《夫人她又黑化了》 第1章 良禽择木 锦官城上空雾蒙蒙的,阴雨夹杂着冷风,肆虐地席卷着一座豪宅深院,本就逼仄简陋的院落在乌云的笼罩之下更显萧瑟,仿若一间牢笼,死死困着房内的人,让她逃无可逃,求死无门。 身体孱弱的女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她也才将过而立,虽比不得那些如花似玉的娇小姐们,但远远不到老态龙钟之时。 可如今,她的面容却如历经沧桑的老妪一般苍老无神,眉眼之中死水无澜,恍若一汪干涸的枯池,恨意沉沉地盯着站在床前的人。 “陆姨娘,老奴知道您是个可怜人,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子一心容不下您,老奴也没办法。不过念在你陆家为府里贡献良多的份儿上,世子还是给了您一个体面的死法,请吧。”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端着一碗药,言语之间尽是不屑。 陆诗瑶的视线慢慢落到这老嬷嬷身上,深吸一气,才缓缓启唇,浑浊嘶哑的嗓音中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朱嬷嬷,你原只是我二叔府上的一个粗使嬷嬷,是我可怜你,见不得你被下人欺负,所以才央求二叔,让你随嫁到郡王府。这么多年,我陆诗瑶自诩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 朱嬷嬷轻哼着瞥了她一眼,语气稍显不耐,“陆姨娘,老奴随您入府的时候,也未曾想过您会这般没用,良禽择木而栖,喝了这碗药,您好生上路去吧!” 良禽择木而栖…… 陆诗瑶瞪着她,一口血猝不及防的从嘴中喷出。 呵,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 因这一句“良禽择木而栖”,侍奉她十几载的忠仆如今倨傲得意地站在她面前,脸上毕恭毕敬,背地里却早早地投靠了她的仇人! 因这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她最终竟要落得一个毒药裹身的下场,而下令处死她的人,却是她痴恋了十几年的夫君秦臻! 她自认这些年从未有过对不起秦臻的地方,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的,不是吗? 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从她一连数年都生不出孩子开始,还是从陆家败落开始?亦或者是他轻信他人之言,认定她与外子勾搭开始? 她陆诗瑶,嫁入郡王府一十九载,从富家千金到世子贵妾,再从贵妾到最最卑贱的陆姨娘,皆拜秦臻一手所赐。他短短一句话,便褫夺了她的名分,让全府上下对她倒戈相向,让世子妃杜青萝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甚至颠倒黑白,一心要她死于非命! 破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袭墨色锦袍翩然落在陆诗瑶眼前,再往上,便是一张光风霁月的脸。 陆诗瑶看见他,瞳仁骤然一缩。 秦臻懒得看她,不悦地扫了眼朱嬷嬷,“她怎么还活着?” 朱嬷嬷肩膀一抖,端着药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世子恕罪,实在是这贱人性子太倔,老奴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她非但不肯喝药,反而对老奴破口大骂……” 秦臻拂了下袖子,不想听朱嬷嬷解释,一脸无情地说:“她不肯喝,你就不会强行灌下去吗?” 朱嬷嬷连忙应了一声,端着药起身,慢慢朝陆诗瑶走过来。 陆诗瑶十指收紧,仰头看着那个冷漠绝情的男人,十九年了,她嫁给他,整整十九年,如今她成了憔悴沧桑的弃妇,而老天却似乎格外偏爱他,这么多年,他的容颜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一如他们当初相遇时那般丰神如玉。 他是郡王府的世子,天生贵胄,更是她贪恋了十九年的丈夫。 她倾尽整个陆家的财富,助他在朝堂上一路顺坦,甚至为他赢得数不尽的好名声,可如今,他却神色淡漠地站在她面前,要朱嬷嬷灌她一碗毒药,视她如蝼蚁般卑贱不堪! “为什么?”她看着他,嗓音沙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初是他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当世子妃的,可花轿抬进郡王府后,她却成了低一等的贵妾,因为爱他,所以她才毫无怨言的忍下了。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对她甜言蜜语百般疼爱,却一连三年都不与她同房,嘴上解释着要为母亲守孝,她信了,可转眼,他却宿在了其他小妾的床上。 郡王府家大业大,虽是皇亲贵胄,可他一生清廉,不愿与朝中佞臣同流合污,她怜他清简,举陆家之财帮他赚得数不尽的财富。 可最终,爹娘因为同行构陷身陷囹圄时,他却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只想要他一个答案。 秦臻站在她面前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陆诗瑶攥紧了双手,恨意满满地质问: “秦臻,你我在江南初见之时,你当着我爹的面说要用八抬大轿娶我为世子妃,可到了锦官城后,八抬大轿却变成了一座不起眼的小轿,本是世子正妃,却入王府侧门而入,转眼成了你的贵妾,爹娘对你心生不满,是我忍下委屈,帮你说尽了好话; 你需要钱财维持府上一应用度和朝臣应酬,我散尽嫁妆,用自己的经商之才,保你郡王府十辈子吃喝无忧; 我爹娘身陷囹圄之时,我在你书房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苦苦哀求你能救他们一命,可你置之不理,最终我等来的是他们冷冰冰的尸体; 成亲十九年,你一直不肯与我同房,甚至轻信杜青萝之言,认定我与外子勾搭,我当场叫来府上有经验的老嬷嬷帮我验明正身,可你仍旧不信,甚至当着全府上下的面赐我一碗毒药; 如今我苟延残喘,断无活命之机,大限将至,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秦臻,你还有没有良心!” “陆诗瑶,注意你的身份!” 秦臻皱眉,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不过却是恼火的怒意。 陆诗瑶的眸子缩了缩,盯着他冷笑,“我的身份?秦臻,你告诉我,如今的陆诗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已经失去一切了,你以为,我还会害怕吗?你迟迟不敢回答我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害怕吧!怎么,怕我知道你秦世子坏事做尽,到了阴曹地府会向阎王告状?” “陆诗瑶!”秦臻怒叫一声,冷哼道:“我对你已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便甩着袖子转身离开。 第2章 前车之鉴 陆诗瑶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拼尽全身力气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眼见朱嬷嬷已经端着毒药走到了床前,她无所畏惧地冷笑一声,双手却紧紧握成拳。 那便是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啊,十九年,她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在府里和杜青萝争宠,为他付出所有心力。可到头来才发现,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他的心,他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偏向过她一分一毫! 而那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一直回荡在她耳边的甜言蜜语,皆不过是他在逢场作戏罢了! 陆诗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口中又紧接着喷出一注血。 “呦,妹妹这是怎么了,瞧着委实不大好呢。” 不待她回神,门口蓦地传来一记宛转的笑声。 陆诗瑶抬起头,看清来人,眸底的恨意一瞬间迸发。 杜青萝! 女子似没瞧见陆诗瑶眼中的恨意,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广袖流仙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挑着柳眉款款进来。 明明她们年纪相仿,可因为保养的好,杜青萝看起来还是风情万种的少妇,而她自己呢,只怕到了地底下,爹娘都要认不出她了吧! 杜青萝瞧见陆诗瑶眼底的晦涩,轻笑一声,拂袖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接过朱嬷嬷手上的药碗。 “妹妹,我知你如今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现下你品行不端,勾结外子犯了大错,殿下要你死,我也没法子帮你。不过念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姐姐心里到底还是疼你的,临别之际还能见见你们陆家的亲人,想来你也该死而无憾了吧?” 陆诗瑶起先并未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待看到那端着药碗的婢女后,蓦然一愣。 “陆清霜?!” 这是她二叔的女儿,小她三岁的堂妹,早十年前便嫁人了,如今怎么会在郡王府? “堂姐不必如此惊讶,妹妹年前同夫家和离了,世子殿下怜惜我,便暗中派人接我进府了。” 陆清霜端着药,语气不咸不淡,可眉眼之中难掩得意。 “堂姐,妹妹如今就住在你先前住过的潇湘苑中,殿下待我极好,将院子里里外外重新修整了一遍,比姐姐在时还要奢华呢。” “你……” 陆诗瑶被她气的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脑海中一时风起云涌。 “殿下连我爹娘都可以见死不救,又怎会善待你们二房,陆清霜,你不要忘了,狡兔死,走狗烹!” “堂姐还真是愚蠢呢!”陆清霜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笑着说:“当年你风光大嫁时,是我爹和大哥送你来锦官城的,当时你在花轿里,不知外面的情形,可他们却瞧得一清二楚,他们明明知道世子殿下将你抬进了侧门,甚至娶你做妾,却不及时制止,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陆诗瑶盯着她,思绪一时陷入混沌之中,电光火石之间似想通了什么,却仍有些难以置信。 陆家是江南四大商贾之首,她临近及笄那年,陪母亲去吴江郡最有名的迎阳寺上香,在寺庙偶遇了西楚秦郡王的世子秦臻。 秦臻温文儒雅,相貌俊秀,但他却故意向她隐瞒身世,只说自己是一般官家子弟,在走科举之路。 当时年幼,她并未多想,相处多日后,便对秦臻倾心了。 后来父亲得知秦臻是秦郡王的独子,便打消了让她嫁给秦臻的念头,西楚王朝重农抑商,纵然陆家富甲一方,可地位低下,终究高攀不上郡王府这样的高门之家。 所以,即便秦臻对父亲十分敬重,但为了她的亲事,父亲还是几番深思熟虑,甚至特意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 那年,秦臻也参加了比武,不过却败在了一个年轻人手里。 按照比武招亲的规矩,她自然是嫁不得秦臻的,可当时她已经对秦臻芳心暗许,加上二房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她还记得,二叔和二婶那时候几乎是日日追着爹娘,在他们耳边念叨秦臻的好。 而那年,她之所以陪母亲去迎阳寺上香,似乎也是二婶先提议的,若非如此,她又岂会遇上秦臻。 如今看来,怕是二房那边一早就和秦臻做了某种交易吧? 爹娘惨死之后,秦臻拿走了陆家的财产,而二叔则接管了父亲名下的所有铺子,成为江南新任首富…… 原来,他们从那时候起就包藏祸心了! 陆清霜见陆诗瑶目色浑浊,也不管她想没想明白,盯着她笑道:“我比姐姐更早遇见殿下,可陆家偏偏是大伯掌财,殿下需要滔天的财富帮自己在朝堂上铺路,所以必须娶堂姐。我没办法,只好忍着委屈将殿下拱手相让,好在上天到底是怜悯妹妹的,如今,我爹成了江南首富,殿下也终于能拥我入怀了。” “陆清霜,你以为秦臻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 陆诗瑶直起身子,眸子一寸寸缩紧。 “他能为了大房的财富娶我、糟蹋我,也能用同样的法子对待你,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你难道打算将整个陆氏一族都拖进地狱吗!” “堂姐在想什么呢,说你愚蠢,你还真是连猪脑袋都不如啊!” 陆清霜讥诮地看着她,抿唇失笑。 “在殿下眼里,我们可是大功臣呢,大伯是商人,一心远离朝堂,不想参与党派之争,可殿下却要扶持三皇子登基,两人意见不合,大伯便有意断绝对殿下的钱财供应,此举自然惹恼了殿下,大伯当初锒铛入狱,可是我爹的杰作呢!而殿下对大伯置之不理,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他可是巴不得大伯赶紧死了呢!只是可怜了堂姐,在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滋味应该不好受吧?而那时候,殿下正在与我嬉戏作乐呢!” 陆诗瑶像看陌生人一样,满目震惊地瞪着陆清霜。 “陆清霜,我们可是一家人!二叔与我爹是亲生手足,他怎么下的去手!” “亲手足又如何,大伯仗着自己会经商,处处瞧不起我爹,这些年,江南一带的百姓都是怎么在背后取笑我爹的,堂姐可曾听说过?” 第3章 一败涂地 陆清霜盯着她冷笑,“不过我们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陆诗瑶,谁不羡慕高官厚禄,大伯不想进庙堂,那是他自己的事,不能把一家人都拉下水。殿下说了,我爹助他有功,等三皇子顺利登基之后,便会封我爹为一品大官,到时候咱们陆氏一族可是扬眉吐气了,你说,那时候,还有人记得你爹是谁吗?如今你一无所有,就别再世上苟延残喘了,省得惹人厌烦。” 陆诗瑶瞪着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而久不言语的杜青萝则在这时候翩然走过来,笑着说:“妹妹,你刚进府的时候,殿下说要为生母守孝,所以一连三年都未与你同房,其实他那是在骗你呢!商人之女,岂配生下郡王府的后代,只是三年孝期终究要过的,殿下厌弃你,却又不得不依靠你陆家的财富,所以便暗中授意我对你下药,一点一点地掏空了你的身子。殿下借口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不愿与你圆房,而你那时候蠢钝如猪,还满心以为殿下待你体贴,真真是可怜啊!” “杜青萝!”陆诗瑶杏目怒龇,握着双拳意欲朝她扑过去,可还未起身,便被朱嬷嬷按住了。 “陆诗瑶,打从你进府的第一天起,便注定要输个一败涂地,这辈子,你终究斗不过我。” 杜青萝伸手抚了抚发鬓,然后冲陆清霜使了个眼色。 “时辰不早了,妹妹,动手吧,殿下那边还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 陆清霜眯眼一笑,端着药碗走至床前,一只手捏开陆诗瑶的嘴,一只手端着碗,强行将药灌进她口中,不消片刻,床上的女子便停止了挣扎。 朱嬷嬷和陆清霜同时放开她,见她嘴唇已经变成黑紫色,冲杜青萝微一颔首,三人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陆诗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毒药在她体内肆虐,七经八脉传来刺骨的疼,而她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不甘心地瞪着双眼,心中暗暗许下毒誓。 秦臻,杜青萝,陆家二房…… 若有来生,所有对不起她,害过她的人,她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 漫漫月华无边,如霜如雪,照彻寒夜。 高大耀眼的朱色门楣,青石板铺就的院落,奢华十足的大宅院,这便是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郡王府。 黄昏时分,方下过一场雨,给初秋的天更添了几分寒意,清澈透明的雨珠打在芭蕉叶上,然后缓缓滑落至褐色的屋檐前。 檐下是一间雅致的屋子,淡淡的木兰香穿过窗户飘出来,给清冷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气。 屋内,一身穿鹅黄色百褶裙的妙龄女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瞧着像是生了重病。 而在床前不远处,两个容貌清秀的婢女正围着一个小火炉煎药。 其中一个身穿粉色粗布衫的丫鬟拿着蒲扇不停煽火,面上却难掩愤意。 “咱们小姐前不久风寒刚好,转眼又掉进荷塘去了,世子妃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找人来救,真真是可恨!” “寒露,小姐平日里都怎么教你的,还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吗?方才那些话,若是让世子妃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打,如今咱们小姐病着,到时候可无人护你了。”坐在一旁的蓝衣丫鬟忍不住训了一句。 “若非咱们小姐甘愿咽下那等委屈,如今这世子妃的名分又岂会是她杜氏的!只是可怜了咱们家小姐,凭白当了世子爷的贵妾,处处低人一等,她嘴上虽什么都不说,可你我谁不清楚,其实她是打碎了牙,把苦生生咽自己肚子里去了。”寒露闷声闷气的说了几句,忍不住抹眼泪。 话音方落,床上的女子突然传来一记呓语。 蓝衣丫鬟率先起身,见自家小姐慢慢睁开了眼,立时惊喜地唤了一声。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 床上的女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时没回过神,脑袋里像有一根棍子在狂妄地敲打着她一般,让她疼痛不已。 无奈之下,她伸手捏了捏眉心,旋即从床上坐起来,待看清立在床前的丫鬟后,双肩蓦地一震。 “冬至?” “小姐,您觉得怎么样,身子是不是还不舒服?”蓝衣丫鬟不由自主地握住陆诗瑶的手,面上难掩关怀。 寒露适时端着药过来。 “小姐,世子妃那边盯得紧,说您贪慕三皇子,于理不合,败坏了郡王府的名声,乃是天大的丑事,所以不让我们给您请大夫。可您自打从荷塘里救出来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奴婢们心里着急,便将上次您得风寒时未喝完的药给煎了,虽说药效差了一点,可有总胜过无,您快喝了吧,免得这身子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陆诗瑶凝眉瞧着这两个丫鬟,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被陆清霜强行灌下那一碗毒药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寒露和冬至是她的随嫁婢女,聪明伶俐,当初随她一起嫁到郡王府,可惜最后皆是身首异处。 冬至生性稳重,最先看出秦臻对她没有感情,明里暗里不知提醒过她多少次,可她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秦臻身上,根本不信冬至所言。 许是冬至的聪慧让秦臻察觉到了危机,所以以冬至与护卫偷情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命人将冬至活生生地打死了。 至于寒露,她是陆家最为貌美的丫鬟,陆诗瑶还记得,爹娘锒铛入狱的时候,她跪在秦臻书房外苦苦哀求,秦臻无动于衷。而杜青萝却装作一副大善人模样,说主审爹娘那件案子的大人看上了寒露,若寒露肯委身于那大人,定然可以救她爹娘。 她当时百般不愿意,可寒露却义无反顾地去了,但是最后呢,寒露却被那大人的妻子吊死在了房梁上! 对她最忠心的两个丫头皆死于非命,从那之后,她身边只剩下一个朱嬷嬷。 而如今,两个丫鬟却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侍奉她、关心她…… 她想,老天爷对她还真是够薄情的,死都死了,还要让她在梦里见见故人,带着满心的不甘和遗憾下地狱,她陆诗瑶一生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 冬至见陆诗瑶一脸苦笑地闭着眼,以为她的病又重了,连忙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初秋了,小姐的身子本就弱,该不会发起高热了吧?” 第4章 有仇报仇 寒露闻言,脸色也立时变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发起高热就麻烦了,小姐,不如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她说着,就放下药碗朝外走。 陆诗瑶见状,沉声叫住,“站住!” 她虚弱地坐在床上,话明明是对寒露说的,一双精湛的眸子却紧紧盯着冬至的手。 放在她额头上的这只手,掌心带着暖暖的温度,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若她当真是在梦中,又岂会有感觉? 陆诗瑶忍下心底疑惑,视线慢慢往梳妆台飘去,最后落在那一方铜镜上。 镜中人的脸虽然惨白,却极圆润,一双杏眼明媚,嘴巴小小的,固然瞧着气色不大好,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而不是像她临死前那般,苍老憔悴地连她自己都不忍细看。 这……这分明是她初为人妇时的模样! 陆诗瑶的瞳仁狠狠一震,像犹不可信似的,伸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的好疼,她自嫁给秦臻之后,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尽的疼,每一次都如赤脚走火山,疼得她死去活来,可唯独这一次,让她疼出了快意。 两行热泪自眼角滚滚滑落,陆诗瑶抬眸看向寒露和冬至,唇边缓缓溢出笑意。 老天不薄情,它是眷顾她、善待她的,她陆诗瑶,活着回来了! 寒露不明所以地看了冬至一眼,心里愈发着急了。 “小姐莫不是当真烧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冬至没说话,瞧着陆诗瑶的模样,只当她又想起了曾经受过的委屈,拿出娟帕动作轻柔地帮她擦眼泪。 “小姐莫哭,奴婢们都知道您与三皇子清清白白,您心里有多恋慕世子,奴婢和寒露都知道,纵然世子对您不冷不热的,可您也断不会糊涂到移情三皇子……” 陆诗瑶根本就没细听她说了什么,整个人还停在重生的震惊之中,待眼角的泪被冬至擦干了,突然像回过神似的,一把抓住冬至的手腕。 “如今是崇元哪一年?” 当朝天子是崇元帝,虽然年岁已高,可直到她被毒死的时候都没有退位,只是朝中诸位皇子各成一派,夺嫡之争十分惨烈,当年,秦臻拥护的便是宠妃万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冬至从未见过陆诗瑶这般失态的样子,尤其那问出的问题更让她困惑,不过她很快便醒过神,只当陆诗瑶病糊涂了,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姐,如今已是崇元四十年,您记日子素来比奴婢们记得清,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陆诗瑶敛着眉未说话,满脑子都想着崇元四十年。 崇元四十年,这是她嫁给秦臻的第二年,秦臻借口要为生母守孝三年,迟迟未与她圆房。 而这一年,她尚且还是郡王府的贵妾,地位虽比不得世子妃杜青萝,在后院却也深受下人们敬重,秦臻要依靠她陆家的财富给三皇子在夺嫡之争中铺路,所以对她百依百顺。 这一年,陆家生意大好,爹娘还尚在人世! 天不负她,让她重生在一切错误都尚未发生的这一年,从今往后,她有仇报仇,凡是对她不起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寒露见陆诗瑶的脸色一会儿一变,没由来心生害怕,握着手暗搓搓地走上前。 “小姐,您不要吓奴婢,事发的时候,奴婢们都不在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您掉进荷塘,世子妃口口声声说您是因为偷看三皇子过于专注,所以才会失足掉下去的,但这话奴婢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您现在病成这样,世子妃还不让我们去请大夫,小姐,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您的身子可耽误不得啊!” “我偷看三皇子?”陆诗瑶听见寒露的话,眸色困顿地抬起头。 上一世的事,每一桩每一件,但凡是关于秦臻的,她都记的一清二楚,可这偷看三皇子一说,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杜青萝说她贪慕三皇子,这必然是想挑拨她和秦臻的关系,她上一世有多爱秦臻,没人比她更清楚,为了一个秦臻,她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若当真移情别恋了,她的结局怕是还要比上一世好一些。 只是这贪慕三皇子…… 她拧着眉仔细回想,一些很久远的画面突然在她脑海中变得渐渐清明起来。 她记得,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秦臻邀请三皇子来府上做客,只不过她是贵妾,不能擅自进前院,但因为陆家财力雄厚,秦臻还是派人来请她过去了。 当时她并不想去的,是朱嬷嬷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说三皇子长得丰神俊朗,且与秦臻关系极好,若她不去,恐有伤秦臻的脸面,为了秦臻着想,她强撑着精神让寒露帮她梳妆打扮。 结果走到花园的时候,寒露突然被朱嬷嬷叫回去了,留她一人在荷塘边等着。 她百无聊赖,索性观起荷塘里的游鱼,一只手却突然猝不及防地在背后用力推了她一下,她还来不及看清推她之人是谁,便淹没在荷塘之中。 从头至尾,她连那“丰神俊朗”的三皇子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如今再仔细想来,若不是朱嬷嬷一直在旁劝她,她那日只会一根筋固执到底,根本不可能去前院。而寒露当时被朱嬷嬷叫走,其中也定然有猫腻,没有婢女在侧,自然也方便外人对她下手。 上一世被毒死的时候,她虽已看清朱嬷嬷的真面目,却一心以为朱嬷嬷是在她失宠之后才投靠杜青萝的,如今再看,朱嬷嬷分明是一早就背叛了她! 也是了,陆家二房都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秦臻联合,更何况朱嬷嬷本就是二房里的粗使嬷嬷。 呵,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如今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当初许下的毒誓,她绝不会让它成空,亏欠她之人,必要血债血偿! “冬至,拿纸笔来。” 陆诗瑶敛下心神,目色沉沉地看了冬至一眼。 冬至不放心她的病,温声劝道:“小姐,您身子尚弱,若是想写什么,尽管告诉奴婢,奴婢代您写。” “不必了,我爹的字迹,你也模仿不出来。”陆诗瑶淡声拒绝。 冬至瞧着她清冷的面色,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小姐这一觉醒来,似乎变了许多。 她和寒露自幼被卖进陆家,因与小姐年纪相仿,老爷便让她们留在小姐身边侍奉。 第5章 拍案称绝 如今小姐已经嫁为人妇,按理这称谓也要跟着改变的,可原本小姐应该成为世子妃的,也不知怎的最后却成了府上的贵妾,小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十分介怀,故而也不让她们跟着府里的下人那般叫她“陆姨娘”,而是一如未出阁时那样“小姐、小姐”地叫着。 说实话,她也觉得一个贵妾的身份着实委屈了小姐,可如今嫁都嫁了,她们又能有什么法子,陆家便是再富庶,也比不上郡王府这样的天生贵胄。 所谓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小姐和老爷都明白的。 冬至暗叹一气,见陆诗瑶言辞坚决,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书案前拿来纸笔。 陆诗瑶生在江南首富的陆家,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管账,耳濡目染,自有经商奇才。 上一世,她帮秦臻赚了数之不尽的财富,秦臻私下里常说自己能娶到她这样的娘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他哪里知道,她陆诗瑶除了有经商之才,最最让人拍案称绝的,却是她的一手好字。 旁人之书,只要她看上两遍,便能仿得那人的字迹。 如今秦臻还有用得上她陆家的时候,断不会轻易怠慢她,可杜青萝却没那么多忌讳,这对狗男女在她面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上一世对秦臻偏听偏信,看不出他们的把戏,这一世,断不会再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寒露和冬至见陆诗瑶伏在床上笔耕不辍,也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只是见信上的字迹与她平时所写完全不同,不禁有些疑惑。 “小姐,您为何要仿写老爷的家书?咱们上个月不是刚收到老爷寄来的信吗?” 陆诗瑶没说话,专心把信写完,然后交给寒露,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寒露认真听着,眸中讶色越来越深,“小姐,这、这可行吗?” 陆诗瑶扬眉淡笑,“不是说杜青萝不给我请大夫吗?你尽管按我的吩咐去办,这一次,我要让她亲自把大夫带到我面前。” 不止如此,她还要杜青萝把抢走她的东西乖乖还回来。 她可没忘了,上一世,她刚嫁到郡王府,她的嫁妆便充进府中。 父亲怜惜她,担心她嫁给秦臻后会受委屈,拿出一半家财给她添嫁妆。 结果呢,她刚过门,杜青萝便把那些东西占为己有,最后甚至成了她女儿的陪嫁物! 她一心想着反正都嫁给秦臻了,那些东西自然也算郡王府的,杜青萝的女儿是秦臻的长女,于情于理,她这个做姨娘的也该有所表示,更何况她那时候的身子已经熬坏了,不能生育,所以对秦臻的子女们皆视为己出。 可是最后,他们又是怎么对她的?骗她情,亡她家,断她命…… 所以这一世,她绝不会继续犯傻了! 寒露还是有些怀疑,只是看着陆诗瑶信誓旦旦的样子,也说不清为何,不由自主地就信了她的话,拿着陆诗瑶写好的信飞快跑出去了。 冬至默默走上前,侍奉陆诗瑶喝药。 药草已经坏了,不知道是不是放太久的缘故,味道十分的苦,冬至单是闻着,都忍不住皱眉。可陆诗瑶却面无表情地一口饮尽了,恍若没有味觉一般。 “小姐,吃一颗蜜饯吧,您以前是最怕喝药的。”冬至放下药碗,又端来一碟甜蜜饯。 陆诗瑶看了一眼,摇摇头,示意她放到桌子上。 以前不喜喝药,是因为她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苦,所以仅仅只是一碗药,便让她退避三舍。 可如今,与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比起来,这一碗药又算得了什么。 她总在想,她上辈子,聪慧有之,心机有之,才华有之,怎么最后偏偏落得个那般下场?思来想去,约莫是败在了一个“情”字上吧,到底是一遇秦臻,害了终生啊! 她聪明,可秦臻说他不喜欢过于聪慧的女子,所以她甘愿收敛自己的锋芒,任由杜青萝欺负羞辱,心里总想着秦臻一定会心疼她,会为她做主的,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至于后来,许是慢慢看清了秦臻的真心,也或许是认命了,所以她便开始自暴自弃。 她以为只要自己主动服软,杜青萝便不会再找她麻烦,可她错了,错在她没有看清那二人的真面目,从一开始,秦臻和杜青萝便是容不下她的。 爹娘离世,一生无子,这一切的一切,皆拜秦臻一手所赐! 所以,在尝遍了世间的诸般痛苦之后,这一碗药,根本不值一提。 冬至见陆诗瑶沉痛地闭着眼睛,只当她尚未睡醒,静默无声地放下蜜饯,打算让她再好好睡一觉。 不曾想,陆诗瑶还未躺下,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朱嬷嬷的声音。 “陆姨娘,世子妃来看您了。” 陆诗瑶脊背一震,面色瞬间沉下来。 冬至同样目露不悦,“说的好听,什么看不看的,她若当真关心小姐,早该请大夫来了。” 陆诗瑶收敛起神色,抬眸看冬至一眼,轻笑,“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姐怀疑世子妃另有阴谋?”冬至语出错愕。 陆诗瑶笑着挑眉,“很奇怪吗?杜青萝什么时候真心为我着想过,她的真面目,你和寒露看得不比我更清楚?” 上一世是冬至最先怀疑秦臻对她的感情的,也是冬至三番两次地提醒她杜青萝暗藏的心思,还有那个朱嬷嬷……亦是冬至最早瞧出朱嬷嬷的不对劲。 只可惜,她那时候一叶障目,早已被秦臻蒙蔽了,加上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太过娇养,所以才会识人不清,等回过神时,一切都晚了。 如今重活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沉思间,杜青萝已经领着丫鬟从屋外走进来,她穿着一条淡粉色的百褶如意裙,肩上配以同色的披帛,肤色白皙,眉目清秀,走路时的仪态十分优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端的是落落大方。 杜青萝是前翰林院大学士的嫡孙女,名副其实的大家千金,而正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书卷香,以致陆诗瑶上一世刚见到她的时候,对她是顶有好感的。 第6章 口蜜腹剑 毕竟谁也没想到,一个常年浸浴在书香中的女人,体内竟藏着一颗比蛇蝎还歹毒的心。 “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听朱嬷嬷说你自被从水里救上来之后,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殿下和姐姐我都十分忧心。我本来是打算帮你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可老王爷说你做下那等丑事……妹妹,别怪姐姐多嘴,三皇子身份尊贵,你既已嫁给殿下,便应从夫纲,怎能如此伤风败俗呢!” 杜青萝入门之后便快步走到床前,眉眼之间虽显着担忧,可出口的话却半分都不给陆诗瑶留情面。 陆诗瑶闻言,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上一世的杜青萝也是如此口蜜腹剑,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嘴里仿佛藏着无数支利箭似的,一旦开口,那些箭便会毫不留情地射进她心口,不把她扎个遍体鳞伤决不罢休。 陆诗瑶佯装听不懂话的样子,双眸困惑地看向杜青萝。 “姐姐在说什么?我落水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三皇子把我推下去的?” 杜青萝闻言,愕然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一瞬间僵硬。 “妹妹,你……” 陆诗瑶不等她说出下文,便揉着额头轻声打断她。 “我昨日明明站在荷塘边观鱼,正兴起时,背上突然一痛,紧接着便掉进了水里。直到方才醒来,冬至她们说我是因为贪慕三皇子的容颜,所以才会失足落水的,可我分明记得,在我落水时,岸边还站着一个人。” “妹妹……” 杜青萝显然是没想到陆诗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眸中不禁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慌乱。 “妹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你的意思,难道是有人故意推你落水吗?” “是不是故意的,我也说不清,毕竟我手上没证据,只不过姐姐也知道,我行事素来谨慎,荷塘的水那么深,即便观鱼观的出了神,也断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失足掉下去。更何况,我当时离荷塘可足足有半丈远。” 陆诗瑶就是故意不把话跟杜青萝说明白。 在郡王府中,最容不下她的人就是杜青萝,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无缘无故地掉进了水里,只是她当时病糊涂了,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如今再细细回想,推她入水之人,必是杜青萝派去的。 而上一世,老郡王因为这件事,直言她败坏了郡王府的门风,她大病未愈,老郡王便命人将她关进了秦家祠堂,祠堂里又黑又冷,她的身子在里面根本就熬不住。 后来,杜青萝便偷偷派人给她送药,说是怜惜她,而她那时候尚未看清杜青萝的真面目,便信以为真地把药喝了。 如今联想起她临死时,杜青萝对她说过的话,想来就是从她被关进祠堂开始,杜青萝假意关心她,实则却用药一点一点地掏坏了她的身子,让她一辈子都不能与秦臻圆房,甚至怀不上孩子。 杜青萝眼波微转,勉强笑道:“妹妹,我看你着实病的不轻,不若我偷偷派人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必了,”陆诗瑶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还有些晕,姐姐若没什么事,便先回去吧!至于我落水一事,等明日老王爷追究起来,我自会向他说清楚的。” 杜青萝拧拧眉,犹疑地看了陆诗瑶一眼,抿唇道:“既然如此,妹妹就好生歇着吧!” 陆诗瑶闭上眼,看都不看她。 待杜青萝离开后,冬至才撇了撇嘴,沉声说:“虚情假意地说要帮小姐请大夫,还把虐待小姐的恶名推到了老王爷头上,偏偏世子妃还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叫您,真当这府上人人都是傻子呢。” “这府里哪有什么傻子……”陆诗瑶自嘲一笑。 自始至终,犯傻的只是她一个罢了。 她深感苦涩地抿了抿唇角,垂眸看向自己的十指。 杜青萝容不下她,可秦臻又需要她,所以哪怕杜青萝心里十分清楚,秦臻短时间内不会将她赶出郡王府,私心里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若有法子能好好惩治她一顿,杜青萝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她可没忘记,上一世,老王爷之所以坐实了她贪慕三皇子的罪名,除了有杜青萝的说辞,还因为在这件事中,出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秦臻的侍寝婢女,媚儿。 媚儿自幼进府,本在秦臻的书房伺候,在府里深得秦臻信任,府上的下人们也对她多有敬重。加之媚儿做事公道,从不出错,所以当她在老郡王面前作佐证的时候,竟是没有一个人怀疑。 如今想来,只怕这事也是秦臻授意的。 呵,秦臻和杜青萝两个人,还真是蓄谋已久啊,贪着她陆家的财,背后还敢对她下毒手,他们上辈子欠她的血债,从明日起,该一一偿还了。 寒露办完陆诗瑶交代的事,便匆匆赶回来了,彼时已是月上中宵,陆诗瑶将将睡下。 冬至瞧见寒露站在门外晃脑袋,食指抵在唇上轻嘘一声,帮陆诗瑶掖好被子,随后慢慢走出去,顺带着将门关上了。 “方才入院的时候,我听见朱嬷嬷说世子妃来过了,怎么样,咱们小姐有没有受欺负?”寒露急不可耐地拉住冬至的手。 冬至笑着摇头,“小姐病了一场,我觉着倒是比先前厉害了许多,世子妃何时在咱们小姐手上吃过瘪,可刚刚……” 她回想起陆诗瑶方才的反应,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的是她家小姐总算是开眼了,知道杜青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担忧的却是小姐明日难以应对老郡王。 老郡王与世子妃的父亲是忘年交,心里自然也偏爱世子妃几分,她只怕小姐在老郡王面前会讨不到好处。 更何况…… “寒露,有件事我弄不明白,世子妃口口声声说小姐是因为贪慕三皇子,所以才会失足落水的,可小姐方才却说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寒露凝神听着,想了想,笃定道:“若说猫腻,那肯定是有的,咱们小姐对世子殿下有多痴情,你也看在眼里,怎么可能突然就贪慕上三皇子了呢!更何况咱们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的话,难道我们还不能信吗?她既然说了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那就必然是如此,只可恨我当时被朱嬷嬷叫走了,否则,我断然不会让小姐遇到这种事!” 第7章 贪花好色 冬至闻言,眸子闪了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对寒露言明,只是喟然叹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明日在老郡王面前,咱们拼死也要护住小姐,但愿老天保佑,小姐能平安度过一劫。” “放心吧,我觉着小姐的性子是当真变了,明日吃亏的,还不一定是咱们呢。”寒露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宽慰。 …… 翌日一早,陆诗瑶刚穿戴好,寿喜堂那边便派人来催她过去了。 寿喜堂是老郡王住的院子,秦臻是老郡王唯一的儿子,无论性子还是品行,可谓是得到了老郡王的“真传”。 上一世,初到郡王府的时候,她见老郡王人前威严,只觉这也是位清正廉明之人,可谁知他背地里竟是贪花好色之徒,秦臻的生母早早去世,老郡王肆无忌惮地纳了十几个貌美小妾,有的甚至比陆诗瑶的年纪还小。 而这些小妾一个个的也不是省油灯,郡王府的主母如今已是杜青萝,但她们仗着自己是老郡王的妾室,总拿自己当“长辈”,私下便拉拢她和杜青萝相斗,甚至还想方设法地从她这儿榨银子,而她被秦臻恶待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求情。 偌大一个郡王府,也不过是表面看着光鲜罢了,内里早就脏透了。 陆诗瑶站在院外,抬眸看向灰白的天空,想起往事,眉眼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 “小姐,您尚在病中,还是多穿一点吧,莫再受凉了。” 冬至将一条锻绣披风披到她身上,见她抬头看天,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举目望去,只看见一群南飞的大雁。 “小姐在看什么?” 陆诗瑶回过神,轻轻笑道:“再过一个月,这些大雁便会飞到南边了吧?冬至,锦官城很冷,对不对?” 冬至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江南四季如春,风景如画,锦官城再繁华,终究是比不得江南的。” 话落,似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转瞬笑道:“小姐是想老爷和夫人了吧?不若修书一封,让他们来锦官城看看你?” “再过些日子吧!”陆诗瑶笑着摇头,唇边却溢出几分苦涩。 她不想让爹娘看到她如今的可怜模样,当初她执意要嫁给秦臻的时候,爹虽百般不情愿,可为了她,到底还是点头了,甚至怕她受委屈,将陆家的过半家财都充作嫁妆抬进了郡王府,可最后,偏偏是秦臻和陆家二房害死了他们。 她不会让他们来锦官城的,即便要见面,也该是她亲自回去向他们认错。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父母受一分一毫的委屈,更不会让整个陆家因为她陷进家破人亡的绝境。 又是一阵幽风袭来,陆诗瑶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随后道:“我们走吧!” 冬至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侧,面上却难掩担忧。 郡王府很大,分东西两院,老郡王及一众小妾们都住在东院,而秦臻及他的妻妾则住在西院。 西院又分大大小小十余座小院落,陆诗瑶的潇湘苑在最北边,十分冷清,而当初她入府的时候,秦臻还口口声声说怕她被外人打扰,所以特意帮她安置了一处清幽宁静的院子,她甚至还为此感动了许久。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啊! 从潇湘苑到寿喜堂,要穿过一条百余米长的石廊,再走过郡王府的花园,等到寿喜堂时,已经是半柱香的时辰之后。 寿喜堂装潢威严大气,院外种植的一草一木皆是名贵品种,便是房檐上悬挂的牌匾,也是上等紫檀木打造的。 陆诗瑶还记得,刚到郡王府的时候,这匾额还是普通桐木做的,如今却换成了紫檀木,钱财从何而出,想想她的嫁妆,有些事情,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妹妹可算是来了,让老王爷好等。”杜青萝率先抬头,当场给她一个下马威。 西楚以孝为大,身为儿媳,哪有让高堂久等的道理。 只不过,杜青萝既然想托大害她,她也不怕让一屋子的人都难堪,明知她如今正病着,偏还让她过来,老郡王即便真想算账,也得挑个好时候,既然他想倚老卖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身子还虚着,走几步便要歇上一小会儿,故而来迟了,望老王爷莫怪。” 杜青萝嘴角的笑容一僵,立时不说话了。 堂内众人也同时沉默下来,许是没料到素来性子最软的陆诗瑶会找说辞,皆一脸诧异的打量着她。 秦臻面无表情地坐在老郡王左下首,容颜清隽,却从陆诗瑶进来到现在,都未曾看她一眼。 陆诗瑶的余光瞥向他,嘴角清冷一笑。 这个男人,当真是绝情! 片刻之后,杜青萝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抿唇笑道:“昨晚去见妹妹的时候,我见你刚喝完药,以为你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如此虚弱,早知如此,我就帮你请大夫了。” 不等陆诗瑶开口,正座上的老郡王突然摔了茶杯,声音沙哑严厉。 “做出那等丑事,还敢请大夫,本王原想好好磨磨你的性子,没想到你竟敢偷偷喝药!臻儿,你瞧瞧,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 滚汤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泼在空中,临近的几个婢女遭了殃,可嘴里都强忍着不敢喊一声疼。 而那茶杯却径直朝陆诗瑶飞过来,她闪身错开一步,生生避过去了。 “你还敢躲!”老郡王见状,愈发怒不可遏。 陆诗瑶抬眸看向他,正欲启唇,秦臻却在这时候站起来,厉声吼了一句。 “贱人,还不向父亲跪下!” 这声音可谓是怒意十足,堂内婢女们皆为之一颤。 而杜青萝则暗暗勾起了唇角,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陆诗瑶还是瞧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抿了抿唇,目色平静地看向秦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瑶儿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老王爷生气至此,还望殿下明示。” 这话一出,一众婢女和小妾皆是一惊。 陆诗瑶贪慕三皇子,败坏郡王府的门风,这事虽然没有外传,可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谁不清楚,如今陆诗瑶站在这儿,却直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糊弄谁呢,是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第8章 理直气壮 而杜青萝听见陆诗瑶嘴里吐出来的话时,笑得更得意了。 果真是个猪脑子,就这点儿本事,凭什么跟她斗。 “妹妹,你怎么能当着老王爷的面说出这种话呢,瞧瞧把老王爷都气成什么样了,殿下是孝子,罚你给老王爷认个错,你只管照做便是。可你这会儿扭扭捏捏的,甚至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有将殿下的颜面放在心上?” 杜青萝端的是大家小姐书香门第作派,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短短一番话,便给陆诗瑶扣上了一顶不知悔改、无视长辈、蔑视夫君的大帽子。 果然,老王爷听见这话,面上怒意更盛。 “放肆,你这个女人,不过商户出身,卑贱无礼,如今是不是还想把我郡王府的天给反了!” 冬至吓的双肩一震,看看陆诗瑶,当即就要跪下去帮她求情。 陆诗瑶却伸手拦住,敛眉看向堂内众人。 上一世,因她是商贾之女,自认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在王府中行事时,素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轻易不敢犯错,而看在这些人眼中,却只当她性情柔软极好拿捏。 郡王府虽是高门之家,可单靠老王爷和秦臻每月所拿的那点儿俸禄,根本就不足以维持整个府里的吃穿用度,所以,她的嫁妆便成了这些人的库房。 他们吃她的,用她的,如今却又反过头来骂她是商户出身卑贱无礼,这一家子人,还真是狼心狗肺啊! “世子妃,妹妹甫一入门,你们便让我认错,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姐姐若不明示,妹妹又岂会诚心悔过呢!”她两眼直勾勾盯着杜青萝,根本没有理会老王爷的怒意。 “蠢货!” 老王爷被陆诗瑶无视了,面子上挂不住,不等杜青萝开口便怒骂出声。 “三皇子是什么身份,他来王府做客,乃是天大的荣耀,你既已嫁与我儿,当该恪守妇道,尽心尽力地侍奉我儿。没想到你却如此不知廉耻,竟敢在花园里偷看三皇子,贪慕于他,简直把我们郡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陆诗瑶闻言,眸子顿了顿,心中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老王爷平日里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可一开口说话,便如那市井无赖一样,哪家的大臣活到他这个年纪,会插手管理儿子的内宅之事,甚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简直是自贬身份! “我贪慕三皇子?这话倒是稀奇了,不知又是从何说起?前日在花园里,我连三皇子的面都没见到,又岂会贪慕于他,更何况,我当时还掉进荷塘去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她歪着脑袋看向秦臻,继续说:“殿下,瑶儿对您情深一片,您可是知道的,瑶儿实在不明白,如今怎么会有人拿这种事来污蔑瑶儿的清白,还望殿下给瑶儿做主……” 秦臻拧了拧眉,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杜青萝得意一笑,忍不住道:“妹妹,那日三皇子来咱们府上做客,殿下也曾派人请你前往前厅迎客。姐姐知道,三皇子玉树临风,妹妹年纪小,难免为貌所惑,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因为贪慕三皇子而失足掉下荷塘,已经惹得三皇子不悦,咱们郡王府的脸面也让你丢尽了,若不对你予以惩戒,咱们如何向三皇子交待。”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中只是冷笑,面上却佯装一副困惑的样子,委屈巴巴地启唇。 “姐姐,自妹妹进门到现在,你和老王爷口口声声说妹妹贪慕三皇子,可这话到底又从何说起啊?妹妹已经嫁给了殿下,从今往后,自然是要一心一意侍奉殿下的,你现在说出这种话,莫不是要凭白毁了妹妹的名声?我自小识礼,难道出嫁从夫的道理,我还不懂吗?三皇子即便是人中龙凤,也断没有殿下与我的情分深啊!” 杜青萝愣了愣,似没想到陆诗瑶会说出这种话,转瞬笑道:“妹妹,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是因为贪慕三皇子才失足落水的,此事已经……” “世子妃!” 陆诗瑶目色一沉,严声打断她的话,连表面姐妹也懒得同她做了。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世子妃口口声声说我因贪慕三皇子而失足落水,证据呢,总不能因为您一人的片面之词,就凭空给我扣上一顶不知廉耻的大帽子。” 屋内众人瞧见她这般反应,又是一愣。 陆诗瑶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从不与人争吵斗嘴,今天怎么三番两次地跟杜青萝过不去? 就连一直不愿搭理陆诗瑶的秦臻,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杜青萝见状,眸光一闪,温温糯糯地笑道:“妹妹此言有理,若无凭无据,姐姐自然不会冤枉你,若非经过求证,我又岂会将这件事禀告世子殿下和老王爷。” 顿了顿,她继续说:“妹妹那日约莫是偷看三皇子看的太出神,你的一副痴迷之态,恰好被途径花园的媚儿瞧见了。媚儿做事素来是最谨慎的,若没有万分的肯定,她又岂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毕竟一个不慎,妹妹及咱们郡王府的名誉,可都要毁了。” 陆诗瑶闻言,挑了挑眉,视线慢慢落在秦臻一侧的媚儿身上。 事态的发展还真如上一世一模一样,但又有所不同。 上一世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曾反驳过老王爷和杜青萝,他们让她跪,她便跪,让她认错,她就认错,丝毫不为自己辩解,毕竟她那时候已经病糊涂了,加上杜青萝左一句说她“不知廉耻”,右一句说她“玷污了郡王府的名誉”。 她为了秦臻的名声着想,生怕自己不认错就会害了他,所以生生吞下了这个哑巴亏,加上媚儿那时候主动站出来做“人证”,她便是再狡辩也无用。 而这一世,她断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任人拿捏了。 陆诗瑶淡淡瞥了媚儿一眼,启唇问她,“媚儿,世子妃说我当日落水的时候,你也在场,可是真的?” 媚儿点了点头,偷看秦臻一眼,站出来说:“陆姨娘,奴婢当日奉殿下之命去后院拿东西,经过假山时,正好瞧见您在荷塘边站着,一脸痴情地望着什么东西。奴婢心生疑惑,便停下来看了一眼,结果却让奴婢发现您在偷看三皇子。陆姨娘,殿下固然宠爱您,可您也不能仗着有殿下的疼爱恃宠而骄啊!” 第9章 不知廉耻 陆诗瑶冷笑一声,眯着眼睛问她,“你说你是在假山那儿看见我的,那我且问问你,你当时是站在假山左侧还是右侧?” 郡王府的假山其大,堪比一座小山丘,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媚儿不知陆诗瑶问这个做什么,想也不想地回道:“奴婢当时站在假山右侧!” 陆诗瑶眉角一扬,轻笑着说:“那倒是奇怪了,假山右侧离荷塘有几十米,按理说,你站着的那个位置,根本就看不到我才对,你又是如何瞧见我一脸痴迷地偷看三皇子的?” 媚儿喉中一哽,慌乱地看了秦臻一眼,顿了顿,又反驳道:“奴婢、奴婢记错了,当时……当时奴婢站在假山左侧,没错,就是在左侧!正巧瞧见陆姨娘您在偷看凉亭里的三皇子,那眉眼,要多痴情有多痴情!” 媚儿自小在郡王府长大,对王府的构造也是熟悉的,假山右侧虽看不见陆诗瑶当时所站的位置,但左侧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诗瑶抚了抚鬓发,嘴角笑意更深,“那就更奇怪了,你若站在假山左侧,凉亭虽在你正前方,但山前却种了几棵松柏,有树障目,你又如何肯定当时坐在凉亭里的人就是三皇子,而不是其他人呢?” 媚儿笑了笑,抿唇说:“奴婢是听世子妃说,三皇子在凉亭里观鱼。” “大胆!”陆诗瑶目色一变,突然喝了一声,“谁准你污蔑世子妃的!花园建在王府后宅,前院自有观鱼之处,三皇子可是天潢贵胄,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如此尊贵的身份,无缘无故的,来咱们后宅做什么?世子妃便是再不懂礼数,也绝不可能邀请三皇子去后宅观鱼,毕竟于礼不合,媚儿,你从世子妃身上找托词,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所有人都被陆诗瑶弄的脊背一震,而她一番话,更让他们脊背一凉。 比起陆诗瑶不知廉耻地贪慕三皇子,,她刚刚说的话可就更严重了。 三皇子可是皇族中人,地位之高,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若让人知道他去了臣子家的内宅,朝中只怕又要流言四起。 一个皇子去内宅做什么?看上了外臣府上的女眷?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不论哪种说法,都必会损伤三皇子的名誉,秦臻一心拥护三皇子,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陆诗瑶也正是猜中了这一点,所以自进到寿喜堂之后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媚儿虽在书房伺候,但终归没见过什么世面,满脑子只想着哪一天能被秦臻纳为小妾,哪懂得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 所以陆诗瑶那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听懂其中的深意,反而认为陆诗瑶是在强词狡辩,当即不乐意了。 “陆姨娘,媚儿不过是个丫鬟,主子说什么,媚儿便信什么,当时确实是世子妃说三皇子在凉亭……” “混账东西,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话,你莫要凭空污蔑我!”杜青萝一巴掌打在媚儿脸上,生怕她说多错多。 陆诗瑶在旁看着,心底暗笑。 如今这事态,已经不是她贪慕三皇子,玷污郡王府的名声了,而是三皇子擅进外臣内宅,不管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必会落人口舌。 孰轻孰重,秦臻自有取舍! 媚儿是他房里的丫头,今日媚儿站出来做伪证,必然是他指使的,只是他没想到事态会在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依照秦臻的性子,自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她上辈子凭白吃了一个哑巴亏,还因此遭了罪,这又该如何算? 秦臻想息事宁人,她偏不,她说过的,上辈子,谁欠了她,她一定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陆诗瑶暗忖着,旋即抬起头,花容垂泪,凄声开口。 “殿下,我与媚儿无怨无仇,她为何如此害我,甚至还从世子妃那儿找托词,依瑶儿看,她分明是殿下的政敌派来的奸细! 如今锦官城里谁不知道殿下最宠爱瑶儿,她现下虽是在污蔑瑶儿,可心里真正想对付的人却是您! 殿下,瑶儿有所损伤没关系,但殿下可是咱们郡王府的天,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所以,瑶儿以为,应当将媚儿关进牢里严刑拷打,逼问出她的幕后主使是谁。日后殿下在朝堂上,也总不至于分不清敌友,凭白遭了他人陷害!” 秦臻听见这话,拧了拧眉,显然是当陆诗瑶在胡言乱语。 这件事情的内情,他最清楚,媚儿是按他的指示办事的,她是不是奸细,他比谁都清楚。 可他没想到陆诗瑶居然会给媚儿安上一个这样的罪名。 陆诗瑶瞧见秦臻的神色,便知他不信自己的话,不过无妨,有别人相信就够了。 在场这么多人,真正和秦臻亲近的只有杜青萝和老王爷,杜青萝和秦臻是一伙的,自然也知道媚儿只是一个普通婢女身份,也清楚媚儿绝不可能加害秦臻。 可老王爷不一样,秦臻是他的独子,试问他可能会让一个“奸细”留在秦臻身边吗? 果然,老王爷听到陆诗瑶的话,瞬间乱了心神。 “来人,把这个贱婢关到地牢严刑拷问!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我郡王府里兴风作浪!” 秦臻闻言,眉目一沉,直接判了媚儿死刑。 “石头,把这个贱人带下去,杖责两百!” 媚儿双腿一软,当即跪到地上,待回过神后,连忙抱住秦臻的腿求饶。 “殿下,您是相信媚儿的,媚儿绝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啊殿下!求求您饶了我吧,媚儿以后再也不敢污蔑主子了,殿下,媚儿给您磕头了,求您看在奴婢侍奉您多年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吧!” 秦臻垂眸看向她,拧了拧眉,正欲开口,老王爷却抢先打断。 “臻儿,莫要感情用事,若她当真是奸细,他日背叛起你来,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秦臻眸子一震,抿了抿唇,抬起头不再看媚儿。 秦臻的贴身小厮石头很快就带着府里的护卫进来了。 陆诗瑶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为媚儿说情的意思。 郡王府的私刑有多残酷,她可是尝过的,老王爷不知道秦臻的那点儿心思,加上护子心切,自然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以为媚儿当真是奸细,所以一定不会让施刑的人对媚儿手下留情。 第10章 恃宠而骄 可秦臻不同,毕竟媚儿污蔑她这件事,可是秦臻亲口指使的,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媚儿若进了地牢,终究逃不过一死,所以干脆给了她一个痛快的死法,也当真是主仆情深呢。 呵,她嫁给他十九年,换来的却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媚儿不过在他身边侍奉十年,就能得他一丝怜悯…… 秦臻啊秦臻,你对所有女人都有情,偏偏,对最爱你的女人好生绝情! 护卫们押着媚儿正要出去,陆诗瑶看了一眼,敛容道:“既是要杖责,就在后院打吧,让府里的下人们都好好看看,恶意污蔑主子,包藏祸心,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如今她可是秦臻的贵妾,有“恃宠而骄”的权利。 她也知道,其他人必定会对她有所怀疑,毕竟她以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可无论他们怎么猜测,也绝不会想到她陆诗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他们只会认为,她今日在寿喜堂受了委屈,所以要故意把怒气都发泄到媚儿身上罢了。 秦臻拧了拧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陆诗瑶来。 从前他只当她是娇生惯养的商户之女,江南女子性情婉约,不会随便发脾气,可今天的陆诗瑶,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杜青萝可没秦臻那么多心思,今日原本是要好好惩戒陆诗瑶一番的,可到头来,这个贱人非但平安无事,反而把媚儿折进去了,这让她怎能甘心,便是不能动陆诗瑶一分一毫,她也决不能让陆诗瑶过的太痛快。 “没想到媚儿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如此陷害妹妹,我就说嘛,妹妹对殿下痴心一片,又怎会突然间移情三皇子呢,想来你当日落水,也是一时不防。不过妹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也太大意了些,明知妹妹身子不好,也不小心照顾着,如今出了这等事,依姐姐看,也该将她们好好罚上一顿,免得日后再粗心大意,凭白害妹妹吃苦受罪。” 站在屋内的女眷们哪个不是人精,知道杜青萝这是气不过,所以从陆诗瑶身边的婢女下手了。 陆诗瑶看她一眼,目色认真地想了想,似接纳了她的建议,回头朝冬至看去。 “病了一场,我这脑子倒是有些混沌了,那日我落水的时候,让你做什么去了?” 冬至也是个聪明人,哪里不知道陆诗瑶这是在帮自己找托词,连忙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嘴。 “您说殿下最喜欢吃咱们江南的桂花酥,所以让奴婢留在小厨房做了一盘,以便招待贵客。” “那倒算不得是你伺候我不周了,”陆诗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转瞬又说,“不过这寒露倒是得罚,平日就嘻嘻闹闹没个正形,当日若非朱嬷嬷突然将她叫走,我也不至于落水,说起来,这朱嬷嬷也得好好罚罚。” 杜青萝闻言,神色立时一变,“这、这事与朱嬷嬷又有何干?” “怎么无关,如若朱嬷嬷不曾将寒露从我身边叫走,如今又岂会闹出这种事,说起来,事情的源头可都在朱嬷嬷身上呢,她的罪过更大。” 陆诗瑶拧着眉说,看了看杜青萝,又继续道:“姐姐是郡王府的当家主母,虽说朱嬷嬷是随我陪嫁过来的老嬷嬷,可她犯了错,我也不能姑息。殿下连媚儿都不轻饶,我更应上行下效才对,今日我便把朱嬷嬷交给姐姐了,望姐姐能好好惩戒,免得她日后再犯错。” 上一世,朱嬷嬷早早投诚了杜青萝,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对她忠心耿耿的样子,既然杜青萝那般看重朱嬷嬷,她今日就乐得做个“好人”,干脆把朱嬷嬷送给杜青萝。 杜青萝想找借口惩戒她的丫鬟,好啊,她干脆把朱嬷嬷一并罚了,倒要看看她杜青萝舍不舍得。 杜青萝见陆诗瑶说的如此大义凛然,面容僵了僵,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朱嬷嬷是帮她监视陆诗瑶的眼线,必要时候还有大用,她怎么可能会让朱嬷嬷这时候离开潇湘苑。 可她刚刚都说出那种话了,如若不应了陆诗瑶的说辞,反而会引起外人怀疑。 但是这朱嬷嬷,断断不能离开潇湘苑啊! 杜青萝咬唇想了想,无奈之下,向秦臻投去一抹求救的目光。 秦臻不悦地扫她一眼,拂袖走到陆诗瑶面前。 “你自己院子里的人惹出这种事,自己好生管教,我郡王府不留废物!” “殿下说的是,瑶儿一定会铭记在心的。”陆诗瑶敛眉应下。 老王爷因为这事被折腾了一早上,精神有些欠佳,轻咳一声,便让几人退下了。 秦臻行过礼,转身先走出寿喜堂。 杜青萝暗瞪陆诗瑶一眼,赶忙跟上。 而陆诗瑶则和其他几位小妾们相继离开。 经过院子的时候,府上的侍卫还在打媚儿,那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一众女眷立时面色一白。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扭头朝潇湘苑行去。 两百棍,媚儿这细皮嫩肉的身子,根本受不住的。 果然,刚过正午时分,寒露便带来好消息――媚儿被活生生打死了! “小姐是没见到媚儿的死状,听府上家丁说,她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都看不清了!谁让她在寿喜堂冤枉小姐的,这个呀,就叫恶有恶报!” 寒露站在一旁说的眉飞色舞,心里好不痛快。 陆诗瑶看她一眼,敛眉瞧向窗外,朱嬷嬷正在院子里扫地,目色一寸寸沉下来。 寒露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张着嘴还想再说,冬至却冲她微微摇了下头。 “小姐折腾一早上,怕也累了,身上的病还没好,还是躺床上休息会儿吧!” 陆诗瑶闻言,捏着绢帕轻轻摇了下头,敛眉看向寒露。 “我落水那天早上,朱嬷嬷叫你去做什么?” “她说是衣服破了,找奴婢借针线,奴婢当时还觉得奇怪,明知小姐您赶着去前院,她什么时候不好借,偏偏那时候把奴婢叫过去。”寒露撇了撇嘴,似对朱嬷嬷的行为有些不满。 冬至许是想到了什么,凝眸看向陆诗瑶。 陆诗瑶回以一记深意,笑了笑,说:“冬至,你先出去,我有话对寒露说。” 冬至素来聪明,从寒露的一番话中,应该也觉出朱嬷嬷有问题了,不过寒露还是需要好好提点一下的。 第11章 唯利是图 冬至点点头,默不作声地退下,顺带将门关上了。 朱嬷嬷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 “冬至啊,小姐自打从寿喜堂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事吧?” “世子殿下说她对下人太宽容了,要她好好管管这院子里的人……寒露也真是的,明知小姐身子弱,那天就该片刻不离身才是,若非如此,小姐也不至于失足落水。”冬至一边说,一边观察朱嬷嬷的脸色。 朱嬷嬷心里惴惴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冬至的眼神,一双老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一会儿,屋内蓦地传出来可怜兮兮的求饶声。 “小姐,奴婢知错了,都是朱嬷嬷临时把我叫走的,不然奴婢断不会让小姐您落水的,小姐,求您饶过奴婢这次吧!” “念在你追随我多年的份儿上,这次我可以饶你一命,但不能不予以惩戒,否则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在府里立足,扣你两个月的月银,好好思过去吧!”陆诗瑶气急败坏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 寒露连忙应下,“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侍奉您!” 陆诗瑶冷哼一声没说话。 朱嬷嬷正紧张地听着,一不留神,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寒露红着眼跟在陆诗瑶身后,陆诗瑶气息微弱地站在门口,双眸沉沉盯着朱嬷嬷。 朱嬷嬷心里一怔,连忙跪到地上。 “小姐,老奴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求小姐饶命啊!” 陆诗瑶握着绣帕冷哼。 “朱嬷嬷,你是我从陆家带过来的,陆家门庭虽比不得郡王府,可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今日是我命大,没能死在寿喜堂,若我当真出了事,这一院子的人又岂会好过!纵然你是无心之失,我也不得不罚,扣你一年的月钱,日后就去灶房做事吧!” 话落,陆诗瑶便如同怒火攻心一般,两眼一闭,突然晕了过去。 冬至和寒露吓坏了,连忙扶着她进房,全然没有留意地上朱嬷嬷铁青的脸色。 陆诗瑶假眯着眸子瞥了一眼,心中却是冷笑。 杜青萝想让朱嬷嬷监视她,也得看朱嬷嬷是不是办大事的人。 朱嬷嬷此人最爱占小便宜,唯利是图,罚她一年的月钱,她一定会心生不满,少不得要去杜青萝那儿哭诉一番。 这两个人,越是气急败坏,就越想尽快弄死她,呵,尽管使出浑身解数让她好好看看。 她不怕她们出手,毕竟,越是心急,死的就越快呢! 果然,朱嬷嬷被罚了一年的月钱,心痛至极,顾不上查探陆诗瑶的“病情”,便偷摸跑到杜青萝那儿诉苦去了。 “世子妃,老奴可是一心一意地为您办事啊,如今被那贱人如此对待,您可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 杜青萝被她吵得头疼,她本就因为陆诗瑶躲过一劫而心生不悦,如今这朱嬷嬷又来烦她,若不是看这老婆子还有用,她早让人把朱嬷嬷扔出府去了。 “行了行了,不过是一年的月钱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只要你替我办好正事,日后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杜青萝淡淡启唇,眼神瞄了眼身侧的婢女喜儿。 喜儿点点头,拿出一个玉镯子,慢慢走到朱嬷嬷面前。 “朱嬷嬷,快别哭了,我们世子妃到底还是心疼你的。”她柔声说着,把玉镯子塞进朱嬷嬷手里。 朱嬷嬷两眼瞬间就亮了,“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会帮您除掉那个贱人,哪怕不能尽早杀了她,也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杜青萝抿了抿唇,看着她没说话。 适逢府里的小厮拿着一封信进来,见朱嬷嬷在这儿,恍若没注意似的,径直走到杜青萝面前。 “世子妃,门口的守卫收到一封家书,是陆姨娘的父亲寄来的,小的偷偷看过了,上面说,陆老爷不日将来锦官城看望陆姨娘。” 朱嬷嬷一听这话,大叫坏了。 “陆诗瑶是陆家大房唯一的女儿,大房对她疼爱的紧,若是知道她病了,心中只怕颇有微词,世子妃,这可如何是好?” 杜青萝闻言,眯着眼睛问她,“怎么,陆诗瑶病的很重吗?” 今早在寿喜堂的时候,不还挺能言善道的,哪有一点儿生病的样子。 朱嬷嬷梗着脖子说:“老奴过来的时候,她都晕倒了,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杜青萝听罢,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 这陆老爷的家书到的还真是时候,原本以为陆诗瑶犯了“玷污郡王府门风”的大错,便是不给她请大夫,陆家那边即便知道了,也绝对不敢说什么。可如今真相大白,若还把陆诗瑶晾在那儿,陆家肯定要闹上一番。 如今世子殿下在朝堂上还有用得到陆家的时候,断不能在这时候惹恼了陆家,更何况她身为当家主母,妾室生病而置之不理,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无益。 如此想着,杜青萝不情不愿地泯着嘴说:“喜儿,去城南请李大夫来给那贱人瞧瞧。” “是!”喜儿低声应下,转眼便出了院子。 她办事倒也利落,很快就带着李大夫去了潇湘苑。 冬至和寒露看见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瞧见大夫来了,倒也没说什么,赶忙让他为陆诗瑶诊病。 陆诗瑶的身子骨弱,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苦,前些日子刚得了风寒,突然又落了水,一来二去的,病情自然不轻。 好在大夫来的也算及时,诊完脉,开了几副药后,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之后几日,陆诗瑶都在屋子里养病喝药,杜青萝顾忌着陆家那边来人的事,不敢在这时候轻易招惹陆诗瑶。 陆诗瑶也乐得清净,不用费心去应付杜青萝,病很快便养好了。 如今她精力大好,也是时候好好琢磨一下对付杜青萝的事了,但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她的嫁妆。 她可没忘了,上一世嫁过来的时候,嫁妆自抬进郡王府的库房,此后她便再未见过。 杜青萝掌家的时候挥霍无度,一应所出全是她的嫁妆,金银财宝那些都在库房锁着,而她的嫁妆之中还有十几间商铺和万亩良田,这些,自然也是杜青萝管着的。 但杜青萝虽是大家闺秀,却并不会管家算账,她名下十几间日进斗金的铺子落到杜青萝手里,还不到三年便开始亏本,其中自然免不了杜青萝私拿着贴补她娘家去了。 第12章 出言不逊 上一世,直到秦臻查账的时候才知道铺子亏损了,而那时已是她嫁给秦臻的第十年。 秦臻急需用钱,只好又将铺子交到她手上打理,虽说生意后来是慢慢转好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这些铺子,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 如今重活一世,她断不可能让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故而这天一早,吃过早膳后,陆诗瑶便收拾收拾,带着两个丫头上街了。 她本就不是锦官城的人,自嫁进郡王府后,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陆家生意做的很大,西楚各地皆有分铺,父亲当时只想着给她添嫁妆,怕她嫁过来之后会受委屈,所以便将锦官城和临近几个城池的铺子都送给了她。 但因为她不常出来走动,所以这些铺子的老板根本就不认识她。 冬至跟在她身侧,一一为她介绍城内几间铺子的名字和营生。 整整一早上,陆诗瑶几乎走遍了大半个锦官城,这一圈下来,却也是“收获”良多。 父亲经商有道,便是分铺的各个掌柜们,当初也是经过他一番考核后才得以上任的。 可今日一看,锦官城中七家铺子里,竟然有三家掌柜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客人一上门,他们就坐在柜台那儿歇着,让伙计出来招呼,账本更是随意摆放,有的客人买过东西付了银子,他们甚至都不记账的。 另外还有三家已是门可罗雀,铺子的牌匾上都落满了灰,自然不可能有人光顾。 最后一家,是个珠宝铺子,陆诗瑶正要去看,不过想来也不会比前面那六家好到哪儿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家铺子的生意倒还算好,尚未进门,里面便传出一阵喧闹声。 冬至和寒露陪着陆诗瑶进去的时候,柜台前已经站了不少女孩儿,个个浓妆艳抹,倒不似大家小姐那般闺秀,从衣着上看,也不免显得轻浮。 陆诗瑶皱了皱眉,敛容朝掌柜看去。 那掌柜的很年轻,一袭锦衣加身,长相虽然不错,可两只眼睛却色眯眯地盯着面前的几个女孩儿们,出口之词更带着几分轻薄之意。 “这是铺子里新得的木兰簪,喜欢吗?” 女孩儿们心动万分,连连点头。 那掌柜地拿着簪子在她们面前扫了一圈,继续说:“今日你们谁把杜爷我伺候高兴了,这簪子便无偿送给她。” 陆诗瑶听见这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这一定不是她父亲瞧上的掌柜,父亲待人做事有自己的一本经,如此轻浮无礼之人,怎么可能会入父亲的眼。 一旁的冬至看看陆诗瑶,亦是不满。 “小姐,碎玉轩可是锦官城最大的珠宝铺子,专做贵人生意,如今来的这些女客,言行举止瞧着也不像是大家闺秀。还有这掌柜的,看着怎么像那种地方里的风流客一般,好好一个正经生意,被他做的如此下九流,若是老爷知道,还不知会多生气。” 冬至这番话还算是轻的,毕竟跟在陆诗瑶身边这么多年,她已经很收敛自己了,再严重点,恐怕就把这碎玉轩说成怡红院那等烟花之地了。 陆诗瑶自然也懂她的意思,正因为懂,所以更加生气。 这些铺子都是她父亲苦心经营的产业,哪怕如今当成嫁妆到了郡王府,也不该被人如此糟蹋,跟前面六家铺子比起来,她更见不得碎玉轩这般场面。 宁可亏本关门,也断不能如此践踏她陆家的生意,她倒要看看,这个姓杜的掌柜,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木兰簪的玉质不纯,里面还有杂物,成色也不大好看,就这种下等货色,掌柜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糊弄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倒还成,若是遇上行家,我看掌柜的就要关门大吉了。” 陆诗瑶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一时间惹得铺内众人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 掌柜的见陆诗瑶出来搅局,甚至故意揭他的短,不由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碎玉轩放肆,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吗?我乃郡王府世子妃的亲堂兄,当朝秦世子乃是我的亲妹夫,若是识相,就给老子滚的远远的的,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世子妃的亲堂兄?”陆诗瑶扫他一眼,淡淡笑道:“原来是杜家的少爷,听闻杜家老太爷曾是翰林院太傅,有名的书香门第,如今杜家人怎么做起了以次充好的勾当?更何况,郡王府的产业,何时轮得到你杜家做主了?” 掌柜的见陆诗瑶出言不逊,冷哼一声,敛容道:“杜家与郡王府本就亲如一家,不管这铺子是谁做主,都轮不到你做主!我瞧着你也是个出了阁的妇人,若不想给你夫家找麻烦,就赶紧给我滚,否则……哼!” 陆诗瑶闻言冷笑,“巧了,我还真不怕给夫家找麻烦。” 秦臻是什么人,他虽对杜青萝有情意,也不过是看在杜青萝对他有用的份儿上罢了,秦臻娶女人,只看那女子对他的利用价值。 她陪嫁的十几间铺子到了郡王府,自然也算是郡王府的了,但她自己仍然有支配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杜青萝做主。 如今杜青萝堂而皇之地将自己家的兄长安插进来,甚至任由其犯浑撒泼,若是秦臻听到这姓杜的方才说的那些话,受难的还不一定是谁。 掌柜的见陆诗瑶如此胆大,眯了眯眼,威胁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铺子里的几个伙计突然拿着家伙围上来。 一旁的杂干人等见出事了,惊叫一声,张皇无措地跑出去了。 冬至和寒露见状,连忙护在陆诗瑶左右。 “混账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小姐乃是郡王府的人,这碎玉轩本就是我家小姐名下的铺子,你们胆敢越俎代庖,若让世子殿下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们!” 几个伙计闻言,面面相觑,顿时不敢动了。 掌柜的显然是没料到陆诗瑶的身份,愕然愣了一下,心里却仍有些怀疑。 “你是?” “我姓陆。”陆诗瑶眸子深沉地看着他,并不把话道明。 单单一个姓氏就足够了,杜青萝把铺子交到这人手上的时候,不见得没有告诉他实情。 果然,一听见陆诗瑶的话,掌柜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第13章 出嫁从夫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诗瑶扫他一眼,淡笑,“掌柜的这话问的好生奇怪,碎玉轩本就是我的陪嫁铺子,我闲来无事过来瞧瞧,还需要提前向掌柜的知会一声吗?” 掌柜的目色变了几变,心里一时慌乱不定,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腆着笑脸看向陆诗瑶。 “陆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已嫁入郡王府,自然是想来便来,不过西楚女子当该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您既嫁给了秦世子,这铺子自然也就成了郡王府的产业。陆姨娘如今插手自家生意,有些说不过去吧?” 陆诗瑶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兀自走到柜台前,拿着账本翻看起来。 掌柜的知道陆诗瑶是商女出身,自然懂得管账,如今见她把那账目看的如此认真,莫名又紧张起来。 “陆姨娘……” 陆诗瑶只草草翻看了几页,便合上账本,意味深长地看向掌柜的。 “我自嫁入郡王府之后,因为身子虚弱,没精力管理铺子里的生意,如今病好了,便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掌柜的却换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想来应该是殿下的意思吧!不过这本也无可厚非,但是没想到掌柜的竟如此不会做生意,您这账本上的流水,还真是一片惨淡啊!” 姓杜的一听这话,便知事情要闹大了。 秦臻是不管铺子生意的,他也是杜青萝换过来的,秦臻根本就不知情,若是这位陆姨娘回去之后在秦臻面前说出实情,只怕他那好堂妹就要有麻烦了。 姓杜的不停转着眼睛,打算给自己找说辞,不成想陆诗瑶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方才说自己乃是世子妃的亲堂兄,碎玉轩铺面小,哪能让您屈尊降贵地留在这儿当个小掌柜。赶明儿起,您便不用来了,我回去之后,自会向世子妃说清楚的。” 话落,她又转眸看向四周的伙计。 “至于碎玉轩这两年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你们几个最好跟我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若有直言不讳者,我自有重赏。可若是还敢像以前那样欺上瞒下,凭白辱没了碎玉轩的名声,我定会将你们全部送进大牢,有世子殿下做主,想来牢里的大人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陆诗瑶恩威并施,任谁都不想下半辈子待在牢里吃牢饭。 一时间,几个伙计都害怕起来,生怕陆诗瑶一个不痛快,真把他们送牢里去。 这碎玉轩本就是陆家的产业,而陆诗瑶又是秦世子最宠爱的贵妾,秦世子是个什么身份,这锦官城二品以下的大臣们谁不敬他三分,若是他们真进了大牢,焉能有好果子吃。 再说了,掌柜的虽是世子妃的亲堂兄,追根究底还是杜家人,碎玉轩是郡王府的,不是杜家的,他把账目弄的一团乱,若是秦世子当真追究起来,必定饶不了他。 这些伙计偶尔做事虽拎不清轻重,但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有害,还是分的清楚的。 凝神间,其中三个伙计当即扔了手上的棍子,一脸愤慨地看向陆诗瑶。 “陆姨娘,我有话说,掌柜的根本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碎玉轩原本是最赚钱的铺子,可自打他来了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便不行了,如今能保住本就不错了,更别提赚钱!” “没错,陆姨娘,掌柜的跟郡王府根本就不是一条心,他仗着自己是世子妃的堂兄,平日里总欺负我们,甚至无故克扣我们的月钱。我们不过是小老百姓,还有家要养,辛辛苦苦做一个月的工,月底却连三文钱都拿不到,陆姨娘,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陆姨娘,您不知道,掌柜的在咱们铺子里拿了好多名贵首饰,但凡拿走送人的,通通都不记在账上,相当于白送了。一月下来,单单是白送的首饰都价值万两,长久下去,这碎玉轩还怎么维持营生。” 陆诗瑶凝神听着,目色平静,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喜怒。 反观那姓杜的,额上已是冷汗涔涔,身子抖的不成样子,哪还有方才那般气势凌人的样子。 冬至扫他一眼,从钱袋里掏出几十两银子,上前分给那三个伙计。 “我家小姐说到做到,直言不讳者,她自有重赏,这是你们应得的,拿着吧!” 三个伙计拿到银子,顿时傻眼了。 这……这可比他们十年挣的工钱还要多啊! 而其他伙计本在观望,如今见三人拿了钱,一时羡慕不已,当即没了后顾之忧,争着抢着在陆诗瑶面前告姓杜的旧账。 陆诗瑶闻言,扬眉看向寒露,“去皇城司找捕快过来,自家铺子里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之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寒露眨眨眼,嬉笑着应下了。 姓杜的却傻眼了,硬着头皮说:“我乃是世子妃的亲堂兄,你们无权抓我!” 陆诗瑶看着他浅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杜少爷若是在你们自家的铺子里兴风作浪,大可随您的便,谁都管不了您。但是抱歉,您如今私拿的可是我们郡王府的钱财,便是我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世子殿下和老王爷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你……你这个贱……”姓杜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指着陆诗瑶刚要破口大骂,眼角余光不知瞥见了什么,突然尖声大叫,“妹妹,救我啊妹妹!” 妹妹? 陆诗瑶薄唇骤抿,莫不是杜青萝来了? 不过即便来人真是杜青萝,也无济于事,秦臻和老王爷有多重利,她比谁都清楚。 杜青萝掌着郡王府的家是一回事,可若是杜青萝纵容自己的堂兄,在铺子里监守自盗,他们自然也不会轻饶了杜青萝。 陆诗瑶可没忘记,上一世秦臻发现铺子的账目不对劲的时候,可是将杜青萝在秦家的祠堂关了整整十天十夜。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来人并不是杜青萝,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妙龄少女,虽然陆诗瑶不认识她,不过姓杜的既然叫她妹妹,想来也是杜家人了。 而这少女身侧还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风度翩翩,气势非常,尤其他身上还穿着一袭淡黄色华服。 普天之下,敢穿黄衣的男人可不多,除去当朝天子,剩下的,便只剩宫里的几位皇子了。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位皇子。 第14章 耀武扬威 姓杜的见这对俊男美女并肩走进来,如视救星一般,睁着眼睛大叫。 “妹妹,快救救我,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秦世子的贵妾,竟然要抓我去见官!” “见官?”少女闻言一顿,瞥了陆诗瑶一眼,眸中悄然迸出一抹寒意,“什么时候,郡王府的妾室也敢出来耀武扬威了?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治理内宅的。” 陆诗瑶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女,淡声问:“敢问姑娘是?” “凭你也配知道我的身份?赶紧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少女语出不屑。 陆诗瑶闻言倒也不恼,只一脸从容地看着少女。 “杜小姐此言差矣,这碎玉轩乃是我的陪嫁品,于情于理,不该待在这儿的人似乎都不是我。” “你!”少女美目一竖,撇撇嘴,想起自己身侧站着的人,立时委屈地看向他,“三皇子,你看她呀,香儿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她就赶我们走……” 三皇子? 陆诗瑶闻言,脸色立时凝重起来。 她才因为这位三皇子险些遭了一场大罪,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上一世,她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秦臻拥立的三皇子长的究竟是什么模样,没想到这辈子竟在这种场合相遇了。 三皇子的生母乃是当朝皇上最宠爱的万贵妃,外祖父更是镇远大将军,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有这种助力,他登上帝位本该是轻而易举。 当初秦臻许是也看到了三皇子的优势,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站到他的阵营之中,甚至不惜拿陆家的财产向三皇子效忠。 养私兵,拉拢朝臣,这些都需要钱,而她父亲身为江南首富,财富直逼国库,三皇子焉能不眼红。 她上辈子看不清这些事,也并不在意秦臻拿着陆家的钱究竟去干了什么。 但奇怪的是,上一世,直到陆家覆灭,三皇子都没能成事,甚至势力也越来越弱,尤其在他外祖父过世之后,他那一派的大臣们纷纷倒向了萧承拥护的五皇子,就连秦臻也察觉到了危机,可那时候,他已经不可能带着整个郡王府全身而退了。 说起萧承,那倒也是个旷世奇才啊! 不过此人上一世和她没什么交集,不想也罢。 陆诗瑶摇摇头,收敛起遐思,抬眸迎上三皇子凛冽的视线,不慌不忙地行礼。 “见过三皇子。” 她倒不怕三皇子今日会拿她怎么样,同秦臻一样,三皇子如今还有用得到陆家之时,所以绝不会轻易跟她交恶。 “你就是陆诗瑶?”三皇子凝目开口。 陆诗瑶眸子垂了垂,点头,“正是。” 三皇子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不说话了,显然不打算理会方才发生的事。 陆诗瑶笑了笑,心里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可那发脾气的少女却显然是个愚钝的,她尚且不知道陆诗瑶的名字,三皇子却直接点出来了,这算什么,难道三皇子和这贱人早就认识? 想到这里,少女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心里愈发恼怒。 那姓杜的掌柜倒是个人精,见三皇子一语不发,当下猜到他心里的想法,眸子一转,连忙岔开了话题。 “香儿,你今日陪三皇子来碎玉轩做什么?” 杜寒香回过神,看着他说:“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凤头钗被一个不长眼的宫婢弄坏了,正巧三皇子先前在碎玉轩看中了一支上等紫金琉璃钗,打算送给贵妃娘娘。” 陆诗瑶面容清淡地听着,等少女话音落下,便侧了侧首,对姓杜的说:“既然三皇子看上了那钗子,掌柜的便拿出来吧,不过一件小事,三皇子还费心跑这一趟,对贵妃娘娘果真是孝心一片。” 姓杜的听见这话,只当陆诗瑶是在刻意讨好三皇子,心中十分鄙夷,手上却赶紧将那支紫金琉璃钗拿了出来。 钗子是用锦盒装好的,陆诗瑶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合上盖子递给三皇子。 “果真是上品,三皇子眼光如炬,方才我碰巧看过账单了,这支紫金琉璃钗价值一千五百两,不知三皇子是付现银还是商票?” 旁人闻言,立时一愣。 三皇子的神色更是难看,“你说什么?” 陆诗瑶佯装听不懂的样子,看着他说:“三皇子不是要买下这钗子送给贵妃娘娘的吗?一千五百两……” 说着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陪着笑脸说:“一千五百两着实贵了些,不过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钗,但三皇子也是一片孝心,这样吧,那零头便抹了,一千两,也算我们郡王府在贵妃娘娘面前讨个好了。” “陆姨娘,你!”掌柜的惴惴不安地看了三皇子一眼,恨不得捂住陆诗瑶的嘴。 说什么在贵妃娘娘面前讨个好,若当真想讨好贵妃,便会将这钗子白送了,如今还敢问三皇子要银子,莫不是疯了不成! 可转念一想,姓杜的又突然放下心来,他正愁没办法对付陆诗瑶呢,如今她自己去触三皇子的霉头,若是被秦臻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她。 哼,他到时候只等着看好戏便是。 冬至也担心陆诗瑶此举会惹恼三皇子,可侍奉陆诗瑶这么多年,她是深知自家小姐脾气的,虽然小姐性子柔软了些,可在生意场上,素来是分文不让的。 更何况,小姐比她更懂礼数,既然她敢问三皇子要钱,就必然为自己留了后手。 如此想着,冬至便也放下心来,顺着陆诗瑶的话说:“小姐,三皇子腰带轻盈,想来是忘了带银两和商票。” 陆诗瑶见这丫头如此上道,浅浅笑道:“倒也无妨,反正琉璃钗已经被三皇子看上了,今日倒不如先带回去送给贵妃娘娘,改日我自会派人去府上取银子,三皇子意下如何?” 三皇子听见这话,阴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意下如何? 他又能如何? 若是不同意,外面的百姓看着,怕是还要以为他今日是打算来白拿东西的,可若是不买了,世人又要以为他堂堂皇子买不起一支琉璃钗,传扬出去,凭白让人笑掉大牙。 秦臻娶的这个贵妾不愧是商女出身,做起生意来竟如此奸诈,回头定要让秦臻好好管教一番,免得看不清世事,若是无意间坏了他的大计,就更不妙了。 想到这里,三皇子沉着脸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心里却是片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拿着琉璃钗扭头就走。 第15章 另有其人 杜寒香跺跺脚,怒不可遏地瞪了陆诗瑶一眼,连忙追上去。 陆诗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拿着账本笑了笑,对一旁的伙计说:“过两天拿着账单去三皇子府上取钱,顺便想想以前有没有谁白拿了铺子里的东西不给钱的,也一并把银子收回来吧,毕竟这种事情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是!” 伙计们见识到陆诗瑶的手段,再不敢轻视她,一个个的皆毕恭毕敬起来。 碎玉轩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内,一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俊美出尘,剑眉星眸,端的是威风凛凛。 看过方才的一出好戏,男人懒洋洋地靠在车厢内,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这个陆诗瑶,有点儿意思。” “承表哥,她哪里有意思了?虽说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比起父皇宫里那些美人还是差远了,再说了,她可是秦臻的妾室,五哥说了,凡是秦臻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年方十六左右的少年歪七扭八地坐在紫衣男人身侧,身上自带贵胄之气,故而说起话来也是毫无忌惮。 这少年正是当朝九皇子楚怀玉,而坐在他旁边的紫衣男人,则是与当今圣上一母同出的长公主之子萧承。 见楚怀玉小小年纪便口出粗鄙之言,萧承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以后少同你五哥混在一起,小小年纪不学好,难怪你父皇总是骂你。” “这不能怪我,实在是纪师傅教的功课太难,我又不似五哥那般聪明,不管怎么背就是背不会,我能有什么办法?”少年委屈道。 萧承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摇头叹了口气,随后吩咐车夫离开。 楚怀玉想起陆诗瑶方才在碎玉轩内修理杜寒香和三皇子的样子,突然又笑了。 “不过,承表哥,这秦臻不是三哥的人吗?为什么三哥去郡王府的铺子买东西,秦臻那个妾室还要他付账呢?若换成是我,只怕早就上赶着把那紫金琉璃钗白送给三哥了,可那位陆姨娘竟然还敢问他要银子,难道就不怕三哥怪罪吗?” 萧承闻言淡笑,“倘若真的怕,她便不会这么做了,你可知那碎玉轩是谁的产业?” “不是秦臻的吗?满锦官城的百姓都知道碎玉轩是郡王府世子开的。”楚怀玉理所当然道。 萧承却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温和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深思。 “现在或许是郡王府的,不过在几个月之前,它真正的东家却姓陆,这碎玉轩,乃是陆诗瑶的陪嫁品,意义自然不凡。可如今,那铺子里的掌柜却变成了杜家的人,饶是她再喜欢秦臻,也不可能做到对郡王府的世子妃也一视同仁,自家的铺子被别人占据了,若换成是你,你可甘心?” “当然不甘心啊!谁要是敢抢我的东西,我一定打死他!”楚怀玉激动地握起拳头,转瞬又疑惑起来,“不过这和三哥有什么关系啊?三哥那人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我平日里看见他都是绕道走的,那女的竟然还上赶着去招惹三哥,这不是活腻了吗?” 萧承淡然一笑,摇头道:“她自然不是活腻了,不过是要利用你三哥的手,好拿回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罢了。” “啊?承表哥,你又把我说晕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楚怀玉摸摸头,眉毛拧得更深了。 “三哥和她又不认识,再说了,方才她还惹恼了三哥,三哥没有当众让人把她抓起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把碎玉轩还给她啊,三哥又不是傻了。” 萧承见他一脸的困惑之色,薄唇一勾,突然让车夫转道去郡王府。 楚怀玉更纳闷儿了,“承表哥,好端端的,咱们去郡王府干什么啊?你不是最讨厌秦臻那个伪君子吗?” “自然是给你解惑,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女人是如何借着你三哥的手把碎玉轩要回去的?”萧承眯着眼笑问。 楚怀玉眼睛一瞪,顿时来了兴趣。 “我当然想知道了!郡王府的好戏,我们哪能错过呢,走走走,我们赶紧去,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跟五哥好好说说这事,有人明目张胆地摆了三哥一道,三哥一定会很心塞!” 一想起他三哥气闷的脸色,楚怀玉笑的更开心了,扬起的嘴角收都收不住。 萧承见他一脸的幸灾乐祸,只道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摇摇头,索性随他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郡王府后围缓缓停下,两人下了马车,却并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翻墙越过郡王府守卫的耳目,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郡王府。 与此同时,陆诗瑶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了。 甫一进门,她便被老郡王身边的丫头请到了前厅。 王府规矩颇多,想她一个妾室,平时哪有资格进前厅这种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今日倒是难得了。 冬至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小姐,您说是不是老郡王知道了您向三皇子要钱的事儿,心里生气了,所以要找您算账呢?” 陆诗瑶挑着眉淡笑,“我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为何要找我算账?冬至,卖家卖货买家买,一手交易一手给钱,天经地义,什么时候咱们白白给这些皇亲贵胄们送礼反倒成本分了?” “话虽是如此,可那毕竟是三皇子......”冬至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诗瑶镇定自若地拍了拍她的手,“莫怕,你和白露待会儿只管安安静静地在我身后站着便是,老王爷今日要算账的对象,另有其人。” 冬至听的云里雾里,也不知她家小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看着小姐这般泰然的样子,慌乱的心反而慢慢安定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小姐落水之后,性子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越发聪明,也越发沉稳了,自然,心肠也越来越冷硬了。 小姐以前很爱笑的,但她如今总是冷着一张脸,即便笑了,也必不是出自真心实意,反而像带着某种预兆似的,昭示着有人又要倒大霉了...... 主仆三人进去的时候,只见老郡王脸色阴沉地在主位上坐着,而秦臻同样带着一副杀人的表情死死瞪着陆诗瑶,杜寒香则站在杜青萝身侧偷偷抹眼泪,一双水眸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第16章 越俎代庖 陆诗瑶气定神闲地瞥了她们一眼,福身向老郡王行礼。 “妾身见过老王爷,见过夫君,妾身......” 话还没说完,秦臻突然拿起手边的茶杯朝陆诗瑶用力扔了过来。 “贱人,你还有脸回来!” 要不说这父子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一样的荒淫无耻也就罢了,还都喜欢拿杯子砸人。 眼见那杯子就要砸到自己的额头,陆诗瑶淡定自如地往后退了一步,颔首看向秦臻。 “妾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还不知,竟然有脸让我明示,我看你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我若是不重重严惩你一番,日后我整个郡王府只怕都要葬送在你手里了!”秦臻厉声吼道。 陆诗瑶见秦臻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她,心中只觉讽刺,可是又有什么可讽刺的呢,上一世,她不是早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了吗? 她拧着眉沉默了一下,旋即凄然出声。 “殿下说的可是妾身父亲要来京中看望妾身一事?妾身知道自己先前不该给父亲写信,可妾身一个人远嫁至此,难免会想念爹娘,有一晚做梦竟然还梦见陆家突然倒了,而爹娘也突然间沦为了阶下囚,瑶儿心中实在是担忧不已,这才忍不住给他们写了封信,没成想爹爹说他恰好要来京中视察铺子,届时便有机会来看瑶儿,若殿下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的,那瑶儿还是休书一封,让爹爹不要来了......” 秦臻听见这话,立时变了脸色。 陆家要来人的事情,他先前已经听杜青萝说过了。 之前娶陆诗瑶进门的时候,他明明说过会娶陆诗瑶当正妃,后来是和陆家二房那边联合起来,才让陆诗瑶变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不过他也不担心她爹知晓此事后会找他算账,毕竟陆诗瑶已经嫁进郡王府了,生米煮成熟饭,便是陆振海再生气又能如何? 可现在他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陆诗瑶打了,等陆振海一来,眼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在郡王府又受了这等委屈,新仇旧恨加起来,日后又岂会心甘情愿地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 要知道这陆振海可是江南首富,更是西楚四大富商之一,财可通国,若是真惹恼了陆振海,他也必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再者,陆诗瑶做的那个梦也让他心惊,因为那正是他日后的打算,他已经和陆家二房那边联盟了,等他们寻机掌控整个陆家后,陆振海夫妇便会像狗一样的被扔进大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陆诗瑶竟然做了这样的梦。 若是因此让她生出警惕之心,日后便难办了...... 秦臻气闷地咬了咬牙,转眸看了杜青萝一眼。 杜青萝心知他这是在让自己给他找台阶下,抿抿唇,淡笑着上前。 “妹妹,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家中二老来京中看你,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世子岂会生气?世子如今气恼的,不过是另一桩事罢了。” 陆诗瑶故作不解,“除了这件之外,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殿下不快了,还望姐姐明示。” 不等杜青萝开口,主位上的老郡王突然沉沉哼了一声。 “今儿个三皇子在碎玉轩相中了一支紫金琉璃钗,这本是碎玉轩天大的荣耀,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敢向三皇子要钱,将我郡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陆诗瑶听见这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惶恐道:“老王爷恕罪,妾身前些日子一直在院中养病,对这城中发生的事情知晓的也不多,实在是不知道城中什么时候兴起了皇子们买东西而不用付账的规矩,这是妾身的过失,待会儿回去,妾身便从闺中选出一样比紫金琉璃钗更贵重的东西给三皇子送去,诚心诚意地向他赔罪,望他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怪罪我们郡王府!” 见她说出这话,老郡王皱了皱眉,脸上的神色立时变的复杂起来。 三皇子去碎玉轩买东西不付帐,那是他自己的事,与别的皇子无关。 更何况碎玉轩是他们郡王府的产业,郡王府与三皇子关系甚密,那些东西明面上是三皇子买的,实则也算是他们郡王府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白送的,可若是由着这贱人去说,那问题就大了。 城中无论何时都没有时兴起皇子们买东西而不用付账的规矩,这不过是三皇子和郡王府之间不成文的规定罢了。 但若是传进其他皇子耳中,再借机生事在皇上面前状告三皇子一笔,只怕他们郡王府也要跟着遭殃。 想到这儿,老郡王恼羞成怒地瞪了杜寒香一眼,暗恼这丫头不知分寸,这种事情竟然也跑到他们郡王府告状! 杜寒香被老郡王吓得脖子一缩,凛凛神,又壮着胆子走到了陆诗瑶面前。 “城中从来都没有这种规矩,你莫要凭空冤枉三皇子,他什么时候买东西不付账了!” “既是如此,那敢问杜二小姐,我向三皇子要钱,又有何不对?”陆诗瑶笑着反问她。 杜寒香顿时语塞,咬咬唇,又委屈巴巴地看向了秦臻。 “姐夫,你看她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杜家的二小姐,如今我与三皇子情投意合,日后可是要嫁给三皇子当正妃的,可是在碎玉轩的时候,她竟然半点情面都不给我,那碎玉轩的掌柜明明是我堂哥,她倒像个东家似的站出来横插一脚说东说西的,让我日后在三皇子面前还怎么做人?” 杜青萝也跟着附和,“不错,陆妹妹,我知道碎玉轩本是你的陪嫁,不过你既已嫁到郡王府了,那你所有的东西便都是郡王府的,如何处置,自然由世子说了算,你却在那儿指指点点的,莫不是想越俎代庖?” 陆诗瑶见这姐妹二人配合默契地给自己扣了一顶大帽子,暗笑一声,旋即看向秦臻。 “殿下,瑶儿自嫁入王府之后,一切都以王府之事为先,今日出门也实属偶然,瑶儿方才说过了,我太思念爹娘了,便想着去城中几家铺子转转,那些铺子先前都是我爹在打理,瑶儿便想借此聊表一下思乡之情,没成想铺子里的掌柜们却全都换了人,后来更是意外遇上了三皇子......” 第17章 怒不可遏 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寒香和杜青萝一眼,继续往下说。 “瑶儿见那杜掌柜二话不说就要将紫金琉璃钗送给三皇子,心觉不对,便忍不住上前说了一嘴,瑶儿还记得自己刚进京的时候,皇上可是下了铁令,宫中诸皇子和朝中大臣们需谨言慎行,不得有贪污受贿之行,否则便会论罪严处。 瑶儿知道杜小姐与三皇子关系甚密,倘若碎玉轩是他们自家的产业,瑶儿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偏偏那是咱们郡王府的产业,倘若让外人知道咱们郡王府私下白送三皇子一支价值百金的紫金琉璃钗,传进有心人耳中,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为了三皇子和郡王府的清誉着想,瑶儿这才越了规矩,殿下若是想罚便罚吧,凡是为了郡王府好的事情,瑶儿皆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哪怕是为此受了重罚,瑶儿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的可谓字字诛心,杜青萝不是说她越俎代庖吗,那她就让秦臻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在越俎代庖。 碎玉轩既是郡王府的产业,那杜青萝把她堂哥安插到碎玉轩做掌柜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再大度,也没有大度到可以容忍自己的仇人去掌管自己的铺子! 再者,杜青萝的妹妹杜寒香又口口声声说她让她在三皇子面前失了脸面,甚至借着她自己与三皇子的关系来向秦臻施压,这杜寒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是因为与三皇子关系好,她就一定会嫁给三皇子为妻的,要知道她姐姐杜青萝这个嫡出的大小姐最后也只配嫁给秦臻而已,想她一个二小姐,又怎么可能会嫁的比长姐还要风光体面呢? 三皇子如今吊着杜寒香,不过是看她杜家还有用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连秦臻这种人在前世都能将她陆家利用的一干二净,然后再一脚踢开,更何况是三皇子。 杜寒香对三皇子如此用心,只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今日,她只想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她的陪嫁品,怎么就成杜青萝的私有物了,她杜家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老郡王见陆诗瑶说的句句诚恳,凝神想了想,面上突然柔和了几分。 “这件事情,陆氏做的没有半点错处,臻儿啊,你不该罚,应当奖赏才对。” “父王?!”秦臻难以置信地看向老郡王。 就连杜青萝和杜寒香也变了脸色。 老郡王沉声道:“朝中早已下了铁令,严禁贪墨行贿之风,我们郡王府与三皇子的关系素来不错,平日里他送咱们个宝贝,咱们回送个小玩意儿,这本没什么,可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再跑到皇上那儿一说,那麻烦就大了。” 陆诗瑶跟着附和,“是呀殿下,你同三皇子的关系一向好,不过还是要劝他以后注意些才行,即便没有人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传到皇上耳中,可他若是再来上这么两回,瑶儿只怕那碎玉轩就要关门大吉了……” “你胡说什么!”秦臻斜眼瞥她。 陆诗瑶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走了一步。 “殿下有所不知,三皇子今日要买走那支紫金琉璃钗的时候,瑶儿不知账单,便去翻了下账本,这才发现碎玉轩每月的盈额居然还不到三千两!要知道,它还没有随着瑶儿嫁进郡王府的时候,可是几间铺子中最赚钱的铺子,但如今连碎玉轩都快亏损了,可想另外几间铺子只怕也要撑不下去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老郡王重重拍了下桌子。 就连秦臻也深感意外。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杜青萝。 陆诗瑶说的不错,在她嫁人之前,碎玉轩确实是最赚钱的铺子,毕竟这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首饰店,陆振海请了全西楚最有名、手艺最好的师傅来打造首饰,但凡出了什么新品,必定会引起京中那些贵太太和千金小姐们的哄抢,每月单是给师傅的工钱都要开出一千两,可想碎玉轩的盈额有多喜人。 若非如此,秦臻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要娶陆诗瑶了。 要知道这碎玉轩也仅仅是陆家万贯家财的冰山一角而已。 可是这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碎玉轩竟然就没落下来了,每月盈额连三千两银子都没有,说出去谁信? 还有这三皇子也是,一个大男人总去首饰铺子逛什么,白拿一次也就算了,还月月都去,哪有一点皇亲贵胄的样子? 杜青萝见老郡王和秦臻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虚,默默低下了头。 老郡王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一定是她在背后搞鬼,要知道,她这个世子妃当初嫁进郡王府的时候,陪嫁品可是连陆诗瑶的一半都没有,如此丰厚的嫁妆,谁不眼红? 说来也是他和臻儿的不对,这陆诗瑶进府之后,他们一心只想着她的陪嫁品都是他们郡王府的东西了,只给她留了些贴补之物,剩下的铺子良田和大部分的金银财宝全部都收入账房做公用了,因为杜青萝是当家主母,所以由她打理着也并无什么不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敢在公中的账上动手脚! “你给本王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郡王怒不可遏地瞪向杜青萝。 若是她当真敢从中作梗,那就是贪了郡王府的银子,他绝对饶不了她! “陆氏刚进府的时候,臻儿曾向本王说起过那碎玉轩的营收,每月的盈余起码在一万两左右,可是如今竟然连三千两都不到,你倒是好好同本王解释解释,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杜青萝见老郡王生气,着急忙慌地跪到了地上。 “老王爷,这、这不关妾身的事啊,铺子都是掌柜们在经营的,妾身一个女人家,哪懂得这些,只是每月收账的时候,总听他们抱怨这几个月的买卖不好做,所以妾身便想着会不会、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姐姐就是心善,他们合起伙来在您面前卖个惨,您就信了他们的话,哪晓得这其中的猫腻,若不是妹妹今儿个碰巧查了账,怕是也要被他们糊弄过去了呢!” 第18章 自身难保 陆诗瑶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根本就不给她托口求情的机会。 老郡王见她话里有话,拧眉问:“陆氏,你好好把话说清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陆诗瑶欠身向老郡王行了个礼,沉声道:“老王爷久居寿喜堂,自然不知外面的光景,哪晓得咱们被外面那些掌柜们骗惨了,也是妾身今日逛铺子的时候才发现原先跟着我的掌柜们全都换人了,我连一个都不认识,我原先想着许是姐姐嫌他们做事太古板,这才把他们辞退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情本无可厚非,哪晓得他们却把铺子经营的越来越差,账目也做的一塌糊涂,可后来瑶儿仔细查过账之后才发现,他们哪里是不会做账,分明是在故意给咱们郡王府做账。” 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杜青萝一眼,挑着秀眉继续往下说。 “就拿碎玉轩而言,那账目上每月的盈余少说也有八千两,可那掌柜的给府里上缴的连一半都没有,还谎称什么买卖不好做,若非妾身仔细盘问过铺子里的伙计们,哪晓得那些钱竟全都被掌柜的给偷摸贪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克扣伙计们的工钱,原先的做工师傅每月能得一千两银子的,这新掌柜接手之后,一口气就扣了人家九百两,气得做工师傅病了整整大半个月才好……” 她说到这儿,故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像替什么人喊屈似的。 “妾身原先还想着,以碎玉轩的营收,这几个月下来,定能风风光光地为老王爷办一场大寿宴,没成想却是这么个光景,倒也不怪姐姐糊涂,她出身名门,自幼学的是抚琴弄花,哪晓得生意场上的事情……” 杜青萝听见这话,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差点被陆诗瑶怄死。 而老郡王心里更怄,郡王府虽说风光,可要养的人也多,单凭朝中每月给的那点儿俸禄,根本就不够维系整个家的吃穿用度,若不是臻儿跟了三皇子,多少还能捞点好处,这家里的下人们怕是早就削减大半了。 往年的日子紧巴巴地过着也就算了,可今年不同了,臻儿娶了陆诗瑶,那就是娶了一座金山回来,他早就想好今年的寿辰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办了,没成想还不到他寿辰,这底下的人竟然就出了事儿! 家里大小事都是杜青萝在管的,她就是再不懂生意场上那些手段,这一连几个月都没收到多少钱,心里难道就半点儿都没有怀疑过? 老郡王气的脸色铁青,敛眉看向陆诗瑶。 “陆氏,那碎玉轩犯上作乱的掌柜何在?你可有命人将他抓起来?” 陆诗瑶无奈摇头,“那掌柜的说自己是姐姐的亲堂哥,是杜家的人,妾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根本就不配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更何况,妾身也害怕自己贸然动手会伤了咱们郡王府和杜家的和气,故而便没有将那掌柜的如何……” “杜家?我堂堂郡王府什么时候竟然还用看杜家人的脸色办事了!” 老郡王听见陆诗瑶的话,心里更气了。 “来人,去碎玉轩把那姓杜的给本王抓过来,本王倒要好好审审,这每月从中克扣的钱究竟都落进了谁的腰包!” 话落,他又冷脸看了杜青萝一眼。 杜青萝被他吓得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已经慌到不行了。 杜寒香也隐隐察觉出事态有些不太对劲,她在三皇子面前失了脸面,心里自然生气,这才会巴巴跑到郡王府告状。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老郡王本该责罚陆诗瑶的,怎么就突然把矛头对准了他们杜家。 她姐姐都嫁进郡王府了,姐姐平日在爹娘面前还总说她和姐夫的感情好,她的东西是郡王府的,那郡王府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如今她拿了碎玉轩的银子,自然没什么不对啊,老王爷究竟为何要生气啊? 杜寒香有些愤愤不平,忍不住想开口,可嘴还没张开,杜青萝就死死抓住了她。 没一会儿,那杜掌柜便被郡王府的护卫押了进来。 这杜掌柜原本也是心里不舒坦,想着陆诗瑶一个小姨娘竟然敢插手管碎玉轩的事,分明是不把他这个掌柜的放在眼里,所以就准备来郡王府找杜青萝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哪晓得到了半路上就遇见了郡王府的护卫,而这群护卫还二话不说就把他押住了,可把他吓得不轻。 这会儿到了前厅,也顾不上看老郡王和秦臻,张口就朝杜青萝喊救命。 “妹妹,你快救救哥哥啊,这究竟是咋回事儿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啊?” 杜青萝扭过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她自己现在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救得了他,这个没用的东西,都跟他说过了平日里做事手脚一定要干净些,千万别让人发现什么破绽,没想到今日便被陆诗瑶抓了个正着! 如今老王爷正在气头上,连杜家的颜面都不看了,待会儿只怕是凶多吉少! 一旁的杜寒香见杜青萝半天都没反应,倒是没她这么多顾虑,拔腿就跑了过去。 “你们这些狗东西,快放开舅老爷,舅老爷今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也别想好过!” 陆诗瑶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只道杜寒香果然是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这可是在郡王府,下令抓人的还是老王爷,她究竟不想让谁好过? 仗着有三皇子做靠山便无法无天了,真当老王爷和秦臻父子俩会怕了她不成? 适才给她面子,也不过是看在三皇子的身份上,可如今她都要把巴掌伸出来打他们的脸了,试问他们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乖乖坐在那儿由着她打? 果不其然,杜寒香话音刚落,老郡王已经怒不可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人,把杜二小姐送回杜家,告诉杜大人,养女不教,日后必有大祸,这些日子就让他好好教教杜二小姐什么是规矩,日后出门在外,莫再因为忘了礼数而给他们杜家丢脸!” 守在一旁的护卫闻言,也不管杜寒香是何反应,架起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杜青萝见状,想拦又不敢拦,更不敢去看老郡王的脸色。 第19章 气到极致 护卫方才去抓杜掌柜的时候,将碎玉轩的账本一并送过来了,这掌柜的行事倒也确实大胆,每月月初那几天还会老老实实的记账,可到了后面不是胡乱记上两笔就是干脆不写,实则是全部掏空了,然后只把前几日的盈余交上来,到最后,他自己贪的银子反而比交给王府的还多。 老郡王随手翻了几页账本,每翻一页,老脸就沉一分,到最后直接把账本扔到了杜青萝脸上。 “你做的好事!方才陆氏说你不通生意场上之事,倒着实给你找了一个好理由,可这锦官城中的千金小姐们,有哪一家的嫡女没学过管账?这账目上的问题,连我一眼都能看出来,你别告诉本王这几个月来你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杜青萝见状,慌忙给老郡王跪下了。 “老王爷饶命,妾身、妾身确实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定是下面的人欺瞒了妾身,真的,老王爷,您相信妾身,这账上的问题真的与我无关啊!” “与你无关?你倒是会撇清自己的责任,既是如此,那你又为何火急火燎地把几间铺子的掌柜全都换成你自家人?既与你无关,你这堂哥又为何一来就向你求救?还不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将府里这些人耍的团团转!若不是陆氏今个儿碰巧去查账,只怕我们这郡王府何时被你们杜家搬空了都不知道!”老郡王恨恨骂道。 那杜掌柜听的双肩一颤,终于弄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事了,心里不禁慌乱起来。 若是让郡王府查出他和他这堂妹联合起来从中贪了那么多银子,搞不好他这条小命今儿个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堂妹是郡王府名正言顺地世子妃,有身份加持,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老王爷都一定会放过她。 可他不一样啊,他虽然也是杜家的人,但是他爹并非杜家的一家之主,还是旁系所出,老王爷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弄死他还不是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想到这儿,杜掌柜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不等杜青萝开口就把她供出去了。 “老王爷,饶命啊老王爷,这些事都是世子妃让我干的,她说陆姨娘的陪嫁品到了郡王府,那就是整个王府的,如今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那这些东西和她自己的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她将铺子原来的掌柜挤兑走,又把小的安插进去,还说每月不管挣多少,都要从中克扣一半给她! 这些钱,有一部分是留给她自己用了,还有一部分是送回杜家的,毕竟杜家要养活的人也不少,她这个做女儿的理应尽一份责任,再说了,拿回去的钱越多,她回家的时候便越有面子,老王爷,这事可全都是她让我干的,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求您饶了我吧!” 陆诗瑶眉眼一动,倒是没想到这姓杜的竟然如此上道,老王爷还没准备把他怎么着呢,他竟然什么都招了,这下可算是彻底挖个坑把杜青萝给埋进去了。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都摆在眼前了,她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真成傻子了? 思绪落罢,陆诗瑶便捏紧帕子泛红了双眼,委屈巴巴地看向秦臻。 “殿下,瑶儿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本不该有我说话的余地,可此事毕竟关乎到瑶儿的嫁妆,瑶儿相信便是性子再好的人,只怕也要忍不住站出来说道两句,瑶儿嫁的是郡王府,不是杜家! 嫁妆随瑶儿一起到了郡王府,自该是收入公中贴补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可这怎么就成姐姐的私物了?更别说还要拿到杜家贴补他们一家人了,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瑶儿的身份便是再不堪,也不该受如此羞辱,天底下哪有正妻拿着妾室的嫁妆去贴补自家娘家的道理,瑶儿断断不能忍!今日之事,还望殿下能看在咱们过往的情分上给瑶儿一个交代,否则,瑶儿便只能去钦天府状告他们杜家偷钱了!” 这话半是委屈半是威胁,表面上是在向秦臻示弱,给足了他身为一家之主的脸面,不然她大可一上来就说要去钦天府告状,不过以秦臻死要面子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她才会把这话说在后面,给了他另外的选择――由他自己处置杜青萝。 再深厚的感情,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也会像一盘散沙似的从内里崩溃。 她就不信,杜青萝都克扣着郡王府的银子去贴补她娘家了,秦臻竟然还能轻易原谅她! 要知道,上一世的时候,秦臻把什么东西看的最重要?自然是银子啊! 借着陆家的银子,他成了三皇子眼里的大红人,更是借着三皇子的势力在朝中扶摇直上,可若是没了那些银子,秦臻便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郡王府世子罢了。 果然,秦臻听完陆诗瑶的话后,眉眼一横,眸底突然迸出一抹厉色来。 “来人,将这个姓杜的给我痛打五十大板,从今往后,不准他再踏进碎玉轩半步,如若再犯,直接交给钦天府!至于世子妃,自即日起,将世子妃关在祠堂静思己过,没有本世子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还有……” 他说到这儿,侧目看了杜青萝一眼,凉凉启唇。 “还有这几家铺子的亏空,你一共贪了多少,十日之内给我全部还回来,否则,你便给我滚回你的杜家去,这府里多的是想当世子妃的人!” “殿下!” 杜青萝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十日之内就填回那些亏空,这怎么可能,要知道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银子啊! 可若是不这么做的话,殿下便要休了她,往后下半辈子的日子,又岂会好过? 杜青萝咬唇看向秦臻,祈求他能给自己一丝通融,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她,可见心里已经气到了极致。 杜青萝心底一沉,又蓦地看向陆诗瑶。 都是她,都怪这个贱人,若不是她在这儿添油加醋地说什么账本,她根本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到这儿还并没有完结。 老郡王见秦臻也是一个能狠得下心肠的人,心里倒也欣慰,女人不过是身外之物,有没有都行,最重要的还是他们郡王府百年的荣华。 第20章 语出惊人 不过单单如此还远远不够,该罚的人确实是罚了,可是亏本的那几家铺子要怎么办,总不能任由着它们继续亏损下去,然后关门大吉吧? 郡王府家大业大,要养活的人多,杜氏贪走的银子虽说不少,但即便全还回来了,以郡王府的花销,不出三个月只怕也用完了,所以若想得到永久的富贵,那些铺子还得继续开。 但是杜氏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如今是不能再将买卖交到她手里了,纵观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唯一懂得算账做买卖的也就只有陆氏这个姨娘,更何况,那几家铺子本就是她自己的陪嫁品,她应该比谁都希望铺子能好好的。 所以把铺子交由她打理着,最好不过。 想到这儿,老郡王捋了捋胡子,忽然开口。 “自即日起,这府里的一应产业全都交给陆氏打理,杜氏,你既要去静思己过,便将账房钥匙一并交出来,陆氏出身商门,最懂得经营算计,把产业交给她,本王才放心。” 杜青萝听见这话,顿时傻眼了,“老王爷,这、这怎么可以?” 而秦臻亦有些不赞同,“爹,萝儿乃是咱们郡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倘若把产业交给瑶儿,传到外人耳中,岂不要笑话我们郡王府不懂规矩?” “他们笑话什么?本王不过是要陆氏协理府上的产业而已,至于内宅之事,依旧还是杜氏管,有何不妥?” 老郡王见秦臻明显是在偏袒杜青萝,立时沉下了脸。 臭小子,到底还是被一个女人给迷失了心智,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忘了杜氏做过什么事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今儿个是认错了,可难保以后不会再犯,毕竟能从这几间铺子里得到的好处多着呢,她会这么轻易放弃? 老郡王一生都信奉中庸之道,无论朝堂之事还是家宅,不偏不倚,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宁。 见秦臻反对,他又放缓了语调,忍不住劝了几句。 “臻儿啊,这账本上的问题你也看过了,杜氏既不懂得营生买卖这种事,那将铺子继续交给她也无济于事,但是交给陆氏就不一样了,保不准陆氏就能让它们起死回生呢?咱们王府往后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这几间铺子关门大吉?” 秦臻心神一凛,立时沉默了。 爹这话倒确实是提醒了他,如今他依附着三皇子,虽说暂时得到了三皇子的器重,但也不过是看在钱财之事上,可若没有了足够的银子去帮三皇子夺权,那他很快就会被三皇子当成草芥一样扔到一边。 爹说的不错,那些产业不能再交到萝儿手里了,她今日犯下如此大错,就算诚心改过了又能如何,她根本就不懂得怎样营生一家铺子,赚不到钱亦是无用,那几间铺子终究还是得找一个有用之人来打理。 想到这儿,秦臻敛眸看陆诗瑶一眼,慢慢点了下头。 “那便依爹所言,府里的产业就全权交给瑶儿管着吧。” 杜青萝听见这话,身子骨彻底软了,心底一时迸发出滔天的恨意,恨不得把陆诗瑶给活剥生吞了! 而陆诗瑶则福身跪到地上,浅浅摇头。 “老王爷,殿下,请恕妾身不能从命。” 见她拒绝,老王爷和秦臻顿时又变了脸色。 而白露和冬至同样诧异,世子殿下都要把那些铺子交给她们小姐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小姐为何不同意啊? 秦臻敛容看她,“瑶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我和父王的决定,那些铺子也是你的陪嫁品,如今成了这般光景,你还不肯接手救它们起死回生,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你们陆家先前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陆诗瑶薄唇一抿,淡声道:“瑶儿当然不希望让那些铺子关门,可瑶儿已经嫁进了郡王府,成了这府里的贵妾,即便再得世子殿下宠爱,可说到底,也终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 先前在碎玉轩的时候,杜掌柜有句话说的很对,那些铺子既是郡王府的产业,即便要插手打理,也远远轮不上妾身这个小小的姨娘,倘若妾身当真应了老王爷和殿下的条件,那才是在给咱们郡王府摸黑,自古以来,都没有谁家的妾室插手打理夫家产业之事,瑶儿断断不能让郡王府百年的名声毁在我手里,所以还请老王爷和世子殿下收回成命!” 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的大义凛然,话里话外都是为郡王府的名声着想,和杜青萝比起来,可谓是高下立见。 一个只想着怎么贪图府里的银子好贴补娘家,而另一个却把送到眼前的好处往外推,哪家的妾室不是削尖了脑袋地想为自己多捞点儿好处,可陆诗瑶最先想到的却是不能辱没了郡王府的名声,虽是个商户出身,可却比杜青萝这个正经官家出身的小姐识大体的多。 老郡王看着陆诗瑶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时对她改观了几分。 陆家虽说有钱,可出身毕竟普通,他之前打心里觉着陆诗瑶配不上他儿子,但是今日所做的事,可全都是为了郡王府着想,只要是诚心盼着郡王府好,哪还有什么配不配的。 如是想着,老郡王突然语出惊人。 “既是如此,那便抬一抬陆氏的位分,升为侧妃吧,免得传扬出去了,外人真要说我们郡王府没规没矩,放着一个好好的世子妃不要,偏让一个妾室去打理产业,这升了位分便不同了,既维护了郡王府的颜面,也给了世子妃面子,这几日就对外称世子妃病了,由侧妃暂管郡王府内务之事。” 秦臻凝神想了想,觉得这提议倒也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同意了。 “一切都依父王的,儿子会吩咐下去,瑶儿升了侧妃之后,还有好多事需要忙活,儿子自会让府里这些人都小心伺候着。” 陆诗瑶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俯身向老郡王叩首。 “妾身谨遵老王爷的吩咐,请老王爷和世子殿下放心,一月之内,妾身必定将几间铺子起死回生!” 而杜青萝眼见大局已定,几乎快气晕过去了。 把那些产业都交给陆诗瑶打理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她升了位分,侧妃侧妃,再往前一步,只怕这府里就没有她这个世子妃的容身之地了! 第21章 让人唏嘘 陆诗瑶,这个贱人,别妄想能就此爬到她头上来,只要她还在郡王府一日,她就绝不会让陆诗瑶有翻身之时! ............ 回潇湘院的路上,白露和冬至两个丫头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脸上的激动之色无以言表。 “小姐可真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老王爷升了您的位分,如今您成了这府里的侧妃,地位仅低世子妃一等,从今往后,看这府里还有谁敢轻看您!” “就是,奴婢方才还以为老王爷和世子殿下是要找您算账,心里快吓死了,没成想最后遭殃的却是世子妃和她那个讨人厌的堂兄,不过小姐行事未免也太大胆了些,您当时顶撞三皇子的时候,难道就不怕他定您的罪吗?” 陆诗瑶踱步向前走着,浅浅笑道:“我们是正经做买卖的铺子,他为何要定我的罪?难道买东西付账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更何况,那几间铺子本来就是她的,她今日出门的时候本就在设法将它们抢回来,碰巧三皇子出现了,倒是让她原本的计划更完美了些,借着三皇子的手把铺子抢回来,名正言顺,谁也不敢说什么。 走着走着,陆诗瑶突然察觉到一束深邃的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暗处紧紧盯着她一般。 她立时停下步子,四下瞅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难不成是她感觉错了? 可是不应该啊,自她重生之后,感觉素来敏锐,刚刚那眼神十分锐利,好像带着攻击性,她不可能会感觉错的。 白露见她突然停下身子,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顿时紧张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莫不是头又疼了?自您醒过来之后便落下了头疼的毛病,依奴婢看,肯定是病根还没有彻底好全了,不若奴婢还是把大夫请来再给您看看吧?” 陆诗瑶回过神,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旋即摇头。 “不必了,我没事。白露,你待会儿去账房将府里近几年的账本拿过来,我要看,还有碎玉轩及另外几家铺子的账册,只要近几个月的,我倒要看看世子妃这些日子究竟亏空了多少钱,如此也好让世子殿下心里有个数。” 白露见她脸色如常,心知她已经没什么事了,便放心地点点头,随后朝账房跑去。 陆诗瑶想了想,又转眸看向冬至。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之前被世子妃赶走的原掌柜们还在不在城内,最好能找到他们。” 冬至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小姐是想将这些掌柜们都请回来继续做事?” 陆诗瑶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他们都是陆家的老人,做事周到,经营有方,还是留着他们更有益处。” 虽说现在那些产业已经变成郡王府的了,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久,她还是会让它们改姓陆的。 她陆诗瑶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都绝不可能白送给秦臻。 他上一世害得她家破人亡,这一世,她就要让他好好尝尝身败名裂,像蝼蚁一样被人唾骂的滋味儿! 她就是要他后悔,要他痛苦,要十倍百倍地折磨他,要将自己前世所受的屈辱通通都还给他,如此才对得起老天爷的一世怜悯。 冬至见陆诗瑶的目色渐渐阴沉下来,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小姐,您……” “我没事,去忙你自己的事吧。”陆诗瑶尽量缓和了语调。 她知道自己吓到了冬至,不过也无妨,若要报仇,心肠必须得硬下来,终有一日,冬至自会体谅她的。 冬至回想起陆诗瑶自嫁进郡王府之后就吃尽了苦头,突然握住她的双手。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眼下您已经是这府里的侧妃了,已经苦尽甘来了,奴婢和白露会一直陪着您,无论您遇到什么样的事,奴婢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挡在您面前护着您,绝不让您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知道,不过如今,我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冬至,这里是锦官城,对我们而言,有很多机会可以去把握,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陆诗瑶目色坚定地笑了。 她从来都不会怀疑两个丫头的忠心,毕竟上一世,她们都是为了她才惨死的。 冬至死于秦臻的一道铁令之下,她眼睁睁看着府里的护卫将冬至活活打死了,她当时苦苦哀求秦臻,近乎把头都磕破了,他始终无动于衷。 而白露呢?白露为了救她爹娘,不惜委身于那个掌管着囚犯生死的大官,最终却受尽了折磨,赤身裸体地被吊死在房梁上! 秦臻欠她的,何止是她自己的这一条命,更有她爹娘,还有冬至和白露的命! 如今重来一世,哪怕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了这些在乎她的人轰轰烈烈地活一次,若不让秦臻血债血偿,她誓不为人! 不远处的假山内,楚怀玉看着陆诗瑶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记寒颤,随后朝他身侧的紫衣男人看去。 “承表哥,这个女人好生可怕,不动声色地就对付了那杜掌柜和秦臻的世子妃,我怎么感觉她比父皇宫里那些娘娘们还要吓人呢?” 萧承摸摸他的头,淡然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有趣的很,外人都说江南首富陆振海的掌上明珠对郡王府世子秦臻一见钟情,更是立下了此生非秦臻不嫁的誓言,后来虽得偿所愿,但一个千金小姐到了郡王府,却变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姨娘,难免让人唏嘘,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怨无悔,甚至对秦臻没有半点的不忿之言,但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她倒也不似外面谣传的那般与世无争,起码我从她的眼睛里并未看出她对秦臻的感情。” 楚怀玉听见这话,忍不住撇嘴。 “承表哥,你又没有娶妻,甚至连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哪懂得什么情爱之事,怎么看得出来这女子对秦臻有没有感情?她若当真对秦臻没有感情,方才又岂会设身处地地顾及着郡王府的颜面?” 萧承见他说话这般不给自己留情面,屈指赏了他一颗爆栗子。 “傻子,难怪纪师傅总说你笨。” 楚怀玉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承表哥,五哥说了打人不能打头的,会变笨的。” 第22章 心生不解 “放心,你已经够笨了,再打也不会笨到哪儿去,说不定还能一下子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让你成为一个旷世奇才。”萧承淡笑着往外走。 楚怀玉生怕他把自己落下了,忙跟上他。 结果到了外面,二人碰巧遇上一队在附近巡逻的守卫,萧承不等他们看清自己的正脸便眼疾手快地从怀中拿出两枚烟雾弹扔在地上,趁烟雾迷失了那些护卫的视线,他抓着楚怀玉的肩膀便迅速飞走了。 因陆诗瑶和冬至碰巧就在这附近,所以当混乱发生的时候,主仆二人也不免吓了一跳。 她只来得及看见两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自己头顶飞速飘过,其他的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听到动静的秦臻从前院匆匆跑过来,见护卫们正忙着驱散那一团白色的烟雾,皱皱眉,招手叫了一个人过来。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回世子殿下的话,方才属下带着人巡到这里时,只见有两道身影从假山内走出来,属下们还尚未反应过来便中了对方的埋伏,所以,属下一时也、也分不清对方的身份……” 这护卫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不怪他害怕,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整个郡王府的安全,如今有刺客堂而皇之地闯进了郡王府,甚至还明目张胆地从他们眼前逃走了,换成谁会不生气? 秦臻恼火地踹了他一脚,厉声道:“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我郡王府作乱!” 那护卫点点头,忙不迭地带着人追出去了。 陆诗瑶眉眼微动,一脸关切地走过来。 “殿下,这府里突然来了刺客,莫不是要偷什么东西?殿下还是尽快让人看看咱们这府里有没有丢什么贵重之物吧,万一那贼人当真把不该偷的东西给偷走了,只怕要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秦臻听见这话,面色一变,赶忙朝自己的书房跑去。 陆诗瑶见状,也随后跟了上去。 秦臻与三皇子来往密切,三皇子不方便处理的一些事,都是经由秦臻的手办的。 不过秦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当三皇子的狗腿子,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一旦他将来扶持三皇子成功当上了皇上,自己非但不会被列为有功之臣,反而还极有可能被三皇子借口除掉,所以他平日做那些背德之事时,也是留了一手的。 有很多关乎三皇子的秘辛,都在秦臻手里保管着。 不过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臻都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她,而她前世也是真的蠢,爱秦臻超过了一切,根本就没有看出他对自己的戒心,所以她只知道他手里有很多不能见光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究竟被他藏在了哪儿,却是一无所知。 今日府里突然来了刺客,保不齐是秦臻的对家派来的人,借着这机会,她正巧可以去秦臻的书房一探究竟,若是能借此查到那些东西的藏身之地,日后便会成为她扳倒秦臻的一把利器。 秦臻只顾着去看他的东西了,根本没发现陆诗瑶也跟了过来。 到了书房,他急匆匆地走到书架前,右手轻轻按了一个上面的什么东西,书架紧接着便向左右两边移去,然后出现了一道暗门,秦臻推门便走了进去。 陆诗瑶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两座书架慢慢恢复到原位,并未发现秦臻的身影。 不过也无妨,起码让她知道了东西就藏在秦臻的书房,而书架便是打开暗门的机关,日后有机会,她总会找到机关的位置。 陆诗瑶凛凛神,眯眼盯着那两座书架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潇湘院的时候,白露已经将账本拿回来了,整整一厚摞,堆起来都快有她半人高了。 见陆诗瑶回来,白露赶忙凑上前去。 “方才过来的时候,奴婢见府里的护卫们兴师动众地在各院子里巡查着,听说是闯进了刺客,小姐日后可千万要小心一些才是,如今您升了侧妃,身份不比以前了,这排场自然也要大一些,不若奴婢去管家那儿,让他再多派几个护卫过来守着潇湘院?” “不用了,后院那么多护卫也没能拦住两个刺客,可见他们的武功有多高强,寻常护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招惹他们的也不是我,自然不会同我一介女流之辈过不去,再者,这院子里多几个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谁知道进来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呢?”陆诗瑶意有所指道。 碰巧朱嬷嬷端着一杯安神茶进来,听见陆诗瑶的话,面上冷不丁一怔,很快便又恢复了常色。 “小姐,老奴听说您碰巧在后花园遇见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贼人了,心里只怕是吓坏了吧?快喝杯安神茶压压惊。” “朱嬷嬷有心了。”陆诗瑶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朱嬷嬷颔首道:“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自然应当尽心尽力地伺候您,如今您又升了位分,身份不比从前,那老奴从今往后就得更上心了。” 陆诗瑶勾了勾薄唇,示意白露接过茶,随后拂袖让朱嬷嬷退下了。 白露端着茶过来,准备侍奉着她喝了,哪想到陆诗瑶却将整杯茶都倒进了兰花盆中,直看得白露面上一惊。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突然喝不惯朱嬷嬷泡的茶罢了,涩口,还让人有些恶心。”陆诗瑶抿唇道。 白露心生不解,张开嘴还想再问,冬至却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我们不要打扰小姐了,让她好好看账本吧,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呢!” 话落间,房间的门便被她关上了。 白露站在石阶下拧着眉看她,“冬至,你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从她醒过来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儿,而且、而且你不觉得她对朱嬷嬷的态度很奇怪吗?就好像是在刻意防着朱嬷嬷什么似的……” 她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偷听了去。 冬至伸手点点她的头,心生无奈,“我们做奴婢的,平日只管将小姐伺候好了便是,至于小姐在想什么,要干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你只需记得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和小姐站在一条线上,护着她,向着她,绝不能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就行了。” 第23章 觉得心慌 “这你尽管放心,小姐对咱们这么好,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她周全!”白露信誓旦旦道。 冬至欣慰地笑了一声,随后拉着她进小灶房去了。 屋内,陆诗瑶正在专心致志地看账本。 前世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机会管账,因为太过信任秦臻和杜青萝这对狗男女,所以哪怕杜青萝将她名下的铺子占为己有,甚至因为经营不善而让它们被迫关门,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如今看了府里的账本,她才知道杜青萝这半年来究竟做了多少笔烂账。 郡王府的库银,再加上那几间铺子的公账,杜青萝竟然从中贪走了整整十万两。 人家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身居要位的大臣要花上近三年的功夫才能贪得这么多银子,而杜青萝同她一起进门,居然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亏空了十万两,简直可恨! 而上一世,杜青萝还总是用生意不好做这样的烂借口在秦臻面前哭诉,秦臻竟然也没有丝毫怀疑,反过头就找她陆家要钱。 她为了讨他欢心,银子一笔一笔地往他面前送,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半给了他,另一半则进了杜青萝的腰包。 呵,说到底,她可是举全家之力同时养活了郡王府和整个杜家啊! 如今回想起过往种种,她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时怎么就那样被秦臻迷了心窍,甚至义无反顾地为他做了那么多蠢事,所以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何尝不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 好在她如今醒悟了,绝不会再当一个鬼迷心窍的蠢货了,杜青萝别妄想再从她这儿拿走一文钱,不止如此,杜青萝前世亏走了她多少钱,她还要一笔一笔地慢慢讨回来! 陆诗瑶拿出纸笔,将账本上的问题一一记录下来。 临近黄昏时分,她已经写满了整整十页纸,可账本才只看完了三分之一。 白露和冬至端着饭菜进来,见陆诗瑶还在忙,便忍不住劝了几句。 “小姐,还是先过来吃饭吧,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对啊小姐,您看,自打您升了位分之后,管家就差人送了好多东西来,这吃的花样也多了,还有几匹绫罗绸缎,说是要给您做几件新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呢!” 陆诗瑶不慌不忙地放下笔,起身走到桌前。 “在陆家的时候,我也不是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如今这些有什么新鲜的。” 白露挑眉道:“当然不一样啊,菜式多了,这说明小姐您在府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府里的下人们都上赶着来巴结您呢!” 陆诗瑶淡淡笑了一声,转眸看向冬至。 “案牍上有一张账单,我用朱砂做了标记的,你待会儿给世子殿下送过去,就说是世子妃这几个月来从府里亏空的银子,我已经算好数了,免得世子妃心里不清楚自己要还回来多少钱。” 冬至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赞同。 “小姐,听说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乃是青梅竹马,他们二人打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也好,殿下素来就偏袒世子妃,今日在前厅,也不过是碍于老王爷的面子才不得不惩处了世子妃,如今您要奴婢把那账单给殿下送过去,奴婢只怕会适得其反,万一殿下觉得您这是在故意和世子妃对着干,他怕是要为难您啊……” 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道:“放心,你只管给世子殿下送过去,我有信心,他必不会为难我。” 毕竟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银子,倘若只有一百两一千两也就罢了,还不还都无所谓。 可如今却是整整十万两,用老王爷的话说,若是今日不查账,杜青萝日后保不齐还要把整个郡王府都搬空。 细思老王爷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想说在杜青萝眼里,秦臻还远远比不上银子重要。 所以,秦臻一旦知道杜青萝从公中亏走了这么多钱,心里只会更生气。 他这个人素来都以自我为中心,旁人都得维护他讨好他,既然杜青萝都将他看的没那么重要了,那他又岂会在乎杜青萝? 冬至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会信誓旦旦地说出那番话,不过小姐怎么吩咐,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得照做。 没想到当她将账单送到世子殿下面前时,殿下果然像小姐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了。 “这个贱人,我原以为她只是联合她那个堂哥亏空了碎玉轩的银子,没想到还有库房的银子,她竟然瞒着我往她杜家拿了那么多,十万两,她好大的胆子!” 冬至吓得瑟瑟发抖,闷着头不敢说话。 秦臻瞥她一眼,沉声问:“你们主子现在在做什么?” 冬至颔首道:“回世子殿下的话,我们小姐……主、主子吃过晚膳后,就一直待在房内看账本,主子说近几个月来多了好些不清不楚的烂账,一两日之内怕是根本就捋不清楚……”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陆诗瑶白天吩咐她做的事,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多嘴道。 “除此之外,主子还要奴婢去找那几个被世子妃赶走的掌柜们,只是锦官城这么大,单凭奴婢一人之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们寻回来,他们都是陆家的老人了,最擅长经营买卖,若是他们能回来,主子便会轻松许多了。” 秦臻闻言,想了想,凝声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瑶儿,我自会派人把那几个掌柜寻回来,她只管设法挽救郡王府的产业就是,至于世子妃这边,我另有论断,让她不必再管了。” “是,奴婢告退……” 冬至欠身行了个礼,随后便退下了。 秦臻凝神看着手里的账单,五指慢慢收紧,近乎要将整张纸都捏碎了。 下一瞬,他突然沉了眉眼,带上两个教养嬷嬷去了祠堂。 杜青萝自正午之前便被关进来了,门口有两个护卫守着,她根本就出不去。 而祠堂内又黑又冷,正前方还供奉着秦家先祖们的牌位,左右两侧更有几尊佛像在镇守着,让她没由来觉得心慌,身子不停地哆嗦着,闭上眼根本就不敢看。 正在此时,祠堂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阵冷风猛地吹进来,吓得杜青萝浑身一抖,张嘴就叫出了声,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教养嬷嬷便突然跑进来将她死死押住了。 第24章 太善良了 杜青萝吓得大喊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世子妃,你们胆敢动我,我看你们当真是活腻了,滚开!” 话音刚落,一张纸又蓦然从她头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杜青萝抬起头,见秦臻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禁一喜。 “殿下,你是来看萝儿的对吗?萝儿就知道,殿下对我情深义重,绝对不会舍得罚我的,今日之事全都是陆诗瑶那个贱人在算计我,若不是她,我又岂会被关进祠堂,至于那账本,一定是她在账本上做了假,还买通了我堂哥来污蔑我,我那个堂哥是什么性子的人,殿下最清楚的,只要外人许他一些蝇头小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家人,殿下,您一定要相信萝儿,我真的是冤枉的呀!” “冤枉?自始至终,难道不是你一心容不下陆诗瑶吗?她岂会冤枉你,倘若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压制?叫屈之前,你倒是先看看扔在这地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秦臻冷着脸质问道。 杜青萝闻言,垂眸看了眼落在她面前的账单,随后激动地狡辩起来。 “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殿下,你想想我根本就不会管账,怎么可能会亏走这么多银子,十万两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又岂会动这么大的胆子贪钱……” 话还没说完,左半边脸突然被秦臻狠狠扇了一巴掌。 “都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狡辩,当真以为本世子是好糊弄的吗!” 杜青萝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根本就没想过秦臻会对她动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谁都深,他明明说过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的,可是现在,他竟然会为了一张账单而跟她动手。 “殿下,你打我?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如今你为了这区区十万两银子而跟我动手?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区区十万两?你当这是一百两一千两吗?这么多银子你也敢拿,又将我置于何地!我是你丈夫,是你的天,你不要忘了自己已经嫁进郡王府了,往后从生到死都是我郡王府的人,拿着我的银子去贴补你杜家,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这些银子重要!” 秦臻怒不可遏地瞪着她,随后长长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想再同她说那么多废话了,冷声吩咐那两个抓着她的教养嬷嬷。 “这几日,你们就待在这儿好好教教世子妃规矩,让她从今往后都给我牢牢记住什么是体统,什么是夫纲,若她还敢再犯,下次连同你们一起罚!” 两个教养嬷嬷慌忙点头,哪敢有丝毫懈怠。 若是往常,她们在杜青萝面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可眼下是秦臻亲口下的命令,便是杜青萝顶着一个世子妃的身份也不管用了。 若是这次没有调教好,保不齐她们下次就要被杜青萝害的人头落地了,所以动起手来也是丝毫不心软的,攒着手劲儿就在杜青萝身上一阵猛掐。 杜青萝疼得龇牙直叫,伸着手向秦臻求情,可是秦臻连看都不看她,转身便离开了祠堂,徒留杜青萝的惨叫声在空中不停的回荡,整个后院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陆诗瑶的潇湘院离祠堂本就不远,所以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她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 白露剪掉半截已经烧完的烛心,将灯火挑的更亮了些,乍一听见杜青萝的惨叫,顿时头皮发麻,搓着胳膊走到了陆诗瑶面前。 “小姐,听冬至说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世子带着两个教养嬷嬷去祠堂了,您说她们会怎么对付世子妃啊?这声音听着怪瘆人的,今夜只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还能怎么对付,无非是教一些规矩罢了,免得世子妃下次再犯,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停了,毕竟世子妃皮薄肉细的,她们也怕弄出个三长两短来。” 陆诗瑶凝声说着,思绪却不由得回到了前世。 杜青萝曾经冤枉她犯错的时候,秦臻也让人将她关进了祠堂,同时还派了两个教养嬷嬷去训斥她,说是训斥,可她们动起手来也是丝毫不心软的,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如今杜青萝所承受的这些痛连她前世所经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痛不欲生地哭天喊地了,往后还怎么熬呢,毕竟她的手段还没有用完呢…… 陆诗瑶凝目想着,嘴角忽然溢出一抹冷笑。 “白露,明日一早熬一锅清粥给世子妃送去,顺便准备一些伤药,免得她真有个三长两短。” “小姐,那世子妃处处跟您过不去,如今您怎能心软同情她,难道您都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您的了吗?”白露不满道。 陆诗瑶淡笑着启唇,“她是她,我是我,不管她过去都对我做过什么,如今进了祠堂,也算是受到应有的报应了,说到底,她终究是郡王府的世子妃,若是两位嬷嬷下手没轻没重的,让她落下个病根,最后有损的还是郡王府的颜面。” 当着白露的面,她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白露和冬至不一样,这丫头心太大,平日里也没个正形,所以现在她还不想让白露过早的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事。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心要救杜青萝,只是万一杜青萝一个没撑住就这么死了,往后还怎么玩儿。 只可惜她这些心思,白露自是不懂的。 白露只以为自家小姐心地太善良了,心里有些气不过,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不过到了第二日,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伤药和清粥都准备好了。 正在院子里打扫的朱嬷嬷见状,慌忙跑过去把她手里的东西端了过来。 “白露啊,这些是要送到祠堂去的吧?还是我去吧,小姐马上就要起了,你留在这儿伺候她,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替你跑一趟得了。” 白露见她这么热情,正好自己也不是很想去祠堂看见世子妃那副嘴脸,便将东西交给了朱嬷嬷。 朱嬷嬷沉沉一笑,拔腿就去了祠堂。 祠堂这会儿很安静,两个教养嬷嬷一直折腾到后半宿才停手,杜青萝浑身上下被她们掐的又红又肿,手背上还多了几个针眼大小的血口,全都是被她们用簪子扎的。 第25章 有所安排 守在门口的护卫听说朱嬷嬷是侧妃派来的,便给放了行。 门推开后,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顿时从里面飘出来,朱嬷嬷一眼就看见杜青萝在地上躺着,而两个教养嬷嬷却不知所踪,应该是还在自己房间休息。 朱嬷嬷忙不迭地端着东西上前,放到地上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杜青萝扶起来,轻轻启唇。 “世子妃,世子妃,您快醒醒……” 杜青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回笼的一瞬间,一股钻心蚀骨的疼顺便袭遍全身,疼得她直皱眉。 睁开眼,却见朱嬷嬷在自己眼前蹲着,她顿时就变了脸色,一把将朱嬷嬷推开了。 “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竟然还敢来见我!陆诗瑶那个贱人出门巡铺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即刻来向我禀报!说,你和她是不是早就联合起来坑我了!” 朱嬷嬷闻言,大喊冤枉。 “世子妃,您误会老奴了,老奴怎么会背叛您呢!昨个儿小姐说要去逛街,老奴以为她就是随便去街上转转,哪晓得她竟去了铺子里,还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老奴也是一心的怒火啊!不过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帮您盯紧她的,若是寻到合适的时机,老奴一定帮您除了她!” “就凭你?你有什么用,怕是连她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 杜青萝讥讽地哼了一声,眉眼一闪,又恨恨咬起了牙。 “如今我被关在这儿,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再对那个贱人下手了,可我就不信她管理着郡王府这么大的家业,会一点儿私心都没有!朱嬷嬷,你给我把她盯紧了,若是她有什么动作,你便寻机去杜家找我妹妹,她素来和我一条心,此番见我受难,心里也必定不会放过陆诗瑶,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把陆诗瑶给我除了,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朱嬷嬷闻言,慌忙点头。 “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心竭力地替您办事!” 杜青萝瞥她一眼,摆摆手,让她先行回去,免得在这儿待太久会引起陆诗瑶的怀疑。 先前倒是她小瞧了那个女人,还以为是个可以随意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一出手便是一记大招,不过别得意,这里毕竟是锦官城,是她杜家和郡王府的地盘,陆诗瑶想在这儿兴风作浪,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最好别让她找到机会,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 之后两日,整个郡王府一直都相安无事,除了祠堂内依旧会传出杜青萝的惨叫声,别的倒没什么新奇的了。 花了两天半的功夫,陆诗瑶总算将所有的账本都看完了,对郡王府的产业也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没想到偌大一个郡王府根本就是外强中干,还以为有多显赫,可所有家产加起来连陆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也难怪秦臻上一世会想方设法地娶她。 不过这些产业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了,毕竟都是一些不挣钱的产业,即便认真打理,不出二十年也会消耗殆尽,更何况她也没有好心到替自己的仇人挣钱。 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陪嫁,当初嫁给秦臻的时候,爹娘怕郡王府会委屈了她,所以为她准备了一笔十分丰厚的嫁妆,除了锦官城的几间铺子,还有城郊的二十亩良田和十几箱的金银财宝。 好在地契和那些财宝都没有被杜青萝动用,不然她怕是真要忍不住雇个刺客去把杜青萝杀了。 铺子的问题,只等秦臻将那几个老掌柜寻回来之后,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张。 但是那二十亩良田可是有好久都没有收租了,她不相信杜青萝会忽略这么重要的问题,要知道二十亩良田的租金算下来也有几百两了,可她却不闻不问,未免太奇怪了些。 不动地契,不代表杜青萝不会从田地上动什么手脚。 今日,她就要出城看看那些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嬷嬷听说她要出城,把手头上的活计草草做完后,着急忙慌地便从后门跑出去了。 一路上奔到杜家,还未到正门口,正巧看见那杜二小姐从宅子里面出来,朱嬷嬷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秉足一口气就冲到了杜寒香面前。 “杜、杜二小姐!” 杜寒香应声停下步子,斜着眼看她,“你是什么人,连本小姐都敢拦,活腻了吗!” 朱嬷嬷喘了口粗气,急声解释道:“老奴、老奴是世子妃派来的……” 杜寒香闻言,一把抓住她,“我姐姐让你来找我?她都说什么了,她现在怎么样?我这两日一直都想去郡王府看看她,可是又害怕老王爷和姐夫会怪罪于我,堂哥那日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几乎都快没个人形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地在床上躺着,我姐姐怎么样了,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朱嬷嬷被她晃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忙回道:“二小姐放心,世子妃、世子妃现在没事儿,不过还在祠堂静思己过,要过段日子才能出来,但是世子妃说了,二小姐与她是姐妹一条心,她的仇人便是二小姐的仇人,所以她让老奴寻到合适的机会来找二小姐,让您务必将陆诗瑶那个贱人给除了!” “除、除掉陆诗瑶?”杜寒香愣住了,“姐姐那么大的本事,都能被陆诗瑶算计,我、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啊?” 朱嬷嬷转了转眼珠子,凝声道:“二小姐,话不是这么说,有时候杀人可不一定非要用自己的手,您有所不知,陆诗瑶今日要出城,身边只有一两个护卫跟着,您想想,若是半道上突然出现一伙山贼……” 杜寒香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眸子顿时亮了。 “你说的不错!若是她在府里,我自然奈何不了她,可是她现在出了城就不一样了,她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杜家一句话的事儿?这次接连损伤了堂哥和姐姐,爹娘心里本就一肚子的火气,倘若我将此事告诉他们,他们必定会有所安排!” 话落,杜寒香也不管朱嬷嬷,扭头就跑回了府内。 朱嬷嬷本来想问她要点好处的,可是眼见她跑的那样快,根本就不给自己张嘴的机会,只好作罢。 今日拿不到好处,那就到明日,反正只要除去了陆诗瑶,她就算立了一件大功了,世子妃和杜家一定会重重奖赏她的。 第26章 苦不堪言 这不能怪她心狠手辣,她虽是陆家的老奴,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陆诗瑶心里只有白露和冬至那两个死丫头,半点不在意她这个嬷嬷的难处,再说刚到郡王府的时候,她们陪着她吃了多少苦?她又心疼过她们吗? 她自己不愿意争抢,那是她的事,如此就不能怨恨别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朱嬷嬷攥着手狠了狠心,随后便离开杜家了。 回到郡王府,潇湘院已经没人了,陆诗瑶带着两个丫头早就出门了。 那二十亩良田在城外的东风村,从郡王府到东风村,要走上近一个时辰的车程。 陆诗瑶好久没出过门了,此次出来,便也全当兜风散心了,一路上看看嘈杂的街道和忙碌的行人,倒也不觉着烦闷。 不远处的酒楼上,一紫衣男子临窗而坐,他身前放着一壶清酒和一盏白玉杯,而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少年和一气质矜贵的墨袍男子。 细看之下,这男子的五官同那白衣少年竟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与楚怀玉一母同胞的当朝五皇子楚怀玦。 此刻,楚怀玉正兴致勃勃地同楚怀玦说着那日在郡王府看到的好戏。 “五哥,我跟你说,你是没看见秦臻和老郡王当时的脸色,家里出了个家贼,还是当家主母,这可是天大的丑事啊,亏他秦臻和杜家那黑心肝的小姐还是青梅竹马呢,结果这有情人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你说是不是很搞笑?最搞笑的是,我和承表哥被府里的护卫发现的时候,那些人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真是笑死我了……” 萧承见楚怀玉坐在凳子上捧腹大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经意间一扭头,正巧看见一辆马车从街上缓缓而过,车帘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佳人脸,不是陆诗瑶又是谁。 看那马车行进的方向,她似乎是要出城。 萧承眉眼一动,放下杯子就往外走。 楚怀玉见状,忙叫住他,“承表哥,你去哪儿啊?咱们今日好不容易才把五哥约出来,酒还没喝两杯呢,你怎么突然要走啊?” “跟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喝的,我去飘香楼找仙仙姑娘。” 萧承淡声说着,转瞬便消失在雅室中。 楚怀玉气闷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子,扭头看向楚怀玦。 “五哥,承表哥分明是嫌弃我,你算个大男人,可我不是啊,我还没有长大呢!” 楚怀玦嘴角一抽,细长的眉眼好笑地眯起。 “小九,这话当着五哥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到了旁人面前可千万别说,你这样的年纪,身边早就该有两个侍寝婢女了,如何就算不得大男人了?母后这两日正在为你筹备这事,闲时没事就去母后那儿坐坐,看她为你挑选的婢女合不合心意。” “我才不去呢,到了母后那儿,她肯定又要说我整日不学无术了,既是要选侍寝婢女,那我自己去飘香楼选两个也是一样的吧?反正承表哥没事儿就往飘香楼跑,可见那里面的姑娘是真真招人喜欢。”楚怀玉天真道。 楚怀玦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你不要学萧承那副死性子,飘香楼那种地方,他去得,你去不得,更何况他这会儿是不是去了飘香楼还不一定。” “什么意思啊?难道承表哥是在撒谎骗我们?”楚怀玉眨着大眼睛问他。 楚怀玦却淡笑不语,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早已离开酒楼的萧承已经策马跟上了陆诗瑶。 不过他跟的并不是很近,虽说以他的武功,单凭郡王府那几个废物似的护卫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不过未免打草惊蛇,他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一日的陆诗瑶让他刮目相看,同先前那个一股脑的非要嫁给秦臻的蠢小姐似乎有些不同了,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说不出为什么,这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为了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惜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在正妻面前伏低做小,做王府里忍气吞声,若非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男人,试问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她这般。 不过若说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她眼神不行,世间男人千千万,她却偏偏看上了秦臻那个伪君子。 想当年,陆家在江南设擂台比武招亲的时候,为了阻止三皇子一派得到陆家这个大金矿,他还上台打赢了秦臻,结果没想到陆诗瑶还是跟了秦臻。 人家一意孤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跑到陆家抢亲,棒打鸳鸯这种事,他素来不会干。 原以为有陆诗瑶横在中间,陆家从今往后就要不遗余力地帮扶秦臻了,可万万没想到,那日在碎玉轩发生的事,却让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陆诗瑶明知三皇子的身份却半点情面都不给他,而在秦臻面前,眼里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可见陆诗瑶对秦臻也并没有多么的喜欢。 既不喜欢,那他还是有出手的机会的,只要阻止陆家和郡王府联盟,三皇子就失去了一大助力,到时候想拿钱去招兵买马,便难上加难了。 不过有一点他却怎么都弄不明白,陆诗瑶当初可是不惜以死相逼,执意要嫁给秦臻的,怎么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转了性子呢? 按道理,秦臻为了得到陆家的帮助,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一定会让人善待她,起码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结果却是这样,那就说明中间必定出了什么差错。 在她嫁进郡王府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承百思不得其解,牵着缰绳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出了城,陆诗瑶的马车突然转道去了东风村。 东风村是城外少有的富庶村子,因为离城进,住在附近的乡民们便时常拿些自己家种的时令蔬菜来城里贱卖,以此来维持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 大白天的,陆诗瑶一个千金小姐,来村子里转悠什么? 萧承凝目看了一眼,抿着薄唇继续跟上。 护卫司九颔首低眉地跟在他身侧,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山,突然启唇。 “公子,您看,那座山便是靠山王的地盘了,近来住在附近的村民们为山贼所祸,苦不堪言,此事已经向朝廷上报了,可东吾卫的人来了两三次都没能将那伙山贼剿灭,再这样下去,只怕终有一日,他们就要冲到城里去了。” 第27章 一行热泪 萧承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 “如今正值盛世,一个山贼也敢自立山头为王,当真是活腻了。东吾卫那群没用的废物,攻了三次也没有把这伙山贼一网打尽,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什么?” 司九愕然睁大眼睛,“公子这话的意思是说,东吾卫之中有人与山贼私通,出卖了他们的攻山图,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解释?”萧承摸着下巴冷笑,“不过这事与我们无关,统领东吾卫的是三皇子,他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这人素来心狠手辣,不管他面对的人是敌是友,不榨干对方身上所有的利用价值,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其一击毙命的,且等着看好戏便是。” 司九抿了抿唇,皱眉道:“可是再这样下去,受害的只会是住在这山下无辜的村民们。” 萧承闻言,眸光突然深邃了几分。 “看来现在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把这个立功扬名的好机会给小五争取过来了……” 司九见他家主子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也不多言,牵着马便跟着前面的马车走进一片密林之中。 这林子并不算太大,不出一盏茶的时辰便可出去,到了尽头处,便是东风村了。 如今还不到正午时分,但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升起了炊烟。 陆诗瑶前两年随她父亲来过东风村一回,倒也认得去田里的路,只是有些不好走,马车是过不去的。 白露便让马夫停下了车子,小心翼翼地搀着陆诗瑶下去,沿着村道一直往前走,路越走越窄,地面上也越来越脏,而且还臭气熏天的,味道委实难闻。 “小姐,若是觉着难受的话,还是用帕子把鼻子捂上吧,您长这么大哪受过这种苦啊。”白露拧眉道。 陆诗瑶却面色如常地笑了一声,“这样就算苦了?那每日在地里种粮食的庄家汉岂不是要苦死了?好庄稼都是用粪浇出来的,你觉得脏,但对乡下人来说却是宝贝。” 白露抿唇,“奴婢还不是心疼您吗……” “我没事儿,前两年还随爹爹来过这儿呢,那时候才叫吃苦,我一路上险些埋怨死爹爹。”陆诗瑶苦涩笑道。 现在想想,比起在郡王府里所经历的一切,这样的苦能算得上苦吗? 她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以致于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随父亲来地里走了一遭便叫苦不迭的,甚至嚷嚷着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么可怕的地方了。 可后来她才知道,真正可怕的地方,是秦臻的温柔乡,是那腥风血雨的郡王府,她在那里埋葬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一整条命。 也只有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才让她明白,像这种闲话桑麻、种田采菊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他日若是大仇得报,她也想来这儿置一块农田,每天就种种地,养养花,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便足够了。 沉思间,主仆三人已经走到了地头。 可奇怪的是,放眼望去,这里竟然没有一个村民在地里忙活,而地皮也光秃秃的,按理说现在是农忙时节,初夏种的苞米如今也该收了,可地皮却是干的,根本就不像被人翻整过的样子。 白露奇怪道:“这会儿还远不到吃饭的时候呢,怎么地里一个人都没有啊,他们不是还要种粮食交租吗?” 冬至四下瞅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地头边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便扬手指道。 “小姐,那儿有人,不若奴婢过去问问?” “我们一起去。” 陆诗瑶有些不放心,拉着她一起过去了。 到了跟前,却见那老伯正坐在地上卷烟筒,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地皮。 冬至看陆诗瑶一眼,随后拧着眉上前,“老人家,请问一下……” 那老伯闻声转过头来,见陆诗瑶通身富贵,身侧还跟着两个丫头,面上也不知怎的像被吓到了似的,紧接着就跪到地上朝陆诗瑶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不是我们没用,而是我们实在种不出金子来啊,这就是块儿普普通通的地,哪里种的出金子啊,求您饶了我们吧!” 陆诗瑶看的一头雾水,忙让冬至将那老伯扶起来。 “老人家,我不是什么贵人,而是这二十亩地的东家……” 话还没说完,老人家又给她跪下了,反应比方才更激动。 “杜小姐,我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家家户户都只会种地,哪里会种金子啊,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杜小姐? 又是杜家的人? 陆诗瑶眉峰一凛,凝声说道:“老伯,您先起来,我不是杜家的人。” 白露跟着解释道:“就是啊,我们小姐明明是陆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姓杜呢,老人家,您真的误会了!” 老人家闻言,面上蓦地一愣。 “陆家?您、您是陆老爷家的千金小姐?!” “正是。”陆诗瑶浅浅点头。 老伯闻言,肩膀抖了抖,眼眶里突然迸出一行热泪来。 “陆小姐,我们可把您给盼来了,您是不知道,我们这几个月可真是遭了大罪啊!” 陆诗瑶单听这话的意思,便知必定与杜家脱不开干系,语调也不禁沉了几分。 “老伯,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且慢慢说。” 老人家点点头,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随后开口。 “陆小姐嫁进郡王府的头一个月,村民们本来还在好好种庄稼,因为这二十亩地已经成了您的陪嫁品,所以大家都知道今年收了粮食是要往郡王府送的,可没成想赶在那月月末,村口老吴家的儿子在地头除草的时候突然挖出了一包金子,这地不是村民们的,那捡了金子自然也得交到郡王府去,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袋金子,竟给我们满村子的人招来了祸根……” 说到这儿,老伯顿时又红了眼眶。 “老吴家的儿子说,他当时把银子交给郡王府的世子妃后就回来了,不曾想到了第二天,有一伙人突然冲进了我们东风村,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世子妃的娘家人,这些地既然是郡王府的,同理便也是他们世子妃的了,如今地里挖出了金子,便是块儿宝地,种什么便能得什么,所以他们就让我们把地里那些快熟的庄稼全给除了,改种金子,还要我们每天按时不误地浇水施肥。 第28章 淡定自若 老吴家的儿子说他们是异想天开,地虽是郡王府的,但怎么着也轮不到世子妃的娘家人在这儿指手画脚,没成想竟惹恼了他们,他们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老吴家的儿子给活活打死了,可怜老吴家就这么一棵独苗,就这样没了啊……” “太可恨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打人,如此行径和畜生有什么区别!”白露恨声骂道。 陆诗瑶的脸色同样难看,她万万没想到杜家的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这可是牵扯了一桩人命在里面,岂能就这样算了! 老伯擦了擦眼,心中悲戚道:“我们见死了人,也不敢再有啥说法,便奉了他们的命将地里的庄稼给除了,然后把他们带来的金子种到了地里,临走前,他们还说要我们好好种,四个月之后来收租,到时若拿不出二十箱金子,便会让清风山上的山贼下来,像打死老吴家的儿子一样把我们也活活打死,我们心里怕极了,不敢不从,可这都几个月了过去了,水没少灌,粪也没少浇,可那金子是死物,怎么可能长的出来啊!陆小姐,您可一定得给我们讨一个说法啊,不然我们这些人可真要没命了!” 陆诗瑶闻言,脸色越来越阴沉。 原以为杜青萝和她娘家人都犯蠢了,普普通的庄稼地哪可能种的出金子,可如今看来,他们哪里是在犯傻,反倒精明的很。 四个月的时间逼着村民们种出二十箱金子,若是种不出来就要山贼下来把他们全都杀了,这分明是在逼迫村民们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只是杜家不好意思明抢,所以才用了这等借口。 呵,若不是她碰巧夺了杜青萝的权,到时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被她杜家害的家破人亡! 拿着她陆诗瑶的陪嫁品也敢兴风作浪,看来先前给杜青萝的惩罚还是太轻了,像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该被活活打死! “老伯,您现在就去村子里将乡民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带上农具,这地里一共埋了多少金子,劳烦你们一块一块地给我找出来装箱,自今日起,你们还像往年一样种庄稼,若是杜家来人,您只管跟他们说是得了我的吩咐,如若他们心有不服,尽管让他们去郡王府找我,我倒要看看,他杜家还想掀了郡王府的天不成!” 老人家闻言,顿时激动起来,“陆、陆小姐,您说真的?” “我们小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真的,老伯,您只管照做就是,出了事还有我们小姐给您担着,您怕什么!”白露斩钉截铁道。 老人家闻言,也顾不上向陆诗瑶道谢,欢天喜地地朝村子里跑去。 没过一会儿,家家户户的村民们全都背着农具跑过来了。 到了陆诗瑶跟前,大家不约而同地给她跪下了。 “陆小姐,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活菩萨啊!要是没有您,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就是就是,我们知道您在郡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没想到您今日为了我们,竟然不惜得罪那个世子妃,陆小姐,我们打心里感激您!” 陆诗瑶哪见过这种场面,心里顿觉窘迫,赶忙让他们起来。 “大家还是先做事吧,你们放心,我既说了一力承担,便绝不会让杜家的人再为难你们!” 乡民们闻言,再三谢过陆诗瑶,随后便奔进地里忙活着挖金子。 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地头便被他们翻新了,而埋在里面的金子也全都被挖了出来,整整两箱,一枚都不少。 杜家人的胃口倒也着实不小,用两箱金子就妄想让村民们交出二十箱,还敢拿山贼威胁他们,真当自己是这儿的天王老子了。 待回城之后,看她怎么跟他们算账! 陆诗瑶让王府的护卫将两箱金子先搬上了车,与村子里的乡民们拜别后便坐车离开了。 白露坐在那儿愤愤不平,“小姐,杜家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敢在这儿胡乱地欺压这些平民老百姓们,您回去之后可一定要在世子殿下面前狠狠地告杜家一状,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冬至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可是那老伯说他们若是种不出金子,杜家的人就会让附近的山贼下来打死他们,按理说杜家也不是没有护卫,为什么要找山贼动手,官宦之家和山贼牵扯在一起,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啊?我看小姐还是小心一些为妙,万一杜家和山贼当真有什么关系,只怕会对您不利……” 话还没说完,只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嘈乱的动静,紧接着响起了护卫的声音。 “保护侧妃!” 白露吓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护在陆诗瑶身前。 而冬至则壮着胆子掀起了车帘,却见他们已经到了密林中,而四周则围满了凶神恶煞的山贼,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小姐,怎么办,是山贼!” 陆诗瑶闻言,薄唇轻勾,“看来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她才刚到东风村,山贼紧接着就围上了她,看来是杜家早就收到了消息,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杜家和山贼有关系。 不过再稳固的联盟,一旦牵扯到钱财,也会瞬间分崩离析,更何况她面前站着的还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山贼。 陆诗瑶眉眼一动,轻轻拍了下白露的手,示意自己要下去。 白露自然不能答应,“不行啊小姐,外面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的,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和夫人怎么办啊,他们会伤心死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去应付他们。” 陆诗瑶淡定自若地笑了一声,起身下了马车。 领头的山贼是一只光头独眼龙,长的极是凶悍,手里还拿着一把弯弓,此时那弓上已经插了一支箭,箭头正对着陆诗瑶的眉心。 “你就是郡王府的陆姨娘?” 陆诗瑶淡笑着摇头,“阁下怕是弄错了,我是秦世子的侧妃,不是什么陆姨娘。” “侧妃?”独眼龙闻言一愣,随后叫来一个手下,“郡王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侧妃,我怎么不知道?” 那手下摇头道:“三当家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不过听杜家的人说他们要杀的人姓陆,您问问她姓什么不就知道咱们有没有杀对人了?” “他奶奶的,这杜家可真够麻烦,都不会把话说清楚!” 第29章 势均力敌 独眼龙没好气地骂了一声,随后又看向陆诗瑶。 “老子问你,你姓什么!” 陆诗瑶淡淡启唇,“我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们什么。” 独眼龙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拍了拍手,示意白露和冬至将那两箱金子抱出来,打开之后,四周的山贼们齐齐惊叹了一声。 “三当家的,这可是真家伙啊!” “发了发了,咱们这下可真是发了,两箱金元宝,都够咱们买下城南一条街了吧!” 陆诗瑶敛眉看向那独眼龙,沉声道:“小女途径贵宝地,不小心惊扰了各位,还望各位能行个方便,若是你们肯通融,这两箱金子便是你们的了。” 独眼龙一脸贪婪地看着那两箱金元宝,没想到下一趟山,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若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他在寨子里可是立了一件大功了! 杜家派人说了要他将郡王府的陆姨娘给杀了,不过眼前这女人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郡王府的侧妃,看来和那陆姨娘不是一个人了。 不过想想也是,杜家说那陆姨娘在府里根本就不受宠的,如今出门在外的,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既是侧妃,那便不能杀了,否则惹恼了郡王府,他们也要惹麻烦上身。 想到这儿,独眼龙挥手让两个手下将金子抱了过来,随后给他们放行。 “看在这两箱金元宝的份儿上,今日便免了你们的惊扰之过,赶紧走,免得老子待会儿杀人的时候吓破你们的狗胆!” 陆诗瑶浅浅一笑,转身就要上马车。 可谁知还没上去,林子里又突然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就这么将他们放走了,恐怕你这辈子都等不到自己要杀的人了。”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底愕然一沉。 而独眼龙也瞬间变了脸色,立即让人围住马车。 “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关你屁事啊! 陆诗瑶忍不住想爆粗,但最可恨的还是那个藏在林子里的人,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她可以很肯定对方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既不认识,又为何要揭穿她的身份?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白露和冬至两个丫头在马车里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壮着胆子冲出来护住了陆诗瑶。 独眼龙盯着她们主仆三人仔细打量了两眼,再想想那躲在暗处之人说的话,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告知姓名呢,原来你就是那陆姨娘,今日犯到老子手里,算你倒霉!小的们,来啊,给我把这个女人杀了,谁能砍下她的项上人头,老子就赏他十锭金子!” 周围的小山贼们听见这话,立时激动起来,二话不说就拿着家伙冲了过来。 王府的护卫咬着牙跟他们硬拼,可陆诗瑶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两三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这些护卫的拳脚功夫也不行,哪打得过这些不要命的山贼。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护卫便全都被杀死了。 独眼龙猖狂的大笑着举起自己的弓箭,一支利箭破竹而发,径直朝陆诗瑶射过来。 冬至见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陆诗瑶身前。 陆诗瑶惊恐地睁大了眸子,前世冬至惨死的样子仿佛又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让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然后秉足一口气将冬至用力推开。 这一世,她不会让任何人再为了救她而死了,她不想再痛苦内疚地活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对她的怜悯之心竟这样短暂,她还没有报完自己的大仇就要命丧于此,早知会有这一天,她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在秦臻和杜青萝的饭菜中投毒,然后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泛着冷光的利箭在她瞳仁的倒影中越来越近,陆诗瑶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眸子。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那支利箭并没有刺入她的胸膛,而是径直落在了她脚边。 白露吓呆了,瞬间瘫坐在地,而冬至则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了陆诗瑶。 与此同时,一道邪魅的紫衣身影从空中玦然落下,这人背对着陆诗瑶,她瞧不见他的正脸,不过单单观其背影,倒也能看出来此人不是什么庸俗之辈。 他周身的气度矜贵,身上穿的衣服用的也是上等面料,似乎是蜀锦,素来只有城中那些皇亲贵胄才能用。 莫非,这是宫里的人? 想到这儿,陆诗瑶一个箭步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我是郡王府秦世子的侧妃,今日途径此地,不知为何竟被这些山贼盯上了,还望阁下能出手相救,郡王府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日后必有重谢!” 萧承挑眉笑道:“是吗?那不知,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陆诗瑶听见这声音,身子蓦地一僵。 这声音,和刚刚躲在林子里揭穿她身份的分明是同一个人! 她愕然睁大瞳仁瞪着他,再一细看他的脸,又只觉面熟。 此人长的丰神如玉,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邪气,倒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气度。 她凝起神一遍遍回想着自己前世所见过的人,思绪最终定格在她出嫁前夕,父亲还在为她设擂台比武招亲的时候。 当时有一个纨绔子弟一举打败秦臻,让秦臻丢了好大的脸面,不过当时她已经对秦臻情根深种,对最后的战胜者自然不上心。 不过缘分在冥冥之中另有天定,她还记得,在她苟延残喘的最后两个月,朝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权臣,那人在朝堂上处处打压秦臻,不动声色间,便夺走了秦臻手中近乎一半的权力。 而那位权臣,正是当年在擂台上比武抢亲的人。 她还记得,他的名字,叫萧承。 萧承,是长公主之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固然他们后来没有缘分了,可锦官城处处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素闻萧承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是西楚赫赫有名的战神,只要有他在,便可保西楚江山百年安定。 不过皇上龙体日衰,朝中皇子们亦是明争暗斗不断,秦臻一心拥护的人是三皇子楚怀瑾,而萧承扶持的却是五皇子楚怀玦。 依靠陆家做助力,三皇子一派得到了源源不断的钱财以供他们招兵买马,而五皇子一派所依仗的则是萧承手里的兵符,这两派可谓是势均力敌。 第30章 玩世不恭 虽然在她被毒死的时候并不知道最后是谁做了皇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萧承在当时几乎已经掌控了朝中过半的大臣。 如今她虽有报仇之心,可陆家说到底也只是个富庶之家罢了,在朝中并没有自己的根基,想扳倒一个荣存百年的郡王府还是有很大阻碍的。 不过,如若能跟萧承合作的话,她就可以借助萧承的手除掉秦臻了,毕竟他们的敌人是一致的。 虽然他刚刚在独眼龙面前揭穿了她的身份,但是他现在也救了她,倘若真要她死,他又何必现身,所以他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可能的。 想到这儿,陆诗瑶目色坚定地看向萧承。 “只要阁下肯救我,陆家必定许以黄金百两做酬谢!” 她说的是陆家,而不是郡王府,便说明她是要用陆家和他扯上关系,他这种聪明人,一定能听出她话中的深意。 果然,她话音刚落,萧承便嗤笑着反握住了她的手。 “一言为定!” 语罢,也不管陆诗瑶是何反应,挑起手中长剑便向围过来的小山贼刺去。 跟着他的护卫司九让白露和冬至躲进了马车中,自己则站在车厢前,上来一个山贼便杀一个,出手十分利索。 陆诗瑶被萧承紧抓着一只手不放,无奈之下只能跟着他在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耳边全是刀剑相向的声音。 她活了两辈子,哪见识过这么危险的场面,魂儿都快吓飞了,干脆两手并用紧紧抱住了萧承的腰。 这下反而阻碍了萧承的动作,他皱了皱眉,敛容看她。 “你先放开我!” “不行,我害怕,而且、而且两个人在一起明显更安全啊!” 陆诗瑶猛烈地摇摇头,抬起眸,见那独眼龙的冷箭又朝他们射了过来,吓得她忍不住尖声大叫,抓着萧承一直往后退。 “吵死了。” 萧承烦闷地瞥了她一眼,抚剑接住那支长箭,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后,又反手将冷箭甩了出去,正对独眼龙的眉心。 独眼龙根本就没料到这支箭居然会向自己反射回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眉心已经中招,整个人当场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一击毙命了。 四周的小山贼们见领头的已经死了,瞬间怒了,集中势力朝萧承攻过来。 原本凭借萧承的武功,对付几个小山贼自然不在话下,不过眼下还要护着陆诗瑶,难免被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刚解决了前方的两个小贼,后方紧接着又攻上来三个,萧承只顾着解决左右两侧的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 眼见那人手里的刀就要落在萧承背上,陆诗瑶瞳仁一缩,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小心!” 萧承错愕地拧了下眉,心里某处地方好像突然间剧烈地跳了一下,他根本就没想到陆诗瑶会替自己挡刀,明明自己刚刚还怕的要死,可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了,这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眼见形势危急,萧承也顾不上细思,握着长剑的左手迅速解决掉身侧的两个人后,右手同时接住了举在陆诗瑶头顶上方的那把刀。 这刀刃很锋利,瞬间就在他掌心划开了一道血口。 而那小山贼见他受了伤,情绪跟着激动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刀往下压,像是要将萧承的手掌生生砍断似的。 陆诗瑶愣愣看着,凛凛神,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朝那小山贼用力打了一下。 这给萧承争得了一口喘息之机,趁那山贼吃痛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刺入这人的胸膛。 司九已经解决了围在马车四周的山贼,赶过来帮忙。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不过几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山贼几乎都被他们消灭了,活着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见司九举着剑准备将那最后一个也灭口了,陆诗瑶眉眼一动,突然出声。 “等等!” 司九不做反应,而是转眸朝萧承看去,询问他的意思。 见萧承点头,他才收起了长剑。 活着的那个小山贼见所有弟兄们都死了,身子一软,当场跪到地上向萧承磕起头来。 “大侠饶命,小的不过是清风山上的一个小喽喽,当家的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今儿个不小心惹到了大侠,是我们不对,不过小的也是奉命办事啊,还请大侠宽宏大量,放小的一马吧!” 萧承目色淡淡地瞥他一眼,随后朝陆诗瑶看去。 “斩草不除根,日后必定会成为大患,你别告诉我你突然对这人心软了。” “怎么会,不过是留着他还另有用处罢了。” 陆诗瑶勾唇笑笑,忽然挑眉,“小侯爷,不如我们合作一把,怎么样?” 萧承闻言,瞬间眯起眸子,“你叫我什么?” 他可不记得,他刚刚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身份。 而在此之前,他们也并未见过面,她怎么会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陆诗瑶气定神闲地笑道:“你既是已故定远侯的独子,那我称你一声小侯爷,又有何不对?” 萧承目色动了动,眸光越来越危险了,甚至出现了一抹杀意。 “看来,秦世子的这位侧妃,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 “小侯爷不必如此意外,想猜到你的身份也并不难,你身上锦衣的面料所用的乃是蜀锦,料子很新,应该是今年才进贡的,不过素闻蜀锦难得,蜀地太守统共也只上贡了五匹而已,我曾听世子殿下说,皇上曾将其中三匹赐给了他最宠爱的三位皇子,自己留了一匹,而最后一匹则差人送到了定远侯府,长公主与皇上兄妹情深,皇上惦念自己的亲外甥,也是应当的,不是吗?”陆诗瑶淡声解释道。 萧承闻言,身上戾气随之收敛了几分,不过嘴角依旧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你让我留着这人的性命,到底有什么用?” “我刚刚说过了,想和小侯爷你合作啊,帮你争得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怎么样?”陆诗瑶循循善诱。 萧承勾着薄唇轻嗤,“只怕你是为了自己吧?杜家买通山贼,要他们在此处取你的性命,今日虽然逃过了一劫,但也仅仅死了一个三当家而已,那山上可还住着两个,倘若让他们知道自家兄弟是因你而死,即便你有郡王府做屏障,他们也定有其他法子杀了你,所以唯有将他们全部剿灭,你这颗心才能彻底落下,不是吗?” 第31章 一目了然 陆诗瑶见他拆穿自己的心思,也不急着辩解,而是合掌拍了两下,像在奉承他似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小侯爷不愧有将相之才,果然聪明!没错,我确实是想将整座清风山上的山贼全都剿灭了,不过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住在这山下的村民们,还有,这附近的村民近来总是为山贼所祸,东吾卫围攻三次都失败了,可见他们其中必定早就有人与山贼勾结起来了,如今依靠东吾卫已经不能成事了,村民们对朝堂的不满越来越激烈,这个时候,谁剿灭了山上的山贼,谁就能得到这些百姓的拥戴。” 这并非是她在信口胡言,关于清风山上那伙山贼,她在前世的时候也有所耳闻。 山贼祸乱了不少平民百姓,东吾卫出动几次都失败了,惹得这些乡民们对朝廷越来越不满,后来是三皇子带人围攻了整座清风山,将山上的贼人一举歼灭,才让城外的乡民们得到了永久的安宁。 也正因为这件事,三皇子在朝中声望甚高,皇上几番嘉奖,就连住在山脚下的村民们也对三皇子感恩戴德,一时间,城里城外全都在颂扬三皇子的丰功伟绩,连带着秦臻也沾了不少光。 她那时候只是一个久居内宅的小姨娘,哪想得通这其中的猫腻,但是今日经此一难,反倒让她弄明白三皇子前世究竟为何会建下奇功了。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杜青萝的哥哥杜启封正是东吾卫的首领,而刚刚在东风村,那老伯又说杜家拿了山贼去威胁他们,再联想起这其中的种种细节,可见与山贼联合起来,出卖东吾卫攻防图的人应该就是杜青峰。 而杜家又是三皇子一派的人,杜青峰自然也要听命于三皇子。 三皇子先是让杜青峰三次剿匪失败,弄得民怨滔天,接着再像一个救苦救难的大菩萨一样带着人一举剿灭山贼,既在皇上那儿讨了个好,又得到了好名声,一箭双雕,可不就是个好计谋。 但是今日这事既然让她碰上了,就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样把好处拱手让给三皇子。 萧承是五皇子的人,所以,她打算把这个建功扬名的好机会送给五皇子。 想到这儿,她又敛眉看向萧承。 “怎么样,小侯爷想清楚了吗?您要不要同我合作?” 萧承垂眸看她,“你打算怎么做?” 陆诗瑶听见这话,便知他是答应了,秀眉一挑,旋即从怀中拿出两只精致的小药瓶。 打开后,分别倒出一粒小巧的药丸来,不过颜色却并不相同,一颗是黑的,另一颗却是白的。 她勾唇笑了笑,随后看向那个小山贼。 “这颗白色的药丸呢,是天下第一神医所研制的解毒丹,一颗可解百毒,而这颗黑色的,却是天下第一毒医所做的奇毒丹,听说只要吃下之后,便会七窍生烟、肺腑崩裂而死,你说是解毒丹厉害,还是奇毒丹更厉害?” 这小山贼被她说懵了,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夫、夫人,您、您想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把你们山寨的地形图给我画下来。”陆诗瑶轻飘飘地笑道。 小山贼当场就僵住了,随后摇头。 “不,我、我不画,我虽是个山贼,可老大说了,做山贼自当有义,打死我都不可能出卖寨子里的弟兄们!” “没想到你的骨头还挺硬的,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说着,陆诗瑶便将手里的奇毒丹伸了出去。 “听毒医说,这奇毒丹服下之后啊,一开始会感觉到有几万只蚂蚁在体内爬,从头到脚,它们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你的身体,然后你的耳朵和嘴巴便会像着火了一样生出一团浓烟来,紧接着,你的肺腑会慢慢涨大,像吹起的牛皮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再也撑不住了,就会砰的一声爆裂开来,不过这还没完呢,你虽然死了,可尸骨还在啊,听说中过奇毒丹的尸体会散发出一股奇香,吸引着附近的飞禽鸟兽来啃噬你的尸体,连骨头渣子都不给你留一根呢!” 司九皱了皱眉,有些听不下去了,便默默转过了头,却不想竟看到他家公子居然听的津津有味,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诗瑶。 而那小山贼已经被吓傻了,这中毒的后果简直比一剑杀了他还可怕,他实在是受不住这种痛啊! 见他眸中出现了一丝动摇,陆诗瑶眉眼一闪,继续往下说。 “你看,你们的三当家都被我们杀了,按理说,这里离清风山那么近,守在山上的人怎么着也该收到消息了吧?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赶来支援,这说明什么,说明山上的人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死活,毕竟你们多死一个,他们就能从杜家手里多拿一点儿银子,只是可怜啊,你们拼死拼活地在这儿卖命,而他们却只顾着享受了,我若是你,才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些山贼多是没读过书的粗人,故而也没什么脑子,根本就禁不起刺激,她稍稍挑拨一下,这人心里的天平就会彻底倾斜了。 果然,她话音落罢时,那小山贼的脸色立时变的难看起来,不过犹豫了片刻,他便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起地形图来。 这夫人说的不错,凭什么他们在这儿卖命,而山上的弟兄们却要拿着他们的卖命钱过好日子去? 他们在林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山上的人不应该听不到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支应他们,可见是根本没有将他们的死活放在眼里,既是如此,那就怨不得他了。 他的弟兄们都死了,他得为他们报仇,他自己不好过,山上那些人通通都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陆诗瑶达到目的,转眸与萧承对视一眼,随后让冬至拿着纸笔下来将小山贼画好的地形图一笔一划的誊抄下来。 这图画的十分完整,哪里是他们放哨的地方,哪里设有陷阱,简直一目了然。 画完之后,小山贼扔了树枝,抬头看向陆诗瑶。 “现在你们总可以放了我吧?” “自然不行。”陆诗瑶淡笑。 小山贼立时恼了,“你说话不算话,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是你偏要误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陆诗瑶挑眉看他。 第32章 以身相报 小山贼气急,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张开嘴正要破口大骂,那颗黑色的药丸却突然飞进他喉中,他还尚未反应过来便咽进去了。 “你、你敢算计我!” 陆诗瑶漫不经心道:“不用这么害怕,毒医说了,这奇毒丹要在三天之后才会发作,我之所以让你服下,不过是还有一事让你做罢了,只要你把事情做成了,我不但把解药给你,连带着那两箱金子也一并是你的了,如何?” 小山贼瞥见那两箱闪闪发光的金子,瞬间心动了。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诗瑶莞尔一笑,低低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让司九放了这小山贼。 小山贼想想自己的小命,再想想那两箱金元宝,逃命似的朝清风山飞跑而去。 萧承盯着他狼狈的背影,凉声笑道:“你就不怕他出尔反尔?” “当然不会,不管是为了命还是为了钱,他都只能照我的吩咐做事,更何况他已经把路线图给我们了,彻底没有退路了,而我现在之所以多此一举,也不过是想借机把杜家拖下水罢了,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岂能轻易放过他们?”陆诗瑶语出淡漠。 萧承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看你这心肠倒是一点都不输杜青萝,一样的恶毒。” 陆诗瑶同样讥笑,“固然恶毒,可不代表完全没有良心,对待自己的恩人,我还是很善良的。” 话落,她猝不及防地握住了萧承那只受伤的右手,指尖还碰巧按在血口处,疼得他直皱眉。 “这就是你所谓的善良?” “抱歉,我一时没看清。” 陆诗瑶坏笑着让冬至从车厢里拿来一瓶金疮药。 林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很不好闻,而且那山贼已经跑回清风山报信去了,要不了多久,山上的同伙就会下来收尸,若是跟他们碰上就不妙了,所以陆诗瑶便带着萧承先坐上了马车,由司九赶车,载着他们缓缓离开了密林。 陆诗瑶先拿起一壶茶倒在萧承的伤口处,简单帮他清理了一下上面干掉的血渍,随后又倒了一些金疮药,再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好。 想了想,干脆将剩下的金疮药一并送给了他。 “这是天下第一神医给的药,可比宫里那些御医厉害多了,每隔两个时辰便换一次药,我保证不出两日,你的手便会恢复如初了。” “连天下第一神医都能扯上关系,看来小娘子的神通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萧承眯眼笑道。 陆诗瑶听见那声“小娘子”,只觉得轻佻至极,她现在还是郡王府的侧妃,就算他和秦臻再不对盘,该有的礼数还不能丢吧? 不过素闻这位小侯爷玩世不恭,一向没规没矩的,就连皇上见了他都头疼,她一个侧妃,又哪有资格说什么。 “财可通神,没听说过吗?我陆家别的不多,钱财这种东西要多少便有多少,更何况我爹素来喜欢结交江湖好友,待人赤诚,与天下第一神医交好,也并没什么可奇怪的吧?除了神医,我还认识天下第一毒医呢!” 萧承闻言,好奇道:“听闻这二位原本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只是后来志向不同,便彻底决裂了,可是真的?” “什么师兄弟,他们明明是夫妻!只是毒医不满神医的名声压过自己,这才故意放出风声说他们二人不合,凡是被她盯上的人,她看对方不顺眼就给人家下毒,她每毒一个,神医就救一个,久而久之的,夫妻俩就真的不合了。”陆诗瑶撇嘴道。 萧承闷笑一声,方要启唇,一阵山风忽然从空中掠过,吹起了车帘一角,吹动着陆诗瑶的发梢从他面前拂过,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另他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了,刚刚她毫不犹豫地帮他挡刀的时候,亦是如此。 这样的悸动,让他有些迷乱,也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向她靠近。 陆诗瑶见他忽然朝自己逼近,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你干嘛?” 萧承挑眉淡笑,“我不过是觉着有些冷罢了,你紧张什么?” 陆诗瑶疑惑道:“你很冷吗?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萧承勾唇,“受伤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没感觉,小娘子,说起来,我今日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我不是说过了,黄金百两,足够报答小侯爷的一命之恩了吧?”陆诗瑶扬眉看他。 萧承看着她绯红的小脸,突然起了逗趣的心思,撑着身子朝她又靠近了一寸。 陆诗瑶缩着脖子往后仰,刚要推开他,耳边紧接着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不要金子。” 不要金子?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爱财的?据她所知,定远侯府的家产貌似并没有多少啊,不然萧承前世权倾朝野的时候,世人也不会说他两袖清风了。 如今既不要金子,莫非是想要更贵重的东西? 想到这儿,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小侯爷不要钱,那您想要什么?” “我要你。”萧承语出惊人。 陆诗瑶愕然睁大了眸子,紧接着用力推开他,结果却不小心甩到了他那只受伤的手,伤口顿时裂开,血一下子就从里面溢出来了,很快便将整条帕子染红了。 萧承疼得脸色骤变,“小娘子莫不是要谋杀恩人?看来我身上这血今日怕是要为你流干了。” “赶紧闭嘴吧你,再敢口出狂言,我真不救你了!”陆诗瑶气恼道。 但手上却毫不含糊地将那条染红的帕子解开,又重新帮他清理了伤口。 萧承弯眸笑道:“小娘子怕是弄错了状况,今日救人的是我,世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戏文里不也唱了吗,英雄救美人,美人最后多半都是要对英雄以身相许的。” “小侯爷算英雄吗?若非你多嘴揭穿了我的身份,我早就靠着那两箱金子轻松过关了。”陆诗瑶忍不住跟他斗嘴。 萧承却耍起了无赖,“我不管,反正我救了小娘子,小娘子就当以身相报!” 陆诗瑶气的想把他揍一顿,要不是念在他们身份悬殊的份儿上,她真忍不住动手了。 “小侯爷休要继续胡言,我已经嫁进郡王府了,是世子殿下的侧妃,男女有别,还望小侯爷谨言慎行。”她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第33章 人多眼杂 萧承听见这话,目色却突然沉了下来,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随后收回自己的手胡乱地包了一下,根本不让她碰。 陆诗瑶也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又抽的哪门子疯,也懒得去深究他的心思,沉默一瞬,她又拿出了那张誊抄下来的路线图。 “这个东西还是交给小侯爷保管吧,三日之内,您必定有用。” “这也算是救命之恩里的一部分?”萧承讥讽笑道。 陆诗瑶仔细想了想,摇头。 “我只是想借这个东西在小侯爷面前讨个好,希望您能跟我合作而已。” “合作?”萧承挑眉,“你是秦臻的侧妃,而我素来又看不惯秦臻,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吗?再说,你一介女子,同我合作做什么?” “我愿意举整个陆家之力帮扶小侯爷,倾覆一个百年根基的郡王府,算合作的理由吗?”陆诗瑶目色坚定地望向他。 萧承神色骤变,“你认真的?” “自然。”陆诗瑶抿唇。 萧承凝神看着她,眸中突然多了一抹深意,“为什么?你不要忘了,你是秦臻的侧妃,郡王府若是没了,你自己也要跟着覆灭。” 陆诗瑶笑道:“小侯爷放心,我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提前为自己安排好后路,这张路线图就全当是我的诚意了,小侯爷可以慎重考虑一下,如若有意向同我合作,我自然高兴,倘若你心存怀疑,觉得我是在骗您,那今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我也并未说过这番话,你……” “不用考虑了,”萧承打断她的话,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的脸,“我答应你。” 陆诗瑶见他想都不想地就答应了,反笑道:“你难道就不担心这是我和秦臻联合起来对你使的一出计吗?我假意背叛他,然后与你合作,实则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好将你往后在朝堂上的行动计划都告诉秦臻罢了。” “你觉得我会给你背叛我的机会?”萧承不苟言笑,“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会扭头对付郡王府,不过朝堂上有那么多人可供你选择,你却偏偏看中了我,这说明我们两个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陆诗瑶嘴角一抽,想了想,将那两箱金元宝一并推到他面前。 “这是给小侯爷的谢礼,算是答谢您的救命之恩。” “你拿杜家的金子给我当谢礼,倒是挺会为自己省钱。”萧承嗤笑。 陆诗瑶抿唇,“反正我带回去了也是白白便宜了郡王府,倒不如送给小侯爷,说不定您会有别的用处呢?我看过了,这金子底部刻的并不是官府的烙纹,应该是私造的。” 私造金银,可是砍头的重罪。 杜家那些人也确实是胆大包天,连金子都敢私造,还全埋到地里去了,这是当真不怕东窗事发。 萧承打开箱子看了一眼,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小娘子哪里是送了一份谢礼给我,分明是送了一把刀。” 陆诗瑶敛容笑笑,并不回话。 就算是刀,她送的也绝对是一把最锋利的好刀,给了他,何尝不是在帮他一个大忙,毕竟杜家也是三皇子的一大助力,若是削弱了杜家,就等同于削弱了三皇子的势力,他该感谢她才是。 ............ 与此同时,那个从密林中跑走的小山贼此刻已经着急忙慌地回到了寨子里。 放哨的人见他满身是血,当下便知道他出事了,赶忙带着他去见了大当家靠山王和二当家鬼见愁。 这黑风寨乃是兄弟三人一手创立的,其中数大当家最有威严,二当家最狡猾,而三当家独眼龙则是个鲁莽之辈,遇事冲动不过脑子,动手也狠。 杜家派人来送信的时候,大当家原以为不过是杀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就派独眼龙下山了。 哪想到竟是一去不复返,紧接着就收到了独眼龙身亡的消息。 小山贼瑟瑟发抖地跪在大当家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咱们今儿个可是被杜家害惨了啊!他们假意让咱们杀那陆姨娘,说什么陆家有钱,只要掳来了陆姨娘,就能借机要挟陆家拿钱,可谁曾想他们却早早在林子里设了埋伏,就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了啊! 东吾卫三次都没攻到山上来,惹恼了皇上,那姓杜的怕丢了自己的乌纱帽,这才设计引诱三当家的下去,好借此回去立功,小的见情况不对,就趁乱赶紧跑回来向您通风报信儿来了,大当家的,您可一定要为三当家报仇啊!” 大当家听见这话,气的当场摔碎了手里的酒坛子。 “他奶奶的,杜家竟敢出尔反尔害我兄弟,老子跟他没完!” 二当家鬼见愁穿着一件虎皮夹袄坐在另一侧,精湛的眉眼盯着那小山贼打量一瞬,随后开口。 “大哥,杜家与我们合作多年,必然不可能突然坏了咱们之间的规矩,依小弟之见,这件事的内情如何,只怕还得细查。” 大当家闻言拧眉,“你这意思是说,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拨我们和杜家的关系?” 二当家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大当家仔细想了想,随后点头,“老二,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确实不能草率,这样,你即刻带人去城里查探一下,老子倒要看看,在背后搞鬼之人究竟是不是杜家!” 二当家闻言,当即从凳子上站起来。 “大哥放心,小弟一定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查明白了,给老三和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话落,他便带人出去了,连那个小山贼也一并带上了。 ………… 半个时辰后,郡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萧承知道城内人多眼杂,若是有人看见他和郡王府的侧妃同坐一辆马车回来,只怕会有损她的名声,故而让司九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前停了车。 “你身边只有两个贴身婢女,未免也太寒碜了些,若是再遇上什么危险,你们主仆三人怕是也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儿,我们既然已经联盟了,而你又接连送了我两样大礼,我自然应当回礼,司九武功高强,可做贴身护卫,从今往后便让他跟着你,至于怎么向郡王府的人解释他的来历,那是你的事,还有黑风寨的事,你也不必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一切。” 第34章 不虚所言 陆诗瑶见他安排的面面俱到,甚至连自己的贴身护卫都送给她了,心中自然感激,不过也并没有推辞,毕竟眼下她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她们。 “既是如此,那便谢过小侯爷了。” “若当真想谢过,倒是不妨考虑一下以身相许。”萧承又起了坏心思。 陆诗瑶斜眼看他,“小侯爷在别家姑娘面前也这般没正形吗?” “这倒不是,毕竟世间女子千千万,能被我看上的人也并不多,你还算头一个。”萧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看着她。 陆诗瑶却只当他是在说笑,他出身高门,日后当娶的也自该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如此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至于她,她算什么呢,不过是个商女罢了,连秦臻和老郡王都看不起她,更何况是他这种皇亲贵胄。 所以这一世重生之后,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缘分随天定,若是老天爷注定要她孤独终老,那她也没什么办法。 与萧承道别后,司九便赶着马车回郡王府了。 他虽是萧承的贴身护卫,可行踪素来隐秘,只有在萧承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现身,所以京中极少有人见过他,自然也不会担心会被秦镇认出来。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郡王府门前缓缓停下,甫一下去,陆诗瑶便瞧见右侧的石狮子旁停着一辆奢华大气的马车,只当这府里来客人了,并未放在心上。 进了正门,一直往前走,刚到花园口,耳边突然传来两记大笑声,一记是秦臻的,另一记听起来却有些浑厚,声音略显苍老。 陆诗瑶下意识地转眸看去,只见秦臻和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站在荷塘边上有说有笑。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秦臻和那中年男人同时回过了头,只见那人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两只眼睛却像鼠目似的眯着,鼻子下留着两道八字须,一脸的奸诈之相。 看清这人的正脸后,陆诗瑶的身子突然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蓦地抓紧了白露的手。 “白露,走,快走!”她急声催促着,眼眶中隐隐泛出一滴晶莹。 司九一脸奇怪,这陆小姐突然间这么大的反应,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可两只眼睛却红通通的,贝齿也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分明又是动了怒。 那眼眶里就仿佛突然间迸出一团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将周围的人全都烧毁殆尽。 白露也觉得奇怪,刚刚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小姐突然间是怎么了啊,怎么像中邪了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催着她赶紧走,这是要她走哪儿去啊? “小姐,您……” 话还没说完,陆诗瑶又愕然睁大眸子,一把将白露拽到自己身后,像是要极力将她藏起来似的。 而她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缓缓向她们走来的秦臻和那中年男人。 司九奇怪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总算明白了让她愤怒的所在。 她在盯那个中年男人,刑部尚书方林海。 难道方林海以前和陆家有什么过节吗?不然她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他随公子自幼待在锦官城,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方林海审过陆家的案子啊,更何况这陆小姐都已经嫁到郡王府了,而秦臻和方林海又同属一个阵营的人,看在秦臻的面子上,方林海也绝对不可能和陆家过不去,她根本就没有憎恨方林海的理由啊? 司九百思不得其解,见秦臻和方林海已经走近了,只得默默垂下头。 而陆诗瑶也深吸一气,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该那么失态的,如今已经重来了一世,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事情不一定会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见秦臻和方林海到了跟前,陆诗瑶面露浅笑,福身向二人行礼。 “见过殿下,妾身不知府里今日要来贵客,实在是唐突了,望殿下莫怪。” “瑶儿不必多礼,这位是方尚书,乃是为夫的至交好友,素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也无需自责。” 秦臻淡然笑着,视线随即落在司九身上。 “这位是?” “哦,他是我们陆家的护卫,深受我爹信任,原是送嫁队伍里的,可我出嫁之前,他家中碰巧出了点事,如此就耽误了几个月才来,碰巧我今日出城收租时遇上了他,就将他一并带回来了。”陆诗瑶解释道。 秦臻闻言,点点头,心下倒也没有半点怀疑。 而在他们谈话时,方林海不轨的眼神一直瞄着她身后的白露,那眼神看的人心里极不舒服,让陆诗瑶瞬间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她不会忽略这样的眼神,上一世,她爹娘锒铛入狱,身为主审官的方林海正是带着这种眼神走到她面前,从她身边带走了白露,然后将白露折磨了整整一夜。 如今当着她和秦臻的面,他依旧肆无忌惮到半点都不掩饰自己心里的欲望,简直该死!老天爷怎么会让这种没人性的畜牲活在世上,甚至还能入朝为官做了大臣,他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些! 陆诗瑶咬了咬唇,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随后开口。 “既然殿下和方尚书还有要事相商,那妾身便不打扰了,我刚带着两个丫头从东风村回来,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恐污了殿下和方尚书的慧眼,便先行告退了。” 秦臻见她裙角上带着一些泥泞,也觉得丢人,便摆摆手让她们先退下。 哪曾想陆诗瑶刚转过身子,一直沉默着的方林海突然出声了。 “听闻这郡王府里突然多了一位侧妃,本大人还没有恭喜夫人呢,何必急着走啊。” 陆诗瑶脚步一顿,嘴角强扯出一抹笑。 “尚书大人,贱妾的身份比不得世子妃尊贵,哪有资格陪侍殿下左右,还是……” 方林海笑着打断她的话,“素闻江南女子温柔婉约,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所言,侧妃长的本就绝色,没想到连身边的丫头竟也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儿。” 陆诗瑶听见这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而秦臻则微微眯起双眼,见方林海一直盯着白露看,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方林海为官不正,私德更是有亏,坐上尚书之位的第一年便接连娶了五房小妾进门,若不是三皇子有意拉拢六部的尚书,他才不会和方林海这种人有所往来。 第35章 猝不及防 不过眼下方林海既然看上白露了,那他倒不介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如此也好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 拿定主意后,秦臻便意有所指地看向陆诗瑶。 “瑶儿,你前几日不是说要为白露寻摸一门好亲事吗?依为夫之见,方尚书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白露一个丫头,入门之后便是姨娘,里里外外都有人伺候着,总比当个使唤丫头要场面一些,更何况方尚书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定会好好善待白露的,不知方尚书意下如何?” 他明明是在问陆诗瑶的意思,可说到最后却直接越过了她,可见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想法,毕竟他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该把白露嫁给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但陆诗瑶最恨的就是他的自私,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他不惜一切代价地利用她身边人,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还打着为她好的幌子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善人一样,以前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爱他,可如今不同了,秦臻今日胆敢妄想把白露送给方林海,就别怪她不给他面子了!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虽然想过给白露安排一门好亲事,可以白露的出身,能嫁之人也无非是个平民百姓,方尚书身份尊贵,若是娶了咱们郡王府的婢女进门,只怕要被外人笑话,这不知道的,怕是还要故意说咱们郡王府给方尚书摆架子呢!” 秦臻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不过当着方林海的面,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对陆诗瑶发作,只得暂时忍下了。 而方林海也不知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还是装的,居然眯着眼朗笑了两声。 “侧妃严重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官素来是个爱美之人,既然世子殿下有成人之美,那本官又怎好推辞呢,毕竟这也是世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秦臻跟着笑道:“不错,瑶儿,你看方尚书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再说方尚书是要纳白露为妾,必不会大操大办,我看你还是让白露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跟了方尚书,她的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姐……” 白露咬着薄唇抓紧了陆诗瑶的手臂,想摇头却又不敢。 她不过是个陪嫁丫头,侍奉的虽然是自家小姐,可到了郡王府,便是郡王府的下人了,凡是世子殿下的命令,任何人都得遵从。 可是这方尚书年纪大的都可以当她爹了,她怎么能嫁,更何况这方尚书的眼神还阴恻恻的,让人看着实在害怕,她才不要当什么姨娘,她只盼着这辈子能一直陪着小姐,侍奉小姐到老就足够了。 陆诗瑶与白露是一起长大的,岂会不知白露的心思,更何况,有了前车之鉴,今日就是白露点头答应了,她也一定会拼死拦着。 方家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白露到了那儿,岂会有好日子过! 秦臻见主仆二人皆是一脸的凝重之色,轻轻挑眉。 “怎么,瑶儿不同意?” 陆诗瑶回过神,启唇笑道:“怎么会,妾身只是在想白露的运道好,竟然能得方尚书另眼青睐,这是她的荣幸。” 话落,她又扭头看向白露。 “白露啊,你还不赶紧谢过方尚书?” 白露苦着脸抬眸看她,本想拒绝,可又害怕会让她为难,只得福身向方林海行礼。 “奴婢谢过方尚书……” 小姐素来温柔,对她和冬至也如同亲妹妹一般好,凡是她们不愿意做的事,小姐从来都不会强迫她们的。 刚刚她明明都像小姐表露过心里的想法了,为什么小姐还是随了世子殿下的意愿啊? 连她都能看出来这位方尚书不是什么好人,难道小姐会看不出来? 若是真的要她嫁给这方尚书,她还不如去死。 白露咬了咬唇,心里暗暗拿定主意,正要起身,耳边又蓦地传来了陆诗瑶的声音。 “白露,方尚书赏识的是江南女子,你自当该用江南的礼节谢过方尚书,如此更显诚心。” 白露疑惑抬头,“江南的礼节?” 江南哪有什么不一样的礼节啊,和锦官城明明是相同的,小姐到底在说什么啊? 陆诗瑶故作无奈地看她,“你才来这儿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把咱们江南的礼节给忘了,小的时候,先生教书我不好好学,他就总打我手心,后来先生更被我气病了,爹娘心里过意不去,带着我亲自上门向先生道歉,就是在那时候,先生教我行了江南之礼,结果我却闹了好大的笑话,你怎么全都忘了?” 白露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眸子顿时亮了。 “小姐莫怪,奴婢也是离家太久了,所以一时忘了,如今经小姐提醒,倒是全记起来了!” 话落,她猝不及防地朝方林海走近一步,水眸中含着盈盈笑意,两手随之屈起并拢,朝方林海深深鞠了一躬。 “方尚书,奴婢谢过……”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又突然闭着眼栽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是中邪了似的嘴歪眼斜的,瞧着好不吓人。 陆诗瑶见状,立时大叫出声。 “糟了,是她的癫痫之症发作了,冬至,快去找树枝封住她的嘴,免得她咬烂自己的舌头!” 冬至闻言,忙不迭地捡来一根细树枝,强行塞进白露嘴巴里,可她还在不停地抽动着,两只水眸不停地翻着白眼。 司九凛了凛神,最先反应过来,伸指在白露后颈点了一下,随后将她抱起来。 冬至着急道:“小姐,老爷早就说过不能让白露来,她这病霸道的紧,连天下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若是旁人一个不防,只怕会被她活活咬死,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发作了?” 陆诗瑶见秦臻和方林海已经吓呆了,叹着气摆了摆手,让司九把白露先抱下去。 等两人离开后,她才不好意思地看向方林海。 “方尚书,实在是对不住,原以为白露每日服着药,不会突然发病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是我的过失,原本我爹也说了不让她陪嫁,可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感情极深,留她一个人在江南,我实在不放心,不过您不必太过担忧,她这病还是可以用药控制的,寻常时候绝对不会发作,更不会咬死人,冬至刚刚都是胡说的,您可千万别信!” 第36章 擅作主张 方林海怔了怔,缓缓回过神,见陆诗瑶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着这番话,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不娶白露似的,心中更觉得不舒坦。 难怪这么漂亮的丫头迟迟没有嫁人,他就说,那丫头长的比这锦官城中过半数的千金小姐都好看,秦臻虽不是个好色之人,可他娶的几房小妾哪个不是难得的美色,而他却偏偏放过了那丫头,原来是早就知道那丫头患有不治之症! 亏他刚刚还以为秦臻是有意同自己交好呢,没想到却是这么回事儿! 想到这儿,方林海心中顿时浮起几分不满,要不是顾忌着自己还在郡王府,只怕早就发作了。 陆诗瑶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唇,继续道:“方尚书,白露虽是我的婢女,可在我眼里,她就同亲妹妹一样重要,如今您看上了她,是她的幸事,至于嫁妆方面,我自会为她准备的妥妥当当,您大可放心,我定不会让她辱没了尚书府的面子,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尽的一番心意吧……” 方林海见她都迫不及待地说到嫁妆上了,心中更觉气闷。 天下又不是没有好看的女人,他又何必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女而给自己惹一身腥,陆诗瑶虽然口口声声说她那病可以用药控制,可难保万一呢? 如若她哪天突然发作了,岂不是有可能会伤到他? 再说她身上有病,身子只怕也不干净,他没必要为了贪图一时的美色而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这门亲事还是算了,他方林海可没下作到娶郡王府的一个婢女进门! “秦世子,本官突然想起来刑部还有一些要务等着处理,便不同您闲聊了,改日再约您出去小坐,告辞。” 秦臻听见这话,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沉着脸朝他合抱一拳。 “方尚书慢走!” 陆诗瑶困惑不已地望着方林海急匆匆的背影。 “殿下,这好端端的,方尚书怎么走了啊?咱们不是还要细说他和白露的好事吗?” “好事?你身边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儿!”秦臻怒气冲冲地瞪她,“她既患有癫痫之症,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在方尚书那儿丢了多大的脸面,如今他怕是还要以为我是故意找了个有病的丫头跟他攀亲!” 陆诗瑶愕然睁大眸子,“殿下,方尚书怎会这么想,他不是喜欢白露吗?再说白露那病确实也好久没有发作过了,起码在妾身嫁到郡王府的这四个月来,一次都没有病发过,妾身还以为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这才没有告诉您,再说您每日操劳朝堂上的事,已经够累了,妾身哪还敢拿这点小事去叨扰您,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方尚书竟会因此生气,这不应该啊,妾身看他方才的脸色,明明很喜欢白露啊……” “喜欢?我看你真是蠢得不轻,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你院子里那两个丫头的终身大事,往后你自己筹算,莫再来问我!” 秦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陆诗瑶凛凛神,回眸看了眼他气冲冲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她早就说过了,秦臻胆敢插手她身边之人的事,就别怪她不给他脸面。 不过今日倒也巧了,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遇见方林海,他是前世害死白露的罪魁祸首,更是下令监斩了她爹娘的主审官,关于爹娘的案子,他连审都没审就直接判了死刑,试问她岂能甘心! 这桩桩件件的私怨加在一起,足够她杀死方林海几百上千回了! 不过现在她不会动手的,没有合适的时机,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总归方林海还在这锦官城中,来日方长,他前世欠她的债,她一定会加倍向他讨回来! 陆诗瑶眯着眼冷哼一声,随后便回了潇湘院。 甫一走进院子里,白露便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小姐,奴婢就知道您心里还是向着奴婢的,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若是那方尚书真的要娶奴婢,奴婢还不如一头跳进荷花池里!还好小姐机智,若不是您提醒了奴婢,奴婢还想不到装病吓人这一招呢!” “要死也是他死,你跳什么荷花池,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不值得。” 陆诗瑶笑着握住她的手,眸中却溢出了一筐热泪。 “白露,你别怕,有我在,这辈子一定会让你和冬至风风光光地嫁进一个好婆家,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识人不清,以致最后害了自己,连累了别人……” 冬至知她说的是秦臻,忙走上前来提醒她。 “小姐,这虽是咱们自己的院子,可这儿毕竟是郡王府,小心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怕什么,有司九在,只怕也没什么人能靠近这儿。”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道。 司九坐在高高的榕树上垂眸看了她一眼,只觉这陆小姐像是藏着很多心事儿一样,莫名其妙地和他们公子合作了,又莫名其妙地恨上了秦世子,还有她对方尚书的态度,也是理不清道不明的,可真是个怪人。 树下,白露扶着陆诗瑶坐到石凳上,想起方才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后怕。 “奴婢也不知道那方尚书怎么就突然看上了奴婢,可世子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奴婢是小姐的人,就算要把奴婢嫁出去,也当先过问一下小姐的意思才是,哪有他这样擅作主张的!不过好在小姐聪明,及时提醒了奴婢您当年因为功课没有做完,怕先生和老爷训斥,就装病躲过一劫的事儿,不然奴婢只怕今日也不能轻松过关。” “说的自是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那方尚书会那般禁不住吓,不过一个癫痫之症便将他吓到了,还以为他有多喜欢我们白露呢!”冬至抿唇道。 陆诗瑶淡笑不语,思绪之间,却是今日在城外遇到山贼的事。 她出城收租的事极少有人知道,就连秦臻也不清楚,知晓的基本上都是这院子里的,杜家会那般精准的收到她出城的消息,看来朱嬷嬷这个细作当的还真是称职。 有这么个人留在身边,确实不是件好事,他日还是寻个机会,趁早将朱嬷嬷除了吧。 最好还是经由杜青萝的手,如此才算铭心彻骨啊。 第37章 焉能不还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上一世苟延残喘之时,朱嬷嬷是如何端着一碗毒药站在她面前说出“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的。 如今,她就再教朱嬷嬷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轮回,生前作孽太多,必定会招来报应,谁也逃不掉。 ............ 日落之后,天色慢慢暗下来,风也渐渐凉了。 吃过晚膳后,陆诗瑶端了一壶茶坐在院子里赏月。 晚风袭来,吹动着院子里的海棠连枝摇晃,有几片轻薄的花瓣随风卷起,在空中绕了几道弯,然后缓缓落在她发间。 陆诗瑶捡起一瓣,托在掌心静静看了片刻,呐呐启唇。 “正是江南好风景......” 下句还未出,一道紫衣身影蓦然落在眼前,细长的眉眼中带着温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端的是风姿绰约。 “落花时节又逢君......” 陆诗瑶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萧承,凛凛神,蓦地醒过神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你说想我,我就来了。”萧承挑眉笑道。 陆诗瑶嘴角微抽,“我什么时候说过想你了?” 萧承白皙的两指间捻起一片粉色的海棠花瓣,扬眉看她。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难道这诗不是你念的?说到底,还不是想我?” 陆诗瑶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小侯爷,过度的胡思乱想是种病,得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天下第一神医引荐给你。” “那倒不用,我看现在最需要治病的人是你。”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暗觉奇怪,“这话又是个什么说法?” 萧承淡笑,“司九说,你今日一看见方林海就情难自制地发怒,可你嫁进锦官城还未足半年,仔细算算,今日应该是你和方林海第一次见面,为何会这般生气?” 陆诗瑶闻言,勾着薄唇嗤了一声。 “我看小侯爷哪里是因为担心我的性命之忧才会派司九来保护我,分明是让他来当眼线的,怎么,真怕我和秦镇联合起来骗你?” “我的疑心有那么重?不过是司九向我禀报其他事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罢了。”萧承温言解释道。 陆诗瑶自然不会怀疑这话是假的,不过倘若他真要追究出一个所以然来,她也不会告诉他的。 总不能让她说她是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是她和方林海上辈子有仇,所以才会恨他? 这种事说出去,根本没人会信的。 “小侯爷,我们虽然是同盟,不过合作归合作,我应该没必要将自己所有的私事都告诉你吧?每个人心里都会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想必你也一样,我既不去深究你的秘密,也望小侯爷能做到礼尚往来,不要来探查我的事,否则……” “否则就不同我结盟了?”萧承挑眉笑道。 陆诗瑶耸肩,“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你倒是坦白,不过你和方林海之间究竟是不是私事,恐怕还要另说,依照你的性子,只怕他现在早就成为你的仇人了吧?想扳倒堂堂刑部尚书可并非什么易事,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萧承温言问她。 陆诗瑶凝神想了想,沉声道:“如若有需要,我自会请小侯爷出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你这么晚来找我,莫非是黑风寨和杜家的事有端倪了?” “黑风寨的二当家鬼见愁已经秘密带人进城了,此人最是狡猾,你那点儿把戏不见得能瞒住他,不过眼下他既然来了也好,我们正好能玩儿一出离间计。”萧承勾唇笑道。 陆诗瑶听见这话,不过思忖片刻,很快便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三当家已经被你杀死了,如今二当家进了城,你打算让人带着那张路线图去清风山上找大当家的,告诉他那路线图是二当家画的,如此正好可以挑拨他和二当家的关系……” “聪明。”萧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陆诗瑶拧眉,“那城里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萧承挑挑眉,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这你便不必管了,我自有论断,不过这几日出门还是将司九带上,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陆诗瑶敛眉点头,“我知道,毕竟我已经被杜家盯上了,今日在城外未能将我杀死,他们心中必定不会甘心。” “你知道就好。”萧承淡淡道。 陆诗瑶笑着打趣,“小侯爷专程跑一趟,该不会就是特意为了向我提醒这件事吧?夜探一个妇人家的深闺,可不是什么君子风范。” “不探一下,我又岂会知道郡王府的侧妃原来是一个闺门怨妇。”萧承不客气地还了一句。 陆诗瑶抿唇,“小侯爷怕是误会了什么,一个只会依附于男人而活的女子,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我方才不过是想家了而已。” 这话说的可谓相当大胆了,毕竟女子有三从四德,既已嫁了人,便不该有其他奢望,往后余生都要依附于自己的丈夫。 可她却偏偏说出了相反的话,细细品来,倒也别有一番韵道。 萧承勾唇笑了笑,见她发上落了一片花瓣,伸手想帮她拂去,却见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想帮你把头发上的花瓣弄掉而已,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多加保重,我改日再来。” 他还要来? 陆诗瑶愣了一下,刚想提醒他注意一下礼数,结果嘴还没来得及张开,他就运功飞走了。 算了,还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这是郡王府,又不是他家,他未免也太大胆了,万一被人发现了,还要不要她活了? 陆诗瑶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回屋睡觉。 片刻之后,萧承的身影在定远侯府缓缓落下,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再往后面走,便是他住的龙渊小筑。 整个院子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和候府连接的,另一半却建在湖面上,而这座湖却连通了城外的半月湖。 方走进院子里,婢女蓝烟便拿着一条干净帕子迎了上来。 “公子,五皇子和九皇子正在湖心亭等您,还有这条手帕,奴婢已经将上面的血洗干净了,公子与陆小姐下次见面时,就可以还给她了。” “谁说我要还给她了,你又多管闲事。”萧承随手接过帕子,踱步朝湖心亭走去。 蓝烟错愕地停下步子,那帕子可是人家陆小姐的私有物,焉能不还? 第38章 天差地别 再说陆小姐都嫁人了,公子把这东西留在身边,若是不小心让外人看见了,对陆小姐的名声只怕也无异啊。 萧承敛容往前走着,心中岂会猜不到蓝烟的顾虑,不过他既有心将帕子留下,就自然不会让外人发现,更何况,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也有法子护住陆诗瑶的周全,怕什么。 早知他们如今会有这样的缘分,当初不管说什么,他也一定搅黄了她和秦臻的亲事,不过现在倒也为时不晚,终归那侧妃的位置,她也坐不了多久了。 凝神间,萧承已经走进了凉亭内。 楚怀玉都等的不耐烦了,茶水一连喝了五杯,总算是看见萧承回来了,忙起身迎上去,结果却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条女人家才用的手帕,顿觉稀奇。 “承表哥,这该不会是仙仙姑娘送给你的吧?你可真有福气,旁人连见仙仙姑娘一面都难,而你居然能拿到她的贴身之物!” 说着,他趁萧承不注意,眼疾手快地把帕子抢了过去。 萧承微怒,“小九,把帕子给我!” “不给不给,仙仙姑娘送的帕子,我得好好看看!” 楚怀玉不怕死地把帕子打开,却冷不丁看见那上面绣着一个“瑶”字,而下方则绣着一株花,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五哥,这是什么花啊?我在宫里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楚怀玦淡淡瞥了一眼,瞧见那上面的字,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承。 “这是寒鸦春雪,是江南独有的兰花品种,你从未去过江南,自然不知道。” “江南……”楚怀玉喃喃启唇,又看了看上面绣着的字,恍然大悟道:“承表哥,你拿的不是仙仙姑娘的帕子,而是郡王府那个陆姨娘的,你你你、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萧承脸色难看地把帕子抢过来,斜眼瞪他。 “下次若是再未经我的允许就动我的东西,我便奏请皇上将你送到岭南体察民情去!” 岭南?那不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吗,连人影都没几个,还体察什么民情啊,承表哥分明是在折磨他! 楚怀玉苦着脸奔向楚怀玦,“五哥救我……” 楚怀玦嗤笑,“让你手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他的东西,岂是你能随便碰的。” “我不就是好奇吗?” 楚怀玉委屈道,再看看萧承那张雷公似的脸,慌忙抿紧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萧承将帕子收入怀中,冷着脸坐过来,沉默许久才淡淡启唇。 “我今日在城外密林遇见了黑风寨的山贼,便动手杀了他们三当家的,不过却借此拿到了黑风寨的地形图。” 楚怀玦瞬间扬眉,“你打算出手了?” “不是我,”萧承摇摇头,目色坚定地看向他,“而是你。” “我?”楚怀玦愣了一下,神色随之严肃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出手剿灭黑风寨?不要忘了,如今的东吾卫首领是杜启封,他是老三的人,未必会听我的。” “想剿灭黑风寨,也未必要出动东吾卫,他们先前三次攻打黑风寨都没有成功,皇上心中只怕也颇有微词,所以我打算让你用兵部的人,如今的兵部尚书是傅良,他曾是我爹生前所率领的部下,皇上对其颇为器重,不过他迟迟没有选择阵营,除了明哲保身之外,应该也是在观望,他想看看你和楚怀瑾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明帝仁君,既然他不想站队,那我们就逼着他站,借着攻打黑风寨的机会将他一举拉拢过来,到时候,他就是想不扶持你都不行。”萧承淡淡解释道。 楚怀玉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楚怀玦凝神想了想,敛容道:“六部尚书中,老三已有了刑部和礼部,而秦臻背靠陆家,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钱财,所以这户部对老三而言,并不是急需的,钱和兵,他眼下最先争取的,一定是兵部,如果傅良当真会归入我们的阵营中,那我与老三便可分庭抗礼了。” 萧承笑了笑,随后将自己的全部计划仔细说与他听。 楚怀玦仔细想了想,觉得并无什么纰漏之处,便点了下头。 “好,那便依你的法子办,不过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 “问。”萧承惜字如金。 楚怀玦挑眉,“你今日离开酒楼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去飘香楼找仙仙姑娘,怎么突然又跑城外去了?” 萧承:“与你无关。” 楚怀玦又问:“你是奔着秦臻那个侧妃去的?” “关你屁事。”萧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楚怀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萧承,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虽然我就比你早出生了三日,但按道理还是你的兄长,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也是要关心一下的。” 萧承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带着这只跟屁虫滚了。” 楚怀玉不满,“承表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我明明是五哥的贴心小棉袄,才不是跟屁虫!” “滚!”萧承不耐烦道。 楚怀玉还真怕他生气了,撒腿就跑到了楚怀玦身后。 楚怀玦看着萧承认真的眸色,摇摇头,轻声叹气。 “萧承,你若是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子,这是好事,起码姑母的心也安定了,可你若执意看上那个陆诗瑶,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们不可能有结果的,除非你赌上定远侯府的百年威名。” 萧承敛容坐在桌前一语不发,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楚怀玦认识他这么多年,很清楚他的性子,心知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无人能改变,可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才更让人担心。 不过眼下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毕竟那个陆诗瑶还是郡王府的侧妃,二人之间可谓天差地别,就算萧承真的喜欢她,也绝不可能和她有在一起的机会。 想到这儿,楚怀玦慢慢定了心思,转身走出凉亭。 楚怀玉回头看萧承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壮着胆子走上前。 “承表哥,虽然我不知道五哥为什么要对你说出这番话,不过你要是真喜欢郡王府那个侧妃的话,我、我一定帮你把她抢过来!” 萧承眉心一动,启唇淡笑。 第39章 震怒不已 “傻子,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这种感觉啊,就好像我小时候特别特别喜欢的一把桃木剑被三哥抢走的时候,我难过了好多天,虽然后来母后让木匠做了很多把桃木剑送给我,但终究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把,喜欢的东西被别人占据着的滋味儿,真的很难受!”楚怀玉认真道。 萧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言启唇,“小傻子,有些东西,不是硬抢就能抢过来的。” 楚怀玉又听不懂了,不过他也用不着懂,反正无论承表哥做什么,他都一定会支持他的! ………… 翌日一早,锦官城最大的酒楼八宝斋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开了门,街上行人如织,货摊小二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在长街尽头,一行打扮普通的人缓缓朝这边走来,那走在最中间的男人穿着一件虎皮夹袄,肤色比旁边几个要细白的多,一双精湛的眸子细细盯着街上过往的路人。 此人正是从清风山上下来的黑风寨二当家鬼见愁。 他们昨日便下了山,进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杜启封,毕竟东吾卫的大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所以就先在城里安顿下来,打算今早去杜家附近守着。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尾便是东巷府,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多半都住在这儿,其中就包括了杜家。 走着走着,一个手下突然指着前面的酒楼嚷嚷起来。 “二、二当家的,您快看,是那个姓杜的!” 鬼见愁扬眉看去,只见杜启封穿着一身便衣形色匆匆地进了酒楼,看那样子,倒像是遇见了什么急事儿一般。 鬼见愁见状,留下几个人在附近守着,自己则带着两个心腹跟了上去。 杜启封应该是约了人,并未在大堂里坐,鬼见愁问过小二,才知他在楼上的雅室内,于是便让小二将他们引到了隔壁的房间。 待小二离开之后,一个心腹便打开窗户,和鬼见愁一起翻到了隔壁雅室的窗前,小心翼翼地戳破一个洞后,正巧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鬼见愁眯眼看去,只见杜启封神色淡淡地坐在桌前,而另有一人坐在他对面,那人的身形看起来极是眼熟,他探着头一直往上看,待看清那人的正脸后,愕然愣住了。 大当家的?! 他怎么会在这儿?明明说好的由自己下山查探老三中埋伏的内情的,他怎么也下来了? 愣神间,房内的杜启封突然放下杯子,敛容开口。 “大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吗?明明说好的事成之后我只给你一万两银子,要知道你那些兄弟不过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值多少钱,我给你一万两,还是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姓杜的,我是答应你出卖弟兄们的命没错,可我要你杀的只是几个小喽喽,如今你把我三弟也杀了,总要对我们有个交代吧?我们是山贼不错,可你也不要忘了,这些年你们杜家打着我们的名头捞了多少好处! 再说我三弟,你杀死黑风寨一个当家的,在皇上面前可算是立了大功,如今想用这么点儿银子打发我,做梦!老子告诉你,我要的是黄金百两,若是拿不出来,你信不信老子将你这些年做的丑事公之于众!”大当家的不客气道。 杜启封勃然大怒,“你若是敢这么做,自己一文钱都别想再拿到!” “无所谓,只要能让老子出了心里这口气,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大当家的也恼了。 杜启封瞪着他深深吐气,沉默许久,又倏地笑出声。 “大当家的动什么气,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想要黄金百两,我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既然大家各有所图,不如再合作一把如何?” 大当家的凝目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启封沉声道:“如今只死一个三当家还远远不够,你把二当家的命也交给我,我便给你一千两黄金,如何?” 窗外的鬼见愁听见二人的谈话,眸子越来越阴狠,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他们杀了。 可是他不能,现在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他的武功根本就敌不过那二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出卖三弟的人居然是他们的拜把子大哥!他怎么能这么做! 震怒之间,耳边又突然传来了大当家斩钉截铁的声音。 “好,老子就再信你一回,我把老二的命交给你,如若你事后反悔,老子定跟你没完!”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我既说的出来,就必定会做到。”杜启封勾唇一笑,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这一千两银子,算是给三当家的死一个交代,事成之后,我自会如约奉上千两黄金。” 大当家的看见那银票,敛容笑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鬼见愁见此情形,带着心腹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处,心中一时震怒不已,恨不得将大当家的碎尸万段。 为了金子,老大竟然不惜出卖他的命,既是如此,那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走,回黑风寨,大当家的不仁不义,老子今儿个就带着兄弟们替天行道,为三弟报仇!” 几个手下闻言,义愤填膺地跟着他走了。 雅室内,对桌而坐的两个人突然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楚怀玦摸摸自己的脸,拧眉道:“下次得让阿瑾把这面具做的再薄一些,撕下来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疼,味道也不好闻,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倒是腥臭不已。” “这事留作日后再说,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我去兵部借人,你去城外等着,那陷阱应该困不住鬼见愁多长时间,一旦山上放出信号,我就带人冲上去。”萧承正色道。 楚怀玦点着头从凳子上站起来,与他先后离开了雅室。 出了酒楼,萧承便策马去兵部。 他出生后没多久,父亲就病故离世了,傅良身为父亲的部下,对他自然多有关心。 他的武功和军术都是傅良教的,所以傅良对他而言,亦师亦父。 但是这样的情分并不代表傅良就一定会像他一样选择扶持楚怀玦,定远侯府本该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独善其身的,可为什么最后偏偏还是涉入其中了,大抵还是因为他和母亲的不甘吧。 第40章 心生惶恐 若不入朝,他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纨绔浪荡的小侯爷。 到了兵部,萧承直奔演武堂,傅良每日都会先来此练武。 京中布防有东吾卫和兵部,不过这二者各司其职,东吾卫主管城内安防,而兵部则主管军中要务,手握重权,一个兵部尚书可抵得过十个东吾卫首领,这也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极力拉拢傅良的原因。 不过傅良此人素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鲜少与朝中诸位大臣们来往,更不好寻花问柳之事,以至于三皇子想投其所好都找不到他究竟喜欢什么。 萧承到演武堂的时候,傅良正在操练卫兵,这一队共有三十人,全都是兵部强手,一个可抵三个东吾卫。 甫一走到石阶下,一支长缨枪突然朝萧承飞过来,萧承侧身一闪,左手迅速抓住了缨枪末端,一个飞身之间,他又运功将其甩了出去,直奔堂中那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 傅良年轻时常随萧承的父亲上战场,边关恶苦,每日风吹日晒,自然比不得朝中这些大臣们享受,这也是他不愿意与朝臣过多来往的原因。 那些日日只懂得勾心斗角、谋权夺利的大臣们哪懂得战场的冷酷,将士们拼死护住西楚的江山,守着这一方天地百年的安宁,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定远侯本可以封王封将的,皇上却忌惮其军功过胜,待他班师回朝那日便收走了他手里的兵符,甚至将长公主许配给他,说什么皇恩浩荡,如此便抹杀了定远侯在战场上的所有功绩,若非如此,定远侯又岂会因此患上重疾,每日郁郁寡欢,最终抱憾而死! 而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最终也不过只得到了一百两银子的抚恤金,随后便被世人抛诸脑后,这样的朝堂,着实让人恶心。 傅良心中郁结难舒,见萧承将那支长缨枪轻而易举地甩了过来,便知他武功又有长进了,接过长缨枪后又挑起一把长剑递给萧承。 “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比试过了,小侯爷今日难得来此,就陪我痛痛快快地比一场如何?也好让这些没用的废物看看什么是真功夫!” 萧承勾唇笑道:“傅大人,我可不是来同您比试的,而是来向您借人的。” “借人?”傅良拧眉看他,“你要借什么人?” 萧承抬手指了指身侧的卫兵,淡笑着解释道:“我与五皇子约好了今日出城狩猎,只是九皇子吵闹着也要去,傅大人也知道九皇子生性鲁莽,若是他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责,所以便想向您借一队人马出城保护九皇子。” 傅良沉目看着他,似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过了半晌又突然笑出声。 “既是要借人,那就打完再走,反正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萧承本想拒绝,不过看傅良那一脸认真的神色,便知今日不比是不行了,只好举起手中长剑,未等傅良吩咐,便飞身朝他攻去。 傅良举枪应对,面上不见半点异色。 二人对招极快,一旁观战的卫兵一开始还能看清他们的招式,但是到了后来几乎只能看见影子了,上一招还没看清楚,下一招已经挥出,长剑打在缨枪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卫兵们渐渐承受不住萧承的剑气,拧着眉往后退。 恰在此时,过招的两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原是萧承手中的长剑已经刺中了傅良的胸口,不过剑尖并未穿破衣服,所以人也没受伤,而傅良的长缨枪离萧承还有三寸。 见此情形,傅良朗声笑道:“好,出招稳准,对敌心狠,有定远侯当年的风范!不过……” “不过什么?”萧承挑眉。 傅良微微眯了下眼,意有所指道:“不过小侯爷还是太心急了。” 话落,只见他手腕一转,一缕断发突然从缨枪上缓缓飘落。 萧承瞳仁微缩,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多谢傅大人赐教,不知现在我可以带人走了吗?五皇子和九皇子还在城外等我。” 傅良沉着脸将缨枪收起来,旋即摆了下手。 “去吧。” “多谢傅大人!” 萧承抱拳作揖,随后便带上演武堂内的三十个卫兵走了。 傅良目色沉沉地盯着他的背影,蓦地又仰天叹了口气。 “侯爷,看来当真是天命如此,处在这波云诡谲的锦官城中,谁也不能妄想独善其身啊……” 像是有所回应似的,一阵轻风突然掠过,吹动着枪上的红缨随风飘动。 傅良临风站在石阶上,眼前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气势十分凌人。 与此同时,城门外,黑风寨的二当家鬼见愁正带着弟兄们朝清风山迅速奔去。 大当家如今和杜启封在一起,只要他迅速回到寨子里,将余下的弟兄们召集起来,足能对抗大当家。 谁也别妄想能就此杀了他,一千两黄金换他的项上人头,大当家的还真是舍得啊,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做兄弟的不仁义了! 出了城,一行人闷头奔进那一片密林中,先前随着三当家下山杀人、最后侥幸活下来的小山贼一经过这儿就止不住害怕。 不为别的,实在是那日动手的二人武功太高了,他们从山上下来的弟兄足有二十多个,他几乎都没有看清那二人是怎么出手的,三当家就眉心中箭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所以一经过这儿,他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弟兄们惨死的样子,越是害怕,身子就越软,险些连路都走不动了,很快就被鬼见愁那行人甩在了后面。 小山贼心生惶恐,咬着牙慌忙跟上,可是刚走出两步,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他便被一股重力拖进了密林中。 鬼见愁听见动静,立时停下步子,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瞧见,心中暗觉奇怪。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一个心腹摇着头上前,“大哥,我们啥也没听见啊,您是不是听错了?” 鬼见愁皱了皱眉,眸色犀利地在林子内扫了一圈,什么异样也没有,只当自己刚刚真的听错了,挥手示意弟兄们继续上山。 众人转过身的瞬间,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山贼一溜小跑着追上了他们。 又走了一段路,林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凛冽的风声,听起来很是不同寻常。 第41章 悄无声息 鬼见愁应声停下步子,竖耳仔细听了听,风声中好像还夹杂着一记重物飞来的声音,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皱了皱眉,敛容朝侧方看去,只见三只硕大的篱耙径直朝他们这些人飞过来,吓得他瞳仁骤缩。 “都给我闪开!” 一伙手下闻声而动,手脚利索地朝一旁闪去。 篱耙飞过来的时候扑了空,一个人也没有杀到。 可是不等他们起身,数十支冷箭又刺破风声朝他们射过来,鬼见愁挥手抢住两支,折断之后又去支应弟兄们。 好在这些冷箭并不是很多,全部射完之后便停下了,一伙人也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只有一人在躲箭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鬼见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冷箭看了一眼,见那上面刻着一个太阳似的标记,当下就认出来这是东吾卫独有的箭支。 他们和杜启封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岂会不知道东吾卫的箭长什么样。 看来这大当家的和杜启封还真是着急了啊,居然会在这儿设埋伏杀他! 若不是他命大,今日只怕就要带着几个兄弟一并死在这儿了! “弟兄们,走,跟我杀到寨子里去,大当家的胆敢设陷阱害我,老子今个儿哪怕是跟他同归于尽,也绝不放过他!” 一众手下也被激怒了,大家拼死拼活地给大当家办事,到头来大当家背叛了三当家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杀了他们,他们岂能忍! 故而这会儿听见鬼见愁的话,自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嚷嚷着直奔清风山。 上山的路他们已经走过很多回了,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回到寨子里,不过刚刚才在密林里躲过埋伏,大当家的要杀他们,必然不会只有那点儿手段,这山路上只怕还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陷阱,所以一行人走的极是小心,密切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故而脚程也放慢了。 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却是风平浪静,什么危险也没遇到。 一个心腹奇怪道:“大哥,这大当家的既是要杀咱们,不可能只在林子里弄陷阱啊,你说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他杀了三弟,还要取我性命,老子与他之间的仇不共戴天,待会儿到了寨子里,你们先把咱们自己的人召集起来,咱们就这么点儿人,一旦打起来了,必然占不到上风!”鬼见愁这会儿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 而这帮手下素来都是听命于他的,他说什么,他们自然就照做。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寨子里。 鬼见愁让心腹召集剩下的弟兄,自己则潜回住处拿弓箭了。 一个在寨子里放哨的山贼瞧见他的身影,突然大叫起来。 “哎,二当家回来了,快去禀报大当家!” 这人只是想让人去通禀大当家的,好尽快知道三当家的死因罢了。 哪曾想鬼见愁在山下经历了那一遭后,已经草木皆兵了,听见这人的喊声,还以为他是要去给大当家的通风报信,当即拉开一支冷箭射杀了他。 碰巧心腹也带着余下的弟兄们赶过来了,追随大当家的山贼们见鬼见愁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杀人,立时不满起来。 “二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老子今日要替天行道!弟兄们,给我上!” 鬼见愁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小喽喽便毫不犹豫地挥着刀冲了上去。 对面那伙人自然也不可能乖乖站在原地由着他们杀,当即举刀应对。 一个喽喽趁乱逃到大当家靠山王的院子里,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二当家疯了,居然让他的手下杀我们!” 屋内的靠山王听见这话,立时拿着一对短柄大板斧冲出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这小喽喽。 “你说什么?老二在寨子里大开杀戒了?!” 小喽喽慌忙点头,“大当家的,小的可没说谎,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咱们的弟兄损伤惨重啊!” “他奶奶的,老二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靠山王大骂一声,拔腿就往寨子里走。 寨子里已是血流成河了,两方人马死的死伤的伤,而鬼见愁已经杀红眼了,见靠山王出来,大喝一声就朝他射出了一支冷箭。 靠山王举起斧子将飞来的冷箭当空劈成两半,咬牙切齿地骂道:“老二,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敢杀我!” “老子凭什么不敢杀你,你跑的倒是快,我们才刚出城,你居然会比我们抢先一步回到寨子里,原来是故意用林子里的陷阱拖慢了我们的脚程!”鬼见愁恨恨道。 靠山王拧了拧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老二,你在胡说啥,什么陷阱,老子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鬼见愁见他狡辩,只当他是在故意装傻充愣,心里更恨。 “靠山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儿把戏,你早就和杜启封勾结起来了,为了钱,你连弟兄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我告诉你,想要我的命,门儿都没有,老子先送你上西天,到了三弟那儿,你可千万别忘了给他跪下磕头赔罪!” 靠山王听见这话,恼火道:“老二,你胡说什么,我啥时候出卖弟兄了,青天白日的,你别在这儿信口胡言!” “我信口胡言,我都亲耳听见你和杜启封的话了,你还狡辩,看来你是不掉棺材不落泪!弟兄们,给我冲,谁杀了这个叛徒,日后他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 鬼见愁懒得再和靠山王废话,一声令下后又紧接着射出两箭。 靠山王见状,为了自保,只得举斧应对。 两人都是耍武器的高手,寻常小喽喽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过一会儿,整个寨子里的人已经损伤了大半。 这时候,一个躲在暗处观望的小山贼悄无声息地从手中放出一枚信号弹,夹杂在厮杀声中,信号弹放出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 萧承带着一对兵部卫兵正巧赶到山脚下,看见空中的一缕紫烟,目色微沉。 “是五皇子放出来的,山上必定出事了,都跟我上去!” 卫兵们自然没有异议,跟着萧承飞速上山。 他们出城的时候并未看见五皇子和九皇子的身影,原以为是二位皇子等的不耐烦,自己先去了猎场,没想到却看见了五皇子释放的求救信号。 黑风寨那些山贼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五皇子都敢抓! 第42章 深恶痛绝 若是五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要连带着被皇上治罪,所以今日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把五皇子救出来! 卫兵们想着山上的山贼人多势众,他们必然不会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黑风寨地形复杂,怕是他们还没安全进到寨子里就先被山贼设下的陷阱给算计了。 哪曾想萧承带着他们在山上七拐八绕的,竟是连一道陷阱都没遇见。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赶到了寨子外面。 还未进去,众人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厮杀声,夹杂在空中的血腥味十分浓郁,让人忍不住犯恶心。 “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听这声音,那些山贼好像突然打起来了!”一个卫兵奇怪道。 萧承薄唇微勾,“估摸着是因为什么事而起了内讧,眼下形势对我们正有利,待会儿进去之后,不管什么情况,只要碰见山贼就杀,务必找到五皇子!” “是!” 卫兵们沉应一声,随后就合力攻开了寨子的大门。 而正在内斗的山贼们眼见有官兵进来了,顿时慌成一团。 “大当家的,是、是兵部的人!” “奶奶的,他们怎么会上来!老二,说,是不是你把他们引上山的!”靠山王怒吼道。 鬼见愁回骂,“放你老子娘的狗屁,老子才不会像你一样出卖兄弟!” 话音刚落,凌空飞来的萧承突然笑了一声。 “二当家的,本小侯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靠山王闻言,气的脸色铁青。 “老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我丧尽天良?靠山王,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和老三对你这个大哥啥样,可你到头来又是怎么对我们的!说什么兄弟义气大过天,到头来你还不是和那姓杜的勾结起来杀了三弟!”鬼见愁死死盯着他,两眼都快喷出火了。 二人对骂间,冲进来的卫兵已经接连杀了数十个山贼,不管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的人,通通照杀不误。 靠山王敛容对上萧承的视线,又仔细想想鬼见愁刚刚的话,突然警醒过来。 “老二,你听大哥说,咱们都被人算计了!你好好想想,我若是真和杜启封那小子联合起来杀了老三,又岂会让你下山查探内情,直接设法将你杀了不是更好?” 鬼见愁闻言,也顿时觉出一丝不对。 “你、你这意思是说,我们中了别人的离间计?” 靠山王郑重点头,“必然是这样,如果我和杜启封有私心,现在冲到山上来的就应该是杜启封率领的东吾卫,怎么可能是兵部的人!”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鬼见愁瞬间开了窍,随后咬牙切齿地朝萧承瞪去。 “老子认得你,你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你们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也太迟了。” 萧承敛眉冷笑,话落间,已手持长剑朝二人飞了过来。 靠山王和鬼见愁合力应战,一个挥斧,一个出刀,势力虽然强盛,但武功根本就抵不过萧承。 萧承就像是在故意戏弄二人似的来回穿梭在二人之间,就是不下狠手。 靠山王瞬间被激怒了,见萧承飞到了鬼见愁身侧,大喝一声,一对大板斧隔空朝他劈去,未料萧承却闪身躲开了,同时飞出一脚踢在鬼见愁后背上。 鬼见愁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靠山王撞去,手中举起的大刀瞬间刺入靠山王的胸膛,而靠山王的斧子也随之落下,精准无误地劈进了鬼见愁的侧腰。 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口中鲜血同时喷出,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断气了。 萧承敛眸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寨子内还在反抗的山贼们。 “靠山王和鬼见愁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束手投降!” 山贼们见状,面上一慌,当即扔了手里的兵器。 躲在暗处的五皇子楚怀玦穿着一身破旧衣裳走过来,见靠山王和鬼见愁并肩躺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大当家!二当家!” 还活着的几个山贼见两位当家的如此凄惨,不禁悲从中来。 领头人尚无活命的机会,他们便是投降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不如随两位当家的去了,到了阴曹地府继续追随他们! 想到这儿,几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刀抹脖子自尽了。 楚怀玦敛容轻叹,“想不到他们倒也是一群有情有义之人。” 萧承闻言轻嗤,“他们祸乱山下的村民时,可没什么情义可言,原本还想着留几个活口好让他们在朝堂上揭发杜启封,如今看来,还是另找别的线索吧,靠山王与杜启封勾结这么多年,期间必定有书信往来,走,去他院子里看看。” 楚怀玦点点头,毫不犹豫地随他一起去了靠山王所住的院子。 结果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几封信,说是信,其实更像是字据,全是杜启封和靠山王这些年的利益往来。 原来他们早在五年前就勾结在一起了,而在这五年间,靠山王竟然给杜启封拿了近八万两白银,这些白银保的则是黑风寨的一个安定,免得他们被东吾卫过早铲除。 楚怀玦眯眼看着这些字据,沉声冷哼,“如今证据确凿,杜启封百口莫辩,而他杜家才有多大的胃口,这八万两银子最后怕是全都进了老三的腰包!” 萧承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眼尾一扫,却在不经意间瞥见这些字据之中还夹杂着一封信。 “杀郡王府陆姨娘,得白银百两。” 楚怀玦喃喃念出声,而后奇怪地看向萧承。 “你昨晚说自己在城外遇见了山贼,然后杀了他们的三当家,其实是为了救陆诗瑶?这封信是杜家写给靠山王的,他们要山贼除去陆诗瑶,结果却被你们找到了剿灭黑风寨的机会,是不是这样?萧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诗瑶是秦臻的女人,倘若她与秦臻联合起来算计你,今日死的只怕就是我们了,你怎能轻易相信一个女人的话!” “如今的事实也恰恰证明了,陆诗瑶并没有算计我,不是吗?联盟之事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我先前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看她的反应,怕是她在郡王府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以致她对秦臻深恶痛绝,所以不惜背叛秦臻。”萧承淡淡解释道。 第43章 各执一词 楚怀玦越听越糊涂了,“她……背叛秦臻?这怎么可能,当年你乔装易容,亲自去参加陆家的擂台比武,甚至一举打败秦臻,即便如此,陆诗瑶都没有按照比武招亲的规矩嫁给你,而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秦臻,可见她对秦臻用情至深,如今又岂会背叛他?” 萧承抿唇摇头,“具体的内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陆诗瑶曾说过愿意举整个陆家之力倾覆郡王府的百年基业,这不像是在说假话,因为她恨的不单单是秦臻一人,更有整个郡王府,我日后自会找机会将一切都调查清楚,现在还是先回城吧。” “也好,”楚怀玦不放心地点点头,而后又举起了那封信,“这个东西怎么办?” 萧承想了想,旋即冷笑,“杜启封的妹妹是秦臻的世子妃,如今他犯了案,出于情面,秦臻必定会在皇上面前替杜启封求情,可如若让秦臻知道杜家有意除掉陆诗瑶这座金山银矿,你觉得秦臻会怎么想?陆诗瑶对他的重要性远比杜家大的多,杜家杀陆诗瑶,就是不想让秦臻好过,既是如此,秦臻怎么可能还会替他那个大舅哥求情?” 楚怀玦闻言,点头道:“不错,有了这封信在,不管于公还是于私,郡王府都不可能再出面了,杜启封今日必死无疑!” 萧承敛容笑笑,随后和他一起出去了。 楚怀玦让人带上靠山王和鬼见愁的人头一起下了山,一路上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反而让卫兵把两颗人头举的高高的。 进城之后,百姓们瞧见兵部的人举着人头沿街而走,一时之间吓坏了。 而有个卖菜的大婶认出那是黑风寨的山贼,立时大叫起来。 “是山贼!我认得他们,他们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靠山王和二当家鬼见愁,上个月他们还带着人洗劫了我们整个村子,弄得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把他们杀了,五皇子威武!” 周围的百姓们听见这话,面上也难掩激动。 “没想到东吾卫出城三次都没有剿灭山贼,最后竟然让五皇子除了,五皇子可真厉害!” “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山贼会跑到城里来闹事了!” “你们看见了吗,五皇子身后跟着的是兵部的卫兵啊,我早就怀疑东吾卫和黑风寨有勾结,不然怎么出城三次都失败了,而五皇子只带了三十个人就剿灭了整个黑风寨,说明黑风寨的山贼根本就不厉害,说到底,还是东吾卫那些人有问题!” 百姓们站在街旁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言辞之中皆不失对五皇子的钦佩和敬重。 从城门口到皇宫,这么久的功夫,足够百姓们将此事传扬开了。 原本已经退朝回府的诸位大臣们也突然收到皇上召令,立刻乘马车进宫了,一路上也是各有所言。 “听说了吗,五皇子今日约了九皇子和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出城打猎,小侯爷担心九皇子的安危,便去兵部借了一队人马前去保护,没成想一出城竟发现五皇子追着两个山贼到了黑风寨,小侯爷迅速带着人前去支应,仅仅用了片刻功夫,二人便将整个寨子的山贼全部剿灭了,五皇子更是亲手砍下了两个当家的头!” “如今城内到处都在流传此事,百姓们都在称赞五皇子,这下可算是立了大功了,我看啊,这朝中的风向又要变喽!” “说的可不就是如此,原以为三皇子会是最合适的储君之选,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皇上只怕会更看重五皇子多一些……” 走在前面的几位大臣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傅良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听见他们的谈话,眉峰一凛,突然笑了一声。 还以为那小侯爷借人是要做什么去,没想到竟是剿灭了黑风寨,他和五皇子倒也着实大胆,只带着三十个人就冲到了山上,早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也应该跟着去的。 许久不上战场,跟人打架都没气势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小阵仗还给白白错过了,真是遗憾啊…… 傅良叹了口气,眨眼之间,众大臣已经进了大殿。 皇上龙颜大悦,眉开眼笑地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的楚怀玦。 “玦儿,今日之事,你做的甚合朕意,黑风寨为非作歹数月,东吾卫三次围攻都没有将其剿灭,朕心中委实难安,没想到你仅带三十个卫兵就剿灭了所有的山贼,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传令下去,今日所有参与围剿山贼的卫兵,每人赏白银百两,至于这两个歹人的头颅,给朕挂到城楼上去,朕要以此警醒世人,让他们都好好看看暴徒的下场!” “父皇圣明!”楚怀玦沉沉出声。 站在一旁的三皇子却淡然笑道:“父皇,五弟剿灭了所有山贼,确实是大功一件,只是杜首领先前三次带东吾卫出城都没有占到上风,而五弟手里不过三十个卫兵就敢带人上山,还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覆灭了整个黑风寨,倒也着实让人惊奇啊。” 他这话,自然是在旁敲侧击地说剿灭山贼的人并不是楚怀玦,否则仅凭三十个卫兵又岂能倾覆整个黑风寨,这其中怕是另有猫腻。 皇上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老眼一沉,顿时有些不悦。 而楚怀玦却面色如常地看向楚怀瑾,淡淡启唇。 “三皇兄有此怀疑,实乃常态,我想朝中诸位大臣应该和皇兄一样都极好奇皇弟是如何剿灭山贼的,说来也是皇弟幸运,狩猎之时,我见有两个山贼捡了我射杀的猎物跑了,心里气不过,便追了上去。 没成想到了寨子里,那二人为了邀功竟各执一词,都说那猎物是他们自己打到的,甚至引来了大当家靠山王和二当家鬼见愁,这两个山贼要大当家的给个说法,结果靠山王却偏向他自己的人,而鬼见愁与靠山王之间早有龃龉,见靠山王怀有私心,一时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就同靠山王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二人又打起来了,最后竟演变成了两派人马的大混战,皇弟见时机大好,就赶紧释放信号让萧承带着人上山,由此剿灭了整个黑风寨。” 楚怀瑾闻言,自然不会相信楚怀玦说的是实情。 可现在继续追问下去也无异,毕竟城内的百姓都看见楚怀玦带着两个山贼头目的项上人头回来了,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 第44章 凄声求饶 更何况,父皇先前也曾说过,做一件大事,过程如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如今就连父皇都不在意楚怀玦究竟是如何斩杀山贼的,他再质问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楚怀瑾气闷地眯了眯眼,抿紧薄唇不说话了。 而在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突然从大臣之列站出来,此人脸庞瘦削,眉眼刚正,可面上却带着几分邪气,正是东吾卫首领杜启封。 平白无故地被兵部的人抢了风头,杜启封心中自然气不过,眼见三皇子都要白白吃了这个暗亏,杜启封更觉气闷,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五皇子,微臣先前也曾带东吾卫围剿过黑风寨,可这群山贼极是狡猾,在清风山上设了很多埋伏,若无相熟之人带路,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进到寨子里,敢问五皇子和小侯爷又是如何冲到山上的?” 楚怀玦转过身,气定神闲地笑道:“杜首领,本皇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是跟着那两个山贼上山的,他们自己布下的陷阱,总不可能连自己人也会中招吧?而我沿途又给小侯爷留下了记号,所以他自然也安然无恙,杜首领可还有什么异议?” 杜启封本想给楚怀玦安上一个勾结山贼的罪名,没想到他几句话就破了自己的心思,一时间也是恼火不已,可又想不到别的法子来应付楚怀玦,只得忍住了。 但是他不说话,不代表楚怀玦没有话说,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为立功,这第二么,自然就是为了铲除杜启封。 见杜启封闭嘴,楚怀玦不失时宜地继续往下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皇子剿灭黑风寨后,顺便让人搜查了整个寨子,没成想竟让我找到一些极为震惊的东西,还是关于东吾卫的,眼下,我倒是突然想明白东吾卫为何会接连失败三次都没有铲除整个黑风寨了。” 杜启封听见这话,眉心一跳,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三皇子和站在他身后的秦臻也立时变了脸色。 老皇帝却目光深邃地看向楚怀玦,“老五,你找到的东西是什么?” 楚怀玦没有明说,而是从怀中拿出几张字据让人呈了上去。 杜启封见状,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地打哆嗦。 老皇帝眯着眼一封封的看完,啪的一声重重拍在龙案上。 “来人,把杜启封这个胆大包天的无耻之徒给朕拉到殿外,即刻处死!” 杜启封闻言,当场跪了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是被五皇子冤枉的,这些事根本就不是微臣做的啊!” “你都不知道朕说的是何事便急于否认,还不是心里有鬼!” 老皇帝铁青着脸将手里的字据全部扔下去,目带杀意地瞪着他。 “这些字据下面还有你东吾卫的刻章,老五从山上下来之后就直奔皇宫,连你东吾卫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造信函冤枉你!若不是朕看到了这些东西,怕是还不知道你与黑风寨竟然秘密来往了五年之久,难怪东吾卫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剿灭山贼,原来是你在中间作梗,杜启封,你好大的胆子!” 杜启封见皇上动了雷霆之怒,而字据也被当做证据找出来了,心知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万般急迫之下只得朝秦臻和三皇子看去,盼他们能替自己求情。 可三皇子怎么可能会让皇上看出来杜启封是他的人,如此一来,皇上只怕还要怀疑他和山贼也有勾结,所以必不会因小失大。 秦臻倒是没三皇子这么狠心,毕竟杜家和郡王府还有姻亲,虽说杜青萝做了对不起郡王府的事,可杜启封若是死了,整个杜家的势力就会跟着衰弱。 杜家与郡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便犹豫着站了出来。 “皇上,杜首领倘若真的勾结了山贼,又岂会让山贼留下如此重要的证据给自己自掘坟墓,依微臣之见,此事怕是另有内情,还望皇上能明察秋毫……” 话还没说完,楚怀玦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封信,气定神闲地递给秦臻。 “杜首领与秦世子有亲,难免要帮他说几句话,不过本皇子也着实佩服秦世子的宽容之心,杜家有意谋害郡王府的陆姨娘,想必秦世子还并不知道这件事吧?” “什么?” 秦臻闻言一愣,接过他手里的信迅速看了一眼,眸中顿时掠过一抹恼意。 杜家好大的胆子,明知道陆家对他的重要性,竟然还敢谋杀陆诗瑶,倘若陆诗瑶死了,陆家往后怎么可能还会尽心尽力地帮他,这是要彻底断了他的财路,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既是如此,那他也没必要搭救杜启封了,他可不是大善人,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 秦臻握着信冷哼一声,随后又看向老皇帝。 “皇上,臣方才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番话,望皇上莫怪。” “无妨,朕自会理解秦世子的难处。” 老皇帝淡淡回了一句,随后又脸色阴沉地看向杜启封,直接下了死令。 “杜启封勾结山贼,证据确凿,来人,将这个罪臣给朕拖下去就地处斩!”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当真是被冤枉的啊!”杜启封凄声求饶。 可老皇帝哪还会听他的,直接拂袖让人把他拉下去了。 站在后面的杜大人全程都心惊胆战的,生怕皇上会因此连坐整个杜家,故而也没敢替自己的亲儿子说一句话,如今见皇上只惩治了杜启封一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悲痛起来。 听见外面杜启封人头落地的声音,杜大人再也没忍住,当场就晕倒了。 老皇帝厌烦地看了一眼,摆手道:“把杜大人送回府,这几日安心静养吧,不必来上朝了。” 话落,他又扭头看向楚怀玦。 “如今杜启封死了,东吾卫不能无人率领,老五,你这次既立了大功,足见胆识,朕便将东吾卫交到你手里,日后必要公正处事,尽心守住锦官城的一方安宁。”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楚怀玦抱拳领命。 一旁的楚怀瑾气得脸色铁青,待老皇帝扬言退朝后,第一个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大殿。 第45章 顺水人情 折损了一个杜启封也就罢了,如今连东吾卫也丢了,老五还占尽了好名声,实在可恨! 等着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老五可别高兴的太早,皇位最终一定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众大臣相继走出大殿,见前方空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惶恐的同时又只觉得暗幸,还好他们平日行事小心,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下场只怕比杜启封还惨。 不过五皇子今日立了大功,连带兵部也跟着沾了光,看来这兵部尚书傅大人是早就选择了五皇子啊…… 几个大臣心照不宣地想着,见傅良慢慢走过来,便没忍住凑了过去。 “傅大人,您还真够可以的,平日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心中早就有主意了。” “就是,如今五皇子和兵部一起立了功,傅大人往后在皇上面前怕是更得器重,先前我们有什么得罪傅大人的地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傅良见他们几人话里话外的全在暗示他和五皇子的关系,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一语不发地走开了。 侯爷一生战功无数,却偏偏不懂得朝堂上的手段,没成想小侯爷却玩了个精通,不过轻轻一出手,便直接帮他选定了阵营,如今人人都以为他是五皇子的人,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小侯爷,还真是深谙谋士之道啊…… 傅良气闷地咬咬牙,回到兵部后,将今日前去山上剿匪的卫兵们又狠狠操练了一顿。 而秦臻的心情亦不太好,他倒不是可怜杜启封,而是气恼杜家竟然把手伸到了他们郡王府。 不管他有多不喜欢陆诗瑶,陆诗瑶都是他的女人,该如何处置都是他说了算,杜家算什么东西,也敢越俎代庖做他的主! 他不是傻子,知道杜家这是在给杜青萝出气,可越是如此,就越难释怀,故而也没有把杜启封被斩首的消息告诉杜青萝。 直到第二天,杜家派人前来送信,想让杜青萝回去给她大哥送行,他才命人将杜青萝从祠堂放了出来。 杜启封是罪臣,杜家不敢明目张胆地操办他的后事,所以打算秘密入殓,而杜青萝身为杜启封的亲妹妹,自当去送他最后一程。 杜青萝听说杜启封死了,自然是受不住打击。 他们三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从小到大,不论她遇上什么样的麻烦,大哥都会帮她解决,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大哥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以勾结山贼的罪名! 大哥统领东吾卫之后,确实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不过也为家里带来了不少好处,所以他们一家人并未多说什么,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些事害死大哥的。 而世子殿下身为她的丈夫,居然到大哥入殓这天才告诉她,口中更是连一句宽慰之词都没有,神色反而冷冰冰的,好像他们杜家欠了他什么似的。 这样的态度,让杜青萝更觉得寒心,一路上哭的不能自已的回到家中,最后也只来得及看到杜启封的牌位而已。 听闻是五皇子找到大哥勾结山贼的证据,由此才害了大哥,而过去那些与大哥交好的同僚们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求情的,杜青萝心里恨得直咬牙。 “其他人也就罢了,毕竟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只是没想到殿下竟也如此狠心,大哥明明是冤枉的,他岂能见死不救,先前大哥在朝堂上也没少替他说话,如今我们杜家出事,殿下却问都不问,着实让人寒心!” 杜夫人闻言,忙捂住她的嘴。 “世子殿下自有自己的难处,萝儿,千万别说这种话,若是让殿下知道了,由此冷落了你,我们杜家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现在也并未好到哪儿去,娘,您不知道,自打陆诗瑶那个贱人让位之后,我在府里处处受挤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平日里见了我,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可如今有了侧妃,他们便全都费心巴结那个贱人去了,再这样下去,我这个世子妃的位子只怕也要被她抢走了!”杜青萝委屈道。 杜夫人闻言,拧着眉默默叹了口气。 她也是个浸淫内宅多年的人,如何不知这里面勾心斗角的把戏,老爷这些年也不是只娶了她这一个夫人,后院照样是妾室成群,可是她能稳坐正妻之位这么多年,背后所依仗的还不是一个强大的娘家。 若是启封还活着,萝儿在郡王府的日子终归要好过一些,不管那侧妃如何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女罢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启封死了,杜家的势力也大不如从前,在三皇子那儿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自然不能掣肘秦世子。 照这般形势发展下去,怕是再过不久,萝儿这世子妃的位置真要被那个商门出身的女人给抢走了。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赶紧将那个女人除掉才成! 杜夫人攥紧帕子,深邃的老眼渐渐眯成一条线。 杜寒香拂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哑着声音说:“大姐,我先前听朱嬷嬷说刑部尚书方林海看上了陆诗瑶身边的婢女白露,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诗瑶竟然没有把白露送出去,如果我们能想个法子促成了这一桩好事,或许就能在尚书大人面前讨个好,有这般人情在,日后杜家若有什么要求,他也必定会帮忙的,对不对?” 杜青萝闻言,诧异道:“方尚书看上了白露?”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事? 杜寒香抿着薄唇点头,“朱嬷嬷说你被关进了祠堂,她不方便去见你,所以陆诗瑶那边一有什么动静,她就来找我了,只是大哥突然出事了,我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方尚书恶名在外,谁家的女儿嫁给他,那无异于是进了火坑,听朱嬷嬷说陆诗瑶和她那两个婢女的感情极好,我想她应该也是害怕白露到了尚书府后会受欺负,所以才没有同意这事。” 杜青萝敛容想了想,唇边突然溢出一抹冷笑。 “嫁不嫁,岂能由她一个小小的侧妃说了算?就算白露是她的贴身婢女,但如今既已随嫁到郡王府,那便是郡王府的下人了,终身大事哪轮得上陆诗瑶做主!我现在就去尚书府找方大人,倘若他真的有意娶白露,那我倒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有他做助力,我往后在郡王府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 第46章 彻底黄了 话落,她便起身离府了。 杜寒香本想跟着去,可这两日为了操劳大哥的事,她这身子已经吃不消了,一站起来便头晕眼花的,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了,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杜青萝的身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多半都住在东巷府,从杜家过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尚书府了。 杜青萝由丫鬟搀着下了马车,随后让人上前通禀。 方林海听闻郡王府世子妃造访,心中虽觉诧异,不过还是让人将杜青萝请到了前厅。 见到方林海后,杜青萝也不同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我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一直在后宅静养,所以方尚书去府里做客的时候,才没能尽心招待您,望方尚书莫要见怪。” 方林海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淡淡启唇,“怎会,世子妃既是病了,还是身子最要紧,更何况本官当日也不过是听闻郡王府的海棠花开了,有心观赏,所以才去小坐了一会儿,并无什么要紧之事。” 因着秦臻的关系,他现在对杜青萝的态度也极是冷淡,不过无缘无故的,她突然一个人造访,莫不是为了他们杜家而来? 愣神间,耳边便又传来了杜青萝的声音。 “说起这秋海棠啊,还是当属我们王府侧妃院子里开的最好看,听闻那是她从江南带过来的稀罕品种,我们可是听都没听说过,要不怎么人人都说江南好呢,不光花开的好看,就连女子也长的个比个的俊俏,方尚书,您说是不是?” 方林海见她意有所指,故作不解地拧了下眉。 “不知世子妃究竟想说什么?” 杜青萝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浅浅笑道:“方尚书,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同您兜圈子了,先前我病着,不知府里发生的事,如今身子大好之后才听闻方尚书看上了郡王府的婢女白露,这可是一桩大好事,如若白露能觅得良人,自是她的际遇,本妃也替她高兴。” 方林海见她开口便提起了白露,脸色骤然一沉。 这郡王府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上次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如今这堂堂世子妃竟然还跑来给一个丫头说媒,偏偏说的还是那个白露,她和秦臻二人未免也太猖狂了,真当他方林海是好欺负的吗! “世子妃怕是弄错了,本官那日纯粹是去赏花而已,并未看上什么人,府内还有要事,本官就不多留世子妃了,请吧!” 他沉着双眼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杜青萝立时傻眼了,这方尚书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她是来示好的,并不是挑事儿的,更何况她刚刚说的话也并无什么不对之处啊? 莫非是方林海觉着他堂堂尚书娶一个婢女进门会有失身份? 杜青萝百思不得其解,拧眉看向方林海。 “方尚书,您这是什么意思?倘若您真的瞧上了白露,本妃定当为您促成一桩美事,虽说她的出身是不堪了些,好在人是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方林海眯着眼冷笑,“世子妃,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凭本官的身份,天底下女人这么多,本官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娶一个患有隐疾的婢女进门?奉劝你们郡王府不要欺人太甚,上次在府里,若不是本官正巧看见她发病,怕是就要那样被你们给糊弄过去了,你和秦世子二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怎么,他怕得罪我,所以才让你来当说客?即便如此,你们未免也太没有诚意,真当本官是好糊弄的吗!” 杜青萝被他发火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心里却越听越奇怪。 “方尚书,您、您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隐疾,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方林海见她装的跟真的似的,斜着眼冷哼。 “世子妃,都到这时候了,你就没必要演戏了吧?本官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是喜欢美人,不过本官也并未下作到什么人都要!你们把一个患有癫痫之症的婢女硬塞给本官,究竟是什么意思!” “癫痫之症?”杜青萝怔了怔,恍然大悟,“方尚书说的可是白露?!” 方林海见她这样,简直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吩咐管家送客。 从进来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跟他演戏,半点诚意都没有,还有什么可谈的,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府内下人有没有病,她会不知道? 如今在他面前还一个劲儿地伪装,着实让人气闷。 杜青萝见方林海生气,慌忙解释道:“方尚书,您怕是弄错了,白露根本就没有病,我可以用郡王府世子妃的名义做担保,她绝对没有什么癫痫之症!” 方林海闻言,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面上顿时闪过一抹困色。 “那日在郡王府,本官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发病了,又岂会无病?世子妃,都到这时候了,你再同本官开这种玩笑就没意思了吧?” 杜青萝起身走过来,目色定定地望着他。 “方尚书,虽然我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白露那个贱丫头绝对没有任何病症!您有所不知,早在世子殿下娶陆诗瑶进府时,我便已将她身边所有人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试问白露若有什么隐疾的话,我又岂会不知道呢?” 若非如此,她后来又怎么可能会选中朱嬷嬷做自己的眼线,正是因为白露和冬至那两个丫头对陆诗瑶忠心耿耿,轻易不会背叛她,而朱嬷嬷为人精明算计,只要给钱,她什么事都能做,即便是陆家的老奴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因为一根金钗就背叛了陆诗瑶。 白露根本就没有病,可那日在方尚书面前却突发急症,就一定是那丫头和陆诗瑶耍的手段了。 说实话,方尚书这个人,虽说身居要位,不过私德确实不行,听闻这些年被他玩弄致死的下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这锦官城的姑娘们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就害怕,哪里还敢嫁给他做小妾,所以他后院那些妾室多半都是从外面强娶回来的。 估摸着陆诗瑶是担心白露嫁给方尚书之后会受辱,更严重的就连小命都难保,哪敢真把白露嫁过来,所以就干脆想了个法子让白露装病吓唬方尚书,如此这事就算彻底黄了。 第47章 沉得住气 不过陆诗瑶妄图这样就能帮白露摆脱方林海,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这个贱人越是在意身边人,她就越是要动手害她们! 陆诗瑶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这个贱人好过,她不是和身边的两个丫头亲如姐妹吗,好啊,那这一次,她就让陆诗瑶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想到这儿,杜青萝暗暗攥紧了手心,随后看向方林海。 “方尚书,您相信我的话,白露那丫头绝对没有任何病症,不过是那丫头不想嫁人,才突然想了个法子故意吓唬您的罢了,您和我们世子殿下只知朝堂之事,哪晓得看似平静和谐的后宅其实也是暗流涌动呢?” “世子妃说的可是真的?那丫头果真没病?”方林海怀疑道。 杜青萝重重点头,“本妃可指天发誓,若是我对方尚书有半句虚言,便让我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方林海见她把这么毒的誓言都发出来了,便知她说的是真的,如此可见,白露那个丫头当日确实是骗了他! 方林海越想越气,想他堂堂一个刑部尚书,何时被一个女人戏弄过,如今一个出身卑微的小丫头竟敢如此算计他,当真是活腻了! 杜青萝敛容看着方林海,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见他动怒,便知他必不会放过白露,如此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方尚书,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我的不对,我若是知道您会看上王府里的婢女,一定早早知会世子殿下了,免得连他也被蒙在鼓里,白露那丫头胆大包天,待本妃回去之后,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只是方尚书如此看重她,不若由我出面,替您促成了这一桩美事,如何?” 方林海闻言,凝神想了想,摇头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当日在郡王府,本官虽有意娶那丫头为妾,不过后来又明言拒绝了,倘若如今再娶,传进外人耳中,只会有损本官的颜面,只是本官立世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一个丫头如此戏弄过,心中实在是恼火……” 杜青萝紧接着就笑道:“我自然知晓方尚书心中的烦闷,说到底,这女人终不过是件衣裳,碰上合心意的,倒可以留着多穿几次,而有些衣裳瞧着虽好看,但合不合身,还得自己试过才知道,如若当真不合心意,穿过一次也就扔了,毕竟那么漂亮的衣裳,就是自己穿不得,也不能让旁人穿出去炫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林海听懂她话里的深意,眼角突然露出一丝邪笑。 “莫非世子妃有什么好办法?那衣裳如今是别家铺子里的,那掌柜的让不让本官穿,还是另一码事,可本官实在是想试试,如若世子妃能帮了这个小忙,本官日后必定有重谢!” 杜青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然她辛苦跑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在方林海这儿讨一个人情? 故而在方林海言明自己的心思后,杜青萝也不同他兜圈子了。 “方尚书尽请放心,我回去之后必定安排妥当,保准您很快就会等到一个好机会。” “好,那本官就静候世子妃的佳音了!”方林海朗声大笑。 杜青萝浅浅颔首,同他说定之后,便告辞离开了尚书府。 如今她已经从祠堂出来了,陆诗瑶在府里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也要彻底到头了,那贱人先前是如何算计她的,如今她就要一笔一笔地慢慢讨回来! 回到郡王府后,杜青萝并未向秦臻声张她去见过方林海的事,仔细思忖一夜后,脑海中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命人将陆诗瑶和后院两个正得宠的姨娘一并请了过来。 这二位姨娘是在陆诗瑶之后进门的,一个姓徐,是飘香楼的打杂丫头,长的虽不是倾城绝色,但胜在清纯,尤其那一双杏眸,总是水汪汪的看着人,目光十分澄澈,一看就是个干净到不染杂秽的人。 当初,秦臻正是因为这样一双眼神才花重金给她赎了身,第二日就纳她进门了,而给她赎身的钱,还是从陆诗瑶的嫁妆里出的。 而另一位姨娘则姓柳,名字叫柳青青,原本是陆诗瑶随嫁队伍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后来也不知怎的竟被秦臻看上了,一时间也算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再加上又受宠,所以在府里很是风光。 陆诗瑶一看见她们就觉得心塞,倒也不是因为她们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只是这徐姨娘是用她的银子赎的身,而柳姨娘偏又是她随嫁队伍里的丫头,仔细想想,她对秦臻还真大方,又送银子又送女人的。 偏偏上辈子还落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女人做到她这样,真是悲哀啊…… 到了杜青萝所住的栖梧院后,陆诗瑶同那二位姨娘福身行过礼便相继坐下了。 杜青萝目色淡淡地瞥她一眼,随后道:“先前本妃一直病着,有劳陆妹妹替我料理后宅了,如今本妃既已好了,家中一应大小事便不麻烦陆妹妹费心操劳了,你只管打理好那几家铺子便是,免得再出了什么岔子,老王爷和殿下又要怪罪到本妃身上。” “姐姐言重了,咱们同是殿下的女人,不分彼此,先前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之事了,如今老王爷将那么重的担子交到妹妹手上,无论如何,妹妹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弥补那几间铺子的亏空,即便出了事,也绝不会波及姐姐。”陆诗瑶浅浅笑着,心中却觉讥讽。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杜青萝倒是挺会维护自己的脸面,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她是因为亏空了府里的银子而被关到祠堂去了,偏她一个劲儿地说什么病了,生怕别人笑话她似的,殊不知在老王爷找她算账的那一日,她面子里子早就丢尽了。 杜青萝不想提起那事,她就偏要提,好不容易亏走了十万两银子,如今又要还回来,杜青萝心里只怕早就气疯了,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跟她们谈天说地,还真是沉得住气。 倒也难怪她上一世能俘获秦臻的心,若单单只因为一段少年时的青梅情分,又怎么可能会稳坐世子妃的宝座。 杜青萝见陆诗瑶暗里酸讽自己,暗哼一声,只道一句来日方长,随后便直接挑明了请她们来此的目的。 第48章 为时过早 “今日召见三位妹妹,实则是为了殿下,这两日不知何故,本妃见殿下总是愁眉苦脸的,怕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这外面的事,咱们女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殿下祈福,所以我决定明日就带三位妹妹出城前往相国寺,在寺中斋戒两日,在佛祖面前诚心祈福,只盼殿下能事事顺遂,不知三位妹妹意下如何啊?” 徐姨娘与柳姨娘对视一眼,率先表态。 “只要是为殿下好的事,妾身都愿意做,待会儿回去,妾身便让人收拾一下,免得明日手忙脚乱的,赶不上出发的好时辰。” “是啊是啊,妾身心里一直惦念着殿下,只有他好了,咱们郡王府才会一切安好,妾身愿意随世子妃去相国寺。”柳姨娘跟着附和道。 陆诗瑶心中却另有顾虑,杜青萝突然提议去相国寺,只怕不纯粹是为秦臻祈福。 杜家才刚死了人,杜青萝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这才半天的功夫就振作起来了,未免也太不寻常了些。 更何况杜青萝视她如蛇蝎,恨不得早日除之而后快,所以此番去相国寺,怕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儿,陆诗瑶抿了抿唇,寻着理由准备拒绝,哪曾想还未开口,杜青萝便直接替她拿定了去留。 “陆妹妹,这二位妹妹既然都同意了,你身为郡王府的侧妃,自当做好表率,此番去相国寺,除了替殿下祈福,你也当为咱们郡王府的产业多上几柱香火,望佛祖能保佑咱们郡王府财源广进,富贵延年。” 陆诗瑶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 佛祖会不会保佑郡王府财源广进,她不知道,不过整个家业如今到了她手里,想延续百年富贵就难了。 不过杜青萝都这么说了,若她还是拒绝,传进老郡王和秦臻耳中,怕是要另有想法。 也罢,杜青萝费心安排一场,她若是不去,岂不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她倒要看看,杜青萝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离开栖梧院后,陆诗瑶便带着两个丫头上街了。 秦臻已经将先前被杜青萝赶走的掌柜们都找回来了,陆诗瑶许以情义和重金才让他们同意留下来继续管事,不过短短数日功夫,几间铺子的营生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 陆诗瑶挨着几间铺子逛了一圈,随后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马上入秋了,天会越来越冷,加之明日还要上山,这山里不比锦官城,自然要清冷的多,所以她想给白露和冬至买两件厚衣裳,免得在山里染上风寒。 白露得知她的意图,启唇笑道:“小姐,奴婢们的身子哪有那般矜贵,不过是在山里住一夜而已,第二天就回来了,再说奴婢那儿还有两件去年入秋时穿的衣裳,明日换上便是。” “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的,怎能一样。” 陆诗瑶执意要买,拉着两个丫头在铺子里闲逛。 白露和冬至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铺子里正好有几套刚摆出来的成衣,无论样式还是面料都是极好的,陆诗瑶看中了一套蓝色的和一套紫色的,分别拿给两个丫头去试。 结果刚走到更衣间门口,杜寒香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那样子,她应该也是来买衣裳的,而且身上穿的还是和两个丫头手里拿的同一样式的裙子,不过她那件却是黄色的。 颜色虽是不同,但样式摆在那儿,还是免不了让人笑话。 试问一个千金小姐哪能和婢女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故而看见白露和冬至手里的衣裳后,杜寒香瞬间就发作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穿如此贵重的衣服,给本小姐拿下去,如若让我看见你们穿着这两件衣服出门,看我不让人把你们扒光了吊到城楼上!” 白露和冬至对视一眼,不忿道:“杜小姐,这衣裳是我们家小姐相中的,我们素来也只听从小姐一人的命令,她让我们穿,我们便穿,如若穿上不合身,自会换别的,不劳杜小姐费心。” 杜寒香见她一个下贱丫头竟然也敢出口顶撞自己,伸手就要打她,哪曾想巴掌还没落下去,手腕便被人紧紧抓住了。 杜寒香敛眉看去,见是陆诗瑶,心中更觉恼怒。 “你给我放开!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竟敢阻拦本小姐,信不信我去郡王府找姐夫告状!” “我看杜小姐的记性不太好,怕是忘了上次去郡王府告状的后果了,如今你无缘无故的伸手打郡王府的丫头,就是在打王府的颜面,你觉得到时候世子殿下是会帮你,还是帮我?” 陆诗瑶扬眉看着她,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手。 杜寒香气的脸色铁青,“陆诗瑶,你胆敢威胁我,真当我们杜家是好欺负的吗!我告诉你,我与三皇子情投意合,迟早会嫁进宫里做三皇妃,识相的话,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在我面前夹起尾巴做人,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诗瑶听见这话,敛眉淡哂,“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杜小姐究竟会不会嫁给三皇子,怕是还要另说,现在就谈论这些还为时过早,更何况,你与三皇子目前并没有婚约在身,大庭广众之下,我劝杜小姐最好还是注意点分寸,莫让百姓们以为杜家教出来的全是不知礼数的小姐。” “你说谁不知礼数!”杜寒香彻底被陆诗瑶刺激到了,张口就骂,“陆诗瑶,别以为你升了位分就威风了,我告诉你,在郡王府,我姐姐终究还是世子妃,你别妄想能爬到她头上去!” “那就试试看啊,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这好运道就真转到我头上了呢!” 陆诗瑶不客气地笑了一声,随后看向那掌柜的。 “劳烦掌柜的将这两件衣裳直接包起来吧,我这两位婢女身段好,无论穿什么都合身,也无需再试了。” 杜寒香见她执意要将那两条裙子买下,皱皱眉,一把将裙子抢了过来。 “我说了,不准她们穿就是不准穿,衣裳是我看上的,本小姐不允许别人穿和我一模一样的衣裳!” 第49章 实在可恨 “杜小姐为人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这些衣裳摆在那儿就是让人买的,我们既然看上了,那买下来又有何不对,你既不想穿一模一样的,大可花大价钱买一件独一无二的,总不能因为你买了这件黄色的,就得逼着掌柜的将剩下的全部收起来不准卖吧?”陆诗瑶取笑道。 她还真是头一回遇见杜寒香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凭什么她自己买了衣裳,就不能让别人再买其他的,这是有多怕自己会被别人比下去? 不过依着杜家的身份,杜寒香远不至于买一件连三十两银子都不到的衣裳,记得第一次在碎玉轩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衣裳少说也有六十两。 莫不是手里没钱,所以才选中了这件? 不过仔细想想,陆家目前应该也确实有些捉襟见肘,杜青萝亏空了郡王府十万两银子,单凭她一个人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在短短十日之内就还清,少不得还要靠杜家帮忙。 眼下连杜启封也死了,杜家又少了一个可以捞油水的人,可不就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不过要一个先前花钱如流水的人突然间节衣缩食,她哪受得了这种“苦”? 杜小姐放不下她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好死不死地撞到她手里,既是如此,那就不能怪她恶毒了。 “杜小姐若不让我们买,你大可以将这些同样式不同颜色的衣裳全都买下来,如此我们自然没法跟你抢了,反之,你就不能左右我们的意愿,衣裳摆在这儿,谁都能买,便是我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退让一步,只怕掌柜的也不会同意。” “陆诗瑶,你敢威胁我!”杜寒香咬牙切齿地瞪她。 陆诗瑶嗤笑,“我不过是在和杜小姐讲道理而已,怎么就威胁你了,既然你不买,那我们就付账了,明日要随世子妃去相国寺,我们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实在没什么功夫同杜小姐在这儿纠缠。” 话落,她便走到账台前准备付账。 杜寒香见状,强硬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付。 “我说过了你们不准买就是不能买,胆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要你好看!” 陆诗瑶秀眉一拧,刚准备推开她,门口却蓦地传来一记讥讽的笑声。 “承表哥,你快看,这杜家的人又在外面仗势欺人了,自己掏不起钱,就不让人家买一模一样的衣裳,可真是笑死人了!” 两人闻言,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面冠如玉,长的十分好看。 “九皇子……” 杜寒香认出少年的身份,慌忙松开陆诗瑶的手。 下一瞬,一个身穿紫色锦衣的男人又蓦地出现在少年身侧,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眸光精湛。 陆诗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心里好一阵腹诽。 怎么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遇见熟人,大白天的出来逛个街,碰见杜寒香也就算了,连萧承也能遇上,锦官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了? 而杜寒香看见萧承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脸,直看得陆诗瑶眼皮一跳。 这杜寒香不是喜欢三皇子吗,现在露出这副娇羞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对萧承也有想法? 愣神间,萧承和九皇子已经进来了,到了陆诗瑶面前,他却对她视而不见,像是从来就不认识她似的。 陆诗瑶心中倒是暗幸,她还生怕萧承张嘴就来一句“小娘子”,到时候的误会可就大了。 萧承看了眼账台上的衣裳,转眸又看向杜寒香。 “这是杜小姐看上的衣服?” 杜寒香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这么丑的衣服,小女怎么会喜欢呢!小女看上的是那一件,七彩斑斓,面料也是最上等的,看着就好像一只孔雀一样,小侯爷,那件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萧承还没开口,一旁的楚怀玉便不客气道:“长的七彩斑斓的是花蛇,不是孔雀,杜小姐,不是本皇子说你,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这般没见识,难怪三哥最近都不去找你了!” 陆诗瑶肩膀一抖,忍不住想笑出声。 这九皇子说话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些,她以为她刚才都够不给杜寒香面子了,没想到九皇子比她更甚,不过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确实也有傲人的资本啊。 被九皇子贬损没见识的杜寒香这会儿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楚怀玉拧眉,“喂,你不是吧?我就随口说了你一句而已,你怎么就哭了啊,要是你领教过纪师傅的嘴上功夫,还不得被他说的魂飞魄散?” 杜寒香闻言,慌忙摇头,“九皇子误会了,只是刚刚不知道什么东西飞进了小女的眼睛里,小女觉得有些疼,这才哭了,与您无关的……” “无所谓,我又不是三哥,可不会怜香惜玉,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哭的,终归和我没什么关系,是吧小表嫂?” 他突然眨着眼睛看向陆诗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小表嫂”。 陆诗瑶听见这称呼,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九皇子,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刚刚叫萧承“表哥”,这会儿又唤她表嫂,青天白日的,这是要冤死她啊,她算他哪门子的表嫂? 不光她吃惊,就连杜寒香也瞪大了眼睛。 “九皇子,她不过是郡王府的一个侧妃,您怎么能这般称呼她呢,小女的姐姐才是世子殿下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楚怀玉摸着下巴盘算道:“郡王府已故的老王妃乃是我们的姑婆,那秦世子就算是本皇子的表哥,我记得他大婚那日,小表嫂可是和世子妃一同进门的,如今既已升为侧妃,便说明郡王府已承认了她的身份,那我叫她一声小表嫂,又有何不对?” 杜寒香喉中一噎,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出不来也下不去,恨不得当场走人。 这九皇子素来不和郡王府来往的,即便是见了秦世子和她姐姐,也未曾唤过一声表哥表嫂的,如今见了陆诗瑶,竟然客客气气地叫她表嫂,实在可恨。 侧妃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个妾室,只要她姐姐还在郡王府一日,这世子妃的位子就永远都轮不上陆诗瑶来坐! 沉默间,一直未曾开口的萧承突然摸了摸九皇子的头,温言提醒。 第50章 维持不住 “小九,你不是说要来买一套赛马服,怎么还不挑选,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儿耗,待会儿还要去飘香楼找仙仙姑娘。” 陆诗瑶闻言皱眉,飘香楼不是城里有名的妓馆吗? 看他说话时的语调这般寻常,就好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可见是经常去飘香楼,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就说,像萧承这种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有哪一个是真正的洁身自好,如今果然露出本性了吧? 陆诗瑶撇撇嘴,心里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闷,扭头就看向那掌柜的。 “掌柜的,劳驾您赶紧将这两件衣裳包起来,免得杜小姐待会儿又不让我们买了,我还赶着去下个铺子。” “哎,贵人稍等!” 掌柜的连声应着,很快从账台下面拿出两个锦盒。 萧承见她要走,薄唇微勾。 “素闻陆小姐在成衣选材上颇有见地,我看小九迟迟都拿不定主意,不如陆小姐帮他选一套合适的吧。” 楚怀玉见他主动跟陆诗瑶搭话,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着附和。 “就是啊小表嫂,这儿这么多赛马服,我实在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件,过两日便要考核了,若是衣服穿的不合身,我就没办法安心比试,到时候拿不到一个好名次,父皇和纪师傅又要骂我了!” 陆诗瑶抿唇淡笑,“九皇子,我孤陋寡闻,也从未骑过马,哪里知道什么样的赛马服穿上才好,衣服合不合身,总是要自己试过才知道的,更何况一件衣裳也决定不了比赛的成败,有时候,技巧反而是致胜关键。” “哦,不知小表嫂有什么高见?”楚怀玉顿时来了兴趣。 陆诗瑶抿唇一笑,刚要启唇,杜寒香便不耻道。 “九皇子,您没听她说吗,她根本就不会骑马,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高见,说来说去,还不是白字先生一个,小女以前也随家兄去骑过马,不若由小女为您选一套合适的赛马服如何?” 楚怀玉不客气地撇了下嘴,“小表嫂是不懂,不过你也未必就什么都知道吧?再说了,我到时候可是要和三哥一同比试的,你现在帮了我,万一我赢了,你难道就不怕三哥埋怨你?” 杜寒香笑道:“九皇子说笑了,三皇子乃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必不会因为一套赛马服就输了比试。” 楚怀玉听见这话,顿时不高兴起来,“那你这意思是说最后输的人一定是本皇子了?” “不是不是,小女的意思是说,我……” 杜寒香摇着头想跟他解释,可楚怀玉根本没给她机会,反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估摸着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还是赶紧拿着你的衣裳走吧,本皇子看见你就烦!” 杜寒香委屈地咬咬唇,心知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好在九皇子虽然受宠,但并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否则她日后才真是要倒大霉了。 掌柜的已经将陆诗瑶要的那两套衣裳包好了,她总不能真买丫鬟看上的衣服,不说九皇子和小侯爷会看笑话,若是他们将此事传进三皇子耳中,三皇子也一定会看不起她的。 无奈之下,杜寒香只得让掌柜的将那条七彩斑斓的裙子取了下来。 掌柜的高兴坏了,这条裙子做工细致,面料讲究,样式好看,价格自然也贵,但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件衣裳很挑人,若是身段不好的女子根本就不能穿,是以这裙子都摆出来快三个月了,始终没有人买走。 没想到这杜小姐倒是爽快,连试都不试就直接付账了。 掌柜的心花怒放地将裙子小心放入锦盒中,狗腿似的冲杜寒香笑道:“杜小姐可真有眼光,一眼就挑中了我们铺子里的镇店之宝,您是我们紫芳斋的常客,小的便给您打个折,原价要八百两的裙子,今儿个只卖您五百两,您看您是付现银还是商票?” 五百两! 杜寒香愕然瞪大眼睛,她根本没想过一条裙子会卖这么贵,姐姐是郡王府的世子妃,穿过最贵的衣裳也才三百两,如今这一条裙子竟然要五百两,若是以前姐姐还掌家的时候也就算了,她可以找姐姐要钱,可现在杜家还要给姐姐还债,她哪有这么多钱! 可是九皇子和小侯爷眼下都在这儿站着,总不能真让他们看出她银子没带够吧? 杜寒香的眼珠子转了抓,随后看向她身侧的婢女。 “小月,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掌柜的付钱啊!” “付钱?”小丫鬟愣了。 钱袋子明明在小姐身上,小姐怎么让她付钱啊? 杜寒香见她发愣,不悦道:“小月,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整天丢三落四的什么事都做不好,是不是又忘记带钱了?出门的时候我明明仔细交代过你一定要带上银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了!” 小丫鬟看懂她眸中的深意,慌忙认错,“小姐,对不起,是奴婢的错,奴婢临出门前还记着带钱袋子的,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给忘了,小姐恕罪!” “你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杜寒香气闷地扭过头,含羞带怯地朝萧承看去,“小侯爷,您看现在可如何是好,我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 萧承一眼看出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这是想让他付账,不过他可是楚怀瑾那个冤大头,就算手里的银子再多,他也没这种闲情逸致给别的女人花。 “不如这样,杜小姐在这儿等着,让这丫头回府里拿银子,杜家离紫芳斋也不远,半个时辰足够她来回。”萧承提议道。 杜寒香面色一僵,嘴上的笑容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小侯爷,我......” 九皇子也是个鬼灵精,见她吞吞吐吐的,摆明是想让萧承付账,眼珠子一转,迅速挑好了一套赛马服,随后看向萧承。 “承表哥,帮我结账。” “我没钱,”萧承理直气壮,“付不起银子就别逞强,要不你把衣服留在这儿,要不就选一套便宜的,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帮你结账。” 杜寒香见他旁敲侧击地像是在说她自己,小脸一时更僵了。 陆诗瑶忍不住又想笑了,可嘴角还未勾起,转眸却见九皇子眨巴着大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 第51章 十分震惊 “哎呀,小表嫂,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出宫的时候忘记带银子了,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眼下是赶不回宫里再取银子了,不如你先借我三百两,他日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如何?”楚怀玉撒娇道。 陆诗瑶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做给杜寒香看,心里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讨厌杜寒香,不过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再说这是堂堂九皇子,借此在他这儿讨个人情,也算是结了善缘,何乐而不为。 如是想着,陆诗瑶便毫不犹豫地从钱袋子中拿出了四百两银票,两套成衣再加上一套赛马服,一并付了。 九皇子挑眉道:“小表嫂就是爽快,既然咱们难得遇上了,不如本皇子请你去一品居喝茶吧?那儿的桂花茶又香又醇,你一定会喜欢的!” “九皇子盛请,妾身怎敢推辞,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陆诗瑶淡笑。 九皇子高兴地眨眨眼,从掌柜的手里接过衣裳后,拉着萧承就往外走。 陆诗瑶摇头笑笑,带着两个丫鬟随后跟上。 眨眼间,一行人便将杜寒香抛诸脑后去了。 杜寒香气得直跺脚,“陆诗瑶,你这个贱人!” 掌柜的暗搓搓地伸出脖子,“杜小姐,这、这衣裳您还要吗?” “要什么要,一条裙子卖五百两,你们干脆去大街上抢钱好了,真把本小姐当冤大头呢!” 杜寒香死要面子地吼了一句,随后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掌柜的忍不住冷嗤,“还是个千金小姐呢,连一条五百两的裙子都买不起,看来这城里流传的不错,杜家当真是要没落了。” ………… 到了一品居,楚怀玉熟门熟路地进了楼上的雅室,而掌柜的和小二都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可见是知晓他身份的,甚至连他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掌柜的送来一壶桂花茶和两盘糕点后,便谄笑着退下了。 楚怀玉笑嘻嘻地给陆诗瑶倒茶,“来,小表嫂,你帮我付账,我请你喝茶,咱们礼尚往来,这就叫情分。” 陆诗瑶简直受宠若惊,哪敢让堂堂一皇子为自己倒茶,忙伸手准备把茶壶接过来,哪想到旁边坐着的萧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让小九倒,难得他勤快一次,说不定待会儿还有事求助于你。” 陆诗瑶见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小脸蓦地一红,随后便用力抽了回来。 “不知九皇子找妾身何事?” 楚怀玉挑眉道:“小表嫂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就和承表哥一样叫我小九吧!” 陆诗瑶哪敢这么不懂分寸,讪讪笑了一声,并未接话。 楚怀玉倒好茶,分别递给她和萧承一杯,随后又朝她凑过来。 “小表嫂,刚刚在成衣铺子里,有杜寒香那个讨厌鬼在场,我也不方便问你那么多,现在就想弄清楚你说的那个赛马的时候技巧才是致胜关键,这指的究竟是什么技巧啊?”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陆诗瑶心下了然,抬眸问他,“九皇子当日要比试的内容是什么?” “就是赛马喽,我、五哥还有三哥,再加上十三弟一起骑马,比试一共分三轮,每一轮换一匹马,然后绕着马场跑一圈,三局两胜。不过三哥和五哥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每一回都是他们两个单独比试的,而我则和十三弟比,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次次都能输给十三弟。 说来也怪了,他的马就是比我的马跑的快,承表哥一开始也怀疑过是有人在我的马料上动过手脚,不过最后并无所获,可见还是十三弟的马比我的强,偏偏父皇非说是我马术不如十三弟,逼着我勤加练习,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如果到时候的比试还是输了,父皇只怕真要把我关到宫里,以后都不准我再出宫玩儿了……” 陆诗瑶凝神听着,想了想,淡淡启唇。 “如果不是马术问题的话,那就必定是马的问题了,赛马本就不同,比赛结果也不一样,虽然妾身从来都没有骑过马,不过比赛就和做买卖一样,若想赢,就得学会变通,不能按部就班,旁人怎么做买卖,你就怎么做,最后多半会失败。” 楚怀玉拧眉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赛制是不能改的,那我肯定得按着赛制比啊。” 陆诗瑶启唇笑道:“我没说让九皇子违反赛制,而是让你改变一下赛马的顺序而已,我爹从小就说下水要知水深浅,买卖要知行情变,意思就是说手里卖的货要跟着行情的变化而变化,这样才能挣大钱。” 楚怀玉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我听不懂……” 陆诗瑶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我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自己年轻时候卖橘子,因产地不同,淮南的橘子比淮北要甜一些,但其实也并没有甜多少,结果还是淮南桔卖的更好,而淮北橘却怎么都卖不出去,后来我爹就想了一个法子,他故意抬高淮北橘的价格,卖十文钱一个,而淮南橘照旧是两文钱一斤……” 楚怀玉听到这儿,奇怪道:“这淮北橘本来就卖不出去了,陆老爷还抬价,这不是损失更大吗,应该降价卖才对啊!” “可是降价卖的话就顾不住成本了啊。”陆诗瑶好笑道。 楚怀玉狡辩道:“难道抬那么高的价钱就能把橘子全卖出去了?” 陆诗瑶笃定点头,“自然是全卖出去了。” “不是吧,这怎么做到的?买橘子的人难不成,都是傻子吗?”楚怀玉十分震惊。 陆诗瑶抿唇笑道:“他们自然不是傻子,不过是我爹根据行情的变化做了一些改变而已,大家看淮北橘卖的那么贵,自然都去买淮南橘了,而把淮南橘卖光之后,我爹又突然把淮北橘降价,由十文钱一个变成原来的两文钱一斤,大家一看差了这么多,以为自己捡到大便宜了,当然是蜂拥着来买,最后我爹既挣了钱,还把淮北橘卖出去了,这就是买卖要知行情变,而赛马比试亦是同样的道理。” 楚怀玉还是不明白,扭过头看萧承,“承表哥,你听懂了吗?” 第52章 心旷神怡 萧承抿唇看向陆诗瑶,“你意思就是说,同一场比试中,因为十三皇子的每一匹马都要比小九的好一点点,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差距拉大,用小九最次的那匹马和十三皇子的上等好马相比,然后用小九的好马和十三皇子中等一些的马比,最后用小九的中马和十三皇子的次马相比,我说的可对?” “小侯爷睿智。”陆诗瑶淡笑。 楚怀玉经萧承这么一解释,顿时豁然开朗,激动地一把握住了陆诗瑶的手。 “小表嫂,你不愧是陆家的女儿,简直太聪明了!” 萧承黑着脸看他,“小九,把手放开。” 楚怀玉就跟没听见似的,抓着陆诗瑶一顿猛夸,陆诗瑶险些招架不住。 直到萧承拂袖在楚怀玉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他才万般不乐意地放开了陆诗瑶。 陆诗瑶怕再坐下去,这九皇子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便准备起身告辞。 “我还赶着去药铺买东西,就不打扰二位殿下了。” “去药铺做什么,你生病了?”萧承紧张道。 陆诗瑶没听出他的语调异样,淡笑着摇头。 “因为明日要随世子妃去相国寺祈福,一路上免不了车马劳顿,我怕会受不住,便想去买些安神压心的药。” 楚怀玉闻言撇了下嘴,“郡王府的世子妃就是喜欢折腾人,真不知道秦臻怎么会看上她,小表嫂若是不愿意去的话,不如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回趟郡王府,跟那世子妃说本皇子想请你教我学管账,替你免了这一程的舟车劳顿,如何?” “九皇子不必如此,宫里有的是师傅,又哪轮得上妾身教您管账,世子妃会怀疑的,再说我嫁进郡王府这么久,还从未去过相国寺,听说那里的平安符很灵验,我正好也想替爹娘求两道。”陆诗瑶温笑着拒绝了。 楚怀玉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由着她去了。 等陆诗瑶走后,他又眨巴着眼凑到萧承面前。 “承表哥,既然小表嫂明日出城,你不如也跟着去啊,多好的机会啊,山上又没那么多不干不净的眼线,正好方便你和小表嫂私会。”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在赛场上赢了十三皇子吧。” 萧承无聊地瞥他一眼,起身离开了。 楚怀玉吐吐舌头,赶忙追上他。 走出一品居后,陆诗瑶便带着白露和冬至去了药铺,买了一些备需的药丸,随后又去其他铺子转了转,顺道在街上吃了饭。 直到正午之后,主仆三人才满身疲惫地回府了。 ………… 第二天一早,上下打点妥当后,杜青萝便带着一干人出府了。 此番去相国寺,免不了要带一些随行的护卫,一路上保护主子们的安全。 别人倒也罢了,最关键的还是杜青萝这个世子妃。 她若出了什么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陆诗瑶敛眉看了眼随行在杜青萝马车左右的一队护卫,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异样?”司九站在一侧问她。 陆诗瑶抿唇,“我只是觉得,世子妃出门,带的护卫会不会太少了……以前就是回趟娘家,杜青萝都要带上两队护卫的,一来显得体面,二来也是为了在百姓面前彰显她这个世子妃的威风,可去相国寺祈福这么大的事,她却只带了一队人马,着实奇怪。” 司九不以为然道:“无论人马多少,功夫才是最重要的,小姐尽管放心,有属下在,定能保您安然无恙地从相国寺回来。” 陆诗瑶闻言淡笑,“你说话这语调,和小侯爷倒是挺像的。” 司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属下跟随公子的时间久了,日日耳濡目染的,免不了要被影响。” 陆诗瑶抿唇笑笑,见杜青萝已经上了马车,紧跟着也坐进去了。 杜青萝和她各乘一辆马车,而徐姨娘和柳姨娘则同坐一辆,毕竟以她们的身份,还远远讲究不起这样的排场。 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后,车夫们赶着马缓缓出行了。 结果刚走到街口,迎面却突然传来了杜寒香的叫声。 “姐姐,我要跟你一块儿去!” 马夫应声停下车子,杜青萝拧眉下去。 “小妹,你去相国寺做什么?” 杜寒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相国寺的姻缘签那么灵验,我想去求一支,可平日又没人跟我一块儿去,既然今日得了机会,我自然要跟着你了,姐姐,你就带我一块儿去吧,求求你了……” 杜青萝见她还像小时候那样拉着自己的手撒娇,心里拿她没办法,只得让她上了马车。 白露见车队继续走动了,便心绪忿忿地放下了车帘。 “本来咱们跟世子妃一块儿出去都够不舒坦的了,如今又来了个杜二小姐,她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昨儿个在成衣铺子里遇见她,今日还要跟着咱们一起去相国寺,奴婢看这两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担心什么,杜寒香脑子一根筋,没什么大本事,我连她姐姐都不怕,又岂会将她放在眼里。”陆诗瑶镇定自若地笑了一声。 白露却不放心道:“虽是如此,可如今却是她们两姐妹同时联手啊,小姐即便再聪明,又焉能同时对付她们两个,依奴婢之见,小姐不如称病不去了吧?” 陆诗瑶闻言挑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已经被她们盯上了,就只能应战,若一味地躲着,只会让她们以为我怕了她,再说,现在称病不去已经晚了。” 白露泄气地鼓了鼓腮帮子,闭上嘴不说话了。 陆诗瑶敛眉笑笑,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过了近一个时辰,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司九去前面问过,才知是世子妃体恤车队走的太久了,让随行人马都停下来好好歇歇。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下去走走吧,坐了这么久的车,我两条腿都麻了。”陆诗瑶淡声道。 白露和冬至自然没什么异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去。 这地方的风景不错,青山葱郁,花香撩人,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让人心旷神怡。 冬至从车里倒了一杯茶,端过来递给陆诗瑶。 这是她昨日在一品居买的桂花茶,九皇子的品味倒是不错,若非他引荐,她还不知道一品居的桂花茶这么好喝呢。 第53章 谦卑恭顺 刚喝了一口,不远处的杜寒香就闻着茶味儿过来了。 “这是一品居的桂花茶吧?看来你昨日和九皇子相处的很愉快啊,临走都不忘买些茶叶回来好睹物思人。” 杜寒香这人就像被粪水浇过的鲜花一样,表面上娇艳欲滴,根里却臭气熏天,烂透了。 九皇子才多大年纪,杜寒香居然会怀疑她和九皇子之间有私情,简直是可笑至极。 “杜小姐,我之所以喝桂花茶,不过是看世子殿下喜欢喝,投其所好罢了,怎么就和九皇子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我们世子殿下喝桂花茶也是在睹物思人?” 杜寒香脸色微变,“陆诗瑶,我知道你嘴上功夫厉害,不过那又如何,见了我姐姐,你不照样得卑躬屈膝的行礼吗,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以为你还能风光多久!” 刚刚在车上,姐姐已经将她的计划全部告诉她了,她自然是一万个赞成,所有能重创陆诗瑶的法子,她都乐意做,谁让这个贱人太猖狂! 陆诗瑶神色如常地笑道:“世子妃身居正位,我见了她自然要行礼,这是规矩,不过我毕竟是郡王府的侧妃,位高杜小姐一等,杜小姐见了我,是不是也得行个礼?不然传扬出去了,外人只怕又要说杜家没规矩,而我郡王府的面子更无处放。” “你!”杜寒香喉中一噎,咬牙切齿地瞪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小姐向你行礼!” “不如杜小姐去世子妃面前问问我到底算什么,再说这话也不迟。” 陆诗瑶眯着双眸看她。 “还有,朝堂上发生的事我虽然知之不多,不过人多眼杂的,难免会听到一些风声,听闻杜首领和黑风寨来往的密函中还夹杂着一封信,上面似乎关系到杜家和我之间的一些恩怨,如若我去钦天府状告此事,你猜你们杜家下一个遭殃的人会是谁?” 杜寒香听见这话,脸色更难看了,“陆诗瑶,你胆敢威胁我!” “怎么能算是威胁呢,不过是提醒罢了。” 陆诗瑶冷笑着朝她逼近一步,凉声道:“杜寒香,我在你眼里或许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不过再温顺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们杜家先前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如若我执意追究此事,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站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杜寒香被陆诗瑶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毕竟那封信的存在确实是事实,倘若陆诗瑶当真追究起来,她必不会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儿,她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白露愤愤不平地撇了下嘴,“小姐就不应该这般心慈手软地放过她,她们杜家的人个比个的心慈手辣,若非他们勾结山贼,小姐那日又岂会险些遇害,幸好小侯爷及时出现,否则……” “白露,那日之事,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切莫在外人面前提起,我与小侯爷非亲非故,倘若让外人知道是他出手救了我,只怕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陆诗瑶小声提醒道。 白露心领神会,赶忙改口,“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陆诗瑶颔首笑了一声,转过头,却见杜寒香一脸恼火地站在杜青萝面前,估摸着又是在说她的坏话,她也并未放在心上,若是说几句难听话就能把人咒死,那上一世的秦臻和杜青萝早就死了几百上千回了。 歇息了近半个时辰,杜青萝才吩咐车队继续赶路。 这里离相国寺已经很近了,再走一个时辰便可到了。 自古以来,相国寺的地位便举足轻重,传闻它是延续西楚皇室万年繁华的象征,所以历代皇帝对其都颇为看重,每逢重大节日都会率朝中重臣前来祭拜。 不过对寻常百姓来说,他们最看重的自然还是相国寺的签文。 听闻信众只要诚心向佛祖祈福,在寺中斋戒两日,佛祖便能达其所愿,故而这也是相国寺这么多年来一直香火旺盛的原因。 陆诗瑶以前并不相信世上有神灵的存在,她只知道有志者事竟成,可是当她失去了一切,家破人亡,被秦臻和杜青萝这对狗男女活活害死,最终却得老天爷的怜悯以致灵魂重生之后,她便开始相信神灵了。 倘若世上没有神灵,她又岂会重活一世,让她有机会可以严惩仇人,弥补生前所留下的遗憾? 这便是因果循环,无论什么时候,老天爷永远都是公平的…… 车队在相国寺前缓缓停下时,相国寺的管事主持无心大师早已率着几个弟子在寺前等着了。 杜青萝和杜寒香两姐妹先行下去,在大师面前,她们二人倒还是谦卑恭顺的。 “大师,这两日就多加叨扰您和几位小师父了,还望大师莫怪。” 无心大师合掌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世子妃潜心修佛,老衲岂会见怪,厢房已经为各位收拾妥当,世子妃请。” 杜青萝颔首浅笑,“多谢大师。” 话落,便回头示意陆诗瑶和另外两位姨娘跟上。 陆诗瑶前世并未来过相国寺,甫一入寺,耳边便传来靡靡佛音,初听有些扰人,不过很快就习惯了。 从寺门进去,一直往前走便是大殿了,殿前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香炉,这里是香客们平时来上香拜佛的地方。 陆诗瑶随杜青萝进去先上了三炷香,跪拜佛祖之后,无心大师又领着她们去了后院的禅房。 相国寺很大,从前院到后院,几乎和一个郡王府差不多了,而后院也大大小小地分出了好几处院子。 因着身份不同,柳姨娘和徐姨娘合住了一处院子,位靠最东边。 安顿好她们后,无心大师又引着剩下的人一直往前走,直至到了尽头处才停下步子。 陆诗瑶觉得有些奇怪,从两位姨娘的院子过来,中间可是隔了近五座小院,按理说她们应该挨着住才对,怎么竟然差了这么远。 “大师,中间这几间院子可是有人了?” “近几日来上香的香客有些多,这几间院子都满客了,所以只得将几位贵人分开。” 无心大师温声解释着,随后拂袖指了指左边的院子。 “世子妃,您的居所在这边,而侧妃的禅院在右侧。” 两处院子是紧紧挨着的,一砖一瓦都建造的一模一样,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若是不识路的人,必然会走错。 第54章 阴魂不散 好在门侧挂了木牌,上面刻了记号,她是第八院,而杜青萝是第七。 “有劳大师了。”杜青萝颔首行礼。 无心大师双手合十,温言笑道:“世子妃可在此先歇息片刻,斋饭马上便做好了,待会儿自会让人送过来。” 杜青萝照旧行礼,“多谢大师。” 陆诗瑶目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未等无心大师离开便先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自幼随着父亲学做买卖,生意场上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父亲一开始也从未想过让她接管家业,不过是怕她识人不清,会被人算计罢了,可没想到上一世还是被秦臻蒙蔽了心智。 如今重来一世,心智开阔许多,看人处世上也比前世更通透了。 这位无心大师,从她在寺门口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大师有些邪气。 明明是佛教中人,听闻正法这么多年,可跟杜青萝说话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带着几分市侩谄媚之色,哪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样子。 再说,此番来相国寺,杜青萝本就别有用心,或许从她们进寺门的那一刻起,好戏就已经开场了…… 如今虽是初秋时节,但山里已经很清冷了,院子里泛黄的梧桐树叶一片片往下落,不过院中飞檐下倒还绽放着几株秋海棠。 冬至推开正中间的门请陆诗瑶进去,里面的摆设清幽雅致,十分有禅意,见过了名贵的古董瓷器,这些木盏竹灯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姐,这里和郡王府还真是不一样,一进来便会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您也辛苦了,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奴婢去给您煎茶。” “不用了,我不渴,你们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吧。”陆诗瑶淡淡启唇。 白露和冬至哪敢这么不懂分寸,忙活着去给她铺床了。 陆诗瑶拿她们没办法,摇摇头,敛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朱嬷嬷呢?没有跟着我们进院子吗?” “哦,她说去给小姐打斋饭。”白露随口说道。 陆诗瑶听见这话,抿了抿唇,目色渐渐沉静下来。 此次来相国寺,她并没有想过带朱嬷嬷,是杜青萝专门派人去传话,让她和另外两位姨娘带上自家院子里的粗使嬷嬷,以备不时之需。 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话是给她一个人说的,既是要带上朱嬷嬷,那就说明朱嬷嬷对杜青萝有用。 若要毁了杜青萝的计划,找借口将朱嬷嬷留在王府里才是最好的,只是眼下她已经容不下朱嬷嬷这个人了。 将一个叛徒留在身边,只会给杜青萝更多机会钻空子,既是如此,那她就如杜青萝所愿的将朱嬷嬷带上,只是这场戏里的主角究竟是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 想到这儿,陆诗瑶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抬起头时,正巧看见朱嬷嬷端着斋饭进来了。 “小姐,这相国寺不比郡王府,吃的都是清粥素菜,味道虽然清淡了些,不过老奴瞧着还不错,您坐了这么久的车子,怕是也饿了,如今吃点儿清淡的正合适。” 陆诗瑶见她自顾自地将斋饭放到桌子上,淡然一笑,“朱嬷嬷辛苦了。” “伺候小姐是老奴的本分,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小姐言重了。” 朱嬷嬷虚头巴脑地笑了一声,随后看向床前的白露和冬至。 “你们两个铺好床就跟我一起去斋堂吧,徐姨娘和柳姨娘院子里的人已经过去吃饭了,若是晚了,咱们怕是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陆诗瑶闻言,抿唇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快和朱嬷嬷一起去斋堂吧,免得没饭吃。” 冬至拧眉想了想,不放心道:“奴婢还是不去了吧,小姐这儿不能没人伺候。” “没事,有司九在院子里守着,不会出事的。”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道。 冬至侧目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司九单手抱剑靠在梧桐树上,抿抿唇,只得点头。 “那奴婢和白露就先过去了,司九的斋饭,我们会帮他带回来的。”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笑了一声,目送她们和朱嬷嬷出门后,又将司九叫了进来。 司九微微颔首,“小姐有何吩咐?” 陆诗瑶抿唇,“你跟着朱嬷嬷出去,仔细留意她这一路上的动向,她去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司九闻言不解,“她不过是一个粗使嬷嬷而已,能做什么?再说她还是陆家的老人……” “越是你自以为对你忠心的人,往往越容易背叛你,而且这种背叛还是致命性的打击,远比你的仇人能带来更甚十倍的痛苦。”陆诗瑶勾唇冷笑。 司九皱了皱眉,委实是看不出来朱嬷嬷此人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她的语调这般笃定,也容不得他不信,只得领命出去了。 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筷子吃饭。 垂眸间,一阵幽风突然从外面袭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消失了。 陆诗瑶眯了眯眼,再抬头时,却见眼前愕然多了一个人,吓得她抖一激灵,手中的筷子险些没拿稳。 萧承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看见我很意外?” 陆诗瑶嘴角微抽,“岂止是意外……” 简直就是惊吓好吗?这人怎么到哪儿都阴魂不散的? “小侯爷别告诉我你也是来相国寺上香的。” 反正她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萧承笑笑,看着她说:“相国寺香火旺盛,签文也灵验,你们都能来为秦臻求个仕途顺遂,我为何不能求佛祖保佑我在朝中一路扶摇直上?” 陆诗瑶回想起他前世的身份,启唇笑道:“小侯爷尽管放心,即便没有佛祖庇佑,您也一定会直上云霄九万里,成为一代权臣的。” “原来小娘子对我寄予了这么高的厚望啊?”萧承坏笑着挑眉。 陆诗瑶斜眼看他,“小侯爷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又能在朝堂上走多远,与我何干?我也不过是看小侯爷乃大长公主之子,身份尊贵,所以才会有此猜测罢了。” 萧承听见这话,淡笑着眯了眯眼。 “不管你是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如今我们既已结盟,我自不会让你做一桩亏本买卖,他日若能扶得五皇子登基……” 第55章 肆无忌惮 “小侯爷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选择与您结盟,并非是要参与朝堂之事,只是想借您的势力保全陆家罢了。” 若有别的选择,她又岂会盯上萧承。 秦臻固然不是好人,可身处在庙堂之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心地纯良之辈呢? 萧承在前世能从一个有名无权的小侯爷一步步坐上一代权臣的位置,自然有他自己的过人之处,比起秦臻,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男人,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危险的,一旦对他动了情,下场不见得会比前世的她好到哪儿去。 只是若要扳倒郡王府,她就只能站到秦臻的对立阵营中去,所以除了萧承,她别无选择。 萧承见陆诗瑶一本正经地纠正自己,怔了怔,挑眉笑道:“我知你并非是真心实意地要扶持五皇子,不过是想拿我们给你陆家当平安符罢了,但即便你去佛祖那儿求庇护,也免不了要添几箱香油钱,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的交易,素来是相对的。” 陆诗瑶抿唇点头,“小侯爷尽管放心,不论五皇子什么时候有需要,我们陆家都会鼎力支持。” 前世她不懂朝堂之事,和父亲一样一心觉得只要将陆家的买卖发扬光大就好了,可直到爹娘出事,她才醒悟朝中有人的重要性,再多的钱也比不上手中的权力。 方林海轻轻动了下手指头便要了爹娘的命,如今,她就要用这些钱来索走他的命! ………… 斋堂内,郡王府的随行下人们都在这儿吃饭。 朱嬷嬷心不在焉地喝着粥,正要夹菜,坐在她对面的桂嬷嬷突然放下筷子起身了。 这桂嬷嬷是世子妃院子里的人,面相十分刻薄,仗着自己有世子妃当靠山,平时在府里也没少欺负下人们。 朱嬷嬷随着陆诗瑶刚到郡王府的时候,被桂嬷嬷寻衅折腾了两回,所以在整个王府里最怕的人就是她。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朱嬷嬷才彻底明白,在偌大一个王府中,陆诗瑶根本就保不住自己,若想活命,就只能寻找一个更强大的靠山,而这个靠山,自然是世子妃无疑。 桂嬷嬷放下筷子后,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朱嬷嬷和她身侧的一个老嬷嬷,凉声启唇。 “徐嬷嬷,朱嬷嬷,世子妃说后院禅房佛香缭绕,怕侧妃和两位姨娘会闻不惯这味道,好在她此番出来时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上等的紫檀香,你们现在随我一起过去拿吧。” 朱嬷嬷闻言,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徐嬷嬷紧随其后。 到了斋堂外,朱嬷嬷又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怪叫了一声。 桂嬷嬷闻声回头,“怎么了?” “没啥事儿,就是肚子突然有点儿疼,我去趟茅房,你们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说完,朱嬷嬷便捂着肚子匆匆跑了。 她知道世子妃见自己,必然是说别的事情,所以她不能和徐嬷嬷一起过去,徐嬷嬷也是这王府里的老人了,虽是伺候两位姨娘的,可听闻她以前可是老王妃的随嫁丫头,后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老王爷罚了一顿后就留在后院伺候那些下等的姨娘了。 这么多年,徐嬷嬷在王府内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这府里犯了大错还能从老王爷手底下保住一条命的下人,也就只有徐嬷嬷一人了。 虽然世子妃并未将徐嬷嬷放在眼里,可朱嬷嬷却防备的很,同是下人,私下免不了会多关注旁人一些。 徐嬷嬷这个人啊,明面上老实本分,实则精明的很,朱嬷嬷才不想让徐嬷嬷看出她和世子妃之间的把戏。 待两位嬷嬷走远之后,朱嬷嬷在斋堂附近又转悠了一会儿,直到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朝杜青萝所住的禅院走去。 这院子和陆诗瑶的院子紧紧挨着,外面看着一模一样,里面的构造也是大相径庭,唯一不同的是这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树,而隔壁院子里种的却是梧桐树。 朱嬷嬷进到内堂的时候,徐嬷嬷已经走了,小小的禅房里坐着杜青萝和杜寒香姐妹俩,旁边还站着桂嬷嬷。 朱嬷嬷凛凛神,下跪行礼。 “老奴见过世子妃,见过杜二小姐。” 杜青萝敛容看她,“朱嬷嬷,本妃叫你过来的用意,你应该很清楚,今夜之事,若是成了,本妃自会记你一功,待回到王府之后,你便是后院的管事嬷嬷了,可如若失败了,你自当清楚自己的下场,我的手段,你先前也是见识过的。” 朱嬷嬷闻言,慌忙点头,“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做好您交代的事!” 杜青萝满意地笑了一声,随后敛眉看向桂嬷嬷,示意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朱嬷嬷。 桂嬷嬷领命上前,交给她一小块熏香。 “这是方尚书从宫里拿出来的东西,素闻方淑妃正是凭借这个才得宠的,若是闻久了,便有催情迷神之效,方尚书统共就只得了两块,一块留在他那里,至于这一块,你放在那两个小贱人的房间里,只要做好这件事就成了,至于剩下的,世子妃和方尚书自会安排妥当。” 朱嬷嬷闻言,颔首接过了那块香。 闻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既然是从宫里拿出来的,就必定是好东西。 “老奴定不辱世子妃之命!只是老奴为世子妃做这事,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万一事后被人发现这香有问题,老奴只怕也要因此惹上祸端……” 杜青萝认识朱嬷嬷这么久了,岂会不知晓她的性子,一听见朱嬷嬷这话,便知她是想要银子,遂冷笑着从手指上取下一只金戒指,轻飘飘地扔给朱嬷嬷。 “本妃早就说过了,只要你替我做事,定能拿到大好处,这只金戒指先赏给你,好好做事,待事成之后,另有赏赐。” 朱嬷嬷手忙脚乱地捡起金戒指,连声笑道:“世子妃放心,老奴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杜青萝抿了抿唇,摆手让她先行退下。 眼见着朱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杜寒香有些不忿地拍了下桌子。 “这个老奴未免也太贪得无厌了些,先前给我通风报信儿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让我给她钱,我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没有搭理她,没想到当着姐姐的面,她还是这么肆无忌惮,你刚刚干嘛把金戒指给她啊,陆诗瑶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看见她就讨厌!” 第56章 精准无误 “气什么,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能让这个老奴背叛了陆诗瑶,甚至还能帮着我们重创陆诗瑶,何乐而不为?不过一只金戒指罢了,不值几个钱,等今晚事成之后,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一个在陆家做了几十年工的老奴,为了这点小钱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的旧主,我又岂会相信她会忠心耿耿地替我办事?”杜青萝冷声说道。 杜寒香闻言,眯着眼笑道:“姐姐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想她陆家也教不出什么好下人来,朱嬷嬷那种人,实在没有留着的必要,今日她能为了钱而背叛陆诗瑶,他日同样能背叛我们,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香儿,你如今倒也越发的聪明了,往后若顺利嫁给三皇子,我和娘也不用担心你会被三皇子身边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给算计了。” 杜青萝勾唇笑笑,随后又看向桂嬷嬷。 “你待会儿去方尚书那儿,就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今晚子时便让他的人潜进陆诗瑶的院子里,到时朱嬷嬷自会接应。” “是,老奴知道了。” 桂嬷嬷颔首领命,转身就出了禅房。 司九趴在房檐上,听到屋内三人的谈话后,眯了眯眼,随后飞回隔壁的禅院内。 朱嬷嬷抢先一步回来了,不过并未去陆诗瑶那儿,而是转道去了白露和冬至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将桂嬷嬷给她的熏香点燃,然后随手扔到了角落里。 萧承的胆子倒也大的吓人,明知道朱嬷嬷已经回来了,就是死赖在陆诗瑶房内不走,丝毫不害怕自己会被人发现,气得陆诗瑶几次想伸腿踹他。 司九敲门进去的时候,见他神色自若地在桌前坐着,冷不丁吓了一跳,随后向二人行礼。 “公子,陆小姐。” 陆诗瑶见他回来,也懒得跟萧承较劲了,忙抬头问他。 “怎么样,可有查到什么?” 司九点点头,将自己在杜青萝那儿听到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陆诗瑶闻言,目色顿时沉下来。 “难怪她会突然说来相国寺祈福,原来是盯上了白露,白露与我情同姐妹,若是白露受到什么损伤,我亦不会好过,而她既重创了我,还能在方林海那儿讨一个人情,一箭双雕,倒是好毒的心思!” 司九闻言拧眉,“属下想不明白,先前小姐让白露用装病的法子吓走了方尚书,如今世子妃又岂会说通方尚书,让他再对白露下手呢?” “自然是因为她把白露装病吓人的事情告诉方林海了,我的院子里藏着一个心怀鬼胎的朱嬷嬷,她是陆家的老人,白露有没有病,朱嬷嬷最清楚,怕是早在我嫁进郡王府的那一刻起,杜青萝就通过朱嬷嬷的口将我身边两个丫头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如此又岂会相信白露那病是装出来的!”陆诗瑶冷声说道。 萧承在一旁坐着,嗤的一声笑出来。 “难怪你要倾覆郡王府,秦臻一心利用你,杜青萝又一心想除掉你,若换成是我,怕是早就动手将他们铲除干净了。不过江湖上有的是绝顶杀手,而你们陆家又有的是钱,只要给足了银子,自然有的是人替你卖命,直接买凶将他们二人杀了,岂不更省心省力?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他们?” 陆诗瑶想起自己前世所遭遇的种种痛苦,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一剑要了他们的命,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小侯爷不会明白我心里的苦楚,有些痛,若是没有身临其境,是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对你来说,或许一刀杀了他们最省事,毕竟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你劳心劳力,可对我来说,只有将我所遭受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还回去,才会抹平我心里的怨恨。” 当初,她也想痛痛快快地死了,可是又有谁给过她机会? 从秦臻娶她,决心利用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一生的悲剧,若是她能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又岂会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轻轻松松地就要了秦臻和杜青萝的命,根本就不是她的目的,一报还一报,才是最公平的…… 萧承瞧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痛色,凛凛神,扬眉道:“既然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会再多加劝解,不过眼下那个叛主的老奴既已将催情香放进了两个丫头的房间里,劝你还是尽早将那香解决了更为妥当,皇上圣体违和,近两年来鲜少去后宫,而宫里那些妃嫔们为了得宠,难免要寻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去勾引皇上,其中以方淑妃为甚,她才进宫两年,便从一个小小的答应一路升只妃位,可见其手段,只可惜她入宫两年都没有怀上子嗣,如今只怕是比以前更心急了,我猜应该与催情香也脱不了什么关系,那香闻久了,对身子不好。” 陆诗瑶闻言,敛容笑道:“急什么,既然世子妃费心安排一场,我总不能让她失望,不是吗?” 萧承一听这话,便知她必然又有什么好法子了,菲薄的唇角突然溢出一抹坏笑。 “你打算做什么?” 陆诗瑶并未回话,而是拿来一副纸笔,磨好磨后,执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行字。 “今晚酉时,于禅院祈福树下相见,不见不散。” 萧承端看她的字体,越看越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居然会模仿三皇子的字迹?!” “我自小便随着我爹学做买卖,只是我爹总嫌弃我写的字不好看,便让我仿照他的字迹学了两年,没成想到最后却越写越像,连他自己都险些分辨不出来,后来学了管账之后,我一看见各个铺子的掌柜们送来的账本,又会忍不住去仿写他们的字迹,一来二去的,倒也摸清这其中的诀窍了,如今只要看过别人写的字,我便能精准无误地仿写下来,原本也是图有趣,没想到如今倒还派上用场了。”陆诗瑶笑着解释道。 萧承凛了凛神,看着她说:“要是让你看过皇上的字迹,你岂不是连圣旨都能伪造?” “寻常东西随便写写也就罢了,圣旨这种东西,怕是连野心勃勃的三皇子都不敢捏造,更何况那圣旨上是要盖玉玺的,即便我伪造了也没用,玉玺在皇上手里,他不盖章,那圣旨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陆诗瑶淡淡笑道。 第57章 魂不守舍 萧承却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正要启唇,却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是白露和冬至回来了。 萧承闻言,闪身飞到了房梁上。 陆诗瑶看的心惊胆颤,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藏个身都不会藏,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在房梁上坐着好吗? 只是眼下再让他藏别的地方俨然是来不及了,因为白露和冬至已经推门进来了,陆诗瑶不慌不忙地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信压到了砚台下面。 冬至手里还拿着一块上等的紫檀香,已经用火点燃了,一进门便放到了窗台前。 “奴婢才想起来咱们出府的时候也带了熏香来,早知道就不让朱嬷嬷去世子妃那儿要了,王府的东西便是再好,又怎比得上小姐买的东西贵重?单单是这一小块香可都要十两银子呢!” “就是就是,奴婢们方才回来的时候啊,先回房拿香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朱嬷嬷非说是她在世子妃那儿拿的紫檀香散发出来的味道,可奴婢们又不是没见识,岂会不知道紫檀香是什么味道?必然是世子妃拿了假东西在糊弄咱们,还好朱嬷嬷没有把香拿到小姐房间里来。”白露跟着附和道。 陆诗瑶闻言,勾唇淡笑,“既然那味道不好闻,你们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等香烧完了,打开窗户通通风,免得世子妃知道咱们把她给的香扔了,又要小题大做地来找麻烦。” 冬至轻轻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世子妃给的香,在外人看来就是恩宠,可若是不分就里地便扔了,最后连累的还是小姐。” 陆诗瑶抿唇笑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淡淡抿了口茶。 考虑到房梁上还躲着一个萧承,她又寻了个借口将两个丫头谴了出去,好让萧承及时离开。 萧承纵身飞下来,侧目看她一眼,突然伸手从砚台下抽走了那封信。 “这个东西,我帮你送出去,免得杜青萝事后追究起来会查到你头上。” “你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陆诗瑶抬眸问他。 萧承轻笑,“小娘子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杜寒香对三皇子用情至深,而会用三皇子的名义约出来的人,只能是杜寒香。” 陆诗瑶见他戳破自己的心思,面上倒也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更加倾佩此人的智识。 也难怪他上一世会成为一代权臣,这般通透的心思,换作旁人,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看不透这么多。 “既然小侯爷有心帮忙,那就麻烦您了。” “倒也不麻烦,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帮忙。”萧承笑着启唇。 陆诗瑶凝眉,“什么事?” “边关将士苦守贫寒之地多年,朝中却并未给任何的抚恤,他们之中有多半都是我爹生前所率领的部下,既然朝廷不善待,我总不能也置之不管,眼见着已经入秋了,那儿的天气越发恶劣,所以我想向陆小姐借一笔银子,给将士们送些过冬的补给。”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听罢,毫不犹豫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 “陆家在西楚各座城池都设了钱庄,这是我的信物,小侯爷拿着它去找聚财庄,无论您想要多少银子,里面的管事看到信物之后皆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把银两凑齐。” 萧承垂眸看着那块儿玉佩,目色突然放软。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拿走你的玉佩之后将你们陆家搬空?” 陆诗瑶气定神闲地笑道:“倘若小侯爷真的能将陆家搬空,倒也是您自己的本事,陆家那么大的家业,只怕小侯爷单凭您一己之力,根本就吞不下。” 她自幼生在陆家,家产有多少,她比外人清楚的多,爹娘也从不向她隐瞒,毕竟他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即便将来不能继承家业,但爹也向她保证过,待日后找到真心相爱的良人,陆家的家产便全都是他们的。 前世从她嫁给秦臻的那一刻起,秦臻就无时无刻不在找借口向她要钱,一开始她也存着几分私心,并未直接将信物交给他。 可秦臻和三皇子贪得无厌,从她这儿尝到甜头之后,要的银子越来越多,但即便如此,在她嫁给秦臻的三年之内,陆家的家底也并未被他们掏空。 若不是后来秦臻和二叔一家联合起来算计了爹娘,偌大一个陆家,又岂会落进他们手里! 所以萧承若真以为凭借一个信物就能搬空陆家的话,那只能说明他还是太天真了,陆家之所以能成为江南四大财商之首,靠的可不单单是那些放在明面上的钱财,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底下…… 萧承见陆诗瑶说的信誓旦旦,便知自己和五皇子一直以来都错估了陆家真正的财力,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那些钱财又不是他们的,他们何必惦记。 只要能一直和陆诗瑶保持同盟关系,那么在钱之一事上,便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自打知道陆诗瑶执意嫁给秦臻之后,五皇子便清楚陆家这边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只好开始设法拉拢户部尚书。 不过户部尚书虽有协管国库之权,但里面的银子都是有定数的,不可擅自动用,更何况,国库近几年渐渐空虚,怕是还远远比不上陆家。 所以,一个陆诗瑶远远比户部尚书有用多了。 眼下这户部尚书也没必要拉拢了,三皇子若是想要,尽管随他去吧。 萧承勾唇笑笑,拿上玉佩走了。 陆诗瑶目色平静地坐在桌前吃完了剩下的斋饭,等白露和冬至回来,将盘子都撤下去后,她又在桌前看了会儿书。 不过半晌的功夫,天色便渐渐暗下来了。 朱嬷嬷进来点灯,见白露一下午都在陆诗瑶房内待着,心下便有些慌乱。 房间里的香都烧完了,早知道她们不回房,她就应该到晚上再点,这会儿只怕药效也快过了,万一没办好世子妃交代的事,她怕是要倒大霉了…… 陆诗瑶缓缓抬眸,见朱嬷嬷魂不守舍地站在窗前,心里猜到她在想什么,遂抿唇笑笑,然后看向白露。 “这儿有冬至伺候着就行了,你先回房整理你们两个的床铺吧。” 白露颔首点头,“奴婢告退……” 朱嬷嬷见她出去,心里大喜,向陆诗瑶行过礼后,也跟着出去了。 第58章 岌岌可危 她生怕白露在里面没待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想着法地跟白露搭话,以此来拖延时间。 白露倒也没看出她的心思,只是实在闻不惯房间里的熏香味儿,便打开窗户准备通风。 朱嬷嬷见状,赶忙拦住。 “世子妃说了,这香极吸引蚊虫,若是把窗户打开,只怕会有不少虫子飞进来,到时候你和冬至就别想睡好觉了。” 白露闻言,气闷地撇了下嘴。 “什么上等的紫檀香,我看世子妃就是在故意糊弄咱们,幸好这香没有放到小姐房里去,就知道世子妃不会让我们好过!” 朱嬷嬷见她诋毁世子妃,也不搭话,反正到了今晚,这丫头就该倒大霉了,得罪世子妃的人,没一个会有好日子过,她今晚就等着看这贱丫头的好戏!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了,白露便去院子里烧了一桶热水伺候陆诗瑶洗漱。 等陆诗瑶歇下,已经临近酉时了。 白露和冬至草草洗了把脸,也回房睡了。 朱嬷嬷却没什么睡意,毕竟世子妃交代她办的事儿还没办完呢,如今只是搞定了一个白露而已,最关键的还是司九。 她也不知道司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毕竟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她是在后院洒扫的,对前院的护卫一概不知,所以在陆诗瑶出嫁的时候,老爷究竟有没有给陆诗瑶安排护卫,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这司九倒也忠心,自进了郡王府,就日日跟在陆诗瑶左右护着她周全,旁人虽没有见识过他的武功,不过他整日抱着一把剑,想来功夫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若是待会儿世子妃的人来了,必定会惊动司九,一旦引起乱子就不妙了。 想到这儿,朱嬷嬷凛凛神,笑呵呵地走到司九面前。 “我说小兄弟,你都在这儿守一天了,估摸着也累了吧?要不你去左偏房睡一会儿,我都把你的床铺好了,小姐这儿也不必担心,我替你守着,反正以前你没来的时候,都是我守着院子的,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司九见她急于想将自己支开,抿了抿唇,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朱嬷嬷了,我先去方便一下。” 朱嬷嬷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配合,心里自然开心。 下人的茅房离这边远的很,要走一盏茶的功夫才会到,这一来一回的,也足够世子妃成事了。 司九佯装没有看出朱嬷嬷的心思,拿着剑便离开了院子。 甫一到门口,指尖悄然飞出一颗石子,当场便将朱嬷嬷给弄晕了。 待转过身后,却又看见一个小沙弥从门前经过,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径直往隔壁的院子去了。 司九想起陆诗瑶下午写的那封信,心神一凛,慢吞吞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那小沙弥并未同司九搭话,走到第七座禅院前,抬手轻叩了两声院门。 桂嬷嬷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位小师父,顿觉奇怪。 “小师父,这么晚了,您找我们世子妃可是有事?” 小沙弥合掌摇头,将手里的信封交了出去。 “施主,小僧奉一位贵客之命将这封信交给杜二小姐,还请您代为转达。” “贵客?什么贵客?可是京中来的?”桂嬷嬷更奇怪了。 小沙弥依旧摇头,直言自己不知那人的身份,将信交到桂嬷嬷手里后便走了。 桂嬷嬷寻思着这信是给杜寒香的,倒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便匆匆拿着信去了杜寒香房内。 “二小姐,方才来了一位小师父,说是有位贵客命他将这封信送到您手里。” “给我的信?” 杜寒香拧眉接过,打开信看了一眼,面上立时露出一抹喜色来。 桂嬷嬷见状,也忍不住笑了,“二小姐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怎么突然之间这般高兴?” 杜寒香却弯着眸子将信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装进信封中。 “没什么,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桂嬷嬷,你去伺候我姐姐吧,我这儿用不着人守着,累了一天了,我都困的不行了,想早点睡觉,你和姐姐都不要来打扰我。” 桂嬷嬷闻言,点点头,随后福身退下了。 房门关上后,杜寒香又喜不自胜地打开了那封信,高兴地险些跳起来。 三皇子也来相国寺了,他一定是听说她来这儿祈福,所以也跟着来了,甚至还约了她今晚在祈福树下见面! 方才不是她有心向桂嬷嬷隐瞒,只是三皇子在信上交代了不要她告诉别人,哪怕是姐姐也不能说,所以她才守口如瓶的。 毕竟这里人多眼杂的,她估摸着三皇子是担心外人知道他们在此幽会,传扬出去后会损害他们二人的名声,所以才要她保密。 对于三皇子的话,她一向是唯命是从,她一心一意地爱着三皇子,无论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他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盼着他娶她进宫。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自从那日在碎玉轩被陆诗瑶驳了面子后,三皇子就开始生她的气了,不等她想出法子把三皇子哄好,大哥又紧接着出了事,三皇子一向看重大哥,如今大哥死了,杜家的家业也跟着岌岌可危,三皇子更是连见都不见她了。 她原先还以为是三皇子太生杜家的气,所以不想见他们,心里每日都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嫁给三皇子做高高在上的皇妃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三皇子竟然跟着她来相国寺了。 她就知道三皇子是舍不得她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三皇子绝对不会说弃便弃! 杜寒香瞬间信心倍增,着急忙慌地坐在铜镜下仔细打扮了一番,眼见酉时已经到了,便吹灭自己屋内的烛火,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溜出去了。 杜青萝还在房内同桂嬷嬷商议今晚的事,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杜寒香出门了。 杜寒香离开禅院后,转道朝右侧走,祈福树在整个相国寺的最后围,这里种着一棵千年凤凰树,听闻极有灵性,可预兆未来的帝后。 传说只要宫中皇子们与自己心爱之人一起来此祈福,然后同将手中的红绳扔到树上,倘若一举挂在最高处而不掉,便说明他们就是未来的帝后。 第59章 不懂情趣 不过传说归传说,历经西楚皇室这一代时,先皇已经明令禁止皇子们在此祈福,不为别的,只因被祈福树昭示过有帝王之相的皇子们最后多半都死于非命了。 杜寒香私心里自然是想当皇后的,不然她也不会一眼看中三皇子,三皇子乃人中龙凤,文武双全,自是最合适的夫君之选。 但除此之外,三皇子还是皇上最看重的儿子,只要再精进一把,皇上最后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到时候,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别想再欺负到她头上去。 莫说一个陆诗瑶,就是再来十个,她也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杜寒香满心窃喜地向前走着,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日后当上一国之母的风光场面了,丝毫没有发现一道黑影不紧不慢地在自己身后跟着。 方转了一道弯,一阵幽风突然袭来,杜寒香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再想往前走时,眼前倏地一黑,整个人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司九踱着步子慢慢走上前,忽听一记风动,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侧又突然多了一个紫衣男人。 司九闻到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慌忙行礼。 “公子。” 萧承淡淡应了一声,俯身将杜寒香藏在袖子里的信封拿出来,指尖一动,一封信顷刻之间便化成了灰。 “把她带回去吧。” 司九颔首点头,扛起杜寒香便回了陆诗瑶所住的禅院。 朱嬷嬷还在地上躺着,他用石子点中了她的睡穴,若是不解穴,她要一直睡满三个时辰之后才会醒过来。 而在晚上临睡之前,陆小姐又让白露和冬至各自喝了一杯茶,那里面放了安神散,服下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会睡着,雷打不动。 有些事情,陆小姐不希望将她们两个参与进来,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陆小姐是在保护她们,只是这初衷却想不明白。 按理说,奴婢护着主子才是天经地义的,可如今一个做小姐的却想方设法地护着身边的两个丫头,哪怕得罪自己的丈夫也在所不惜,未免也太让人奇怪了些…… 司九随萧承一起进了院子,正准备将杜寒香放到两个丫头的房间内,本在主屋安睡的陆诗瑶却突然打开门走了出来。 见司九肩上扛着杜寒香,她面上倒也没有半点意外,反而亲自过去帮他打开了门。 “把白露抬到我房里,免得方林海的人过来后,见这里面多躺了一个人会心存怀疑。” “想的倒是周到。”萧承启唇笑笑,帮她扛起了白露。 司九紧接着将杜寒香放到白露的床上,盖好被子后,三人又迅速走了出去。 萧承随陆诗瑶一起进屋,把白露放下之后,突然不打算走了。 陆诗瑶拧着眉看他,“小侯爷,这里是女眷住的地方,男女有别,为了您自己的名声,奉劝您还是速速离开吧,我可不想让别人给我安上一顶与外人私通的大帽子。” “放心,等方林海的人来了我就走,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自己一个人能应付过来?”萧承启唇笑道。 陆诗瑶却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我便是再不济,到底还有司九在,能出什么事?再说小侯爷留在这儿的用处也不大。” “小娘子总是小瞧本侯爷的本事,真让人伤心啊……”萧承夸张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陆诗瑶好笑地弯起眸子,正欲启唇,萧承却突然起身捂住她的嘴,随后吹灭了屋子里的灯。 “嘘,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陆诗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狂乱地跳起来,两只手也紧张地握成了拳。 司九隐匿在暗中,听到院外传来的动静,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朱嬷嬷射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朱嬷嬷愣神从地上慢慢坐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待坐起身子后,她又赶忙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见满院子只有她一个人,而陆诗瑶的房内依旧灭着灯,暗道一句天助我也,随后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 刚站直了身子,一道黑影紧接着从院外飞进来,这人蒙着面,只有一双凶狠的眼睛露在外面。 朱嬷嬷乍一看见他,吓得老脸一晃,险些叫出声来。 那人及时捂住她的嘴,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 “我是方尚书的人,我们大人要的姑娘呢?” “在、在里面……” 朱嬷嬷呜哝两声,顺手帮他推开房门。 黑影朝里面看了一眼,见有两个人,下意识地皱眉。 “哪一个?” 朱嬷嬷抬起左手指了指睡在最左侧的人,“她、她就是白露。” 黑影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看都不看床上那人的脸,用被子将其一卷,随后便飞身离开了。 朱嬷嬷拍了拍狂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挪着步子走进去看了一眼,见冬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半点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白露床上已经没人了,心下一狠,老眼顿时恶毒地眯起。 白露啊,你不能怪朱嬷嬷狠心,毕竟世子妃交代下来的命令,我也不能不听啊,谁让你被方尚书瞧上了呢,他日若能嫁进尚书府做妾,也算是你的机运,毕竟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再也不用愁了呢! 朱嬷嬷盯着空荡荡的床铺冷笑一声,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她的屋子在两个丫头隔壁,巴掌大的地儿,仅能放下一张床,不过也就在此将就一晚上,等到了明日,一切都尘埃落定,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主屋内,陆诗瑶见朱嬷嬷的房间灭了灯,回头朝萧承看去。 “朱嬷嬷已经睡下了,你也该走了。” “小娘子真是狠心呢,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便赶我走,难怪秦臻不喜欢你,如你这般不懂情趣的女人……” “怎样?”陆诗瑶黑着脸看他。 萧承笑笑,紧接着转了话锋,“如你这般不懂情趣的女人,怕是也只有我才受得了了。” “我生来也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存在的,望小侯爷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同盟,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是,还望小侯爷日后能知晓分寸,另外,你今日虽帮了我的忙,可我也借银子给你了,彼此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又何需言谢?”陆诗瑶凉声说道。 第60章 心狠手辣 萧承见她有意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唇角沉了沉,心里莫名不舒坦,不过也并未表现出来,拂袖便欲往外走。 陆诗瑶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出声提醒道:“小侯爷要小心身边之人。” 萧承身子骤停,扭过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咬了咬唇瓣,凝声道:“三皇子与五皇子不和已久,而小侯爷又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人,于三皇子而言,定远侯生前战功赫赫,虽然最后含怨而死,但还有一批对他忠心耿耿誓死相随的部下,这些人日后若是听命于小侯爷,对三皇子而言必不是好事,所以他便在小侯爷身边安插了奸细,在您每日所饮用的茶水之中放了些微量的毒药,意图就这样日积月累地悄悄毒死小侯爷。” 萧承听见这话,轻笑着挑了下眉。 “这般隐秘的事,你又岂会知道?” “自然是从秦臻那儿偷听到的,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明面上还是夫妻,偷听到这点秘辛,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难事。”陆诗瑶口是心非地向他解释了一句。 她会知道这件事,实则还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 三皇子在萧承身边安插了奸细,她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因为那些毒是微量的,短时间之内并不会要人性命,所以直到她临死时,萧承都没有毒发。 只是如今他们既已是同盟了,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免得哪一天他突然死了,她又要费心寻找新的同盟。 可她这样的神情看在萧承眼中,却误以为她在关心自己,素来傲娇的小侯爷顿时心花怒放。 “还说你不关心我,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话落之间,他突然飞身过来抱了她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又转瞬消失在禅院内。 陆诗瑶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鼻前似乎还游荡着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股淡淡的雪莲花的气息,极是好闻。 回想起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她整个人又突然羞红了脸,心里好一阵腹诽。 这小侯爷果然是病的不轻,就知道不能和他独处一室,一个常去飘香楼闲逛的登徒子,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会干出多无耻的事儿来。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子关上门,随后折回床前躺在白露身侧,翻来覆去的却怎么都睡不着。 而这样的夜晚,如她一般同样睡不着的人自然还有杜青萝。 已经酉时过半了,按照原定计划,方尚书的人应该已经潜进隔壁院子将白露给掳走了,剩下的,就只等明日看好戏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以往算计陆诗瑶的时候,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而这一次,整颗心却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陆诗瑶和白露的脸,她们主仆二人张牙舞爪地站在她面前,嘶吼着要找她索命。 她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抬眸看了眼外面沉寂的夜色,随后披上一件外衫走了出去。 寒香的屋子里灭着灯,估摸已经睡着了,这丫头一门心思地要嫁给三皇子,可是如今杜家这般光景,三皇子哪里还瞧得上她? 到最后,少不得还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她一把。 只是眼下还是对付陆诗瑶最要紧,白露若是出了什么事,最伤心的人莫过于陆诗瑶,而趁这个贱人伤神的功夫,她就可以借机将郡王府的产业重新接管过来,无论如何,那些钱还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 有了钱,她就可以重新替杜家在朝中筹谋,让杜家慢慢恢复到以前的光景,到时候,三皇子就自然会向以往那样重视杜家,甚至娶寒香为妻。 所以这一切,都要等她顺利铲除了陆诗瑶这个贱人之后才能实现。 杜青萝神色自若地从杜寒香面前走过,出了院门,又转道朝左侧走去,途径两座禅院,一直到位于最中间的那座禅院前停下。 她见院门虚掩着,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两个高大的护卫,见杜青萝过来,二人面上倒也没有半点异常之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世子妃。” 杜青萝拂袖抬手,正前方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淫靡的喘息声,听的人面红耳赤。 “方尚书在里面?” “属下刚把那婢女掳过来,尚书大人在里面点了熏香,如今正在兴头上,不让我们进去打扰,世子妃若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无妨,我也不过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眼罢了。” 是她听错了吧?寒香明知道他们今晚准备做什么,又岂会跑到方林海这儿来呢? 再说人是从陆诗瑶的院子里掳过来的,寒香对陆诗瑶恨得咬牙切齿,更不可能跑到陆诗瑶的院子里去,所以一定是她听错了。 杜青萝凛凛神,再度转眸朝那间黑漆漆的屋子看去,隔着一扇门,她似乎已经想象到方林海折磨白露的场面了,唇角倏而溢出一抹冷笑来。 大事已成,终于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这不能怨她心狠手辣,如若白露肯背叛陆诗瑶,必然不会经历这一遭,只可惜这个贱骨头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就是要府里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人们都好好看看,整个郡王府究竟是谁在做主,别以为陆诗瑶升了侧妃就可以一步升天了,只要她杜青萝还有一口气在,陆诗瑶这辈子都别妄想能爬到她头上去! 杜青萝冷脸哼了一声,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禅院。 屋内的淫靡声还在继续,从沉夜一直到黎明初现,直至太阳慢慢从山角升起,那持续了一夜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 安睡一夜,杜青萝心情大好地从床上坐起来,桂嬷嬷端着水进来服侍她晨起。 梳妆打扮好后,主仆二人便出门了。 到了院子里,杜青萝侧目看了眼左侧紧闭的房门,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香儿还没有起来吗?” 第61章 撕心裂肺 桂嬷嬷颔首点头,“没有,老奴方才在门口叫了一声,里面并无人回应,想必二小姐是累极了,昨日咱们从锦官城赶到相国寺,一路上舟车劳顿,连马夫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自幼养尊处优的二小姐。” 杜青萝闻言,摇头道:“这丫头啊,就是打小被保护的太好了,一点苦都吃不得,往后若是嫁给三皇子,怕是还有得大苦头吃。算了,让她继续睡吧,我们看好戏去,反正这是郡王府的私事,她一个外人也插不上手。” 桂嬷嬷赞同地点点头,随她一起出门了。 主仆二人倒也没有去别处,而是有目的性地去了陆诗瑶的禅院。 甫一进门,她们便看见陆诗瑶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而朱嬷嬷和两个丫头的房间还关着门,看起来像是未起。 “没想到妹妹这么早就起了,原以为姐姐才是起的最早的呢!”杜青萝敛容笑道。 陆诗瑶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拧眉道:“姐姐就不要说笑了,我哪里是早起,而是半夜未睡,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到三更天时突然被噩梦吓醒了,醒过来之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杜青萝薄唇微勾,“什么噩梦啊,不如说来让姐姐听听,碰巧咱们还在相国寺,待会儿到了佛堂多上三炷香,妹妹一定要求得佛祖庇佑,也免得日后被噩梦缠身。” 陆诗瑶摇头淡笑,“还是算了,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哪敢惊动佛祖,再说咱们此番来相国寺,向佛祖祈求的事本就比较多,如若再加一两件,只怕佛祖便要怪罪我们贪得无厌了,既要世子殿下万事顺遂,又要求得郡王府财源广进,佛祖有灵,不可能事事都应承咱们,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说我平日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噩梦缠身。” “妹妹倒是想的通透,只不过,怕只怕有些人做了错事而不自知,把别人害惨了,自己反倒还在那儿装无辜,这种人到最后也活该遭报应,妹妹说是不是?”杜青萝冷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来。 陆诗瑶莞尔启唇,“姐姐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妹妹受教了,莫说妹妹以前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处在这佛家重地,妹妹更不可能动什么歪心思,不过素闻相国寺的神佛很灵验,如若有人在此妄动手脚害了无辜之人,最终一定会受到佛祖的惩罚,不知姐姐信不信这个?” 杜青萝闻言一怔,顿时被她给问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诗瑶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故意在对她说的一样,让她没由来一阵心慌。 恰在此时,身侧的屋门又突然开了,冬至打着呵欠从里面出来,另有一人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见陆诗瑶和杜青萝都在院子里坐着,冬至立时肃正了神色,拉着她身后的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行礼。 “奴婢见过世子妃!” 站在她身侧的白露也瞬间醒过神来,硬着头皮向杜青萝欠身。 “见过世子妃。” 而杜青萝一看见她的脸,整个人愕然怔住,就好像突然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四肢完全僵硬了。 她这样的反应把白露和冬至也吓愣了,两个丫头怔怔看着她,随后又看向陆诗瑶。 “小姐,世子妃她、她怎么了?” 陆诗瑶拧着眉摇头,伸手在杜青萝眼前晃了晃。 “世子妃,世子妃?” 一连叫了她两三声,杜青萝才突然醒过神来,随后蹭的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白露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这个贱人根本就不该在这里的!” 白露肩膀吃痛,拧着眉想推开她,可是顾及到她的身份,又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向陆诗瑶求助。 “小姐……” 陆诗瑶拧着眉抓住杜青萝的手腕,“世子妃,你到底怎么了,这是白露,你抓她做什么,快把人放开!” 杜青萝像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两只手紧紧抓着白露不放。 就在这时候,院外又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丫鬟,是杜青萝身边的婢女雪兰。 “世子妃,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雪兰整个人都是慌的,声音也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俨然快急哭了。 “奴婢方才去伺候二小姐晨起,可是在门外喊了半天都没人应门,奴婢心里觉得奇怪,就擅作主张推开门进去了,哪想到二小姐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里面根本就没人,分明是一整晚都没有在屋里睡,世子妃,这可怎么办啊,整个相国寺就这么大,二小姐不可能一晚上都没回来,她会不会被什么贼人给掳走了啊?” 被贼人掳走了…… 杜青萝神色一顿,想起自己昨晚在方林海的院子里听见的声音,突然怪叫一声,软着身子跑了出去。 桂嬷嬷也觉察出事态不对劲,着急忙慌地跟着出去了。 陆诗瑶拧着秀眉看向两个丫头,“杜二小姐一夜未归,你们速去前院找无心大师,让他率领寺中众弟子帮忙找人!” 两个丫头闻言,点点头就赶忙跑了。 碰巧朱嬷嬷这时候打开门走了出来,睡意朦胧间似乎听见院子里乱糟糟的,顿觉奇怪。 “小姐,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诗瑶沉目看她,“杜二小姐失踪了,我已经让白露和冬至去前院找人帮忙了,朱嬷嬷随我一起在这附近找找吧。” 朱嬷嬷闻言,慌忙点头跟上。 虽说她也不大喜欢杜二小姐那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只是那毕竟是世子妃的亲妹妹,倘若出了什么事,谁都没有好日子过,还是尽快把人找到要紧。 好端端的,这杜二小姐怎么就失踪了呢? 朱嬷嬷带着满心的疑惑随陆诗瑶一起出门,到了外面,却见徐姨娘和柳姨娘正带着丫鬟朝这边走来,她们应该是来向杜青萝请安的,所以还不知道眼下出了多大的事儿。 陆诗瑶凛凛神,面无表情地向她们走去。 几人还未碰面,却又突然听见最中间的禅院里突然传出一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吓得几人齐齐怔住。 还是柳姨娘最先反应过来,听出那是杜青萝的声音,赶忙带着婢女朝那禅院跑去,徐姨娘怔了怔神,紧随其后。 而陆诗瑶则看着柳姨娘紧张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62章 斤斤计较 柳青青是随她一起嫁到郡王府的粗使丫头,阴差阳错地被秦臻看上了,自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还成了眼下最得宠的妾室之一。 因着这层关系,府里人人都以为柳青青是她身边的人,理所应当地将她们划分到一个阵营中去了,可事实上,柳青青自得宠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她,哪怕平日碰巧打了个照面,也不过是客客气气地向她行了个礼就走了。 今日听见杜青萝的惨叫声,柳青青的反应居然会这般紧张,看来,这位得宠的柳姨娘也早就投入杜青萝麾下了啊……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勾了下薄唇,而后朝那座禅院走去。 朱嬷嬷惴惴不安地跟在陆诗瑶身后,这座禅院里住的是谁,她比谁都清楚,不光她清楚,世子妃也心知肚明。 这一大清早的就传出了杜二小姐失踪的消息,紧接着又传来了世子妃的惨叫声,莫非杜二小姐她、她昨夜出事了? 不等朱嬷嬷想清楚,耳边紧接着又传来了柳姨娘和徐姨娘的叫声,她一抬头就看见两位姨娘用手帕捂着眼睛跑了过来。 陆诗瑶拧了拧眉,快步走上前。 主屋之内,只见杜寒香躺在地上,两只手腕上还绑着一条长长的绸缎,另一端系在床头,她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虽然睁着眼,可眉眼之中并没有神采,就好像魔怔了一般,浑身上下还全都是细长的伤痕,看起来似乎是被鞭子打的,于她身下则淌着一滩鲜红的血。 房间内还飘荡着一股奇怪的气息,久久挥散不去,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陆诗瑶拧了拧眉,下意识地握紧双拳。 虽然早就听闻方林海此人心狠手辣,尤其在房事上不知分寸,时常会将女人玩弄至死,可听过再多的传言都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触目惊心。 上一世的她并未瞧见白露的尸体,只是从秦臻口中听说白露被方林海狠狠折磨了一夜,之后就被方林海的夫人活活吊死了。 可如今见到这样的杜寒香,她才知道白露上一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那时候的白露,该有多痛苦多绝望啊…… 陆诗瑶不自觉地将杜寒香的脸换成了白露的脸,眼前那一幕刺的她双目发痛,心口处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让她不由自主地跑到院子里呕吐起来。 人在极致的悲痛之下是流不出眼泪的,只想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可是如今她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早做了提防,没有让白露再一次经历前世的痛苦。 至于杜寒香,她也并不可怜她。 杜寒香和杜青萝是一丘之貉,姐妹二人同样都容不下她,她又何必对她们心慈手软。 先前她在城外的密林中碰上山贼,外人在看到杜启封和山贼来往的密函后,想当然地以为要谋害她的就是杜家,可她心里却清楚的很,真正想杀她的人就是杜寒香。 杜青萝那时候还被关在祠堂内,根本就没办法向外面传递消息,而她当时已是郡王府的侧妃,杜家想杀了她,总要顾及一下秦臻的想法,所以唯一会不计后果的人,就只有杜寒香。 那个女人都对她动了杀心了,如今她又凭什么可怜杜寒香! 上一世的她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换来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这一世,她不介意做一个自私自利的毒妇,只要她和陆家能好好的,至于其他人,她一概不在乎! 屋内,杜青萝抱着杜寒香的身子嚎啕大哭,嘴中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可杜寒香就是不做回应。 关键时候,倒还是桂嬷嬷稳得住气,匆匆忙忙地拿来一床被子盖住杜寒香的身子,随后抓紧了杜青萝的手腕。 “世子妃,外面还有好多人看着,您得振作起来为二小姐主持公道啊,她还没有出嫁呢,不能就这样让她的名声毁了!” 杜青萝听见这话,瞬间醒过神来。 没错,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得找人算账! 她过来的时候,方林海和他的手下已经不在这儿了,估计是一早看见和自己缠绵一夜的人不是白露,惊觉不对,所以赶紧跑了。 只是可怜了她的妹妹,经此一遭大难,香儿往后可怎么活啊,一个女儿家最重要的贞节毁了,清白也没了,眼下莫说嫁给三皇子,只怕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寻常人家都不会再要她了! 想到这儿,杜青萝又忍不住悲从中来,但好歹是把眼泪忍住了。 方林海走了,她自然也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折磨香儿的人就是方林海,可是其他人的账,不代表就要这么算了! 昨晚被折腾的人本该是白露,如今怎会变成香儿,这其中必然是陆诗瑶搞的鬼! 胆敢把她的亲妹妹害成这副模样,她绝对饶不了这个贱人! 杜青萝狠狠咬着自己的贝齿,眼眸流转之间,心中已经想到了威逼陆诗瑶的法子,随后就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站起来,命桂嬷嬷小心替杜寒香穿衣服,自己则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陆诗瑶,你这个贱人!你把香儿害成这副样子,我们杜家定与你没完!” 陆诗瑶见杜青萝张口就咬死了自己,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世子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二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对她?” “咱们在来相国寺的路上,香儿对你出言不逊,你怀恨在心,自然要对她小惩大诫,所以才想出了这般恶毒的法子!枉费世子殿下总说你这人最是心慈手软,可我看来,你分明就是蛇蝎心肠!”杜青萝怒吼道。 陆诗瑶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 “世子妃,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没错,在来相国寺的路上,我确实和二小姐闹了一些不愉快,不过在我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话恶毒了些,难道我就一定要跟她斤斤计较吗?你们杜家与山贼来往的密函之中提到要山贼杀死我的时候,我都看在世子殿下的份儿没有和杜家多加计较,如今又岂会因为几句话就算计二小姐?”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朝屋内看了一眼。 第63章 自作自受 “眼下二小姐突遭这种横祸,我也很痛心,不过最重要的事还是查到残害二小姐的真凶不是吗?我记得昨日进寺的时候,无心大师说中间这几间禅院都住满了贵客,可是我们过来的时候,连一个生人都没有瞧见,可见那真凶已经跑了,如今只需将无心大师找过来,问问他昨日住在这儿的人是谁,如此便可找到残害二小姐的人,到时候世子妃再想治罪也不迟。” 话落,她便扭头朝朱嬷嬷看去,示意她去前院找无心大师。 朱嬷嬷不敢轻易答应,而是犹豫着看向了杜青萝,毕竟一旦将无心大师找过来,方尚书昨夜住在这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杜青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当然不可能让朱嬷嬷过去,可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了陆诗瑶。 昨夜明明计划的好好的,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大的岔子,所有的一切都和她计划的不一样了,她就不信和陆诗瑶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诗瑶见她恶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甚在意地抿了抿唇角,随后又委屈可怜地看向朱嬷嬷。 “朱嬷嬷,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给说准了,姐姐因为自己被关了祠堂,心中已然是怨上我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必定会头一个怀疑我,眼下还真让你说对了,若不是你昨日说姐姐对咱们不上心,就连拿去的熏香都是最下等的,我又岂会相信姐姐会是这种人呢?还好我并未让你将熏香点燃,方才去这间屋子的时候,我闻着里面的味道和你昨夜拿回去的香很像,只怕是这贼人早有目的地盯上咱们郡王府的人了……” 朱嬷嬷闻言,愕然愣住。 “小姐,您、您在说什么啊,老奴什么时候对您说过这番话?” 说完,她不等陆诗瑶回应,又赶忙看向杜青萝,摆着手连声解释。 “世子妃,您相信老奴,老奴从来都没有在小姐面前说过您的不是啊!” 杜青萝本就在怀疑这朱嬷嬷昨晚怕是出了什么岔子,否则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眼下听见陆诗瑶的话,自然是更气闷了。 原来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一直在戏弄她,表面上背叛了陆诗瑶,装做忠仆一样替她办事,实则是在她面前玩了一出反间计! 杜青萝气得怒火中烧,想起自己刚看到香儿时那惨烈的一幕,现下只恨不得将这个老东西给撕碎了。 “来人,把这个背后妄议主子的老东西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还有方才进来的贱婢们,通通杖毙,一个不留!” 朱嬷嬷闻言,吓的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而跟在徐姨娘和柳姨娘身后的两个丫头早就凄声求饶了。 陆诗瑶知道杜青萝这是要杀人灭口,毕竟杜青萝出了这么大的事,少了这些在背后嚼舌根子的奴婢们,最后才能保全杜青萝的名声。 朱嬷嬷委实该死,可那几个下人毕竟无辜,她们也是随着主子才来这儿的,不小心撞见了这等丑事,本就在她们意料之外,杜青萝不由分说地便要杀了她们,着实狠毒。 徐姨娘和柳姨娘二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敢替各自的婢女求情。 陆诗瑶眯了眯眼,敛容上前。 “姐姐,佛门重地不可杀生,二小姐才刚出了事,如今你又要大开杀戒,若是不小心触怒佛祖,只怕我们郡王府也要跟着遭殃。” “那便将她们拖出相国寺杖毙!” 杜青萝半点情面都不给她。 “三位妹妹也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如今出事的是我的亲妹妹,你们自然不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为了香儿往后的名声着想,我只能这么做,毕竟做下人的没那么多顾忌,朱嬷嬷私下都敢非议我,难保你们的人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所以还望三位妹妹能体谅我这个做姐姐的苦心才是……” 徐姨娘和柳姨娘吓得瑟瑟发抖,慌忙点头。 “世子妃放心,妾身、妾身自当听您的吩咐……” 杜青萝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陆诗瑶。 “至于陆妹妹身边的两个丫头,自然也留不住了,我知道你和她们的感情深,可是眼下……” “白露和冬至被我差去前院找无心大师了,杜二小姐突然在禅院失踪,此乃大事,无心大师和寺中的小师父们总比我们要熟悉相国寺,所以妹妹便派她们去前院找帮手了,这里发生的事,她们一概不知,待回去之后,妹妹自然也不会说与她们听,如若姐姐还是不信,大可将妹妹也一并杀了,以彻底保全杜二小姐的名声。”陆诗瑶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 杜青萝闻言一怔,四下瞅瞅,果然没有瞧见白露和冬至那两个丫头。 原本还想着杀了她们以消她心头之恨,没想到陆诗瑶早就做好了安排! 陆诗瑶是郡王府的侧妃,更是陆家的小姐,陆家对世子殿下还有大用,轻易不能将其除去。 而陆诗瑶还偏偏说出那番话,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她! 杜青萝气的脸色铁青,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吩咐下去收拾行囊准备回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有心情再祈福了。 而朱嬷嬷和知道杜寒香失身的下人们全都被塞住嘴巴绑了起来,一出寺院就被扔到了一辆马车上。 白露和冬至不明所以地坐在陆诗瑶身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朱嬷嬷被绑了,说明发生的必不是小事,一时间倒也惶恐不已。 “小姐,朱嬷嬷她……” “什么都不要问,不该你们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随便打听,朱嬷嬷是自作自受,她该死,明白吗?” 陆诗瑶下意识地握住两个丫头的手。 二人闻言,心照不宣地咬紧薄唇不敢再问。 回程倒是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车队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坐在马车里的人倒还好,跟在车旁赶路的下人就惨了,杜青萝这一路上都没让休息,下人们跑的气喘吁吁,一个个的都累到不行了。 离锦官城还有一里地时,杜青萝和装着朱嬷嬷等人的两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命其余人先走。 陆诗瑶掀起车帘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几个护卫将朱嬷嬷等人从车上拖了下来,而杜青萝面带杀意,眸子阴狠地瞪着朱嬷嬷。 陆诗瑶心里很清楚杜青萝这是要在回城之前将这些人都解决了,以免得夜长梦多,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风声。 第64章 木已成舟 可是杜寒香的身子已经毁了,除非她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否则就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不过朱嬷嬷也确实该死,她总说良禽择木而栖,可是聪明人总该知道自己栖息的究竟是不是一根好木头。 今时不同往日,前世的她死的有多凄惨,如今,也该轮到朱嬷嬷尝尝那滋味儿了。 陆诗瑶眯了眯眸子,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 车队后面的密林中,朱嬷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看着杜青萝,嘴里呜呜囔囔地想求饶几句,可是嘴巴被棉布塞的死死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杜青萝居高临下地瞪她,“朱嬷嬷,你这胆子倒是不小,我原先还以为你是真心替我办事,没想到却是在我面前演戏!拿了我那么多好处,还敢背叛我,你简直该死!” 朱嬷嬷吓得浑身发抖,弯着身子连连磕头。 可杜青萝哪还会正眼看她,这个老奴把香儿害的那么惨,如今,她就要用朱嬷嬷的血给香儿赎罪! “把她们几个都给我杀了,尸体扔到附近的荒山上,一个不留!” 站在一旁的护卫们闻言,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剑。 朱嬷嬷一时更害怕了,头咚咚咚地往地上重重磕着,祈求杜青萝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杜青萝如今对她深恶痛绝,哪还会听她废话,不过一个眼神,一个护卫便当机立断地举剑斩下了朱嬷嬷的头颅。 跪在旁边的三个小丫头顿时吓晕了,身子还没倒下去,她们便被护卫们一剑刺中心口,当场毙命了。 杜青萝留下几人收拾尸体,自己则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桂嬷嬷和雪兰坐在里面伺候杜寒香,她人已经醒了,但就是木木呆呆的一句话都不说,让人看得直揪心。 在相国寺的时候,杜青萝不敢随便给她找大夫,毕竟她是伤了身子,大夫一来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只能赶紧带她回城,找杜家的大夫给她看。 杜青萝怜惜地摸了摸杜寒香的头,眸中慢慢浮起一抹狠色。 “香儿,你放心,不管害你的人是谁,姐姐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杜寒香虽未说话,眼角却悄然划下一行泪。 马车进城后,沿着主街一直朝东巷府走,最后在杜家门前停下。 杜夫人早早收到了她们要回来的消息,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接了。 见杜青萝下来,杜夫人赶忙上前。 “不是说要到黄昏时分才会回城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杜青萝微微拧眉,“娘,香儿病了,还是先找徐大夫来给她看看吧。” 她没在信里提相国寺的事,就是怕杜夫人会一时承受不住,再者这送信的人中途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容易走漏风声。 杜夫人见杜青萝一脸的凝重之色,转眸又见桂嬷嬷扶着两眼无神的杜寒香从马车里下来,面上大惊。 “怎么会这样,香儿她这是怎么了?” 杜青萝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娘,您不要问了,还是赶紧派人去找大夫吧……” 杜夫人回过神,赶忙差遣一个小厮去找徐大夫。 这徐大夫与杜老爷乃是至交好友,深得杜家信任,不然杜青萝也不会特意让杜夫人去请他过来。 将杜寒香送到她自己房间后,杜青萝便遣退了候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只留下杜夫人和桂嬷嬷。 杜夫人心觉不对,拧着眉问她,“萝儿,你跟娘说实话,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香儿昨日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副样子?” 杜青萝没有说话,而是屈膝向杜夫人跪下了。 杜夫人吓了一跳,“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娘,您就让我跪着吧,我有罪,是我对不住香儿,才会让她遭了大难,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寝食难安啊!”杜青萝说着说着就哭了。 杜夫人见她这样,更觉事态严重,左眼皮突突直跳。 正要开口细问,小厮又在门外禀报,说是将徐大夫请来了。 母女二人闻言,只得赶紧收敛了神色,让桂嬷嬷开门请徐大夫进来。 徐大夫颔首向二人行过礼,随后坐到床前,单看杜寒香的神色倒也瞧不出什么,可是把过脉之后,一双老眼愕然惊大了。 “二小姐、二小姐她……” “徐大夫,香儿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杜夫人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徐大夫细细斟酌了一下言辞,随后看向杜夫人。 “二小姐的身子受损严重,身上的外伤倒还是其次,只是与人行事时太过荒唐,险些伤了女宫,怕是要好好休养一个月才会痊愈……” 徐大夫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很隐晦了,单看这脉象,再看看这二小姐的神色,明眼人几乎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夫人是个过来人,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身子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不过还是隐忍着怒气,好言好语地让桂嬷嬷将徐大夫请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她蓦然转过身,扬起一巴掌甩到了杜青萝脸上。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一日功夫,香儿怎会逢此大难,你是她的亲姐姐,为何没有好好护着她啊!她还没有说亲,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活!” 杜青萝心里也难受,香儿是她的亲妹妹,有哪一个做姐姐的愿意看见妹妹经历这种事,可这不能怪她啊,她也被人算计了,即便将朱嬷嬷杀了又如何,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娘,是我的错,我没有护好香儿,原本我是打算对付陆诗瑶那个贱人的,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却看见香儿她、她躺在那间禅房里……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难道我就好过了吗?您知不知道我有好几次都恨不得把陆诗瑶碎尸万段!” 杜夫人拧着眉瞪她,“这件事和你们郡王府那个侧妃又有什么关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杜青萝咬咬唇,只得将自己和方林海之间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杜夫人听罢,气的又想伸手打她,但还是强行忍住了,最后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 “萝儿,你好生糊涂啊!方林海是什么人,你企图用这件事情讨好他,以便从他那儿讨个人情,可是他连世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看重咱们杜家!如今香儿被他毁了身子,他一句愧疚之词都没有便跑了,说到底还不是料准了咱们不敢把这件事声张出去? 第65章 更觉心惊 还有郡王府那个侧妃,你自以为拿捏住了她的七寸,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她戏弄的彻彻底底,娘早就劝过你不要心急,只要殿下心里有你,郡王府世子妃的位置便永远都是你的,只要能牢牢抓住殿下的心,比做任何事都强!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娘的话啊,眼下香儿被害成这样,她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杜夫人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 杜青萝也知自己太着急了,可她先前被陆诗瑶折腾的那么惨,心里委实咽不下那口气,只是没想到如今却白白害了香儿,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为香儿的下半辈子好好筹谋筹谋。 “我已经将知事的下人们都秘密处死了,至于剩下的人也给了警告,相信她们必然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只要咱们不声张,还是能保全香儿的名声的,不过未免夜长梦多,我看还是要尽快将香儿的终身大事给安排妥当了,她已经变成这样,和三皇子是万万没有可能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杜寒香突然激动地嚷嚷起来。 “三皇子,三皇子,你为什么不见香儿,香儿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香儿啊!” 杜夫人和杜青萝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安抚她,可她整个人就好像疯了一般,坐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又吼又叫,甚至还抓伤了杜青萝的脖子。 杜夫人无奈,只得叫了一个护卫进来将杜寒香强行打晕了。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后,杜夫人命桂嬷嬷拿着伤药进来给杜青萝包扎,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叹气。 “如今香儿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却还一直惦记着三皇子,娘只担心突然将她嫁了,她会承受不住啊……”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如她所愿地将她嫁给三皇子?娘,香儿犯傻,难道您也糊涂了吗,三皇子是什么身份,岂会任由我们杜家摆布,若是大哥还活着,一切倒还好说,可如今大哥已经不在了,我们杜家连一个能跟三皇子说上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香儿的清白都没了,就算三皇子愿意娶她,可万一到了新婚之夜,三皇子发现她不是清白之身,莫说会怪罪她,怕是连我们杜家都不会轻易放过!” 杜夫人面上一怔,自然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这三皇子是万万不能奢望了。 可以他们杜家这样的门第,也不能当真随便找一户人家就把香儿嫁了,否则传到外人耳中,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杜青萝看出她心中的顾虑,凝神想了想,随后启唇。 “若娘信得过我,这件事便不劳烦娘操心了,我自会替香儿安排妥当,方林海让咱们杜家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真让他提起裤子轻易走人。” 杜夫人闻言,不放心道:“萝儿,你还要去找方林海?莫不是要把香儿嫁给他?你这是要把香儿往火坑里送啊!” 杜青萝拧眉道:“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把香儿嫁给方林海呢,总之这件事您别管了,我一定会让香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杜夫人见她说的信誓旦旦,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出事的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做娘的有哪一个不希望女儿过的好,可是她的香儿怎么偏偏这么命苦啊…… 杜夫人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杜寒香,眼圈又泛红了。 杜青萝默默叹气,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出了杜家,她忍不住想去找方林海,可是心里又觉得不妥。 堂堂郡王府的世子妃去相国寺祈福,回来之后不是先回郡王府,而是回了自己的娘家,紧接着又去了尚书府,让外人知道了,只怕又要说三道四的胡乱猜疑了,只得暂时按耐住性子,坐上马车回家了。 秦臻还在外面办事,并不在府里,而杜青萝身心俱疲,一进门便径直回自己院子休息了,哪还有心情插手其他事。 不过她不寻衅找茬,陆诗瑶倒也乐得清闲,正午吃过饭后便带着两个丫头上街巡视铺子去了。 原先的管事掌柜们回来之后,各间铺子的经营状况已经改善很多了,碎玉轩更是恢复到了从前月入万两的光景,虽然比起她出嫁之前还有些差强人意,但总归是比杜青萝管家的时候强多了。 陆诗瑶踱步走进碎玉轩时,站在账台后面的林掌柜看见她,慌忙迎上来。 “老林见过大小姐!” “林掌柜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在府中闲着没事,所以出来随便逛逛,您招待客人就好,无需管我。”陆诗瑶温言笑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林掌柜哪敢真当她不存在,忙让人将她请进内室中,沏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连带着账本一并送进来了。 “大小姐,这是碎玉轩近半个月来的营收,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您且先坐会儿,我将这半月所赚的银子收拾出来,您待会儿好拿回郡王府入账。” “不必了,从今往后,碎玉轩所收入的银子,一律不归郡王府管。” 陆诗瑶随手将账本放到一旁,根本就没有翻开看的意思。 林掌柜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大小姐,您这是何意?碎玉轩如今已是您的陪嫁,自然算是郡王府的产业了,所赚得的银子若不收入公中,老林只怕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会为难您……” “放心吧,他们现在各有各的愁闷,远远顾不上我,更何况,碎玉轩现在虽然还是郡王府的产业,不过要不了多久,它就不是了。” 陆诗瑶泠然笑着,眸中悄然闪过一抹深意。 “林掌柜,您是陆家的老人了,深得我爹信任,所以如今我要做的事,还有劳您多多帮忙,更何况,这些事情,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您。” 林掌柜的神色立时郑重起来,“大小姐有何要求尽管吩咐,老林一定尽心替您办妥了!” 陆诗瑶满意笑道:“我想让您重新再做一本账册出来,今后碎玉轩所赚的银子,全部记在新账本上,当然,这本老账册上同样也要记,不过只有账单,没有银子,您明白了吗?” 林掌柜是这间铺子的大管事,亦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陆诗瑶说的又不是什么太深奥的话,他自然听得懂。 可正是因为听明白了,才更觉心惊。 第66章 着实可恨 “大小姐,您、您这是要私吞碎玉轩的银子?” 陆诗瑶不禁莞尔,“如何算是私吞呢,碎玉轩本来就是陆家的产业,如今不过是暂时到了郡王府而已,对了,您顺便与其他几间铺子的掌柜们也知会一声,免得他们到了月底又跑去郡王府交账。” 林掌柜越听越糊涂了,“大小姐,您已经嫁到郡王府了,这几间铺子自然也是跟着您随嫁到郡王府去的,我们是陆家的老人,自然要尽心尽力地为您办事,说到底,大家伙之所以这么努力,还不是怕您在郡王府会受欺负?可如今您让我们做这事,万一被世子殿下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了您,老账本上的账单虽记的清清楚楚,可郡王府的库房中却没有一两银子入账,世子殿下焉会不知您将银子都私吞了?” “放心,我既然敢做这事,自有法子蒙蔽郡王府的人。” 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着,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慢悠悠地放在桌子上。 林掌柜垂眸一看,却见那是一张赌坊的借债单,上面所写的数额还十分庞大,足足有三万两白银! “大小姐,您、您向赌坊借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世上不管什么人没钱,她都不可能缺钱啊,陆家是江南四大财商之首,富可敌国,三万两银子对老爷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再说京中还有陆家的钱庄,小姐若是一时手头急,大可去钱庄拿银子啊,怎么偏偏找上了赌坊? 陆诗瑶见林掌柜一脸的紧张之色,气定神闲地笑道:“我仔细算过了,以碎玉轩和其他几间铺子如今的营收,到了下个月月底,恰好有三万两银子入账,所以向赌坊借来的这笔钱,就是为了给郡王府一个交代的,这账单是以郡王府的名义借的,最后还钱的自然也是郡王府,不过还款的期限我并没有和赌坊商定,具体什么时候还钱,还要看我何时会离开郡王府,不过也不会拖太久了。” 林掌柜闻言,心里更震惊了。 “大小姐要离开郡王府?!”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林掌柜不必过问太多,当然,我也希望您能代为保密,另外,还要劳烦您托人在城外给我找二十亩荒地,这次以我自己的名义买下来,我另有他用。”陆诗瑶耐心叮嘱道。 林掌柜见她主意周正,便知她差不多把该做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虽然大小姐当初要嫁进郡王府的时候,他们和老爷一样有千百个不愿意,不过大小姐对秦世子情根深种,他们也只能随了她的意。 可是如今突然又从大小姐口中听到她要离开郡王府的话,还是免不了让人意外。 几间铺子的银子都不入公账了,大小姐明显是要将它们和郡王府划清界限。 看来,大小姐是当真有意离开秦世子了。 林掌柜摸摸头,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窃喜,毕竟他是委实瞧不上郡王府那些人的做派,先前那世子妃霸占了碎玉轩,冷言冷语地将他赶出去的仇,他到现在还记着呢! 再说那秦世子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明明说好娶他们大小姐为正妻的,事后却变成了妾室,换作谁能凭白咽下这口恶气,也就只有他们大小姐宽容大度了。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衷心希望大小姐能早日摆脱郡王府。 陆诗瑶在碎玉轩又坐了一会儿便动身离开了。 从她重生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郡王府,虽然要报仇,但她忍受不了和秦臻同住在一片屋檐下的日子,尤其还要在他和杜青萝面前伏低做小地演戏,她上辈子已经活的够憋屈了,这一世自然要过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毫无顾忌地离开,她当初带了多少陪嫁到郡王府,如今自然也要一样不少地带走。 从杜青萝手里抢过郡王府的财管权只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现在,好戏才真正开始了。 碎玉轩和几间铺子的营收会重新纳入她名下,为了应付秦臻,她去赌坊借了一大笔钱,但是等她离开郡王府之后,这笔债务却是由郡王府偿还的,还有城外的二十亩良田,只要林掌柜帮她找到同等数量的荒地,良田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贫瘠之地,连一粒粮食都长不出来,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她悄悄转移到自己名下了。 这些便是她嫁到郡王府的陪嫁,秦臻那么想要,就慢慢享受去吧,只是从今往后,他别想从她这儿再拿走半点好处! ………… 之后几日,陆诗瑶都在忙活陪嫁品的事,对杜青萝和秦臻那边的关注倒也不多,只是听闻杜青萝秘密去找了方林海几次,但都吃了闭门羹,让杜青萝很是恼火。 而秦臻则夜夜宿在柳姨娘房里,自然是不知道杜青萝在忙活什么。 其实杜青萝也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心急的,可大哥已经死了,杜家突然间失去了主心骨,眼见着是要慢慢没落下去了,若非还有她这个郡王府世子妃的名头在,只怕杜家早就一蹶不振了。 可她在府里的日子也并未好过到哪儿去,世子殿下因为杜家先前擅作主张要除掉陆诗瑶的事而怨恨他们,她身为杜家的女儿,又是他的妻子,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从相国寺回来之后,她已经连着七日没有见过世子殿下了,她每个晚上都梳妆打扮好了等世子殿下过来,可每一次都是虚等一场空。 杜青萝隐隐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地位只怕要不保了,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桂嬷嬷竟然在这时候传来了柳姨娘有孕的消息。 “柳氏怕是也有别的顾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此事声张开来,就连世子殿下都不知道,若非老奴见她近日得宠,时时盯着她院子里的动静,只怕也要被她糊弄过去了。世子妃,这柳氏先前虽有意向您投诚,可她毕竟是陆家的人,咱们不信任也是应当的,眼下她居然还悄无声息地怀上了身孕,足见她之前并不是要真心效忠于您,不过是想在您面前讨个好,好让您放松了对她的防备罢了,结果她就这样趁机怀上了世子殿下的子嗣,着实可恨! 所以依老奴之见,趁府里的人还不知道这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胎儿给打了,毕竟这可是世子殿下的第一个儿子,您想他日后能不得宠吗?” 第67章 恐怕有诈 杜青萝闻言,心里亦是光火,后院那些小贱蹄子们都不是好东西,趁着她分神,一个个的歪心思全都活泛起来了,这是当真没把她这个世子妃放在眼里! 柳青青本就得宠,若是再顺利给世子殿下生下一个儿子,那还了得,到时候只怕陆诗瑶还没爬到她头上,这柳青青就要凭着腹中骨肉将她拉下去了! 想到这儿,杜青萝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手心。 “我先前只顾着防备陆诗瑶了,从她进府之后,我便日日差人去她那儿送绝子汤,怕的就是她会先怀上殿下的血脉,可万万没想到如今竟半路杀出一个柳青青!桂嬷嬷,你……”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 “世子妃,柳姨娘前来向您请安。” 杜青萝疑惑地皱了下眉,“这个时辰,她来请什么安?” “怕是故意来向世子妃炫耀她有孕一事的。”桂嬷嬷冷声说道。 杜青萝气的重重拍了下桌子,“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能在我面前掀起什么浪!” 门外的丫鬟闻言,略一颔首,很快便将柳姨娘请了进去。 柳青青身边没带丫鬟,是只身一人来的,甫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楚楚可怜地看向杜青萝。 “世子妃,妾身有罪……” 杜青萝见她这般动作,一时倒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怕是还要说本妃故意刁难你!” 柳青青连连摇头,“世子妃若是不原谅妾身,妾身便不起来!妾身自知自己做了对不住世子妃的事,世子妃尚未生子,妾身岂敢有孕,只是近来世子殿下无节制,妾身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怀上了,昨日去看过大夫后,大夫说已经一月有余了,妾身这才心慌起来,所以特来向世子妃请罪……” 杜青萝闻言冷笑,“你怀的是世子殿下的子嗣,乃是好事,又何罪之有?” “妾身福薄,能从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成为郡王府的姨娘,全仰仗了世子妃提携,我这等出身,哪有资格生养孩子,所以妾身知道这消息之后才没有声张开来,妾身不是不知道锦官城的规矩,哪有正妻尚未生子还妾室先生的道理,所以妾身便向大夫买了一包落胎药,愿意折损了这腹中胎儿的命以求得世子妃原谅,从今往后,妾身唯您马首是瞻,全听您吩咐!”柳青青信誓旦旦道。 杜青萝听见这话,扭头与桂嬷嬷对视一眼,一时分不清她这话的真假。 “你当真愿意流掉肚子里的孩子?” 柳青青咬着薄唇重重点头,“妾身愿意!只要是为世子妃好的事,妾身什么都敢做!” 杜青萝抿了抿唇,有些拿不定主意。 桂嬷嬷却犹豫片刻,突然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杜青萝闻言,眸子瞬间眯起。 “桂嬷嬷,你这个法子当真好啊……” 话落,她又冷笑着看向柳青青。 “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愿意替我做,眼下我正好有一件事交代你,只要你做好了,这郡王府的侧妃之位就是你的了。” 柳青青闻言大喜,“妾身多谢世子妃提携!” 杜青萝斜眼瞥她,“不用急着道谢,能不能坐上高位,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陆诗瑶拉下来。” 柳青青面上一怔,斟酌片刻后,定定咬唇,“世子妃请吩咐!” 杜青萝见她如此上道,嘴角缓缓溢出一抹恶毒的笑意,随后将桂嬷嬷的法子细细说与她听。 柳青青听罢,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可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她也顾不上什么了。 如今不过是损伤了一个孩子,没什么的,只要当上侧妃,她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用这一胎换取下半辈子的荣光,值得了! 得了杜青萝的吩咐,从她那儿离开之后,柳青青便转道去了潇湘院。 陆诗瑶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看账本,见她进来,心里虽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请她进屋了。 司九从树上落下来,赶在陆诗瑶进屋之前小声提醒道:“属下刚刚在树上看见这柳姨娘是从世子妃那儿过来的,恐怕有诈,小姐要小心应对。” 陆诗瑶闻言,淡淡笑了一声,随后吩咐冬至去小灶房端来一碗安神汤。 这还是杜青萝一早差人送过来的,不过她并没有喝。 “妹妹,我这儿没什么好茶可以招待你,这是安神汤,世子妃体恤,怕我因为朱嬷嬷的死而过度伤神,所以命人送了一碗汤药来,你先前在相国寺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如今喝这个正合适。”陆诗瑶温笑着将安神汤推到柳姨娘面前。 柳姨娘见状,眼里忽然溢出两行泪来。 “小姐,没想到你竟然还想着青青……青青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我不该对世子殿下心存他意的,可殿下那晚喝醉了,青青过去伺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殿下突然就抱住了青青,后来荒唐一夜,青青的清白没了,便想跳河自杀,是世子殿下拦住了青青,他说会纳青青为妾,青青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怎么办,只得随了世子殿下,可是小姐,您相信青青,在青青眼里,您永远都是青青的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会改变!” 陆诗瑶听见这话,淡淡笑了一声,并不做回应。 倘若柳青青真的拿她当主子,便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区分的这么清楚了。 白露和冬至与她情同姐妹,在她面前素来也是以“奴婢”自称,而柳青青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是郡王府的姨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丫头,又岂会在她面前称奴称婢。 再说,柳青青已经是杜青萝的人了,若她还拿柳青青当陆家的旧人看待,才真正是犯傻。 柳青青见陆诗瑶不说话,启唇喝了口安神汤。 “这汤真好喝,小姐这儿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哪像青青院子里的,不过是些拿不出手的粗茶淡饭,每回世子殿下过去的时候,青青都觉得寒碜,也多亏了殿下,体恤,如今日子也算好过了些。” “你是王府的姨娘,比不得那些婢女,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世子妃,她身为当家主母,自会为你做主。”陆诗瑶淡淡启唇。 柳青青见她提起杜青萝,咬咬唇,又突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第68章 二话不说 “如今世子妃为了她妹妹的事正伤神,哪会管青青这点儿小事……小姐,我在你这儿说杜二小姐的事,应该不会传出去吧?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提起此事的,只是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人毁了清白,还被折腾的那么、那么惨,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哆嗦……”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免得世子妃知道了,连你也不放过。”陆诗瑶提醒道。 柳青青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抿紧薄唇不敢再说话了。 喝完安神汤后,她便告辞离开了。 陆诗瑶一时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盯着碗里剩下的一点残渣若有所思。 柳青青以前从不与她来往,今日突然过来小坐,总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来叙过去的主仆之情这么简单,毕竟柳青青在陆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伺候过她,又哪来的什么情分。 细说起来,柳青青看见这碗安神汤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眼熟吗? 毕竟她前世第一次喝这种汤药的时候,还是柳青青送过去的。 她嫁进郡王府三年,迟迟都没有怀上身孕,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自己的身子不好,可直到临死那一刻,她才知道是喝了绝子汤的缘故。 她第一次喝绝子汤的时候,就是柳青青给她端来的,因为对柳青青不设防,所以她也从未觉得这汤有问题。 而自那之后,每日给她端汤的人就变成了朱嬷嬷,至于柳青青则偏安在郡王府一隅,甚少与她来往过。 所以直到临死之前,她也并未察觉到柳青青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此番去相国寺,她敏锐的注意到柳青青与杜青萝之间的关系,现在怕是依旧不会对柳青青设防。 由此看来,上一世的柳青青也不见得完全不清楚她自己送来的就是绝子汤,如今她就将同样的汤药还给柳青青,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了。 可是陆诗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碗药最后还是给她惹来了大麻烦。 正午过后,陆诗瑶准备回房小憩一会儿,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突然拿着绳子从院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绑了白露和冬至。 两个丫头大惊失色,忙向陆诗瑶看去。 陆诗瑶心里同样震惊,好歹还是沉住了气。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的来我潇湘院绑人,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侧妃放在眼里!” 桂嬷嬷趾高气扬地从后面慢慢走上前,冷眼看着陆诗瑶说:“侧妃也莫怪我们动作粗鲁,毕竟这是世子殿下的吩咐,我们也不得不从,不光两个丫头犯了大错,您同样也难辞其咎,不过世子殿下看在您还是个主子的份儿上,便没让我们动粗,还请您知趣一些,跟我们走吧,到了前厅,您自然会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陆诗瑶闻言皱眉,抿着薄唇随她们一起往外走。 她第一反应就是杜青萝又想出了什么恶毒的法子在诬陷她,倘若真是这样反倒还好,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自会找出破绽去反驳杜青萝。 可怕就怕,她秘密转移陪嫁品的事情已经被秦臻知道了…… 司九在树上站着,眼见陆诗瑶和两个丫头都被带走了,一时间心急如焚,便迅速飞出郡王府,一路到了定远侯府的后院。 萧承正和九皇子坐在凉亭内饮茶,明日便要赛马比试了,九皇子虽有陆诗瑶的良策在手,可还是定不下心,便想央求萧承带他去找陆诗瑶。 哪曾想一杯茶还没喝完,司九又突然跑过来说陆诗瑶出事了。 萧承目色一顿,语调立时阴沉许多。 “她所出何事?秦臻不可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人带走她。” 司九凝声摇头,“属下也不知道,世子妃身边的嬷嬷突然带着人冲进了潇湘院,二话不说就把陆小姐带到前院去了,属下担心她会有性命之忧,所以立刻赶来找公子想办法了!” 楚怀玉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承表哥,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郡王府救人啊!” “救人?你不要忘了我们是谁的人,冒然冲到郡王府,只会给她惹来更大的麻烦。” 萧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看向司九。 “她最近都做了什么事?” 司九仔细想想,凝神道:“也没什么,不过陆小姐似乎有意将她当初带到郡王府的陪嫁重新转移到自己名下,她还说,她早晚是要离开郡王府的。” “那就是说,碎玉轩及几间铺子最近的营收并没有收入郡王府的公账中了。”萧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但她打小就混迹生意场,做这种事情应该更得心应手才对,不可能会被秦臻看出破绽的,今日所查之事,也必定不会是这件,不过……” “不过什么?”楚怀玉急声问他。 萧承挑眉,“不过,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怀玉着急道:“如果是栽赃,那就说明对方准备的很周全,小表嫂这回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若只是纯粹的栽赃,反而更容易脱身,没有做过的事情,必定是漏洞百出的,倘若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她就不是我认识的陆诗瑶了。”萧承紧张的目色渐渐缓和下来。 楚怀玉还是不放心,央求半天,总算是让萧承答应带他偷偷潜进郡王府找陆诗瑶去了。 万一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们也能及时出手救人不是? 三人偷摸混进郡王府的时候,陆诗瑶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已经被带到前厅了。 秦臻怒不可遏地坐在主位上,柳姨娘哭哭啼啼地跪在一侧,小脸煞白煞白的,像是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陆诗瑶暗觉奇怪,她那病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早上在潇湘院的时候,这柳姨娘还好好的,才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愣神间,柳青青突然起身朝她奔过来,二话不说便甩起了巴掌。 陆诗瑶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凝眉道:“柳姨娘,无缘无故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还要问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何要毒害我可怜的孩子!他才一个月大,还没有成形呐,你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碍着你什么道了,你怎能狠心谋害我的孩子!”柳青青红着眼质问她。 陆诗瑶闻言,面色骤沉。 第69章 心存嫉妒 白露和冬至同样一脸慌色,“柳姨娘,您不要胡说,我们主子根本就不知道您怀了身孕,又岂会谋害您肚子里的骨肉,再说您今日不过去潇湘院小坐了一会儿,我们主子可是一点手脚都没动,您怎能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到我们主子身上!” “我是陆家的旧人,与她的关系素来也好,我有没有怀孕,她岂会不知道!再说今日在潇湘院,她是什么也没做,可我正是因为喝了那碗安神汤之后才觉得不对劲的,等回到我自己的院子里,我突然觉得腹痛难忍,便赶紧让人去请大夫,结果未等大夫赶过来,孩子便没了,你们还敢说这事不是她做的吗!” 柳青青咬牙怒吼,随后又哭哭啼啼地奔到秦臻面前。 “殿下,您一定要给青儿做主啊,青儿知道您一直以来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妾身怎么都没想到,姐姐她自己生不出来,竟会嫉恨妾身,我们的孩儿死的好惨啊!” “我知道你受苦了,放心,我今日一定会为你和孩子讨一个公道!” 秦臻安抚似的摸摸她的脸,而后又敛容看向陆诗瑶,目色十分阴狠。 “你这个贱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杜青萝跟着斥责,“陆妹妹,我真没想到你的心肠竟会如此歹毒,柳氏虽怀了孩子,可以她的出身,日后根本就没资格抚养那个孩子,你大可向世子殿下讨要,又何必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丑事来!” “世子妃,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的,单凭柳姨娘一面之词,又焉能确定是我谋害了她肚子里的骨肉!” 陆诗瑶冷声打断她的话,眼波流转之间,一个计策已经在脑海中成形。 “既然柳姨娘口口声声说是我那儿的安神汤有问题,不若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反正她喝剩下的汤渣还没来得及倒,待大夫查验过后,自会知晓我有没有害她。” 柳青青闻言色变,“都过去这么久了,你院子里的丫头怎么可能还没有把汤渣倒掉,万一是你早做了防备,把汤药提前掉包了,大夫当然查不出什么!你这个女人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害了我的孩儿不算,如今还想脱身,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要你以命偿命!” 以命偿命? 陆诗瑶勾唇冷笑,怕只怕,她有胆子把自己的命给柳青青,柳青青却没胆子要。 “你喝汤的时候用的是什么碗,应该不会连你自己也忘了吧,那是一只精致的青花盏,你当时还盯着它看了许久,总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若是我院子里的丫鬟把汤渣倒掉了,自会留下痕迹,我就是想掉包都不行,而你的反应却这般激烈,莫不是料准了那汤渣中查不出什么,所以心慌了?” 柳青青闻言一怔,犹豫着朝杜青萝看了一眼。 杜青萝却冲她点头,示意照着陆诗瑶的意思办。 今日既然打定主意要定陆诗瑶的罪,她就自然不可能只做一手安排,早料到陆诗瑶会拿汤药说事,所以她已经让桂嬷嬷买通郡王府的大夫了,那碗汤药即便没有问题,最后也一定会查出“问题”来。 柳青青见杜青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于是果断点头。 “好,既然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只是我柳青青也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真是那碗汤药害了我的孩儿,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敛容朝秦臻看去。 “世子殿下意下如何?” 秦臻冷眼瞥她,“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自己心知肚明,如今既然要查,那便查个清楚明白!来人,去请李大夫!” 至于那碗汤渣,则由管家去潇湘院的小灶房里取出来了,期间没让任何人动过手脚。 楚怀玉趴在墙头,眼见李大夫随着郡王府的护卫匆匆走进前厅,心情莫名紧张。 “她们既是要冤枉小表嫂谋害王府的子嗣,自然会提前买通大夫,这碗汤就是没问题,也一定会被查出问题来,承表哥,现在怎么办?” 萧承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急什么,继续往下看,即便真出了事,秦臻也不会要了她的命,顶多是小惩大诫罢了。” 陆家对秦臻而言有多重要,他比陆诗瑶都清楚,所以在没有彻底将陆家拿到手之前,秦臻绝无可能要了陆诗瑶的命。 不远处的前厅内,李大夫正端着那碗汤药细细查验,只见他先拿出一根银针插入汤渣中,静置片刻后拿出来,银针并无任何变化,说明安神汤无毒。 李大夫随后又端起碗仔细闻了闻,不知是闻出了什么,眉峰一皱,又不确定地闻了两下,继而面色大变。 “回禀世子殿下,有人在这汤药之中放了一味藏红花,此物对孕妇损伤极大,柳姨娘喝了一整碗汤药,胎儿自然是保不住了!” 秦臻闻言,目色越来越阴沉,“李大夫确定这里面加了藏红花?” “老朽以自己的名义担保,如有半句虚言,便让老朽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行医!”李大夫信誓旦旦道。 秦臻眯了眯眼,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陆诗瑶面前。 “你这个贱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诗瑶佯装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的,这里面怎么会有藏红花……” 而她这样的反应落在柳青青和杜青萝眼中就是心虚,杜青萝虽然早就买通了李大夫,可桂嬷嬷让李大夫说的原话是这是一碗落胎药,并不是什么安神汤,可万万没想到李大夫却在这里面验出了藏红花,那就说明陆诗瑶对柳青青本就别有用心。 看来是陆诗瑶也暗中得知了柳青怀有身孕的消息,心存嫉妒,所以才会对柳青青动手,哪里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竟会阴差阳错地落进她们早就安排好的陷阱中。 想到这儿,杜青萝心底顿时升起一阵快意。 陆诗瑶啊陆诗瑶,你不是聪明绝顶吗,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而柳青青却没杜青萝这么多想法,听说汤药中有问题,她早已挥着双手朝陆诗瑶冲去,不由分说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陆诗瑶本有机会躲开的,但她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硬是挨了一下。 第70章 另当别论 柳青青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竟会打中她,一时有些心慌,毕竟陆诗瑶以前可是主子,而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可方才她却打了陆诗瑶,这样的反差,让柳青青顿时又生出一种倨傲感。 “你这个狠毒的贱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你是无辜的,如今李大夫都从这里面验出藏红花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杀人偿命,我今日就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死去的孩儿报仇!” 白露和冬至见陆诗瑶受欺负,连忙向秦臻求情。 “世子殿下,我们主子是无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柳姨娘怀孕了,不可能会害人的啊!” 可秦臻哪里会听她们的话,于他看来,这两个丫头和陆诗瑶就是一丘之貉,同样该死! 但是看在陆家的情面上,他还不能这么快就杀了陆诗瑶,否则陆家往后就不会再扶持他了。 秦臻凝神想了想,冷声道:“侧妃陆氏谋害郡王府子嗣,罪大恶极,但念其自嫁进郡王府之后管事有方,本世子酌情网开一面,饶其一条贱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今日起,褫夺陆氏的位分,贬为贱妾,移居冷院,没有本世子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楚怀玉在墙头上急的抓耳挠腮,“糟了糟了,小表嫂这次真要倒大霉了,承表哥,你快想办法救她呀!” 萧承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敛容看着眉眼低垂的陆诗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就这样结束了。 愣神间,郡王府的管家已经带着几个护卫准备将陆诗瑶押走。 但陆诗瑶却突然激动地甩开了那些护卫的禁锢,咬牙切齿地冲到杜青萝面前。 “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杜青萝眯眼看她,“陆妹妹,你胡说什么呢,谋害郡王府子嗣的人是你,与我何干?如今东窗事发,你理当受罚,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你若还不知悔改负隅顽抗,别怪姐姐我也不给你留情面了!” “情面?杜青萝,在你眼里,我们之间有情面可言吗?” 陆诗瑶红着眼瞪她,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双肩剧烈地颤抖着。 “那碗汤药确实是害了柳姨娘腹中的骨肉,可那不过是个意外,因为它真正要害死的,却是我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杜青萝面色骤变。 陆诗瑶怀孕了? 不可能的,她每日都让人送绝子汤给陆诗瑶,即便她没喝,也根本不可能怀孕的,因为世子殿下自成亲之后根本就没有碰过她,殿下将来是要霸占整个陆家的,所以怎么可能会让陆诗瑶生下带有陆家血脉的孩子! 莫说杜青萝吃惊,就连秦臻也是一脸的诧异之色,一时间根本就不明白陆诗瑶究竟在说什么。 而墙头上的九皇子则一脸鄙夷地看向了萧承。 “承表哥,你也太无耻了吧?居然对小表嫂做了那种事,而且还珠胎暗结了!如今她在下面受苦,你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简直太没良心了!” 萧承没好气地冲他脑门儿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她是郡王府的侧妃,我怎么可能会不顾及她的名声对她做出这种无耻下流之事!” 九皇子疑惑地摸了摸头,“那小表嫂在说什么孩子啊?她不是不喜欢秦臻吗,不喜欢还愿意给他生孩子,她到底怎么想的?” 萧承并未说话,而是脸色难看地望向了陆诗瑶。 厅内众人也同样都在看她。 陆诗瑶咬着自己的薄唇,潸然泪下。 “我哪里胡说了?入府近半年,我这肚子迟迟都没有动静,原以为是我自己的身子有问题,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症结却出在这碗药上!” 为了给自己留面子,她当然不可能对外说秦臻到现在还没有碰过她,而且她也笃定秦臻不会将这件事对外言传,毕竟他在外面可一直说他最疼爱的女人是她,先前和柳姨娘同为妾室的时候,她还是个贵妾,可见秦臻对她的“恩宠”。 杜青萝见陆诗瑶拿药说事儿,心里也觉得窝火,便没好气地瞪着她。 “这药是你自己院子里的,与旁人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当真是疯了,谋害柳妹妹的孩子不算,如今都被人揭穿了,自己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跑到我面前哭诉,你的心肠怎能如此歹毒!” “难道我不应该哭吗?世子妃,若你记性够好的话,早在看见这只青花盏的时候就应该想起来这药是谁送到我院子里去的!”陆诗瑶厉声质问她。 杜青萝目色一顿,转眸看看那只青花盏,愕然明白了什么。 而冬至经陆诗瑶提醒,脑子也迅速反应过来了,忙出声嚷嚷。 “世子殿下,这碗安神汤是世子妃一早差人送到潇湘院去的,说是由十几种名贵药材熬成的,十分贵重,望我们主子务必喝了,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不过我们主子一向怕苦,闻不惯汤药的味道,又不舍得将其浪费了,碰巧柳姨娘去了,主子便让奴婢将汤药热了一遍给柳姨娘送去,没成想竟阴差阳错的出事了,这不关我们主子的事啊,是世子妃,是她要阻止我们主子受孕,结果误害了柳姨娘,到头来竟然还污蔑我们主子谋害王府子嗣,望世子殿下能秉公处理此事,还我们主子一个公道啊!” 冬至把话喊出来之后,管家也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哆嗦着把头垂了下去。 局势在突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受罚的人是陆诗瑶,可如今汤药是杜青萝派人送到潇湘院去的,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杜青萝气的脸色铁青,“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我何时命人给潇湘院送过什么汤药,再说这个贱人自入府之后迟迟都没怀上身孕,我又为何要阻止她受孕!” “姐姐有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查便知,府内一应药物的采办都是记录在册的,谁买过藏红花,相信都能在库房的册子上查到,即便管家一时疏忽忘记记录了,我们也大可去城中的几家药铺里问问郡王府的人曾经有没有买过藏红花,到时候,一切便可一目了然!”陆诗瑶沉声说道。 杜青萝身形一晃,心里顿时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秦臻凝目看着她,暗恼她做事不够严谨。 她给陆诗瑶送绝子汤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换句话说,这本就是他默许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让陆诗瑶怀上他的孩子。 第71章 心存愧疚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绝子汤一事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这个女人当真是蠢,想陷害陆诗瑶有的是其他办法,为什么偏偏要利用柳姨娘! 如今孩子没了,绝子汤也暴露了,让他如何处置! 杜青萝见秦臻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眸子一缩,慌忙跪了下来。 “殿下,您相信妾身,这不关妾身的事啊,我确实是让人给陆妹妹送过安神汤,可是这里面怎么会有藏红花,妾身真的一概不知啊,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妾身,殿下一定要明察秋毫,还妾身一个清白啊!” 柳青青见形势变了,一时也慌了,谁能想到这碗安神汤居然是杜青萝送去的呢,这世子妃本意是要阻止陆诗瑶受孕,结果却阴差阳错地害了她。 这、这一定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老天爷知道她与世子妃合谋陷害陆诗瑶,甚至不惜拿着腹中骨肉做筹码,所以才要如此戏弄她!到头来非但没有把陆诗瑶拉下来,反而把世子妃给拖下了水,这一定是报应! 想到这儿,柳青青忽然软着身子跌到了地上,摸着肚子轻声啜泣起来。 “孩子,娘的孩儿啊,我对不起你……” 众人都以为她是伤心,可只有陆诗瑶看到了她颤抖的双手。 她不知该如何评论此事,只道一切因缘际会,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秦臻不顾地上苦苦求饶的杜青萝,拂手挥了下袖子,不耐烦地皱皱眉。 “管家,这安神汤里的藏红花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本世子一五一十地查清楚!如今未断定世子妃就是主谋之前,将世子妃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静思己过,至于柳姨娘,她刚没了孩子,身体正是虚弱之时,命人将她送回后院好生照顾吧。” 管家闻言,忙点头应下。 而自始至终,秦臻都没有提起陆诗瑶一个字。 他明明知道在安神汤中动手脚的人就是杜青萝,却打着查案的幌子,只将她关在后院之中静思己过。 柳姨娘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陷害她,最后反而还得到了赏赐。 偏偏是被冤枉被污蔑的她,秦臻只字不提,她受委屈的时候,他不安慰,而在李大夫刚刚确认那碗安神汤中被放了藏红花时,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褫夺了她的封号! 这就是秦臻,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秦臻! 陆诗瑶用力攥紧双手,极力隐忍着心里的怒气,眼睁睁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从大厅离开,倏而冷笑一声,从几个粗使嬷嬷手里带走了白露和冬至。 九皇子趴在墙头上,看着陆诗瑶红肿的半边脸,莫名心疼。 “承表哥,小表嫂好可怜啊……” “自找的可怜罢了,蠢女人,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让秦臻心疼了吗?”萧承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闪身飞走了。 九皇子见状,赶忙跟上。 而白露和冬至两个丫头则默默跟在陆诗瑶身后,她们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世子殿下也不是第一次偏心世子妃了,只是今日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些。 回到潇湘院后,冬至见陆诗瑶的脸越来越肿了,忙拿出一瓶药给她抹脸。 冰凉的药膏轻轻抹在脸侧,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敷过药的地方顿时更疼了,就好像被火灼烧着一般,又热又疼。 “小姐且忍一忍,这冰肌玉露膏就是这样的,不过药效着实不错,不出半日,您这脸便可恢复原貌了。”冬至心疼道。 白露气闷地鼓起了腮帮子,“没想到这柳姨娘下手居然这么狠,不过是得了世子殿下的宠幸而已,一转眼就忘了她自己的出身了,咱们小姐在她面前毕竟是个主子,她怎么敢动手!” 陆诗瑶无所谓地笑道:“算了,我和她之间的是非恩怨,都在今天一笔勾销了,从今往后,她也只会是这府里的一个小小姨娘罢了。” 她故意没有躲开那一巴掌,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心存愧疚,因为她没有想到会因此害了一条小性命,柳青青固然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若是早知道柳青青怀孕了,她绝不会把那碗绝子汤端出来。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可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害了那些无辜之人,那她同秦臻和杜青萝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接下这一巴掌,就当是给那个无辜而死的孩子赔罪了。 不过她今日所受的委屈也绝无可能就这样算了,原以为杜青萝会因为杜寒香的事而有所收敛,可如今看来,这个女人摆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那她就让杜青萝好好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敷过药后,冬至和白露便退下了,陆诗瑶一个人坐在窗前,神色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如一阵秋风起,几片泛黄的梧桐树叶随风飘落,静谧之间,一道气度风华的紫衣身影缓缓落下,隔着一扇窗户与她静静相望。 陆诗瑶恍然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抬眸时,那人已经走到了窗前,一张俊脸与她近在咫尺,吓得她慌忙坐直了身子。 “小侯爷,这是郡王府,不是你家,你每次都这般肆无忌惮地闯进来,会让我觉得郡王府的防卫十分堪忧。” “如果连秦臻身边的这群废物都躲不过,那我岂不是太没用了些?” 萧承挑眉嗤笑,视线落在她红肿的小脸上,眸子蓦地一缩,右手下意识地朝她伸去。 陆诗瑶拧着眉想躲开,“你干嘛?” “别动。” 萧承浅浅低语,话落间,指尖已经碰到她的脸。 她应该是刚敷过药,所以摸起来有些粘腻之感,指尖冰冰凉凉的。 萧承忍不住揉了一下,陆诗瑶却像触电似的嘶了一声,让他慌忙又收回手。 “我弄疼你了?” “没有……” 陆诗瑶轻轻摇头,侧过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间不想让他看见这般狼狈的自己。 他不过问是谁打了她,那就说明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或许,先前在前厅发生的一切,他一直都躲在暗中看的一清二楚。 “小侯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觉得呢?”萧承笑着反问她。 陆诗瑶抿唇不语,他这样的语气就说明她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也是,她怎么忘了,她身边可还有一个他的眼线呢。 第72章 厌恶之心 桂嬷嬷带人来抓她们的时候,司九就在树上,以司九的功夫,足够他肆无忌惮地跑出郡王府给萧承报信。 只是萧承明明早就来了,也知道她正处于危险之中,却一直在暗处躲着不现身,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他们已经是同盟了,然而他见她有难却不出手相助,难道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拿她当自己人看待,所以她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陆诗瑶的眸子立时沉了几分。 萧承见她情绪不对,拧眉问:“在想什么?” 陆诗瑶抿抿唇,肆无忌惮地迎上他的视线。 “我在想,小侯爷为何对我见死不救。” 萧承听见这话,瞬间猜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嗤嗤笑了一声。 “我何时对你见死不救了?你今日所遇之事不过是一桩小事,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是遭了诬陷,倘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谈何与我谋大事?要知道,你想离开郡王府这条路,远比你今日所经之事艰难数倍,未必还要我去皇上那儿讨一道圣旨,才能让秦臻心甘情愿地放你走吧?” 陆诗瑶闻言挑眉,“所以小侯爷是在故意考验我?” “是,却也不是,”萧承抿唇淡笑,“我原先想着如若你不能解决今日之事,我就替你解决了,不过结果倒是比我想象中更精彩,既打压了那个不懂事的小姨娘,还顺带着坑了杜青萝一把,你倒是聪明。” “聪明?”陆诗瑶闻言轻笑,“小侯爷谬赞了,没有人是生来就通晓世事的,倘若我当真聪明,如今又岂会是这般光景?” 若是早早地看出了秦臻和杜青萝的真面目,前世的她又岂会悲惨收场? 没有人知道,今日的她是费了多少功夫才得以全身而退的,如果要用家破人亡的代价来换取一世清明,她宁可不要,她只希望爹娘都能好好的…… 萧承见她的眸子越发暗淡,明显察觉到她隐隐散发出来的悲伤情绪,明明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抿了抿唇,指尖猝不及防地又抚上她的小脸。 “我知道你或许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不过万事不可急,秦臻背后有三皇子,你想离开郡王府,必要先将三皇子的势力打压下去,否则,秦臻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你离开,这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想必我不说,你心里也十分明白,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郡王府的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陆诗瑶听着他深情款款的语调,愣了愣,随后笑了。 “这是与小侯爷结盟的好处?” 萧承沉默半瞬,抿唇,“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在这波云诡谲的锦官城中,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陆诗瑶心念一动,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暖暖的,柔柔的,让她恍惚间迷离了视线,不自觉地想要朝他靠近。 可她又异常的清醒,重来一世,她所求不多,纵使再恨秦臻,也不能忘了三纲五常,所以对她而言,萧承就只能是她的合作伙伴,现在是,未来亦是。 书中扉有万张字,可只有情之一字最伤人,前世已经尝够教训了,如今,她断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时辰不早了,小侯爷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待会儿被人发现了。”陆诗瑶淡淡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萧承也不知道她突然间怎么又变了性子,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她眼底的逃离,想想也是,她一介女子,尤其还嫁过人的,最是重视清誉,他刚刚说出那样一番话,必然是吓到她了。 想到这儿,萧承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不慌不忙地放在窗台上。 “我知你这儿有好药,不过我冒险来一趟,总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这是宫中御用之药,听说宫里那些娘娘们平日都喜欢用它驻颜,女子多用总有好处。” 陆诗瑶见状,赶忙推辞,“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你都舍得把你们陆家钱庄的信物给我,这小小的一瓶药膏又算得上什么,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我借银子的谢礼了。”萧承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 陆诗瑶见他说的合情合理,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将药收下了。 萧承敛眸温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转身便飞走了。 陆诗瑶怔怔望着空中渐渐飞远的身影,随后下意识地拿起了那瓶药,这药瓶还有些温热,一直被他藏在怀中,所以自然还带着他的温度。 她愣愣看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不择乱地将药瓶收入了首饰匣中。 ............ 同一座王府中,与潇湘院相隔甚远的栖梧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院里院外皆是杜青萝的恨骂声,在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躲在灶房里不敢出去,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便又触了世子妃的霉头。 屋里能砸的东西几乎被杜青萝砸了个遍,剩下几只名贵的古董花瓶还是桂嬷嬷死命拦着才没让她砸了。 桂嬷嬷心里自然也清楚她这会儿不痛快,原本是要借那柳姨娘腹中的骨肉除去陆诗瑶的,可没成想反被陆诗瑶给算计了,换成谁心里能好受? 若说唯一的一点好,那就是世子殿下还是向着她们的。 殿下虽然吩咐管家彻查此事,可谁都清楚,这件事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一碗绝子汤害得柳姨娘没了孩子,这不算什么,可若是让人知道郡王府的世子妃故意给侧妃送绝子汤好阻止她受孕,到时损害的不单单只有世子妃一人的名声,郡王府也要跟着受损。 再说世子妃和世子殿下的情分可是自儿时便有的,无论如何,世子殿下都一定会站在她们这边的。 可凡事都难保万一,男人的情意素来短暂,尤其她们世子妃还这般恃宠而骄大喊大闹的,便是性子再好的男人,日子久了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厌恶之心。 桂嬷嬷这辈子虽然没嫁过人,可她自年轻时候便跟在杜夫人身边伺候,后来世子妃出嫁,她又随着世子妃来了郡王府,杜家妻妾成群,她单是见过的手段还少吗? 第73章 难辞其罪 世子妃若是再这般闹腾下去,怕是真的要离失宠不远了。 “世子妃,今日之事确实是咱们思虑不周,谁能想到侧妃竟然会用那碗绝子汤招待柳姨娘,如此才让她钻了空子,好在世子殿下还是偏向咱们的,所以咱们也并无什么损失,您可千万要想开一些才是,万万不能再闹了啊,若是传进世子殿下和老王爷耳中,到时便更难收场了……” “我为何不能闹,陆诗瑶那个贱人敢如此暗算我,若不出了心里这口恶气,我这辈子都不会舒坦!” 杜青萝抓狂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用力朝门外砸去,随后又一脸痛苦地看向桂嬷嬷。 “嬷嬷,先前在相国寺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您是知道的,香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全毁了,而害了她的人就是陆诗瑶,如今她又如此坑害我,你让我怎能安心!香儿是我的亲妹妹啊,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我就在门外,我都听到她的声音了,可我却没有进去救她,如果我当时进去了,她又岂会落得个如此惨境,我……” 桂嬷嬷见她还要继续往下说,慌忙捂住她的嘴。 “世子妃,隔墙有耳,为了二小姐的名声着想,您可不能再说了!不管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已经这样了,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您可千万要沉住气,若是连您都稳不住,二小姐往后就更没着落了!” 杜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被方林海狠狠折磨了一夜的杜寒香,眼圈又忍不住泛红了。 “嬷嬷,你知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痛,大哥已经死了,香儿又遇上那种事,我们兄妹三个原本是杜氏一族最出色的,可如今全都毁了,往后可该怎么过啊……” “越是这种时候,世子妃越不能慌,好在您还有世子殿下的恩宠,只要能牢牢守住这郡王府世子妃的位置,杜家便一直有指望。”桂嬷嬷温声劝道。 杜青萝却不甚在意地说:“我与殿下自幼年之时便相识,他曾说过,无论他日后娶多少女人进门,最爱的女人永远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变。” 桂嬷嬷拧眉道:“殿下对世子妃确实情深义重,可往后的事情谁都料不准,夫人当年嫁给老爷的时候,老爷何尝没有说过这番话?可结果呢,不过短短二十年,老爷的心还不是被那些年轻貌美的贱蹄子给抢走了,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日子久了,男人都会看倦,唯有子嗣才可保自己一世安稳。” 杜青萝听见这话,心里莫名有些反感。 “嬷嬷,我爹是我爹,殿下是殿下,岂能相提并论?殿下绝不会变成我爹那样的人,他既说过那种话,便是一辈子的承诺,当初当着我的面,他可是向老天爷发过誓的,如若有违誓言,他便会遭天打雷劈。再说了,陆诗瑶那样妩媚的容貌,殿下都不屑一顾,可见殿下并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我岂能怀疑他对我的真心?” 桂嬷嬷见她如此相信世子殿下,拧了拧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别的事情还是免不了要说上两嘴的。 “老奴自不会妄加揣测殿下对世子妃的恩宠,只是您已嫁进郡王府近半年了,虽然老郡王平日里不管前院之事,可为夫家孕育子嗣本就是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如今连那柳姨娘都怀孕了,世子妃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了?再说绝子汤一事已经暴露,潇湘院那边一定会对我们加强防范,往后再想动她就更难了,万一她动了什么法子先怀上了世子殿下的子嗣,那便是郡王府的长子,到时风光无限,岂不是更不把您这个世子妃放在眼里?” “她敢!” 杜青萝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不过倒也真把桂嬷嬷这话给听进去了。 “嬷嬷,你说的有道理,即便我有殿下的恩宠,可是光有这般宠爱又有什么用,女人这辈子还是要有一个孩子傍身,无论如何,我的儿子都必须是这郡王府的长子嫡孙,陆诗瑶妄想爬到我头上来,做梦!” 桂嬷嬷听见这话,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世子妃能这么想便最好不过了……” 杜青萝凝神想了想,随后道:“晚上让人做一桌殿下爱吃的菜,你去书房请殿下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将殿下请来!”桂嬷嬷沉沉应声。 杜青萝眯眼笑了笑,想起陆诗瑶,眉眼之中又倏而迸出一抹恶毒来。 想给殿下生儿育女,她配吗?莫说没有绝子汤,以她那等下贱的出身,殿下也绝不会碰她一下。 等着瞧,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陆诗瑶死的很难看! ………… 临近傍晚时分,秦臻随桂嬷嬷一起进了栖梧院。 甫一进门,便见杜青萝穿着一条薄纱裙楚楚可怜地跪在地上,屋内燃着一柱不知名的香,味道虽然浓郁,倒也不至于让人太反感。 见秦臻进来,杜青萝俯身便朝他磕了一记响头。 “殿下,萝儿有罪,恳请殿下降罪……” 秦臻拧了拧眉,慌忙将她拉起来。 “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日之事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又何必如此?” “不,殿下,这事确实是萝儿做错了,那绝子汤是萝儿送到潇湘院去的,我太爱殿下了,可是殿下又那般宠爱陆妹妹,所以我才会想不开,一时做出这等糊涂事,但是萝儿没想到陆妹妹竟然会将绝子汤送给柳妹妹喝,结果却因此害了殿下的子嗣,萝儿真是万死都难辞其罪!” 杜青萝紧紧抓住秦臻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秦臻心底一软,抿着薄唇扶她起身。 “你不要胡想这么多,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什么,说起来那柳氏倒也是个心思恶毒的,怀孕已有一月有余,却瞒着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就连我都不知道,可见她心里必然也打着别的主意,我当初看上她,不过是想利用她去膈应陆诗瑶罢了,从未想过让她给我生孩子,一个卑贱奴婢出身的女人还远远不配给我生孩子,所以你也无需自责,今日之事已经过去了,日后不必再提,柳氏的院子,我也不会再去了,她心思不正,我又焉能容忍她继续往上爬?” 第74章 三长两短 杜青萝咬唇道:“说到底还是萝儿的错,萝儿知道殿下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妾身只恨自己这肚子不争气,迟迟都没能为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如今还要殿下为了这种事情烦心,是妾身失职……” 秦臻闻言,俯身将她拥进怀中。 “萝儿,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我们成亲不过半年,哪能这么快就受孕,你这身子素来也没什么问题,孩子早晚都会有的,我跟你保证,郡王府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你先生出来的。” 杜青萝闻言大喜,不由自主地揽住他的脖子。 “殿下可一定要说话算话!” 秦臻敛眉看着她雪白的玉臂,加之鼻尖又不断的有香气涌来,一时情难自制,迫不及待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我对你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做过数?世子妃的身份给你了,郡王府的长子嫡孙,也一定是你先生出来的,咱们今晚就生孩子去!” 话落,他便抱着杜青萝径直往内室走。 桂嬷嬷见状,心照不宣地带着两个丫头关门退下了。 司九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听着时不时传出来的靡靡之音,皱皱眉,转身朝潇湘院飞去。 陆诗瑶这会儿还没睡,林掌柜下午刚让人送来一本账册,那是他照她之前的吩咐新做好的账本,上面记了这几天来的收支进项,她正看的专心致志。 冬至和白露随侍在左右,一个磨墨,一个倒茶,安安静静的也不出声打扰她。 直到司九的敲门声响起,陆诗瑶才蓦地醒过神来,让冬至前去开门。 “世子殿下今晚宿在世子妃那儿了。” 司九一进门便直奔主题。 冬至闻言皱眉,“世子妃不是被关了禁闭吗?世子殿下怎么会去她那里?” 白露却面容清冷地笑了一声,“到底还是世子妃有手段啊,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明明是咱们小姐受了委屈,于情于理,殿下都应该来安慰一番的,便是再不济,那后院可是还住着一个没了孩子的柳姨娘,她也正是伤心的时候,可殿下却独独去了世子妃的院子,好像今日受了天大冤枉的人是她一般,未免欺人太甚!” 陆诗瑶瞧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甚在意地笑了。 “算了,原本我就没指望过世子殿下会来,所以不管他今晚睡在哪儿,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也无需议论了,时辰不早了,都早些洗洗睡吧。” “小姐,您怎能如此镇定,那世子妃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岂能就这样算了!”白露不服气道。 陆诗瑶勾唇淡笑,“不然呢?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现在去栖梧院把世子殿下抢过来?白露,你不要忘了,世子殿下才是整个郡王府的主子,他想睡在哪儿便睡在哪儿,我能有什么法子。” 白露抿了抿唇,忍不住还想再说,冬至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摇摇头,将她强行拉下去了。 小姐说的对,世子殿下是郡王府的主子,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旁人哪管得了那么多? 今日所出之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小姐受委屈了,可谁又敢对世子殿下多说半个字? 怪只怪,她们没能早点看出来殿下会如此偏爱世子妃,否则又岂会让小姐嫁进来受这等冤枉气...... 屋里安静下来后,陆诗瑶也无心再看账本了,随手放在一旁便起身走到床前躺了下去。 若是放在前世,她听见秦臻宿在杜青萝那儿的话,必然要不服气地闹上一番,从小到大,她在陆家事事顺遂,所有人都让着她,哪敢让她受半点气。 也唯有到了郡王府,她把前半辈子没有吃过的苦头全吃遍了。 所以如今重来一世,她已经不奢望能从秦臻身上得到半点情分了,毕竟他对她从来只有利用,反而是对她有情才让她觉得奇怪。 睡在杜青萝那儿倒也好,若是突如其然地来她这儿,她还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杀了他,一想到要和秦臻同床共枕,她就觉得恶心。 陆诗瑶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伴着外面瑟瑟秋风,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陆诗瑶神清气爽地起身下床,冬至和白露端着水进来伺候她晨起。 见她精神抖擞,白露又忍不住抱怨了。 “小姐昨晚居然还能睡得着,您心里难道就半点都不在意吗?受了委屈的人可是您啊!” 冬至拧眉训斥她,“白露,我昨晚同你说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小姐都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哪有我们当丫头的多嘴的份,你若还敢冲撞小姐惹小姐生气,我可不替你求情!” “我还不是为了小姐着想?世子妃无德,世子殿下却还这般偏宠她,分明是没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枉费小姐对殿下一片真心,还替殿下操持郡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殿下可有体谅过我们小姐半分?”白露气闷地辩驳了几句。 陆诗瑶见两个丫头争执不下,故作夸张地长长叹出一气。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要是像世子妃那般脸皮再厚一点,指不定现在已经怀上世子殿下的孩子了,也省得你们再为此事吵来吵去的。” 白露以为她是伤神了,慌忙改口。 “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要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奴婢也是一时气不过而已,世子妃本就容不下您,若是知道您怀了殿下的孩子,只怕会像折腾柳姨娘那般对付您,到时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们哪招架得住啊……” 陆诗瑶启唇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说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如何如何了,他们夫妻和睦,我才会有安稳日子过不是?” 白露脑袋木木地点了下头,心里却又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吃过早膳后,陆诗瑶便带着两个丫头上街了。 自她接管了郡王府的产业后,三天两头地要出去巡视铺子,府里的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哪会在背地里议论什么。 不过陆诗瑶今日还没到碎玉轩就被人拦住了,挡在她面前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们腰间还佩着剑,瞧着倒也是练家子,不过看他们那神态,倒不像是来寻衅找茬的。 第75章 一座牢笼 司九瞧见那二人腰间悬挂的腰牌,小声提醒道:“小姐,他们是九皇子身边的护卫。” 九皇子? 这大半天的,九皇子找她做什么? 陆诗瑶愣了愣,抬眸朝那二人看去。 这二人的神态倒也恭敬,并无半分失礼之处。 “陆小姐,我们殿下今日要在马场比试,特意请您前去观赛。” 陆诗瑶闻言一怔,“请我去?可是皇子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我这样的身份,焉能去马场?你们还是回了九皇子吧,就说我不想给他招惹无端的麻烦,让他尽管安心比试便是。”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为难道:“殿下说了,如若我们不能将陆小姐请过去,便会重罚我们一顿,陆小姐还是去吧,殿下素来不是不懂事的人,他既然请您去观赛,就必然有合适的说法,您无需顾忌那么多。” 陆诗瑶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抿唇。 “那就劳烦二位前方带路。” 两个护卫面上一喜,忙请她上了街边的马车。 马场在兵部后围,不算太大,平日里是供郡王府的世家公子们玩乐用的,不过每隔一段日子就要比试一场。 陆诗瑶在马场外面下了车,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好不热闹。 两个护卫过来行礼,随后领着她朝右侧的阁楼走去,这阁楼上共有大大小小近二十个房间,平日里是供世家公子们休息用的,到了比试这日则会变成观赛台,只有皇亲国戚们可以享用。 陆诗瑶默不作声地随两名护卫上了阁楼,从楼梯口一直走到尽头,在最后一间雅室前停下了步子。 不等护卫敲门,九皇子便先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拉进去。 “小表嫂,你可算是来了,马上就轮到我上场了,我还生怕你会看不到本皇子英姿飒爽的样子了呢!” “小九,不得对陆小姐无礼,还不把手拿开。” 萧承坐在桌前,脸色难看地盯着楚怀玉那只不安分的手。 楚怀玉挑眉笑道:“小表嫂都不同我见怪,承表哥你怎么这么多话啊,平日里也没见你是多懂礼数的人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我能拉小表嫂的手,你却握不到,说到底,还不是你……” “你再多说半句没用的废话,信不信我把你打得上不了赛场?”萧承冷声威胁他。 楚怀玉别的不怕,就怕他对自己出手,承表哥的武功,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故而只得赶紧松开了陆诗瑶的手,心里却异常的遗憾。 原本还打算再好好刺激承表哥一把的,没想到他却用武力威胁,唉,真是的,早知道就跟着纪师傅好好学学功夫了…… 陆诗瑶见楚怀玉一脸泄气地坐到桌前,有些忍俊不禁。 “九皇子乃是性情中人,世上如您这般坦率的男子,也着实不多了。” 楚怀玉闻言,眸子顿时亮了。 “真的啊?小表嫂,我在你眼里当真有这么好?” 萧承勾着薄唇轻嗤,“傻子,她是在说你脑袋愚笨。” 陆诗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慌忙向楚怀玉解释。 “九皇子莫要听小侯爷胡言,妾身不是这意思,九皇子确实是难得的坦荡之人!” 楚怀玉笑道:“小表嫂,你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我自然相信你的话,承表哥他就是在嫉妒我呢!见我得了你的称赞,他心里自然不舒坦。” 陆诗瑶讪讪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萧承的眸子沉了沉,也没有搭理他。 静谧间,窗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喝彩声,楚怀玉趴过去看了一眼,面上大喜。 “太好了,五哥赢了!承表哥,你快来看啊,三哥那张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这般输不起,干脆以后都不要比了,之前他赢了五哥的时候,五哥可是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恭喜他了呢!” “你还有脸说三皇子,之前你输给十三皇子的时候,还在我们面前哭鼻子了。”萧承毫不客气地揭他的老底。 九皇子在陆诗瑶面前失了面子,顿时有些恼了。 “承表哥,我到底是个男人,你怎能在小表嫂面前说出这种话,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萧承冷嗤,“你现在承认自己是个男人了?先前听五皇子说皇后娘娘要给你挑选侍寝婢女,你总说自己年纪还小,执意推脱着不要,今日一见,倒是长进了不少,都知道在女子面前维护自己的脸面了,看来这侍寝婢女也该为你安排上了。” “承表哥就会欺负人,我不跟你说了,十三弟怕是已经下去了,我得赶紧下去准备准备,可不能再输给他了!” 楚怀玉气闷地鼓鼓腮帮子,起身走了出去。 陆诗瑶敛容朝萧承看去,“小侯爷怎么不下去?” “我又不参加比试,下去干什么?马场上全是沙子,又脏又乱,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坐在这上面喝茶饮酒,而且看的还要更清楚一些。”萧承凝声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陆诗瑶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甘和神往。 她前世对定远侯府之事了解的不多,只知定远侯建功之后,按照他的军功,本该封王封相的,可皇上却将自己的妹妹长公主赐婚于他,如此便算是皇室天大的恩赐了。 定远侯与长公主成婚之后,夫妻二人虽也相敬如宾,但不知为什么却终日郁郁寡欢,不但鲜少与朝中大臣们来往,甚至连皇室的宫宴也称病不出席,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定远侯辞世那年,秦臻还在府里取笑过他,说他驰骋沙场半辈子,保住了西楚皇室数十年的安稳与太平,没想到最后却被皇上算计了一把,娶一个长公主算什么无上荣耀,一个征战疆场的男人真正要的终不过是功勋罢了,可这偏偏是皇家最忌惮的东西,所以定远侯最后也算是被皇上给活活气死的。 这定远侯府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何尝不是一座牢笼呢,萧承身为定远侯独子,本该子承父业,可如今却连一场小小的赛马比试都不能参加,是他自己不愿意吗?不,是皇上不愿意。 第76章 悬梁自尽 因为皇上还忌惮着定远侯府的威名,所以他要及早将萧承扼杀在这花天酒地的锦官城中,让他像寻常世家子弟一样终日只知吃喝玩乐,因为一个从骨子里废掉的人是不会存有建功立业之心的,如此就更不可能危及西楚皇室的江山了。 所以,上一世的萧承能成为一代权臣,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只是皇上的疑心未免也太重了些,为君者,岂能胡乱猜忌臣子的忠心,定远侯一生为西楚百姓征战杀伐,最终却郁死于皇上的疑心中,未免让人唏嘘。 陆诗瑶暗暗叹了口气,抬眸迎上萧承暗淡的目光,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赛马比试罢了,小侯爷天生神姿,日后乃是征战沙场之人,也难怪这等小比试不会被小侯爷看在眼里。” 萧承闻言一怔,旋即笑了,“陆小姐这般通透的心思,嫁给秦臻那个虚伪小人还真是可惜了,你样样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你说我比秦臻好看这么多,你当初怎么就没嫁给我呢?” 他说着说着,忽然欺身朝陆诗瑶逼过来。 陆诗瑶小脸骤红,僵着脖子往后仰。 “小侯爷说笑了,我这等蒲柳之姿,怎配嫁给小侯爷……” “我都敢去参加你陆家的比武招亲,你有什么可顾及的,还是在你看来,我远远比不上秦臻?”萧承不依不饶。 陆诗瑶双手抵在他胸前,咬唇道:“小侯爷岂会比不上世子殿下,说到底,还是因为、因为……” 秦臻挑眉,“因为什么?” 陆诗瑶叹气,“大抵是因为我眼瞎了吧……” 若是眼睛不瞎,又岂会被秦臻和二房那边玩的团团转,世上男子千千万,她一个都没选,怎么就看上了秦臻这个阴险歹毒的小人呢? 萧承听到她的解释,面上一顿,随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没错,可不就是你眼瞎了,放着本小侯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死心塌地地嫁给秦臻,不过好在你现在及时醒悟也不算晚,有我在,定助你早日摆脱郡王府那群牛鬼蛇神。”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陆诗瑶僵笑。 萧承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正欲启唇,赛场上却又蓦地传来一阵喝彩声。 二人敛眸朝下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墨色锦服的少年神采奕奕地坐在马背上,年纪看起来虽和九皇子差不多大,可眉眼之中却多了几分戾气。 也不知这少年对九皇子说了什么,九皇子伸手就要打他,但是被站在一侧的五皇子拦住了。 萧承见状摇头,“看来小九输了第一场比试,不过他这冲动鲁莽的性子也着实该改改了,旁人不过讽刺了几句,他便嚷嚷着要打人,日后难免会落进旁人的陷阱中。” 陆诗瑶闻言,视线定定地落在那墨袍少年身上。 “那便是十三皇子?” 萧承抿唇点头,“他母妃是齐妃娘娘,听说是媚贵妃的远房表妹,所以十三皇子和三皇子的感情也素来不错。” 不过三言两语,陆诗瑶便听懂他话中的深意了。 后宫之中,齐妃与媚贵妃交好,故而她所生的十三皇子也唯三皇子马首是瞻,也难怪九皇子和他不对盘,恐怕不单单是因为输了比试的缘故。 不过好在这也只是第一场比试,只要十三皇子不在暗中动什么手脚,九皇子依照她的技巧比,最后一定能胜出的。 锣声再次响起,九皇子和十三皇子换了赛马,并排站在同一条线上,赛道上站着一个手举红色小旗的中年男人,待锣声停下后,旗帜跟着落下。 紧接着,九皇子和十三皇子便同时策马向前奔去,一路上速度奇快,谁也不让谁。 前半程倒还好,可是到了后半程,十三皇子的马明显慢下来了,他狠狠甩了几下鞭子奋力往前追,可即便如此,最后还是差了两步,让九皇子险胜了。 “看来你的技巧也不是完全没用。”萧承笑道。 陆诗瑶撇嘴,“我既然敢说出来,就必然是有把握能让九皇子赢得比赛的,这比试和做买卖也没什么不同,比的就是技巧,所以九皇子能赢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他的实力本就不输十三皇子。” “小九若是听见你这番话,尾巴怕是又要翘到天上去了。”萧承闻言淡哂。 陆诗瑶笑了笑,不做回应。 第三场比试,不出意外的还是九皇子赢了,三局两胜,此次赛马比试由九皇子胜出。 马场上的楚怀玉已经跳起来了,而站在他对面的十三皇子则不甘心地甩着马鞭子将身边候着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随后咬牙切齿地走了。 陆诗瑶见状拧眉,“十三皇子身上的戾气未免太重了些,不过输了一场小比试而已,关下人什么事,何至于要无辜被他打一顿?” “十三皇子素来如此,他母妃虽然位列妃位,但并不受宠,若非依附了媚贵妃,怕是皇上根本就想不起这个儿子来,皇家的血脉亲情素来淡薄,皇上最在乎的也不过是那两个最出色的罢了,而小九也不过是因为与他生母长的十分相像的缘故,所以才得皇上宠爱。”萧承讥讽笑道。 关于五皇子和九皇子的生母顾淑妃,陆诗瑶也曾有所耳闻。 听说顾淑妃出身上京,年轻时是锦官城有名的才女,其祖上曾为西楚皇室效力,顾老爷子更是坐到了太子太傅之位,顾淑妃进宫之后更得皇上宠爱,三千恩宠于一身,羡煞后宫嫔妃。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太子突然病逝,而朝中竟有大臣举报顾老爷子为了扶持顾淑妃所生的五皇子登上皇位,蓄意加害太子,甚至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顾老爷子在朝堂上以死明志,顾淑妃为顾氏一族的人求情,可最终还是被皇上灭族了。 顾淑妃受不住打击,生下九皇子之后便于宫中悬梁自尽了,听闻她临死前还给皇上写了遗书,直言顾家遭人陷害之实,也不知皇上有没有相信,不过从他后来对五皇子和九皇子的态度来看,显然还是更偏爱顾淑妃的。 更难得的是,顾家有谋害太子之嫌,而皇后竟然还能放下心中芥蒂,费心养育顾淑妃留下来的两个儿子,细说起来,这皇后娘娘也算是个可怜人了。 第77章 生吞活剥 凝神间,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欢笑声,是九皇子的声音,好不容易赢了一场比试,这位殿下的尾巴可真要翘到天上去了。 萧承与陆诗瑶相视一笑,旋即坐回桌前。 下一瞬,雅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九皇子神采奕奕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气定神闲的五皇子楚怀玦。 陆诗瑶慌忙起身行礼,“见过五皇子。” “陆小姐不必多礼,听小九说他今日能赢得比赛,还要多亏你在背后出谋划策,本皇子当重重谢你一番才是。”楚怀玦笑道。 陆诗瑶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暗觉奇怪地皱了下眉。 她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方才见到九皇子身边的护卫时,他们也称她为“陆小姐”,这锦官城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一不知道她是郡王府的侧妃,可他们却这般称呼她,倒像是有意要把她和郡王府区分开似的。 九皇子见陆诗瑶不说话,便凑上前问她。 “小表嫂,你喜欢什么东西,我买来送给你啊,就当是给你的谢礼了,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得好好谢谢你,被十三弟嘲笑了这么多回,今日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了,你们刚刚是没看见十三弟的脸色,黑的就跟猪肝似的!” 陆诗瑶颔首笑道:“我也不过是随便提点了九皇子几句而已,并未帮上什么大忙,说到底还是九皇子聪慧,一点就透,否则我这法子即便再好,教给不聪明的人用,照样会输个一败涂地。” 萧承见她把楚怀玉夸的跟什么似的,忍不住又冷嗤了一声。 “你在我面前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 陆诗瑶眯眼僵笑,“小侯爷乃是人中龙凤,平日里听过的奉承话怕是不少,什么风度翩翩、器宇轩昂、文韬武略、学富五车,这些词只怕都听腻了,可九皇子不一样,他年纪小,还比不得小侯爷睿智,如今正是需要旁人鼓励他成才的时候。” 这话也算是她掏空心思了,这三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倘若在私下里,她随便挖苦萧承两句也就罢了,可到了明面上,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九皇子听见陆诗瑶的话,站在一旁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表嫂说的对,我年纪小,比不得五哥和承表哥你们聪明,不过我可以学啊,你们平日不鼓励我也就算了,还总是取笑我,父皇和纪师傅更是时时骂我,长此下去,我哪还有劲头学习嘛!” 萧承眯眼凉笑,“那好,小九,表哥今日就教你一个词。” 楚怀玉眨巴着大眼睛凑过去,“什么啊?” 萧承启唇,“这个词呢,叫不知好歹,意思就是劝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怀玉拍桌子,“好啊,承表哥,你又在挖苦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是骂人的!” 萧承挑眉,“我可是在诚心教你,下次见到十三皇子,大可将我这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他。” 九皇子闻言撇嘴,“还是算了吧,十三弟现在看见我都恨不得打我一顿,再说我也不是很想见到他,每次见面都对我冷嘲热讽的,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我才不乐意跟他一起玩儿呢!要我说,他还是和三哥待太久了,像只狗腿子似的跟在三哥屁股后面转啊转的,把三哥的举止神态学个精透,我有时候大老远遇见他,差点喊一声三哥!” 五皇子忍俊不禁地摸摸他的头,“那你还总跟在你承表哥屁股后面转呢,怎么没见你将他的言行举止学会三分。” 九皇子听见这话,立时坐直了身子。 “我学了啊,别的没学会,不过他在飘香楼是怎么调戏仙仙姑娘的,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承下意识地看了陆诗瑶一眼,随后拿筷子打他。 “鬼话连篇,我何时调戏过仙仙姑娘。” “你别不承认,我都亲眼看见了,仙仙姑娘一看见你,那就像蝴蝶瞧见了一朵鲜花似的一直围在你身边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好歹还是当朝九皇子呢,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可见还是承表哥你更招人喜欢,是吧小表嫂?”九皇子突然看向陆诗瑶。 陆诗瑶猛地回神,看看萧承,又看看他,莞尔一笑。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侯爷和九皇子本就是不同性子的人,自然是各招不同女子的喜欢,九皇子也无需妄自菲薄。” 楚怀玉起了逗趣的心思,眨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萧承一眼,随后又看向她。 “那不知在小表嫂心里,是喜欢承表哥多一些,还是更喜欢我多一些啊?” 萧承闻言,不悦皱眉,“小九,你越来越没分寸了。” “哎,小表嫂是咱们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哪用得着分寸啊?小表嫂,你快说嘛,到底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承表哥多一点?”九皇子追着陆诗瑶逼问。 萧承抿抿唇,莫名有一种把他从窗口扔下去的冲动,不过对于陆诗瑶的回答,他也很好奇。 其实他根本就不介意和小九做对比,他只是想知道,如今的他,在陆诗瑶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 陆诗瑶见萧承和九皇子都盯着自己看,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 这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毕竟太容易得罪人了,若说了萧承,九皇子不高兴,可若是选了九皇子,萧承又不高兴,实在是让人为难啊…… 思来想去,陆诗瑶的眸子突然亮了。 “小侯爷和九皇子都是难得之才,放眼整个锦官城,喜欢你们的女子怕是不计其数,小女如她们一样也是个肤浅之人,不过不同于她们的是,小女心中所倾佩之人,乃是至高无上者,所以与二位相比,小女更喜欢的自然是当今圣上。” 这样回答总没问题了吧,毕竟真要他们和皇上比,他们也不敢啊,要是怪罪她,那就更没个说法了,难不成倾佩皇上都算个错了? 萧承面上一僵,待反应过来她的心思后,眼眸顿时弯起。 九皇子却垮下了脸,“小表嫂,你说出这种话,该不会是想嫁给我父皇吧?果然和锦官城那些女子们一样肤浅呢,不过我可提醒你啊,我父皇后宫有佳丽三千,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嫁到宫里来,还不得被她们生吞活剥了啊,对比之下,还不如嫁给承表哥呢,起码定远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家宅可清净多了!” 第78章 血肉模糊 萧承见他说出这番没头脑的话,忍不住又拿筷子敲了他一下。 “胡说什么,她何时说过要进宫了?倾佩皇上而已,并非爱意,会不会揣摩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楚怀玉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我想多了,小表嫂不要介意。” 陆诗瑶抿唇淡笑,“本就是我陈述有误,怨不得九皇子误会。” “小表嫂就别安慰我了,承表哥都能听出你的意思,而我却听不出来,可见还是我不够聪明。”楚怀玉眨着眼笑道。 陆诗瑶闻言,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承适时放下杯子,不经意地岔开话题。 “今日小九和五皇子都赢了比试,应当好好庆祝一场,我做东请你们去八宝斋吃饭如何?” “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没去八宝斋了,极是想念那里面的饭菜!小表嫂,你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吧,八宝斋里最有名的菜就是八宝鸭,怎么吃都吃不够,我现在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了!”楚怀玉高兴地嚷嚷起来。 陆诗瑶摇头温笑,“我便不去了,酒楼人多眼杂,被人瞧见就不妙了,再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巡视铺子,改日得空,我另请九皇子如何?” 楚怀玉闻言,心中虽然失望,不过来日方长,反正他们都在锦官城中,随时都能碰上面,只是可惜了承表哥,好不容易能和小表嫂共处一室,人家却这么快就要走了。 好在萧承的脸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他早就料到陆诗瑶不会去,今日若非是九皇子有请,她更不可能来马场。 这个女人看似大胆,实则处处小心翼翼,活的这般谨慎,就不嫌累吗? 他摇头叹了口气,随后吩咐护卫送她离开。 陆诗瑶向三人行礼告辞后,便坐马车回到了主街上。 去马场时,她只带了司九这一个护卫,冬至和白露则留在碎玉轩等她,如今见她回来,两个丫头面上皆是一脸的暗幸之色,生怕那九皇子将她如何了。 “小姐没事便好了,九皇子行事不顾及后果,但您毕竟是郡王府的侧妃,往后可千万要离九皇子远一些才是,免得传进世子殿下耳中,会给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冬至小声提醒道。 陆诗瑶莞尔淡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方落,只见门外的主街上突然走过一道人影,那人走的很匆忙,只是身影瞧着极是熟悉。 陆诗瑶皱皱眉,快步走到门口,却见那身影拐了一道弯,往东巷府的方向去了。 虽然只来得及瞥见一抹影子,不过在那人拐弯的时候,陆诗瑶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侧脸。 那好像是杜寒香身边的婢女,先前去相国寺祈福,这婢女随身跟着杜寒香,只是并不打眼。 看那样子,好像是往郡王府的方向去了,这般神色匆匆的,莫非是杜家出了什么事? 陆诗瑶凛凛神,招手叫来司九。 “你即刻回去看看栖梧院那边的动静。” “现在?”司九面上微愣。 陆诗瑶郑重点头,“就是现在。” 司九见她这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转身便走了。 他有轻功,动作一向迅速,赶到栖梧院的时候,杜寒香的婢女才将将走进郡王府的大门。 杜青萝这会儿才刚起来,和秦臻缠绵一夜,自然是累极了,不过昨晚也算是得了一个满意的承诺。 世子殿下既然说过郡王府的长子嫡孙是由她所出,必然说到做到,所以眼下只要能顺利怀上身孕,这府里便无人再能撼动她堂堂世子妃的位置了。 正得意之时,桂嬷嬷突然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杜青萝打眼一看,居然是杜家的丫头,神色顿时变了。 “香兰,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听见杜青萝问话,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世子妃,求求您救救二小姐吧!” 杜青萝心底一跳,还以为杜寒香出了什么大事,下意识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究竟发生何事了,香儿她怎么了?” 香兰哭哭啼啼地摇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小姐今早起来喝粥的时候,一闻到那鸡粥的味道便开始呕吐不止,说是犯恶心,到后来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一旁的桂嬷嬷听见这话,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杜青萝却责怪道:“既是如此,那就赶紧给她找大夫啊,来找我有什么用!” 香兰咬了咬唇,低声说:“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不过夫人说二小姐此次怕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所以吩咐奴婢前来请世子妃回去。” 杜青萝闻言不解,“更大的麻烦?” 还有什么麻烦能比香儿失了清白更严重? 杜青萝皱皱眉,心里有些迟疑。 桂嬷嬷却上前一步,温言劝道:“世子妃,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依老奴之见,您还是回去一趟吧,倘若真出了什么大事,您和夫人也能及时商议一下。” 桂嬷嬷之所以劝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她是个过来人,女人一辈子会经历的那几件事儿,她早就看够了。 从香兰哭哭啼啼地说出二小姐的症状时,她就存了几分不好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还要回去之后才知道。 杜青萝见桂嬷嬷一脸慎重,再看看香兰,踌躇一番后,便让人备马车回杜家了。 司九在暗中盯着,见杜青萝神色匆匆地离开栖梧院,暗忖片刻,也跟了上去。 郡王府和杜家虽然都住在东巷府,不过中间还隔着两条街,所以距离上也算不上太近。 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在杜家门前缓缓停下。 杜青萝甫一下去,正巧遇见被下人请来的李大夫,二人对视一眼,先后走进府内。 一路到了后院,还没走进杜寒香的院子,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打骂声,那是杜寒香的声音,听起来极是凄厉。 杜青萝皱皱眉,敛容走进去,却见杜寒香在床上靠坐着,床前则跪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婢女,而那婢女膝下则是碎了一地的茶杯瓷片,瓷片又尖又锋利,把小婢女的双膝扎得血肉模糊。 第79章 万万不可 杜青萝见状,凝眉上前。 “香儿,你这是做什么,心里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如此对待下人,若是传扬出去,有损的可是你自己的名声!” “我的名声?如今我还有名声可言吗!” 杜寒香对上她责怪的眼神,心中怒气更甚。 “大姐,之前在相国寺发生过什么事,你清楚,我心里更清楚,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半个月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晚发生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我恨不得去死,可是我连求死的勇气都没有,我每天就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往后下半辈子彻底没指望了,这样残破不堪的我,如何还能嫁给三皇子!” 她遏制不住心底的恨意,恨陆诗瑶,恨首鼠两端的朱嬷嬷,更恨她的大姐,凭什么杜青萝自己想的鬼主意,最后却偏偏要她来承受恶果,她又做错了什么! 所以她恨,恨这世上所有人,只要她痛苦一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就通通都别想好过! 杜青萝见杜寒香用那样冷酷残忍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莫名有些害怕。 她知道是她对不起香儿,那晚若是她肯进屋求证,或许香儿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一切,可是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而这件事只能被她烂尽肚子里,对谁都不能提起,否则香儿绝对会恨她一辈子! “香儿,你听我说……” 杜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朝她走近两步。 “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可大姐的心情一点都不比你好过,自打知道你出事之后,大姐便将朱嬷嬷斩杀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静得下心,那天晚上的事就绝对不会传扬出去!至于三皇子,他、他出身皇家,眼光素来挑剔,日后也绝非只娶一个女子过门,如他那般耀眼的人,必定会妻妾成群,你即便是嫁给了他又如何,有朝一日待他变了心,你能承受的住那份委屈吗?”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杜寒香咬牙切齿地瞪她,“我知道,你一直都嫉妒我,你怕我嫁给三皇子之后会强压你一头,如今我没了清白,你心里怕是高兴极了吧?说什么一家亲姐妹,从始至终,你心里最在乎的人也只有你自己罢了!” “香儿,你怎能这么想!” 杜青萝皱皱眉,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姐姐都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是知道的,如今却这般揣测我们的姐妹之情,你实在是太让我寒心了!枉我这些日子还为了你的事而忙里忙外的,没想到却是白费苦心,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做那煞有善心的吕洞宾!从今往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自便吧!” 话落,她转身就往外面走。 碰巧杜夫人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两姐妹置气,忙让桂嬷嬷把杜青萝拦住,随后把参汤端到杜寒香面前。 “香儿,来,先喝完安神汤,娘知道你难受,可娘和你大姐这些天来亦不好受啊,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们不是……” 杜寒香皱了皱眉,刚要启唇,可一闻见那参汤的味道便又忍不住吐了。 杜夫人见状,眼皮突突直跳,忙让李大夫进来给她诊脉,两手却交握着放在胸前,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什么。 杜青萝拧眉走过去,“娘,您在说什么呢?” “我……” 杜夫人刚启唇,转眸却见李大夫神情慌乱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杜寒香。 “二小姐,这、这……” 杜夫人心底骤沉,“李大夫,香儿的脉象到底如何?” 李大夫慌乱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道:“回夫人的话,二小姐她、她这是有喜了……” “什么!”杜青萝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大夫,“李大夫,你会不会诊错脉了,香儿她怎么可能有孕呢?” 李大夫诚惶诚恐道:“世子妃,老朽方才仔细为二小姐诊过脉,二小姐确实是喜脉啊……” 杜青萝闻言,彻底不淡定了。 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突然怀了身孕,这必然不会是一件好事,可是这个孩子万万不能要啊! 如果只是没了清白倒还好,日后总能寻到合适的人家嫁了,可眼下连孩子都有了,还、还偏偏是方林海的种,这可如何是好? 而床上的杜寒香已经完全呆住了,待回过神后,突然从床上滚落下地,两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我不要这个孽种,我不要他!那个混蛋毁了我,我怎能给他生孩子!” 杜夫人和杜青萝见她抓狂,忙上前拦住她。 李大夫及时从药箱中拿出一颗安心丸,强行喂她服下,不过片刻功夫,她便晕了过去。 杜夫人小心翼翼地将杜寒香扶到床上,擦擦额上的虚汗,随后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你与我们老爷相交多年,香儿的名声有多重要,你心里自当也明白,如今这个孩子,我们万万不可能留,还望李大夫开一副落胎药,便是帮我们杜家一个大恩情了……” 李大夫闻言,连连摆手,“夫人,万万不可!” “怎么,莫非李大夫你不愿意帮忙?”杜青萝瞬间冷了语调。 李大夫温言说道:“世子妃误会了,不是老朽不愿意帮忙,只是眼下二小姐的身子虚弱的很,若强行将孩子除去,只怕她的性命也不保,再者,二小姐的体质素来就特殊,如若有了孩子,只能将其留下,倘若第一胎便给落了,往后便再也不能受孕了。” 杜青萝闻言,脸色愈发难看,“那照李大夫这么说,这个孩子还必须留下了?” 李大夫微微叹气,“为了二小姐的日后着想,也只能如此了。” 杜青萝失神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时说不出话了。 而杜夫人已扑到床前,趴在床上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香儿,娘的好女儿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如今你有了身子,往后可怎么活啊……” 哭声未落,院外突然进来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恰是杜家的一家之主杜如晦。 刚没了最得意的儿子,杜如晦大受打击,所以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府内养病,皇上恩赐他不用上朝,可他何尝不知道,随着长子的离世,他杜家日后在朝堂上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第80章 惊天隐密 这样的打击让他险些跟着长子一并去了,不过好在他还有两个女儿,萝儿已经嫁进了郡王府,而秦世子又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必要时候,秦世子还是会拉他们杜家一把的。 至于香儿,她与三皇子的感情素来不错,先前还总听她说三皇子承诺过日后会娶她为妃,只要香儿能顺利嫁给三皇子,他日三皇子登基为帝,香儿就是皇后,他们杜家便也能跟着一步登天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让他听见这番话。 香儿她有孕了,一个年纪轻轻未出阁的丫头,怎能怀上身孕! “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香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三皇子的!” 杜如晦怒气冲冲地走进去,心中却怀着一番希冀。 他气这个女儿不知检点,还未嫁人,怎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可如若这个孩子是三皇子的,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杜家可以拿着这个孩子去三皇子面前说项,到时候,三皇子只能求请皇上赐婚,那他们香儿便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妃了! 杜夫人和杜青萝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后院,立时吓了一大跳,听见他的质问,心中却又惊慌不已,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杜如晦见母女二人久不开言,心里愈发着急了。 “你们倒是说啊,香儿这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是三皇子的对不对?倘若真是如此,我现在就去找三皇子,无论如何,他也得对咱们杜家负责!”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去。 杜青萝见状,哪敢真让他去找三皇子,到了三皇子面前,一切就全都露馅儿了! “爹,您不能去见三皇子,因为孩子根本就不是三皇子的!” 杜青萝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反正父亲早晚要知道真相的,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李大夫战战兢兢地在一旁站着,心知这是杜家的秘辛,他根本就不该听。 杜夫人敛容冲桂嬷嬷使了个眼色,让桂嬷嬷送李大夫出去。 房门关上后,屋里便只剩下他们自家人了。 杜如晦的脸色已经僵了,怒气沉沉地瞪向杜青萝。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野种既然不是三皇子的,那又是谁的!你们一个两个的不管做什么事全都瞒着我,究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杜夫人被他吼得两腿一软,当场便跪下了。 “老爷,您听我们解释,这件事并非是有意瞒着您的,只是香儿她也遭了算计,我们也没法子,才对外瞒着的,再说您最近的身子也不好……” “我不听这些废话,你若还不跟我说实话,我便让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弄醒,让她亲自给我交代!”杜如晦怒不可遏地吼道。 杜青萝不忍母亲受屈,咬咬唇,张嘴喊道:“孩子是方林海的!” 杜如晦双肩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你说什么?方林海?刑部尚书方林海!香儿怎么会和他扯到一块儿去,方林海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不清楚,如今岂能和他苟合做出这等有违天理的丑事来!” 杜青萝拧眉回道:“香儿她也是无辜的,爹,她是遭了陆诗瑶那个毒妇的算计!” 杜如晦越听越迷糊,“无缘无故的,郡王府的侧妃怎么会算计到香儿头上,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老老实实的把话给我说清楚!” 杜青萝心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喟叹一气,只得将那日在相国寺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杜如晦听罢,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 “糊涂,你自己犯蠢也就算了,自己害人不成,反倒害了你亲妹妹,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蠢钝如猪的女儿!” “爹,这如何能怪我,明明是陆诗瑶她心肠歹毒,故意让朱嬷嬷向我投诚,实则却是做了她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若非如此,香儿又岂会遭此大难!”杜青萝捂着脸不服气地嚷嚷道。 杜如晦却恨不得将她打一顿,“若非你先起了歹心,后来又岂会被人算计!识人不清也就算了,到头来反倒害了我们杜家,香儿是我们杜家上位的筹码,原以为她嫁给三皇子之后,我们杜家便可跟着得道升天,现在却平白无故地被毁了清白,别说嫁给三皇子,这满城的世家子弟只怕没有一个肯要她了,你让我们杜家往后怎么办!” 杜青萝见他张嘴闭嘴就是杜家,半点都不顾念父女之情,心中亦是悲愤难加,咬咬唇,冷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父亲大人尽管放心,香儿的事,我自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会辱没了杜家的面子,更不会断送了杜家往后的大好前程!” 杜如晦斜眼冷哼,“你若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会把香儿害成今天这般模样!” “女儿说到做到,您尽管等着看吧!”杜青萝不服气地吼了一声,随后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杜如晦铁青着脸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拳,厌烦地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杜寒香,随后又看向杜夫人。 “做出这等丑事,还有脸留下这个野种,当我杜家是什么地方!去买一副落胎药,无论如何,这个野种都不能留下!” 杜夫人本想说这孩子怕是必须得留,可眼见他气成这样,便不敢再火上浇油,只得假意将此事应承下来了。 房梁上,偷听到此事的司九暗暗掩下心底的震惊,等杜如晦离开小院后,紧跟着也飞走了。 陆诗瑶正留在碎玉轩等他消息,哪想到他去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 司九一进门,出口便是一个惊天隐密。 “杜寒香怀孕了。” 陆诗瑶指尖轻颤,“消息属实?” “属下在杜家亲耳听见的,杜家请了大夫把脉,确认是喜脉,杜夫人想用落胎药把孩子流掉,但大夫却说杜寒香身体太弱,恐怕会一尸两命,照眼下的情形看,他们怕是只能把孩子留下了。”司九凝声回道。 陆诗瑶敛容想了想,薄唇微勾。 “那倒是有好戏看了,杜寒香怀了方林海的孩子,便不可能再嫁给三皇子了,我倒要看看杜青萝会怎么处理此事。” 第81章 筹谋妥当 司九闻言拧眉,“世子妃离开杜家后去了方家,属下猜测,她应该是去找方林海说道此事了,不过素闻她与杜二小姐二人姐妹情深,总不会真要把二小姐往火坑里送吧?那方林海可着实不是什么好人。” 陆诗瑶淡淡笑道:“以杜青萝的性子,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虽然杜寒香嫁不成三皇子了,可方林海在朝中身居要位,有刑部尚书做靠山,对杜家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司九闻言,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个做姐姐的未免也太绝情了。” 陆诗瑶淡笑不语,眸光却渐渐冷下来。 这样就算绝情了?若非前世见识过杜青萝的手段,谁又能相信,表面上笑容可掬、温柔和善的世子妃,居然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呢? 她倒要看看,杜青萝究竟会不会做出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而将亲妹妹送进火坑的丑事! 而这时候的杜青萝哪里想到杜家那点儿事已经被陆诗瑶知晓的一清二楚,若非近些日子被琐事缠身,她又岂会对陆诗瑶疏忽大意。 再加上父亲又一门心思地责怪她,半点不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如今她自然要把香儿的事处理妥当,让父亲知道她这个女儿也是有大本事的。 香儿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是方林海的,那她自然要来找方林海讨一个说法,无论如何,也得顺利把这个事儿给圆过去。 先前她几次登门,方林海都对她避而不见,摆明是在躲她,所以她今日干脆也不让人通禀了,直接闯进了尚书府。 方林海正在前院观花饮茶,见杜青萝肆无忌惮地闯进来,眉眼顿时沉了下去。 “世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忘了,这是刑部尚书府,不是郡王府,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将我方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脸面?”杜青萝眯眼冷笑,“如今我不过是失了下礼,方尚书便觉得我不给你脸面了,若是再过些日子,我只怕这锦官城都没有你方尚书的容身之地了!” 方林海闻言,随手放下茶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尚书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有些事情,我想还是不要挑明比较好,免得彼此难堪。”杜青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方林海皱皱眉,旋即笑了,“既然如此,那不知世子妃今日登门又有何贵干?” 杜青萝眼神犀利地看了看随侍在左右的下人们,随后挑眉。 “方尚书确定要在这儿跟我说?我只怕您会晚节不保啊。” 方林海听见这话,心里莫名恼火,不过看杜青萝这样子,想要同他说的只怕也是什么要紧之事,只得将她请进了内室中。 关上门后,杜青萝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说了杜寒香怀孕之事,话落,又带着一副凌厉的眼神逼迫他。 “方尚书,该说的,我都已经跟您说清楚了,眼下究竟该怎么办,您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是,总不能真让我们杜家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方林海不甚在意地轻笑,“世子妃说这孩子是我的,有何凭证?你说你们杜家吃了哑巴亏,本官倒还想问问你们杜家究竟是什么意思,先前明明说好送进我房中的人是白露,可最后却变成了杜二小姐,莫不是世子妃在故意戏弄我不成?依本官之见,怕是杜二小姐早就同外人苟合了,不小心怀上身孕,你们杜家瞧不上那人的身份,所以才将计就计地暗算了本官一把,如今还好意思来本官这儿讨一个说法,世子妃,你可千万不要欺人太甚!” “方林海,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悔不成!香儿究竟是不是清白身子,你心知肚明,她下半辈子的大好年华被你毁的一干二净,如今怀了你的孩子,你还妄想推脱责任,我告诉你,不可能!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若是闹到皇上那儿,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损失更大!”杜青萝怒不可遏地拍桌子。 方林海根本就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为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若是一个小小的郡王府世子妃就把他震住了,那这刑部尚书的乌纱帽,他也不用再戴了。 不过杜寒香肚子里那孩子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若是能顺利除了也就罢了,偏偏还除不掉,总不能真让他把杜寒香娶进门。 莫说杜寒香会不会同意,他都绝不会答应此事,传扬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思来想去,方林海也没想出个好法子,只得又看向杜青萝。 “那依世子妃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本官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逼迫本官娶了二小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方林海还没有下作到不顾颜面的地步。” 杜青萝听见这话,心中一阵鄙夷,不过如今方林海能拿个协商的态度出来,也算好多了,她还真怕他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她们怕是只能抱头痛哭了。 至于解决法子嘛,也不是没有,她在来的路上早已筹谋妥当了,如今就看方林海肯不肯松口了。 “方少爷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早该是议亲的年纪了,难道方尚书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方林海闻言,心念一动,当场便明白她这是把主意打到他儿子头上了,不由得冷笑两声。 “世子妃的心思果然狡黠,难怪能把秦世子的心抓的死死的,只不过我家麟儿早有婚约,明年便要娶少傅大人的嫡女进门了,如今只怕要辜负世子妃的一片好意了。” 杜青萝见他拿出官场那一套说辞来应付自己,脸色自然也难看。 “方尚书,你不必用这等文绉绉的话来搪塞我,你让我想法子,如今我也想出来了,反正就这一个,要么让方少爷娶我妹妹过门,她肚子里的孩子终归是你们方家的种,总要认祖归宗不是?你若是不同意,那好,咱们便闹到皇上那儿,奏请皇上给我们杜家一个说法,反正我们杜家的面子已经丢尽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尚书大人你的脸面,恐怕就没那么好维护了吧?” 方林海见她确之凿凿,凛神陷入了沉思中。 第82章 祸从口出 杜青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杜寒香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即便再不想要,那也是他们方家的种,总得认祖归宗,与其等杜寒香日后把孩子生下来胡乱闹腾,倒不如现在就把一切事情给圆过去。 至于麟儿那边,他与少傅大人嫡女的婚事本就没有谈拢,虽说他一直都有意与少傅家结亲,但少傅百般推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倒不如让麟儿娶了杜寒香进门,日后生下孩子,外人只会以为那孩子是麟儿的,哪还会想其他。 只是若真照杜青萝这法子办了,免不了还要向麟儿和夫人解释一番,到时这家里只怕又要吵闹不休了。 方林海头疼地捏捏眉心,暗忖片刻后,敛容朝杜青萝看去。 “好,只要世子妃能保证你们杜家不会对外言传此事,我自会让二小姐进我方家的大门。” “那就多谢方尚书了。”杜青萝心满意足地笑了两声,随后又转了话锋,“只是,还有一事恐怕要请方尚书帮忙。” 方林海皱眉,“世子妃可不要得寸进尺,我方林海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方尚书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敢在你面前得寸进尺,只是确有一件要紧事想请您出手罢了,您那晚若是早认出来被掳进您房中的人是香儿,眼下怕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杜青萝冷笑。 方林海没好气地看她,“你究竟想说何事?” 杜青萝闪着眸子说:“当日知晓香儿出事的嬷嬷和丫鬟都已经被我除掉了,只留下郡王府的两个姨娘和一个侧妃,那两个姨娘素来胆小如鼠,稍稍一恐吓便吓得跟什么似的,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对外说,可陆诗瑶就不一样了,她既然敢算计香儿,便说明她早就知道当日藏在相国寺的人就是方尚书您,所以这个女人万万留不得,为了方尚书您自己的清誉着想,此次怕是还要有劳您想个法子把她除去了。” 方林海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眉峰一挑,嗤的一声笑出来。 “要我除掉陆诗瑶,这件事怕是不单单对我有好处吧?最大的得利者,应该是世子妃你才对,借刀杀人,世子妃这招数倒是不错。” 杜青萝不慌不忙地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方尚书,您需得明白一个道理,帮我便是在帮您自己,我知道您喜欢白露那丫头,只要除了陆诗瑶,那丫头可就没靠山了,到时候您想怎么折腾她,还不是全随了您的意?再说了,陆诗瑶活在世上,对我们始终是一个祸害,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把您和香儿之间的事说出去,到时候谁也逃不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杀了她,便可永绝后患。” 方林海对上她冷酷的神色,怪笑一声,手中的茶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世子妃说了这么多,皆有道理,不过如今本官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动手杀陆诗瑶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日后的清誉,世子妃清楚了?” “自然清楚,方尚书有胆有识,让人着实佩服,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待事成之后,我定备下酒宴再好好恭贺您除了心头大患!” 杜青萝知道方林海这人最是要面子,让他为一个女人办事,他当然不会答应,但若是为了他自己便不一样了。 不管这初衷究竟是为了谁,只要能除去陆诗瑶,她皆不在乎。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陆诗瑶设计陷害,她已经受够了,如今她就要陆诗瑶好好尝尝被碎尸万段的滋味儿! 杜青萝挑着秀眉得意地笑了两声,喝完茶便离开了。 回到郡王府时,陆诗瑶也早已回来了,不过一直待在潇湘院内并未露面。 杜青萝也懒得找她的麻烦,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就要死了,这会儿何必在意那么多,忍得了一时之气,日后才会痛快,她倒要看看,方林海究竟会用什么法子除了陆诗瑶! 杜青萝心里等着看好戏,只是没成想一连过去了七八天,陆诗瑶依旧活的好好的,让她不免着急起来。 原先倒也想过方林海可能会派刺客,可郡王府守卫森严,刺客很难闯进来,刺杀不成,倒还能下毒,但每日在潇湘院伺候的只有冬至和白露两个丫头,寻常人也没机会动手。 就在杜青萝发急的时候,方林海终于出手了,只是她想破了天也没想到,方林海竟然敢在宫里动手! 九月初八,是皇后娘娘的寿宴,皇上为了给皇后娘娘庆寿,特设宫宴,朝中大臣及家中女眷们皆要参加。 头天一早,管家便给栖梧院和潇湘院送去了参加宫宴时要穿的吉服。 冬至和白露极是高兴,毕竟这可是她们小姐抬为侧妃之后第一次进宫参加宴席,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免得被其他女眷们笑话。 陆诗瑶坐在铜镜前,见她们一股脑地拿起各等名贵首饰往她身上戴,不由得好笑。 “打扮的清简一些就可以了,今日是皇后娘娘寿宴,我若是弄的珠光宝气,反倒喧宾夺主了,再说我不过是个侧妃,若是比世子妃的排面还大,外人反而要说我不懂礼数。” 两个丫头心想也是,莫说皇后娘娘会是什么反应,单单一个嚣张跋扈的世子妃都够她们家小姐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儿,白露又是满心的不痛快。 “说到底还是世子殿下的错,当初明明说好了娶咱们小姐为世子妃的,哪想到花轿进了锦官城,殿下说变就变,若不是被世子妃强压一头,我们小姐哪会受这么多委屈,如今又岂会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脸色!” 冬至警醒似的瞥她一眼,“好了好了,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就少说两句吧,诚心让小姐不痛快呢!” 白露喉中一噎,下意识地朝陆诗瑶看去。 “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要惹您生气的……” “无妨,反正你说的也是事实,只是不管世子殿下如何待我,如今我都已经嫁进来了,是这府里的侧妃,往后还需谨言慎行,别让我和冬至提点你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陆诗瑶慢悠悠地加重了语调,有心想让白露好好长长记性。 第83章 总没坏处 自从重生之后,她因为心怀愧疚,所以对两个丫头百般宽容,冬至倒还好,她本就聪明伶俐,凡事只需简单提点一下便明白了,但白露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确实该改改了。 白露见陆诗瑶板着脸似是生气了,咬咬唇,心里更慌了几分。 “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您放心,从今往后,奴婢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在外面给您无端招惹什么麻烦!” “你知道就好,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陆诗瑶淡淡抿唇。 白露点头如捣蒜,哪敢再有半点轻松之态。 先前在小姐面前说世子殿下和世子妃的时候,也没见小姐生过气,可今日怎么突然这般严肃呢?严肃的一点都不像小姐了。 白露按耐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地为陆诗瑶梳发髻。 将一些繁琐的首饰去掉后,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温婉多了,不过还是太素净了,放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到。 不过陆诗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越是不引人注意,反而越安全,旁人想算计她都难。 换好衣服,主仆三人便出门了。 到前院的时候,秦臻和杜青萝还没有过来,陆诗瑶也不着急,就站在花野间耐心等着。 过了近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二人才姗姗来迟。 杜青萝穿着一条粉色的流仙裙,上面绣着一朵朵含苞绽放的芙蓉花,加之她头上插着一支精致的金步摇,远远望去,就仿如一朵娇媚的芙蓉仙子一般,真真是把一身白衣的陆诗瑶给比下去了。 白露撇了撇嘴,有心想说道两句,可转念想起陆诗瑶的提醒,又只得按耐住性子,福身向二人行礼。 陆诗瑶敛眸而动,“妾身见过世子殿下,见过世子妃。” 秦臻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拉着杜青萝径直往门外走。 “萝儿小心一点,这儿有台阶。” 陆诗瑶:…… 杜青萝在府里住了大半年,不知道那儿有台阶吗?再说哪位大臣府门前没有这东西,秦臻这是故意做戏给谁看呢? 她鄙夷地撇撇嘴,带着两个丫头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到了门外的马车前,照理说她应该和杜青萝共乘一辆马车,而秦臻独坐一辆的,可秦臻却拉着杜青萝直接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反而将她给落下了。 白露再也忍不住了,叉着腰愤愤不平。 “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摆着是在故意给咱们小姐难堪嘛!” “没事,独坐一辆马车反而更宽敞,走吧,今日是皇后娘娘寿宴,千万别耽误了吉时。”陆诗瑶无所谓地笑道。 她都这么说了,白露还能说什么,只得扶她上了马车。 待所有人都坐好之后,马车开始缓缓走动。 陆诗瑶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所有的一切都和前世的事态发展走向不一样了。 进宫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她更不清楚。 再说宫里不比宫外,规矩更为森严,早知道她就应该提前一天去找萧承讨教一下宫规,免得稀里糊涂的被人利用了。 正凝神想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动,不等她回神,坐在身侧的白露和冬至蓦地就像睡过去了一般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不动了。 陆诗瑶吓了一惊,张嘴就要叫人,可一道身影紧接着飞了进来,不动声色间便捂住了她的嘴,一双轻佻的丹凤眼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大白天的还怕有刺客?” “小侯爷?”陆诗瑶对上这人的眼神,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这个时辰,您不是早该进宫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宫宴还没有开始,我进宫这么早做什么,还不如过来陪小娘子聊聊天解解闷。”萧承弯眉笑道。 陆诗瑶嘴角微抽,敛容看向身侧的两个丫头。 “她们是你点住的?” “放心,只是暂时让她们昏过去了而已,临到宫门口,我自会把她们身上的穴道解开。” 萧承耐心解释了一句,旋即挑眉。 “方才在郡王府门口,我看见秦臻可是头也不回地带着杜青萝上了前面那辆马车,你说你怎么这么可怜,明明长的比杜青萝好看,还比她有钱,最后怎么就让她抓走了秦臻的心呢?” 陆诗瑶见他有意挖苦自己,也不在意,反而启唇笑了两声。 “杜青萝与秦臻本就是青梅竹马,他们过往的情分,又岂是我能插进去的?” “说到底,还是你这个女人不懂情趣,若是仙仙姑娘看到方才的情况,必定要娇羞吵闹一番。”萧承随口说道。 陆诗瑶闻言,眉眼顿时沉了下来。 “我本就不是烟花女子,焉会她们讨好男人那一套,小侯爷说我不懂情趣,又何必屈尊降贵地跑到我的马车上,若想找人聊天解闷,大可去飘香楼找你的仙仙姑娘去。” 萧承听见这冷硬的语调,心知她是生气了,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袖中变出一朵花来。 “你呢,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而我碰巧和那些肤浅的男人也不一样,烟花女子自有烟花女子的好处,只可惜,我这个人平日里最厌烦的便是女人围着我吵吵闹闹,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方才是我言辞失当,鲜花赠美人,全当给你赔罪了。” 陆诗瑶被他撩拨的小脸泛红,那朵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倒是没法子处置了。 萧承见她拘谨,倒是没她这么多顾忌,将花枝掐掉一大半,随后猝不及防地插入她发髻中。 陆诗瑶伸手便要取下来,萧承却拦着不让她乱动。 “你若是把发髻弄乱了,我可不会梳,而你这两个丫头要到宫门口才会醒过来,你想她们到时候还来得及帮你整理吗?” 陆诗瑶放下手,恼羞成怒地瞪他,“那你就不应该把这朵花插进去,倒是平白给我添麻烦。” 萧承不甚在意地笑道:“怎能是给你添麻烦呢,多了一朵海棠花,整个人看起来也娇柔多了,你又不是进宫服丧,打扮的这般素净做什么?” 陆诗瑶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一抽。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你私下里这般说,怕是要让人打死你了,我也不过是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才不想在行头上抢了别人的风头,低调一些总没坏处的。” 第84章 倾国倾城 萧承嗤笑,“放心,真想对付你的人,不管你打扮成什么样,他们都不会手软的。” 陆诗瑶抿着薄唇点头,想了想,又问他,“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宫宴,宫里规矩多,小侯爷可否提点一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我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萧承凝神想想,倒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我平日在宫里也鲜少注意什么礼数,毕竟皇上都不怪罪,外人就更难开口管教了,只是后宫那些娘娘们,你要小心应对,随随便便不要招惹,免得自己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诗瑶闻言拧眉,“宫里的娘娘比杜青萝还厉害?” “你拿杜青萝跟她们比,未免也太抬举她了,能在后宫中安稳活下来的,已经不能算是女人了,她们每个人的手上无一不沾血,尤其是媚贵妃,她素来与皇后不对盘,今日皇后寿宴,我想她必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陪衬,到时候定然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你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别处了她的霉头。”萧承凝声提醒道。 陆诗瑶凛神想想,倏而苦笑。 “怕是晚了,先前三皇子去碎玉轩买凤头钗,我还问他要钱了,让他失了好大的脸面,媚贵妃是三皇子生母,听说此事后,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放心,万事有我在,无需害怕。”萧承凝目握住她的手。 陆诗瑶心尖一颤,愣愣神,慌忙把手抽出来,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小侯爷真是愈发放肆了,大白天的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萧承瞧见她心慌意乱又有些羞怯的模样,心里觉得极有意思,不免起了逗趣的心思。 “怎么,与秦世子成亲这么久,还没和他牵过手?” 陆诗瑶斜眼瞥他,“小侯爷,你很无聊。” 萧承笑眯眯地双手抱胸,“怎能算无聊呢?这叫情趣,不过看你这样,想来我的问题是白问了,你和秦臻的感情若当真很好,又岂会想要灭他全家?” “小侯爷还真是聪明,”陆诗瑶嘴角呵呵,“不过也烦请您往后规矩一些,我已嫁人,而小侯爷还未娶,知道您这样叫什么吗?伤风败俗。” 萧承听见这话,不屑轻嗤,“我在锦官城纵横多年,你倒是满街打听打听,谁敢说我半句不是。” 陆诗瑶听着他不可一世的语气,便知自己和他根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小侯爷一向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什么出格的事都做的出来,连带着把九皇子也教坏了,她和他虽是同盟,不过这言行举止,还真是不敢恭维。 看来以后没要紧事儿的时候还是要离他远一点才好,免得哪天真被人安上一个私通外子的罪名,那她可真要冤死了。 片刻之后,马车渐渐逼近皇宫。 萧承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随后启唇。 “记住我刚刚跟你说过的话,凡事小心谨慎,不管是杜青萝还是媚贵妃,都要仔细防备,如若当真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 说到这儿,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只轻巧的哨子,不过看起来和一般的竹哨又不太一样。 “这是骨哨,用漠北沙狼的头骨做的,倘若遇到危险就吹响它,十里之内,我定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救你。” 他说着便将哨子强行塞进她手中。 陆诗瑶凛神看着,犹豫道:“万一被人知道这哨子是你送给我的,到时候岂不是又解释不清了?” “放心,除了小九和五皇子,没人见过这只哨子,以前是我的,现在,你便是它的主人了。”萧承温言笑道。 陆诗瑶闻言,便也不再推辞,谢过一声后就将哨子收下了。 关乎到自己性命的大事上,她可不会跟外人客气,重来一世,她比谁都惜命,大仇未报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遇到一丝一毫的危险的。 只是没想到萧承身上还有这等好东西,这哨子简直比护身符还管用嘛。 萧承见她面带笑意,伸指在她鼻尖轻轻勾了一下,未等她回过神便闪身飞走了。 陆诗瑶错愕间抬眸,只见清风骤起,靠坐在车厢上的白露和冬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奇怪,我们怎么睡着了?”白露困惑地摸摸头。 冬至却一脸诚惶诚恐地看向陆诗瑶,“小姐,奴婢们该死,我们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睡过去了,还请小姐见谅!” “无妨,小事而已,许是你们昨夜没睡好吧,已经到宫门口了,收拾一下便下去吧,免得世子殿下怪罪。”陆诗瑶浅浅笑道。 冬至点点头,正要下马车,转眸却见她发间插着一朵鲜艳的海棠花,心里更觉奇怪。 “小姐出门的时候带花了吗?这儿怎么会有一朵海棠花?” 陆诗瑶凛凛神,淡定解释道:“刚刚从街上过来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我见这海棠花开的好看,就顺便买了一朵。” “原来是这样......”冬至了然点头,而后笑道:“不过小姐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娇媚多了,奴婢觉着反倒把世子妃给比下去了。” “就是就是,咱们小姐本就生的倾国倾城,世子妃的容貌怎可与小姐相提并论,若不施粉黛,怕是根本就不能看。”白露跟着附和道。 陆诗瑶淡然一笑,面上倒没什么特别的神色,简单整理下着装便下去了。 马车外,秦臻正站在宫门口与一位大臣说话,而杜青萝则浅笑吟吟的站在几个同龄的官娘子之间,面上一脸倨傲之色。 论出身,她虽算不上最好的,可谁让她嫁的好呢,郡王府毕竟也算是皇亲,可比这些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的高官之家强多了。 女人成群结队地围在一起,会谈论的也不过是些胭脂水粉,杜青萝是郡王府的世子妃,身份本就尊贵,加之今日出门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站在几个官娘子中间自然是最出众的。 陆诗瑶淡淡扫了一眼,站在原地安然不动,她可没兴趣跑到杜青萝那儿自找不痛快。 只是她有心避事,那些人却偏不让她好过,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85章 财大气粗 一位身穿黄衣的官娘子瞧见她,眉角一挑,突然拔高了语调。 “哟,世子妃,那位就是你们府上新晋的侧妃吧?还真是天生丽质呢!” 杜青萝闻言,眉眼眯了眯,不怀好意地向陆诗瑶看过来。 “陆妹妹,站在那儿做什么,这是你第一次进宫,可千万别像在府上似的处处失了礼数,还不快过来见过几位姐姐。” 陆诗瑶听见这话,恨不得当场拿针线缝住杜青萝的嘴。 杜青萝这嘴只要一张开,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一上来就暗讽她不懂规矩,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别说在郡王府里她不怕杜青萝,到了外面,自然更不会害怕。 更何况这可是在宫门外,她就不信杜青萝真敢做出什么藐视王法的蠢事儿来! 陆诗瑶凛凛神,不动声色地朝那群人缓缓走去。 杜青萝含笑看着她,两只手却掩在袖中恨恨握成了拳,陆诗瑶妄想抢了她的风头,做梦! 今天她就好好教教陆诗瑶,谁是妻,谁是妾,什么是宗法礼教,什么又是体统规矩! 陆诗瑶行至跟前,不慌不忙地向几位官娘子行礼。 “见过各位姐姐,适才妹妹见世子妃与几位姐姐相谈甚欢,便不想过来打扰,若有言行失当之处,还望姐姐们见谅。” 最先开口的官娘子本来还想酸讽她一番的,可这会儿见她如此放低姿态,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那点儿歪心思顿时便消下去了。 要说秦世子的这位侧妃可比世子妃懂事多了,不宠不骄,也懂得分寸。 没错,她们各家的背景确实是比不上郡王府,可自家老爷到底是朝中重臣,甚至还与秦世子位列同级了,凭什么她们在杜青萝面前就非得矮她一头。 “外人都说秦世子十分疼爱他的侧妃,只是这位妹妹也不常出来走动,以致我们到今日才见到你,果真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呢,也难怪世子殿下把你护的跟心肝宝贝似的。” 陆诗瑶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秦臻所谓的“恩宠”,不过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罢了,毕竟陆家在锦官城的产业不少,若是让陆家的管事们知道她在郡王府过的不好,必然会告诉父亲,到时父亲哪还会心甘情愿地给郡王府送钱? “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哪敢独占世子殿下恩宠,只是妹妹出身江南,自幼身子柔弱,到了锦官城后,一时水土不服便病倒了,所以这大半年来就一直待在府上养病,直到前些日子才彻底痊愈了。”陆诗瑶客气道。 那官娘子闻言,愈发觉得她识大体,偏处侧位的女人,哪个没有过人之处,她们自家府上也有不少小妾,一个个的在她这当家主母面前虽然还算恭敬,可满心的诡计算盘根本藏不住,她一眼就看透了。 不过这位侧妃还真让她有些看不透,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她可不像那些狐媚子一样俯首弄姿的沾沾自喜。 “我去年也随我们家老爷去过江南一回,那儿虽说不及锦官城热闹,不过景致确实好看多了,湖水也清澈水灵,把当地的姑娘们都养的水水嫩嫩的,一个个像红樱桃似的,在那儿待的日子久了,再回到锦官城,身子确实是有些不适应,也难怪陆妹妹会水土不服了,如今你这身子虽然大好了,可平日里还是得多多注意一些,我每日都服用参蜜茶,滋阴降燥,对身子极有好处,不若差人给陆妹妹送一些如何?” 陆诗瑶倒没想到这位官娘子会如此热情,凝神间,似也有些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怕是这官娘子平日里总被杜青萝压着,可是碍于郡王府的背景,又不好发作,如今见到她这个“得宠”的侧妃,一来可以膈应一下杜青萝,二来还可以通过她来跟郡王府打点关系。 只不过怕是要让这位官娘子失望了,这第一个目的还是可以实现的,只是第二个,她终究不是秦臻最怜惜的女人,甚至于在秦臻眼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有些用处罢了,又怎么可能会在秦臻面前说得上话。 不过给杜青萝找不痛快的机会,她还是不会白白放过的。 想到这儿,陆诗瑶莞尔一笑,像见到亲姐姐似的握住了那位官娘子的手。 “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远嫁到锦官城,在这儿也没什么亲人,若是姐姐不嫌弃,可常去碎玉轩找妹妹聊天解闷,制玉师傅最近新做了一批上好的首饰,姐姐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是相中了哪件,妹妹便送给您了。” 这位官娘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我哪敢白要妹妹的东西,碎玉轩的首饰可贵着呐!” 受到忽视的杜青萝跟着冷笑,“就是,陆妹妹,你可别忘了如今你已经嫁到郡王府,碎玉轩也不再姓陆,而是改姓秦了,那里面的一珠一玉,都是属于世子殿下的,该卖还是该送,自然也应当是世子殿下说了算。” 陆诗瑶不甚在意地笑道:“无妨,我买下来送给这位姐姐就好了,姐姐方才说了要送我参蜜茶,我自然也应当礼尚往来才是,如此也免得外人说郡王府的人不懂礼数。” 一旁站着的几位官娘子闻言,心里一时羡慕至极,她们虽出身官家,可家中银子的一应用度皆是有定数的,每月花在首饰上的钱根本就不多,那几包参蜜茶才值几个钱,如此就换了一支上等的首饰,可真是赚大了。 要说这位陆侧妃也真是财大气粗,虽然出身比不上她们,可陆家乃是江南首富,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平日里可不比她们这些人敞亮多了? 见此情形,另外几个官娘子也不甘示弱,笑容可掬地围着陆诗瑶说东说西,反倒将杜青萝彻底晾在一旁了,不知道的,怕是还要以为陆诗瑶才是郡王府的世子妃。 杜青萝气的咬牙切齿,又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当场发作,转眸见秦臻那边已经谈完事了,便咬着薄唇故作欣慰地叫了他一声。 “殿下,您看,陆妹妹不愧是出身商户,自幼随着陆老爷一起做生意,这同人打交道的本事就是厉害,眨眼的功夫便与几位姐姐交好了,可把我都比下去了呢!” 第86章 包不住火 这话自是在含沙射影地说陆诗瑶不懂分寸越俎代庖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会听不出来。 几位官娘子才刚从陆诗瑶那儿得了口头上的好处,还等着日后去碎玉轩买首饰呢,哪能由着杜青萝欺负陆诗瑶,便忍不住站出来帮陆诗瑶解释。 “世子殿下别误会,我们不过是见这位妹妹长的可人,打心里喜欢,所以才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就是,陆妹妹平日里也不常出来走动,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免不了要相谈一番,我们也不过是稀奇江南的趣事儿,所以让陆妹妹给我们讲讲罢了。” 秦臻本就没打算在宫门口说事儿,今日是皇后娘娘寿宴,万事需得小心,陆诗瑶身为郡王府的侧妃,到这儿免不了要结交一些官娘子,女人之间能说的事虽然不多,可是如若交好了,何尝不是在助益他? 他也知道杜青萝一向介怀陆诗瑶爬到她头上去,可说到底,陆诗瑶终究是侧妃,永远矮她一头,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会儿见陆诗瑶与几位官娘子如此交好,秦臻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倨傲。 陆家财力雄厚,陆诗瑶嫁给他,自然要供应他源源不断的钱财,而她还有这等左右逢源的好本事,不过眨眼功夫便能让几位官娘子替她说情,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又一助力? 虽然他对陆诗瑶并没有多少感情,不过不可否认,现在的他确实是越来越离不开陆诗瑶了。 反观杜青萝,这个女人整日只知道添油加醋无端闹腾,无时无刻不想除了陆诗瑶,她有没有想过,如若陆诗瑶出了什么事,他和郡王府往后要怎么办? 以前还觉得她聪明,如今看来,终究是个眼皮子浅的,半点经不住事儿。 想到这儿,秦臻浅笑着朝陆诗瑶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先前还担心瑶儿在锦官城会孤单,终日忙于朝堂之事,我也没什么时间陪她,而她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每日不知道过得有多无趣,如今好了,能与几位夫人交好,瑶儿往后在锦官城也不至于太寂寞。” “怨不得外人都说秦世子疼爱陆妹妹呢,瞧瞧,世子殿下一门心思地想着陆妹妹,可真是要把我们都羡慕死了!”一位官娘子启唇笑道。 陆诗瑶扯着嘴角僵笑一声,垂眸看看秦臻的手,心里只觉恶心。 重生之后,这还是秦臻第一次碰她,简直恶心透顶了,若不是还要同他逢场作戏,她真想甩手走人。 真不知道她前世怎么就眼瞎到那种地步,居然到死才看出秦臻的虚伪做派。 而杜青萝心里亦是恼火,原本还想让秦臻训斥陆诗瑶一番的,没想到他反而把她宠到天上去了,究竟有没有把她这个发妻放在眼里,难道之前说过的承诺通通都不算数了吗? 她越想越气,两眼死死盯着陆诗瑶,恨不得把她当场撕碎了。 宫门口聚过来的大臣越来越多,众人开始陆续往里面走,几位官娘子也不便同他们闲聊,互相行过礼后便散开了。 众人刚走,秦臻便放开了陆诗瑶的手。 “待会儿进了宫,女眷们照例要先去风华殿拜见皇后娘娘,而大臣们则在前殿面圣,你头一次进宫,凡事要规矩一些,到了风华殿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世子妃,莫出了什么纰漏,以免惹得皇后娘娘心中不快。” 陆诗瑶见他提醒,莞尔笑道:“殿下放心,瑶儿知道该怎么做。” 秦臻看她一眼,抿抿唇,拂袖往宫门里面走。 杜青萝本来还以为他会像来时那样牵着自己一起走的,没成想他却一个人先行了,心里自然不舒坦,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陆诗瑶头上。 小贱蹄子,抢了她的风头,如今还想把殿下的宠爱也抢走,她倒要看看,这贱人今天能亮出多大的本事! “妹妹还真是好段数啊,姐姐我自愧不如!” 陆诗瑶浅浅笑道:“姐姐,我适才也不过是拿钱在几位官娘子面前讨个人情罢了,如此也显得我们郡王府阔绰,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做了便是。” 不这么做?若不这么做岂不是还要外人说他们郡王府小气?这小贱人分明是在故意跟她做对! 杜青萝气的脸色铁青,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方走出几步,身后又蓦地传来一记低浅的叫声。 “姐姐。” 杜青萝敛容回头,见母亲和香儿并肩朝自己走过来,心里不禁愕然。 “香儿,你怎么出来了,身子还没有大好,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养,若是得了风寒便更不妙了。” “无碍,我已经在家休养太久了,这身子好多了,李大夫也劝我没事儿多出来走动走动,更有利于病愈,再说今日是皇后娘娘寿宴,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岂能称病不来?”杜寒香抿唇笑道。 虽然化了妆面,不过外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疲惫的神态,这种病色是根本就掩饰不住的。 杜寒香也想在家待着养病,自打出事之后,她就不敢在人前露面了,生怕别人会对她指指点点的,尽管母亲和姐姐一直说那件事藏的很隐秘,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可纸包不住火,凡事都难保万一,万一事情已经传扬出去了呢? 但今日是皇后寿辰,她不得不来,再说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三皇子了,自从大哥出事之后,三皇子便没再见过她了,可她有很多话想对三皇子说,每天一闭上眼,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三皇子的脸。 她想问问三皇子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他还愿不愿意娶她,哪怕身子已经不清白了,可她的心还是属于他的,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爱他的女人了。 如果知道了她对他的情意,三皇子一定会心疼她、怜惜她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尝试一把,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整颗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三皇子,除了他,她谁都不嫁。 杜青萝瞧见她固执的眼神,便知她心里一定还在记挂三皇子,默叹一气,拉着她缓缓往前走。 “香儿,你听姐姐说……” 站在后面的陆诗瑶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子,讥讽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冬至和白露一眼,给她们一记放心的眼神,随后也进了宫。 第87章 无影无踪 宫里有规矩,外臣女眷们的随身婢女是不得随主进宫的,毕竟宫里有的是伺候宫女,倘若有刺客混在下人之中进了宫,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司九和那两个丫头只能在宫门口守着。 走了近两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才走到风华殿。 里面早早站着一众官娘子了,放眼看过去,一个个全是生脸,就连之前在宫门口同陆诗瑶说话的几位,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根本就没有瞧见。 皇后娘娘也并不在这儿,侧位上则坐着几位娘娘,从行头上看,都是嫔位及以下的小主和娘娘,算不得什么要紧人物。 杜青萝一进风华殿就拉着杜寒香去偏殿了,半点不曾理会陆诗瑶。 陆诗瑶心里也不恼,反正她早就对杜青萝习以为常了,要是杜青萝一直站在她身边,她反而才觉得有猫腻呢。 找不到人说话,她也就不说了,安安静静地在殿内站着,小心留意四周的动静。 蓦然间,她突然察觉到一记凌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边,如芒刺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回过头,那眼神却又突然消失了。 她瞅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可疑之人,皱皱眉,心里却愈发谨慎起来。 甫一回过头,面前又突然多了一个模样俊秀的小太监,这公公脸上似乎抹了胭脂水粉,闻起来有一股水仙花的香味儿。 陆诗瑶吓了一惊,敛容看向这小太监。 “公公有事?” 小太监眯眼笑道:“陆侧妃,我们主子有请。” 陆诗瑶暗觉奇怪,不动声色地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子,随后送给这位公公。 “敢问公公,你家主子是宫里哪位娘娘?” 那公公见财眼开,接过镯子后嘿嘿笑道:“自然是媚贵妃,头前三皇子在碎玉轩买了一支上等凤头钗,我们娘娘极是喜欢,今日听闻陆侧妃也进了宫,特意吩咐小的过来请陆侧妃去后花园小坐,陆侧妃,您还是快跟小的走吧,我们娘娘性子急,若是去晚了惹她生气,小的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 陆诗瑶听闻要见她的人是媚贵妃,心中顿时谨慎起来,方才在来宫里的路上,她还在和萧承说媚贵妃怕是要对她不利,没想到还真让她说准了。 媚贵妃就生了三皇子这一个皇子,平日里自然宠爱的紧,她之前让三皇子在碎玉轩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他们母子二人焉会善罢甘休? 想想她也真是个猪脑袋,不就是抢个铺子吗?有的是法子,急什么呀,这下好了,无端招惹了媚贵妃,待会儿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陆诗瑶咬咬唇,惴惴不安地跟着那公公往后花园走,心里暗暗思忖着应对媚贵妃的法子。 走了没一会儿,周边的护卫渐渐稀少起来,临近一座假山前,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陆诗瑶心里一顿,立时警惕起来。 “公公,不知媚贵妃究竟在何处,我们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马上便到了,陆侧妃无需着急,您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碎石子,可千万别崴了脚。”小公公低声提醒道。 陆诗瑶凛凛神,见他进了假山,犹豫半瞬,默默跟着往前走,可右手却悄悄拿出了萧承送给她的骨哨。 走出两三步后,前面的小公公突然停下了步子,陆诗瑶一时没注意,险些撞上他,得亏她反应快,左手及时扶住了石壁才得以稳住身子。 那小公公背对着她,窸窸窣窣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陆诗瑶皱皱眉,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顺手捡起了一枚石块。 “公公,怎么不走了?” 小公公淡笑着转过身,“不必走了,因为您已经到了。” “到了?”陆诗瑶看看这昏暗的山洞,心中愈发慌乱,“可咱们还没有出假山啊,怎么会到了呢?” 小公公眯了眯眼,嘴角微斜。 “因为……您已经没命离开假山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疾手快地朝陆诗瑶刺去。 陆诗瑶瞳仁一缩,迅速将手里的石块朝这人扔过去,转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吹骨哨。 骨哨吹响之后,她还是静不下心,奔跑着大喊救命。 小公公见她求救,咬咬牙,步子迈的更大了,奋力朝她追去。 陆诗瑶慌不择乱地朝来时的方向跑,喊了半天也不见一个护卫过来,想来是媚贵妃早有安排,好在她也足够幸运,跑出假山没多远,前方突然过来两个巡逻的护卫。 陆诗瑶心中一喜,招手朝他们大喊,“救命啊,救命!” 两个护卫听见喊声,赶忙朝她跑过来。 后面紧追不舍的小公公见状,心知自己是成不了事了,慌忙收起刀逃进了附近的草丛中。 陆诗瑶软着腿跑到两护卫面前,整个人不停喘粗气。 “有、有人要杀我……” 她说着,还顺手指向后面,希望他们能将那太监抓起来,无论如何也得去皇后娘娘面前讨一个说法,既然已经惹上媚贵妃了,倒不如顺势将事情闹大,如此一来,媚贵妃日后再想悄无声息地弄死她就难了,毕竟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外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媚贵妃。 哪想到转过身后,后面哪还有人,那小太监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其中一个护卫拧眉道:“陆侧妃方才怕是弄错了,我们二人听见您的喊声便立刻赶了过来,可是并未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再说宫里守卫森严,也根本不可能有刺客闯进来的。” “他不是刺客,是一个太监,而且还是媚贵妃身边的人!”陆诗瑶直言不讳。 这侍卫闻言,忍不住笑道:“陆侧妃这话又从何说起,您今日是第一次进宫,媚贵妃与您无冤无仇的,又岂会派人杀您,在宫里,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马上就开宴了,属下还是送您回风华殿吧。” 陆诗瑶抿了抿唇,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可那小太监确实已经跑了,无凭无据的,就算她带着人闯到媚贵妃面前抓人,媚贵妃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郁闷地叹了口气,旋即垂眸跟着两个护卫离开。 假山前面有一处荷花池,如今已是凉秋时节,荷花早就开败了,不过池水却清澈至极。 第88章 设计杀她 陆诗瑶低着头默默往前走,那阵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越来越强烈了,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荷花池,头脑瞬间清明,身子随之停了下来。 而那两个护卫似有所察觉似的跟着停步,随后转过身,面容清冷地看着她。 “陆侧妃,怎么不走了?” “这不是来时的原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离荷花池很远很远。”陆诗瑶凝目盯着他们。 左边的护卫笑道:“这确实不是来时的路,不过从这儿走会更近一些,陆侧妃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赶不上开宴,皇后娘娘只怕会怪罪于您。” 说着,他便要过来抓她。 陆诗瑶敛容往后退,拔腿就要跑,可她一个自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哪跑得过宫中的守卫,不过跑了两三步,右手便被那护卫紧紧抓住了,随后被他用力一甩,整个人瞬间便腾空飞了出去。 而她身下正是那一潭深不见底的荷花池。 陆诗瑶吓的放声大叫,右手用力抓紧了骨哨,好像它能让她寻得一丝安慰似的,可她的身子却在迅速往下坠落。 眼见就要坠进荷花池中,一道宛如谪仙的身影突然从池面上掠过,如惊鸿照影而来,旋转之间,他的手稳稳的接住了她的腰身,随后足尖轻点,又带着她飞回了岸上。 陆诗瑶只觉自己在空中飞旋,脑子里七荤八素的一团乱,两只手却紧紧搂住了那人的脖颈,小脸惨白一片。 岸上的两个护卫瞧见这人的正脸,惊呼一声,拔腿就跑,哪想到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被两颗石子打中了穴道,片刻都动弹不得了。 萧承抱着陆诗瑶稳稳落地之后,见她还心惊胆战地搂着自己的脖子,细长的眉眼缓缓弯起。 “小娘子先前才提醒过我要注意规矩,切莫伤风败俗,不知你如今将我抱的这么紧又算什么?体统规矩什么的都忘了?” 陆诗瑶还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害怕中,哪有功夫理会他的取笑。 幸好他及时赶过来了,不然她今日怕是真要活活淹死在这荷花池中了。 这媚贵妃的招数也着实狠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是用那小太监引起她的注意,怕是媚贵妃也担心她会有所防备,所以又另外派了两个护卫守着。 按照常规猜想,一个人好不容易逃离了生天,在遇到赶过来救命的帮手后,自然会心存庆幸,哪能想到他们也是杀手之一,也幸好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之前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其实这种感觉并非是全然来自他们所引领的路径不同了,还有他们对她的称呼。 今日来参加宫宴的女眷本就多,而她又是第一次进宫,就连那些官娘子都不知道她是哪家府上的,更何况是宫里的护卫,可他们一见到她就直呼“陆侧妃”,可见是认识她的。 至于为什么会认识,当然是奉了别人的命来杀她。 不过片刻功夫,陆诗瑶便将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慌乱的心绪也跟着慢慢安定下来。 见自己两手还搭在萧承肩膀上,她面上一怔,赶忙放下来。 “方才多谢小侯爷了……” 萧承怀里落了空,心里也莫名跟着有些空落落的,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向那两个动弹不得的护卫。 “我说过了,在宫里万事有我,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只是没想到真正要对付你的人并不是媚贵妃,而是方淑仪。” “方淑仪?”陆诗瑶诧异出声,“可我并不认识什么方淑仪啊,跟她也素无恩怨,她怎么会派人来杀我?” 萧承斜眼瞥她,“看来我有必要好好给你补一下功课了,方淑仪是谁的女儿,你不会不清楚吧?” 陆诗瑶闻言一怔,身子立时僵住。 方淑仪出身方家,她……是方林海的女儿! 而方淑仪之所以派人杀她,为的也不是什么私怨,而是方林海要方淑仪这么做的! 萧承见她目色清明,便知她已经想明白了,薄唇一勾,清冷的语调缓缓吐出来。 “宫里虽然戒备森严,可这儿毕竟人多眼杂,所以在宫里人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人,可比在你们郡王府容易多了。” 陆诗瑶拧眉不解,“既然方淑仪要杀我,为什么要打着媚贵妃的旗号?” 萧承抿唇,“你毕竟是郡王府的侧妃,若是突然死在宫里,皇上一定会下令严查,到时查到这两个护卫,便可顺势推给媚贵妃,而方淑仪的手自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的,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后果了,不过这一招倒是给我一个离间方林海和三皇子的好机会。” “既然方淑仪有意栽赃媚贵妃,就必然安排妥当了,轻易不会让人看出什么马脚,不知小侯爷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方淑仪派来的人?”陆诗瑶敛容问他。 萧承笑着挑眉,“这你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该知道的法子。” 陆诗瑶见他有意隐瞒,便知他应该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所以一些隐秘之事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他的势力如何,与她也无关,如今她只知道不能白白受了这个窝囊气。 平白无故地遭了一场难,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算了。 方林海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若是不达目的,势必不会罢休,想必这其中也有杜青萝的“功劳”,毕竟这段日子以来,方林海躲着郡王府的人都来不及,又岂会让方淑仪设计杀她。 而前两日杜青萝因为杜寒香受孕一事才刚去找过方林海,如今方林海就动手了,可见是和杜青萝谋划好了,怕是他们担心相国寺的事情会暴露,所以才要对她赶尽杀绝吧? 既然他们那么害怕东窗事发,那她就偏要把那件事情揭露出来,而且还要当着皇上皇后以及众大臣的面,让他们光明正大地亲口说出来! 陆诗瑶眯了眯眼,顿时计上心头。 “小侯爷,帮个小忙如何?” 萧承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才刚救了小娘子一条性命,如今又要我帮忙,你准备怎么答谢我?” “那小侯爷想要我如何答谢?无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事,就一定为您办妥当了。”陆诗瑶郑重说道。 第89章 不慌不忙 萧承仔细想了想,旋即挑眉,“我暂时还想不出来要什么谢礼,先欠着,等我日后想到了再说,你要我帮什么忙?” 陆诗瑶眉峰一挑,嘴角缓缓绽出一抹坏笑,随后附在秦臻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温热的气息不断喷在耳边,撩拨的秦臻心尖发痒,让他忍不住想向陆诗瑶靠的更近一些。 结果不等他行动,陆诗瑶却起身了。 “小侯爷可听明白了?” “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听不明白,我岂不是白活这么多年了?你先回风华殿吧,待会儿开宴后,尽管等着看好戏便是。”萧承挑眉说道。 陆诗瑶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两个护卫。 “那他们怎么办?” 萧承抿唇,“你不用管,我自有法子处置他们,必不会让他们乱了你的计划。” 陆诗瑶闻言,这下彻底放心了,同他道别后便沿原路返回风华殿。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萧承瞬间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神情冷峻地走到那两个护卫面前。 宫里的人素来知道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不是易于相处之人,虽然平日里看着玩世不恭,但心肠可比宫里的娘娘们冷硬多了,谁敢惹到他头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如今他们杀人不成,还被小侯爷给抓了个正着,看那陆侧妃方才与小侯爷谈笑晏晏的样子,显然是关系不错,这会儿他们怕是难逃死路了! 想到这儿,二人嘴里呜呜出声,意图向他求饶。 萧承敛眉冷笑,“动了不该动的人,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真当我没脾气的吗?既然方淑仪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你们就去告诉她,皇宫大院,究竟是谁的天下。” 话音落罢,旦见他拂袖一挥,那二人便随风倒地,当场死绝了。 紧接着另有两个护卫从草丛中出来,面无表情地行至萧承面前行礼。 “公子。” 萧承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他们两个,一个送到媚贵妃宫里,一个送到方淑仪那儿,我倒要看看,媚贵妃会不会看在方林海的情面上白白咽下这口窝囊气。” 手下闻言,抱拳领命后,便扛起地上的护卫退下了。 轻风掠过,在荷花池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偶有湿漉漉的水雾迎面扑来,萧承勾唇一笑,随脚踢飞一颗石头,砸入池水中,瞬间溅起一朵小水花。 同一时辰,陆诗瑶已经回到了风华殿,几乎是刚稳住心神,外面便传来了嘹亮的通禀声。 “皇后娘娘驾到,媚贵妃驾到!” 殿内众女眷闻言,立时停止谈论,纷纷行到殿门口毕恭毕敬地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媚贵妃。” “都免礼平身吧,今日虽是宫宴,可于本宫看来亦形同家宴,诸位不必多礼。” 伴着一记和善的声音,一道明黄身影自殿外缓缓走进来。 陆诗瑶随着一众官娘子起身,抬起头,只见皇后娘娘仪态万千地坐上了主位,今日既是寿辰,所以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身上的吉服应当是新做的,采用的乃是上等的孔雀金丝,一针一线都极有章法,另有凤冠加身,更显得皇后娘娘雍容华贵。 也只有这般气度的女人,才真正担得起一国之母的身份了。 而随着皇后娘娘一起进来的媚贵妃则要显得魅惑许多,虽然已经育有三皇子,可媚贵妃比起同龄女人却半点都不显老态,许是精于保养的缘故,媚贵妃看起来反倒和杜青萝的年纪差不多了,肤色雪白,红唇粉面,那肌肤嫩的仿佛都要掐出水来了。 先前萧承曾送给她一瓶药膏,说是有驻颜之效,莫非媚贵妃这般也是用了驻颜膏的缘故? 陆诗瑶暗暗沉思着,凛神间,却见媚贵妃杏目一扫,细长的柳叶眉轻轻勾起,旋即看向皇后娘娘。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皇上礼重娘娘,这寿宴操办的还真是隆重呢!” “本宫先前也曾劝过皇上一切从简,只是皇上说宫里已经许久都没有热闹过了,故而才铺张了些,不过妹妹尽管放心,待到三皇子大婚时,本宫自会劝皇上慎重以待。”皇后娘娘淡声说道。 媚贵妃面上一僵,嘴角的笑容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而站在殿内的杜寒香则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眼眶中氤氲着水雾,将落未落的,让人怜惜。 杜青萝生怕她这般神态会冲撞了皇后娘娘,只得用力扶稳了她,免得她突然倒下去。 静谧间,坐在下位的一位粉子女子突然起身,两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缓缓走到皇后面前。 看这女子的行头,应该也是宫里的嫔妃,只是容貌算不上出众,放在一众官娘子之间也算不上翘楚,不过细看之下,那双眉眼倒是与方林海有些相似。 陆诗瑶心里一怔,隐约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 凝神间,那女子已经打开了手上的锦盒。 “皇后娘娘,这是家父前些日子命人从南,海寻来的粉珍珠,珍珠难得,而粉珍珠更是难寻,家父花重金也才得了三颗,臣妾便命人做成了珠钗给娘娘做寿礼,望娘娘生辰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方淑仪有心了。” 皇后温笑一声,眼神示意身后的嬷嬷接过锦盒。 陆诗瑶心神一动,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几眼。 看来她猜的不错,这位果然是方淑仪,从她第一次进风华殿的时候,方淑仪就在这里面坐着了,看来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凌厉眼神,多半就是方淑仪的。 费尽心机地想弄死她,如今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这儿,也不知这位方淑仪心里会作何感想。 方淑仪送过寿礼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全程像是根本没有瞧见陆诗瑶一般,一直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喝茶。 后面陆续有几位嫔妃送寿礼,多是珠宝首饰这种东西,算不得多特别,皇后娘娘一一笑纳,另行给了别的赏赐。 适逢有公公进来通传,说是马上开宴了,皇上和众大臣们已经入席了,特请皇后娘娘和诸家官娘子马上过去。 皇后娘娘闻言,不慌不忙地从主位上站起来。 “既然如此,那大家便随本宫一起过去吧,免得皇上等急了。” “臣妾领命。” 众人再度行礼,等皇后和媚贵妃走出风华殿后,一行人才不慌不忙地跟上。 第90章 是何喜事 只是刚走到外面,方淑仪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诗瑶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转瞬却又消失不见。 陆诗瑶像是没有察觉一般,闷头随众人往前走。 没一会儿便到了席间,拜见过皇上后,女眷们陆陆续续地入席了。 席前歌舞正欢,要说这宫里的舞姬和外面的就是不一样,长相娇媚,身段柔软,让一众大臣们看的如痴如醉。 九皇子坐在萧承身边,见旁边的大臣一个个看的专注有神,鄙夷地嗤了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歌舞吗?这宫里的舞姬我早就看厌了。” 坐在他对面的十三皇子冷冷笑道:“听说九皇兄近来总跟着小侯爷往飘香楼跑,莫不是那里面的卖笑舞姬比这宫里的还好看,以致九皇兄都流连忘返了?” 楚怀玉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他是想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挖苦自己,轻哼一声挑起了英眉。 “乱花各入迷人眼,宫里的舞姬有她们的独特之处,宫外的自然也有不可比拟的地方,不过十三弟的眼界倒是不低,连我整日和承表哥一起去哪儿都知道,眼睛看得未免也太远了些。” 十三皇子听见这话,面上一慌,下意识地朝正位上的老皇帝看去。 父皇一向讨厌皇子之间相争相斗,毕竟父皇当年能顺利登上皇位,也是拼死从几个兄弟之间抢来了那张龙椅,正是因为父皇知道这其中的残忍冷血,所以他才见不得兄弟相残这种事发生。 如今楚怀玉这小子说他眼睛看的远,不就是含沙射影地说他一直在暗中派人盯着他和萧承吗,父皇素来精明,岂会听不出来?而他盯着楚怀玉和萧承的目的是什么,父皇更猜得出来。 若是父皇因此怀疑他私心不轨,往后便更难得到父皇的器重了。 楚怀林咬咬牙,不客气地朝楚怀玉瞪去。 “你莫在这儿搬弄是非,我不过是偶尔听人提起过几回,何时关注过你的事,九皇兄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些。” “随你怎么说喽,不过十三弟若是对飘香楼的姑娘们有兴趣的话,我下次倒是可以带你去里面看看啊!”楚怀玉坏笑道。 老皇帝见他说话越来越没正形,啪的一声放下酒杯。 “小九,你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当着朕的面也敢说飘香楼那等烟柳之地,哪有半点皇家子嗣的体面!朕原以为你赢了赛马比试,心性已经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自明日起,你给朕跪经三日,静思己过!” 楚怀玉闻言,撇着嘴不服气道:“父皇,明明是十三弟先说起飘香楼的,儿臣不过是和他狡辩了两句而已,您怎能单罚儿臣一人!” “怎么,朕罚你还有错了?”老皇帝斜眼朝他瞥过来。 楚怀玉双肩一震,暗搓搓地垂下头。 “儿臣不敢,只是……” 皇后娘娘见他还要往下说,急得踢他一脚,摇头示意他噤声,随后温笑着看向老皇帝。 “皇上,玉儿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是顽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今日既是臣妾的生辰,一家人就得开开心心的,至于玉儿的处罚,您放心,臣妾定会亲自监管他,让他好好改过。” 老皇帝从楚怀玉身上收回视线,默叹道:“皇后有心了,日后定要严加管教,免得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是,臣妾谨记。”皇后颔首应道。 楚怀林见楚怀玉吃瘪,得意地挑了下眉。 楚怀玉撇撇嘴,可怜巴巴地拉了拉萧承的袖子,压着嗓子委屈道:“承表哥,你怎么都不知道帮帮我……” “小九,现在多吃点亏总没坏处,凡事多留个心眼,也省得你总被人坑。” 萧承淡淡笑了一声,视线却一直留意着陆诗瑶那边的动静。 陆诗瑶和杜青萝共坐一席,席间还坐着杜夫人和杜寒香,另有几个官娘子,表面上倒还算和气。 一个不打眼的小宫女在旁边伺候着,见桌子上的茶壶已经空了,便及时又端来一壶,里面放的是荷叶茶,闻之有清香,入口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萧承见一席人都喝了茶,淡然一笑,慢慢收回了视线。 方转过身,却见坐在老皇帝旁边的媚贵妃突然笑眯眯地弯起了眸子。 “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乃大喜事一桩,只是方才在风华殿听皇后娘娘说这宫里已经许久没有热闹过了,皇上不免觉着无趣,所以臣妾便想着不如借此机会再添一桩喜事,好更热闹一些,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老皇帝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哦?不知贵妃说的是何喜事?” 媚贵妃侧目看三皇子一眼,笑道:“皇上,瑾儿今年也二十有三了,若是放在民间,早该是当爹的年纪了,可如今他宫里仅有两个宝林和一个良娣,未免太冷清了些,所以臣妾便想着为他筹谋一桩好亲事,筹备数日,总算是寻到一位良辰佳人,今日借着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臣妾便想将她带出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看看,如若你们也觉着合适,不日便将这亲事给操办了如何?” 皇后闻言,温和的眸子眯了眯,并不做回应。 坐在媚贵妃身侧的三皇子更没什么表情,好似他们谈论之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而五皇子则和萧承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深意。 老皇帝纵观各人脸色,凛凛神,捋着胡须笑问:“不知爱妃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媚贵妃笑言,“是丞相府……” 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记痛叫声,紧接着响起了杜青萝和杜夫人的声音。 “香儿,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们啊!” 老皇帝闻言看去,只见杜寒香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而杜夫人和杜青萝则神色紧张地围在她左右,情况瞧着不大好。 陆诗瑶仓皇站起来,“有刺客!” 这话一出,席上所有人全都慌了,守在四周的护卫们赶忙聚过来保护皇上。 三皇子拧眉站起来,“陆侧妃,究竟发生了何事,无缘无故的,二小姐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宫里守卫森严,寻常刺客根本就闯不进来,更何况,如若真是刺客动的手,方才这么多人又岂会看不见?” 第91章 腹痛不止 陆诗瑶睁着眸子害怕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大家原本都在喝茶,杜二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若、若是没有刺客闯进来的话,那、那又是何故?” 萧承抿唇淡笑,“如若不是刺客,那就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杜二小姐的怪状了。” 五皇子配合着问他,“什么理由?” 萧承冷笑,“茶里有毒。” “什么?青天白日的,居然敢有人在宫里下毒!父皇,儿臣奏请您尽快宣御医过来仔细检查,如果茶水之中果真有毒,儿臣定当严查此事,绝不放走真凶!”五皇子厉声道。 老皇帝点点头,摆手宣御医。 太医院离宴席这边本就不远,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都匆匆赶过来了。 每人负责一桌酒席,挨着杯子一个个的仔细检查,可查了半天,并未查出什么毒药。 “回禀皇上,老臣已经仔细检查过茶水和酒菜,并没有毒。”院判颔首说道。 萧承闻言拧眉,“那倒是怪了,既然茶水无毒,杜二小姐好端端的又岂会突然倒地不起?” 老皇帝亦是一脸郁色。 而媚贵妃则铁青着脸瞪了杜寒香一眼,她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和她儿子之间的事,只是瑾儿曾跟她说过,他对杜寒香并无感情,与杜寒香走的近,也不过是看在杜启封是东吾卫首领的份儿上,如今杜启封都死了,杜家眼见着日渐败落,瑾儿是西楚未来的储君,岂能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当皇后? 她在后宫弄权多年,女人会用的那些下作手段,她早就了然于心,这杜二小姐突然倒地,怕是听见她要给瑾儿说亲,心里不愿意,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闹了这么一出。 只是杜寒香以为这样做就能阻止瑾儿娶妃了?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想来是二小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闹了一场乌龙罢了,既然茶水无毒,那便无事了,皇上,臣妾看咱们还是继续吃宴吧,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切莫因为这等小事而败了大家的兴致。” 老皇帝点点头,刚要坐下,皇后却拧起了眉。 “皇上,既然杜二小姐身体抱恙,依臣妾之见,还是让太医为她诊治一下吧,免得再出了什么大差池。” 人是在宫里晕倒的,于情于理都得看太医,不说别的,就说这杜二小姐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损害的还是皇家脸面,总不能真让坊间百姓说他们皇室小气,明知杜二小姐有病,却连个太医都不给看。 可杜夫人和杜青萝哪敢让杜寒香看御医,这儿这么多人,御医听从的又是皇上的话,若是一诊脉,一下子便会查出香儿有孕的事实,到时候她们就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杜夫人面上一慌,赶忙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只是香儿出身普通官家,哪敢让御医为其诊脉......” 杜寒香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努力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无碍。 “皇后娘娘,小女……” “杜二小姐最好还是别说话了,你这脸色瞧着着实不大好,既然御医们都在这儿,还是给瞧瞧吧,如此本宫和皇上也好放心。” 皇后凝声说道,根本就不给杜寒香开口的机会。 杜寒香吓得浑身犯哆嗦,抓着杜青萝的手不停摇头。 媚贵妃一见她这样便觉有异,不过是诊个脉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除非是她这身子不能让御医诊看…… 她倒要瞧瞧,这一家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想到这儿,媚贵妃敛容看向一旁的张院判。 “张院判,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杜二小姐瞧瞧?大好的日子出了这种事,把大家的兴致都败光了,寿宴倒还是其次,如若闹出什么人命案,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话算是把皇后一并数落进去了,原本说的是简单操办的,毕竟又不是什么大寿辰,可结果却弄成了宫宴,还出了这档子事,可不就是皇后的罪过吗? 张院判闻言,抬头看老皇帝一眼,赶忙过去为杜寒香诊脉。 杜寒香吓得直摇头,“不,我不诊,我不要看……” “看不看岂能由得你,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媚贵妃严词厉色。 杜寒香快被她吓晕过去了,僵着身子缩在杜夫人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杜青萝和杜夫人彻底没法子了,当着皇上皇后和一众大臣们的面,她们根本就不敢动什么手脚,只是一脸苦色地看着张院判,祈求他能可怜可怜她们,千万不要说出实情。 可张院判哪敢犯欺君之罪,把过脉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面向老皇帝。 “回禀皇上,杜二小姐并未中毒,身子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二小姐已怀孕月余,本该是安心养胎的时候,却不小心喝了这茶壶中的荷叶茶,荷叶性凉,于孕妇有害,如此才使得二小姐腹痛不止……” 杜寒香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实情,当场便晕过去了。 而方林海则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向杜青萝投去一抹警告的眼神,示意她最好不要乱说话,否则定当小命不保。 可杜青萝这会儿也跟着慌神了,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的神色,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跪在那儿,脑中空白一片。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 杜寒香还尚未出阁,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先前她与三皇子感情甚笃,这件事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如今杜寒香怀孕了,大家自然是想当然地以为这孩子是三皇子的。 九皇子见有好戏可看,方才被老皇帝责罚的郁闷之情瞬间一扫而空,不怀好意地朝三皇子看过去。 “三哥,恭喜你啊,要当爹了!” “胡说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三皇子目色沉沉地瞥了他一眼。 九皇子奇怪道:“不对啊,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你们一起去街上买东西呢,杜二小姐那眼睛都快贴到你身上去了,你们怎么会没关系呢?承表哥当时也看见了,对吧承表哥?” 三皇子拂袖冷哼,“一派胡言,我先前确实与二小姐一起上过街,不过是为了给母妃买凤头钗,之后再未见过面,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来的,你应当去问她,问我做什么!” 第92章 一片哗然 九皇子张张嘴还想再说,却被媚贵妃沉声打断了。 “杜夫人,这件事情,您是不是应当给我们一个交代?虽说这是你们杜家的家事,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突然怀了身孕,实在伤风败俗,本来本宫也不想理会这等子破烂事,不过眼下的情形你应当也看见了,你若不说出实情,外人只会以为二小姐腹中骨肉是三皇子的,你让三皇子的脸面往哪儿放!” 杜夫人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祈求似的朝自家老爷看过去。 可杜如晦这会儿也快气疯了,哪里还会管她。 他早就说过让她买一副落胎药把这孩子给除了,她嘴上应承的好好的,可到头来还是在糊弄他,如今满朝文武大臣都在看他杜家的笑话,这对没用的母女俩,真是把他杜家的脸给丢尽了! 杜夫人见自家老爷见死不救,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想哭,可是当着帝后的面又不敢哭,今日是皇后生辰,她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只是这孩子的爹是谁,她真的不能说啊,否则就是彻底把香儿逼上绝路了! “回、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妇、臣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家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会不知道?杜夫人,你这个做娘的未免也太疏忽大意了。” 媚贵妃语调清冷地打断她的话,旋即瞥向一旁的婢女。 “既然杜夫人也不知情,那便去把杜二小姐弄醒,让她亲自交代,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必须查个明明白白!” 想往她儿子身上泼脏水,好让她的瑾儿给那野种当便宜爹,这杜家人的小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好了,若是今日没出这档子事,恐怕再过几个月,这杜寒香就要大着肚子进宫求皇上赐婚了吧? 哼,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如今她就要让她们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皇后见媚贵妃越俎代庖地在这儿训话,心里难免不痛快,不过事关杜寒香和三皇子,她有心看笑话,故而便没有把心底的不悦表现出来。 候在一旁的婢女收到媚贵妃示意,端着茶壶踱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将里面的水全泼到了杜寒香脸上,连带着杜青萝身上都沾了不少茶叶,看起来十分狼狈。 杜青萝长这么大,一向耀武扬威惯了,何曾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过,可宫里的下人并非是普通下人,尤其是宠妃身边的大婢女,平日里连后宫妃嫔见了都得敬重三分,她一个世子妃哪有资格发火。 杜寒香被水泼湿后,眉间一颤,缓缓睁开了眸子,一见自己还在宫里,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可那婢女却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哪会让她轻而易举地就晕了。 媚贵妃冷眼看她,“二小姐,说吧,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本宫劝你最好说实话,若是给这孩子乱认爹,莫说皇上会不会怪罪,本宫头一个便不会轻饶了你!” 杜寒香听见这话,双肩一震,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若非有婢女扶着,这会儿只怕已经跪下去了。 九皇子不嫌事大地跟着起哄,“杜二小姐,你快说嘛,你肚子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三哥的,当着父皇的面,你可一定得说实话,如果这孩子当真与三哥有关,我相信父皇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杜寒香闻言,心中只觉苦涩。 倘若这孩子当真与三皇子有关就好了,给三皇子生儿育女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如果孩子是三皇子的,她甚至还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可他偏偏不是! 他是一个孽种,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若是外人知道孩子是方林海的,她就再也没脸活了! 可如今媚贵妃苦苦相逼,若是不说出实情,她依旧难逃一死。 既然横竖都躲不过去,倒不如现在就死了,起码还能保住自己和杜家的最后一丝体面。 想到这儿,杜寒香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杜夫人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用力甩开那婢女的手,然后猝不及防地抽出身侧护卫携带的佩刀,反手就要抹上自己的脖子。 萧承眉眼一眯,迅速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向她砸去,杯子打中了她的手腕,痛得她当场把刀扔了。 皇后勃然大怒,“杜寒香,在御前拔刀,你莫不是想行刺皇上不成!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该为你杜家好好想想,莫要因为你一时的糊涂而连累了一家人!” 守在一旁的两个护卫眼疾手快地将杜寒香当场拿下,而媚贵妃更是怒不可遏地走上前,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想用自杀的招数来保住那个奸夫的性命?杜二小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真当本宫不会去查的吗?本宫今日也并非是要执意逼着你说出那奸夫的身份,只是事关三皇子,才不免关心则乱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本宫便成全你,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两天之内,本宫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三皇子一个清白名声!” 杜寒香吓得花枝乱颤,“不,贵妃娘娘,小女求求您,不要去查,求您了!” “既然不想本宫查,那就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单是一项御前失仪的罪名,都足够定你杜家的罪!”媚贵妃厉声威胁道。 杜寒香瞳仁一缩,下意识地朝方林海看去,犹豫着还是不肯说。 而杜如晦却早已忍不住站出来了,毁了一个女儿的名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全杜家,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如今的杜家可是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小女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和方尚书做出这等混账之事来,还请皇上看在她对方尚书一片痴心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 方尚书! 杜寒香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方尚书的! 众人听见杜如晦的话,顿时一片哗然。 “怎么会是方尚书呢?平日里也没见他们来往过啊,这杜二小姐不是喜欢三皇子吗,如今怎么怀上了方尚书的孩子?” “谁知道呢,旁人的心思,咱们哪里懂,不过这杜二小姐的眼光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方尚书的年纪都和杜大人差不多了,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看上方尚书。” “我倒觉得杜二小姐不是自愿的,你们看她委屈可怜的样,便知她肯定是被方尚书胁迫了。” 第93章 苦口婆心 九皇子摸着头朝萧承看过去,“承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孩子不是三哥的,居然是方尚书的,方尚书也太为老不尊了吧,杜二小姐还没嫁人呢,他竟然老牛吃嫩草,简直......” 萧承见他这嘴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拿起一只馒头直接塞进了他嘴中。 方林海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拿刀把杜如晦大卸八块,他刚才只顾着防备杜寒香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杜如晦是什么时候站出来的,更没料到杜如晦这个胆小如鼠的老东西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实情,简直可恨! 而站在陆诗瑶身侧的方夫人已经张牙舞爪地冲了出去。 先前老爷跟她说要她的麟儿娶杜寒香为妻时,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麟儿与少傅大人家的千金感情甚好,眼见着就要谈婚论嫁了,突然冒出一个杜寒香算怎么回事,这杜家比起少傅大人家,可是差了不止一节。 再说这杜二小姐一向喜欢三皇子,突然要嫁给她的麟儿,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不愿意毁了儿子一辈子的好姻缘,所以迟迟都没有同意。 只是老爷说此事是郡王府世子妃亲自来说媒,如今秦世子是三皇子身边的大红人,倘若他们不愿意,就是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若是再在秦世子耳边吹吹枕边风,老爷日后在三皇子那儿怕是要受排挤了。 为了老爷的仕途着想,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杜寒香竟然是因为怀孕了才急于嫁人的,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还是她家老爷的! 新仇旧恨加起来,方夫人自然是气疯了,原本她还想着杜寒香怀孕了,这便是天大的丑事,那他们方家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退婚了。 可是结果呐,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是他们方家的啊! “好你个小浪蹄子,明面上说什么喜欢三皇子,对三皇子情深意重的,可背地里还不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打着郡王府的旗号逼我们麟儿娶你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勾引我们家老爷,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心机,与其让你日后入府把我们整个尚书府闹的鸡犬不宁,倒不如我现在就将你和这个孽种活活打死,哪怕皇上要定罪,我也认了!” 话落,她便奋不顾身地挥着拳头朝杜寒香冲过去。 杜青萝哪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再受半点委屈,她对杜寒香本就有愧,如今见方夫人打骂香儿,自然是不能忍,咬着牙强行将方夫人拉开了。 “方夫人,你胡说什么,真正受害的人是我们家香儿!方尚书鬼迷心窍地玷污了香儿,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害得我们家香儿整日寻死觅活,若非我们日日劝着陪着,她如今怕是早就死了!还有这孩子,你以为我们杜家想要留下这个孽种吗,是大夫说香儿的身子喝不得落胎药,否则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告诉你,我们不是舍不得这孩子,而是舍不得香儿!方尚书造下的孽,自然应当由你们方家来还,为了保全香儿和你们方家的名声,你儿子就必须娶香儿进门!” 这话猛地听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只是作孽的人是方尚书,最后却得由方少爷娶了杜寒香,那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是该管方少爷叫爹还是叫大哥啊?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方夫人见杜青萝说的振振有词,心里愈发生气,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扭头朝秦臻看去。 “想不到世子妃竟然如此巧舌如簧,世子殿下可真是娶了一个好妻子!不过我也奉劝殿下一句,他们杜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做大哥的勾结山贼欺压百姓,做妹妹的水性杨花伤风败俗,而世子妃这个做姐姐的不知引导妹妹走上正途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着郡王府的名号跑到朝中大臣府上施压,简直是丧尽天良!秦世子日后可千万要小心了,免得哪天遭了世子妃的算计,白白辱没了你们郡王府百年的好名声!” 秦臻被这话说的火冒三丈,铁色铁青地走过来将杜青萝拉开。 “你已经是我郡王府的人了,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杜青萝凝眉辩解,“殿下,明明是他们方家欺人在先,妾身......” “闭嘴!再敢多说一个字,你便滚回杜家去!” 秦臻对她彻底失了耐性,给她妹妹说亲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着郡王府的名号,外人怕是还要以为他也在这件荒唐事中插了一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陆诗瑶见秦臻第一次用这般厌恶的语调吼杜青萝,冷笑一声,缓缓勾起了唇角。 前世临死的时候,杜青萝百般在她面前炫耀,说秦臻真心悦爱的女人从来只有她杜青萝一个,她当时也真的以为确实如此,可是重活一世,对很多事情看的反而越来越通透了。 与她相比,秦臻确实要更喜欢杜青萝一些,可是他真正爱的人却是他自己,一旦杜青萝做出辱没郡王府名声的丑事,秦臻一定会像前世厌弃她一样的厌弃杜青萝。 只可惜这个道理,杜青萝到现在并没有看明白,反而还一心一意的认为她依旧是秦臻心中的唯一,在作妖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姐姐,妹妹自当明白您对二小姐的一番苦心,可您不要忘了,如今您已经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凡事都应当以殿下和郡王府为先,怎能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呢?二小姐要嫁给谁,都应当由她自己选择,您万万都不该插手啊......” 陆诗瑶佯装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了几句。 杜青萝咬牙瞪她,“你给我闭嘴,你算哪个台面上的人,也敢来教训我,你充其量不过是郡王府的一个侧妃罢了,你以为世子殿下心里有多......” 话还没说完,秦臻便控制不住地打了她一巴掌,免得她说多错多。 杜青萝被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一口血立时从嘴中喷出来,还未回过神,秦臻又不知点了她哪里,让她当场晕过去了。 秦臻深知自己在皇上面前失态了,将杜青萝弄晕后,忙跪下向皇上请罪。 “皇上,内子的身子突然不适,恐怕难为皇后娘娘贺寿了,还请皇上恕罪!” 第94章 重拳打死 出了这档子乱事,谁还有心情过生辰,老皇帝烦闷地摆摆手,敛容看向他和方林海。 “既然世子妃病了,那就速速带她回去看大夫吧,至于方尚书,你与杜二小姐既然情投意合,就应该先去杜家下聘才是,怎能一直拖着,如若不是二小姐今日突发不适,这件事还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枉你还是刑部尚书,怎么连这点礼数都不懂,既与二小姐真心喜欢,难道杜大人还能压着不放人不成?” 他自动忽略了杜寒香与方家少爷的亲事,只当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茬乱子,方林海毕竟还是朝中大臣,他这个做皇帝的总不能真让自己的臣子背负骂名下不来台。 而方林海也委实聪明,见皇上主动替自己解围,顺着坡就往下滑。 “皇上教训的是,微臣心中实在惭愧,待回去之后,微臣便备上聘礼,亲自去杜家求请杜大人将二小姐嫁与微臣!” 老皇帝见他还算上道,捋捋胡须,沉声道:“行了,此事已经了结,诸位大臣也不必再议了,安心坐下吃饭吧,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啊,可杜家和尚书府却闹出这档子丑事,算是彻底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那方家的独女方淑仪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怕是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了。 而目睹这一切的方淑仪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早几日父亲曾差人送信给她,要她想法子在寿宴这日悄无声息地除掉郡王府侧妃陆诗瑶,她虽然不知道父亲何时与这一个小小侧妃有了过节,可父亲的命令,她一向遵从,所以苦心筹谋多日才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有把陆诗瑶杀死也就罢了,反而闹出了这等丑事,这让她往后在宫里怎么做人! 方淑仪心里又气又恼,可事已至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皇后娘娘消气最要紧。 一个好好的生辰宴被搞成这样,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而她远远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的降罪从宴席结束之后就开始了。 百官离宫后,皇上怒不可遏地去了御书房,满御花园只剩下皇后、媚贵妃和一众嫔妃们。 皇后娘娘目不斜视,在这时候缓缓拿出了方淑仪先前送过的寿礼。 “方淑仪,你可知罪?” 方淑仪吓的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皇后娘娘明察,臣妾真的不知道家父竟然会与杜二小姐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啊!” “本宫说的不是这个,”皇后敛容看着她,忽然将手里的锦盒重重扔到她面前,“本宫倒想问问方淑仪,今日是本宫生辰,你既是要贺寿,又为何送了一支坏掉的珠钗!” 方淑仪听的一头雾水,“坏、坏掉的珠钗?” 她愣愣神,弯腰将锦盒捡起来,打开后,里面的珠钗果然碎成了两半,可这分明是被皇后娘娘给生生摔碎的,与她何干?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皇后眯眼冷笑,“冤枉?你的意思是说本宫在胡搅蛮缠,故意弄坏你送的珠钗好冤枉你了?” 方淑仪脊背一震,哪敢说是,做妃嫔的素来没有质疑皇后的资格,她一个小小的淑仪,又不似媚贵妃那般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可以傍身,如今皇后故意寻衅找茬,她就只能咬碎了牙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臣妾知错,臣妾不知道那做工师傅竟然如此粗心大意,以致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斜眼哼了一声,“方淑仪,你进宫之后一向懂事,本宫也甚是喜欢你,可本宫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会犯下这等大错,本宫便罚你在宫中跪经三月,将法华经日抄一遍,以小惩大诫,日后若是再犯类似的错误,本宫绝不轻饶!” 方淑仪心中委屈,面上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只得认错。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格外开恩……” 皇后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厌烦地挥了下袖子。 “行了,回你宫中去吧,好好受过,莫让本宫失望。” 方淑仪含泪行礼,“臣妾告退……” 其他妃嫔们见她无端受罚,也知皇后是把方家毁了生辰宴的事怪罪到方淑仪头上了,哪敢再替她求情。 不过这方淑仪也着实不无辜,好好的一场寿宴说毁便毁了,换谁心里能高兴?再说方淑仪是方尚书的亲生女儿,她爹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她会当真一点都不清楚?还不是藏的门儿清,如今被皇后娘娘责罚,也实属活该。 至于媚贵妃,原本方淑仪算是她这边的人,毕竟方尚书拥护的是三皇子,只是今日方尚书险些让三皇子背了黑锅,媚贵妃心里自然也不痛快,便有心想给方淑仪个教训尝尝,所以皇后要责罚方淑仪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只字未说。 直到方淑仪退下后,媚贵妃才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浅浅行礼。 “皇后操劳一日,只怕也累了,臣妾便不打扰您了,告退。” 后面诸位嫔妃见媚贵妃也走了,生怕自己再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便跟着告退离开。 媚贵妃所住的揽月殿在东九所,离御花园很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甫一进殿,媚贵妃便闻到一股十分浓郁的血腥味儿,她厌恶地皱了皱眉,踱步走上前,却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从衣着上看,一具像是宫里的护卫,而另一具则是一个小太监。 三皇子楚怀瑾面容冷峻地在桌前坐着,见媚贵妃进来,镇定自若地起身行礼。 “儿臣见过母妃。” 媚贵妃捂着鼻子拧眉问他,“瑾儿,你这是做什么,无端端地在母妃宫里杀人,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咱们母子二人都不好过。” “母妃误会了,这两个人并不是儿臣杀的。”楚怀瑾凝声说道。 媚贵妃愕然睁大眼睛,“不是你杀的?那他们怎么会死在这儿?” “确切的说,他们是被人送到这儿来的,这护卫早死了,而这小太监则是被儿臣身边的人重拳打死的。”楚怀瑾轻声解释道。 媚贵妃越听越糊涂,“瑾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母妃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第95章 人仰马翻 楚怀瑾凛凛神,耐着性子同她解释道:“这二人应该是在寿宴开始的时候被送进揽月殿的,当时母妃和儿臣都不在这儿,所以一时也就没人发现,但是适才儿臣回来,见地上躺了一个护卫,而这小太监则哆哆嗦嗦地跪在他身侧,儿臣心觉有异,便对其严加盘问,竟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母妃猜是什么?” 媚贵妃哪里猜的出来,她连这二人的身份都不清楚,自然不会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楚怀瑾勾唇笑道:“这小太监说,母妃派他们去刺杀郡王府侧妃陆诗瑶。” “不可能!”媚贵妃霎那间变了脸色,“本宫明知这陆诗瑶对郡王府和你的重要性,又岂会派人杀她,虽说她先前拂了你的面子,确实是不懂事了些,可是小地方来的女人难免会有逾矩之处,母妃还犯不着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再说你还要靠着陆家的钱财登位,母妃岂能在这时候杀了陆诗瑶来断你后腿?” 楚怀瑾面色如常地笑道:“儿臣自然相信母妃绝不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所以在儿臣的一番逼问之下,倒也问出了幕后主使,原来,真正想要除掉陆诗瑶的人竟是方淑仪。” “方淑仪?”媚贵妃更纳闷儿了,“无缘无故的,这方淑仪杀陆诗瑶做什么?” “儿臣起先也想不明白,不过这小太监说是方尚书的意思,再联想到方才在寿宴上发生的事,便也不难猜出其中的前因后果。 方尚书最害怕的就是他和杜寒香那件事情会暴露于世人面前,而他又迫不及待地要杀了陆诗瑶,说明陆诗瑶早就知道此事,所以方尚书才要杀人灭口,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陆诗瑶非但没死成,他和杜寒香之间的事也东窗事发了,这下当真是亏大了。”楚怀瑾眯眼冷笑。 “你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媚贵妃气闷地拍了下桌子,“我早就跟你说过杜寒香不是什么好货色,你非不听,今日若不是母妃在那儿逼迫她,恐怕她真要给你扣上一顶始乱终弃的大帽子了!不过这方尚书也是,锦官城那么多女人不找,偏偏盯上了杜寒香,如今还闹出这种丑事,简直无耻!” “这其中的具体内情,恐怕也只有杜家的人和陆诗瑶最清楚,杜寒香不见得是自愿的。”楚怀瑾淡声说道。 “你还为那个小贱人说话!”媚贵妃气得拂袖打他,“你跟母妃好好说清楚,你是不是当真看上那个小贱人了?她到底给你换了什么迷魂汤,都给别人怀孩子了,你居然还念着她!” 楚怀瑾委屈地摸头,“母妃,您说到哪儿去了,儿臣怎么可能会看上杜寒香呢,我之前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儿臣觉得以杜寒香那等高傲的性子,绝不会看上方尚书,不过这方淑仪倒也是个不小的祸害,明面上奉承您,背地里却如此栽赃算计,您想想,若是这二人被送到父皇面前,再经由小太监的嘴说出您蓄意谋害郡王府侧妃之事,父皇会是何种反应?到时候您就只能白白背了这一口黑锅了。” 媚贵妃经他提醒,神情立时也慎重起来。 瑾儿说的不错,方淑仪这一招明显是栽赃嫁祸,若是把陆诗瑶成功杀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杀人未遂,这罪名便落到了她头上,而方淑仪仍旧有法子逃脱。 这个贱人,竟然敢在背后跟她玩儿阴招,她绝不会轻易放了她! 楚怀瑾见她一脸怒色,凛凛神,突然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陆诗瑶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这护卫可是会武功的,竟然没能顺利杀了她,以陆诗瑶一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轻易逃脱,再者,她在宫里也没有相熟之人,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把这两人弄到揽月殿来。” “你方才没问这小太监是怎么过来的?”媚贵妃拧眉问他。 楚怀瑾摇头,“我还来不及追问,他就受不住毒打咬舌自尽了,不过依儿臣猜测,对方必定是有意要投靠儿臣,所以才会这么做。” 媚贵妃不解,“此话何意?” 楚怀瑾凝声说道:“母妃,您想,陆诗瑶是郡王府侧妃,满朝文武大臣都知道秦臻与儿臣交好,是儿臣的人,那他若非有意投靠儿臣,又岂会救下陆诗瑶?再者,他将这两人送到揽月殿,也是为了提醒母妃,方淑仪实非忠心之人,而方淑仪在后宫所谋的一切之事都是为了他们方家,如今她露出这般态度,代表的自然也就是方林海的态度,再加上今日杜寒香还险些把方林海的孩子强行推到儿臣头上,可见这方林海早有异心,他和方淑仪二人,是万万不能再信了。” 媚贵妃闻言,顿觉他说的有道理,只是那躲在暗处的人如此相帮,却偏偏又不主动现身,玩儿的也不知是什么把戏。 “不如你让秦世子问问陆诗瑶今日在宫中救她之人是谁,如此也好顺利将对方拉拢过来?” 楚怀瑾气定神闲地笑道:“何必着急,既然对方有意投靠,有朝一日自会现身,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话落,他又垂眸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儿臣立刻派人进来将他们抬出去,免得他们污秽了母妃的寝宫。” 媚贵妃闻言,伸手拦下。 “不用了,这两个人,我另有用处,方淑仪那个贱人敢如此算计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轻易算了,有道是礼尚往来,她送给本宫一份大礼,本宫也该还她一份更大的才是。” 楚怀瑾闻言,心知她已经有主意了,便也不再插嘴多问。 后宫素来是女人的战场,他一向不喜欢理会这些俗事,既然母妃要留下这二人,他自当照办。 待楚怀瑾离开后,媚贵妃便差人进来细细做了一番嘱咐。 与此同时,方淑仪所住的钟粹宫亦是一片人仰马翻之势。 一进寝殿,方淑仪便看见一个护卫在半空中吊着,两只眼睛如同豺狼似的死死瞪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当场便将她吓晕了。 贴身婢女樱儿认得这护卫是她们主子派去刺杀陆诗瑶的人,心知此事不能声张,赶忙叫来两个亲信将这护卫的尸体悄悄弄走了,随后又赶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为方淑仪诊病。 第96章 转了话锋 住在临近寝殿的嫔妃见方淑仪身边的人忙进忙出的,还把御医请来了,皆以为是方淑仪受不得心里的委屈,一时气急攻心才病倒了,哪还会猜想别的。 御医来诊过脉后,施了针开了药,方淑仪依旧是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直到樱儿将煎好的药端进来喂她服下,方淑仪才缓缓睁开眼睛,紧接着便惊恐地大叫起来。 “鬼,有鬼!” 樱儿赶忙扶住她,“娘娘,您看错了,没有鬼,您看看这是您的寝殿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哪里有鬼,您可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方淑仪抓着她的手连连摇头,“不是的,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樱儿,你当时就站在我身后,你也看见了对不对!是那个护卫,他被人杀死了,所以来找我报仇了!” “娘娘!”樱儿用力喊了一声,两只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脸,“没有鬼,这世上根本就没鬼,您冷静一点,倘若让外人知道那护卫是您派出去的,到时的麻烦就更大了!” 方淑仪愕然回过神,咬住干裂的薄唇不敢再喊叫,只是身子还是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快没魂儿了。 樱儿端来一杯参茶小心翼翼地喂她服下。 “主子,皇后娘娘罚您在宫中跪经,这也是好事,起码外人不会知道那护卫的事,您可一定要稳住气,护卫虽是您派出去的,可是在宫宴上您也看到了,陆侧妃根本就没死啊,所以即便有人想对您不利,也根本抓不住您的把柄。” 方淑仪经她提醒,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对啊,陆诗瑶没有死!樱儿,咱们派出去的护卫是有功夫的,怎么会没能杀死陆诗瑶呢?陆诗瑶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今日也是第一次进宫,我为了防备郡王府的人还做了两手准备,可这样都没能杀死她,说明是有人救了她!那救走她的人就一定是杀死护卫的人,眼下只有一个护卫死了,那另一个和小全子呢,他们又去哪儿了?” 樱儿闻言,跟着疑惑起来,“奴婢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娘娘晕倒之后,这里面就乱成一团了,奴婢害怕外人会发现那护卫的尸体,所以赶紧让人把他弄走了,至于小全子,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护卫都死了,小全子一个不会武功的也绝对活不久,他、他八成也死了!怎么办,樱儿,怎么办啊,如果救走陆诗瑶的人从小全子口中得知他们全是我派出去的,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方淑仪抓着樱儿的手再度慌乱起来。 樱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们连救走那陆侧妃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老爷求助,老爷是朝中重臣,又是三皇子面前的红人,如若老爷肯去三皇子面前说项,那三皇子一定会帮她们掩盖此事的。 没错,找老爷! “娘娘,您别着急,您才刚刚受了责罚,眼下切忌心慌意乱,不若这样,您即刻修书一封,奴婢托人秘密送到老爷手里,他必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 方淑仪闻言,像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似的连连点头。 “没错,找我爹,他一定会帮我想办法的,再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引起的,是他执意要杀陆诗瑶,眼下出了事,也应当由他一力承担,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被他害的还不够吗!” “娘娘,您怎能说出这种话,您出身方家,与方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若想晋升四妃之位,还要多靠老爷在前朝为您筹谋,您万不能对老爷生出半点埋怨之心啊!”樱儿苦心劝道。 方淑仪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杜寒香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连三皇子都看不上她,爹同她苟合做什么,如今甚至还让她怀上了他们方家的孩子,日后等孩子生下来了,还不得想法设法地除掉弟弟,让她所生的孩子成为方家的嫡子? 不行,杜寒香绝不能嫁进来,为了娘和弟弟,她也绝不能让爹娶杜寒香进门! 想到这儿,方淑仪强撑着柔弱的身子下床,走到桌案前拿出纸笔,方写下一个字,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记通禀声。 “媚贵妃驾到!” 方淑仪目色一顿,眸中突然浮起一丝希冀。 贵妃娘娘一定是来宽慰她的,如今她父亲在三皇子面前是重臣,她在这后宫之中所能依附的人也就只有媚贵妃了,媚贵妃应该很清楚他们方家的重要性。 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贵妃娘娘没有替她求情,她不在乎,但是往后的日子还要多多仰仗媚贵妃,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自己就这样在后宫慢慢沉寂下去! 方淑仪激动地放下笔,仓惶起身走到门口行礼迎接。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媚贵妃目色清冷地走进来,嘴角却带着和善的笑,以致方淑仪根本就没有瞧见她眼底的漠然。 “妹妹快免礼,你今日受委屈了,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的有心罚你,无非还是介怀你父亲和杜家那些人毁了她的生辰宴,本宫即便有心替你求情,也没个合适的缘由,好在皇后的责罚也不算太重,跪经三月,便只当修身养性了。” 方淑仪听见这话,抿唇道:“臣妾自知犯了大错,皇后娘娘责罚臣妾都是应该的,只是要在这钟粹宫中幽禁三月,臣妾要有很长一段日子都见不到皇上了,娘娘,您知道皇上的恩宠一向短暂,若是见不到皇上,只怕皇上很快便会将臣妾给忘了,还望娘娘能为臣妾想想法子,若娘娘肯出手相助,臣妾及方家上下众人绝不会忘记娘娘的恩情!” 媚贵妃闻言,清冷地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前。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记小小的责罚,待解了禁闭,你还是能见到皇上的,想重获恩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到这儿,她看着方淑仪苍白的小脸,又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 “本宫听说妹妹自回来之后便病倒了,所以特意命人做了几道好菜端过来给妹妹补身子,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话落,她便示意外面的宫人端菜进来。 第97章 心惊胆颤 方淑仪抬眸看去,只见六个宫人各端着一只大盘子从外面走进来,不同的是这些盘子都用一只金盖子盖着,所以一时也看不出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菜。 方淑仪皱皱眉,不免奇怪,“娘娘,您这是……” 媚贵妃笑道:“这些都是硬菜,本宫宫里的人可是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好,来,妹妹,本宫让人给你介绍一下……” 话音未落,她身侧的婢女素秋便掀开了一只金盖子,那里面装着两块血淋淋的肉,细看之下倒像是猪肝,不过却是生的。 “方淑仪,这一道菜是红烧心肝,刚从死物身上取下来的,还新鲜着呢!” 方淑仪瞧见这菜,心口一堵,忍不住想吐。 媚贵妃却紧紧抓着她的手看的津津有味,眼神示意素秋继续。 素秋紧接着打开了第二只金盖子,那里面装的是四个圆圆的肉团子,外面裹了一层面糊,炸的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倒还像是一道正经菜。 “方淑仪,这一道是油炸鱼白珠,您闻闻,味道极香呢!” 油炸鱼白珠…… 方淑仪心里一顿,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等她反应过来,素秋又打开了第三只和第四只金盖子。 “这两道都是烤羊腿,御厨把这两条羊腿烤的外焦里嫩,方淑仪,这时节吃羊最合适不过了。” 方淑仪看着那两道菜,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羊腿。 “羊腿这么细?” 素秋眯眼笑道:“贵妃娘娘说方淑仪一向喜欢吃嫩口的东西,所以特意宰杀了两只不懂事的小羊羔。” 方淑仪攥了攥手,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重了。 她从来都没有对媚贵妃说过自己喜欢吃嫩口的东西…… 素秋看着她越发紧张的神色,与媚贵妃对视一眼,两手接着放在最后两只金盖子上。 “方淑仪,重头菜来了,您可千万要看仔细了。” 方淑仪心里一顿,敛眉朝她看去。 素秋淡笑一声,缓缓打开了盖子,一道浓郁的血腥味儿瞬间飘入方淑仪鼻中,视线垂落间,只见两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竖在那盘子上,恰是另一个失踪不见的护卫和小全子! “啊!!!” 方淑仪吓得惨叫一声,当场便坐到了地上。 樱儿赶忙扶住她,可两条腿却软的要命,主仆二人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 媚贵妃气定神闲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敛容看她。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怕成这样?本宫先前瞧见他们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害怕,再说他们是你的人,你不应该惊慌,反而应该抱头痛哭才对。” 方淑仪已经吓到失声了,花枝乱颤地看着她,身子不停抖动着。 此刻的媚贵妃在她眼里就如同一只洪水猛兽,她根本就想象不到,一个后宫嫔妃居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红烧心肝、油炸鱼白珠、烤羊腿,它们、它们都不是什么正经菜,而是从这护卫和小全子身上取下来的肉! 方淑仪抬眸看看桌子上的两颗人头,果然瞧见他们的眼珠子已经被人挖空了,看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开始犯恶心。 媚贵妃垂眸看着自己新做好的指甲,启唇笑道:“妹妹,你这招数实在不怎么高明,杀人也就罢了,还想把脏水泼到本宫头上,你当本宫真是那种可以任由外人拿捏的软柿子吗?一个尚书府出身的贱人,也敢爬到本宫头上耀武扬威,今天本宫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 方淑仪双肩一震,慌忙向她下跪磕头。 “娘娘,臣妾错了,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等错事,还请娘娘看在臣妾的父亲为三皇子效力的份儿上,饶臣妾一条命吧,求您了!” 媚贵妃见她提起方林海,心底的恼意又升出来了。 “你父亲为三皇子效力?哼,你父亲怕是巴不得赶紧把三皇子拉下马!今日之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父亲藏着什么心思,他一开始几番沉默,不就是想让杜寒香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推到三皇子头上吗!你如今还有脸跟本宫说什么忠心,真当本宫和三皇子都是傻子吗!” 方淑仪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臣妾对娘娘您绝对忠心不二,臣妾的父亲也是一心为三皇子效力的呀!” 媚贵妃斜眼冷哼,“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已经晚了吗?你们父女二人接连往本宫和三皇子身上泼脏水的时候,还真没让本宫看出几分忠心,如今来跟本宫谈‘忠心’二字,未免让人恶心!” 话落,她厌烦地从方淑仪身上收回视线,显然是不欲再跟她说太多没用的废话,袖袍一挥,转身便往外面走。 “素秋,好好伺候着方淑仪用膳,可千万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好意,至于那两道重头菜就免了吧,埋到院子里的石楠树下,也好让方淑仪能时时记着他们,毕竟也算是为她效过力的人。” “是,奴婢遵命。”素秋颔首应道。 方淑仪见状,赶忙起身朝媚贵妃追去,盼着她能心软放过自己,可是媚贵妃根本就没给她机会。 未跑到殿门前,守在外面的宫人便将殿门缓缓关上了,任凭方淑仪在里面如何拍打叫唤,他们就是不开门。 媚贵妃离开后,住在临近几所宫殿的嫔妃们聚到一起,耳边不断传来方淑仪的惨叫声,让她们听的心惊胆颤。 “好端端的,怎么连媚贵妃也招惹上了?” “听说是媚贵妃带了几道菜去宽慰她,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埋怨媚贵妃不在皇后娘娘面前为她说情,所以才惹恼了媚贵妃。” “可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真以为自己父亲是三皇子跟前的红人,她就可以在后宫耀武扬威了?这下好了,先是惹恼了皇后娘娘,如今连媚贵妃都不帮她了,我看她往后还怎么跟咱们争宠!” 几个妃嫔坐在一起幸灾乐祸地取笑着方淑仪,而彼时的方淑仪早就被素秋吓晕过去了,这次是彻底丢了一半的魂儿,怎么弄都弄不醒了。 她想不到的是,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伴着今日皇后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方家彻底沦为了锦官城的笑柄。 第98章 冤假错案 不过半日功夫,关于方林海和杜家二小姐珠胎暗结的事已经传遍了锦官城的大街小巷,那么多大臣都知晓此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悠悠众口,方林海哪里堵得住。 而这还并不是让他最烦心的,自打回到府上后,夫人就不停在他面前哭闹,甚至还威胁他若是敢娶杜寒香进门,她就让他身败名裂! 他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夫人心里一清二楚,而他之所以能坐上刑部尚书之位,也全由夫人娘家在背后出谋划策,否则单凭他一个小地方出身的穷苦秀才,怎么可能会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内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可他在宫宴上已经向皇上承诺过会娶杜寒香过门,如若不照做,那犯的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候更难脱身,这杜家可真是要把他害惨了! 方林海气的脸色铁青,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有出去。 而陆诗瑶却心情大好,让杜家和方林海同时吃大亏,是她最想看到的事,但眼下还不是庆贺的时候,方林海这只老狐狸素来深谋远虑,虽然暂时处在舆论漩涡,不过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重振雄风,所以她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乘胜追击,让方林海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要靠萧承帮忙,反正他们已经结盟了,若能顺利除掉方林海,对他们彼此都有好处,她笃信萧承一定不会拒绝的。 趁秦臻和杜青萝都在为今日宫宴上的事情伤神,陆诗瑶打着巡视铺子的名号肆无忌惮地离开了郡王府,约萧承在一品香见面。 萧承赶过去的时候,陆诗瑶已经在里面坐了半个时辰了。 不怪他来的晚,而是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宫里众人的动向他都得了解清楚,不过这一番动静下来,倒也有不少收获,但陆诗瑶主动约他,难免让他有些惊喜。 “细说起来,这还是小娘子第一次约我,怎么,刚打了一场漂亮仗,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找人一起庆祝了?” “小侯爷想多了,不过是打压了方林海和杜家一把而已,算不上真正的赢。”陆诗瑶认真道。 萧承挑眉,“可是能顺便离间方林海和三皇子,也算是件大喜事了,从今往后,方林海在朝堂上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以方林海的性子,他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即便他找不出证据证明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但我能从方淑仪安排的杀手之中安然逃脱,本身就是个疑点,他必定会起疑心,再说这方林海先前还三番两次的想对白露下手,与我之间有深仇大恨,留着他终究是个隐患,既然你已经将计就计离间了他和三皇子,眼下,正是我们除掉他的好时机!”陆诗瑶凝声说道。 萧承笑着挑眉,“你如此憎恨方林海,应该不单单只有白露这一个原因吧?先前司九曾说过你第一次见到方林海的时候就反应异常,看他就像是看仇人一般,可你在嫁进郡王府之前,与方林海应该从未有过什么交集,难不成你们上辈子有仇?” 陆诗瑶心里一顿,还以为是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了,所以在故意试探她,不过听他最后说话的语气,反倒像是在开玩笑,她顿时也起了逗趣的心思。 “或许我们上辈子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一定呢?不过眼下是真的有仇,杜青萝和方林海都容不下我,一旦杜家和方家结亲,把所有事情都安定好后,势必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与其等他们强强联手,倒不如现在趁他们正心烦意乱之时,先下手为强。” 萧承看着她坚定的目色,便知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只是方林海毕竟是刑部尚书,在朝中根基不浅,即便没有三皇子做靠山,想要扳倒他也并非易事。 如果有妥善的法子,他和五皇子早就动手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不过陆诗瑶会说出这话,便说明她心里是有万全把握的,倒不如听听她的看法。 “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诗瑶勾唇笑道:“方林海身为刑部尚书,这些年应当审了不少冤假错案吧?他是三皇子的爪牙,所行之事也必定是在为三皇子一派谋利,朝中大臣如有不顺从三皇子者,一旦被他们抓到什么把柄,方林海皆会利用刑部尚书的权力给他们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以此来铲除异己,慢慢地壮大三皇子一派的势力,所以,我们倒不如从他这些年审过的冤假错案下手,他当年是怎么给别人安罪名的,如今也得让他尝尝这种滋味儿,不是吗?” 萧承闻言,明亮的眸子蓦然暗淡了许多,只道她终究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哪里晓得朝政的复杂。 “方林海这些年确实是审过不少冤假错案,不过他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很难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再说即便是真的抓到了,他也会把罪过推给下面的人,刑部官员级别分明,而刑部尚书往往是不直接参与案件审讯的,除非是遇到那种重大案子,所以想扳倒他,谈何容易?再说他审理过的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本就不是什么肱骨之人,你以为皇上会在意那些案情的真假吗?” “小侯爷,我以前随父亲做买卖时,父亲说一个好的卖货郎一定要学会察言观色,不同的客官有不同的需求,只有切实猜到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才能把自己手里的货卖出去,如果你不知道客官真正在乎的是什么,那么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大钱。”陆诗瑶突然转了话锋。 萧承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忍不住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笑道:“在小侯爷看来,我对于朝堂之事可能只是一个无知妇人,不过我比小侯爷更擅长抓住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诚然,皇上可能确实不在乎方林海这些年究竟审了多少冤假错案,可是有一个人的案子,他一定会在乎。” 萧承挑眉,“谁?” 陆诗瑶凝目看着他,浅浅启唇,“前兵部侍郎,顾清风,亦即当朝五皇子和九皇子的亲舅舅。” 萧承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99章 一夜之间 陆诗瑶抿唇,“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更知道这件案子一旦闹大后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可是唯有如此才能一举除掉方林海。对世人而言,顾家当年可能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可是顾太傅能在朝堂上以死明志,顾淑妃为了顾氏一族,更不惜舍下两位皇子追随族人而去,足见顾家人性情刚烈,而在皇上心里,你以为他这些年就一点都不介怀此事吗?倘若他真的不介意,便不会禁止外人在他面前提起顾家半字,更不会同意皇后抚养五皇子和九皇子,皇后的身份是一国之母,而五皇子寄养在她名下,这意味着什么,小侯爷心里不是不清楚吧?” 这也是她那日从马场回来之后才想通的事,前世她只知扶持秦臻,从不曾留心过外界之事,不过这锦官城的秘辛却也从秦臻口中听说了不少。 那时候的秦臻对她还是没有隐瞒的,因为他知道她一心一意的爱着他,绝不会做出背叛他、伤害他的事,所以他也乐于同她分享朝堂之事,即便她听不懂也无所谓,因为他要的就是她听不懂,这样便不会将他和三皇子一派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 十几年前,先太子病逝之后,有人在朝堂上举证太子太傅顾老爷子下毒谋害太子,顾太傅便以死明志,而皇上看在顾淑妃的面子上,起初是只判了顾氏一族流放,到底保全了他们的性命。 可没想到判决令刚传下去,那时候身为刑部侍郎的方林海紧接着又状告前兵部侍郎顾清风私通外敌,出卖军中机密,而拿出来的证据则是顾清风身边幕僚的证词。 也正是这一份证词,彻底将顾氏一族送上了绝路。 顾清风是顾家独子,随着顾氏一族的灭亡,朝堂上的阵营也随之更迭,如今经年已过,满城百姓谁还会记得当年意气风发的兵部侍郎。 所有人都以为顾清风是真的私通外敌了,她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前世的时候,秦臻有一次喝醉酒,在她面前醉醺醺地说起顾家,说枉费顾清风刚正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被方林海强行安上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简直可笑至极。 那时她才知道顾清风是被方林海诬陷了,是当年那个幕僚做了伪证。 如今,就是为顾大人洗刷冤屈的好时候了,若要将方林海一击毙命,就必须在皇上心口狠狠插上一刀,让他痛苦,让他知道自己当年是如何被奸臣蒙蔽的,为君者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欺骗,方林海一个小小的计策直接灭了顾氏一族,如今,也该是他遭报应的时候了! 陆诗瑶迎上萧承深邃的眸光,抿抿唇,一字一顿道:“当年方林海之所以能覆灭整个顾氏一族,是因为他手里有顾侍郎身边那位幕僚高焕的供词,皇上下令将顾家抄家后,高焕便不知所踪,不过我曾听秦臻说过高焕从方林海手中保住一条命后,便被方林海送到了漠北月亮城一带,以小侯爷的势力,应该不难把他找出来吧?” 萧承愣愣回神,旋即嗤笑。 “即便把人找出来了又如何?他当年做了人证,害死了顾侍郎,你以为他到如今会改口供吗?这是砍头的大罪,他不会这么做的。” “会不会改口供,也要将人找出来之后才会知道,有志者事竟成,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只在这儿胡想乱猜,那绝对不可能成事,这也是我爹教我的道理。再说如今帮顾侍郎翻案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就算你不在乎,难道五皇子就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吗?”陆诗瑶扬眉问他。 萧承抹了把脸,长长叹出一气。 “与陆小姐合作,还真是惊喜良多啊,连这般隐秘的秘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怕是你心里还藏着不少秘密吧?不知有没有关乎于本小侯的?” 陆诗瑶淡笑,“我会知道这些,也无非是借助了秦臻的关系,至于小侯爷您自己的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若是小侯爷愿意说,我也不介意做一朵解语花。” 萧承挑着剑眉勾唇一笑,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自会告诉你,不过现在还要多谢你告知高焕的下落,但是此人身上牵扯的事情太大,派别人去找他,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打算亲自替五皇子去月亮城跑一趟,明日出发,少不得要在那儿待半个月,至于锦官城这边,你万事多加小心,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立刻让司九去八宝斋找掌柜的,他会想法子帮你的。” 陆诗瑶闻言挑眉,“原来八宝斋是小侯爷的产业。” “不然你以为我纯粹就只是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萧承斜眼瞥她。 陆诗瑶莞尔一笑,她自然不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前世可是一代权臣。 在她嫁给秦臻的第三年,临死之际,萧承便已经权倾朝野了,细算起来,也就只剩下两年半的功夫了啊。 可是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不知道今生的他,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陆诗瑶抿抿唇,眸光忽然暗了下去。 萧承没有察觉,同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陆诗瑶看着窗外晕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却始终生不出观景的好心情。 顾家的事让她深有感触,当年的顾家可谓是如日中天,顾淑妃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顾老爷子又是太子太傅,而顾侍郎又是未来主管兵部的最佳人选,但就是这样赫赫有名的家族,一夜之间就覆灭了。 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为国为民献身,而是死于朝臣的算计和同党的诬陷中,最后身死道消,“恶名”远扬,甚至白白背负了十几年的冤屈。 真正的朝堂究竟是什么样的? 前世的秦臻处心积虑,哪怕靠着陆家的钱财也没能助三皇子登上皇位,可见这条路有多凶险,而萧承能成为一代权臣,背后所付出的岂不比秦臻更多? 明明说好这一世只愿守得陆家一方平安的,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如今的她,反而好像离那个波云诡谲的斗兽场越来越近了。 ………… 翌日一早,司九便传来消息,萧承已经秘密离京了,不过对外言传的理由却是要为定远侯守墓。 第100章 同盟关系 萧承每年都要为定远侯守墓,这是他母亲长公主定下来的规矩,一个死去的人会慢慢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活着的人遗忘,萧承是定远侯独子,长公主这么做的本意,也不过是要警示他不得忘了定远侯过去所建立的功勋。 外人早就对守墓一事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未觉出什么不妥,再说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萧承此举是要去漠北月亮城找高焕出来给顾侍郎洗刷冤屈。 日子好像一下子归于平静了,陆诗瑶也没什么可忙的,每日不过是看看账本,巡视一下铺子,然后暗暗张罗着自己离开郡王府的事。 可是在萧承离开的第十天,碎玉轩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诗瑶看见他的时候,心里虽然觉着奇怪,但顾及到对方的身份,还是将他请到了内室中。 “不知五皇子今日特意来此,所谓何事?” 楚怀玦并未开口,而是凝目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碎玉轩以卖名贵首饰和古董瓷器出名,这小小的一间内室也建造的极为清幽雅致,那些古董花瓶看着虽然不耀眼,但都十分名贵。 林掌柜推门送进来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担忧地看陆诗瑶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地冲自己摇了摇头,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楚怀玦不说话,陆诗瑶也不催,拎起茶壶气定神闲地倒了两杯茶。 她和萧承是同盟关系,萧承要拥护的人又是五皇子,那么关于萧承的动向,五皇子必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今日前来,必定不是来寻麻烦的。 “这是我爹从江南送来的茶叶,五皇子尝尝,虽然比不得宫里的贡茶好,不过江南水土灵,滋养出来的茶叶自带一股特别的清香,五皇子应该会喜欢的。” 陆诗瑶恭恭敬敬地将茶杯推到楚怀玦面前。 楚怀玦端起杯子淡淡抿了一口,挑眉,“味道确实不错,应该是今年采摘的新茶吧?” 陆诗瑶含笑点头,“五皇子不愧是品茶的高手。” “我哪算得上什么高手,不过是母妃喜欢喝茶,所以便跟着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楚怀玦淡淡笑道。 他说的是“母妃”,而不是“母后”,那口中所说的便是顾淑妃了。 顾淑妃去世的时候,五皇子刚满十岁,也是懂事的年纪了,所以比起天真无邪的九皇子,他心里所背负的东西反而更痛苦,毕竟当年的他是眼睁睁看着顾氏一族如何覆灭的。 陆诗瑶凛凛神,温声道:“五皇子若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可以带些茶叶回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 “不必了,比起新茶,我更喜欢喝陈茶,放的时间越久,味道越浓。”楚怀玦温言启唇,目色却渐渐变的空洞起来,“就好像人一样,新人总是比不得旧人珍贵。” 陆诗瑶心里一顿,隐约已经猜到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楚怀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朝她看过来。 “陆小姐,萧承说高焕在漠北月亮城的消息,是你告诉他的,我想知道,关于顾氏一族的旧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陆诗瑶凝眉,“五皇子,顾家出事的时候,我也才一岁,而且远在江南,哪会知晓上京之事?若非嫁进了郡王府,怕是连这桩陈年旧案也不会清楚,所以关于顾氏一族的事,您不该来问我,更何况……”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语调立时沉了几分。 “更何况,五皇子想为顾太傅翻案,并非易事,故人已逝,您又何必执着于此,徒增杀戮?” “你不懂,”楚怀玦苦涩地笑了一声,“陆小姐从小到大过着的皆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你所承受过的最大的怨恨,可能是来自于秦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陆家安在,秦臻也并未对你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但仅仅如此,陆小姐都恨不得离开他,更何况是我?你根本就不明白,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的离开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陆诗瑶听见这话,咬着薄唇很想反驳他。 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呢,上一世的她是怎么死的,而今生的她又是如何强忍着心底的愤怒撑过来的,没人会比她更明白。 正是因为她经历过,所以她才会理解五皇子心里的痛苦,但是顾家的事,又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撼动的? 若非为了扳倒方林海,她根本就不会提起顾侍郎那桩陈年旧案,但五皇子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他们真正所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五皇子,关于顾家的事,我确实所知不多,不过我也劝您一句,若想报仇,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于求成,反而会让敌人有所防备,到时候免不了要引火烧身。” 楚怀玦闻言,淡笑着放下了茶杯。 “看来我今日是白来了,不过陆小姐这话,本皇子放在心上了,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过陆小姐日后若是当真想起了什么重要线索,还请你能如实相告,既然选择了彼此做同盟,我希望我们的同盟关系是相对的。” “小女谨记五皇子所言。” 陆诗瑶颔首起身,不动声色地送他出门。 楚怀玦离开碎玉轩后,林掌柜便诚惶诚恐地围了过来。 “小姐,五皇子突然来此,莫不是在故意寻您的麻烦?” 陆诗瑶好笑,“无缘无故的,五皇子寻我的麻烦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他。” “话虽是如此,可您毕竟已经嫁进郡王府,而秦世子又是三皇子的人,老林只是担心五皇子是在故意寻衅滋事,将对三皇子和秦世子的怨恨发泄到了您头上。”林掌柜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诗瑶闻言,嘴角笑容越发忍不住。 “林叔,您若是当真担心我会被五皇子找麻烦,那就赶紧帮我安排好铺子的事,如此一来,我便也能尽快离开郡王府,自此和世子殿下撇清一切关系了。” 林掌柜见她说起这事,转念又想起她上次让自己买荒地的事,忙从账台下面拿出一张地契。 “这是小姐要的东西,老林都安排妥当了,这二十亩荒地离东风村不远,原本被黑风寨的山贼强占了,可那些人也不会种地,就这样慢慢荒废了。” 第101章 我杀了你 陆诗瑶接过地契看了一眼,随后小心收入袖中。 “有劳林叔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再多不久,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郡王府了...... 在碎玉轩又待了一会儿,陆诗瑶便回郡王府了。 不想刚进府门便听见前厅传来一阵争吵声,是杜青萝和秦臻在吵架,期间还夹杂着杜寒香的哭声。 “姐夫,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嫁给方林海,你就帮帮我吧,或者你带我去见三皇子一面也好,我去找他帮忙,念在过往的情分上,三皇子一定会帮我的......” 秦臻气的脸色铁青,“如今木已成舟,你还去见三皇子做什么!你与方林海之间的婚事已经惊动了皇上,如今嫁不嫁已经由不得你了,你找我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方林海之间的丑事,连带着我在同党面前也失了脸面,人人都说我早就知晓此事却故意欺瞒,甚至还敢动用郡王府的势力强逼方少爷娶你进门,你怎么不想想这些事都是谁惹出来的!” “可是姐夫,我也是无辜的啊!是方林海他欺辱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再说此事还是姐姐先招惹出来的,你们既是夫妻,就必须给我善后,否则大家都别想好过!”杜寒香威胁道。 秦臻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早知杜家上下都是蛮不讲理之人,若非他与杜青萝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就凭杜青萝的出身,如何配的上他! 如今还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真是把他们郡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陆诗瑶站在院子里听着,冷笑一声,抿唇朝后院走。 这一家人的乱子,她可没兴趣插手,再说了,就杜青萝和杜寒香姐妹二人的性子,若是看见她,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只可惜有时候偏偏是事与愿违,她这么大个大活人在院子里走着,秦臻岂会看不见。 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连带着看杜青萝都不顺眼了。 以前从未想过杜青萝竟会如此愚蠢,再和温柔内敛不作妖的陆诗瑶比起来,突然就看到了陆诗瑶的可贵之处,便扬声将她叫了进来。 “瑶儿,今早去哪儿了,怎么半天都没见到你?” 这温柔的语调和方才怒气冲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陆诗瑶敛容淡笑,“妾身出去巡视铺子了,本来是可以早点回来的,只是碎玉轩近来的生意不错,客人一直都没有间断过,所以便耽误了些时辰,望殿下见谅。” “你也是为了铺子的生意着想,我有什么可怪罪的,”秦臻轻轻握起她一只手,“看你这些日子都消瘦了许多,挣钱固然重要,但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子,你身边那两个丫头平日里是怎么照顾你的,小脸都瘦一圈了,她们竟一点都没发现,着实该罚。” 站在后面的白露和冬至闻言,忙下跪求饶。 “奴婢有错,恳请世子殿下恕罪!” 陆诗瑶眯着眼睛淡淡笑道:“殿下,不关她们的事,只是妾身一向吃的不多,加上这锦官城的菜式和江南也不一样,妾身便愈发吃不惯了。” 秦臻闻言,思忖道:“八宝斋有一个专做江南菜的大厨,待会儿你写几道爱吃的菜,让管家送过去,每日照着菜单给你做几道菜,保管一个月之内就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陆诗瑶听着他虚伪的语调,简直要待不下去了,她宁可秦臻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冷冷淡淡的,起码她会舒服自在些。 而不想待在这儿的人又何止陆诗瑶一个,杜青萝见不得秦臻对陆诗瑶温柔万千的样子,妒火一点一点地从心底慢慢燃烧起来,可是秦臻对她正在气头上,她不敢再继续招惹他,只得拉起杜寒香往外走。 可杜寒香今日来此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哪肯真心离开? 从生辰宴那日直到现在,她一刻都没有舒坦过,外面到处都是流言蜚语,所有人都在取笑她,明明她才是受害人,可人人皆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嘴上念着三皇子,背地里又和刑部尚书珠胎暗结。 她多想告诉他们,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没用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的,没有人会关心真正的事实,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骂她丢尽了杜家的脸面,何曾对她有过半点怜惜呢? 可是她不甘心,她可以承受这些流言蜚语,但她绝不能就这样嫁给方林海,否则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只是眼下除了秦臻,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帮忙了。 姐姐总说她与姐夫二人鹣鲽情深,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姐夫都一定会帮她解决,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姐夫心里最在乎的,不也是他们郡王府的脸面? 谁曾真正的在乎过她?谁又会管她的死活? 而这一切又是谁引起的?是陆诗瑶! 去相国寺的路上,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夜晚本该被方林海掳走的人明明是白露,可结果却变成了她,那是因为陆诗瑶设计陷害了她! 陆诗瑶假意派朱嬷嬷投靠姐姐,实则是为了做眼线,好时时刻刻帮她监视着姐姐的一举一动。 到了夜晚,她们就使出一招调虎离山,先是派小沙弥给她送信,说三皇子约她见面,之后又在半路上打晕了她,然后让她代替白露,生生承担了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承受的罪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诗瑶这个贱人害的! 想到这儿,杜寒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恨意,一把甩开杜青萝的手,随后咬牙切齿地朝陆诗瑶奔过来。 “是你,是你害了我,如今你还有脸站在这儿谈笑风生,陆诗瑶,我杀了你!” 话落,她两手便要掐向陆诗瑶的脖子。 秦臻猛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陆诗瑶的手。 好在司九一直在外面守着,见杜寒香要对陆诗瑶不利,迅速冲进来一招打晕了杜寒香。 陆诗瑶倒是没被她碰到,毕竟司九的反应很快,只是难免受了点儿惊吓罢了,可是想起秦臻刚刚刻意松开她的动作,又不禁觉得可笑。 果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啊,上一刻还像个绝世好丈夫似的情深意重的关心她,下一瞬一遇到危险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开了,对这个男人,果然是连半点情意都不值得付出。 第102章 毛手毛脚 秦臻看着晕倒在地的杜寒香,猛地回过神来,看看她,再看看杜青萝,气极咬牙。 “还不赶紧把她带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杜青萝也没想到杜寒香会突然出手,站在原地傻愣了半天,直到听见秦臻的骂声,她才愕然回过神来,随后慌忙将杜寒香扶了出去,一时也顾不上跟陆诗瑶生气了。 秦臻一脸不悦的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转过眸,见陆诗瑶神情淡然地低着头,像是对谁生出了几分怨气一般,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瑶儿,我刚刚……” “殿下方才没有被吓到吧?” 陆诗瑶急声问他,反倒让秦臻愣住了。 明明杜寒香刚刚要打骂的人是她,可她回过神的第一瞬间不是害怕,而是反问他有没有被吓到,打从当年娶她过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多爱自己,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在这府里当一个小小的侧妃。 如今遇到危险,她心里最先想起来的人还是他,反倒是与他有青梅竹马之情的杜青萝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任由她那个无理取闹的妹妹冲过来,即便是出事了,嘴里连一句歉意也没有,细细想来,也真是可笑。 秦臻看着陆诗瑶白皙的小脸,突然开始反省自己这大半年来对她是不是过于苛刻了? 她的出身虽然谈不上多尊贵,可到底还是爱他的,而且眼下他也正是需要陆家的时候,他先前几次站在杜青萝那边,由着杜青萝去折腾她,她心中却是半点怨言都没有,足见她对他的情意。 或许,让她生下他的孩子也不错,最起码孩子可以将他们两个捆绑的更亲密一些,到时候陆家就是想不帮他都难了。 想到这儿,秦臻温笑着拍了拍陆诗瑶的肩膀。 “我没事,青天白日的,杜寒香不敢行凶杀人,倒是你,方才应该被吓坏了吧?我让管家待会儿买一些补品送到你那儿,今天晚上,我去潇湘院陪你一起用晚膳。” 陆诗瑶闻言,眉眼立时一沉,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听的出来,成亲大半年都没见他踏足过潇湘院半步,今天突然要去,说到底,还不是存着他自己的私心打量? 陆诗瑶心底泠然一笑,面上却装作害羞之色浅浅颔首。 “好,妾身定会让冬至她们好好准备。” 秦臻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送她出去,不过也仅仅是送到院子里便推脱有事走了。 陆诗瑶见怪不怪,只是想起他今晚要在潇湘院留宿的事,有些心烦意乱。 白露却表现的很高兴,小丫头没那么多心眼儿,只是见秦臻突然对陆诗瑶换了一副性子,以为陆诗瑶马上便要得宠了,所以替陆诗瑶开心罢了。 “小姐,您说世子妃这回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她妹妹说亲也就罢了,还打着郡王府的名号,如今惹得世子殿下心中不快,看她以后还怎么在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她和世子殿下如何,那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终究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岂会因为这一桩小事就生分了。”陆诗瑶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 白露却撇着嘴说:“不管现在有没有生分,如今世子殿下最看重的便是小姐您,殿下今晚还要来咱们潇湘院呢,奴婢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以免又惹得殿下心中不快。” 陆诗瑶想起秦臻要来留宿的事就头疼,苦想半天,眸中突然浮起一抹亮光。 “冬至,你想个法子把世子殿下今晚要去潇湘院的事传出去,务必要传进世子妃耳中。” 冬至闻言,心里有些不赞同。 “小姐,这样不好吧?世子妃本就在气头上,若是让她知道世子殿下去了咱们那儿,岂不要更生您的气了?到时候她万一再做点什么,奴婢只怕您会有性命之忧……” “放心,在郡王府,她还不敢直接对我下杀手,你尽管照做就是。”陆诗瑶淡定道。 白露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世子殿下好不容易才去咱们潇湘院一趟,世子妃不能那么小气吧?她先前霸占世子殿下的时候,咱们小姐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这次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了,管她会不会生气,直接气死过去才好呢!” “你呀,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没规矩的嘴!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隔墙有耳,若是让人听见你在背地里诅咒世子妃,世子妃岂能轻易放过你?”冬至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白露不在意地反驳道:“反正还有司九在嘛!他武功这么高,暗中有没有在偷听咱们的话,他岂会不知道。” 冬至笑着摇摇头,拿她简直没办法,收到陆诗瑶的示意便先行退下了。 而彼时的栖梧院内,杜青萝正坐在床前给杜寒香擦脸。 司九下手的力道也不知道有多重,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香儿还是没有醒过来,若不是这儿离不开她,她早就冲到潇湘院找陆诗瑶算账了。 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打伤香儿,当真是活腻了! 桂嬷嬷引着一位老大夫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见杜青萝苦苦守着床前,心中也觉得苦涩。 “世子妃,大夫来了,还是让他先为二小姐诊看一下吧……” 杜青萝闻言,慌忙起身。 老大夫背着药箱上前,诊过脉,又翻起杜寒香的眼皮看了一下,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捋了把胡须。 “世子妃不必担心,二小姐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身子并无大碍,过一会儿便醒了,只是这段日子必要照顾好二小姐,忌焦忌躁,这孕妇怀孕头三个月是最重要的,如若有什么闪失,非但胎儿不保,恐怕二小姐也会有性命之忧……” 杜青萝神色恹恹地点头,敛眉示意桂嬷嬷送大夫出去。 过了一会儿,雪兰端着一碗参汤默默走进来,见杜青萝抿着薄唇在桌前坐着,想起自己刚刚在灶房听到的事,神不守舍地将参汤放到了桌子上,哪想到一时没注意,反而把汤弄洒了。 杜青萝不悦皱眉,“雪兰,你怎么回事,干个活都毛手毛脚的,如今是不是连你也敢给我脸色看了!” 雪兰慌忙跪下,“世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奴婢方才在想事情,一时没注意,这才把汤弄洒了,奴婢马上把这儿收拾干净……” 第103章 只觉可怜 杜青萝斜着眼看她,“我这儿已经一团乱了,你不知为我分忧也就罢了,还有心思想别的事,真不知道我养你有什么用!” 话音落罢,她又气闷地踢了雪兰一脚。 雪兰不敢喊疼,只得咬着薄唇重新跪好。 “世子妃,奴婢、奴婢所想的就是您的事啊,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在灶房熬参汤时,听见两个烧火丫头说世子殿下今晚要去潇湘院用膳,还说、还说那陆侧妃从今往后只怕会更得宠了,所以奴婢才一时失了心智……” “你说什么?世子殿下今晚要去潇湘院?!”杜青萝顿时抓狂了,“他怎么能去潇湘院,他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宠爱陆诗瑶半分的,他也说过郡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我生的,如今才过去多久,他自己说过的话竟然全都忘记了吗!” 雪兰见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忍不住也哭了。 “世子妃,您一定要沉住气啊,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闹,否则传进世子殿下耳中,只怕殿下又要对您不满了啊……” 桂嬷嬷从外面进来,见主仆二人个比个哭得厉害,一时有些懵。 “世子妃,这、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二小姐又出了什么事?” “嬷嬷……”杜青萝咬着贝齿朝她走去,“怎么办,殿下今晚要去那个贱人的潇湘院,他不要我了,我往后该怎么办啊!” 她和秦臻这么多年的情分,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失宠的一天! 之前成亲的时候,他明明说过他只爱陆诗瑶的钱,根本就不爱那个贱人的,可是才不过半年的光景,他就对那个贱人另眼相待了,殿下怎么能这样! 桂嬷嬷乍一听见杜青萝的话,一时也有些震惊,不过到底是个经过事儿的人,很快便缓过神了。 “世子妃,陆侧妃也是殿下的女人,殿下去她那儿留宿,不过是件寻常之事,您又何必在意,殿下今日才同您置过气,若是让他知道您在屋里闹腾,只怕又要心生不满,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哭,陆侧妃同后院那几个姨娘是一样的,哪怕再得宠,在您面前不照样还得卑躬屈膝……” “我不管!殿下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欢陆诗瑶!” 杜青萝大喊大叫着甩开桂嬷嬷的手,妆容已经被泪水哭花了。 “嬷嬷,你知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你根本就不明白殿下的心思,陆诗瑶和后院那些个姨娘也不一样,她尚不得殿下喜欢时,便可凭着一己之力成为郡王府的侧妃,倘若她真得宠了,到时又岂会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决不能让殿下去她那儿!” “世子妃……” 桂嬷嬷无奈叹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杜青萝凝目想了想,垂眸间看见地上被摔碎的碎瓷片,心下一狠,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瓷片,咬着牙在手腕上用力划开一道血口。 桂嬷嬷和雪兰立时吓坏了。 “世子妃,您这是做什么啊,就算您心里再生气,也决不能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老奴怎么办……” 杜青萝咬着薄唇慢慢坐下来,头上渐渐冒出一层冷汗。 “桂嬷嬷,去,去请世子殿下,就说我受伤了,伤的很严重,他若是再不来见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桂嬷嬷看出她的心思,无奈叹气,“世子妃,您又何必如此……” 杜青萝眯着眼苦笑,“若不这么做,我还能怎样呢?嬷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允许自己输,尤其是输给陆诗瑶,你快去找世子殿下,去啊!” 桂嬷嬷默叹一气,拿她没办法,只得匆匆跑了出去。 哪曾想到了书房,外面的人却拦着不让她进去。 “殿下正在忙公事,不便出来,再说就算他出来了,想来也不会见世子妃,世子妃先前都做过什么事,嬷嬷也不是不清楚,如今还嫌殿下不够烦心吗?您还是回去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否则殿下怪罪下来,被责罚的可不单单是我们。” 桂嬷嬷闻言,心知这会儿是不可能将秦臻请出来了,只得又匆匆回到栖梧院。 雪兰刚把杜青萝的伤口包扎好,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种有经验的大夫,一道血口包扎的乱七八糟,鲜血还在往外流着。 桂嬷嬷见状拧眉,“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这些丫头的,连个伤口都不会包扎,还不赶紧请大夫去!” 雪兰也不敢有半句狡辩之词,慌不择乱地跑了出去。 杜青萝却用力抓住桂嬷嬷的手腕,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样,世子殿下来了吗?” 桂嬷嬷摇头,“殿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外面的人守着,根本就没让老奴进去。” 杜青萝闻言咬牙,“我早该料到的,殿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哪会见我院子里的人,既然那些下作东西不让你进去,那我就自己去,我就不信他们连我也敢阻拦!” “世子妃,您还受着伤呢,哪能去书房,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雪兰将大夫找来,确认您这身子无碍后,老奴就跑到书房前等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一定把世子殿下给请过来!”桂嬷嬷急切道。 杜青萝对自己下手重,流了不少血,这会儿的身子异常虚弱,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眼花的,站都站不稳了,更别说走路了。 听见桂嬷嬷的话,她只得又泄气地坐下来,一脸恳求地紧紧抓住桂嬷嬷的手。 “嬷嬷,您一定要记住答应我的事,无论用什么办法,今天也必须将殿下带过来,决不能让他去陆诗瑶那儿,知道了吗?” “老奴知道,世子妃尽管放心,老奴绝不会让您失望的。”桂嬷嬷郑重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儿,雪兰神色匆匆地将大夫请进来,伤口换过药,又重新包扎好后,杜青萝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桂嬷嬷看看她,又转眸看看床上照旧昏迷不醒的杜寒香,只觉可怜。 世子妃和二小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这姐妹二人的性子是霸道了些,可所做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只是万万没想到,如今两姐妹的处境竟是一个比一个可怜…… 第104章 自缢树上 桂嬷嬷摇头叹了口气,嘱咐雪兰仔细在这儿守着,自己则又去了前院。 她这一次倒是没有硬闯书房,而是静静在外面等着。 直到夜幕渐渐降临,秦臻才不疾不徐地开门出来。 桂嬷嬷赶忙跑上去,“世子殿下,求求您救救世子妃吧,世子妃就要死了!” “胡说什么鬼话,先前世子妃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快死了!桂嬷嬷,我念你是世子妃身边的老人,平日里总会宽容你半分,但你若是再敢这么没规没矩的,莫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秦臻恼火道。 桂嬷嬷苦着脸哀求道:“殿下,老奴真的没有说谎,世子妃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此刻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求您快去看看她吧!” 秦臻凝目盯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话,凛凛神,转眸便朝栖梧院跑去。 刚到院门口,便听见屋里的雪兰在哭喊世子妃。 秦臻心神一震,拔腿便冲了进去。 “萝儿!” 雪兰听见他的叫声,立时从软榻前转过身,如同看到主心骨一般高高喊了一声。 “世子殿下,您总算是来了,世子妃她昏过去了,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求您快来看看她吧!” 秦臻凝眉上前,只见杜青萝脸色苍白地在软榻上躺着,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棉布,一时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几声。 可是杜青萝却始终都没有醒,反而是昏睡了大半天的杜寒香悠悠睁开眼睛,一下床,见杜青萝睡在软榻上,不禁纳闷儿。 “雪兰,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雪兰正要开口,秦臻却愤然扭过头。 “怎么了,还不是被你害的!若非为了你那点事而劳心劳力,你姐姐又岂会一时想不开而弄伤自己!” 杜寒香见他一股脑地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推,心生委屈。 “我姐姐弄伤自己关我什么事,姐夫,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姐姐瞎出馊主意把我害成了这副样子,我可曾怨过她?你不要忘了,我有今天都是谁害的!” “所以你姐姐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已经向你赎罪了,你还要怎样!她变成这样,你甘心了?杜寒香,我知你也是个可怜人,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委屈就将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嫁给方林海有什么不好,他是堂堂刑部尚书,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倘若你能一举得男,日后自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杜寒香失控大吼,“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方林海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们逼着我嫁给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着想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他的,死都不嫁!” 秦臻拂袖冷哼,“嫁不嫁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如今有皇上授意,你就是不嫁也得嫁,除非你能眼睁睁看着整个杜家为你一时的怨气而灭亡!总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桂嬷嬷,送二小姐回去,从今往后不准她再来找世子妃!” 桂嬷嬷为难地皱皱眉,默默走到杜寒香面前。 “二小姐,老奴还是先送您回去吧........” “不用你送!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烦别人担心,滚开!” 杜寒香不客气地推桂嬷嬷一把,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桂嬷嬷不放心想追,却被秦臻叫住了。 “让她走,连郡王府都不放在眼里,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桂嬷嬷没法子,眼睁睁看着杜寒香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片刻之后,空中雷声大作,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杜寒香一个人走在街上,四周黑沉沉的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伴着几道震耳欲聋的打雷声,她吓得尖叫一声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了一团,心中顿时浮起一丝悔意。 她不该这么意气用事的,明知道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敢一个人跑出来,如今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爹娘会不会担心她。 应该.....不会的吧? 爹说她是杜家的耻辱,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根本就不配当杜家的女儿,可那件事难道是她自愿做的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把过错推到她头上啊! 如果大哥还在,绝对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雨越下越大,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路,杜寒香只好躲到一棵梧桐树下,整个人又冷又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突然之间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更不会在意她的意愿,他们只知道保全自己的名声,可是她呢?她往后又要怎么办? 杜寒香越想越委屈,眼泪伴着雨水肆意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蓦然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身上带着冷冽的气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杜寒香有所察觉地抬起头,瞧见那人的正脸后,眸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厌恶。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送你上路。” 黑影阴侧侧地笑了一声,话落间,一条长绳突然死死缠住了杜寒香的脖子,速度快的根本就没让杜寒香反应过来...... 同一片夜空下,风声瑟瑟的潇湘院内,陆诗瑶看着一桌已经彻底凉透的饭菜,面无表情地起身。 “冬至,把菜都撤下去吧,世子殿下今晚不会过来了。” 冬至颔首上前,白露却撇着嘴愤愤不平。 “一定又是世子妃耍的把戏,司九说栖梧院一下午请了两次大夫,肯定是世子妃假借生病的烂借口把世子殿下给留在她那儿了!” 陆诗瑶淡笑,“算了,殿下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让人觉得慎得慌,你们把这里收拾好就赶紧去睡吧。” “奴婢知道了......” 冬至浅浅应了一声,拉着满心不甘的白露退下。 陆诗瑶站在窗前看了会儿雨,直到困意袭来,便回床上睡觉了。 ............ 翌日一早,一道凄惨的哭喊声突然响彻郡王府后宅。 秦臻还趴在床前睡觉,昨夜为了照顾杜青萝,他近乎一宿都没有睡好,直到天亮时分才彻底睡过去,没成想又被这叫声给吵醒了。 他一动,杜青萝紧跟着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秦臻坐在窗前,心里不禁大喜,刚要开口同他说说话,桂嬷嬷却惊慌失措地从外面冲进来。 “世子殿下,世子妃,不好了,二小姐自缢了!” 第105章 实属罕见 “什么!”秦臻愕然从凳子上站起来。 桂嬷嬷红着眼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二小姐昨夜没回家,老爷和夫人误以为是世子妃将她留在郡王府过夜了,直到今早差人来接她回去,老奴才知道她根本就没回家,便匆忙带着人去外面找,没成想、没成想却看见二小姐吊死在了主街的梧桐树上!” 秦臻指尖轻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桂嬷嬷。 而杜青萝则哀嚎一声,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跑了下来。 “桂嬷嬷,你在骗我对不对,香儿怎么可能会死呢,她素来惜命,哪怕当初遇到那种事也从来没有想过死,如今怎么可能会死!” 桂嬷嬷长长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根本就止不住。 “世子妃,此事是真的,老奴亲眼看见了二小姐的尸体,她真的死了......” 这是她的错,如果昨夜能执意送二小姐回去,二小姐便不会想不开自杀了,是她错了! 杜青萝双肩一颤,难以承受住这剧痛的打击,两眼一翻便再度晕了过去。 秦臻慌忙将她抱到床上,手忙脚乱地吩咐桂嬷嬷去找大夫。 与此同时,刚从床上醒过来的陆诗瑶也从司九口中听说了杜寒香自杀的消息。 不过这件事发生的如此突然,陆诗瑶倒没有单纯地认为杜寒香是自杀。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昨日还恨不得要杀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自杀?再说她是杜家的千金小姐,就算要死,也一定会死在杜家,毕竟她和方林海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哪会大半夜的冒着雨跑到大街上上吊,未免也太让人奇怪了。” 司九闻言凝神,“小姐的意思是,杜二小姐是被人害死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还要详查,你应该有联系五皇子的法子吧?将此事告诉他,让他秘密调查,倘若杜寒香真是被人害死的,那么这个幕后主使,对五皇子一定会很有用。”陆诗瑶淡淡笑道。 司九凝眉不解,“属下不明白......” 陆诗瑶挑眉看他,“我问你,杜寒香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司九凝神想了半天,眸子立时亮了。 “是方林海!他不想娶杜寒香过门,可是碍于皇上的圣威,他不得不从,但眼下杜寒香已经死了,他就不需要娶一个闹的他家宅不宁的女人了,而他和杜寒香之间的那点丑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世人淡忘!” 陆诗瑶勾唇笑道:“所以啊,这杜寒香究竟是不是自杀,还真不能妄下结论......” 不过杜寒香死的也确实无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方林海的牺牲品,杜家这下怕是要彻底一蹶不振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陆诗瑶所预料的那样,杜家上下知道杜寒香自缢的消息后,已经哭成了一片。 杜老爷和杜夫人接连丧子又丧女,受不住打击,再度病倒了,若非杜青萝还强撑着一口气,怕是连杜寒香的丧事都无人操办。 不过她下葬这天也根本无人去送灵,朝中大臣皆是拜高踩低之辈,眼见杜家不行了,哪还会关心杜家之事,而方家那边由始至终都没人露面,好像全然忘记了和杜家结亲一事一般。 至于杜寒香身死的真相,五皇子也并未查出什么结果,毕竟杜寒香死在深夜,街上又没人,加之下了一夜的雨,即便案发现场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早就被雨水给冲没了,毫无痕迹可寻。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杜青萝都沉浸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之中,本就受了伤,后来硬撑着办完杜寒香的丧事后,身子彻底撑不住,直接病倒了,在床上一躺便是大半个月,郡王府的一切事宜只得暂时交给陆诗瑶打理了。 ............ 在杜寒香去世的第二十天,萧承从月亮城回来了。 他的行踪很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若不是陆诗瑶晚上准备就寝的时候听见有人敲窗户,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已经安然无恙地归来了。 萧承拿着一只精致的小锦盒站在窗外浅笑吟吟地看着她,陆诗瑶没有穿外衫,被外面的夜风吹的有些冷,只好寻了件披风披上。 “小侯爷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此行十分顺利。” 若是没有成功把高焕带回来,他的心情也不会这么好了。 萧承踱步上前,将手中的锦盒送给她,“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陆诗瑶困惑凝眉。 萧承勾唇,“你看看就知道了。” 陆诗瑶蹙着秀眉将盒子缓缓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颗靛蓝色的石头,不过打磨的锃光透亮,如同一滴硕大的雨珠一般,上面还穿着一根银丝做成了坠子,那背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陆诗瑶心念微动,眸子隐隐发亮。 “这是孔雀石?” 萧承本来还想好好地跟她说道一下的,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反倒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 “小娘子果真是见多识广。” “我爹做南北生意,陆家有一个专门去漠北卖货的商队,将我们江南的丝绸和茶叶卖给当地人,然后再买一些他们那儿的新鲜物件拿回来卖,这孔雀石在当地算不得多贵重的东西,不过寓意好,保平安的,而且在锦官城也比较少见,这莫不是小侯爷送给我的见面礼?”陆诗瑶同他打趣。 萧承挑眉,“怎么,不喜欢?” 陆诗瑶郑重其事地点头,“喜欢,小侯爷送的东西,我岂会不喜欢,珍珠翡翠见多了,最难得还是这份心意。” 毕竟秦臻这两辈子加起来还从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呢。 而小侯爷与她身为同盟,本没必要送她礼物,可他出去一趟居然还惦记着她,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陆诗瑶温笑着将孔雀石收下,也幸好这份礼物不贵重,否则她还真不一定会收。 萧承瞧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便知自己这份礼物送对了。 原先也不是没想过选一样当地的名贵物件送给她,只是她身为陆家大小姐,从小到大怕是也见不少稀有罕见之物。 再说她如今还是郡王府的侧妃,他一个小侯爷,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突然给她送礼物,她必定又要多想了,所以在月亮城转悠了几日,他才寻到这一件最合适的礼物。 一块孔雀石也不过十两银子,可是寓意好,在锦官城又实属罕见,送给她最合适不过了。 第106章 世有轮回 陆诗瑶将礼物收好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羞怯。 “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小侯爷怎么总盯着我?” 萧承闻言摇头,“没有,只是一时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罢了。” 陆诗瑶见怪不怪地抿了下薄唇,嘴角缓缓翕动。 “小侯爷此番可是将高焕也带回来了?” 提起高焕,萧承的目光顿时变了几分,瞧着有些冷冽,也不知是何故。 “一个叛徒,提他做什么,若不是为了给顾侍郎翻案,早在月亮城见到他时,我便要了他的性命了,不过他如今也并未好到哪儿去。” 陆诗瑶其实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若非是高焕做了假供词,顾氏一族根本就不会被灭门,只要族人还活着,就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便洗刷了顾侍郎的冤屈,当年那个刚正不阿的顾侍郎也早已变成地下的一抔黄土,哪里还能看得见呢? 前世她父母惨死,陆家财产尽数落入秦臻之手时,她何尝不想杀了秦臻?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恨不得拿把刀去杀了秦臻。 只是她比顾侍郎幸运,因为她还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可是顾家却再也不可能重来了…… 陆诗瑶轻轻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萧承。 “那小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带高焕去见皇上?” “不着急,此事还要仔细谋划,如果冒然带高焕进宫,必会引起皇上的怀疑,当今圣上的疑心有多重,你是知道的,虽然顾侍郎确实是冤死,可如若让皇上察觉到是我们故意带高焕进宫,他一定会想当然地认为我和五皇子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秘密调查顾家一事,到时候即便顺利铲除了方林海,可我们自己也难免惹上一身腥。”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赞同地点点头,暗忖片刻,忽然启唇。 “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小侯爷看看可不可行。” 萧承挑眉,“什么主意?” 陆诗瑶抿唇,“让高焕主动去找方林海。” 萧承的脑子反应的也快,不过眨眼之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是想让方林海主动犯错?” 陆诗瑶点头,“不错,不过这计划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三皇子,与其让皇上疑心五皇子,倒不如转换目标,主动引三皇子上钩,同时还能挑拨三皇子和秦臻的关系。” 萧承有些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陆诗瑶咬咬唇,突然凑到他耳边将她的计划仔细说与他听。 萧承心念一动,顿时笑开。 “好一出连环计,小娘子这般智谋,生在女儿身确实是可惜了,如若你登上朝堂,怕是就没有本小侯的容身之地了。” “我与小侯爷乃是同盟,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帮衬小侯爷的,您不必担心。”陆诗瑶故意打趣道。 萧承勾唇笑了笑,继而扬眉,“你这计划固然很好,不过还有一环没有安插进去。” 陆诗瑶拧眉不解,“小侯爷指的是什么?” “杜寒香死了,依据五皇子这大半个月的调查,凶手多半是方林海,只是没有证据,便不能定他的罪,若杜寒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女子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朝臣之女,她的姐姐还是郡王府世子妃,你说若是杜家知道杜寒香是方林海杀的,能轻易放过他吗?”萧承挑眉问她。 陆诗瑶眸子深邃地抿了下薄唇,“可是五皇子之前也说过他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如何就能确定是方林海杀的人?总不能让他亲口承认是他杀了杜寒香吧?” 萧承笑了笑,指尖放在窗台上轻轻叩响。 “说不定,我真能让他亲口承认呢?” 陆诗瑶迎上他笃定的神色,不禁莞尔一笑。 “那小女就静候小侯爷的佳音了。” “放心,有我出手,必不会让你失望。” 萧承挑眉笑笑,见她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忽然又柔和了目色。 “夜里天寒,我就不多待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小侯爷慢走。” 陆诗瑶没有看出他眼底的关心,浅浅颔了下首,目送他飞身离开后,便关上窗户躺回床上。 那只装着孔雀石的锦盒被她放在了枕头下面,既是保平安的,自然要离她近一些才行。 虽然她也知道单凭这一块石头根本就保不了什么,不过也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有它在,总归会安定许多…… 半个时辰后,萧承的身影在定远侯府后院缓缓落下,蓝烟早早在院子里等着,见他回来,不慌不忙地拿着一只暖和的小手炉上前。 “夜里天寒,公子怎么出去那么久?” 萧承淡淡启唇,“办了点私事,那个人呢?” 蓝烟扬眉,“还在书房关着,照公子的吩咐,奴婢每隔半个时辰便喂他喝了一次药,不过看那样子,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体内的毒十分霸道,若非有漠北的天山雪莲撑着,恐怕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从他做伪证的那一刻起,便应预料过会有今天,方林海怎么可能会让他安安稳稳地活在世上。” 萧承鄙夷地笑了一声,拿着手炉往书房走。 甫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十分冲鼻。 桌案前的软榻上躺着一个鬓发灰白的男人,整个人瘦的如同一具皮包骨头一般,身上的衣服也穿的破破烂烂,头发散碎披在肩上,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双眸子看起来空洞无神。 他便是高焕,当年以一己之力害了整个顾家,如今这般,哪还有半点当年意气风发的谋士之姿。 世有轮回,兰因絮果,烦是造过孽的人,皆不能幸免。 萧承进去的时候,高焕正痛苦地躺在软榻上颤抖,听见轻微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挪着僵硬的脖子朝他看过来,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小侯爷,我大限将至,您又何必如此执着?即便为顾兄翻了案又能如何?结果也不过是徒增杀戮罢了,你们人人都以为当年是我背叛了顾兄,可你怎么不想想,当年的顾家已是阶下囚,我身为顾兄的幕僚,又会好到哪儿去?即便我不为自己着想,终归也要为自己的家人好好想想,我、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受罪……” 第107章 讨个公道 “所以呢?这就是你背叛顾侍郎的理由?”萧承眯着眸子看他,“高焕,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没用的废话,如今我既然将你带回来了,你就该知道自己是有用处的,方林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年你做伪证背叛了顾侍郎,事后又被方林海送到月亮城,一辈子都不得回京见自己的亲人,你以为方林海会让他们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事实呢?” 高焕指尖一颤,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反驳他。 “事实确实是方林海善待了他们!方林海答应过我,绝不会让他们吃半点苦,我年年都能收到家人寄去的家书,方林海不可能骗我的!” “果真是个蠢人,”萧承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从怀中拿出几张纸,“这些,是方林海在城郊附近置办的宅子,早些年确实有一户高姓人家住了进去,不过没过几年便被方林海赶了出来,一家老小居无定所,便安身在城外的一座茅草屋中挑水种田,哪想到方林海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时常让人上门惊扰打骂,那家的老太太最后受不住刺激,于一个寒冷的冬夜暴毙身亡了。” “你撒谎!”高焕瞳仁一缩,突然激动地吼叫起来,“小侯爷,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反戈方林海,他既答应过我会帮我照顾家人,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确实是说到做到了,在你离开锦官城的头五年,你的家人衣食无忧,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不过比起这城里的大半百姓,到底还是富庶的多,不过方林海留着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留下他们给你写的家书罢了,这些家书本该是一个月给你寄一封的,可后来却变成了一年一封,难道你就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什么?”萧承敛眉质问他。 高焕喉结动了动,突然说不出话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承轻飘飘地说道:“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方林海的意思,你心里也十分明白,你母亲死后,家中只剩下你的妻子和女儿,方林海见你妻子生的貌美,有心欺辱她,结果你妻子不堪受辱,当场便投井自尽了。 而你的女儿,当时也不过仅有三岁,却被方林海卖进了飘香楼做了最卑微的官妓,你若想见她,我倒也可以安排你们父女见上一面。” 高焕听见这话,身子抖动地更厉害了,眉眼之中甚至迸发一抹强烈的恨意来。 “你既然知道她在受苦,为何不救救她,茵茵还是个孩子,她又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不救她啊!”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当年你背叛顾侍郎的时候,可有想过整个顾家都是无辜的?可有念及过顾氏一族枉死的孩子们?如今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救你的女儿?再说你女儿被卖进飘香楼时,本小侯也不过五岁,直到前些日子才从一位好友口中听说了你和你女儿的下落,否则你以为我又怎么可能会那般精准无误地跑到月亮城去寻你?” 萧承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想起顾家当年的灭门案,费了极大的努力才强忍住动手杀了他的冲动。 “再说你自己,你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受不了漠北那种苦寒之地才会患病多年,殊不知是方林海给你下了毒罢了,若非你命大阴差阳错地吃了一株天山雪莲,早在十年前便化成一具白骨了,如今本小侯还要费心为你诊病,高焕,细细说来,你这命可比顾侍郎好多了。” 高焕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凄声苦笑起来。 “命好?是啊,能在世间苟延残喘地多活了十几年,我确实是比顾侍郎好多了,可是又好到哪儿去了?我早就知道方林海绝非善类,只是他当时拿着我亲人的性命做要挟,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你以为我当真愿意背叛自己的主子吗,你错了,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顾侍郎能好好活着!可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我的家人,我只能这么做!” 萧承听见这话,凛凛神,并不做回应。 如果换作是他,他自然也舍不得自己的亲近之人,不过动乱之中必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更何况,他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等两难的处境之中。 高焕长长叹了口气,敛眉看看一侧明亮的烛光,目色突然坚定起来。 “小侯爷,你想利用我去扳倒方林海,可以,我答应您的请求,但是您也必须答应我,事成之后,把我女儿从飘香楼赎出来,只要她下半辈子安稳无忧,我就替您谋事,否则,我宁可现在就咬舌自尽!” 萧承嗤笑,“威胁这招对我没用,我既然把你带回来,你就必须照我的意思去办,否则,我保证你女儿会过的比现在更惨。” “你敢!”高焕恨恨咬牙。 萧承玩世不恭地挑了下眉,“你倒是看看我敢不敢?方林海当年没有即刻杀了你,应该也是担心自己会被外人察觉到,不过动点小手段将你的性命拿捏在手掌心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如今的事实就摆在你眼前,高焕,你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吗?” 高焕被萧承几句话弄的悲愤欲绝,咬咬牙,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小侯爷,我便依你所言,不过我女儿的命,你必须救,否则,我便在世人面前宣扬这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 “我说过了,威胁这招对我没用,你女儿有今天,皆因你而死,就算要救,也应当由你亲自去救她,能不能保她一个自由身,就看你怎么做了,高焕,可千万别让本小侯失望。” 萧承眯着眼冷笑一声,而后便拂袖出去了。 高焕躺在软榻上剧咳不止,想起自己惨死的老母和妻子,再想想如今还在飘香楼受苦的女儿,一时间悲痛欲绝,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他不能死,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他就再也不能为亲人报仇了! 还有他的女儿茵茵,茵茵要一辈子都待在那个肮脏的地上,这一生就彻底毁了! 是方林海骗了他,如今,也是时候向方林海讨个公道了! 第108章 遇上女鬼 主屋内,萧承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悲痛声,眉峰一挑,随后心情大好地躺回了床上。 高焕家人的事,亦是陆诗瑶告诉他的,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秦臻和方林海交好的缘故才会知晓这些,可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陆诗瑶嫁进郡王府后并不得秦臻宠爱,如此隐秘之事,秦臻又怎么可能会告诉她,再说方林海做的这些事,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知晓内情,毕竟当年的方林海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而三皇子尚未成器,方林海与秦臻也并不认识,又岂会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秦臻自露马脚? 当年方林海状告顾侍郎之后,就一举得利被皇上升为了刑部尚书,之后才慢慢地归属到三皇子的阵营中。 所以高焕做伪证的事情,连秦臻和三皇子都不知晓,陆诗瑶又是如何知道的? 再说高焕的女儿在飘香楼做官妓一事,他在飘香楼不是没有安插暗桩,可是他的眼线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里面的茵茵姑娘是高焕之女,陆诗瑶一个嫁进锦官城不过半年的人,又岂会知道? 这些事情,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看来找个机会,他还是得好好探一下陆诗瑶的老底儿。 ………… 翌日一早,陆诗瑶照旧带着丫鬟上街巡视铺子,不过刚走到前院便和秦臻遇上了。 自那晚秦臻被受伤的杜青萝突然叫走后,这大半个月来,秦臻几乎夜夜都宿在栖梧院,毕竟秦臻对杜寒香的死也要付一部分责任的,那晚若不是他和杜寒香吵了一架,若不是他阻止桂嬷嬷去送杜寒香,杜寒香也不会出事。 人人都以为杜寒香是自缢的,包括秦臻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心怀愧疚,可事实上呢? 他应该庆幸,庆幸自己那晚及时阻拦了桂嬷嬷,否则当晚死掉的就会是两个人了。 不过现在陪着杜青萝也挺好的,起码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去潇湘院了。 陆诗瑶很快收回遐思,俯身向秦臻行礼。 “妾身见过世子殿下。” 秦臻负手看她,“瑶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关于府里的内务之事,就多多靠你操劳了,平日里多注意身子,再累也别忘了休息。” 陆诗瑶浅浅含笑,“多谢殿下关心,瑶儿会注意的。” 秦臻抿抿唇,突然又转了话锋。 “对了,过些日子是三皇子的生辰,我想给他备一份厚礼,你今日把府里的进项账单整理出来,给我个定数,也免得我到时候不知道该备下多少银子合适。” 陆诗瑶心念一动,知道他这是要查账了,也幸好她早有准备,便故作镇定地笑了一声。 “是,妾身待会儿回来后,自会将几家铺子这一个月来的收支进项整理好。” 秦臻满意地点了下头,“你做事,我素来放心,好了,若没其它事,你就先出去吧,我还要去栖梧院看看萝儿,她近些日子精神不济,病情始终不见好,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陆诗瑶语气温淡地回了一句,而后俯身告退。 离开郡王府,主仆三人便上了马车。 白露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突然有些感慨。 “真没想到杜二小姐突然就死了,虽说那方尚书不是什么好人,可活着总比死了强啊,若我经历杜二小姐那等事,便是心里再苦,也必定会咬牙活着,然后蛰伏在方林海身边伺机报仇,就这么死了算什么,只会是亲者痛而仇者快。”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念一动,眸子定定地望向了白露。 上一世的白露遭遇的可不就是杜寒香的事,可她被方林海狠狠折磨一夜后,到第二天就被方夫人活活吊死了,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某种意义上而言,杜寒香比白露幸运多了,起码她背后还有一个小有势力的母族可以帮她报仇。 可是白露呢?若是离开她这个小姐,就彻底无依无靠了,哪怕有朝一日不明不白地死了,也不会有人为白露流一滴泪,毕竟对外人而言,白露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罢了。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可以保护她身边亲近之人。 就像白露说的那样,哪怕受尽折磨尝尽委屈,也一定要咬牙活着,决不能做出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碎玉轩门前缓缓停下。 陆诗瑶进去审了账本,又做了些其他安排,随后又转道去了一品香。 去的次数多了,里面的掌柜已经认识她了,不需要陆诗瑶提点,掌柜的便吩咐小二引她上楼。 不成想刚走到楼梯口,临近一张桌子上突然传来一阵谈论声。 “你就听我的,杜二小姐的死肯定和五皇子脱不开干系,我那天晚上喝醉了,醉醺醺地在街上走着,迷迷糊糊地看见一道黑影,瞧着跟鬼似的,我当时吓了一大跳,两条腿都软的走不动了。 可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嘛,见那黑影闷头往郡王府的方向走,我寻思着肯定是要出大事儿了,要是我及时通知了郡王府的人,你说还不是立了大功一件?到时候秦世子肯定要好好赏赐我一番!” 陆诗瑶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只见靠着楼梯这边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身穿墨袍,一个身穿青衣,瞧着都似书生打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最先说话的便是那青衣男子,一脸的义愤之色,好像白白错过了一个大好处一般。 那墨袍男子见他摔杯子,就跟着问:“那后来呢?后来你可有去郡王府?” “去什么去啊!我倒是想进去,可那黑影却不是去郡王府的,赶到主街的一棵梧桐树下,他突然停下了步子,我打眼一看,突然瞧见地上蹲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你想想,大雨天的,一个小美人儿无助地蹲在大树下躲雨,要是能把她带回家温存一番,真是死也值得了!”青衣男子嚷嚷道。 那墨袍男人忍不住嗤笑,“得了吧,我看你是净想美事儿呢,就你还能遇上小美人儿?没遇上女鬼就算不错了!” 第109章 当夜经历 “我当时不是喝醉了嘛,哪想得了那么多啊,更想不到的是,那黑影竟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根绳子勒住了那小美人儿的脖子,我当时可吓坏了,想救人又不敢,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喊了一声‘五皇子’,紧接着就被人吊到了树上,舌头伸出老长,还不停翻着白眼儿! 哎呦你不知道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出了杜二小姐自缢的消息,我寻思着自己可能就是喝醉了做了一场梦,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现在再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保不齐那杜二小姐真是五皇子给勒死的呢!” 墨袍男人听见他的话,赶忙捂住他的嘴。 “疯了你,大庭广众地说这种话,还想不想活命了?若是被外人听见了,我看你怎么死!” 楼梯上的陆诗瑶闻言,莞尔一笑,蓦地转身下楼。 掌柜的见她要走,不禁奇怪,“陆侧妃,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可是我们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 “临时有点事,改日再来饮茶,告辞。” 陆诗瑶淡淡回了一句,向那掌柜的投去一抹讳莫如深的眼神后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一路匆匆赶回郡王府,到了前院,却被管家告知世子殿下在书房,陆诗瑶又不慌不忙地奔去书房。 秦臻正在里面处理公事,听见陆诗瑶求见,忙将手里的公文悉数塞进书架里,随后才让她进来。 “瑶儿不是要去巡视铺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殿下不是要看账本吗?妾身已经整理好了,碎玉轩和另外几家铺子这一个月来一共进账三万两,银子都送进账房了,这是账本,请殿下过目。”陆诗瑶颔首将几本厚厚的账本放到桌子上。 秦臻随手翻了几页,频频点头。 “不错,把铺子交给你打理之后果然是好多了,这账本我就不细看了,至于那三万两银子,我抽出一万两给三皇子准备生辰礼,至于剩下的则维持府内的一应吃穿用度,瑶儿意下如何?” 陆诗瑶抿唇,“全凭殿下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秦臻抬头问她。 陆诗瑶忍不住拧眉,“不过妾身方才去一品香饮茶时,偶然间听说了一件怪事,想来世子殿下应该会很感兴趣。” 秦臻闻言挑眉,“是吗?不知是什么怪事?” 陆诗瑶咬咬唇,低声道:“妾身听说,杜二小姐的死,和五皇子有关……那天晚上,有人曾亲眼看见一道黑影把二小姐活活勒死了,事后又装成自缢的样子,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二小姐是一时想不开才会自杀,可事实却是五皇子派人谋害了二小姐!” “此话当真?”秦臻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陆诗瑶笃定道:“应该不会出错,谈论此事的是两个书生,而其中一个恰好在当晚看见杜二小姐被人活活勒死了,而二小姐还盯着那人的脸喊了一声五皇子,殿下细想,这杜家虽然比不得咱们郡王府尊贵,可杜大人在朝为官,自有根基在,如今杜家与方家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这必定是五皇子不想看见的场面,所以设法将二小姐除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臻激动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此事究竟是不是五皇子做的,还要详查,毕竟事关皇室,一切都得小心,我现在就命人去一品香把那两个书生抓来盘问!倘若杜寒香真是五皇子杀的,我倒要看看皇上这次还如何宽恕五皇子的罪过!”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五皇子杀的还是朝臣之女,这下必定是逃不过了! 秦臻越想越兴奋,赶忙命护卫去一品香抓人。 没过一会儿,护卫们便抓着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进了前厅,恰是陆诗瑶在一品香看到的两个人。 “是他们吗?”秦臻拧眉问她。 陆诗瑶轻轻点头,“确实是他们。” 而他们二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已经快吓死了,跪在地上慌忙求饶。 “世子殿下饶命啊,我们什么也没做过,求您放了我们吧!” “放心,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不但会饶你们一命,还会许以重金赏赐,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把杜二小姐自缢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秦臻冷声说道。 听见这话,墨袍男子恨恨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乱说话,你执意不听,这下好了,惹来大麻烦了吧?我告诉你,我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关我什么事,我当时说起这事的时候,你自己还不是听的津津有味?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了,不仗义!我今天可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青衣男人不服气道。 那墨袍男子不服,还想同他争论,却被秦臻沉沉吼了一声。 “如若你们二人再敢胡言乱语地说个没完,信不信本世子现在便将你们碎尸万段!” 二人闻言,身子猛地一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秦臻听的烦不胜烦,揉着眉心冷声道:“杜二小姐被杀当晚,是谁看见她是被人活活吊死的,给我站出来把那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跪在地上的墨袍男子听见这话,慌不择乱地把他的同伴推了出来。 “世子殿下,是他,是他亲眼看见杜二小姐被人活活勒死的,您要找人算账就找他,一切与小的无关啊!” 秦臻烦闷地瞥他一眼,随后看向那青衣男人。 “说,当天晚上,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人哪敢有半句隐瞒,慌忙将自己当夜经历的事又详细说了一遍。 秦臻听完,突然启唇大笑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好,真好,我倒要看看,五皇子这下还怎么翻身!你现在就随本世子进宫面见皇上,将你看到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向皇上说清楚,如若此番能将五皇子定罪,本世子重重有赏!” “啊?见、见皇上?”这人傻眼了,“不、不行,小的若是看见皇上,肯定能当场吓晕过去,哪里还说的出话啊,世子殿下还是想别的法子吧,小的、小的不进宫……” 秦臻冷脸瞪他,“进不进岂是你说了就能算的?来人……” 第110章 身败名裂 话还没说完,陆诗瑶不紧不慢地抿着薄唇上前。 “殿下可否听瑶儿一句劝?” “你想说什么?”秦臻敛眉看她。 陆诗瑶抿唇道:“这人胆小如鼠,到了皇上面前,万一真晕过去了,到时候反而让世子殿下失了体面,再说单凭他一面之词,皇上也不见得会信,妾身这儿倒是有个好主意,殿下听听可不可行。” “哦,你能有什么好办法?”秦臻立时来了兴趣。 陆诗瑶淡笑一声,附耳同他细细说了一番话。 秦臻听罢,顿时朗声大笑起来,“好,果真是个不错的法子,瑶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陆诗瑶温笑不语,眉眼中却闪过一抹冷意。 前世的她确实以为自己是秦臻的福星,所以心甘情愿地为他办事,不过现在,她自会让秦臻明白,所谓的福星,早就被他一点一点地亲手抹杀了,如今活在世上的陆诗瑶,只是为了要他的命! 将那两个书生安顿在郡王府后,秦臻便匆匆出门找三皇子了。 三皇子虽住在宫里,不过他们二人平日联系都有秘密渠道,很难让人发现。 陆诗瑶也不管他,无论如何,秦臻都一定会照他的计划走,如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可着实没什么大用处了。 几乎是在秦臻出门的同一时间,有一封密信被偷偷送到了尚书府。 送信的人是一个小乞丐,被门口的守卫发现他在附近乱晃,心觉有异,便将他抓了起来,哪想到他却是来给尚书大人送信的。 守卫见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便匆匆将信送进了书房。 方林海打开后,顿时变了脸色。 “送信的人在哪儿?” 护卫颔首回道:“已经走了,送信的是个小乞丐,说是拿了别人一两银子的赏钱,奉命前来送信,属下问他那寄信之人长什么样子,他也说不出具体模样,属下只得将那小乞丐放走了,老爷,可是这信有什么问题?” 方林海垂眸看看信上的内容,凛凛神,而后摆手。 “没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是……”护卫暗觉奇怪地转身离开。 书房门关上后,方林海突然恼火地将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随后扔进旁边的香炉之中。 那上面并未写什么,不过是寥寥几语。 “我知道是你杀了杜家二小姐,若想保守秘密,明日准备三千两银子去一品香见我,拿到钱,我自会替你守口如瓶。” 这上面的字迹很陌生,可见不是他熟识之人所写的。 可他想不明白,他那天晚上杀死杜寒香的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家里也不知道他杀了人,若非害怕留下什么把柄,他又岂会亲自动手做这件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给他写信的人到底是谁?那天晚上,这人究竟又看到了什么? 方林海满心不安,唯恐出了什么意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三皇子帮忙。 三千两银子是小事,他只是担心,这人图的不单单是银子,所以还是由三皇子出手更为妥当。 想到这儿,方林海赶忙让人备马车,哪想到了三皇子在城内置办的别院,却被门口的守卫告知三皇子进宫去了,而秦臻则神清气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方尚书也是来找三皇子的?不过不巧,三皇子刚刚才出门,眼下有件重要之事找皇上,我劝方尚书还是不要去追了,免得坏了三皇子的好事。” 方林海闻言,拧着眉问他,“三皇子要做什么事?” 秦臻幸灾乐祸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只管等着看好戏便是,再说眼下方尚书你正不得三皇子喜欢,我看你日后还是少在他面前出现为好,你还嫌杜家的事不够膈应三皇子呢?杜寒香虽然死了,这门亲事也算是黄了,可你不要忘了,当初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杜寒香可是有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推到三皇子头上,你想三皇子和媚贵妃能不怨恨你吗?” 方林海心知因为自己和杜寒香的事让郡王府也跟着遭殃了,所以秦臻这会儿讨厌他,实乃人之常情,只是他这时候确实有重要之事找三皇子,如今却死守不到,难不成真让他自己解决? 不过秦臻那话也不是毫无道理,三皇子本就嫌弃杜寒香,如今若是知道他为了杜寒香的事来找三皇子,三皇子非但不会帮忙,只怕还会让人将他赶出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既是他闯下的祸端,自然应当由他自己去处理。 思及此,方林海敛容看秦臻一眼,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秦臻气定神闲地望着他的背影,阴测测地冷哼一声,暗道方林海这人终究还是没用。 若非他找到人证证明是五皇子杀了杜寒香,此刻的方林海哪能过的如此惬意,不过这五皇子未免也太心急,杜家已经没落了,就算与尚书府结亲,两家的势力又能强大到哪儿去,居然就这般草率地把杜寒香给杀了,甚至还留下了把柄,可真是够蠢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三皇子了,若能说动皇上出宫,明日必要五皇子身败名裂! 同一时辰,庄重威严的御书房内,老皇帝凝神看着龙案上的奏折,随手批阅几笔,而后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向殿中央站着的楚怀瑾。 “你方才说,城内新来了一家会变脸的戏班子?” “是啊父皇,您不是常说蜀地多奇人,一直都想去那儿看看吗?只可惜国事繁忙,始终抽不出空子,如今可好了,儿臣听说城内来了一家戏班子,在西楚极富名气,最擅长变脸之术,儿臣本想将他们请进宫为父皇表演,不想城内百姓实在是热情高涨,天天去捧场,儿臣也不好顶着皇子的身份压制他人,便想着不若带父皇出宫去,一来可以看看好戏,二来也能体察民情,不知父皇意下如何?”楚怀瑾扬声说道。 老皇帝捋着胡须想了想,随后点头。 “也好,你去做安排吧,既是微服私访,也不需要带太多人跟着,免得引起外人注意。” “父皇放心,儿臣自会安排妥当!那儿臣便不打扰父皇批阅奏折了,父皇日夜操劳,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第111章 别来无恙 老皇帝不厌其烦地摆摆手,让他先行退下。 楚怀瑾毕恭毕敬地拱手作揖,而后大步走出御书房。 大殿门关上后,老皇帝出神地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嘴角忽然沉沉一笑。 “擅长变脸之术的奇人?怕是明日看到的还真不见得是场好戏。” 立在一旁磨墨的总管太监曹玉讪讪笑道:“三皇子也是一片孝心,既说了是场好戏,便一定是好戏,皇上近日不是总念叨着宫里无趣,何不出宫看看?说不定真能尽兴而归呢?” “就你懂的多!”老皇帝嗔怪似的瞪他一眼,“朕这几个儿子是什么性子,你不比朕更清楚?一个个的,全是不让朕省心的。” 曹玉宽慰道:“儿孙多了自是福,这天下多少人羡慕皇上的好福气,还羡慕不来呢!” “福气?”老皇帝闻言轻嗤,“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曹玉哪敢说要,别说他是个太监,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等福气,再说皇上的儿子全是文武双全的皇子们,他算个什么身份,哪敢肖想皇子。 再说这几个皇子,确实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啊...... 御书房外,楚怀瑾心情大好地走在宫道上,迎面正好遇上楚怀玦和楚怀玉,这兄弟二人似是刚从皇后宫里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感情倒是纯正。 自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被皇上责罚过后,九皇子楚怀玉已经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出过宫了,这会儿都快憋坏了,正央求楚怀玦带他出去,哪想到就撞上了楚怀瑾。 楚怀玉对这个三哥素来没什么好印象,一看见他,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哀求之色,面无表情地向他行礼。 “见过三哥。” 楚怀瑾敛眉看他一眼,随后看向楚怀玦。 “五弟来向父皇请安?” “嗯,父皇昨日布置了功课,今日要过问,三哥可是刚从父皇那儿出来?”楚怀玦客气道。 楚怀瑾微微颔首,“我去找父皇说了点小事,对了,明日我要带父皇出宫去看场好戏,五弟要不要随行?” 不等楚怀玦开口,楚怀玉的眸子已经亮了。 “三哥,什么好戏啊,你和父皇能带我一块儿出去吗?” 楚怀瑾气定神闲道:“那就要看你五哥的意思了,他若是不介意,我自会带你去。” “我明日约了人,小九,你去定远侯府找萧承,他自会带你去看好戏,父皇微服出宫,所带的护卫不会太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哪里顾得上你。”楚怀玦淡声说道。 楚怀玉闻言,兴致更高了。 可楚怀瑾的注意力却定格在他那句“我明日约了人”上,看来秦臻找到的人证果然是真的,老五要处理的事,只怕与杜寒香的死脱不开干系。 他明日就要父皇看看,这皇宫大院内,谁才是那个最擅长变脸的人。 楚怀瑾暗笑一声,而后看向兄弟俩。 “既然你们有自己的事,那就下次再约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也不管兄弟二人是什么反应便拂袖离开了。 楚怀玉纳闷儿地摸着头朝楚怀玦看去,“五哥,你有没有觉得三哥今天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顾好自己就行了。” 楚怀玦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而后拉着他朝御书房走去。 ———— 翌日一早,方林海早早收拾妥当,想起那信上的字,眉眼一眯,从柜子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藏进了袖子里。 他素来不喜欢被人威胁,三千两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但今日若是把银子给了,那人不满足,继续以此要挟他怎么办? 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若想保守秘密,也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方林海的眸子定了定,敛容走出书房。 坐马车到一品香的时候,距离信上约定的时辰还早,他是故意来早的,不为别的,就怕对方玩什么把戏。 掌柜的毕恭毕敬将他引进楼上的雅室中,命人送进来一壶菊花茶后便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两辆不打眼的车子自主街上缓缓走来,到一品香门前停下后,楚怀瑾匆忙跳下去,随后将里面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扶下来。 一行人正要入门,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却先走了进去。 老人不经意间抬头,瞧见这人的背影,眸中愕然闪过一抹异色。 “他、他不是......” “父皇在看什么?”楚怀瑾不解拧眉。 老皇帝却没有搭理他,而是迫不及待地跟着那中年男人进去了。 入门之后,这男人径直上了二楼,一路行至尽头处的雅室前,轻轻扣了两下房门便进去了。 方林海已经在里面等的不耐烦了,乍一听见有人敲门,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下一瞬,在看到这人的容貌后,浑身上下更是彻底僵住了。 “你、你......” “方尚书,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高焕泠然笑道。 方林海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高焕!你、你怎么会来锦官城?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要死,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我当年是怎么警告你的!如此说来,昨日派小乞丐给我送信的人就是你了?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岂会知道我杀了杜寒香?说,这城内究竟有谁是你的帮手!” 高焕笑道:“方尚书这般紧张做什么,怎么,平日里做多了亏心事的人,如今也有害怕的时候?你的话,我这么多年都不敢忘,不过我曾对方尚书说过什么,只怕您已经忘个一干二净了吧?” 方林海见鬼似的看着他,深吸一气,突然不自在地笑了一声。 “高兄,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的话呢,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你不是?” “可我有今天,也全拜你所赐!”高焕咬牙切齿地瞪他。 方林海故作镇定地冷笑,“高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当年你背叛了顾侍郎,是我冒险保住你一条命,还派人将你送到了月亮城,这么多年,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今还突然回来找我,甚至说出这种冷嘲热讽之词,真真是让我寒心啊!” 第112章 出了大事 这么多年,他一直让人在寄给高焕的家书上抹了毒药,那毒可通过呼吸进入人体,而以高焕的性子,那家书珍贵难得,定会好好珍惜,所以那些东西放在他身边的时间越久,中毒的速度便越快。 以他的预期,不出七年,高焕便会毒发身亡,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有死,反而活着回到了锦官城! 他这般突然地回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莫不是他发现了家书上的毒,所以要回来寻仇? 方林海凝目盯着高焕的神色,掩在袖中的两只手暗暗握成了拳。 高焕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方林海,别说什么感恩不感恩的话,当年若非你苦苦相逼,我又岂会背叛侍郎大人!你让我捏造他通敌卖国的证据,害了整个顾家,而你自己则靠着这一大功坐上了尚书之位,多年来在朝中呼风唤雨,方尚书,你这心思诡谲,真真让人佩服!不过你不要忘了,只要我还活着,当年之事,就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方林海闻言,瞳仁一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高焕,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本官这些年来处处护着你,已经给足你脸面了,若不是我,你早就下阴曹地府见阎王去了,如今还敢拿那件事情告发我,别忘了,我们两个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苟活!” “打从月亮城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方林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路人!若非你拿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要挟,我根本就不会背叛顾侍郎!可是结果呢,我母亲暴毙而死,妻子投井身亡,连我唯一的女儿,你也不放过,甚至将她卖进飘香楼做了卑贱的官妓!你做这么多缺德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高焕越说越激动,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而方林海却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慢慢向他靠近。 “报应?我告诉你什么是报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初你背叛了顾侍郎,那是你自己的私心在作祟,我确实是拿你家人的性命做要挟了,可说到底,还不是你先对顾侍郎生出了反心?” “一派胡言!”高焕怒骂。 方林海冷笑,“你别这么激动,我说的终究是事实,你跟了顾侍郎那么多年,他也没能在朝中为你谋个一官半职,我就不信你心里会一点怨气都没有,再说你的家人,别说我没有善待她们,你离开锦官城那几年,我可是让她们过上了人上人的好日子,是她们不知好歹,妄想把我那宅子给霸占了,我岂能让她们如愿?” “不可能,我娘和我妻子皆是明事理的人,你少在这儿诋毁她们!方林海,我告诉你,你做了这么多缺德事,老天爷肯放过你,我也绝不会饶你性命!今天,我就为我娘她们报仇雪恨!” 高焕抓狂地吼了几声后,突然张牙舞爪地伸出双臂朝方林海跑过来。 哪想到方林海早有准备,手中匕首及时伸出,一刀刺中了高焕腹部。 高焕应声倒地,还想张嘴说两句话,可方林海却如同疯了似的拿着匕首又接连刺了他几刀,直到高焕苦笑着闭上眼,他才慢慢醒过神来。 见自己满手都是红血,方林海忙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把手洗干净,随后把高焕的尸体挪到柜子底下,正要开门往外走,却见自己的外衫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咬咬牙,只得将外衫脱下来一并塞到柜子下面,随后长长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开门。 哪想到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却见外面站着一道明光身影,阴鸷的眼神如同雄鹰一般紧紧盯着他,吓得方林海头脑一空,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楚怀瑾冷脸站在老皇帝身侧,见皇上龙威盛怒,便知自己这下根本就不可能保住方林海的命了,心里又气又恼。 “方尚书,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父皇?” 方林海愕然回神,两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皇……皇上,微臣、微臣拜见皇上!” 老皇帝怒气沉沉地出声,“方林海,你还真是让朕看了一出好戏!” 方林海抹了把脸,慌忙解释,“皇上,您听臣解释,方才之事与臣半点关系都没有,皇上明察秋毫,微臣是冤枉的啊!” “冤枉,怕是真正受冤的另有其人吧?” 老皇帝拂袖冷哼,随后不再看他,而是敛容看向宫中禁卫军统领莫长空。 “把高焕的尸体给朕拉出来,即刻查抄尚书府,朕倒要看看,这些年来为了保住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方林海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末将遵命!”莫长空抱拳领命,沉目看方林海一眼,随后便带人下楼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皇帝也无心再看什么戏班子,冷哼一声便摆驾回宫了。 方林海则被即刻押入刑部大牢,只等皇上一道铁令,随时便可人头落地。 如今他出了大事,最慌乱的人莫过于三皇子和秦臻了。 方林海是三皇子一派的人,私下所做之事皆是照三皇子的吩咐办的,好在顾家当年的冤案发生时,三皇子年纪还小,根本不可能左右这么大的事情,所以一时还牵扯不到他身上,只是莫长空会不会从尚书府搜出别的东西,那就难保万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三皇子便恨不得杀了方林海,连带着对秦臻也失了几分好性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约了老五在一品香见面吗?我好不容易才说动父皇出宫,结果却被他亲耳听到方林海当年是如何陷害顾家的,倘若顾家平反,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老五是顾淑妃的儿子,父皇对他本就有几分偏爱,如今得知顾家是冤枉的,只怕会即刻写遗诏把皇位传给老五!” 秦臻战战兢兢地行礼,“三皇子赎罪,我先前确实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我也不知道方林海怎么会突然间也去了一品香,还、还偏偏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派人打听方家那边的情况要紧,若是真让莫统领搜出什么东西,只怕咱们也难逃皇上责问。” 第113章 铁证如山 三皇子怒不可遏地挥了下袖子,“那你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查探消息!” 秦臻凛凛神,赶忙跑了出去。 赶到方家附近时,正好看见禁卫军押着方家一干人等出来,方夫人和方少爷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可莫长空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 方夫人猛然间回头,正好看见秦臻,仿佛瞧见了救世主一般喊叫起来。 “世子殿下,你快救救我们,我们大人没有犯错,我们是无辜的呀,求您去皇上面前求求情,让皇上饶我们一命吧!” 莫长空听见她的喊声,敛容朝秦臻看过来,目色如夜。 “世子殿下怎么有兴致来此?” 秦臻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忙解释道:“本世子也是偶然经过此地,听说出事了,便过来看看,莫统领,不知方尚书犯了什么罪?” “怎么,秦世子还不知情吗?末将还以为以秦世子与方尚书的关系,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莫长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秦臻故意跟他装傻,“莫统领就别说笑了,我与方尚书不过是泛泛之交,他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还望莫统领能告知一二。” 莫长空凝目看着他,不清不楚地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方尚书在十几年前审了一桩冤假错案,害的那户人家满门被斩,如今有当年人证进京找方尚书,阴差阳错地就被皇上知道了内情,结果惹的皇上雷霆大怒,不过方尚书也不算无辜,世有因果轮回,当年害了人,如今也合该是他遭报应的时候了,所以这人啊,千万不能做恶,否则早晚会被上天惩罚的,秦世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臻见他意有所指,讪讪笑道:“莫统领此言在理,只是方尚书一人的过错,与尚书府其他人何干?莫统领在这儿翻东找西的,不知又在找什么东西?” “皇上命末将搜查尚书府,看看方尚书这些年是否还做过别的恶事,至于这些人也是皇上下令抓捕的,末将还是奉劝秦世子不要多管闲事,方尚书所犯的不是一般案子,他此次触到了皇上的逆鳞,便是大罗神仙都保不住他,更何况是秦世子您呢?”莫长空凝神说道。 秦臻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随后准备告辞离开。 哪想到那方夫人见他见死不救,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秦臻,你不要忘了这些年我们家老爷都是怎么帮你的!如今你一句泛泛之交就想和我们尚书府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没门儿!你若是不想法子救我们,别怪我去皇上面前抖落你这些年所干过的丑事!” 秦臻闻言,眸色顿时冷了下来。 而莫长空则向他投来一记讳莫如深的眼神,“秦世子,不知方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统领不要听她胡言,我不过同方尚书一起喝了几回酒,哪想到竟让她生出了这样的误会,本世子这些年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替皇上分忧,为了这西楚的黎民百姓,哪可能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方夫人分明是在诬陷我!”秦臻急声说道。 方夫人见他这般强词夺理,不客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还想再骂,可莫长空却让人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想来方夫人是真的急疯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敢说,秦世子放心,末将一定会将实情都调查清楚,还您一个清白名声。” 秦臻神色讪讪地笑道:“那就多谢莫统领了。” 话落便拂袖离开,再未看方夫人一眼,不过心里却始终定不下来。 方夫人敢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她心里必定是知道什么,手上还攥着他的把柄,他这些年和方林海所谋之事也不多,仅有那一两件,偏偏还是大事,倘若真让方夫人给说出来了,莫说他会被定下大罪,就连整个郡王府也要跟着遭殃。 不行,方夫人绝对不能留! 想到这儿,秦臻神色匆匆地赶回了郡王府。 陆诗瑶正在院子里裁剪海棠花,见他回来,正要行礼,哪想到他根本就没看见她,带着两个护卫匆匆忙忙的进了书房。 看来方林海的事给秦臻的打击确实不小啊,这是有多怕方林海会连累自己? 陆诗瑶冷笑一声,继续裁剪自己的花枝。 当天晚上,秦臻连晚膳都没吃,也不知在忙活什么。 不过临近睡前,司九却传来一个极有意思的消息。 “方夫人被人毒哑了,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般,连她亲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陆诗瑶闻言,想起秦臻下午的反应,眉眼轻轻眯起。 “看来这方夫人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被人下了毒手,不过我要是秦臻,就不会这般紧张了,没有证据的事,单凭方夫人的片面之词,皇上岂会相信?如今倒好,自己主动露出马脚让人看,这是嫌自己活的还不够长呢!” 司九嘴角一抽,而后带来了萧承的嘱托。 “公子说莫统领今日在尚书府搜到了方林海徇贪赃枉法的证据,桩桩件件皆是死罪,只等明日在朝堂上判刑了,皇上必不会轻饶了他。” 陆诗瑶毫不意外地笑道:“这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和你家公子合作,不就是为了扳倒方林海吗?” 前世方林海害得她爹娘枉死狱中,更害了白露,这一世,总要十倍百倍地把这账还清了才公平啊。 世间不乏贪赃枉法的不匪之徒,她本事有限,管不了别人,但若是有谁敢把歪心思动到她头上,她也必定不会害怕退缩! 即便上辈子报不了这血仇,生生世世,她总能一五一十地讨回来! ———— 翌日一早,百官结伴进宫。 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不为别的,只因刑部尚书被捕入狱了。 皇上亲耳听见他当年是如何诬陷前兵部侍郎顾清风通敌卖国的,又亲眼目睹了他将当年作伪证的幕僚高焕乱刀刺死,单是这两件重罪都足够判方林海死刑了。 偏偏这还没完,禁卫军统领莫长空又在尚书府搜出了方林海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证据,铁证如山,如今即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方林海了。 朝堂上,老皇帝敛容看着一个个垂首低眉的大臣,直接下令判了方林海车裂之刑,至于方家一干人等则通通被流放宁古塔。 第114章 一无长进 什么是车裂之刑,古称五马分尸,乃是西楚律法中最残酷的刑罚,可见皇上有多生方林海的气。 而什么又是宁古塔?传闻那是罪犯宁可自杀也绝不会去的地方,到了那儿,就等同于一脚踏进了地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要知道当年顾家出事时,顾老太傅涉嫌谋害先太子,皇上还是给予了顾家极大的宽容,只下令将顾氏一族发配边疆。 边疆,终归是要比宁古塔好多了...... 而如今方家得此下场,足见皇上已是盛怒滔天了。 “朕知道,西楚如今是盛世太平,所以你们全都忘了自己的本分和职责,今日,朕就要你们引以为鉴,不要忘了方林海是因何出事的,结果又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朕亦知道,这朝堂上不单单只有一个方林海,但你们之所以还能相安无事地站在这儿,不是因为你们的手脚有多干净,而是朕不想追究,从今天起,诸位爱卿要以方林海为百官之耻,谁若敢像他一样知法犯法,方林海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朝臣们面面相觑,站在大殿上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直到总管太监扬声退朝,众人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秦臻随着诸位大臣陆续退出大殿,萧承和五皇子突然走过来拦住了他。 想起杜寒香的死,秦臻心里一顿,直觉五皇子一定是察觉到了,毕竟昨日被他派出去找五皇子的人证已经趁皇上撞破方林海的时候乘乱逃跑了。 秦臻咬咬唇,面上尽量保持平静。 “不知五皇子和小侯爷找在下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秦世子聊聊吗?方夫人在牢中出事,应该是秦世子的杰作吧?”萧承眯眼问他。 秦臻瞳仁一缩,矢口否认,“我不知道小侯爷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秦世子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萧承摸着下巴挑眉看他,“莫统领说方夫人被抓的时候向你求救,你却不闻不问,方夫人便威胁你若不帮忙,便会在皇上面前告发你的丑事,结果当天晚上便出事了,若说此事与秦世子无关,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随小侯爷怎么想,若是小侯爷能找到证据,随时都可以告发我,若是没有证据,还请小侯爷不要妄自揣测这等莫须有的事。”秦臻冷声道。 楚怀玦敛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怀瑾,突然抬手拍了拍秦臻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还真是让秦世子受累了,不过世有因果轮回,秦世子往后可一定要小心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秦臻背对着楚怀瑾,自然是没注意到楚怀瑾正在看他们,更没瞧见楚怀瑾此刻的眼神。 一位同营大臣站在楚怀瑾身侧,见萧承和五皇子在秦臻面前有说有笑的,直言方林海的事定有内情。 “秦世子和方尚书的关系素来不错,想来方尚书过去做过什么事,秦世子也是知道的,他口口声声说找到了五皇子杀死杜二小姐的人证,让殿下将皇上引到了一品香,可最后出事的却偏偏是方尚书,五皇子则相安无恙什么事都没有,如今再看看他们三人的神态,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楚怀瑾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位大臣颔首道:“听说方尚书前日有急事去找三皇子,但却被秦世子给糊弄走了,紧接着就出了大事,若说这与秦世子无关,微臣是抵死不信!微臣知道殿下信任秦世子,可如若他当真已经对殿下不忠,继续留在殿下身边反而是个祸害,倒不如......” 楚怀瑾抬手示意他噤声,剩下的话,即便不听完,他也猜的出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要他当断则断,免得日后被秦臻所害。 不过秦臻会背叛他,他还是保留怀疑的,秦臻素来是个聪明人,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倒戈老五这种蠢事,他绝对不会干。 不过方林海出事的内情,他终究要找秦臻问个清楚,倘若秦臻当真在其中插了一手,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秦臻! 众人离宫后,楚怀瑾便径直坐上了秦臻的马车,吩咐车夫转道去别院。 秦臻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以为他只是在为方林海的事情而生气,哪想到三皇子是对他窝着火,一路上倒也十分体贴的保持沉默,免得惹三皇子厌弃。 到别院后,楚怀瑾遣退所有随从,将他和秦臻关在了书房中。 秦臻直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凝眉看向他,正欲开口,哪想到三皇子却率先启唇。 “方林海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秦臻不太明白三皇子突然问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方林海已经死了,方夫人也被毒哑了,整个尚书府一干人等全部都被判了流放,于殿下而言,虽然损失了方林海这个得力之人,确实有些可惜,不过好歹是将他们的势力都完整保存下来了,算不上有太大的损失,如今三皇子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殿下,顾侍郎的案子是方林海一手捏造的,他当年为了升官,趁着顾家失势的机会诬陷顾侍郎通敌卖国,这原本就是他一人的罪过,如今被斩首,也只能怪他自己当年太过心慈手软,若是早早将高焕杀人灭口,如今又岂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三皇子闻言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说他恶有恶报了?” 秦臻抿唇,“在下不敢妄自断言,只是当年旧案确实与我们无关,再说眼下事情已经过去了,三皇子还是不要提起为好,毕竟顾家之事一直都是皇上心中的禁忌,倘若让他知道我们私下议论此事,只怕.......” “我既然敢提起此事,就不怕被父皇知道,更何况,该知道的事情,父皇总会知道,不该他知道的,也一定会有人告知父皇,我即便隐瞒的再牢又有什么用。”三皇子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渐渐冷淡下来。 秦臻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他的眼神,冷不丁吓了一跳。 “三皇子,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臻,你也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能意会我话里的深意?方林海就比你聪明多了,往往都是我说一句,他就能听懂三句,反倒是你,这么多年还是一无长进。” 第115章 为您分忧 秦臻听见这话,心里着实不太舒坦,他不明白,方林海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三皇子怎么还总是提起他,以前器重方林海也就罢了,如今方林海险些把他们全拉下水,三皇子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郡王府世子放在眼里! “方尚书固然有大才,只可惜为人太自负,若是他能早早的将当年之事告诉我们,又岂会落得一个满门尽灭的下场?不过殿下尽管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尽心拥护您,定助您一举登上皇位!” 三皇子闻言冷嗤,“方林海虽然自负,不过你也并未好到哪儿去,你对本皇子是不是完全的忠心,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秦臻闻言,心里愈发恼火了。 “三皇子,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我为您办了多少事,您心里是清楚的,如今焉能揣测我们郡王府对您的忠心?” 三皇子厌烦地皱了下眉,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道明心中本意。 “有人告诉我,方林海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秦臻,你是不是该向我好好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方林海出事与他何干?人人都知道他和方林海关系交好,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出卖方林海! “世子殿下,我不知道您从何人口中听说了这等胡言,不过方林海的事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一同为三皇子效力,他出了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自断臂膀之事!” “他出了事,对你当然有好处,”三皇子目色清冷地看着他,“你嫉妒方林海的才干,所以设计除掉了他,如此一来,你就以为我身边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到时候只能器重你一个,而你郡王府便也能跟着得道升天,不是吗?” 秦臻没想到三皇子竟会如此怀疑自己的忠心,脸色顿时就变了。 “殿下,我承认,我确实是嫉妒方林海的才能,不过我也深知自己的不足,再说我也并没有荒唐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岂会因为一点的私心而除掉方林海!” “那你怎么解释杜寒香一事!”三皇子冷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找到人证可以证明是老五杀了杜寒香,那人呢?人在哪儿!” “他、他在方林海被抓当日便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逃到哪儿去了,不过殿下请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很快便会有线索了,此事一定是五皇子在背后动的手脚,是他骗了我!”秦臻沉声解释道。 三皇子眯眼冷笑,“你究竟有没有被他骗了,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如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想在我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拿证据给我看,否则,你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已经损失了一个方林海,我不介意再损失一个郡王府。” “殿下!” 秦臻听见他说出这种话,突然有些寒心,他鞠躬尽瘁地为三皇子做了那么多事,如今还是免不了被三皇子猜忌,可是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如何能认,方林海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又如何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五皇子杀死杜寒香的事,是陆诗瑶最先在他面前提起来的,是她说偶然听到了那二人的谈话,所以他才会把那所谓的人证找回府。 可是那二人又岂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起这事?又怎会好巧不巧地被陆诗瑶给听见了?这一切莫不是陆诗瑶在背后搞的鬼? 可她一介妇人,何时又与五皇子有了交集,她明知道他和五皇子是对立的,根本就不可能倒向五皇子与他针锋相对啊? 但后来那二人确实是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反过头来算计了他一把,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不行,他必须回去找陆诗瑶问清楚! 秦臻凝神想着,向三皇子匆匆行过礼后便冲出了别院。 回到郡王府时,陆诗瑶也才刚回来,今日在铺子里坐了大半天,她都累到不行了,刚躺到软榻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哪想到秦臻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她从软榻上拉了起来。 司九站在树上,瞧见秦臻眼底的怒意,以为他要对陆诗瑶不利,闪身就要飞下来。 陆诗瑶却暗暗冲他摇了下头,随后拧眉看向秦臻。 “世子殿下,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您抓瑶儿做什么,瑶儿的手好痛……” 秦臻盛气凌人,“我问你,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说,你和五皇子究竟有什么阴谋!” 陆诗瑶闻言,目色一变,装作不解的样子敛眉看他。 “殿下,您在说什么啊?什么试探,什么五皇子,妾身根本就没见过五皇子,又岂会帮衬着他而擅自谋划什么事?殿下,您快松手,真的弄疼妾身了……” 和秦臻结了两世夫妻,她自诩已经足够了解秦臻了,秦臻突然怒气冲冲地跑回来质问她,说明三皇子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忠心了,而他又在怀疑她和五皇子之间有关系,倘若真的找出了证据确定她已经背叛他,他只会毫不犹豫地让人把她抓起来乱棍打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故作生气地跑过来试探她。 既然他与三皇子之间已经有了裂痕,那就别怪她再添一把火了。 想到这儿,陆诗瑶暗暗一笑,而后楚楚可怜地看向秦臻。 “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您怎会变成这样?不若说出来也好让妾身为您分忧啊……” 秦臻凝眉盯着她,似在确认她话中的真假,半晌才将她的手甩开。 “你能帮我分什么忧,男人的事情,女人根本就管不了,仔细把郡王府的产业打理好就是为我分忧了。” “殿下,话也不能这么说,妾身既然嫁给了殿下,自然不想看见殿下为俗事忧心,虽然妾身不甚了解朝堂之事,不过我自幼随父亲学做生意,在商场上见过的事也不少,这官场和商场有时候就是相通的,殿下不妨把您心中的忧虑说出来,说不定瑶儿真能为您想到解决问题的法子呢?”陆诗瑶温声劝道。 秦臻想了想,念及她也算个聪明人,说不定真有办法帮他解决眼前的困境,故而也不再隐瞒,便将今日之事同她说了。 第116章 不忠之人 陆诗瑶听罢,抿着薄唇道:“没想到三皇子居然会这般怀疑殿下,这确实让人有些费解,毕竟殿下一心一意地为三皇子筹谋,结果却被三皇子如此对待,委实让人寒心了,但殿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又哪儿来的什么证据,三皇子这分明是在为难您!” 秦臻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不免气闷。 “算了,看来你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有这功夫,我还不如派人找证据去,三皇子突然怀疑我,必然有依据,说不定是什么人在他耳边乱嚼舌根子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算计我!” 陆诗瑶见他转身欲走,突然拂袖拉住他。 “便是找到了那多嘴之人又如何,这其中牵扯复杂,挖出一个人,他上面必定还有别的人,难道殿下真能把幕后主使给找出来吗?依妾身之见,眼下最重要的,倒不如找人顶罪,如此一来,三皇子便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往后便也不会怀疑殿下您了。” 秦臻闻言,只道她太天真。 “你以为找人顶罪就容易多了吗?且不说这个人好不好找,最重要的还是这个人必须有合情合理的依据向三皇子证明他心术不正背叛了三皇子,然后又嫁祸到我头上,你要我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出来?” 陆诗瑶闻言挑眉,“这有何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臻冷不丁愣住了,呆滞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你带到三皇子面前?” 陆诗瑶目色坚定地点头,“不管怎么说,那两个人都是妾身找来的,如今出了事,妾身难辞其咎,只要能为了殿下分忧,妾身什么事都愿意做。” “可是三皇子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你我本就是夫妻,所以在他眼里,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秦臻不赞同道。 陆诗瑶抿唇温笑,“岂会没有区别?殿下对三皇子忠心耿耿,而妾身却并不效忠三皇子,殿下可去三皇子面前直说妾身本就是五皇子安插在您身边的奸细,目的则是为了盯紧您的一举一动,而五皇子这些年一直都在秘密调查顾家一事,后来查到高焕的下落,便设计陷害了方尚书,同时又指使我故意在您面前说出杜二小姐被杀之事,好让三皇子将皇上请出宫。人人都说顾家是皇上的逆鳞,五皇子要为顾侍郎翻案,自己不愿意提起此事,所以才会利用三皇子将皇上引出来,如此既扳倒了方尚书,又算计了殿下您,同时还为顾侍郎洗刷了冤屈,一箭三雕,可不就是一出好计策吗?” 秦臻听见这话,后背突然泛起一丝冷意。 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而他却迟迟都没看出来,枉他这些年一直在朝中谋事,如今的智识却还不如一个女流之辈,未免让人汗颜。 但陆诗瑶说的也不错,五皇子一个小小的计策就为自己谋到了大好处,倘若他真沦为三皇子的弃子,从今往后,整个郡王府怕是要彻底没落了,毕竟五皇子也不会容留他在身边。 可是把陆诗瑶推到三皇子面前,他也着实办不到,万一三皇子怪罪下来,只怕她到时候会难逃一死。 但若是不这么做,到时候死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陆诗瑶见秦臻犹豫不决,抿唇一笑,温言安抚他。 “殿下是不是在担心瑶儿的安危?殿下有这份心,便证明瑶儿当初没有看错人,您放心,妾身绝对不会出事的。殿下不要忘了,瑶儿的父亲乃是江南首富,虽然陆家算不上什么尊贵之家,可在西楚也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三皇子绝不会轻易对瑶儿下死手的。” 秦臻被她一语点醒,眸子顿时亮了。 没错,三皇子还要靠陆家的钱养私兵,若是陆诗瑶死在他手里,陆家必然会生气,到时候只怕还会倒戈相向,三皇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自断臂膀的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陆诗瑶的用处可比他大多了! 想到这儿,秦臻佯装心疼的样子轻轻握住了陆诗瑶的手。 “瑶儿,这一次只怕要委屈你了,到了三皇子那儿,你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不过你放心,为夫定会护着你的,若能顺利逃过此劫,你便是郡王府的世子妃了。” “妾身岂敢僭越姐姐的位分,再说为殿下分忧,本就是妾身的分内之事,殿下不必多言,一切都是妾身应当做的。” 陆诗瑶故作惶恐地垂下头,心里却止不住冷笑。 前世之时,她确实对世子妃之位耿耿于怀,毕竟那本来就是她的位分,若不是杜青萝和秦臻从中作梗,她又岂会沦为郡王府的一个小小贵妾,哪怕再不争不抢,但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不在意。 真是想不到,这一世的秦臻竟然会主动把那位子送到她面前,可是怎么办,她已经不稀罕了呢…… 翌日一早,秦臻便带陆诗瑶出门了。 三皇子给他三天时间找出证据证明他没有背叛三皇子和方林海,不过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证据根本就不可能找出来的。 三皇子的疑心已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三皇子知道他也被人陷害了。 秦臻本来打算带着陆诗瑶直接去三皇子别院的,不过陆诗瑶却心生怯意,说别院那儿都是三皇子的人,如若三皇子当真要对她做什么,她怕是唯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死活不肯去。 没办法,秦臻又只得将三皇子约到了一品香,三皇子总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对陆诗瑶动手。 二人赶到一品香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目色沉沉地坐在雅室内饮茶。 待小二将秦臻和陆诗瑶请进来时,三皇子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臻抿唇,“殿下不是疑心郡王府对您不忠吗?如今我已经将这不忠之人给您找到了。” 三皇子敛容看看他身后的陆诗瑶,启唇嗤笑。 “秦臻,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当真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吗?她是你郡王府的侧妃,是你秦臻的人,所以她和你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第117章 严惩一顿 “有区别的!”秦臻心念一动,大步上前解释道:“殿下,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在设计陷害,她表面上是陆家的千金小姐,实则早就投靠五皇子了,这些年来一直在为五皇子做事,而她之所以嫁给我,也是为了留在我身边做五皇子的眼线!方林海的事情就是她和五皇子一手做的,顺利除掉方林海之后,他们又设计离间我和殿下您的关系,若不是我昨日试探了她一番,怕是还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是吗?”三皇子怀疑地挑起眉峰。 而陆诗瑶则突然佯装难以置信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 “世子殿下,您在说什么啊,什么眼线,什么背叛,您都把瑶儿给说糊涂了,瑶儿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我已经嫁进郡王府了,生生世世都是您的人,怎么就变成五皇子的人了,事关瑶儿的清誉,殿下莫要胡言乱语!” 秦臻哪想到她会突然间变卦,愕然回过头,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 “你、你怎么回事!” 陆诗瑶红着眼看他,“殿下,您不是说今日要带瑶儿来一品香喝茶吗?您知不知道瑶儿能和您一起出来,心里有多高兴,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当着三皇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眼线,我只是您的侧妃,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如今您这般说辞,实在是太伤瑶儿的心了,我真没想到殿下您竟然是这种人!” 秦臻不知道她突然间是怎么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昨日说好的让她充当细作在三皇子面前替他躲过一劫的,可如今到了这儿,她岂能说变就变? 可三皇子是何种人,焉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把戏? 从陆诗瑶的反应中,他就看出来陆诗瑶多半是被秦臻逼着来顶罪的,只是临时害怕反悔了,所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好他个秦臻,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居然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秦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秦臻心里已经急成了一团乱麻,哪还说的出话,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陆诗瑶会突然出岔子。 他此刻简直恨不得把陆诗瑶碎尸万段!如若今日郡王府遭了什么损失,他绝对不会轻饶了陆诗瑶! 眼下三皇子逼得紧,秦臻也顾不上什么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把这出戏唱下去。 “殿下,你相信我,方林海的事情确实是这个贱人和五皇子搞的鬼,那两个人证就是证据!她头先来一品香喝茶的时候,碰巧听见那二人说五皇子杀了杜寒香,之后又匆匆跑回家把此事告诉我,故意引我上钩,如今再仔细想想,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怎么那二人的谈话偏偏就被她给听到了!” 陆诗瑶见秦臻如此编排自己,气的浑身颤抖,眼泪簌簌往下落。 “世子殿下怎能如此冤枉瑶儿,我确实是碰巧听见了那二人的谈话,得知杜二小姐的死与五皇子有关,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即刻告诉殿下您,瑶儿知道您不喜欢五皇子,若是能借着杜二小姐的死狠狠打压五皇子一把,对殿下来说亦是一桩大好事,难道妾身为您分忧也错了吗?” 秦臻听见这话,气的两眼发红。 “你给我闭嘴!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心为了我着想,那昨日又岂会跪在我面前恳求我饶你一命!陆诗瑶,本世子还真是愚蠢,竟然直到今天才看出你的真面目!” “殿下,你、你怎能如此冤枉瑶儿!自嫁到郡王府之后,瑶儿一心一意地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桩桩件件皆是为了殿下着想,瑶儿是郡王府的侧妃,心知夫荣妾贵的道理,唯有殿下安好,瑶儿才会有好日子过,何曾想过背叛您!” 陆诗瑶咬牙看向秦臻,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泣泪不止,回眸间,眸中又立时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殿下如此不相信瑶儿对您的一片痴心,那瑶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只愿殿下余生安好!” 话落,她便咬唇朝窗前奔去,二话不说便从上面跳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致三皇子和秦臻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三皇子想去拦她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陆诗瑶的衣袖,但那上等的绸缎丝滑平整,如同一阵轻风一般在他指尖掠过,根本就抓不住。 好在司九一直都在下面守着,见陆诗瑶跳下来,及时飞身抱住了她。 不过这一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街上行走的路人,陆诗瑶常在外面巡视铺子,一来二去的,城内自有不少百姓都认识她,见她突然从一品香楼上的雅室内跳下来,两只眼睛还红通通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时间倒也惊奇不已。 “这不是郡王府的侧妃吗?青天白日的,谁敢欺负她啊?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谁知道呢,不过人都哭成这样,恨不得寻死了,遇到的肯定不是小事儿。” “哎,你们看,那不是三皇子和秦世子吗!” 有人注意到窗前站着的三皇子和秦臻,忙指着他们叫了一声。 三皇子目色一敛,怒气沉沉地把窗户关上了,随后看向秦臻。 “秦世子,为了你郡王府往后的荣耀富贵,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秦臻听见这话,便知三皇子根本就没有信服他方才的话,心里猛地一咯噔。 “殿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设计陷害方林海,他当年诬陷顾侍郎的时候,我的年纪同三皇子也差不多大,哪会知道这般隐秘的事情!更何况以方林海的性子,就算他要把这事说出来,也只会选择告诉三皇子您,岂会告诉我呢?您一定要相信我是清白的啊!” “你清白与否,我如今不想再过问,不过把自己的侧妃推出来顶罪,你这心肠倒也着实狠毒,眼下还是好好安抚你的侧妃去吧,至于方林海的事情,我自会让人查探清楚!” 三皇子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了。 秦臻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又下不去,这会儿只想把陆诗瑶带回去严惩一顿。 第118章 众矢之的 如若不能在三皇子面前证明自己的忠心,从今往后,他们郡王府只怕真的要不得安稳了。 想到这儿,秦臻愤愤抹了把脸,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到了一品香外面,却见路人把陆诗瑶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耳边不断传来议论声,但陆诗瑶的哭声尤其凄厉,根本就没有被喧闹的人声给淹没下去。 冬至站在一旁扶着她,心里也是疼到不行。 万万没想到,世子殿下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会出卖她们家小姐,甚至逼得小姐自杀,未免太过分了! 秦臻生怕陆诗瑶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出来,拧眉挤到人群中间,嘴角强扯住一抹笑,正要抓住陆诗瑶的手带她回去,哪想到她一看见他,就如同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吓得瑟瑟发抖。 “你、你不要过来,你想害我,走、走开!” 这话一出,百姓们更加哗然。 “难不成刚刚陆侧妃不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而是秦世子有心杀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才我还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进了一品香呢,怎么突然间就闹成这样了?” “可怜呦,自己的丈夫心藏歹意,时时刻刻都在想法子杀了自己,真是想想都可怕!” 秦臻听见这番话,心生不悦,但也不好当众发脾气,只得柔目看向陆诗瑶。 “瑶儿,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方才在楼上喝茶喝的好好的,你突然就像中邪似的从楼上跳了下来,知不知道把我吓坏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夫这心岂不是要疼死,好了,别闹了,快跟我回去,我让人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不得不说,秦臻这脑子转的也够快,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解释了陆诗瑶为何会从楼上跳下来,她中邪了,被邪物附体了,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所以才会做出这等蠢事。 而他这个好丈夫免不了要好好关怀一番,毕竟她可是整个郡王府最“得宠”的女人。 陆诗瑶心底冷笑,面上却佯装一副委屈之色咬牙切齿地看向秦臻。 “殿下,瑶儿中邪了吗?您心里应当很清楚瑶儿为何会从楼上跳下来!这半年来,我对殿下痴心一片,凡事皆想着殿下,可殿下您呢,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在三皇子面前冤枉瑶儿是五皇子的眼线,试问以瑶儿的出身,岂会作贱到给别人当细作! 我不过是个小女人,只希望能与殿下您相亲相爱,日后为殿下生儿育女,这便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奢望了,可是您为何要如此对待瑶儿啊!您知不知道,当瑶儿听见您那番话时,心里有多痛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殿下竟会如此诬陷我!” 围在四周的路人们听见这番话,看向秦臻的眼神中顿时多了一抹愤怒之色。 而冬至更是愤愤不平地护到陆诗瑶身前,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了,指着秦臻破口大骂。 “世子殿下如此冤枉我家小姐,未免太过分了!先前您带着人去江南求亲时,口口声声说会娶我家小姐做世子妃,可结果呢,当上世子妃的另有其人,而我们小姐却成为了郡王府的一个贵妾,枉您口口声声说对我们小姐极尽宠爱,可是这半年来,您根本就不曾踏足过我家小姐的院子,又何来的什么宠爱!” 说到这儿,她像是要发泄这大半年来的憋屈似的,不管不顾地将秦臻的恶行全部控诉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小姐依旧是半句怨言都没有,不争不抢地费心与世子妃交好,可是每次世子妃刁难我家小姐的时候,世子殿下何曾为我家小姐说过半句话?府里的柳姨娘遭人陷害滑了胎,还冤枉到我家小姐头上,最后查出来与世子妃有关,可殿下您却私心袒护世子妃,对我家小姐的委屈不闻不问! 如今为了您自己的前程,还在三皇子面前冤枉我们小姐算计您,逼得我们小姐不惜以死明志,世子殿下,奴婢真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老爷和夫人素来将小姐视为掌上明珠,若是他们知道小姐在郡王府受了这等委屈,心里不知有多疼,奴婢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今日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再让您欺负小姐半分!你……” 话音未落,秦臻突然甩手扇了冬至一巴掌。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这贱婢把他郡王府的秘辛全宣扬出来了,让他郡王府颜面扫地,如此贱人,还留着她做什么! “若你再敢胡说半个字,莫怪本世子不客气,即便你是瑶儿的贴身婢女,我也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陆诗瑶见冬至挨了打,心里疼的要命,冬至的忠心,她素来是知道的,不然上一世也不会为了她而不惜触怒秦臻,最后被秦臻下令活活打死。 上一世的她懦弱不堪,没有能力救冬至,如今她不会再让秦臻像上一世那般欺负冬至了。 她一早就计划好了,今日定要借机离开郡王府,如今箭在弦上,冬至还惹恼了秦臻,彻底没有回头路了,一旦计划失败,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儿,陆诗瑶咬着薄唇将冬至护到自己身后,眸中迸出一抹滔天的怒意来。 “世子殿下何必如此恐慌,方才的话,难道冬至说错了吗?一直以来,殿下不正是如此对待瑶儿的吗?世子妃冤枉瑶儿品行不端的时候,殿下对她偏听偏信,若非瑶儿机警,早在两个月前便受了家法! 殿下在外面口口声声说您最宠爱的人便是瑶儿,可在府里,瑶儿却并未得您半分善待,府里任何一个得宠的姨娘都比瑶儿风光,而我的恩宠呢?殿下可曾对我付出过一点真心? 再说世子妃强行霸占我的嫁妆铺子,贪脏郡王府的公账时,受过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去祠堂关了几日,而我却要给她收拾烂摊子,当初她一言不合便将我的嫁妆抢走时,世子殿下可曾为我说过半句话!” 一字一句,皆是控诉,然而她所说出来的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仅仅这几件事都足够秦臻沦为众矢之的了。 第119章 弃如草芥 “真没想到这秦世子居然是这种人,太可恨了!”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还以为他有多疼爱这位陆侧妃呢,说到底还不是看上了人陆家的钱,连世子妃都敢强行霸占人家的嫁妆,可想陆侧妃平日在郡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种丈夫还留着干嘛啊,早早和离算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可谓是相当惊世骇俗了,毕竟女子自古只有被休的份儿,虽然西楚律法也允许夫妻和离,但男子素来为尊,若是休妻,最丢人的还是那个被休掉的女人,但若是换成和离,性质便不一样了,和离代表错不在妻子,而在于丈夫,到时候受嘲笑的必定是这个男人。 可是对秦臻来说,没有把陆家的财产全部弄到手之前,他是根本不可能放陆诗瑶离开郡王府的,哪怕她今日如此辱没郡王府的颜面,他也没想过放走她,顶多带回去好好惩治一番。 但谁曾料到,人群之中竟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如若陆诗瑶因此动了和离的心思,那他往后的麻烦就更大了! 想到这儿,秦臻咬牙切齿的朝那说话之人看去,但围在四周的人这么多,谁也不知道那话究竟是谁喊出来的。 蓦然间,那人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秦世子是在找我吗?我在茶楼上!” 秦臻循声瞪去,瞧见那人的容貌后,脸色愕然一变。 九皇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楚怀玉像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似的拿着扇子故作风流,大冷的天,半点也不觉着凄冷。 陆诗瑶见他挑着眉从窗前飞下来,嘴角一抽,佯装和他不熟的样子淡淡收回视线。 楚怀玉淡笑着朝她走来,“我说陆小姐,他都把你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他干嘛啊,不若早早同他和离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早晚能找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良人,你又何必在他郡王府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话肯定是萧承教他的,以九皇子的性子可说不出这番话。 陆诗瑶抿了抿唇,垂着眸子不说话,不过神色看起来倒像是被他说动了一般。 秦臻见九皇子过来添乱,恨不得当场撕了他,若不是顾忌到楚怀玉的身份,凭他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哪够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九皇子,此事毕竟是我郡王府的家事,还请你不要妄自干涉,否则就别怪我状告皇上了!” 楚怀玉挑眉瞪他,“我说你这心肠也太恶毒了吧?人家陆小姐都被你欺负的跳楼自杀了,本皇子看不过去,有心说几句公道话,哪里不对了?你居然还要去父皇面前告状!行啊,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父皇那儿好好说说此事,我方才还听陆小姐说你冤枉她是我五哥的眼线来着,这事儿的问题可就更严重了,我五哥虽然是厉害了些,不过也没有厉害到能在这锦官城手眼通天啊,你郡王府的侧妃怎么突然就变成我五哥的眼线了?这事儿可得好好查查,总不能让我五哥平白无故地背上一个祸乱臣子内院的罪名!” “九皇子,你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秦臻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 楚怀玉肩膀一震,不服气地挥拳。 “你吼什么吼,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难道冤枉我五哥的人不是你?还是把陆小姐逼的跳楼的人不是你!我告诉你秦臻,我三哥虽然喜欢你,可本皇子对你并没有多少好感,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秦臻冷眼看着他,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根本就没料到九皇子会出现在这儿,一个陆诗瑶都够他烦的了,如今又来一个九皇子,还理直气壮地要他解释五皇子和陆诗瑶的关系,这让他如何解释,本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总不能真让他当场承认是他诬陷了陆诗瑶和五皇子,若真这么做了,郡王府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三十六计,还是先走为妥,只要回到郡王府,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儿,秦臻收起神色不再看九皇子,反而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陆诗瑶。 “跟我回去,我们的事慢慢说!” 陆诗瑶拧着眉固执拒绝,“殿下为什么不敢在这儿说?难道你怕失了郡王府的颜面吗?可是我的清誉呢,殿下就一点都不在乎了吗?我是郡王府的侧妃,出身江南陆家,何曾与五皇子扯上关系了,九皇子方才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殿下平白无故地冤枉我是五皇子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此事唯瑶儿所不能忍,还请殿下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说出实情,否则我今日必不会轻易离开!” 秦臻被她激怒,盛气凌人地甩开她的手。 “好,既然如此,那你这辈子都别回郡王府了!” 但这话一说出去,他就后悔了。 他方才确实是太冲动了,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陆诗瑶焉能不回郡王府? 她是他的侧妃,更是陆家大小姐,往后他在朝堂上的一应打点还全要靠陆家拿钱,若是就此和她生出裂痕,便是覆水难收了。 可他身为堂堂世子的尊严又不容许自己向陆诗瑶低头,刚放出了狠话,扭头又要哄她回去,若是传到朝中大臣耳中,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想到这儿,秦臻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陆诗瑶,等着她主动放下身段来求他。 她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若是不回郡王府,就等同于被休掉了,他就不信她能忍受世人的冷眼和嘲笑。 可是他错了,性情坚韧如陆诗瑶,重活一世,面子早就被她弃如草芥,什么事都没活着重要。 上一世的她也不是没想过离开郡王府,可她要面子,陆家是江南首富,如果她被秦臻休了,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嘲笑爹娘,所以她便一直在郡王府蛰伏隐忍着,盼着秦臻哪天会看到她的真心,然后对她回心转意。 可结果换来的却是秦臻变本加厉的残忍对待,以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重活一世,她早就将所谓的脸面抛个一干二净,唯有报仇,唯有活着,才是她此生最大的奢望。 第120章 引人误会 见秦臻一语不发地瞪着自己,陆诗瑶眯了眯眼,长吸一气,而后踱步上前。 “既然世子殿下已经如此容不下瑶儿,那瑶儿也没有继续留在郡王府的必要了,今日之事,事关我的清誉,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不欲同世子多加计较,过往种种,也随之烟消云散,但是,从现在起,你我夫妻和离,自此恩断义绝!” “你、你说什么?” 秦臻愕然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是来向自己服软的,可事实并非如此,她要同他和离!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女,有什么资格同他和离,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身份! 九皇子不嫌事大的跟着瞎掺和,“陆小姐可真是个爽快人,本皇子支持你和离!这郡王府有什么好,都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了,你要是还可怜巴巴地求着秦臻带你回去,那可就太有失体面了,还是和离了好!” “九皇子!我方才说过了,这是郡王府的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来插手!”秦臻怒不可遏道。 九皇子不耐烦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斜着眼瞥他。 “我知道这是你的家事,本皇子不过谈论了几句,怎么,还不允许说了?你秦世子有本事,不如拿根针把我们这些人的嘴巴全都缝上好了!” “你!” 秦臻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凝目看着四周议论纷纷的百姓,皆是赞同陆诗瑶和离的,心里愈发气结。 “你想清楚了,世人皆知你是我的侧妃,如若和离,从今往后,必不会再有人敢娶你!” 陆诗瑶敛眉苦笑,“如若留在郡王府的下场是死路一条,我宁可孤独终生,无论先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意,但今日被殿下如此冤枉,我断断不能忍!” 秦臻听见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今日明明是你要我带你去见三皇子的,你口口声声对我说你是五皇子安插在郡王府的眼线,你甚至还与五皇子合谋害了方林海,如今怎么成了我的错!陆诗瑶,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直到今日才看出你这个贱人的歹毒心思!” “哪有细作主动对人说自己是内奸的,秦世子,你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一家之主,平日里办事都这么没脑子吗?且不说陆小姐有没有对你说过这话,就算说了,你居然也信?五哥和我的关系最好,他私下根本就没有与陆小姐来往过,更不曾见过面,你冤枉人不成,还倒打一耙,也太恶毒了吧!”九皇子站在那儿嚷嚷道。 百姓们也跟着指指点点,愈发看不惯秦臻的言行了。 秦臻自知理亏,若是再说下去,这群人的唾沫星子怕是都要把他淹死了,再说都到这时候了,他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着陆诗瑶了,若不和离,反而会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到时更难收场。 可是陆家毕竟是个香饽饽…… 算了,没有陆诗瑶,他还没有别的法子霸占陆家的财产吗?陆家也不是没有他的人,留着他们终归是有大用处的。 思及此,秦臻彻底失了耐性,敛容朝陆诗瑶瞪去。 “好,既然你要和离,本世子便依了你,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郡王府的人,若是再敢踏足郡王府半步,别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世子尽管放心,自今日起,我与郡王府再无瓜葛,只是有件事还要提醒世子一下……” 陆诗瑶朝他逼近一步,眸色微敛,轻飘飘地启唇。 “依照西楚律法,和离的夫妻有权带走自己过半的嫁妆,我的陪嫁品有多少,在郡王府的账本中皆有定数,地契我就不要了,反正那二十亩地在城郊,我根本就带不走,至于已经划归到郡王府名下的几间铺子,我也不要了,但是我带过来的十几箱珠宝首饰,折算下来可抵得上几间铺子,我通通都要带走,还请殿下回去之后让人准备妥当,正午过后,我亲自带人去取。” 秦臻闻言,脑子突然清明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和我和离并不是突然的决定,而是早就想好了,所以才会借今日之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对你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然后你再光明正大地向我提出和离,甚至把你的嫁妆都清点好了,陆诗瑶,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殿下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我只知道,凡事有可忍及不能忍,无论过去殿下是怎么对我的,我都无所谓,但如今殿下想要我的命,我焉能心甘情愿地送出去?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沦为内奸的下场吗?你想过,可是你不在乎,因为在你心里,我的命根本就比不上你的前程重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继续对世子殿下恋恋不舍,及早脱身,对我对你都好,想来你郡王府家大业大,应该也不会在乎那些珠宝首饰吧?” 秦臻快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给气晕过去了,目色一狠,冷冷拂袖而去。 陆诗瑶不忘扬声提醒,“殿下可千万不要忘了让人把那些珠宝都清点好!” 秦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搭理她。 陆诗瑶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反正这么多百姓都在场,她要回珠宝也合情合理,不怕秦臻不给,除非他真要置郡王府的脸面于不顾。 楚怀玉摇着扇子哄散凑热闹的人群,“行了行了,人都走了,你们还看什么呢,都忙活自己的事儿去吧!” 当朝皇子发话,他们哪敢不从,很快便散开了。 待四周恢复平静后,九皇子意味深长地冲陆诗瑶挑了下眉。 “小表嫂,怎么样,我方才表现的还不错吧?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知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啊?” “九皇子,如今我已经与郡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您也无需再唤我什么‘小表嫂’,免得引人误会。”陆诗瑶提醒道。 九皇子用扇子敲了敲头,冲她嘿嘿直笑,“这叫习惯了,一时还挺难改口的,算了,还是一直叫着吧,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小表嫂。” 陆诗瑶闻言不解,“九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暗骂自己嘴快,什么没脑子的话都敢往外说,虽然承表哥喜欢这小表嫂,不过他俩还八字没一撇呢,小表嫂为人聪明,若是察觉到什么,自此有意疏远承表哥,那可就不妙了。 第121章 无可挽回 坏了承表哥的姻缘,承表哥非打死他不可! 楚怀玉吐吐舌头,而后对陆诗瑶笑道:“我是说小表嫂你总算是如愿和秦臻和离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儿,得好好庆祝一番,走走走,本皇子请你上楼喝茶去!” 他说着,也不顾什么繁文缛节,拉着陆诗瑶就往楼上走。 有路人瞧见了,只以为九皇子是同情陆诗瑶的处境,哪会细想其他。 但常人想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到。 距离一品香不远的一个暗角处,目睹了全部经过的三皇子从巷子里慢慢走出来,回想起陆诗瑶和楚怀玉那般熟络的相处之态,眉眼一眯,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深意。 看来这位陆小姐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天真无害。 一个郡王府的侧妃,明知道秦臻和老九的关系不好,还和老九一唱一和地在众人面前演戏,他倒要看看,这个陆诗瑶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一品香楼上的雅室内,萧承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三皇子从街边走过,唇角勾了勾,转过身,九皇子正巧拉着陆诗瑶进来。 四目相对间,陆诗瑶不自在地红了脸。 “没想到小侯爷也在。” 楚怀玉理直气壮地点头,“那是当然了,有我的地方就一定有承表哥,我们两个出来玩儿,没想到赶上了一出好戏,小表嫂,你说今日是不是赶巧了?” 陆诗瑶淡笑不语,这哪里是赶巧了,分明是萧承故意带着九皇子来这儿看好戏的,顺便还帮了她一把。 其实就算九皇子不出现,她照样有法子逼着秦臻同她和离,只不过有个“公道人”在这儿,行事速度反而会更快一些,碍于九皇子的身份,秦臻必然会担心九皇子把他的坏名声传扬到皇上耳中去。 如今的郡王府早就不比过去,根本就承担不起在皇上面前失宠的代价。 掌柜的送进来一壶桂花茶,是陆诗瑶最喜欢的品种,味道清香浓郁,十分醉人。 “正午之后要去郡王府拿你的嫁妆,需不需要我安排些人手?万一秦臻刁难你,到时候反而麻烦。”萧承温声问她。 陆诗瑶淡笑着摇头,“不必了,最后是谁刁难谁还不一定呢,再说大庭广众之下,秦臻不敢拿我怎么样。” 萧承闻言,便知她一定另有安排,顿时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看来,午后那场戏,我和小九也不能错过了。” “什么好戏啊?”九皇子来了兴趣,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陆诗瑶,“小表嫂,你又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也没什么,不过是觉着我陆家给郡王府拿了那么多银子,总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罢了,这半年来所出的钱,若是全部存放到钱庄里,光是红利也有一万两了,我是个生意人,素来不喜欢做赔本买卖。”陆诗瑶淡淡笑道。 九皇子闻言,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 “小表嫂,还是你狠,真的,秦臻哪里是你的对手啊,我猜他这会儿肯定气个半死!” 陆诗瑶才不管秦臻会不会生气,都和离了,中间还夹杂着血仇在,如今的秦臻已经牵动不起她的喜怒哀乐了。 不过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莫说秦臻,只怕整个郡王府此刻都已经闹得鸡犬不宁了。 却说秦臻回府后,怒气冲冲地奔进了潇湘院,让人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砸了个干净。 白露今早并没有随陆诗瑶一起出来,因为陆诗瑶临时吩咐她去碎玉轩找林掌柜,所以秦臻带人冲进潇湘院的时候,白露并不在院子里。 王府的下人都不知道秦臻为何突然间要打砸侧妃的院子,私心里虽有些不忍心动手,但秦臻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这消息被桂嬷嬷传进杜青萝耳中后,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杜青萝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气,竟然连床都能下了。 “桂嬷嬷,走,随我一起去见世子殿下,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究竟做了什么事,竟敢如此自寻死路地惹恼殿下!” 桂嬷嬷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忙搀着她往外走。 不想主仆二人到了潇湘院,却见老郡王竟然也在,显然也是收到风声后匆忙赶过来了。 后院之事,老郡王素来不搭理,所以听下人禀报说世子在砸侧妃的东西时,老郡王只是无动于衷地躺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直到来通报的人说世子和侧妃要和离了,他才觉出事态的严重性,忙赶过来劝解秦臻。 虽然他也瞧不上陆诗瑶的商门出身,可陆家毕竟有钱,若是陆诗瑶离开了郡王府,他们往后哪还有宽绰银子可拿? “臻儿,你听父王一句劝,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她不懂事,你这个当丈夫的就得好好管教,哪能由着她的意愿说和离就和离,你当知道,这可不单单是你们二人的事,更关系到我们整个郡王府!” 杜青萝和桂嬷嬷走到院门口,正巧听见这番话,面上愕然一愣。 老郡王方才说,陆诗瑶要与世子殿下和离了? 这、这不可能是真的,陆诗瑶哪儿来那么大胆子!就算要离开郡王府,也该是世子殿下休了她,焉能和离! “殿下……” 杜青萝急不可耐地朝秦臻走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张口就问。 “妾身方才听老王爷说殿下要与陆妹妹和离,此事可是真的?无论如何,也请殿下三思啊,不管出了什么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陆妹妹进门不过半年,突然就和离了,莫不是连她陆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她岂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不知陆妹妹现在在哪儿,妾身这就去劝劝她……” “不用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你就是去了也没用,何必白白辱没了你堂堂世子妃的身份。” 秦臻冷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一旁的老郡王。 “父王,我主意已定,您也无需再劝,那个贱人早有离开郡王府的心思,如今我便成全她,不过她可不要忘了这锦官城是谁的天下,任凭她陆家再富庶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个下贱商户,只要她在锦官城多待一日,就别想翻出我的手掌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她拿着和离书跪到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了她!” 第122章 欺人太甚 老郡王听见他冷硬的语调,便知此事已经无可挽回,默叹一气,颤巍巍地往外走。 哪想到还没走出两步,耳边却又听见了秦臻对管家的吩咐。 “你把那个贱人当初随嫁来的十几箱珠宝首饰都清点一下,正午过后,她要带人来取。” “不行!”老郡王愕然回头,“臻儿,她的陪嫁品到了咱们郡王府,那就是郡王府的东西,焉能再还给她!” 杜青萝也跟着劝,“是啊殿下,她都跟您和离了,您又何必在乎过往的情分,一封和离书换她一个自由身,已经给足她脸面了,如今还想要陪嫁品,她还懂不懂礼数!” 那十几箱珠宝首饰少说也值十万两白银,她都打算好了,寻个机会就从公中偷摸拿一些给娘家送去,如今陆诗瑶要带走,她焉能答应? 那个贱人走归走,要什么陪嫁,还有没有脸,再说她陆家还是江南首富,难道手里还缺这十几箱首饰不成! 别说老郡王不答应,她头一个也不会答应,陆诗瑶想把它们带走?做梦! 秦臻见他们二人一力反对,皱皱眉,目中闪过一抹不悦。 “我已经答应了,而且城内过半的百姓都知道此事,若是突然反悔,让他们怎么看待我们郡王府?不过十几箱珠宝罢了,她想要就给她,好在地契和那几间最挣钱的铺子都在我们手里,日后照样能挣钱!” 他都这么说了,老郡王也知道是无可挽回了,只得作罢。 杜青萝纵然有再多不甘心,也不敢和秦臻对着干,好在陆诗瑶这个贱人是走了,原先还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她赶出郡王府呢,如今倒好,她还没动手,那个贱人就先和世子殿下闹翻了,可真是自寻死路。 陆诗瑶真以为自己离开郡王府就有好日子过了?天真,她可不要忘了,先前大家都敬重她,不过也是看在世子殿下的面子上,有郡王府做靠山,旁人自然不敢欺负她半分。 可是现在不同了,离开了郡王府,她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世子殿下头一个不会放过她,想在锦官城平安无恙的待下去,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杜青萝得意地笑了一声,扭着细腰往外走。 心情一好,病也去了大半,长久以来积压在她心里的那股郁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回到栖梧院后,她干脆让桂嬷嬷和雪兰好好把她打扮了一番,待会儿陆诗瑶要来,她可不能失了一家之母的威严。 ………… 正午之后,陆诗瑶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莽汉出现在郡王府门口,白露和冬至理直气壮地站在她身侧护着她。 陆诗瑶和秦臻和离,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丫头,毕竟她们一直都觉得自家小姐在郡王府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如今能恢复自由身,可不就是大喜事一桩吗? 管家早就命人将那十几箱珠宝首饰给搬出来了,秦臻气势凌人地站在石阶上,饶是暴怒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此刻见到陆诗瑶,还是免不了有一股撕了她的冲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份和离书,毫不客气的扔到陆诗瑶面前。 “这是和离书,上面盖了我的刻章,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至于你要的东西,它们全都在这儿了,带上它们赶紧滚,日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冬至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和离书呈给陆诗瑶看。 看过之后,陆诗瑶命她仔细收好,随后淡笑着走到一只箱子前。 “不着急,这里面的东西还得好好检查检查,若与公账上所记的无误,我即刻命人带走它们。” 杜青萝站在秦臻身侧,见她说出这种话,顿时恼了。 “陆诗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们郡王府还有人动过你的陪嫁不成?” “世子妃何必大动肝火,我的陪嫁之前也不是没人动过,如今检查一下,又有何不妥,怎么,世子妃难道是在害怕我查出什么东西来?”陆诗瑶轻笑着挑眉。 杜青萝喉中一噎,咬牙切齿地瞪她。 “陆诗瑶,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深意,不过是些珠宝首饰罢了,当谁稀罕似的!赶紧查,查完就赶紧走,待在这儿真是脏了我们郡王府的门风!” 陆诗瑶不跟她耍嘴上功夫,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她算是领教过杜青萝这张嘴有多厉害了,只可惜脑子不太聪明。 静谧间,她已经打开了一只箱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顿时变了脸色。 “看来多留一个心眼儿总归是没错的,我的陪嫁品果然是出了问题。” 杜青萝听见这话,心里更恼了,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你都没核对过账本,如何知道出了问题,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要空口捏造我们郡王府品行不正!” 陆诗瑶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颗紫色的珠子,敛眉看她。 “世子妃平日里也喜欢买珠宝首饰,对这种东西的质地应该并不陌生吧?即便不核对账本,应该也看的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我嫁进郡王府的时候,陪嫁品中共有三千五百颗翠玉玛瑙,可这是什么,不过是磨过光的石头罢了。” 杜青萝闻言,难以置信地朝那颗珠子看去,果真是一颗石头,根本就不值钱。 不等她回神,陆诗瑶又从里面拿出一只玉镯子。 “还有这个,我带过来的是上等和田玉做的玉镯,可现在却变成了街边小货摊上卖的破烂货,还有这些珍珠项链和玉钗,全是坏的……” 她一一说着,随后命人打开了所有箱子,里面的珠宝首饰几乎全都被人调了包,只有三四箱是完好的。 看到这儿,陆诗瑶目色清冷地瞥向秦臻。 “秦世子,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缘由?我带到郡王府的陪嫁品价值万两,如今这些加起来还远远不足三千两,你如此糊弄我,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你的首饰被人调了包,与本世子何干,这些东西自抬进郡王府之后便被锁进账房了,根本就不曾有人动过,本世子岂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臻恼火道。 第123章 拱手让人 陆诗瑶闻言冷笑,“世子殿下对珠宝首饰没兴趣,自然不会动这些东西,但也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有道是家贼难防,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账房拿首饰的,还能顺便调包的人,想来在郡王府里也没几个,不是吗?” 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扫了杜青萝一眼。 杜青萝目露凶色,“陆诗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动了你的珠宝首饰!” “世子妃会这么做,应该一点也不奇怪吧?毕竟之前你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能把我的陪嫁铺子据为己有,拿着铺子里挣得钱去贴补娘家,更何况是几箱子珠宝首饰呢?总不可能是我自己和自己的陪嫁品过不去,干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吧?”陆诗瑶挑眉嗤笑。 杜青萝勃然大怒,“陆诗瑶,你少在这儿冷嘲热讽的,我可以指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无凭无据,你少在这儿冤枉人!” 陆诗瑶闻言冷哼,“世子妃应该庆幸我手里无凭无据,否则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对我颐指气使吗?京兆府的衙役们早就将你抓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杜青萝,而是敛眉看向秦臻。 “秦世子,这陪嫁品丢失一事,还请您尽快给我一个说法,要么找到偷换珠宝的真凶,要么就偿还我的损失,这些珠宝首饰折算成银子的话,少说也有八万两,我想对家大业大的郡王府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秦臻皱了皱眉,还没开口,杜青萝便不可抑制地嚷嚷起来。 “八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我看这事就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这两个月来是你在料理郡王府的内务,你也最有机会偷梁换柱,一定是你将陪嫁品调包了,然后又冤枉到我们郡王府头上来,陆诗瑶,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女人的心思如此歹毒!” 陆诗瑶目色淡然地看向她,“世子妃,空口无凭,我方才说过了,陪嫁品是我的,我不会跟自己的东西过不去,再说我手里头宽裕,根本就不缺银子,怎么可能会去账房拿这些东西?即便是我真的拿了也没什么,它们本就是随我一起进的郡王府,世子殿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四处搜罗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放进去以假乱真?只有那真正藏有私心的人才会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杜青萝简直要气疯了,这贱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她自己,不就是要把罪名推到她头上来吗?可这些珠宝是如何消失不见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盯着她看有什么用! 秦臻固然厌恶陆诗瑶,可这会儿听见她的话,也不禁觉出几分道理来。 陆诗瑶说的没错,陪嫁品是她带来的,她想拿就拿,合情合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所以她犯不着这样做。 倒是杜青萝,她先前还曾亏空过公中的银子去贴补她娘家,说不定这些首饰就是她那时候偷偷拿走的,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料到首饰也会出事,所以才未发现罢了。 如今看来,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就是她做的! 想到这儿,秦臻心底顿时浮起一丝恼意。 他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不知为他分忧也就罢了,还尽给他添乱,真不知道娶这个女人回来到底有什么用! “首饰既然是在郡王府出的事,郡王府自然责无旁贷,萝儿,清点一下这些首饰一共损失了多少,折算成银两,一文不差地全部归还给她!” 杜青萝不甘心地回头冲秦臻喊道:“殿下,此事一定是这个贱人动的手脚,你岂能随了她的意!”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得忤逆!” 这个蠢货,到底明不明白他是在给她找台阶下,此事继续纠缠下去,怕是还会让陆诗瑶借机找到什么证据。 先前杜青萝贪公中的钱贴补娘家,也只有郡王府内部的人知道罢了,如今这是在外面,若是让外人知道郡王府堂堂世子妃把侧妃的陪嫁品偷梁换柱,莫说她到时候会颜面无存,整个郡王府也要跟着闹笑话,不长脑子的蠢东西! 杜青萝张着嘴还想再说,可秦臻已经生气了,她也不敢在这时候触怒他,只得咬牙认下这个哑巴亏。 “是,妾身知道了。” 秦臻冷冷扫她一眼,随后便拂袖回府,再在这儿多待一刻,他必定要活活气死。 陆诗瑶得了赔偿,也不再闹了,让人抬着剩下那四箱没被动过的首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独留杜青萝在那儿咬牙切齿地动肝火。 “贱人,等着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桂嬷嬷也不知还怎么劝她,摇摇头,心里喟然叹了一口气。 世子妃不是陆诗瑶的对手,不管她承不承认,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先前世子妃有世子殿下的宠爱,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地在郡王府耀武扬威,可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光景,陆诗瑶便重创了她,甚至还慢慢消耗掉了世子殿下对她的恩宠,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世子妃的位置真要拱手让人了。 ………… 离开郡王府后,陆诗瑶带着一行人去了城西的别院,这是一座清幽雅致的院子,三进三出,虽然比不上郡王府气派,不过胜在宁静,更何况只要住的够舒服就行了,太大的院子反而让人害怕。 这院子是爹买的,为的就是方便来锦官城看她的时候能有一个落脚处,没想到才半年光景,她就和秦臻和离了。 她知道爹娘一定会责怪她行事草率,无论他们有多不喜欢秦臻,但与女儿家的名声相比,他们宁可她继续做郡王府的世子妃,毕竟这世上也没有成亲半年就和夫家和离的姑娘,传扬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已经受不了秦臻那副虚伪面孔了,每天还要卑躬屈膝地向他和陆诗瑶行礼,这样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过不去了。 所以拿到和离书后,她并不打算即刻回江南,总之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吧,什么时候瞒不住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向爹娘请罪。 白露和冬至将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院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所用之物也一应俱全,根本就用不着重新打理。 第124章 借花献佛 见陆诗瑶目色平静地在桌前坐着,冬至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姐,喝点水吧,这是从一品香买来的桂花茶,忙活这么久,您的嘴角都起干皮了。” 陆诗瑶回过神,温笑着接过茶杯,随后指向院子里黄澄澄的柿子树。 “冬至,你看,那上面结了很多果子,秋天真是个收货的季节啊……” 冬至没有听清她话里的深意,只是见她眸中带着光,还以为她想吃柿子了,便叫上白露一起去院子里摘柿子。 两个丫头抱了一个大竹筐,低处的柿子踮起脚便能摘到,可是再往高处的便碰不到了,无奈之下,白露只得将司九叫了过来。 陆诗瑶柔目看着,心觉有趣,跑过去准备帮忙,哪曾想刚跑到树下,一只柿子突然从上面掉下来,径直砸在她脑门上,疼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 冬至吓了一跳,赶忙跑到灶房里拿湿布。 白露则愤愤瞪向树上的司九,“你干嘛啊,没看见小姐过来了吗?” 司九侧目看看从外面走进来的萧承,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甚是无辜。 那柿子明明是被公子用一颗石头打下去的,关他什么事儿? 陆诗瑶摸着额头,被柿子砸过的地方起了一个小包,模样一定很丑。 冬至拿着湿布从灶房匆匆跑出来,“小姐,快用这个敷一下,免得肿起来……” “已经肿了。”陆诗瑶气闷地撇嘴。 冬至愣了愣,想着还是敷一下比较好,说不定就把那包给消下去了呢,哪想到手还没伸出去,湿布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抢了过去。 主仆二人同时抬头,却见萧承浅笑吟吟地提着一坛好酒站在树下,脸上还带着几分趣味。 冬至和白露回过神,慌忙行礼。 而陆诗瑶则下意识地拂袖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窘样。 萧承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行了,不必藏了,我早就看见了。” 陆诗瑶喉中一梗,泄气地把手放下来。 萧承瞧见她额头上的小红包,有些忍俊不禁。 “这副样子看起来,倒是还挺可爱的。” 陆诗瑶扯着嘴角干笑,“多谢小侯爷赞美。” “我是真心夸你的,不过是多了一个包而已,明日便消下去了,就算你脸上长了一块疤,我也不会嫌弃你。” 萧承笑着捏捏她的脸,随后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 “这个是消肿止痛的,拿着备用,你总是这般冒失,日后还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随身备着一瓶药,以备不时之需。” 陆诗瑶心念微动,缓缓伸手接过那瓶药。 “小侯爷不是专程来送这个的吧?” “自然不是,”萧承挑眉拍拍手里的酒坛子,“我来找你庆祝,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郡王府,自然要畅饮一番,不过你在锦官城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我只好勉为其难做一次知己了。” 知己? 陆诗瑶有些想笑,他们只是同盟而已,算哪门子的知己,她所求之事,和这位志向高远的小侯爷可是完全不一样。 不过人家好心来找她庆祝,她总不能不识趣地再把人赶出去。 他带来的酒封了口,不过依旧能闻到清冽的酒香,一闻便知是好酒。 陆诗瑶眯眼笑道:“藏了四十年的女儿红,拿来为我庆祝,小侯爷可真大方。” 萧承闻言挑眉,“看来陆小姐不单单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对酒种还颇有造诣,不过浅浅一闻便知年月,倒是比我厉害。” 陆诗瑶莞尔笑道:“小侯爷谬赞,不过是陆家产业繁多,酒坊也是其中之一,我自幼随我父亲一起做买卖,总要比寻常人多了解一些的,不过存放久的好酒一般都是有特别寓意的,不知小侯爷手里这坛酒又有什么说法?” 萧承凝目看了看,淡笑,“没什么特别的说法,只是听我娘说,这是父亲初上战场那年在家中后院埋的酒,只求保个平安,本来是打算战胜归来便挖出来喝的,可他却好像是将这坛酒全然忘记了一般,我今日想起来了,干脆就挖出来喝了,上等的女儿红,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陆诗瑶听见这话,暗道一句不知者无罪,如此有深意的酒,这小侯爷也敢挖出来喝,是当真不怕定远侯怪罪啊。 “这是定远侯的酒,小女岂敢和小侯爷共享,再说我这不过是小喜事,小侯爷若当真想喝,待你成亲时再喝了这坛酒也不迟。” 话落,她又侧目看向冬至。 “去将爹先前放在这儿的好酒拿来一坛,我们一起共饮。” 冬至闻言点头,毫不犹豫地朝偏院跑去,白露则拿来五只空杯子。 萧承不满地晃晃自己手里的酒坛子,“那这个怎么办?” 陆诗瑶想了想,倏而扬眉,“小侯爷若是不介意的话,不若就埋在这柿子树下,等小侯爷日后娶亲,小女再将它挖出来送给小侯爷当贺礼。” 萧承闻言轻嗤,“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这本就是我的酒,你把它挖出来当成贺礼送给我,一文钱还不出,世上哪有你这样小气的女子?” “我要送给小侯爷的贺礼也不单单只有这一坛酒啊,娶妻生子乃是人生大事,贺礼自然也不能草率,除了这坛酒,我自然还要送别的东西。”陆诗瑶辩驳道。 “反正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你,便依你所言,将酒埋在这儿好了,待到日后娶亲时再挖出来。” 萧承淡然一笑,吩咐司九找来两把小铲子,与她合力把酒埋在了树下。 陆诗瑶盖好土,突然双手合十恭敬一拜。 萧承不懂其意,顿觉好笑,“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定远侯出征前埋下的酒,保佑定远侯在战场上大获全胜,可见这酒有神力,我自然要好好拜拜,说不定它也能保佑我达成心中所愿呢?”陆诗瑶认真说道。 萧承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你与其拜它,倒不如来拜我,我自然要比它更管用。” 陆诗瑶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小侯爷还是先尽力达成自己的心中所愿吧。” 萧承抿唇笑笑,拉着她从地上起来。 冬至已经倒好了酒,五只杯子全是满的。 他们几人一一端过一杯,两个丫头难免要恭谨一些,毕竟站在这儿的可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第125章 跟谁置气 萧承面上倒没多大反应,手里的杯子与陆诗瑶轻轻一碰。 “恭喜你重获自由身。” “也要多劳小侯爷帮助,否则凭我一己之力,只怕还没这么快离开郡王府。”陆诗瑶回敬。 二人相视一笑,而后仰头饮罢杯中酒。 当天下午,整整一坛酒几乎全被陆诗瑶和萧承喝了。 萧承的酒量素来不错,可是喝到最后,竟也难得有了几分醉意。 而陆诗瑶则趴在桌子上傻笑,小脸被酒气熏的红红的,瞧着十分可爱。 萧承知道她醉了,夜里天寒,怕她生病,便起身扶她准备回屋。 哪曾想两手刚抓住她的胳膊,她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秦臻……” 萧承听见这个名字,脸色骤沉。 她到底在不在意秦臻,若是心中喜欢,又岂会同他和离?可若是不喜欢,又岂会在酒醉之时唤起他的名字,人在不清醒时存留在脑海中的名字皆是执念,难不成,她到现在还深深惦念着秦臻?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萧承就恨不得冲到郡王府把秦臻打一顿。 “陆小姐,你醉了。” 他抓住陆诗瑶的手,强行将她从凳子上拖起来。 可陆诗瑶却抓住他的袖子声泪俱下,眉眼之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眼神,好像酝酿着一把火,要把人活生生地烧透了一般。 “瑶儿……” “你这个刽子手!” 陆诗瑶醉了,分不清眼前的幻象和现实,满脑子都是秦臻的脸。 “秦臻,你要记住,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有算完,今生今世,我陆诗瑶,绝对不会放过你!” 萧承眉眼一眯,见她醉醺醺地栽倒在自己胸前,眸中悄然闪过一抹异色。 她和秦臻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这件事让她对秦臻恨入骨髓,甚至不惜要除掉整个郡王府。 人世间最深的仇恨莫过于亲人的死,他父亲郁郁寡终的时候,母亲悲痛欲绝,甚至不惜背叛皇室,还逼着他发下毒誓日后一定要替父亲报仇,而他的仇人,便是当今圣上。 可陆诗瑶的父母还活的好好的,陆家也仅有她这一个独女,一家安好,可见她与秦臻之间并无什么血海深仇在,她为什么会对秦臻愤恨至此?哪怕醉了也不忘提醒自己报仇?这报仇的执念该有多深多强? 他垂眸看着她痛苦落泪的样子,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怜惜,随后轻轻抱住她的腰肢。 “放心,我会帮你……” 不就是一个郡王府吗,他连当今皇上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区区郡王府? 无论她和秦臻之间发生过什么,秦臻既然亏欠了她,就必须偿还。 这个公道,他帮她讨了! ………… 宿醉一夜的后果就是一觉醒来头重脚轻的,整个人就好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连个路都不敢走了。 冬至一大早就给陆诗瑶熬了一锅清粥,软软糯糯的,里面还加了些鸡丝,特别好喝。 “小姐往后可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哪怕心里再高兴,也总得防备着啊,昨晚是小侯爷把你抱回房间去的,奴婢们想帮忙,结果被小侯爷遣退了,也幸好小侯爷不是那等登徒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奴婢们哪担待的起……” 陆诗瑶听见这话,一口粥险些从嘴里喷出来。 “你说什么?昨天晚上是小侯爷把我抱回房间的?” 冬至重重点头,“可不是吗!小姐,该不会您全都忘记了吧?” 陆诗瑶可不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但凡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她也不可能让萧承抱她。 冬至见她不说话,皱皱眉,又突然启唇。 “不过小侯爷临走的时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好像在跟谁置气似的……” 跟谁置气? 她昨晚喝醉了,半点意识都没有,这院子里统共才住了几个人,白露和冬至都是奴婢,轻易不敢得罪萧承,至于司九,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唯一会惹到萧承的人就只有她了。 可是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俗话常说酒后胡言,莫不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萧承听见了,所以他才会生气? 想到这儿,陆诗瑶心里猛地一咯噔。 萧承他会不会已经知道她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了? 这种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了,就连她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自己会重生,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她不信。 那么萧承呢?他信了吗?他又会如何看待她? 陆诗瑶心思不安地坐在凳子上,犹豫着待会儿要不要去找萧承试探试探他的口风,可他那般聪明,一定会瞬间明白她的意图,就算她问了又当如何? 罢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根本就无力改变,不管萧承怎么想,陆诗瑶就是陆诗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态度和想法而做出任何改变…… 陆诗瑶有些落寞地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将桌子上的清粥一口一口缓缓喝完…… 之后两天,陆诗瑶都待在城西别院内未出门,先前陪嫁的几间铺子虽然没要,不过近两个月来的盈额已经全部归入她手中了,而在她离开郡王府之后,几家铺子的掌柜也纷纷离去了。 此事让秦臻十分恼火,毕竟这几个掌柜可全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突然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这么短的时间让他到哪儿找合适的管事去。 但再仔细想想,他们毕竟是陆家的人,留着他们也不放心,万一他们做出监守自盗之事,损害的反而是他们郡王府的利益。 无奈之下,秦臻只得让杜青萝重新掌管了那几家铺子。 可杜青萝根本就不会经商,之前都把铺子弄的乱七八糟,更何况是现在? 好不容易寻来几个有本事的管事,还没干个两三天就把铺子弄的一团乱,连个账本也记的乱七八糟。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碎玉轩的盈额便锐减了八成。 照这般事态发展下去,不出月余,这几家铺子只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杜青萝正愁闷之时,陆诗瑶居然在这时候登门了。 第126章 关门大吉 杜青萝一看见她就恼火,说起话来更没什么好气性。 “你来这儿干什么,不要忘了,你已经和世子殿下和离,不再是郡王府的侧妃,而碎玉轩是我们郡王府的产业,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若非世子妃迟迟不还钱,我也不会来这儿,不过看这铺子里的光景,想来世子妃这段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吧?”陆诗瑶淡笑。 杜青萝眯眼冷哼,“我好不好过,与你何干?至于你那些被掉了包的首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暗中捣鬼,世子殿下虽然说要赔偿你,但我可没答应,想要钱?没门儿!” “赔不赔可不是世子妃说了算,你若是有证据证明是我在陪嫁品中动了手脚,尽管去京兆府告我,若是没有证据,我劝你还是及早把那些钱给还了。” 陆诗瑶敛容看着她,顿了顿,又泠然笑了一声。 “对了,我得提醒世子妃一句,我已经去京兆府备了案,几箱子珠宝首饰折算下来一共八万两白银,当日世子殿下站在郡王府门前口口声声说会赔钱,不过我也担心你们郡王府会出尔反尔啊,所以便带着几个围观的百姓去京兆府给我做人证,如今京兆府已经有案宗了,高大人宽限郡王府一个月之内还钱,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世子妃这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让人忧心呢!” “你、你竟然敢去报案!”杜青萝气极咬牙,“陆诗瑶,你别忘了世子殿下是什么身份,我就不信区区一个京兆府府尹敢拿世子殿下怎么样!” “京兆府确实不敢动世子殿下,不过这欠债不还的名声若是传扬出来,只怕这城内百姓人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整个郡王府了吧?”陆诗瑶挑眉嗤笑。 杜青萝顿时气结,若非顾忌到这是人多的地方,她真想让人把陆诗瑶抓起来碎尸万段! 这个女人好歹毒的心思,把他们算计的防不胜防,先前还真是她小瞧了陆诗瑶! 杜青萝深吸一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且回去等着,我明日自会让人把钱送到城西别院去!” “那就有劳世子妃了。” 陆诗瑶莞尔一笑,目色轻佻地带上两个丫头离开了。 他们刚走,铺子里新来的掌柜便拿着账本走了过来。 “世子妃,这是小的重新整理过后的账本,请您过目。” 杜青萝哪有心情看,随手翻了几页,再看看林掌柜之前做的,高下立见。 “枉你还自夸是什么锦官城独一无二的账房先生,却连个账本都不会做,你看看那个贱人请来的掌柜做的,每笔账目都一目了然,你记的是什么?一堆糊涂账,连我都看不清楚,更何况是世子殿下?” 掌柜的心下犯难,委屈道:“我这账目是常规记法,至于前掌柜做的,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懂,所以只能照自己的习惯来……” “所以你现在是要本世子妃去习惯你的记法是吧?你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请你来碎玉轩做掌柜的,那是看得起你,告诉你,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两天,我只给你两天时间,给我好好研究研究这林掌柜的账目是个什么记法,以后全按他的记法来,否则你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两天时间?这不是成心在为难他吗? 莫说两天,就是两个月,他都不一定能看懂。 管账记事焉有速成之法,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更不是杜青萝这个自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便能懂的。 与其等到两天后再受其辱,还不如现在就离开,反正这破地方他也待够了,有这么个挑三拣四的东家,这铺子就别想好过,依照他的估计,碎玉轩到了月底必定会关门大吉,还不如及早抽身找下家。 想到这儿,掌柜的掏出随身腰牌放在账台上,敛容看向杜青萝。 “世子妃,小的自知自己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这前掌柜的记法实在是深奥难懂,莫说给小的两天时间,便是十天二十天,小的照旧是学不会,小的终究不是最适合经营这铺子的人,还请世子妃另请高明吧!” “你说什么?”杜青萝傻眼了。 好端端的,这人居然要走,不过是逼着他学个新记法而已,这就把他难住了? 掌柜的默叹一气,沉声道:“小的自认无能,便不在此拖累铺子了,至于这半个月的工钱,小的也不要了,就此拜别,望世子妃多加珍重。” 话落,他扭头就走,背影看起来十分决绝。 杜青萝气急败坏地扔了账本,“好啊,走,你尽管走,我就不信,偌大一个锦官城会找不出一个能管事的人!” 候在一旁的伙计们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心知他们怕是也要待不下去了。 新掌柜决定离开,必然不是单单因为世子妃这一个缘故,他们虽然不会记账,不过在铺子里做了这么久的工,对碎玉轩的情况也是相当了解的。 陆侧妃还在的时候,碎玉轩门庭若市,每日登门买东西的客人们可谓是络绎不绝,可侧妃一走,这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光景,铺子便日渐萧条了,照这样下去,早晚都要关门大吉。 无论如何,他们也得为自己好好想想,领了这月的工钱之后,干脆也离开算了,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下家,一家老小连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杜青萝没察觉到几个伙计的心思,把账本捡起来后,又重新让人贴了一张告示出去。 连着半个月之内招了两次管事,难免要引起路人的好奇。 这其中也有人跃跃欲试地想来碎玉轩当掌柜,不过一走到铺子门口,看见里面门可罗雀的光景,又生生给劝退了。 大白天的生意就差成这样,早晚要完蛋,他们何必来管这个烂摊子。 所以一整天下来,杜青萝连一个人都没招到,只得提前把铺子打烊,心烦意乱地坐着马车回府了。 秦臻也才刚从外面回来,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忙什么,性子也冷淡了不少,一看见她更是没个好脾气,眼里就好似没有她这个妻子似的,头也不回地便往院子里走。 第127章 市井无赖 杜青萝咬咬唇,拔腿追上他。 “世子殿下,妾身、妾身有事想同您说。” “我很忙,没空同你闲聊,你管好府里的内务就行了。”秦臻看都不看她,径直去了书房。 杜青萝本来想同他说说陆诗瑶那些陪嫁品的事,不过被他如此对待,顿时便歇了心思。 罢了,不就是八万两银子吗?给她就是了。 陆诗瑶若是没有去京兆府报案,她还真不会怕了那个贱人,可是万万没想到那贱人还留有后手,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这还不是让她最可恨的,真正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世子殿下对她的感情。 以前她还能从殿下眼中看到几分情意,可是自从他与陆诗瑶和离之后,殿下视她就如同陌生人一般,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她察觉的出来,殿下对她的感情已经变了。 “嬷嬷,怎么办,殿下他……好像不喜欢我了……” 杜青萝无助地抓住桂嬷嬷的手,祈求她能帮自己想想办法。 可桂嬷嬷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一窍不通,又不想让她太过伤心,只得想着法的宽慰她。 “世子妃,殿下近日总是忙于公务,想来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对您的态度才过于冷淡了些,哪里就不喜欢您了?您没看见殿下近些日子一直都睡在书房,连后院那几个姨娘的院子也不去了吗?” 杜青萝摇摇头,心里还是不放心。 “嬷嬷,你根本就不懂,我能感觉的出来,殿下如今看我的眼神中已经没有半点情意了,再这样下去,我只怕殿下早晚会休了我……” “世子妃不必惊慌,这夫妻之间难免会生出裂痕,但如何修补却是一个门道,只要您尽心处理好这府里的内务之事,不让世子烦忧,世子殿下早晚还是会与您重归于好的。”桂嬷嬷温声劝道。 杜青萝凝神听着她的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不过整个人好歹是平静下来了。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桂嬷嬷话里的道理,只是一想到世子殿下已经不喜欢她了,她就觉得恐惧。 一个失去丈夫宠爱的女人,远不如被他另眼青睐的一棵树重要,这个道理她一早就懂,所以她费尽心思想抓住世子殿下的心,但是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情意竟然说变就变了呢? ………… 翌日一早,杜青萝派郡王府的管家拿着几张银票去了城西别院,八万两银子,分文不差地给陆诗瑶了。 她清点银票的时候,只觉有一把刀在生生割着自己的肉,平白无故地赔给那个贱人这么多银子,任谁能甘心?等着瞧,她总有一天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管家把银票送到城西别院的时候,顺道还捎带了一句话。 “世子妃说了,这些银票只是暂时放在陆小姐这儿的,终有一天,她还会向陆小姐讨回来,所以请陆小姐务必要保管好了。” 陆诗瑶闻言淡笑,“那也劳烦管家回去告诉世子妃,这些银票既然到了我手里,便是我的了,世子妃若还想要,就拿别的东西来换。” 管家闻言一愣,“别的东西?” “过些日子,她自然会知道的。” 陆诗瑶薄唇一勾,转身吩咐冬至送客。 管家稀里糊涂地离开了别院,总觉着陆诗瑶变的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还是郡王府的贵妾时,看着柔弱可欺不显山不漏水的,可没过多久,就闹出了世子妃亏空郡王府银子的事,这位陆姨娘便顺利掌管了铺子,还一举升为侧妃。 府里的下人们都以为她要得势了,只要再精进一把,世子妃的位置早晚是她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她便与世子殿下和离了,而且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着实让人觉得惊世骇俗。 今日再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管家突然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世子殿下的影子,不是因为相似的缘故,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 管家皱皱眉,顶着灼目的日光往东巷府走,走了片刻之后,蓦然间停下步子。 他终于知道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了,是如同这灼热的日光一样的光芒,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没错,离开郡王府的陆小姐活的更有锋芒了! 她身上的光若是毫不犹豫地刺向郡王府,该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管家凝神想着,眨眼之间已是汗流浃背…… 回到郡王府时,却见一群人站在府门前嚷嚷着,瞧这些人的打扮,倒像是城里的市井无赖,嘴里还直喊着还钱。 郡王府的护卫站成一排阻拦着这些人,管家困惑不解地走上前,顺手拉过一个护卫询问。 “出什么事儿了?无缘无故的,这群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属下也不知道,您刚出门,这群人就来了,听他们说,他们是城东聚财赌坊的人,说咱们郡王府欠了他们钱,如今约定的日期已经到了,非要我们还钱!” 欠赌坊的钱? 管家听见这话,心里更纳闷儿了,郡王府又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哪会找赌坊借钱,难不成是世子殿下私下做了什么,不便用郡王府的银子,所以才会找上赌坊? 管家越想越不安,赌坊是什么地方,对外借钱,拿的都是高利,这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借的,如今赌坊来要,可见数额已经很高了。 想到这儿,管家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匆匆地跑进前院。 到了前厅,却见老郡王坐在主位上唉声叹气,而世子殿下和世子妃都阴沉着脸坐在一旁,脸色个比个的难看。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刚要行礼,老郡王却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他两腿一软,当场就给跪下了。 “早知那贱人如此不安分,就应该早早除了她,也总好过现在惹上一堆麻烦事,银子既然是她去找赌坊借的,自然应该由她还,找上我们郡王府算怎么回事!” 杜青萝跟着附和,“就是,头前才说她的陪嫁品出了事儿,今儿个又冒出一群地痞无赖,世子殿下,那账单您可是看过的,上面写的虽然是您的名字,字迹也同您一模一样,但整个郡王府也只有陆诗瑶那个贱人能写的一手好字,此事必定是她在搞鬼!您又没找赌坊借过钱,焉能认下这笔账!” 第128章 自寻死路 秦臻岂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他问过赌坊的人,当日去赌坊借钱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口口声声说是郡王府的下人,他也将陆诗瑶的画像拿给他们看了,他们声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陆诗瑶。 更何况,这笔银子是以郡王府的名义借的,就算推给陆诗瑶也没用,他们已经和离了,那个贱人不会认的。 可若是要他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他又着实不甘心。 三万两银子,连本带利地滚了一圈,已经变成六万两了,这是要把他郡王府给一点一点地掏空! 老郡王到底是见过不少世面,比杜青萝能稳得住气,见秦臻左右为难地坐在那儿唉声叹气,沉沉出声。 “那笔银子若是不还,又当如何?” “若聚财赌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赌坊,我以郡王府的名义向他们施压,他们必不会再来闹,可偏偏这聚财赌坊也是有大背景的,听闻它幕后主子乃是朝中重臣,身份极为隐秘,我根本就查不出来是谁。 赌坊的人说了,他们东家根本就没把郡王府放在眼里,如若不还钱,便要在皇上面前参我们郡王府一本。” “混账!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朝中大臣私设赌坊,这也是重罪!臻儿,倒不如同他对着干,他若是在皇上面前状告郡王府,我们干脆就挖出他私设赌坊一事,到时他也难辞其咎!”老郡王怒不可遏道。 秦臻凛神摇摇头,“父王,事情根本就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简单,聚财赌坊在锦官城已经开了数十年,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可见背后之人是何等的精明圆滑,你以为我们同他对着干就能占到上风?” 老郡王气结,“难不成还真要把银子还给他们?” 秦臻想了想,不甘心道:“如今之计,也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债单上写的是我的名字,甚至同我的字迹一模一样,就算我矢口否认也没用,律法在这一块儿约束的也没那么严格,债单上的落款人是谁,谁就要还钱,旁人哪会在乎这名字是不是被人冒用的?只是陆诗瑶那个贱人敢如此设计害我,我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杜青萝愤然握拳,“没错,殿下,决不能轻易放过她!自她与殿下和离之后,多少事都是她引出来的,如若我们由着她继续猖狂下去,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也敢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无法无天了!若是我们郡王府就这么咽下这等哑巴亏,外人还不知要如何笑话咱们!” 只要世子殿下肯出手,陆诗瑶那个贱人绝对活不长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清算,此次定要将陆诗瑶挫骨扬灰! 秦臻气闷地让管家去账房又拿了六万两银票还了债,总算是将外面那群闹事的地痞无赖给轰走了。 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郡王府自然也损失了不少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十四万两,若不是郡王府根基厚,必然要元气大伤。 秦臻心里憋得慌,气冲冲地去书房了。 陆诗瑶从他这儿算计走多少银子,他全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反正已经和离了,他又何必在乎她的死活! 杜青萝和桂嬷嬷经过书房的时候,正巧听见秦臻在做吩咐。 “她那院子里没多少人守着,你们进去之后即刻动手,不过要小心防备那个叫司九的护卫,他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只要合力围攻,根本不难将他拿下。” “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秦臻想了想,又补充道:“把人除掉之后,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今早送去了八万两银票,再加上她先前抬走的四箱珠宝首饰,全部带回来。” 杜青萝在外面听着,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快意。 “嬷嬷,你听见了吗?殿下要对那个贱人动手了,我早就说过,以殿下的性子,根本就不需要我怎么费心,他一定会先除掉陆诗瑶的!” 桂嬷嬷生怕世子殿下发现她们在偷听,忙拉着她走开。 “只要殿下今晚能成事,世子妃自此便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恭喜世子妃,贺喜世子妃!” 杜青萝得意一笑,倏而又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眸中升起一丝怀念来。 “香儿,你看到了吗?陆诗瑶那个贱人就要死了,你姐夫要给你报仇了……” 香儿的悲剧源自于陆诗瑶那个贱人,不管她最后是被何人害死的,这笔账都要算到陆诗瑶头上,若非陆诗瑶在背后动手脚,香儿又岂会出事! 只可惜她这个做姐姐的没用,不能亲自为香儿手刃仇人,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一想到陆诗瑶会不得好死,她就开心! “嬷嬷,去,让人准备一壶上等的好酒来,今天晚上,我要和殿下一起庆祝!” “是!”桂嬷嬷沉应一声,匆忙下去了。 她原以为陆诗瑶是个聪明人,其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间世子妃和世子殿下的感情,足见陆诗瑶的城府之深。 可惜,她离真正的聪明到底还是差些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绝不可能会和世子殿下对着干,陆诗瑶如今这般,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杜青萝和桂嬷嬷又哪里想得到,这世上想要陆诗瑶死的人,还不单单只有秦臻一个。 距离郡王府不远的一座雅致别院内,楚怀瑾负手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深邃的眸子凝望着树上已经泛黄的枯叶,弹指间,一片落叶缓缓落下。 自方林海出事之后,他过的十分沉寂,他的阵营之中也并非只有方林海那一个可用之人,只是他不容许背叛。 原以为秦臻真的有问题,如今看来,这个蠢货多半也是被人利用了。 至于陆诗瑶的身份,近来倒也没发现她和老五有什么来往,想来并非是老五那一派的人,不过谁让她是陆家的千金小姐呢?这样的身份,注定她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稳。 财可通神,可一个人若是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招来的便是祸端了…… 静谧间,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自院外飞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楚怀瑾身侧。 “属下无影见过三皇子。” 第129章 黄雀在后 “陆诗瑶不能留了,”楚怀瑾长长叹了一口气,指尖捻碎一片枯叶,“本皇子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不管陆诗瑶有没有和老五合谋,她都必须死,只要她死了,陆家就永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既与我无关,也不会扶持老五,论势力,我终究还是胜过老五一筹的。” “属下遵命!” 无影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眨眼之间便又消失不见。 夜幕很快降临,阴冷的夜空中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这萧瑟的大地更添三分寒意。 是夜,萧承一如往常一样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方林海死后,三皇子那一派倒是突然平静下来了,看似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让往日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难得和谐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反常的有些心烦意乱,虽然冷峻的外表上看不出半点异样,但他自己明白,这样的夜,这样的雨,让他莫名的有些焦躁不安,就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快要从指尖失落一般…… 蓝烟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萧承拧眉坐在桌前,不免奇怪。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之事?” “没有,”萧承长长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蓝烟抿唇,“已经申时末了,公子可是要就寝了?” 萧承摇摇头,摆手让她退下。 他还不想睡,而且现在也根本就睡不着,这股不安感来的莫名其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萧承皱皱眉,脑海中突然浮起了陆诗瑶的脸。 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身上好像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明明柔柔弱弱,可骨子里比谁都坚强,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吹在耳畔的秋风好像都变温柔了。 她活的比谁都清醒,世间少有女子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有人都依附着男人而活,可她却不一样,她视自己的丈夫为洪水猛兽,所以她反抗,她的反抗不是猛烈的,而是化成春意绵绵中的一把刀,一点一点消耗掉自己对秦臻的所有感情。 她就好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蜕变之前,总要作茧自缚,蛰伏于一个黑暗又寒冷的躯壳中,任凭风雨打磨,她可以承受所有的痛苦,但是当她破茧而出的那一刻,无人能阻止她新生…… 想到陆诗瑶,萧承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桌子上的书无心再翻看,因为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在驱使着他去见她,哪怕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他也想去见她。 萧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把伞,开门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瑟瑟秋雨中。 同一时刻,陆诗瑶已经合衣睡下了,最近要忙活陆家设在锦官城的铺子,她日日早出晚归,异常忙碌。 恢复自由身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在乎那些严苛的规矩了,更没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畅快。 细密的雨珠如同长线一般不停拍打在窗台上,陆诗瑶睡的很熟,根本就没有被雨声惊醒。 沉寂之间,几道人影突然从远处飞来,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右侧的厢房中,躺在床上的司九听见房顶的异动,瞬间睁开眼睛,他没有点灯,而是拿着长剑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甫一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潜进来,而偏院那边则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那边住的是两个粗使嬷嬷和烧火丫头,另外则有四个轮流巡视院子的护卫。 可是这几个黑衣人来的无声无息,若非他内功深厚,此刻怕也根本察觉不到。 司九见他们摸索着要潜进陆诗瑶房中,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 几个黑衣人迅速转过头来,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合力朝司九攻过来。 院子里的打斗声惊醒了陆诗瑶,她匆匆穿上鞋跑到门口,刚要开门出去,一柄长剑突然破窗刺来,吓得她脸上血色尽失。 “白露,躲在屋里别出来,我去保护小姐!” 司九在外面喊了一声,闪身朝隔壁院子飞去。 陆诗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刺客不知道屋子里住的是谁,只当她是这院里的下人,听说司九要去保护主子,自然要跟着他去。 他这是在故意帮她引开敌人。 陆诗瑶凛凛神,匆匆跑回床前从枕头下面拿出了萧承送给她的骨哨。 他说过,十里之地,只要他听见骨哨的声音,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救她! 可是城西别院离定远侯府还很远,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只能姑且一试了。 陆诗瑶咬咬唇,随后毫不犹豫地吹响了骨哨。 可是这异样的声音不单单惊动了半路上的萧承,自然也被刺客察觉到了。 那几个跟着司九跑到邻院去的刺客听见哨声,顿觉不对,心知自己上当了,立刻折返回来,但司九哪会给他们机会。 这几人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和他比起来还是差远了,看来派他们来的幕后主使根本就不清楚他的实力,所以才派了这几个没用的草包过来。 司九以剑气缠住几人,根本就不给他们去刺杀陆诗瑶的机会。 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刀光剑影中,另一道黑影自空中迅速落下,他没有理会正在同人打斗的司九,而是直奔陆诗瑶的屋子而去。 这人就如同一只自修罗场厮杀而来的鬼魅,不费吹灰之力便破开了陆诗瑶的房门。 陆诗瑶吓了一惊,脸色苍白地站在床前。 “你、你是什么人?” “陆小姐无需知道我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便足够了。” 无影掩藏在面巾下的薄唇轻轻翕动,话落间,手中长剑已经应声而出,直奔陆诗瑶命门而去。 陆诗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剑朝自己飞来,她知道自己应该躲开的,可不知道没什么,两条腿却好像被人死死抓着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 剑锋近在咫尺,那锋利的刀刃上泛着冷冽的光,恍惚间,陆诗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果然,上天注定的结局,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发生改变的吗?既然终究逃不过一死,老天爷又为什么让她死而复生?给了她希望之后又带给她这样无助的绝望,这便是老天爷的乐趣吗? 第130章 过河拆桥 愣神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可出乎意料的是,她身上却并没有察觉到半点疼痛。 陆诗瑶愕然一震,睁开眼,却见那把长剑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而那个刺客则负伤倒下了。 “随随便便就杀我的人,问过我的意愿了吗?” 冷冽的嗓音如同穿透了九天寒冰,自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带着嗜血的肃杀之意,让人根本就招架不住。 陆诗瑶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整个人突然激动地颤抖起来。 而那刺客却沉沦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就好像遭了一场凌迟之刑,痛得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嘶吼,最后拼尽全力闪身飞走了。 隔壁院子里,司九迅速解决完那几个纠缠自己的刺客,正要赶过来救陆诗瑶,可突然撞上萧承强大的内功,也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公子的内功素来深厚,可杀人于无形,普通人可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一旦练过功的人遇上,稍有不慎便会肝脏俱裂而死,所以公子这么多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施展过他的内功心法,今日恐怕也是担心陆小姐的安危,所以才没忍住。 司九拿剑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不敢靠近陆小姐的院子,反正有公子在,陆小姐必不会出事,他又何必担心。 昏暗的房间内,陆诗瑶脸色苍白地蹲坐在床前,凝目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外面缓缓走进来,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控制不住地朝他奔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 她紧紧抱住他,瘦弱的肩膀隐隐发抖。 “我刚刚好害怕,我以为、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必死无疑了,我不停吹着你送我的骨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还有命活下来,萧承,你知不知道我历经过怎样的痛苦才能在世间活下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如果我死了,我爹娘他们要怎么办,陆家要怎么办,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萧承没想过她会怕成这样,她先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但是都聪明化解了,她倔强到好像可以独立地去处理任何事情,可今天,却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她这么需要他。 “乖,不怕,我不是来了吗?我答应过你的,有我在,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陆诗瑶劫后余生,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她只知道,那把剑刚刚离她只有一寸,若是再晚一步,她就要像上一世那样抱着巨大的遗憾离开人世了。 她不怕死,她只是害怕自己若是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守护陆家了…… 她抱着他哭到不能自已,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萧承倒也不在意,反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安抚她。 好一会儿,陆诗瑶才慢慢平静下来,见自己把他身上弄的那么脏,眸中顿时闪过一抹窘色。 “对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明日一定再送你一件!” 萧承淡笑,“无妨,这是它的荣幸。” 陆诗瑶闻言,小脸瞬间变红。 这小侯爷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司九适时进来,一只手抚在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内伤一般。 “公子,已经查探过了,他们都是郡王府的刺客。”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里一点都不意外。 “秦臻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把他算计成这样,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至于他身边那些人的武功,司九先前已经试探过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也算不上中招,因为险些刺杀成功的那个人,并不是秦臻派来的。”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愕然,“你怎么知道?” 萧承闻言淡哂,“他跟那几个刺客的武功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所以怎么可能是一起的。” “既然不是秦臻派来的,那又是谁?除了秦臻之外,我在锦官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陆诗瑶奇怪道。 萧承淡笑,“有一个人,你可能已经忘记了。” “谁啊?” “三皇子。”萧承语出惊人。 司九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眸光顿时亮了,“难怪属下总觉得那人的身影看起来很熟悉,公子一提醒,属下倒是想起来了,他就是三皇子身边的暗卫无影!” 陆诗瑶并不在意那个刺客的身份,只是既然与三皇子有关,就不得不让她慎重了。 “我已经与秦臻和离了,在三皇子看来,他一定会猜测我投靠了五皇子,就算他没有证据证明这是真的,也有合理正当的理由除掉我,因为我是陆家的女儿,陆家富可敌国,对三皇子来说,陆家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砒霜,全在于陆家有没有投靠他,一旦与三皇子划清界限,那么三皇子便会毫不犹豫地将陆家除去,毕竟他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可能会让五皇子得到。” “所以,无影会出现在这儿,根本就不意外,不过他应该也没料到秦臻的人也会在今夜行动,所以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否则又岂会躲过司九的防卫而潜进屋里来。”萧承不屑冷笑。 陆诗瑶凝神想着,突然怪叫一声。 “坏了,他刚刚逃走了,不会把你赶来救我的事告诉三皇子吧?若是三皇子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岂不坐实了我投靠五皇子的事实?” “我和你的关系?”萧承冲她坏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陆诗瑶斜眼瞥他,“小侯爷一定要跟我谈论这个问题?” “陆小姐未免也太伤人心了,好歹我刚刚才救你一命,转眼便不认人,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一流。”萧承抚着胸口佯装受伤。 陆诗瑶见他这样,忍不住莞尔一笑。 “小侯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定会竭力报答,不过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别院怕是住不下去了.......” “逃避没用,不管你搬到哪儿,他们照旧还是会对你下手。”萧承语调温淡地打断她的话,“无影受了严重内伤,即便是侥幸逃走,等他到三皇子面前时也几乎是个废人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更别说开口说话,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将我们的关系告诉三皇子,三皇子和秦臻只会认为你这儿有绝顶高手护身,所以轻易不会再派刺客过来,你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第131章 是个良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身边只有司九这一个护卫,今晚若不是萧承及时出现,她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哪儿来的什么绝顶高手啊。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陆诗瑶犹豫道。 萧承想了想,摸着她的头笑道:“放心,我明日会再派一个人过来守着,断不会让你的性命再受到半点威胁。” 陆诗瑶口是心非道:“这怎么好意思啊,我都得小侯爷这么多好处了,不过小侯爷如此盛情,我若是推脱,岂不显得太见外了些?如此就多谢小侯爷了!” 萧承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般俏皮之态,有些忍俊不禁。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必同我见外,不过我可是要同你讲报酬的.......” 陆诗瑶闻言一怔,很快便又恢复了常色,利来利往,桩桩件件的事都算清楚才是最好的同盟关系。 他们现在这般,恰恰是她心中最舒服的状态,如此便好…… 片刻之后,下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小雨终于停下了。 城东内院,楚怀瑾正镇定自若地坐在屋檐下喝茶。 他对无影有信心,只要无影出手,就没有他杀不死的人,陆诗瑶不过是个弱女子,任凭有滔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躲过无影的剑气。 可出乎意料的是,无影竟然失败了。 当他在院子里看见强撑着身体向自己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无影时,楚怀瑾几乎是仓皇起身。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扶住无影摇摇欲坠的身子,入手一团绵软,无影的手无力的垂着,脸色苍白无血色,真正如鬼魅一般可怕了。 “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楚怀瑾沉声问他,可无影受伤过重,连抬下手都难,更何况是说话。 他这样子,多半是废了,虽然看不出丝毫外伤,可是体内必定已是千疮百孔,痛苦至极。 楚怀瑾见他艰难吸气,右手缓缓覆到了他脖子上。 “看来是我小瞧了陆诗瑶的实力,你安心去吧,日后自会有人替你报仇。” 无影闻言,瞳眸瞬间放大,眉眼中的求饶之意很明显,可楚怀瑾根本就不忍细看,直接下狠手将他掐死了。 已经是个废物了,留着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死了。 看来他对陆诗瑶的了解还是太少,一个商户之女,他倒要看看,她能在锦官城掀起什么浪来。 不过眼下他正是用钱之际,没了陆家,就只能拉拢户部了,这件事情,还是要找一个聪明人去办。 思来想去,楚怀瑾徒劳发现,这个最合适的人,竟然是秦臻。 秦臻是郡王府世子,与户部尚书高青卓位列同级,平日里也有过来往,所以派他去找高青卓,总要比别人适合。 无奈之下,楚怀瑾只得又派人将秦臻约到了一品香。 秦臻再见到楚怀瑾,简直受宠若惊。 “三皇子,我……” “行了,过去之事都不必再说了,我知你有你的不易,那个陆诗瑶,确实让人捉摸不透。”楚怀瑾凝声说道。 秦臻却听的眼前一亮,“那个贱人自然是有问题的,这段日子没少算计我,不过我昨晚已经派人除掉她了,三皇子尽管放心!” 楚怀瑾听见这话,心里暗道巧了,面上冷不丁扬起一抹笑意。 “那你派去的人可平安回府了?” 秦臻闻言一愣,“三皇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也派人去杀她了,不过我的人回来时受了极严重的内伤,肝脏俱裂,根本没有活路。”楚怀瑾淡淡解释道。 秦臻满目惊色,后背立时冒出一层冷汗。 “不可能,她身边只有一个护卫,而且、而且那人的武功也并没有多高强......” 说到这儿,他突然失了底气。 如果司九的武功不高,又岂会重创三皇子身边的人,而他派去的刺客也根本就没有回府! 他原以为那些人是完成任务后怕京兆府的人会查到什么线索,所以暂时逃到城外避难了,可如今想来,他们也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三皇子,我不知道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绝顶高手,不过您相信我,她的事与我无关,毕竟我对她也动了杀心,还有方林海的事情也一定是她干的!” “我当然知道方林海的事情与你无关,”楚怀瑾扬眉淡笑,“秦臻,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派人在暗中跟着你?” 秦臻闻言一愣,心里莫名不太舒坦。 他知道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无非还是在怀疑他,且不说陆诗瑶究竟有没有与五皇子合谋,就算她真的有问题,难保他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三皇子有心从他身上探查个虚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三皇子既然主动来见他,那就说明三皇子已经放下对他的戒备之心了。 “秦臻自知自己过去失责,辜负了三皇子的期望,不过三皇子尽请放心,从今往后,秦臻定当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助三皇子成事!” 楚怀瑾见他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番话,朗笑一声,而后端起一杯茶递给他。 “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气,过往之事不必再提,往后只谈大事,不谈其他。” “三皇子放心,郡王府上下一心,必不会再让您失望!” 秦臻颔首接下那杯茶,与楚怀瑾轻轻碰了一下,而后一同饮罢。 喝完茶,楚怀瑾又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 “其实今日找你过来,另有一事相商……” 秦臻心念一动,抬眸看他,“不知三皇子所谓何事?” “如今你已经与陆诗瑶和离,那陆家便不得用了,只是若要谋大事,钱财必不可少,我思来想去,眼下也仅有户部能为我们所用。”楚怀瑾淡淡说道。 秦臻凛凛神,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三皇子是想拉拢户部尚书高青卓?” “没错,”楚怀瑾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高青卓在朝为官多年,比方林海更为圆滑,之前同兵部尚书傅良一样都是朝中的中立派,不过萧承和老五剿灭了清风山的山贼后,傅良就被迫站到了老五的阵营中,如今六部尚书,我和老五手中各有一部,他有兵,我有吏,眼下就看谁有本事把高青卓给拉拢过来了,不过看老五的意思,似乎不大喜欢高青卓,这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个良机。” 第132章 乖巧懂事 秦臻凝神听着,心里有些不赞同。 “高青卓虽有大用,不过我先前与方林海交好时,曾听方林海说过高青卓此人就是一只老狐狸,世间凡事皆瞒不过他的眼睛,如若用人不当,只怕还会被他反噬。” 楚怀瑾不屑冷笑,“本皇子乃是龙子,未来的九五至尊,任凭他高青卓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敢在我头上动土,你尽管想法子将高青卓拉拢过来便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老五强压我一头!” 秦臻见他心意已决,心知再劝无用,只得将此事应下了。 想拉拢一个人,首先就得同对方交好,第一步便是要投其所好。 高青卓为官这么多年,同傅良一样很少与朝中大臣们来往,看似是个刚正不阿之流,可世人皆有弱点,若非先前曾偶然听方林海说起过一件事,秦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高青卓竟然也是个道貌岸然之徒。 他私下最喜欢寻花问柳,不过堂堂户部尚书哪可能光明正大的出入飘香楼那种烟花之地,所以高青卓就在自己的宅子里私设了一个暗娼馆,城西的窑子里有他的人,专门为他搜罗那些容貌姣好的姑娘供他玩乐,有时候兴起了,一时没注意下了重手,也难免会玩死一两个。 不过下贱人的命焉会被高青卓放在眼里,赔给窑子一些钱便了事了,根本就没人会在意一个姑娘的死活。 所以想要接近高青卓,还是要从他最喜欢的东西上下手。 回到郡王府后,秦臻便派人去飘香楼搜寻美人,不过这飘香楼可不比普通窑子,里面的姑娘美则美矣,但在京兆府可都是有户籍记册的,卖身契虽然在飘香楼,不过只要有钱,随时都可以赎得自由身,所以轻易不能闹出人命,而窑子里的姑娘则一辈子都要待在窑子,哪怕真的死了,京兆府那边也根本不会审理。 秦臻知道直接找飘香楼的姑娘是有些冒险,不过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要能顺利把高青卓拉到三皇子的阵营中,便是大功一件,日后三皇子登基,他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了。 想到这儿,秦臻彻底打消心中所有顾虑,不就是个户部尚书吗?他就不信高青卓这块百炼钢真能逃得过绕指柔。 秦臻不敢让他的人直接打着郡王府的名义去飘香楼,只得让他们伪装成一般的恩客,身上锦帽貂裘,打眼一看便是富贵人。 飘香楼的老鸨见这二人长的面生,但衣着又不菲的,只当他们是来锦官城做买卖的客商,忙让小二将他们请到了楼上。 其中一人当场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去,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给我们叫来!” 老鸨瞧见这锭银子,轻嗤一声,笑得有些不屑。 “哎呦两位客官,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自然是花魁仙仙,不过我们家仙仙啊从来不接客,只卖艺不卖身,再说这十两银子还不够我们家仙仙拨弄一下琴弦的,往常若有恩客想听她谈曲儿,少说也得给三千两银子呢!” 二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可又不想显得自己势弱,只得从腰间又拿出一百两银子。 “那就叫两个能陪客的姑娘过来。” 老鸨嫌弃地看看那一百两银子,阳奉阴违地出去了,懒得再招呼他们。 还以为是真富商呢,没想到又是两个穷装蒜的,一百两银子就想玩儿她这儿的姑娘,做什么美梦呢! 老鸨让小二随便叫了两个不打眼的姑娘过去,反正她们也人老珠黄了,这女人啊,风华不在,就只有被人随便折腾的份儿,趁着还有用,能赚一点是一点,免得老了连口棺材都没有。 楼上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看见她,无不尊称一声“姆妈”,老鸨心里也极受用,到了她这儿,就得听她的,没几个性子倔的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方转了一道弯,迎面突然飘来一股奇香,接着传来铃儿响叮当的声音,清脆悦耳,紧接着,一位身穿红衣薄纱的妙龄女子翩然而来,大片的肌肤露在外面,白如细雪,柳眉含春,她面上戴着一条红色的纱巾,只留一双夺人心魄的桃目在外面,单是看一眼,便要被她勾去了魂儿。 老鸨瞧见她,面上立时溢出一抹讨好的笑意来。 “哎呦我的乖女儿,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 这可是她的摇钱树,同别的姑娘自然是不一样的,有花魁名声在外,便不难吸引恩客,饶是不卖身,她的仙仙也远胜过那些惯会俯首弄姿的小浪蹄子们。 慕容仙抬手扶了扶额头,看着老鸨缓缓启唇,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婉转好听。 “姆妈,我都在房里躺一天了,心里闷得慌,便想出来转转。” 话落,她垂眸看见老鸨手里拿的一百两银子,嘴角划过一抹讽刺。 “姆妈,咱们飘香楼可是锦官城最有名的青啊楼,您可不能为了挣钱就什么客人都往这里面领,寻常恩客来这儿作乐一夜,哪个不要五百两银子?” 老鸨见她那双精湛的桃花眼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银子看,也知道自己今儿个是看走眼了,早知道那二人没钱,她当场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这有钱人的玩儿法层出不穷,没钱的就得穷玩,老娘今儿个算是做了笔赔本买卖,不过进来的皆是客,总不能真把人给轰出去不是?就全当给你那几个失宠的姐姐们介绍点生意了,瞧瞧她们一个个过的,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买不起了。” 慕容仙轻笑,“姆妈就是心善,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我们这些姑娘们。” 老鸨听见这话,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直笑得合不拢嘴。 楼里这么多姑娘,她为啥偏爱仙仙?长相出众也就罢了,更难得的是乖巧懂事,平日里最听她的话,她不疼仙仙还能疼谁? 老鸨眯眼笑笑,随后将手里的银子强行塞进慕容仙手中。 “来,乖女儿,拿着去脂粉铺子里买两盒上好的胭脂。” 慕容仙推脱着不肯收,“这是姆妈的钱,我岂能要?” 老鸨挑眉,“要你拿着便拿着,同姆妈还见什么外,待会儿回去再多穿两件衣裳,天冷,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姆妈这心还不得疼死?” 第133章 吊人胃口 慕容仙闻言,也不再同她推辞,反正是白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再说这姆妈的心肠也没那么好,不过是给她点甜头,让她能心存感激,以后好赚更多银子罢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慕容仙勾唇笑笑,同老鸨道别后便走了。 途径正中间的厢房时,却透过半开的窗户听见里面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 “世子殿下吩咐咱们来这儿找漂亮姑娘,可就这几个姑娘的姿色,连咱们都瞧不上,更何况是高尚书?” “八成是那老鸨搞的鬼,你没看见那一百两银子掏出来的时候,老鸨可是看都不看,我听说她们飘香楼的姑娘们都是明码标价的,给多少银子,就能享用同等价位的姑娘,区区一百两,自然只能给咱们这两个老的。” “这焉能怪我们?还不是世子殿下只给了这么点儿钱,他不来飘香楼,自然不知这里面的光景,早知道就应该提前告知他才是……” 慕容仙站在窗前静静听了一会儿,垂眸间看见手里银子底部印刻的纹络,暗笑一声,轻佻着柳眉回房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打扮的毫不打眼的丫头从房中出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飘香楼,一路行至主街上,蓦地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面上一喜,连忙朝他跑过去。 司九手里抱了大大小小数十只锦盒,都是陆小姐要他出来采买的东西,也幸亏出来的是他,若换成冬至和白露那两个丫头,还不知道她们要怎么把东西给拿回去。 正走着,身后突然飘来一阵轻风,司九心念一动,瞬间转过身,倒是把已经行至跟前的慕容仙吓了一跳。 “你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快啊,我刚准备吓唬你一下。” “早跟你说过了,没事儿不要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免得被我误伤。”司九面无表情道。 慕容仙轻嗤一声,暗道他无趣,视线落在那十几只锦盒上面,又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公子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司九抿唇,“这不是公子要的,是陆小姐买的。” 陆小姐? 慕容仙愣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口中说的陆小姐是先前同郡王府世子和离的侧妃。 她一直都待在飘香楼,根本就不知道公子已经将司九派到陆诗瑶那儿做护卫了,也多亏是此刻见到了,才从司九口中得知萧承去了城西别院,不然她怕是又要巴巴跑到定远侯府去了。 慕容仙顺手帮他拿了几个锦盒,两人并肩朝城西别院走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让她对萧承和陆诗瑶之间的事倒也了解了不少。 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萧承和陆诗瑶正坐在柿子树下喝茶,自那晚险些遇刺后,萧承隔三差五地就往她这儿跑,人家都说无事献殷勤,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陆诗瑶瞧见司九身侧站着一个陌生女子,缓缓放下茶杯。 “这位是?” 司九刚要开口,萧承温淡的语调却率先吐出。 “你怎么会来这儿?” “奴家想公子了不行吗?” 慕容仙面上没有半点恭敬之态,反而扭着细腰朝二人走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里含春,一直盯着陆诗瑶看。 “仙仙见过陆小姐。” 仙仙? 莫非,她就是九皇子先前提过的仙仙姑娘? 飘香楼的花魁,打扮的.......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陆诗瑶瞧着慕容仙一身的丫鬟服饰,抿唇温笑。 “仙仙姑娘请坐。” 慕容仙丝毫不见外,笑嘻嘻地坐在了萧承身侧。 “陆小姐,您这小院可真别致呢,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种了不少秋海棠,哎呦......” 萧承见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说正事。” “奴家就是来说正事的嘛,这不是怕陆小姐会跟我见外,所以才说了这么多?”慕容仙冲他吐舌头,而后道:“秦世子方才派了两个人去飘香楼搜罗美人。” “郡王府的人去飘香楼找姑娘?总不至于是秦臻自己要消遣吧?”萧承饶有兴味地看向陆诗瑶,“怎么,难不成郡王府的那些个姨娘都不能满足他?” “秦臻并非是好色之人,他突然派人去飘香楼,必然有别的目的。”陆诗瑶凝声说道。 萧承听见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高兴。 “你倒是了解他。” 仙仙姑娘看出他的心思,倏地抚鬓一笑,“哟,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呀,好重的酸味儿,陆小姐,不知你闻到没有?” 陆诗瑶耿直摇头,“没有啊,我没闻到什么味道……” 仙仙姑娘嗤笑一声,暗道这陆小姐原也是个愣头青,居然看不出他们家公子的心思,不过细想也是,一个自幼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哪会有她更懂得男人的心思,人在烟花之地待久了,见过的男人多了,谁真心,谁虚情,一目了然。 不过能让他们公子为之心动的女人,普天之下还仅有这陆小姐一个呢,而且还是个嫁过人的,真不知道他们公子是什么趣味。 萧承见慕容仙坐在这儿时不时地俯首弄姿,更为不悦。 “秦臻去飘香楼的目的,你没有查出来?” “公子未免也太不了解奴家了,若是没有查出来,奴家又岂会来这儿找您?细细说来,陆小姐还真是了解秦世子呢,他去飘香楼找姑娘,还真不是自己享用的,而是要献给户部尚书高青卓。”慕容仙启唇笑道。 萧承闻言,目色缓缓沉下来。 “看来三皇子要拉拢户部了,失去了陆家的扶持,眼下也只有户部能撑得起他那么大的胃口。” 陆诗瑶听见高青卓这个名字,凝神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记得,在高家后院有一口枯井,那里面……算了,还是不说了。” 那件事情,单是想想都可怕,她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可萧承却不乐意了,“怎么话说一半就没了,吊人胃口,高家后院的枯井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陆诗瑶目色定定地看着他,“有尸体。” 旁边坐着的慕容仙闻言,突然怪叫一声一把抱住了萧承。 “尸体好可怕啊,公子,您可一定要保护奴家!” 萧承瞬间黑脸,“放开!” 第134章 藏尸一案 慕容仙有心试探陆诗瑶对萧承的心思,抱着他执意不肯松。 “奴家害怕嘛!公子,您先前可是说过要保护奴家一生一世的,可不能食言哦,不然奴家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您。” 陆诗瑶闻言,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晦涩之感,不过神色却被她控制的极好,似乎完全不介意萧承有没有佳人入怀。 她有什么可介意的,他是堂堂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日后更是西楚的一代权臣,前程无可限量,而她却是一个嫁过人的,即便恢复了自由之身,和萧承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又何必空付希望?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同盟,除此之外,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 世人皆有奢望,可有些奢望却是可念不可求的,一旦迈出这一步,等待她的便是惊涛骇浪,足以淹没她和整个陆家。 所以她与萧承的关系,也只能止于同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萧承见陆诗瑶神色淡然,似完全不介意他与慕容仙的亲密,心里越发气闷了。 看来,她终究是不喜欢他。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慕容仙,敛眉看向陆诗瑶。 “你怎么知道高家后院的枯井中有尸体?” “秦臻告诉我的。” 陆诗瑶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果然引起萧承一记冷笑。 “秦臻在我印象中并不是脑子愚钝的人,虽然他确实是有点蠢,不过似乎也没有蠢到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的地步,比起你和他的感情,他显然更信任杜青萝多一点。” 陆诗瑶淡淡抿唇,“小侯爷如今同我讨论这个,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我自然有我知晓的法子,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高家后院查探一番。” 萧承自然不会去查,相识这么久,她说的什么事他没有信过? 只是了解的越深入,便越觉得她身上秘密多,一个自幼养在深闺中的富家小姐,此前从未来过锦官城,可是嫁到这儿不过半年,竟知晓那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辛,着实让人奇怪。 陆诗瑶也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心存怀疑了,不过她没想过同他解释,既是同盟,只要能帮到他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事情又何须在意呢? “高尚书看似不争不抢,是个十足正直之人,实则和方林海一样都是好色之徒,不过寻常女儿家都是有亲人在的,他怕闹出什么乱子,所以一直派人从城西的窑子里给他找合适之人。秦臻想与他交好,自然要投其所好,不过去飘香楼找美人,他难道就真不怕高青卓惹出什么麻烦来?” “什么麻烦啊?”慕容仙不解。 陆诗瑶温笑,“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高家后院的枯井中有尸体,而那些尸体也并不是犯了错的下人,而是这些年被高青卓玩弄致死的幼女,窑子里的女人比飘香楼的姑娘们更命苦,她们一辈子不得赎身,虽是人,其实也不过是被男人玩乐的工具罢了,即便不小心下重手把人害死了,顶多赔些钱了事,至于死在高家的幼女,最后无一例外地皆被扔进了枯井中。” 慕容仙闻言,顿时毛骨悚然。 “这、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陆诗瑶想起前世的自己,眸光渐渐冷淡下来。 “当一个人失去苟活的价值时,她永远无法想象人性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那些可怜的小姑娘如此,前世的她亦是如此。 秦臻所带给她的背叛、折磨、耻辱,就如同一块烙印一样深深烙在她心上,有时候,她多希望前世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做了一场梦,待梦醒来,爹娘仍在,而秦臻依旧疼她入怀。 可那些清醒的记忆根本就不是梦,她亲眼看着冬至被活活打死在自己面前,白露和爹娘惨死于他人之手,而杜青萝则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炫耀着她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至于秦臻,无情如他,在得到陆家的全部财产之后,甚至连一个心软的眼神都不屑给她了。 如今仔细想想,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生在陆家,是她错了吗? 父亲苦心经营多年,让陆家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是他错了吗?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人心,是贪婪,错的是她不该傻傻的爱上秦臻那个无耻之徒! 她发过誓的,重活一世,她一定会让秦臻得到应有的代价,他费尽心思地想得到什么,她偏要毁了,所有他真正在意的一切东西,这辈子,她会一点一点地毁个一干二净! 说起高家后院的尸体,其实还真不是她从秦臻那儿听来的,在上一世,这件轰动全城的命案是萧承一手查出来的,不过细细推算时间,应该是她嫁进郡王府的第三年年初,距离现在还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 虽然她也不知道萧承是如何查出来的,不过那些长埋在地下多年的尸体重现人世之后,根本不难想象高青卓受到了多重的惩罚。 若这之中死的仅仅是窑子里的姑娘们,事态反而还没有那么严重,皇上顶多会以高青卓私设暗娼馆的罪名惩处他,远不至于送命。 可偏偏他色胆包天,居然还杀死了一个有身份的人,在上一世可谓是人人喊打,被斩首之后,连尸体都被人盗走扔到城外的荒山上喂豺狼了。 而那个有身份的女子,则是江南四大首富之末的叶家幺女叶倾城。 不过如今对萧承说起高家后院的藏尸案就够了,若是再提到叶倾城,萧承对她的疑心只怕会更重。 萧承见陆诗瑶微抿着薄唇不说话,心知她又想到郡王府了,她突如其来的一番感慨哪里是空穴来风,秦臻当初会娶她,不就是看上了她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吗? 或许正是因为看清了秦臻的真面目,所以她才要想方设法地离开郡王府吧。 萧承默叹一气,而后看向慕容仙。 “你设法与秦臻搭上线,让他带你去高家找高青卓,五皇子虽然没有意愿拉拢户部,不过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三皇子手中。” 慕容仙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公子是要我揭发高青卓杀人藏尸一案?” 萧承点头,“杀了那么多人,还能潇洒这么些年,高青卓总不会真以为这世上没有天理王法吧?逍遥了这么多年,也该遭报应了。” 第135章 烟花之地 慕容仙咬了咬唇,暗暗握拳,“公子放心,哪怕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奴家也一定帮您把这件事办妥了。” 她也是烟花女子,最知道这其中的不易,所以对那些惨死的小姑娘难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高青卓草菅人命,理应受罚,像这种无耻之辈,就应该抓起来剥皮抽筋,以祭奠那些可怜的亡魂! 慕容仙得了萧承吩咐后,便匆匆告辞离开了,再说她也不能出来太久,若是被老鸨发现她不在飘香楼,又要大张旗鼓地出来找了。 好在回去的时候,老鸨并未发现她不在。 慕容仙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换回平日里穿的绫罗绸缎,得知秦臻派来的那两个护卫还在这儿,不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慕容仙勾了勾红唇,一个计划很快在脑海中成形。 她赤脚走出房间,精致小巧的铃铛在雪白的脚踝上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所经之处无不有余香残留。 见老鸨叉腰站在楼梯上张牙舞爪地怒骂不懂事的姑娘们,慕容仙轻笑着走过去,甜甜唤了一声姆妈。 “姆妈啊,玉姐姐呢,我的琴弦也不知怎的突然断了,想让玉姐姐帮我瞧瞧。” 老鸨瞧见她,顿时眉开眼笑的。 “玉姐儿啊,不在她自己房间?” 慕容仙撇嘴,“哪有啊,我都去找过了,根本不在,该不会是陪客人去了吧?姆妈,您快帮我找找嘛,若是琴弦修不好,今晚可就没法子登台了,若是因此损了银子,您一直想要的狐裘只怕就买不成了呢……” 老鸨闻言,赶忙叫来小二去找玉姐儿。 买不买狐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耽误她挣大钱啊! 这飘香楼可全靠仙仙撑着了,多少恩客都是冲她来的,只要能听她弹奏一曲,一掷千金也舍得,这琴弦要是坏了可怎能行,会要人命的! 小二在楼上寻了一圈才找到玉姐儿,果真是陪客人去了,还是那两个穷装蒜的家伙,给了一百两银子,在他们这儿待大半天,还真够不要脸的。 小二把已经喝醉的玉姐儿拖出来,将她送回房间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到老鸨面前。 “姆妈,咱们只顾着忙活,可真是让人逮到空子了,那两个只给了一百两银子的家伙还在这儿呢!” “什么?”老鸨顿时变了脸色,气冲冲地往楼上厢房走,“两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当我飘香楼是什么地方!” 小二见老鸨发火,连忙叫来几个打手跟着冲了上去。 慕容仙眉眼一闪,气定神闲地站在楼梯口没动。 过了一会儿,楼上的厢房内传来一阵霹雳哐当的打斗声,紧接着,那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护卫便抱头冲了下来。 慕容仙见状,不慌不忙地往正中间走了一步,正巧被他们撞倒在地。 “哎呀,你们这是干嘛呀,好疼啊……” 二人听见这腻死人的娇音,骨头都软了,再打眼一瞧,只见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楚楚可怜地坐在地上,红唇粉面,肤如凝脂,皓腕雪白,就如同天女下凡一般。 两个人当场便看呆了,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跟在世子身边也算是阅女无数,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她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他们,瞧着真真是惹人垂怜,直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送给她。 后面跟过来的老鸨见慕容仙被他们撞倒,怪叫一声,一脸心疼的将她扶起来。 “哎呦,仙仙啊,姆妈的乖女儿,有没有摔到哪儿啊?可真是把姆妈吓坏了,你别怕,他们胆敢欺负你,姆妈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呆住的两个护卫瞬间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被打的恐惧,拔腿就想跑,可老鸨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打手们就在旁边站着,他们能逃到哪儿去,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人钳制住了。 慕容仙见老鸨明显有将他们打死的冲动,淡笑一声便握住了老鸨的手。 “姆妈,我没事儿,方才是我没注意才被他们给撞倒了,不关他们的事儿,您已经教训过他们了,此刻就算了吧,好多客人还在楼上看着呢,您总不能真把人打出个三长两短来,到时候咱们这飘香楼也要跟着遭殃……” “乖女儿,你这性子就是懦弱,若没有姆妈护着,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姆妈今日就放他们一条狗命。” 老鸨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随后沉目瞪向那两个不知好歹的护卫。 “没钱也敢来我飘香楼当大爷,真当老娘我没见过世面是不是?城西窑子里有的是姑娘,要价可比我们这儿便宜多了,终不过是消遣的,长的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今日若非我乖女儿替你们求情,少不得要留下一条胳膊一条腿的,连我飘香楼的花魁也敢撞,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趁老娘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们,仔细你们这条狗命!” 那二人吓得都快没魂儿了,见打手放开自己,也顾不上向慕容仙道谢,屁滚尿流地匆匆跑出了飘香楼。 等赶回郡王府时,天都快黑了。 秦臻在前厅等的不耐烦,忍不住想派人去寻他们,不想刚起身,却见这二人鼻青脸肿的进来了。 秦臻见状,脸上闪过一抹愕然。 “怎么回事?去青啊楼找个姑娘还能被人打伤,被别人发现你们的身份了?” 左边那个护卫连连摇头,“世子殿下,不关我们的事,实在是飘香楼那老鸨欺人太甚,嫌弃我们只给了一百两银子,就随便找了两个老姑娘来糊弄我们,不曾想我们不过是在里面待的久了一点,又遭了一顿毒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无力招架,所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秦臻脸色阴沉,“那我要你们查探的人呢,可有寻到合适的?” 这护卫想起慕容仙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又重重点了下头。 “有有有,飘香楼的花魁仙仙姑娘,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说是咱们西楚第一美女也不为过,属下一看见她,魂儿都要被她给勾走了,如若殿下有法子带她去见高尚书,绝对能成事!” 花魁? 秦臻犹豫着眯起眼睛。 飘香楼的花魁慕容仙花名在外,他不是没听过,只是他并非好色之徒,再说他洁身自好,从不出入那种肮脏凌乱的烟花之地。 第136章 罪该万死 在他看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即便长的再好看,可身子只要脏了,照旧变的一文不值,这种女人,玩玩还可以,若是娶回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看这二人一脸痴迷的样子,想来那仙仙姑娘定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既是如此,那他今夜就去会会这个慕容仙。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有没有办法替他拿下高青卓。 思及此,秦臻即刻派人去账房取了三千两银票,另外带了二百两白银,随后便出门了。 与此同时,萧承亦走在去飘香楼的路上。 慕容仙办事,他素来放心,没什么可担忧的,秦臻只要见过她的容貌,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利用她去拉拢高青卓。 他只是想看看,秦臻的诚心究竟会到什么地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喧闹的飘香楼门前恩客不绝。 这进进出出的人群中,有城中富贾,也有乔装打扮过的朝中大臣,更有不少纨绔公子哥儿。 萧承远远站在街边看了一眼,见一个衣着华贵,但模样普通的年轻男人负手进了飘香楼,冷笑一声,随后绕到飘香楼后院,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慕容仙正在房内梳妆打扮,突然听见一阵极有韵律的敲门声,眉眼一眯,即刻过去开门。 “哟,公子今夜怎么会有空过来啊,奴家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萧承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坐下。 “秦臻已经来了,今晚好好准备。” 慕容仙甩着水袖凑到他面前,一双好看的桃目巴巴看着他。 “公子是在怀疑奴家勾人的本事吗?想奴家纵横飘香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奴家,诚然,公子确实是个意外,若不是今日见到那陆小姐,奴家还一直以为公子喜欢的是男人呢!” “一派胡言。”萧承没好气道。 慕容仙向他抛了一记媚眼,“本来就是嘛,如若公子不喜欢男人,又岂会在奴家面前坐怀不乱?” 萧承闻言淡哂,“你对自己的容貌未免也太有信心。” 慕容仙见他这样,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高兴了。 “世上想长成奴家这张脸的女人可多的是呢,不过,女人有了这样一张好看的容貌,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如同奴家这般无权无势,更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身处在这等烟柳之地,也只能听天由命……” 萧承见她莫名其妙的失落起来,微微抿了下薄唇。 “你可以选择离开,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挣够赎身的银子,再说外面多的是想娶你的男人……” “可是真心人呢?”慕容仙侧目看他,语调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公子曾对我说过,以色侍人,必不会长久,他们是想娶我,可为的不过是我这张脸和身为男人的荣耀罢了,女人自古便如同是男人战利品一般的存在,爱我的,我不喜欢,可我喜欢的偏偏又不要我,公子,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幸运的。” 萧承笑了,“我也不见得比你好到哪儿去。” 慕容仙想起陆诗瑶今日的失神,暗道他们公子在情之一事上原也是个愚钝之人,连那般明显的事实都没有看出来,罢了,还是让她这个旁观者帮他一把吧。 “公子,当局者迷,您既喜欢那陆小姐,就应当同她说清楚才是,你什么都不说,人家又岂会知道您的真心呢?” 萧承见她越说越离谱了,皱皱眉,随手打发她下楼。 “你该出去了,下面的人只怕要等着急了。” 慕容仙不以为然道:“等就等着呗,反正我即便不出去,他们也不会走的,公子,我跟您说……” 话还没说完,一道暗影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吓得慕容仙脖子一缩,伸手就要抱萧承。 萧承面无表情地把她推开,“是锦七,你怕什么。” “奴家还以为是采花贼嘛!”慕容仙拍着胸口装害怕。 拔腿从窗前走过来的暗影抿唇淡笑,“即便我真是采花贼,你又不是没有武功,干嘛老想着求公子保护?下次演戏一定要装的像一点。” 慕容仙见他毫不留情地揭穿自己,撇撇嘴,气闷地拿上团扇出去了。 锦七无奈摇摇头,随后又一脸凝重地看向萧承。 “奉公子之命,属下已经去高家后院的枯井中查探过了,里面确实有不少尸骨,从盆骨形状来看,也多是女子,腿骨不长,年纪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看来陆小姐所言非虚。” “她说的话自然不可能是假的。”萧承的脸色突然变冷,沉如夜色的眸子中点了微光,“除此之外,还有没有查到什么?” 锦七凝神点头,“属下找到一样东西。” 话落,他便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打开后,里面包着一只玉佩,虽然有些脏了,不过成色不错,是一块上等的寿山玉。 萧承拿起来看了一眼,明亮的烛光下,玉佩晶莹剔透,手掌间还散发出灼灼的暖意,而背面则刻了一个娟秀的“城”字。 萧承眯了眯眼,想起什么,面色骤变。 锦七知道他已经猜出玉佩主人的身份了,颔首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天机阁知晓天下事,可天机阁的消息也是以一换一,三年前,江南叶家幺女叶倾城在花灯会上与贴身婢女走散,自此下落不明,叶家不惜重金找上天机阁,只可惜三年过去,天机阁仍是没有找到叶家小姐的下落,没想到这块带有身份的玉佩竟然会在锦官城出现,属下如今仔细回想,三年前,高青卓赴同窗好友之约去江南赏景游玩,而他最后停留的地方,恰好是叶家所在的梧州。” 萧承面若冰霜地冷笑,“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高青卓果真是罪该万死。” 话落,他又将玉佩放回了桌子上。 “给叶家传消息,就说已经找到叶小姐的下落了,但事关重大,让他们最好派一个会功夫的人来,至于这块玉佩,重新放回枯井中,毕竟是身份的象征,都过去三年了,仅靠一具白骨焉能证明叶小姐是死在了高青卓手里。” 锦七抱拳领命,“属下遵命!” 转瞬间,人已经带着玉佩飞出了房间。 萧承静静坐在桌前,敛眸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底缓缓泛起一丝寒意。 第137章 一槌定音 楼下,慕容仙正在弹弄琴弦,大弦切切,小弦铮铮,直听得台下一群宾客如痴如醉。 秦臻凝目看着,视线落在慕容仙含春带笑的眉眼中,一颗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无疑是醉人的,凡是见过她的男人都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她,不过越是迷人的东西往往越危险,更何况,他对于女人的评判,从来只看她的利用价值,若是无用,又何需多看。 秦臻从看到慕容仙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一定会帮助自己成事,高青卓乃好色之徒,若是能一吻慕容仙的芳泽,整个人还不飘到天上去? 不过怎样拿下慕容仙,还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这青啊楼的老鸨说慕容仙只卖艺不卖身,对来往宾客虽然客气,但也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连握一下她的手都难...... 就在秦臻一筹莫展时,慕容仙一曲已经作罢,打扮俗气的老鸨笑意盈盈地走到台上,如春风拂面一般把慕容仙拉到台前。 “诸位客官有礼了,今夜良宵,我们仙仙念及自己卖艺多年,深觉长夜空虚,所以想寻一良人成为她今晚的入幕之宾,欢迎各位客官竞价!” 这话一出,可把肖想慕容仙多日的宾客们给高兴坏了,台下很快有人出价。 “一千两!” 话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了嗤笑声。 “一千两银子就想当仙仙姑娘的入幕之宾,做什么美梦呢,听支曲子还要不了这价呢,仙仙姑娘,我出两千两,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做,只谈风花雪月!” 其他人听见这话,皆哈哈大笑起来。 这谈论风花雪月可不就是意图做点什么吗?好色便是好色,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人,谁不清楚谁的性子啊,还偏要把自己的好色说的这般文雅,真是丢人现眼! 秦臻暗笑一声,跟着举牌。 “我出两千五百两!” 众人齐齐扭头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加价。 “两千七百两!” “两千八百两!” “三千两!” 三千两…… 秦臻攥了攥手,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已经有人喊到三千两,如果没有其他人争,他倒是还能再加一口价,可若是有人跟着压码,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做个入幕之宾而已,没必要浪费这么多钱,可是若拿不下慕容仙,他又如何找高青卓谈论三皇子的大计? 三皇子好不容易才重新重用他,这到手的机会,不能再被他白白扔了。 想到这儿,秦臻咬咬牙,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牌子。 “三千五百两!” 老鸨都要乐晕过去了,“楼上这位客官加价三千五百两,诸位还有没有加码的?” 台下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摸摸头,举着手大喊,“三千七百两!” 秦臻瞥他一眼,强忍怒气,“四千两!” 这公子哥儿扬起脖子,憋足一口气刚要喊价,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从楼上的一间厢房中传出来。 “一万两。” 一万两白银! 台下众人全部哗然,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居然有人能为她豪掷万两,那厢房里的宾客该是何等身份! 而秦臻听见这记熟悉的声音,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了。 萧承…… 他分明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一万一千两!” 他就不信今日会拿不下慕容仙! 萧承薄唇一勾,接着喊:“一万三千两!” 秦臻气的双目赤红,“一万五千两!”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他和萧承是死对头,钱财虽是大事,可男人的尊严远胜钱财,今日若是输给萧承,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萧承眯了眯眼,笑的邪气横生,“一万五千一百两。” 秦臻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这多出来的一百两是在故意戏弄他。 想到这儿,他咬咬牙,一口定价。 “两万两!” 这是他的上限了,如果实在不行,便另想别的法子,哪怕是绑也要把慕容仙绑到郡王府去。 再说这定远侯府也没什么值钱的产业,他就不信萧承真能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而拿出几万两银子! 而台上的老鸨已经高兴地有些站不住了,若非慕容仙扶着她,此刻怕是真能乐晕过去。 两万两雪花银啊,她现在仿佛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眼前飘了。 “女儿啊,你可真是娘的聚宝盆!” 慕容仙听见这话,讥讽地笑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楼上萧承的声音已经停下了,似乎是被秦臻的两万两银子给吓退了,不过慕容仙知道他这是故意加码的,目的就是想让秦臻多出点银子。 再说了,一个连飘香楼的入门费都掏不起的小侯爷,哪可能会有那么多银子买她? 更何况今晚本就是他们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如今玩够了,这小侯爷也该消停了。 只是老鸨心里还有些遗憾,两万两银子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期,不过最后出价的宾客对她们仙仙可是志在必得,早知道就找个小二当托手在背后加加价了。 老鸨见半天都没有人再喊价,拉着慕容仙的手一槌定音。 “恭喜楼上这位秦公子,以两万两白银赢得我们仙仙的入幕之宾,还请秦公子稍等片刻,待我们仙仙准备好,定与您一度春宵!” 老鸨兴高采烈地送慕容仙回房,而其他宾客虽然遗憾,不过也自知自己不如人,还有什么可惜的。 秦臻得意地享受着众人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眼神,薄唇一勾,吩咐随行护卫回去取银子。 只要慕容仙能助他成事,别说两万两白银,便是十万两,他也舍得! 眼前的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助三皇子登基,再说,只要把高青卓拉拢过来,凭他户部尚书的身份,还怕自己日后拿不回银子吗? 秦臻设想的很美好,以致他全然忘记了防备别人,他明明已经听出了跟他竞价那人是萧承的声音,可他却完全没有细想萧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萧承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今晚真的成为慕容仙的入幕之宾。 被秦臻派回去拿钱的护卫刚走到郡王府门口便遇上了管家,护卫生怕耽误了世子殿下的大事,张嘴便直奔主题。 “管家,快,再给我拿一万七千两银票,世子殿下有急用!” “一万七千两?”管家愕然怔住,“世子殿下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第138章 勾魂摄魄 护卫摸了摸鼻子,不好在大门口说世子殿下去青、楼的事,只好拉着管家回府,边走边讲明实情。 哪想到他的话被暗丛中的一个粗使丫头听见了,匆匆忙忙地便跑去了栖梧院。 “世子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杜青萝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甚是不悦地翻了个身。 桂嬷嬷就睡在外间,比她更快一步下床,开了门,见外面站着一个相貌眼生的丫头,张嘴便呵了一声。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不知道世子妃已经睡了吗!” 小丫头吓得缩了缩脖子,而后道:“桂嬷嬷,奴婢、奴婢也是有急事向世子妃禀报,望嬷嬷莫怪……” “都这么晚了,你能有什么急事非要对世子妃说?赶紧滚,再敢打扰世子妃休息,看我不把你的皮扒下来!”桂嬷嬷怒骂道。 “不是啊桂嬷嬷,奴婢真的有急事儿!”小丫头在门口急得直跺脚,“奴婢方才在院子里听见世子殿下身边的护卫回来找管家要钱,说世子殿下在飘香楼花了两万两银子,成为了那青、楼花魁的入幕之宾!” 杜青萝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世子殿下为了一个青、楼花魁,居然花了两万两白银?!” 小丫头咬唇,“此事是奴婢亲耳听见的,绝不会出错,世子妃若是不信,可将管家叫过来问清楚……” 桂嬷嬷神色复杂地看杜青萝一眼,“世子妃,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殿下开心,您……” “我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我只是怨他糊涂!身为郡王府世子,怎能如此不通事,那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即便赎个身也要不了两万两,可是他却、却……”杜青萝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 桂嬷嬷忙安慰她,“世子妃切莫动怒,世子殿下做事素来有自己的主张,更何况咱们以往也没见他花过这么多钱,说不定这钱另有用处呢,您可千万要相信世子殿下才是……” 关键时候,桂嬷嬷到底还是比杜青萝沉得住气。 可杜青萝人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劝,飘香楼的花魁名声在外,她先前也不是没听过,传闻此人长的倾国倾城,可谓是西楚第一美人。 只是她乃堂堂郡王府世子妃,根本就看不上一个烟花女子的出身,天仙下凡又如何,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一辈子还不是只能老死在青、楼中? 可她万万没想到,世子殿下居然会看上那个女人,甚至不惜一掷万两,她倒要看看,那个贱人究竟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杜青萝气极咬牙,回屋换了身衣裳便怒气冲冲地出门了。 桂嬷嬷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赶忙跟上去。 两人到前院的时候,管家正巧给那护卫拿完银票,转眸瞧见杜青萝,二人俱是一愣。 “世子妃?您、您怎么会过来?” 杜青萝斜眼冷哼,“你们倒是好大的本事,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敢瞒着我,世子殿下呢?” 护卫哆嗦道:“在、在飘香楼……” 杜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抢过他手里的银票便出门了。 管家吓得脸色发白,“坏了,若是由着世子妃去闹,满城百姓到明日只怕都知道咱们世子殿下去飘香楼的事了,你还不赶快去拦着世子妃!” 护卫哪敢阻拦,他都被杜青萝吓得手脚发软了,那可是堂堂世子妃,又不是随便一个没背景的女人,再说世子殿下去飘香楼也是为了办正事,并非是真的寻欢作乐去的呀! “管家,您赶紧想想办法,我就是这府里的一个下人,哪能拦着世子妃,若是她坏了世子殿下的大事儿,咱们只怕都要跟着遭殃……” 管家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下头。 “你脚程比世子妃快,现在立刻去飘香楼通知世子殿下,让他尽快离开,总之绝对不能让他跟世子妃撞上!” 护卫点点头,转身就跑。 管家也没闲着,急匆匆地出门追杜青萝去了,哪想到杜青萝走的快,他追了两条街,硬是没赶上。 而彼时的秦臻已经坐在了慕容仙房中。 她的房间同他想象的不一样,原以为是熏香缭绕,纱帐弥漫,尽显旖旎,可进来之后,一阵淡淡的紫檀香却率先飘入鼻中,房间内的所有摆设皆是木制的,反倒透着几分禅意。 慕容仙规矩地坐在桌前,见秦臻进来,缓缓起身行礼。 “奴家见过公子。” 甜腻的嗓音如清泉一般吟语低喃,让他浑身不由得放软,这样的女子才是天生的美人,一颦一笑皆勾魂摄魄。 男人一看见她,便会激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和保护欲,恨不得能立刻拥她入怀。 秦臻痴迷地看着她,整个人有些失神了,可到底还是保存着一丝理智。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神色淡然地在慕容仙对面坐下来。 “仙仙姑娘果然非比寻常。” “公子谬赞,仙仙不过是蒲柳之姿,也无什么谋生的本事,投身在这青、楼之中,也不过是图个温饱罢了,说起来,仙仙得好好谢谢公子,若非您一掷万两,仙仙今晚只怕要倒大霉了……”慕容仙娇俏道。 秦臻闻言挑眉,“这话又谈何说起?” 慕容仙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语调中带了几分感伤。 “奴家虽是飘香楼的花魁,可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就拿今夜来说,姆妈虽是要宾客们竞价,可她先前也曾提醒过奴家,如若今夜不能卖得一万两银子,便说明我这花魁的名头已经不管用了,不日便会弃了奴家,所以、所以公子可知您可是救了奴家一命?” 秦臻见她哭,一时也是柔肠万千。 “你又何需妄自菲薄,莫说飘香楼,便是放眼整个锦官城,仙仙姑娘的容貌皆是翘楚,喜欢你的男人多的是,花魁之名绝不会轻易被人抢走的。” “可是普天之下,愿意为奴家一掷千金的人,也仅有公子一个了……” 慕容仙幽幽叹了口气,倏而从凳子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他俯身一拜。 “自今日起,公子便是仙仙的恩人了,为报答公子的恩情,仙仙可向公子许诺一个条件,只要公子有所求,无论什么事情,仙仙便是竭尽全力,都定当为您办妥……” 第139章 入幕之宾 秦臻心念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说的是真的?” 慕容仙郑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公子,奴家虽是烟花女子,可素来也最重承诺,奴家既然向公子许诺过,便一定会尽力达成公子心中所愿!” 秦臻闻言,赶忙将她扶起来,正要说高青卓的事,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哎,我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老娘都说了这儿没什么世子殿下,你还往里面闯,真当我们飘香楼是好欺负的吗!” 慕容仙眼睫轻颤,“是姆妈的声音,莫不是有人来闹事?” 她说着便要往外面走,哪想到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护卫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吓得她慌忙躲到柜子后面。 “来人,救命啊,有刺客!” 秦臻闻言,忙安抚道:“姑娘无需害怕,这是我身边的护卫。” “护卫?”慕容仙愣了愣,胆战心惊地走过来,“既是护卫,怎么不在外面守着,突然闯进来,让奴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事出紧急,还请仙仙姑娘不要见怪。” 这护卫歉疚地向她行礼,随后凛神走到秦臻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说杜青萝来了,秦臻面色骤变。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世子妃在楼下被老鸨拦住了,殿下还是随属下先走吧,免得世子妃发现您真的在这儿,反而会引起更大的乱子。”护卫凝声说道。 秦臻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今夜过来的时候,特意瞒着杜青萝,怕的就是她会撒泼胡闹,没想到还是被她听到了风声,若是因此坏了他的好事,看他怎么收拾她! 秦臻心气不顺地吐了口气,而后凝目走到慕容仙面前。 “仙仙姑娘方才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自、自然……”慕容仙佯装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秦臻抿唇,“我今夜另有急事,只怕不能与仙仙姑娘共度良宵了,先行告辞,明日抽空自会来找姑娘,还望姑娘能记得你欠我之承诺。” 慕容仙呆头呆脑地眨了下眼,心里却道这秦世子还真是斤斤计较,正牌妻子都找上门儿来闹事了,还不赶紧跑,扭扭捏捏地真是毫无半点男子气概,也难怪那陆小姐要同他和离,当初怎么会看上他呢? 秦臻见她再三点头应下那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前跳下去的。 到了外面,正好又遇上匆匆赶过来的管家。 秦臻与管家对视一眼,示意他去飘香楼把闹事的杜青萝给拖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青、楼了一般,如此蠢钝如猪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会看上她。 管家跑进飘香楼,只见杜青萝张牙舞爪地都要同老鸨打起来了,赶忙上前拦住她。 “世子妃,您弄错了,世子殿下根本就没来这儿!” 杜青萝毫不客气地甩开他,“少糊弄我,我亲眼看见你拿了银票,还敢说世子殿下不在这儿?让那个贱人出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居然值这么多钱!” 老鸨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冷笑,“哟,这位夫人,方才听您说您是郡王府的世子妃是吧?这世子殿下来没来,我们肯定不会骗您,不过男人都喜欢乖巧懂事、百依百顺的女人,您说您一过来就像一只母老虎似的闹个没完没了,这是想拆了我们飘香楼啊?别说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单单她们身上那股子柔劲儿,世子妃怕是这辈子都比不了!您府上的管家不是说了吗,世子殿下不在这儿,要找人就烦请您出去找,别耽误我们做买卖。” 杜青萝怒不可遏道:“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清楚,我是郡王府的世子妃,你一个青、楼的老妈子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信不信我将你这飘香楼夷为平地!” 老鸨被她几句话骂的一无是处,顿时也恼了。 “成啊,世子妃有天大的本事倒是亮出来让我们瞧瞧,老娘倒要看看,你今儿个到底敢不敢碰我楼里的一根木头!” 管家见事情越闹越大,无奈之下,只得又跑出去找秦臻求助。 等秦臻赶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杜青萝像个疯子一样打杂里面的桌椅板凳,而那些来寻欢的宾客们非但不劝阻,反而像看猴子似的在一旁哄笑不止,而老鸨则两手叉腰由着她砸。 反正东西砸坏了还是要她赔的,这损失可不会由飘香楼承担。 秦臻强压着怒火走上前,一把抓住癫狂不止的杜青萝。 “胡闹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杜青萝被他吼的浑身一震,瞬间回神了。 “世子、世子殿下,您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是吗?我是来带您回去的,这飘香楼是什么地方,您身为郡王府世子,焉能来这儿,快跟我走,我们……” “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儿,你不要在这儿胡言乱语,还不赶紧跟我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秦臻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杜青萝晕头晕脑地跟着他,显然是迷惑了。 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没来这儿,既没有来,又岂会派人回来取银票,而且管家和他身边的护卫看见她的时候一脸闪躲,分明是做贼心虚。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没错,她不会搞错的,殿下绝对来过这里! 到了飘香楼外,秦臻一脸不悦地甩开杜青萝的手。 “你闹够了没有!” 杜青萝咬唇,“这话应该是妾身问殿下才对,您不是不知府里现在是什么光景,可为了一个青、楼花魁,你居然不惜两万两银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殿下可曾设想过妾身的处境!” “你的处境?你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对自己的丈夫应该百依百顺,且不说我今晚有没有来这儿,即便真的找女人寻个乐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这个做妻子的应该理解,有什么可闹的!”秦臻气闷道。 杜青萝听见这话,心中只觉委屈。 “殿下想找女人寻乐子,府里多的是,后院里也不是没有姨娘,您为何偏偏要来这儿!” “我自有我的意图,用不着告诉你,不过我也警告你,从今天起,不准再来坏我的好事,否则我随时都会休了你,郡王府容不下你这样的妒妇!” 秦臻盛气凌人地吼了两句,而后看向管家。 “送世子妃回府,从今往后,让她给我好好待在自己的栖梧院不得出来,你若是再看不住她,自己知道下场!” 管家身子一抖,连忙应下。 第140章 伉俪情深 等秦臻一走,管家便犹豫着走到了杜青萝面前。 “世子妃,请回吧……” 杜青萝咬咬唇,愤愤不平地甩着袖子往前走。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一心一意地为世子殿下好,为什么他却半点都不领情,这飘香楼是什么地方,他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总该为郡王府好好想想。 如今的王府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折腾! 不行,她决不能就这样算了,既然她劝不住秦臻,那就找老郡王,她就不信殿下连老郡王的话都听不进去! ………… 翌日一早,趁着秦臻上早朝的机会,杜青萝便兴冲冲地跑到寿喜堂找老郡王去了。 哪曾想老郡王听完她的话,非但不怪罪秦臻,反而将她说了一通。 “臻儿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他以前从不出入那种烟花之地,昨夜突然去了,必定是有公务要忙,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跑进去大闹一场,生怕别人不知道郡王府世子去了飘香楼,如若传扬到有心人耳中,今日在朝堂上再弹劾臻儿一笔,这个罪过,你能担待得起吗!” 杜青萝完全没料到老郡王会是这般反应,瞬间傻在原地。 “王爷,此事明明是世子殿下不对,焉能怪妾身?说到底,妾身还不是为了他好,一个青、楼女子罢了,殿下竟然为她花了两万两白银,这、这可是我们府里一个月的用度啊!” “臻儿是郡王府的一家之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府里的银子更是想怎么花便怎么花,你身为他的妻子,虽然有权处理府里的内务之事,但也不应忘了自己的本分,为了这点小事就斤斤计较,毫无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有失我郡王府的体面!臻儿既然要你在后院好好静养,你就听他的话歇着去吧,免得再惹他生气。”老郡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杜青萝心有不服,还想再说,却被身后的桂嬷嬷给拦住了。 说到底,老郡王毕竟是世子殿下的亲生父亲,无论殿下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老郡王都一定会站在世子那边。 再说了,即便世子殿下真的做错了,老郡王自会教导,哪轮得上世子妃这个做妻子的在这儿任性胡闹? 这件事情,确实是世子妃做的不对。 可偏偏杜青萝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被桂嬷嬷拉出去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地甩开了桂嬷嬷的手。 “嬷嬷,您拦着我做什么,老郡王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总得同他说清楚,您想想,昨夜不过是见了一面,世子殿下就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两万两,日后花出去的岂不更多?就算咱们郡王府再家大业大,也根本经不住殿下这般折腾,我……” “世子妃,老奴倒觉得老郡王说的对,您想想,世子殿下素来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岂会被一个烟花女子迷失了心智?他突然去飘香楼那种地方,必定另有他意。”桂嬷嬷温声解释道。 杜青萝冷笑,“除了寻花问柳,世子殿下还能有什么别的意图,一个烟花女子难道还能给他带来万贯家财不成?” 桂嬷嬷凝眉,“殿下具体要做什么,老奴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女人对殿下一定有大用,世子妃倒不妨静下心来慢慢等着,万一殿下真的是在忙大事,您这般闹腾,反而坏了殿下的计划,到时候殿下怪罪下来,有麻烦的只会是咱们。” 杜青萝想了想,犹豫道:“可如果殿下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呢?” 桂嬷嬷淡笑,“那便更简单了,如若殿下当真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世子妃随便想个法子把那人除去便是,杀死一个烟花女子还不容易吗?” 杜青萝心想也是,如果连一个青、楼女子都制服不了,她又如何撑得起这偌大一个郡王府。 连陆诗瑶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个出身下贱的女人就更不可能赢过她,只要有她在,这贱人就别想进郡王府的大门! ………… 朝堂上,几位大臣正为了修缮江北河堤一事而争吵不休,老皇帝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每天都要听这些人吵吵闹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萧承侧目看秦臻一眼,似笑非笑。 秦臻低着头,全当没看见他的眼神。 昨夜杜青萝去飘香楼胡闹的时候,他不知道萧承有没有走,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被众人看见,别说他自己面上无光,整个郡王府都要被人笑话。 明明刚成亲的时候,杜青萝看起来还好好的,不说多聪明,起码明事理,可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再这样下去,郡王府的脸面早晚要被她败个一干二净! 老皇帝睁开眼,见几个老臣还在据理力争,神色不悦道:“既然诸位爱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便到明日再议,朕累了,先退朝吧。” 百官闻言,只得行礼。 待老皇帝离开大殿后,萧承突然负手朝秦臻走去。 “本小侯昨夜在飘香楼看了一出好戏,真是想不到,世子殿下与世子妃竟然那般伉俪情深,实在让人羡慕。” 九皇子好奇地凑过来嚷嚷,“承表哥,什么好戏啊,你说出来让我和五哥也听听啊,昨日出去玩,你又不叫我,简直太没义气了!” “不是我不仗义,上个月你才刚被皇上责罚一顿,如若我又带你去飘香楼,被人告了状,皇上这次只怕要带着我一块儿罚,你说我能带上你吗?”萧承反笑。 九皇子不满道:“我不管,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看好戏!昨儿到底出什么好戏了,你还没跟我说呢!” “昨天啊……” 萧承眯了眯眼,刚要启唇,却被秦臻冷声打断了。 “小侯爷,昨日不过是内子不懂事,因为生了误会所以才跑到飘香楼胡闹了一场,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小侯爷若不分就理地将此事传扬的满朝皆知,那便是小侯爷的过错了。” “我有什么错?”萧承理直气壮道:“小九想听好戏,我说与他听,难不成还错了?再说,秦世子就这么确定我对小九说的一定是你郡王府世子妃的事?” 秦臻见自己被他戏弄,喉中一噎,没好气地拂袖走开了。 第141章 娇娥画眉 三皇子眯了眯眼,凛神跟上。 “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无缘无故的,你去飘香楼做什么?” “自然是在为殿下想法子拉拢高尚书。”秦臻低声道。 三皇子闻言,暗觉好笑,“跑到飘香楼去想法子?” “我只是想投其所好,”秦臻皱皱眉,耐心同他解释道:“飘香楼的花魁仙仙姑娘乃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我花两万两银子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仙仙昨日向我承诺会替我办一件事,我打算利用她去拉拢高尚书。” 三皇子闻言,心存怀疑,“一个青、楼女子罢了,能有多大的本事?” 秦臻扬眉笑道:“殿下,那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任何男人见到她,都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送给她,你想,高青卓那等好色之徒到了她面前,还不得百依百顺?” 三皇子没有见过慕容仙,自然不会相信秦臻的话,不过看秦臻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又觉得似有几分道理,只是终究有些不放心。 “我听说萧承常去飘香楼,与这位仙仙姑娘的关系也不错,你行事最好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他察觉出什么。” 秦臻笃定地点了下头,“殿下尽管放心,萧承绝对猜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站在后面的萧承远远听见这话,嘴角一抽,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深意。 出宫后,秦臻便去飘香楼找慕容仙了。 白天的青、楼没什么人,毕竟是夜里寻欢之所,所以当他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大多数姑娘还在睡觉。 守门的小二毕恭毕敬地将秦臻请上楼,适逢慕容仙刚醒,不施粉黛的样子倒也别有一般风韵。 “公子。” 小二忙提醒道:“哎呦,姑娘,不能再叫公子了,这可是秦世子!” 慕容仙当然知道他是秦世子,好不容易做了一场戏,可不就是演给他看的吗? 秦臻淡然一笑,挥手遣退小二。 慕容仙关上门,请他落座后,轻手轻脚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昨日是奴家眼拙,竟然没有认出来公子竟是郡王府的世子,还望世子殿下不要见怪。” “不关你的事,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再说昨日也是我行事不当在先,给这儿惹了麻烦,我昨日走后,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秦臻关心道。 慕容仙听着这虚伪的语调,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嘴上却强撑着笑意。 “奴家是姆妈的摇钱树,姆妈哪敢为难奴家,再说世子殿下可是花了整整两万两白银呢,被人闹一场也没什么。” 她幽幽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来。 “其实奴家心里也明白,像奴家这样的出身,被世子妃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若非是走投无路了,谁会到这等地方来呢?不过好在奴家比其他姐妹要幸运一些,遇见了世子殿下这样的贴心人.......” 秦臻瞧着那张娇媚的小脸,鬼使神差地俯过身子,忍不住想一吻芳泽。 银子都花了,总不能只看不吃吧? 他虽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但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在面前站着,任谁看了不心动。 哪曾想他刚凑过去便被慕容仙一脸娇羞地推开了。 “世子殿下,奴家早上刚起,还没有梳妆呢,您别着急呀,奴家这般模样,会不好意思的......” “你这样就很好,仙仙,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让人心醉神迷,我一看见你,就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这是实话,他昨晚一看到慕容仙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若是将她献给高青卓那个狡猾如狐狸的老男人,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可和郡王府的百年荣耀比起来,眼前这一点得失又算得上什么,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牺牲品,父王自幼便是这般教导他的。 再美的女人也有人老色衰的一天,男人若要成大事,就要学会狠心断绝自己心里的欲望,否则下场只会像那西楚霸王一样一事无成。 慕容仙见秦臻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心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薄唇一抿,突然拉着他走到铜镜前。 “世子,你为奴家画眉可好?奴家先前总听戏文里唱那些缠绵悱恻之事,心向往之,只可惜一直不得机会,不过好在奴家有幸与公子相识,奴家便想,这一定是上天赐给奴家的一段缘分,所以不知公子今日能不能了却了奴家的这个小小心愿?” 秦臻心念一动,笑着接下了她递过来的眉黛。 其实他还从来没有为女人描过眉,王府里的女人每日都是梳妆打扮好了等着他去临幸,再说他乃郡王府世子,焉能做这等事,可今日却也觉出了一番趣味来。 书里所说的果然不错,红袖添香,娇娥画眉,有些事情,自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才能体会出其中之意。 这一刻,秦臻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仙仙,你想不想让我一辈子都为你画眉?” 慕容仙听懂他的意思,薄唇一抿,突然感伤地推开了他的手。 秦臻不解其意,“怎么了?” “仙仙深知自己命薄,世子殿下出身矜贵,而仙仙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青、楼女子,能与世子殿下相识,已经是奴家之幸,除此之外哪里还敢肖想其他?方才之言,殿下往后莫要再说了,奴家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慕容仙叹气道。 秦臻闻言挑眉,“难不成你不想离开飘香楼?我若是为你赎身呢,你也不肯随我走吗?” “仙仙不会走的,即便殿下真心为奴家赎身,奴家也不会离开,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它来之不易才显得珍贵,今日殿下对仙仙心生欢喜,不顾一切地为仙仙赎了身,但同仙仙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必定会对仙仙心生厌烦。与其被殿下日后厌恶,仙仙倒宁愿一辈子待在这儿,每日与殿下见上一面,同您说说话喝喝茶,这便足够了。” 说到这儿,她含羞带怯地抬眸望向秦臻的脸。 “世子殿下,仙仙是不是很贪心?” “确实贪心,你哪里只是想同我闲话喝茶这么简单,你想要的,分明是我一辈子的欢心。” 秦臻看出她的意图,非但不恼,反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我喜欢你的贪心。” 第142章 无可救药 “殿下真坏......” 慕容仙故作娇羞地打了他一拳,转瞬却被他紧紧抓住皓腕。 “仙仙,我现在或许不能向你承诺什么,不过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一辈子太长了,谁也不能保证会一辈子对另一个人好,仙仙只要殿下此刻的怜惜就够了。” 慕容仙微微笑着,而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 “对了,奴家昨日曾向殿下承诺过会为殿下做一件事来报答您的恩情,殿下可曾想好要奴家做什么了?” 秦臻见她如此懂事,反而越发地舍不得将她送给高青卓了。 “仙仙,如果我让你做的事可能会伤你的心,你会不会怨我?” “那就要看殿下让奴家做的是什么事了,不过殿下这样的好,仙仙相信您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仙仙之事的!”慕容仙故作娇羞地望着他。 瞧着她这般天真良善的眼神,秦臻已经到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自问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起码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左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坐在自己面前,一整颗心都贴在他身上,让他反而不忍心欺骗她了…… 再说,以慕容仙的性子,如果现在就对她说实话,她必定会生气。 还是罢了,此计不行,另想别的办法不就可以了。 想到这儿,秦臻抿抿唇,温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诚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骗你的。” 慕容仙勾着薄唇莞尔一笑,哪会信他的话。 男人的嘴啊,骗人的时候比蜜还甜,可那蜜里却加着砒霜呢! 秦臻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慕容仙也没什么心情再睡觉了,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她穿着一身男装,怕的就是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一路从主街到城西别院,甫一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到了庭院中,却见九皇子正站在树上摘柿子,而陆诗瑶和萧承则坐在屋檐下做柿饼。 慕容仙瞧着萧承专心致志的模样,秀眉一挑,淡笑着上前。 “奴家还以为公子只会挑灯舞剑呢,没想到做起女人家的活计也如此上手啊。” 萧承淡淡瞥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九皇子却兴奋地从树上跳下来,“仙仙姑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得知本皇子在这儿,特意来见本皇子的?” 慕容仙逗笑,“自然,九皇子最是体贴人,奴家对九皇子可是念念不忘呢!” 楚怀玉骄傲地仰直了脖子,“我就说嘛,本皇子的魅力肯定比承表哥大,仙仙姑娘且等着,等本皇子挣够了银子,一定把你从飘香楼赎出来!” 慕容仙听见这话,顿觉好笑。 “九皇子出身矜贵,身在宫里自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怎的还要自己挣钱?” “也就是看着富贵罢了,我每月拿的月银也不多啊,”楚怀玉撇撇嘴,转眸又看向陆诗瑶,“不过小表嫂说了,只要我今天能把这树上的柿子全部摘完,她就给我五百两银子!” 慕容仙嘴角微抽,“那陆小姐岂不是赔大了?九皇子这短工还真是够值钱的。” 陆诗瑶温笑,“无妨,重要的是九皇子喜欢。” 再说这短工可不是一般的短工,而是当朝皇子,平日里被宫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城里哪家商户也不敢让当朝皇子为自己做工,她也算是独一个了。 若说宫里所出的那四位皇子,应当属九皇子最无忧无虑了,母族落难时,他年纪尚幼,根本就不知道顾家遭逢了怎样的大难,而三皇子和五皇子为了皇位争的不可开交,九皇子有五皇子和萧承庇护,自然是事事都不用担心。 而十三皇子虽然与皇位无缘,但和九皇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十三皇子和他的母妃都要依附于三皇子,说白了便如同属下一般的存在,对万事万物都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十三皇子身上的戾气看起来才会那么的重。 其实她也能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偏爱九皇子,应该不单单是因为他是顾淑妃的儿子,更因为他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宫中保留着一份难得的赤子之心,无忧无虑、天真无邪,而这恰恰是皇上所期望看到的。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萧承突然出声打断她的遐思。 陆诗瑶回过神,见那些黄澄澄的柿子被他串成长长一节,淡笑着点头。 慕容仙抚着心口坐过来,“还是陆小姐这儿好,清幽宁静的,最是舒服,奴家刚刚才应付完秦世子,大早上的连饭都没吃呢!” “灶房里还有一些粥,不若我让冬至为仙仙姑娘盛一碗?”陆诗瑶询问道。 慕容仙连连摆手,“飘香楼什么好吃的没有,我哪用得着跑到陆小姐这儿蹭饭吃啊?我是被秦世子恶心地吃不下饭。” 楚怀玉闻言,突然怪叫一声,接着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 “仙仙,秦臻怎么你了?你告诉本皇子,我找人把他爆揍一顿,给你出气去!” “他倒是没把奴家怎么着,就是为人看着着实虚伪,”慕容仙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扭头看向陆诗瑶,“陆小姐,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你当初怎么就偏偏看上了那秦世子呢?” “因为她瞎。”萧承毫不犹豫地接过话。 陆诗瑶嘴角一抽,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她可不就是眼瞎吗? 被秦臻伪善的外表所迷惑,然后又被他花言巧语地骗尽所有,甚至丢了自己的性命,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 她何止是眼瞎,连脑子也不好,简直蠢到无可救药了,不然岂会嫁给秦臻整整三年都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而仙仙姑娘不过与秦臻相处了一夜,便看出他是个虚伪之人,这一点,她着实是比不上仙仙姑娘。 慕容仙瞧着陆诗瑶自嘲的神色,抿抿唇,突然又叹起气来。 “不过奴家今日好像玩脱了,看那秦世子临走前的表情,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奴家了,奴家主动提出要报答他,他居然只字不提户部尚书之事,你们说他是不是突然舍不得奴家了啊?” 第143章 如痴如醉 “不会,”陆诗瑶笃定摇头,“秦臻这个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女人对他而言只有两种价值,一来消遣取乐,二来便是为他所用,不计后果地帮他达到任何目的,即便他这一刻对你生出了几分不忍之心,清醒的理智也终究会占据上风,再说他已经为你花掉了两万两银子,绝不可能会让自己血本无归的。” 萧承闻言嗤笑,“你与他成亲不过半年便如此了解他,不知对我的了解又有多少?” 陆诗瑶挑眉,“那得问仙仙姑娘了,毕竟她与小侯爷相处的日子比我更久。” 再说,她与秦臻可不是相处了短短半年,而是整三年。 三年的时光,朝夕相对,足够她了解一个人的本性了。 慕容仙见她把话锋引到自己身上,连连摆手。 “陆小姐可别问奴家,奴家跟公子一点都不熟的,哪里了解他。” “就是就是,别说仙仙姑娘了,连我都不了解承表哥的性子呢,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他了,简直比女人还麻烦!”楚怀玉不怕死地嚷嚷道。 萧承随手捡起一只柿子朝他砸过去,“皮又痒了是吧?” 楚怀玉挑着眉躲开,“小表嫂,看见没,我说的没错吧?我承表哥这脾气就是怪!” 陆诗瑶见萧承追着九皇子打,摇头笑笑,心里却生出一种惆怅之感。 这般无忧无虑打打闹闹的日子,终究是难得,命运为他们每个人都打开了一扇门,使得所有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谁也不清楚,将来的他们究竟会去往何方。 ………… 正午过后,秦臻派人去户部尚书府送了一封信,言明自己今日会带一份大礼献与高尚书,望高尚书能笑纳。 高青卓对他的意图一目了然,只是眼下朝中局势尚不明朗,他还不想过早站队,所以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秦臻早就料到他会婉言相拒,让送信的人顺带着给高青卓带了一句话。 “高尚书,这清粥小菜吃久了,难道您就不想尝尝真正的山珍海味吗?” 高青卓敛容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人笑道:“没什么意思,我们世子殿下说了,他前两日新寻得了一个物件,在锦官城乃是独一无二的,听说高尚书最喜欢此类东西,所以便想送与高尚书,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话落,他又俯身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毕恭毕敬地呈给高青卓。 高青卓狐疑地打开看了一眼,却见里面装着一只红色的肚兜,老眼中顿时浮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欲色来。 “秦世子还真是深得我意啊,不过这种东西,本官想要多少便有多少,怕是要白白辜负秦世子的一番好意了。” 这人闻言,抿唇笑道:“高尚书,这可不是一般人的东西,而是飘香楼花魁仙仙姑娘的,难不成高尚书对那等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高青卓听见这话,目色愕然一愣,而后敞怀笑开。 “原来那晚一掷万两的人当真是秦世子,好,既然秦世子盛情难却,本官又怎好推辞,你回去告诉秦世子,本官今晚在家中设宴,邀他前来共饮,不醉不休!” 来人见他答应,心下一喜,俯身行过礼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去将此事禀报给秦臻后,秦臻果然高兴至极,不过笑过之后,目色又突然变的讥讽起来。 “还以为他高青卓有多孤傲,如今还不是乖乖随了我的意?只不过……” 属下拧眉不解,“世子殿下可是另有别的顾虑?” 秦臻抿唇摇头,他哪有什么顾虑,不过是担心仙仙罢了,这一次,只怕是要委屈她了…… 傍晚,慕容仙风姿绰约地随秦臻一起坐上了一辆绵软奢华的马车。 刚坐进去,秦臻突然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蒙住了慕容仙的眼。 慕容仙心下不解,伸手想拿开,却被他拦住了。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到了自会让你解开。” 慕容仙闻言一笑,抿起薄唇不再说话了。 过了近半个时辰,马车在户部尚书府门前缓缓停下。 秦臻温柔备至地牵着慕容仙的手下去,一路引着她上了台阶,慢悠悠地走进高家大门。 慕容仙佯装困惑之色,“世子殿下,您带奴家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仙儿,乖乖听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把眼前的手帕摘下来。”秦臻嘱咐道。 慕容仙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明明绝情却还要故作温柔的虚伪做派,撇撇嘴,懒得再搭理他。 过了片刻,两人行至一间古韵古香的花厅中。 慕容仙甫一站定,眼前豁然一亮,原来是秦臻取下了她眼前的手帕。 她愣愣看着,转眸间,却见一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张圆桌前,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显得十分周正,眉宇之间自带正气,可是一双老气横秋的眼眸中却带着毫不遮掩的欲色,让人没由来觉得厌烦。 慕容仙皱皱眉,对秦臻露出一脸困色。 “世子殿下,这、这位是?” 秦臻温笑,“这位是主管户部的高尚书,仙儿,还不快见过高尚书?” 慕容仙欠身行礼,“奴家见过高大人。” 高青卓打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魂儿都飞走了,这会儿见她行礼,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臻握拳低咳,“仙仙,瞧你把高尚书迷的都找不着北了,还不快扶高尚书坐下?” 慕容仙抿唇一笑,上前扶住了高青卓的手臂。 清香拂面,高青卓只觉她是一坛尘封了数年的好酒,单单闻一下便醉了。 此等销魂的美人,若是能与其共赴云雨,该是何等的畅快啊...... 高青卓如痴如醉地望着慕容仙的脸,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雪白的皓腕。 慕容仙目色一顿,而后笑道:“高尚书真是盛情,都让奴家不好意思了呢!” 话落,她又向秦臻投去一抹求助的眼神,可秦臻却似没看见似的,握住酒杯的手慢慢收紧了力道。 高青卓见秦臻不发话,便拉着慕容仙让她强行坐在自己身侧。 “本官早就听过仙仙姑娘的花名,只可惜未曾得见,原先还在好奇谁会是仙仙姑娘的真心人,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殿下可真是有福了。” 第144章 突然着火 “能得高尚书另眼青睐,也是仙仙的福气,”秦臻客气一笑,而后看向慕容仙,“仙仙,你应当敬高尚书一杯才是,往后还要多得高尚书指点呢!” 慕容仙听懂他的意思,心下冷笑,目中却透出一抹幽怨来,但也仅仅只让秦臻一人看见了,面对高青卓的时候,她依旧是笑面如花,做足了一副青、楼女子的做派。 “高尚书,来,仙仙敬您一杯,能被高尚书看上,是仙仙的福气呢......” 高青卓握住她的手腕痴笑,“仙仙姑娘,本官更喜欢你喂我喝。” 慕容仙讥讽地勾起薄唇,强忍着恶心将杯中酒悉数送入他喉中。 秦臻静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又能如何,慕容仙是他亲手送给高青卓的,总不能在这时候突然反悔带她离开吧? 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即便她再好再美,也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逃不过被男人玩弄的下场,给谁玩不是玩,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瞻前顾后。 慕容仙见秦臻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便知他是不可能再反悔了,压着火气又接连敬高青卓喝了两杯酒,随后拿起筷子。 “高尚书,这酒宴才刚开始呢,您别光顾着喝呀,对身子不好,来,吃点菜……” “仙仙姑娘真是个可人儿,如此体贴,也难怪会这般招人喜欢。”高青卓呵呵笑道。 慕容仙佯装害羞之色,夹了一块鱼肉送入他口中。 而秦臻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坐在那儿静静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 酒过三巡,慕容仙突然装作身子不适的样子从凳子上起身。 “高尚书,奴家有些不胜酒力了,想、想去恭房……” 这话把高青卓逗的哈哈大笑,扬手叫了一个小丫鬟进来为她引路。 酒宴设在前院的花厅内,而恭房则在后庭那边,中间要穿过一处花园。 花园附近有一片竹林,虽是凉秋时节,可竹林依旧郁郁葱葱,长的十分茂密。 慕容仙瞧见那竹林,突然转身拉住了那小丫头的手。 “这位妹妹,我怕是忍不到恭房那边了,反正竹林里也没人,我便草草解决一下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高尚书哦,这支珠钗就全当谢过妹妹替我保密了!” 小丫头见那珠钗金灿灿的,一看便是上等货品,便见财眼开地点了点头。 慕容仙拔腿便往竹林内跑,直看得小丫头满心鄙夷。 “还以为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呢,没想到却同我们这些下人一样粗鄙,不就长了一张貌若天仙的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慕容仙有武功在身,自然是听见了小丫头的话,不过还犯不着同一个不懂事的婢女计较。 跑进竹林后,她便循着锦七给她的路线图去了后院,尚书府四处都有巡狩的护卫,未免被人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影,也亏得这会儿天色已黑,后院昏暗一片,所以护卫们看的也并不是很清楚。 没过多久,慕容仙便来到了陆诗瑶所提起的那口枯井前。 这枯井上面放了一堆杂草,应该是为了掩盖尸体腐化时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但即便如此,还是不难闻见里面的味道。 慕容仙捂着鼻子走上前,搬开杂草丛后俯身往井下面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那股恶臭味却越来越浓烈了。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倏而从身后飞过,慕容仙毫无觉察。 再度凝神朝井下看去时,一记掌风突然朝她袭来,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打入了枯井之中。 慕容仙一声大叫,眨眼便跌落到井底了,差点没把她摔个屁股开花。 公子可真是坑死她了,说什么做戏要做全套,否则一定会让三皇子和秦臻发现破绽,如若今日来尚书府的人是陆小姐,只怕公子还不舍得这般对人家呢! 慕容仙气闷地撇撇嘴,这里面的味道险些没把她熏晕过去,正准备飞到进口透口气,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抓捕刺客的声音。 想来是公子让锦七在院子里故意引起了轰动。 花厅内,秦臻和高青卓听见外面的喊叫声,面上皆是一慌。 秦臻想起慕容仙,几乎是瞬间扔了杯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仙儿!仙儿!” 他四处喊叫,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身影。 一个身形矮小的婢女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秦臻认出她就是方才带慕容仙出去的丫头,慌忙抓住她。 “仙仙姑娘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仙仙姑娘走到花园的时候就憋不住要去恭房了,见四下无人,就跑进了小竹林内,奴婢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便进去找了一圈,不成想根本就没有看见仙仙姑娘的身影,不等奴婢前来禀报,又听见府里的护卫大喊抓刺客,奴婢、奴婢猜想仙仙姑娘她很有可能已经被刺客抓走了……” 秦臻闻言,心下大恼,“废物,为什么不好好盯着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本世子定要拿你的命给她陪葬!” 话落,他便毫不留情地将那婢女甩到了地上。 小丫头惊慌失措地爬走了,心里只盼着府里的护卫能尽快找到仙仙姑娘的下落,否则她这条小命只怕真要不保了。 因为刺客的突然闯入,整个户部尚书府顿时乱成了一团,可护卫们将前前后后的地方全都搜遍了,始终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 原以为那刺客已经逃走了,不想方才设宴的花厅内又突然着火了。 秦臻和高青卓都忙活着找慕容仙的下落,根本就不知道花厅的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等有人察觉的时候,里面已经是浓烟滚滚了。 府里的下人们也顾不上找什么刺客了,纷纷拎着水桶跑去救火。 等火势完全熄灭,天色已经大亮了。 高青卓和秦臻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下人们亦是疲惫不堪,忙活整整一宿都没睡,这会儿几乎都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纤瘦的身影从枯井旁边的草丛中偷偷溜出后门,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上,闷头冲进人群中惊恐地大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 行人听见这喊声,齐齐朝这边看过来,却见大街上站着一个满身污泥的女子,衣服和发鬓全都乱了,两手十指还磨出了不少血泡,一张小脸乌漆嘛黑的根本就看不出人样。 第145章 莫要见怪 众人只当她是个疯子,闻到她身上脏臭的味道,捂着鼻子纷纷散开,不想此时却有一人震惊地大喊了一声。 “哎,你们看,这不是飘香楼的仙仙姑娘吗!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仙仙姑娘? 众人闻言色变,又慌忙围上来看,仔细打眼一瞧,还真是飘香楼的花魁仙仙姑娘。 慕容仙像是没瞧见他们惊讶的眼神,指着尚书府的后门大喊:“尸体,那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尸体!” 围观百姓顿时吓了一惊。 “仙仙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尸体,哪里有尸体?” “我看她这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你们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没有,臭气熏天的,眼睛都没神儿了,八成是遇上了什么邪物!” “仙仙姑娘方才是从户部尚书府跑出来的,你们说会不会是那里面有尸体啊?不如咱们凑过去看看?” 其他人闻言,又是好奇又是紧张。 慕容仙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坐在地上大喊大叫。 “死人了,好多好多白骨,高尚书家里死了好多人,你们不要去,如果去了,自己也会死的!” 这话让那些想去凑热闹的人顿时止住步子。 慕容仙冲到前面,挥着手说:“真的,你们相信我,那里面真的有尸体!他们全都变成骨头了,阴森森地叫着要找人偿命,如果你们去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一时也分不出这话里的真假。 正在此时,一辆不打眼的墨色马车自街边缓缓走来,赶车的马夫见行人都围在这儿指指点点,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停下马车将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大人,这些人围在这儿也不知要做什么,可要小的将他们轰走?” 一个头戴青色冠玉,身穿白衫的中年男人从马车内走出来,举止投足之间尽带儒雅之风。 他敛容看了眼众人面前的围墙,认出这是户部尚书府的后院,凛凛神,而后踱步上前。 “何人在此大声喧哗?当街吵闹,可知你们犯的是什么罪?” 百姓闻声扭过头来,瞧见那马车上所挂的牌子,连忙下跪行礼。 “这是新任刑部尚书裴大人,仙仙姑娘,你快将自己瞧见的事情同裴大人说说,裴大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慕容仙闻言,佯装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不、不用了,我刚刚、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有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仙仙姑娘,方才明明是你亲口说户部尚书府有尸体的,这会儿怎么又说没看见,莫不是在故意戏弄我们不成?” “什么戏弄,我看仙仙姑娘分明是害怕了,仙仙姑娘,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如果高尚书当真杀了人,裴尚书必定会查明真相的,我们这么多人都能给你作证,那高尚书绝对不敢将你如何!” 裴寂见慕容仙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拧眉上前。 “你究竟发现了何事?当着本官的面,最好是如实招来,否则本官便带你进宫去面见圣上,到时候,由不得你不说!” 慕容仙闻言色变,当场便跪下了。 “裴大人饶命......” “那便将你所看到的事情细细同本官说来。”裴寂沉声说道。 慕容仙咬咬唇,只得将自己昨夜在枯井中看到白骨的事情同裴寂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而旁听的百姓们齐齐变了脸色。 “裴大人,这高尚书竟然如此草菅人命,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没错,裴大人,以草民之见,不如您现在就带人冲进尚书府,将那枯井中的尸骨全部挖出来,死了那么多人,高尚书必须得给咱们所有人一个说法!” 裴寂皱皱眉,敛容看向慕容仙。 “仙仙姑娘,你方才所说之事确定属实?你当知道,凭空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无凭无据的事情,断不能胡说。” 事关堂堂户部尚书,朝中的二品大官,裴寂不得不慎重,万一慕容仙是在撒谎,反而容易让高青卓倒打一耙。 慕容仙见裴寂再三问询,默默竖起三根手指。 “裴大人,奴家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欺瞒您的地方,便让奴家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裴寂见她连这么重的誓言都发出来了,可见那事必定是真的,凛凛神,即刻命人上前敲响了尚书府的后门。 守门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伯,平时很少有人出入这里,只有早上送菜的会从后门进入,所以慕容仙方才便是趁着那卖菜的大娘进来时偷偷溜到了大街上。 听见敲门声,老伯慢悠悠地走过来开门,抬眸却见一个身穿官服的大人站在门外,而后面则站着一群义愤填膺的老百姓,可把老伯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什么人?” “此乃新任刑部尚书裴大人,小老儿,还不快让开,裴大人要进去查案!”有好事的百姓大声嚷嚷起来。 老伯被这阵仗吓到了,也顾不上请裴寂进府,慌忙转身禀报自家老爷去了。 高青卓被折腾一宿,身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正和秦臻坐在椅子上歇息,哪想到一个护卫匆匆来报,说刑部尚书裴寂在后门求见。 高青卓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裴寂既是要来见我,怎会走后门?这老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秦臻心念微动,猜测道:“会不会是裴尚书已经知道了昨晚有人夜闯尚书府,所以才会过来?” 高青卓抿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昨晚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罢了,我过去瞧瞧,只是秦世子您......” 秦臻不想让裴寂怀疑自己来找高青卓的目的,婉言笑道:“仙仙姑娘不见了,我还要即刻派人去找她,再说我与这位新任刑部尚书也素无来往,便不与高尚书一同前往了,就此告辞。” “老夫便不送了,世子殿下慢走。”高青卓客气握拳。 秦臻不甚在意地回以一礼,而后便离开了。 高青卓目送他走出府门后,瞬间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急匆匆地行至后院。 没成想刚到那边,竟见裴寂带着一脸深意站在那口枯井前,显然是在查探什么。 高青卓眉心一跳,匆忙跑了过去。 “这一大清早的,不知道什么风把裴尚书给吹来了,我这府里昨日碰巧出了点事,四处都闹哄哄的,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裴尚书莫要见怪。” 第146章 惹人怀疑 裴寂懒得同他打秋风,开门见山道:“高尚书,有人向本官禀报你这后院的枯井中藏有尸骨,本官特来一探究竟,还请高尚书海涵。” 高青卓听见这话,一颗心扑通扑通慌乱地跳个不停,面上强撑笑意。 “什么人竟敢如此胡说八道,本官这院子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尸骨,此等无稽之言,裴尚书竟然也会相信?” “本官一开始也并不相信,只是那人说的头头是道,由不得本官不信,更何况,如今这城里的百姓已经四下流传开了,本官身为刑部尚书,有权查明事实,如若那人是故意欺瞒,本官自不会放过她,再说此事事关高尚书的名声,我想您应该也不会阻止本官查案吧?”裴寂理直气壮道。 高青卓却冷着脸上前走了一步,“裴尚书,这里终究是我高某人的私宅,你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搜查,又将本官的颜面置于何地?不要忘了,你虽是刑部尚书,可我们二人也位列同级,你无权来审理我高家的案子!” “高尚书怕是忘了,刑部尚书有监察同级官员之权,所审理的便是朝中大案,如今既出现了人命,本官为何不能查!高尚书强词夺理地阻止本官,莫不是心里有鬼?”裴寂同样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高青卓闻言冷笑,“我心里有鬼?裴寂,这是我的宅子,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从未听府里的下人说这儿埋过什么尸骨,而你新官上任才多久,就敢来调查本官的案子,我看你分明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本官做事一向公正,绝不会故意针对谁,高尚书有没有杀过人,本官命人下井一看便知,高尚书也无需在此多言,反倒平白浪费了彼此的功夫!” 话落,裴寂便吩咐随行的护卫下井。 高青卓见状,一把将其推开。 “裴寂,你今日胆敢在我高家闹事,信不信我状告到皇上面前,奏请圣上摘了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裴寂义正严辞地盯着他慌乱的眼神,“为证天理昭昭,本官宁可不穿这身官服,也要为天底下冤死的亡魂讨一个公道!来人,下井!” 高青卓面上一慌,抬手意图让府里的护卫去阻拦裴寂的人,可是那几个人的速度太快,他还没有出声,他们便跳到井下去了,没过一会儿,下面便传出了喊声。 “大人,有发现!” 高青卓闭了闭眼,面上血色尽失。 而裴寂则拔腿走到了枯井前,“怎么样,下面有什么?” “尸骨!大人,我们发现了尸骨!” ………… 关于户部尚书府的藏尸案很快便惊动了全城百姓,刑部尚书裴寂亲自带人闯进户部尚书府,从后院的枯井中挖出了大大小小整二十具尸骨,随后上报朝廷,一时间震惊朝野。 经仵作检验,那些尸骨全都为女尸,年龄约在十二三岁,而且无一例外地在生前皆遭到了残暴的折磨,最后全部是颈部断裂而死,死亡时间最久的女尸是七年前,而最近的一具尸骨则是今年年关死的,距今已经有十个月了。 陆诗瑶听到此事的时候,正坐在院子里看账本,九皇子则围在她和萧承身侧上窜下跳。 “这高青卓口口声声说那些女子不是他杀的,是有人栽赃陷害他,还不是为了脱罪!本皇子都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那些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他居然都忍得下心动手,简直丧尽天良,此等恶行令人发指!” 萧承勾唇嗤笑,“小九现在都会用四字词了,孺子可教。” “承表哥,我在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夸我做什么?”楚怀玉不满道,“你这么聪明,得赶紧想个法子让父皇定高青卓的罪,我一想起来他干的这些缺德事儿,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干嘛这么激动?”萧承摇头淡哂。 楚怀玉愤愤不平地拍桌子,“我能不激动吗?本皇子作为一个极有正义感的少年,理当帮扶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为他们匡扶正义,主持公道!不过这仙仙姑娘还真厉害,被人一掌打进枯井中,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还歪打正着地发现了那些尸骨,那刺客该不会是早就知道高青卓有问题,所以借仙仙姑娘的嘴好把这事宣扬出去吧?” 陆诗瑶见楚怀玉猜测地如此精准,便知他也是个聪明人,只是被三皇子和五皇子掩盖了光芒,所以才让人注意不到他罢了。 不过想想也是,萧承本就是一只城府颇深的狐狸,任何人在他身边待久了,也免不了要染上一身狐狸的性子,九皇子就是想不聪明都难。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承一眼,而后问:“仙仙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她昨晚受了极大的惊吓,同裴尚书说完枯井藏尸一事后便晕过去了,人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如若城里的大夫不管用,我倒是可以请天下第一神医来京为其诊治。” “没那么严重,休养几日便好了。”萧承温声回道。 所谓的昏迷不醒,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那点小场面根本就吓不住她,只是在外人看来,一个柔柔弱弱的烟花女子在枯井中与二十具尸骨待了整整一夜,光是想想都够瘆人了,如果慕容仙还眉开眼笑地照常出来迎客,反而惹人怀疑。 与喧闹的城西别院不同,此刻的飘香楼却出奇的寂静。 寻常时候,白天即使没有恩客上门,里面也是热热闹闹的,可如今慕容仙病倒了,老鸨心情也不好,其他姑娘们自然要安分守己一些,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姆妈,可有得她们好果子吃。 小二低眉顺眼地引着秦臻上楼,边走边叹气。 “自打今儿早上我们姑娘被人送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醒,姆妈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为她诊治,皆没有结果,可真是愁死人了……” 说到这儿,他又突然回头朝秦臻看去。 “世子殿下,我们姑娘昨夜不是随你一起出门了吗?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儿了啊?” 秦臻抿着薄唇没说话。 他也想知道缘由,高家的人找了整整一晚上都没有找到慕容仙,结果却是被人推进了枯井中,想来应该是刺客干的,和一堆可怕的尸骨待了一整夜,换作寻常人都会害怕,更何况是慕容仙? 第147章 功亏一篑 他只是奇怪,她是怎么从枯井中爬上去的,而逃生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他,而是冲出高家将枯井藏尸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偏偏那么巧还被裴寂撞上了,这件事情的疑点着实是太多了…… 房门推开后,秦臻还未进去,便听见了老鸨的哭声。 小二叹着气上前,“姆妈,秦世子来了,您快别哭了……” 老鸨闻言,一脸怨念地朝秦臻看过来,明明是想骂他的,可顾忌到他的身份,又不敢逾越了规矩。 恰在此时,床上的慕容仙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鸨面上大喜,“姆妈的乖女儿啊,你总算是醒了,可把姆妈担心坏了!” 慕容仙看见她,张嘴就要哭,可视线转瞬落在她身后的秦臻身上,又突然抓狂地大叫起来。 “姆妈,把、把他赶走,快让他走!他见死不救,我不要看见他,从今往后都不要再见他!” “乖女儿,你在胡说什么啊,这是世子殿下,不是什么刺客,岂会害你呢?”老鸨急得直跳脚。 慕容仙却指着秦臻大喊,“就是他害了我!若不是他将我带到尚书府,我便不会遇上刺客,更不会被刺客推入枯井中和那些可怕的尸骨待了一整夜,我在井里大喊救命,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后来我没法子了,就抓着井里的藤蔓往上爬,姆妈,你看看我的手,十根手指都快磨断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弹琴了,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你让他走!” 秦臻的视线落在她被棉布包裹的十指上,心中一痛,忍不住想上前同她解释,但还未张口,便被老鸨推出去了。 “世子殿下,仙仙才刚醒过来,对你还正在气头上,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几日就别来见她了,免得耽误她养病……” 秦臻凝眉道:“你告诉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她,昨晚知道她不见后,我也找了她一整夜!” 老鸨敷衍地点了点头,让小二送他出门。 秦臻满心郁火无处宣泄,慕容仙如此记恨他,看来他之前的怀疑都是毫无根据的,细算起来,昨夜岂不就是他害了她? 若非他执意带她去高家,她根本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所以她从井里爬出来之后不去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如此一来,高青卓怕是就要废了…… 高家的藏尸案在城内沸沸扬扬地传了一整天,什么千奇百怪的流言都有,偏偏刑部那边连那些死去女子的身份都没有查出来,不免让人恼火。 此命案涉及朝中二品大员,老皇帝对此自然也十分慎重,翌日一上朝,首要议论之事便是高家命案。 “关于高家后院藏尸一案,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三皇子凛凛神,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父皇,高尚书为官正直,多年来兢兢业业地为我西楚百姓谋福做事,先前修缮江北河堤一事也是高尚书提出来的,足见高尚书的忧民之心,儿臣以为,高尚书此次定然是被有心人诬陷了,还望父皇明鉴!” “倘若那枯井中只有一具尸体,倒还能当做是被人诬陷了,但裴尚书的人可是从里面挖出了整整二十具尸体,而且死的多为幼女,试问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地去尚书府藏尸,以此来诬陷一位朝廷命官?再说尚书府守卫森严,外人若是想将尸体带进去,恐怕也并非易事吧?”五皇子敛容说道。 三皇子扬眉,“五弟,你这意思是说那些人都是高尚书杀的了?高尚书的为人,满朝文武百官皆知道,我断不会相信高尚书会做出这等泯灭天良之事,我相信在父皇心中也一定另有公断!” “不知三皇兄可有听说过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高尚书表面确实清廉正直,可私下如何,谁都不知道,莫非三皇兄私下也与高尚书交好,所以才会如此断定他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五皇子轻飘飘地给他下套。 三皇子闻言大怒,“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见不得好官蒙冤,所以才恳请父皇能明察秋毫罢了,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五皇子冷笑,“三皇兄,你……” “行了,都不要说了,没完没了地吵得朕头疼!” 老皇帝沉声打断楚怀玦未说完的话,随后看向一语不发的裴寂。 “裴爱卿,这件事情由你与大、理寺全权审理,七日之内,务必要将高家的藏尸案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裴寂颔首领命,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三皇子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高青卓的案子本来就是裴寂上报给父皇的,谁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出现在大街上,还当场撞破了案情,以致高青卓连善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裴寂抓了个正着。 裴寂乃先太子太傅顾老爷子的亲学生,是个顶天立地的刚正之臣,此前曾在岭南任刺史,直到方林海出事之后,父皇才把他调回来接任了刑部尚书一职。 不过他已经派人查过了,裴寂虽然是顾太傅的学生,却不偏不倚,虽不拥护他,但与老五走的也不近,一心一意效忠的人乃是父皇,所以想授意裴寂放过高青卓一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快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替高青卓掩护过去,眼见着秦臻都要把高青卓拉拢过来了,断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三皇子凛凛神,没好气地走出了大殿。 秦臻见状,慌忙跟上。 “三皇子,我……” “我问你,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既是带着那个青、楼女子去了高家,又怎会突然出现什么刺客?”楚怀瑾回过头质问他。 秦臻闻言皱眉,“我也不知道,高家一向守卫森严,我和高尚书在酒宴上正喝到兴起时,仙仙突然起身说要去恭房,没过多久,院子里的护卫就四处叫嚷着说有刺客,我担心仙仙会出事,就忙出去找她,没曾想搜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直到第二天早上,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跌跌撞撞地从高家后门跑了出去,紧接着就闹出了后院藏尸一事……” “我看此事定然与那个女人脱不开干系!我早就提醒过你,她与萧承关系不错,如若是萧承授意她这么做的,那么一切都不难解释了。”楚怀瑾脸色阴沉道。 第148章 蒲柳之姿 秦臻却笃定地摇了下头,“仙仙不可能有问题!我已经派人试探过了,自打从高家逃出去之后,她便病了,期间也醒来过几次,但却如同中邪了一般嘴里不停说胡话,整个人完全似疯了一般,一看见我更是激愤不已,再说……” 他说到这儿,薄唇顿了顿,眼睛四下巡视一圈,又接着启唇。 “再说高青卓喜欢玩弄幼女一事,朝中无人知晓,那些尸体在枯井中埋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整整七年,如果萧承知道此事,必定早就设法揭发高青卓了,又岂会到现在? 更何况,高青卓身为户部尚书,就是朝廷的钱袋子,萧承必定会以此事做威胁让他效忠五皇子,如今突然闹出此事,可见五皇子和萧承他们事先是根本就不清楚的。” 楚怀瑾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倒也有几分信服,不过还是觉得愁闷。 “我手里已经折损了一个刑部尚书,如今好不容易才将高青卓拉拢过来,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也毁了,你想个法子将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总之绝不能让高青卓出事!” “裴寂是个真正有才干的人,听闻他在岭南时就破了不少冤假错案,如果我们在暗中动手脚,必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到时候不说高尚书会不会有事,恐怕连我们也要被拖下水……”秦臻犹豫道。 楚怀瑾闻言,心里十足恼火。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废了高青卓这颗棋子?!” 秦臻拧着眉没有接话。 于他看来,损失了高青卓这颗棋子固然可惜,可是若连自己也跟着折损进去,那便得不偿失了,他断无可能为了一个高青卓而葬送整个郡王府。 只是三皇子眼下正在气头上,便是同他说再多也无用,刑部和大、理寺同审此案,怎么可能从中作梗保下高青卓,看来这颗棋子是非废不可了…… 离宫之后,秦臻又去了飘香楼。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只要一回想起慕容仙用那种满含恨意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憋的他浑身难受,好似要喘不上气一般。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本就是他利用她在先,而他却又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凭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待在枯井中苦苦等着他去救她时,心里该有多害怕?而他迟迟都没有出现,以致她悲痛欲绝时,心里又该有多失望? 所以她会揭发高青卓的案子,甚至那般憎恨他,又岂会是她的错? 秦臻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慕容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马车在飘香楼前缓缓停下,秦臻福身下去,刚进门便被老鸨拦下了。 “哎呦,我的世子殿下,不是同您说过了这几日就不要来了吗?我们仙仙的病才刚好了一些,您说她要是看见您之后又像发疯似的大吵大闹,您还要不要我们这些人活了?” “我昨日让你同她说的话,你都说了吗?”秦臻凝眉问她。 老鸨顿时语塞,这世子殿下要她给仙仙说的话,她一扭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啊,再说事情已经如此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男人总觉着自己有多柔情,容不得自己在女人心里留下半点不好,哪怕做了错事,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来解释,可女人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信? 外面那些良家女子没见过世面,一时对男人心软倒也没什么,不过她这飘香楼的姑娘们可都是打小从人堆里混出来的人精,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她们岂会看不出来? 这秦世子对她们仙仙或许确实有几分情意,可说到底,那晚他带仙仙去见高尚书时,目的本就不单纯。 仙仙都同她说过了,这秦世子有意将她献给高尚书,也亏得是后来出事了,不然那天晚上还不知又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仙仙是她们飘香楼的头牌,矜贵着呢,平日里连她都得小心应付着,这秦世子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些,看仙仙是个烟花女子竟如此欺辱,当她们飘香楼真是好欺负的地儿不成? 无论如何,她今日都绝不会让他上去见仙仙! “秦世子,不是我不帮您说话,只是你也知道,我们仙仙心高气傲,虽然生在烟花之地,可素来洁身自好,我实话同您说了吧,想当初她刚到飘香楼的时候,我一看见她那张脸就知道她一定会成为我们这儿最红最赚钱的姑娘,所以就逼着她接客。可她不同意,说她只卖艺不卖身,她那身子,包括她整颗心,日后都要留给一个真心爱护她、体贴她的男人。可我是要赚钱的呀,到了我飘香楼还想装清高,她真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呢?为了逼她接客,我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最后硬是没让她屈服,所以世子殿下应当也知道她这心智有多坚定……” 说到这儿,老鸨抚鬓笑了笑,眸中反而溢出几分敬佩来。 “仙仙是这楼里唯一一个没有向我屈服的姑娘,我原先也想着男人们到这儿都是消遣作乐的,她不卖身,日子必不会过长久。可如今的光景,世子殿下也看到了,她硬是靠着自己的一手好琴艺成为了飘香楼的花魁,只是这好不容易才想通了,打算寻一有缘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没成想却又出了这等事,殿下可知我们仙仙心里有多痛?” 秦臻抿了抿唇,心里越发堵得慌。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她,可我并非是故意的……”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已经过去了,世子殿下心中也不必愧疚,仙仙说了,她不过是一具蒲柳之姿,能得殿下一时的宠爱便够了,哪里还敢奢望太多,她身在这种地方,自知是她的命,而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本就不应同她扯上任何关系,如今这般,反而让她觉得庆幸,对了……” 老鸨语调顿了顿,又突然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不多不少,恰好两万两。 “这是仙仙两年来卖艺所挣的全部身家,本来是打算赎身的,但如今却拿出来要我还给世子殿下,她还说,从今往后,她与殿下您就彻底两不相欠了,也望殿下不要再来找她了,即便来了,她也不会见您的。” 说完,她便将银票悉数塞进秦臻手中。 第149章 自愧不如 两张轻飘飘的纸却让秦臻觉出千斤重,让他恨不得赶紧将银票扔掉。 “她、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老鸨嗤笑,“世子殿下总不会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吧?我们飘香楼是开门赚钱的地儿,这银子到了我手里,从来是只进不出的,我哪会做赔本买卖啊,这银票确实是我们仙仙自己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如今悉数还给世子殿下,就是不希望再与您有任何纠葛,所以您还是走吧,仙仙命薄,实在是受不起您的厚爱。” 秦臻攥了攥手,忍不住想冲上楼找慕容仙,哪想到老鸨早就派了几个打手在楼上等着,他才刚迈出一步,那几个人便瞬间涌了出来,站在楼梯上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老鸨也失了方才的好耐性,语调渐渐变得冷硬起来。 “世子殿下,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同您说完了,您若还是纠缠不清,就别怪我不给您留情面了,我们飘香楼虽然是烟花之地,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您若是不想毁了你们郡王府的百年好名声,就拿着银子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臻知道飘香楼背后也是有靠山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锦官城纵横多年,只是连郡王府都不放在眼里,看来这飘香楼同城东的聚财赌坊一样,背靠的皆是朝中实力不可小觑的大官了。 思及此,他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压着满心的怒火拂袖而去。 到了外面,心思却怎么都定不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一想到从今往后和慕容仙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就烦闷。 他花了两万两银子才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原本还想着今日若是见不到她,他还可以拿着银子说事,逼着她出来见他这个恩客,说白了,她就是他买来的一样物件,不管他怎么对她都是合情合理的,容不得她在他面前撒泼,就算是再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不惜拿出自己全部的身家将银子还给他了,这该有多高傲,才会狠心断绝他们之间的一切干系? 他承认他做了错事,他不该欺骗她,更不应该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就带她去见高青卓,可是他没有想过,后果竟会这般严重。 晃神间,他突然想起了他为她画眉的那个早上说过的话。 “仙儿,如果我要你做的事可能会伤你的心,你会怎么办?” “那就要看殿下要奴家做的是什么事了,不过殿下这样的好,奴家相信您一定不会伤奴家的心的,对吗?”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他狠狠的伤了她的心,然而现在同样难受的,却还有他自己。 秦臻垂眸望着手里被他攥的皱巴巴的银票,深吸一气,有些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的飘香楼内,慕容仙正坐在桌前大口喝粥,脸色圆润,精神济济,瞧着是好多了。 小二站在老鸨身侧,瞧着慕容仙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姆妈,咱们姑娘可真厉害,在枯井里和那么多尸骨待了一整夜,这才休养了两天,居然都能下床吃饭了,这胆量,啧啧,怕是连个大男人都比不了。” “去去去,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胆小如鼠,没看见桌子上的盘子已经空了吗,还不赶紧下去再端些吃的上来?” 老鸨没好气地轰他出门,随后笑意盈盈地坐到慕容仙身侧。 “乖女儿,多吃点儿,瞧你这小脸瘦的,可真让姆妈心疼坏了,如今总算是缓过神了,你放心,从今往后,姆妈肯定会好好护着你,断不会再让你吃半点儿苦头了。” 慕容仙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随后放下碗。 “姆妈,那两万两银票给秦世子了吗?” “给了给了,你交代的事儿,姆妈哪敢怠慢?不过不是姆妈说你,你也忒实诚了些,说到底你这病也是因秦世子而起,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咱们得管秦世子要钱啊,医药费,还有你这两天没有上台表演的损失,细算下来可有好多钱呢!这没把钱要到手也就算了,怎么还倒贴呢?你说说你,好不容易才攒了那么多,如今全给人家了,往后怎么过?”老鸨不满道。 慕容仙无所谓地笑道:“银子没了可以再赚,这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不必斤斤计较,反正我又不急着赎身。再说了,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我因为秦世子而遭了一场大罪,他对我本就有些许愧疚之心,只不过因为我出身卑微,又得了他的银子,所以在他眼里,我终究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罢了,要不了多久,他便不会容许我这样的任性胡闹,你看楼里的其他姐妹们,有哪个拿了男人的钱不得主动放下身段去奉承讨好那些男人,偶有几个耍小性子的,没过多久也被男人们给厌弃了。” 老鸨凝神听着,点点头,顿觉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慕容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接着说道:“所以啊,我把银子还给秦世子,就是要他认识到我同那些寻常的烟花女子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来,他才会对我念念不忘,男人么,骨子里都下贱,越是得不到的才越好,他若是不时时念着我,往后又岂会真心实意地往我身上花钱呢?” 老鸨恍然大悟,拍着手大笑起来。 “哎呦我的乖女儿啊,你可真是聪明,姆妈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难怪其他姑娘都比不上你,就连姆妈都要自愧不如了!” “还不是姆妈教的好,待在飘香楼这么久,我也算是把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了,女人这一辈子啊,若想遇到一个倾心相待的男人,太难。”慕容仙语出感慨。 老鸨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幽幽叹气,“咱们女人皆命苦,不过好在还能抱团取暖,但你也无需如此感伤,如若日后有幸遇着一个真心待你之人,姆妈自会放你离开。” 慕容仙面上微愣,“姆妈,您……” “傻丫头,姆妈确实是爱财,但这偌大一个飘香楼都得靠我养着,你说姆妈不多挣点钱能行吗?再说你本就不属于飘香楼,什么时候想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姆妈虽然不知道你执意留在这儿的理由是什么,但姆妈也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离开,姆妈不会强留你的……”老鸨和善笑道。 第150章 与她何干 慕容仙咬咬唇,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忘了,惯会察言观色姆妈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心,即便她平日里掩饰的再好,但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终究会将真正的自己暴露在姆妈面前…… 吃过朝饭后,老鸨便带着小二出去了,让慕容仙待在房里好好休息。 可慕容仙哪里还睡得着,心里莫名有些烦闷,让她忍不住想找一个人好好说说话。 思来想去,她干脆换身男装出门去城西别院找陆诗瑶了。 她和这位陆小姐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不过能得公子另眼相看的女子,自然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她看得出来,这位陆小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寻常女人家到了她这般年纪,即便是在夫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会将这等委屈溢于言表,即便嘴上说着不在意,可面上却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受了怎样的委屈。 可陆小姐却不是这样的,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她和秦世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来,云淡风轻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可她却早已将真正的自己封闭起来,带着一种完全不属于同龄人的内敛和稳重来笑看人世间的所有喜怒哀乐。 慕容仙隐隐觉得,她和陆诗瑶应该是同一种人。 到城西别院的时候,陆诗瑶正在院子里看账本,司九在她身侧放了一个炭盆,暖烘烘的,倒也不觉着冷。 慕容仙自顾自地走进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两手拖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 陆诗瑶温笑着放下账本,“仙仙姑娘有心事?” “算是吧……”慕容仙不耐烦地撇了下嘴,“方才秦世子又去飘香楼找我了,不过我让姆妈将他打发走了。” 陆诗瑶闻言,暗觉好笑,“秦臻没有生气?” “自然是要生气的,不过我想他心里的不甘应该会更多一点吧……”慕容仙回道。 陆诗瑶不解,“这话又从何说起?” 慕容仙回头看她,摇着头轻轻啧了两声。 “陆小姐,虽然你出身富贵人家,不过论起对付男人的手段,你还真是半点都不及我,也难怪最后要同那秦世子和离了,我就同你不一样了,即使这个男人一开始并不喜欢我,我最后也一定会让他全心全意地爱上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站在一旁倒茶的白露见她如此奚落她们家小姐,心里顿时不高兴了。 “仙仙姑娘,我们小姐是正经人家出身,自然是比不上您,再说了,我们小姐有自己的骨气,世子殿下既不喜欢她,总不能还要我们小姐卑躬屈膝地求着世子喜欢吧?” 慕容仙听见这不客气的语调,心里倒也不恼,反而笑着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啊,来,你坐这儿,姐姐好好教你几招。” 白露撇嘴,“不必了,青,楼女子奉承巴结男人的手段,不学也罢,姑娘也别说了,免得教坏我们家小姐。” “怎能算是教坏呢,难不成你希望你们家小姐从今往后都不再嫁人了?”慕容仙挑眉问她。 白露说不过她,赌气地鼓了鼓腮帮子,冷哼一声就拿着茶壶走了,连茶也不给她倒了。 陆诗瑶将自己的茶推到她面前,淡笑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仙仙姑娘不要介意。” “我看她哪里是被你宠坏了,分明是被你的愧疚之心给纵容成这样的。”慕容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陆诗瑶心念微动,眸中悄然闪过一抹异色。 “仙仙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仙笑道:“陆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仙仙虽然是烟花女子,可待在飘香楼那种地方,日日人来人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见过不少,旁人心里在想什么,单看眼神便能瞧出来,虽然陆小姐面上一直掩饰的很好,不过我看的出来,你对你身边的两个丫头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主仆之情,白露应该不是第一次对外人出言不逊了吧?像她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危害到你自己,可你非但不管束,反而由着她任性胡闹,倒是让人猜不透了,我总觉得,你好像在尽力弥补她什么似的……” 陆诗瑶抿唇,“姑娘应该是想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陆小姐心里最清楚,不过我今日前来也不是要同你说这件事的。”慕容仙蛮不客气地端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陆诗瑶挑眉,“那不知姑娘想同我谈什么?” 慕容仙勾唇一笑,突然俏皮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秦世子既然对不住陆小姐,那不知陆小姐想不想看他被人戏弄?玩弄感情的男人,终将遭到应有的报应,难道陆小姐就不想看看他对你会不会有后悔终生的一天?” 陆诗瑶对这种小把戏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被秦臻玩弄的何止是感情,她的命,爹娘的命,还有冬至和白露的性命,这都是秦臻亏欠她的,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早就超过感情了。 至于秦臻会不会悔恨,与她何干? 她最终的目的,只是要他家破人亡,唯有如此,才能抹去她心底的怨恨。 “仙仙姑娘想怎么对秦臻,那都是你的事,我已经与他和离了,再无瓜葛,所以他日后会如何,我并没有兴趣。” 慕容仙见她不上钩,不免急了。 “喂喂喂,就算你真的不在乎他了,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出于感情上的支持,相信陆小姐也不会拒绝我吧?” 陆诗瑶听懂她的意思,忍不住好笑,“那不知仙仙姑娘想要什么?” 慕容仙不自在地摸着鼻子轻咳,“那什么,我今早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把全部身价都给秦世子了,如今连买脂粉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所以想向陆小姐借两万两银子,你放心,这钱断不会白借,日后总会还给你的!” 陆诗瑶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回房拿了两张银票给她。 慕容仙见她如此爽快,心里更不好意思了。 “你这般财大气粗,就不怕我日后不还啊?” 陆诗瑶摇头,“陆家有的是钱,还不在乎这区区两万两。” 第151章 高家捉鬼 慕容仙闻言,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做个有钱人的感觉可真好啊…… 不过有个有钱人当朋友,这滋味儿更不赖嘛,欠了钱都不用还的。 事后过了很久,慕容仙才知道她欠的这两万两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她那个连飘香楼的入门费都交不起的公子欠陆诗瑶的债更多,以致后来为了还债,可谓是以身相赔,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上了。 …… 又过了两日,关于高家后院的藏尸案依旧是毫无进展,裴寂和大,理寺卿高照都快愁到不行了,那些被扔进枯井中的尸体已经全部化成了白骨,除了知道她们是女尸之外,其他的皆一无所获。 他们甚至在城内张贴了榜文,言明谁家有失踪之女,请速去大,理寺认尸,为的就是能尽快查明这些女尸的身份。 但几天过去了,连一个报案的人都没有,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裴寂由此猜测道:“莫非这些不明身份的女尸并不是锦官城之人?” 高照赞同地点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西楚幅员辽阔,若这些女子生前来自西楚各地,想查明他们的身份,便是难上加难了,裴尚书,皇上只给我们七天时间查明这起案子的真相,如今都快过去一半了,还是一无所获,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尸骨是在高家发现的,与高尚书必然脱不开干系,不过此人老奸巨猾,一个字都不肯交代,直言我们有证据大可定他的罪,若是查不出这些女子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被弄进尚书府的,就很难说服皇上判高青卓的罪,如此一来,那些女子的冤屈,便一辈子都不能伸张了……” 裴寂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心痛,他与高青卓没有恩怨,也不是非要和谁过不去,他只是见不惯有人利用手中职权草菅人命,事后还能逍遥快活。 朝廷对他们委以重任,是要他们心系天下为民办事,不是让他们肆意欺压老百姓的,不查出这起案子的真相,他裴寂宁可摘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高照见他神色不济,跟着叹气。 “下官已经命人仔细盘问过高家的下人,那看管后院的老伯说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枯井里有尸体,早些年的时候,那口井还能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散发出臭味,高青卓就在府内通传说是井里的水不干净,怕是染上了污秽之物,不得再用那口井,久而久之,这井便荒废了,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清楚那些尸体是从哪儿来的了。” 裴寂凝神想了想,沉声道:“如果那些女子真是高青卓杀的,这高家就必定要有一个人帮他处理尸体,你再派人将高家的下人仔细盘问一遍,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处理尸体的人找出来,我另外派人再下井一趟,尸体上找不到什么线索,但或许能在井里找出别的东西来也不一定。” 高照闻言点头,同他行过礼后便告辞离开了,裴寂紧接着带上几个护卫出了大,理寺。 不想刚到门口,他们却遇上了秦臻和三皇子。 裴寂面上一怔,不卑不亢地作揖行礼。 “下官见过秦世子,见过三皇子。” “裴尚书不必多礼,我们也不过是碰巧路过这儿,见门口还贴着榜文,便想来问问那枯井藏尸一案查的如何了,顺便看看裴尚书可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楚怀瑾淡声回道。 裴寂心里一顿,一时也不清楚这三皇子究竟是何意,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平静之色。 “有劳三皇子挂念,目前尚无所获,不过下官相信天网恢恢,事关体大,最后总能查明真相的。” 楚怀瑾闻言笑道:“裴尚书是我朝的肱骨之臣,本皇子自然相信裴尚书的本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裴尚书查案了。” “下官告辞……” 裴寂按耐下心底的疑惑,再度行过礼后便带人速速离开了。 从三皇子方才的反应来看,倒像是故意来他这儿探口风的,莫非,这三皇子是有意想保下高青卓? 身后,楚怀瑾目色深邃地望着裴寂匆匆离去的背影,凝声道:“看来真是我们多虑了,以裴寂的本事,一连多日都没有找到有力证据定高青卓的罪,只要我在朝堂上为高青卓多多向父皇美言几句,最后不见得会损了他。” 秦臻颔首笑道:“先前殿下命我拉拢高青卓时,我便说过此人城府极深,他比方林海可老成内敛的多,表面上做好事,背地里做坏事,而他所行的好事,皆是为了在他身陷囹圄这一天做免死金牌用的,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尸体腐化的连爹娘都认不出来,就算有人前来报案认尸,又哪里认得出来那是不是他们的亲人?” 楚怀瑾眯眼点头,“话虽是这么说,不过终究不能大意,你派人盯着裴寂,但凡他有半点风吹草动,都必须尽快告诉我,如此一来,我们也好提前想出应对之策。” “殿下尽管放心,我必不会让您失望。” 秦臻垂眸应着,心里却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三皇子不再逼着他想办法在这起案件中动手脚保下高青卓,其他一切都好说。 不过他也没想到裴寂竟然会如此没用,都过去这么几天了,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莫非之前的青天之才都是吹出来的? 裴寂对他们二人的谈话自然是一无所知的,彼时的他早已带人赶到高家后围了。 刚到这儿,却见一个身穿锦服的少年扒拉着脑袋十分费劲地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而旁边则站着一个神色自若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瞧见裴寂,面上倒也不见半点慌乱之色,反而云淡风轻地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哎呀,承表哥,你别烦我,我马上就把这锁给撬开了!” 裴寂淡笑着上前,“不劳九皇子费心了,此等小事,还是让下官来吧。” 楚怀玉听见这沉稳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裴寂一脸探究地朝自己走过来,吓得他赶忙躲到萧承身后去。 裴寂看他一眼,又转眸看向萧承。 “小侯爷和九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捉鬼。”萧承淡淡启唇。 裴寂扬眉,“捉鬼?” 第152章 命比草贱 萧承言简意赅,“如今满城的百姓都说高家闹鬼,纷纷绕道而行,九皇子对此事十分感兴趣,便嚷嚷着说想看看那鬼究竟长什么样,于是就逼着我带他来了。” 楚怀玉见他毫不留情地就把自己卖了,当即跳脚。 “承表哥,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明明是你……嗷!” 话还没说完,只听楚怀玉突然一声惨叫,捂着肚子便蹲到了地上。 裴寂忍不住拧眉,“九皇子怎么了?” “没事,话说的太快,咬着舌头了。”萧承笑道。 楚怀玉心里委屈地恨不得拿把刀砍死他。 裴寂将这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自然不会相信他们真是来捉鬼的,只怕目的和那三皇子一样也是来探查案情的。 真是没想到,一个户部尚书竟然能引得两方势力来保,这朝廷的钱袋子,还真是个香饽饽啊…… 裴寂凛了凛神,命人撕掉后门上的封条,随后打开了院门。 甫一进去,便有一阵阴风拂面吹来,好似真有什么冤魂在四处作祟一般。 楚怀玉害怕地抓着萧承的手臂往里面走,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摇摆的荒树,两腿不停打哆嗦。 “承、承表哥,你觉不觉得,这里面的气氛怪怪的,好阴冷啊……” “不要自己吓自己,如今已是初冬了,这府里又没有人气,自然阴冷。”萧承淡淡说道。 楚怀玉虽然也想信他的话,可心里就是止不住害怕,不经意间一扭头,身侧的一扇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吓得他大叫一声直接跳到了萧承身上。 “有鬼啊!有鬼啊!承表哥,有鬼!” “鬼你个头!”萧承沉着脸看他,“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就算真有冤魂野鬼,也该去找害她们的人报仇,与你何干?还不快下去,这么多人看着,有失你我的体面!” 楚怀玉抱着他不肯撒手,闭着眼睛全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身子却不停颤抖。 裴寂见状,忍不住摇头失笑,随后派人去屋中查探。 一个护卫去屋里仔细搜查了一圈,很快便出来了。 “回禀大人,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那扇木门年久失修,风力若是大了,自然是抵挡不住。” 萧承无奈地敲了下楚怀玉的头,“听见了,根本不是闹鬼,而是风把门吹开了,胆小鬼……” 楚怀玉后怕地冲他吐舌头,“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心里会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 裴寂笑道:“既是如此,那九皇子可还要捉鬼?” 楚怀玉连连摇头,“不捉了不捉了,打死我也不捉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我、我才不会相信这等玄虚之说呢!” “既是如此,那就请小侯爷和九皇子先行离开吧,下官还要在此办案。”裴寂客气回道。 楚怀玉闻言,转眸看萧承一眼,随后朝裴寂走去。 “裴尚书,这井里的尸骨不是已经被挖出来了吗?怎么还要查案啊?” 裴寂淡声解释道:“下官只是想看看此前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线索。” 楚怀玉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那我们在这儿陪着裴尚书一起查吧?你放心,我和承表哥都是敞亮人,绝不会耽误裴尚书查案的,我们就在一旁看着!” 裴寂想了想,凝声道:“既是如此,那九皇子和小侯爷就请自便吧……” 他倒也想看看,这二位贵人又会弄出什么把戏来。 只是没想到这九皇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他派人下井搜查线索的时候,九皇子和小侯爷就安安静静地在井旁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不免让人奇怪。 裴寂盯着萧承的脸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始终淡淡的,正犹豫着准备问话,井下却突然传出了喊声。 “大人,有发现!” 裴寂面色一变,连忙命人将井下面的护卫全部拉上来。 只见一个满身污泥的小护卫拿着一块通身血色的玉佩走上前,神情之间难掩激动。 “大人,您看,属下找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玉佩,应该是之前搬运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被我们的人给踩进泥里了,属下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裴寂用水将玉佩洗干净,拿在手中看了片刻,掌心渐渐传来一阵暖意,可见是一块上等的好玉。 楚怀玉的眸子登时亮了,“这可是一块寿山玉啊,裴尚书,你捡到宝了,就这一块玉佩,少说也值八百两银子。” “应该是大户人家所用之物,如此说来就更怪了,既是大户人家的东西,又岂会无人来报案呢?”裴寂奇怪道。 萧承笑道:“裴尚书,不知您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的失踪是不会引起外人丝毫注意的?” 裴寂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所说的究竟是哪两种人。 “还请小侯爷解惑。” 萧承淡淡启唇,“这一么,自然是路边的乞丐,他们无亲无故,甚至惹路人嫌弃,即便是死了,也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甚至会有路人幸灾乐祸地想着他们早点死了也好,至于京兆府那边自然更不会知晓了。” 裴寂闻言点头,深觉他说的有道理。 萧承笑了笑,继续说:“至于这第二种人么……” 楚怀玉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顿时亮了,随后兴奋地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第二种人就是窑子里的姑娘!她们的卖身契在老鸨手里,命比草贱,即便是真的被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弄死了,最后也多是赔些钱便了事了,老鸨根本就不会去衙门报案的!” 裴寂闻言,眸子沉了沉,犹豫道:“九皇子的话虽然也在理,可这块玉佩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女才会携带之物……” “裴尚书,凡事总有例外,这玉佩主人的身份固然尊贵,但也并不能说明其他人和她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否则京兆府和大,理寺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接到失踪人口的报案,与其如此,何不先去城中的各大暗娼馆和窑子青,楼详查一番呢?至于这块玉佩,倒不如将其形状画到榜文上张贴出去,如若城内当真有人识得这玉佩,兴许便会知道玉佩主人究竟是谁。”萧承提议道。 裴寂听罢,连连点头,“不错,小侯爷此言在理,查案讲究的是细致全面,不能因小失大,下官即刻便派人去城内的烟花之所查探消息!” 第153章 已经遇害 “那我和九皇子便不耽误裴尚书办案了,告辞。” 萧承冲裴寂颔首一笑,而后便带着楚怀玉离开了。 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看看锦七究竟有没有将叶倾城的那块玉佩放回来,如果裴寂早就发现了玉佩,不可能到现在都一无所获,没想到玉佩居然还在井底下。 也亏得裴寂此人谨慎心细,知道再来查探,否则岂不真要白白放过这条重要线索了? 裴寂凝神望着萧承和九皇子轻松离去的背影,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直到他们离去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岂不是在被那小侯爷牵着鼻子走? 是萧承先说起烟花女子的死不会引起外人注意的,又是他提议去暗娼馆和窑子里查探消息,至于这块玉佩更是随随便便地就被他给处置了。 如今看来,这位小侯爷倒不像是来保下高青卓的,他所说之事,不全都是有可能将高青卓定罪的证据吗? 想到这儿,裴寂突然启唇一笑,暗道自己愚钝,居然稀里糊涂地就被小侯爷给摆了一道,这般圆滑的性子,与定远侯可真是不同啊…… 不过他也无心去评价那小侯爷的为人,眼下还是办案要紧。 回到大,理寺后,裴寂便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同高照说了,二人分头行动,一个调查城内的暗娼馆,另一个则查探明面上的青,楼酒肆,至于在井底下发现的玉佩,果真被放到榜文上张贴出来了。 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指着上面的玉佩众说纷纭。 “这可是一块寿山玉啊,寻常人家哪买得起这么好的玉佩!” “要我说,这肯定是裴尚书故意放出来迷惑咱们的,这么久了都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他心里肯定也着急啊,所以就弄了这么一块儿虚头巴脑的玉佩出来,想让我们误以为已经查到什么了。” “哎,你们看,这玉佩的背面好像还画着一个字,是、是个‘城’字,你们快想想咱们这城里哪家的千金小姐名字里带这个字的?” 这人话音刚落,只听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吐血声,紧接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男子从高大的马背上摔了下来,浑身抽搐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围观的百姓听见动静,齐齐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吐血了?” “八成是累的,你们看这马都开始吐白沫了,估计是从很远的地方才跑到城里来的,一时受不住,所以就累倒了。” “哎呦,那不会闹出人命吧?可别赖到咱们头上才好……” 旁人听见这话,生怕自己会惹上麻烦,吓得匆忙散开。 正在这时,一个神情冷淡的男人拔腿走上前,蹲在地上仔细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随后将他扛到肩上,径直走到了一辆马车前。 旁人没有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人被放进马车后便被带走了。 众人心下疑惑了一阵子,很快又将这事抛之脑后,围着榜文继续议论起来。 载着人的马车自喧闹的大街上缓缓走过,一路到了城西别院。 锦七率先跳下去,撩起车帘,毕恭毕敬地请端坐在里面的萧承下车,随后又扛起那个吐血的男人,沉默不语的随萧承一起走进院子里。 冬至正巧端着一盅参汤从灶房出来,见锦七肩上扛着一个人,立时吓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 “受刺激晕倒了。”锦七言简意赅。 陆诗瑶听见动静,不慌不忙地从房里出来,瞧见他肩上那人的容貌后,神色也跟着变了。 “叶轻流?” 萧承转眸看她,“你认识?” “这是叶家的三少爷叶轻流,叶家是江南四大财商之末,与陆家也有买卖,我曾随我爹去过叶家,自然是认识的。”陆诗瑶淡声说道。 冬至跟着补充,“而且他还是我们家堂小姐的未婚夫婿呢!” 萧承闻言淡笑,“如此看来,把人放在你这儿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要把他放在我这里?”陆诗瑶面上微愣,“他们叶家在锦官城也不是没有产业,为何放在我这儿,再说,叶轻流在终南山学武,无缘无故的,怎会来上京?” 萧承耸肩,“谁知道,我和锦七在街上遇见了他,当时他正在看大,理寺张贴出来的榜文,不知怎的突然吐了一口血就晕过去了,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候府不方便带外人进去,我思来想去,就只好带他来你这儿了,他这情况瞧着着实不大好,我看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陆诗瑶心想也是,让锦七将叶轻流放进一间空房后,又紧接着吩咐司九去街上找大夫。 好不容易得了空,她才终于有机会问榜文的事情。 “大,理寺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 萧承笑着挑眉,像是在有意试探她什么似的。 陆诗瑶不悦拧眉,“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萧承抿唇,“裴尚书在那口枯井中又发现了一块玉佩,是一块上好的寿山玉,而那玉佩的背面则刻着一个‘城’字,代表的应该是玉佩主人的身份。” 是叶倾城…… 陆诗瑶的眸色顿时落寞下来,她就知道,只要枯井里的尸骨重见天日,那些死去女子的身份根本就不难查出来。 前世亦是如此,几乎是在萧承找到那些尸骨的第二天,关于叶家幺女叶倾城被高青卓辱杀的消息也紧跟着传出来了,叶家人起先还不信,直到他们看见那块代表叶倾城身份的玉佩,才彻底相信事实。 一个女子拥有的天仙似的容貌,素来便不是一件好事,叶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小便将叶倾城保护的很好,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萧承仔细打量着陆诗瑶面上的神色,见她半点异样都没有,眸中突然多了一抹深意。 “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好奇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莫非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很难猜吗?”陆诗瑶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视线,“小侯爷方才也说了,叶轻流是在榜文前吐血晕倒的,那样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而榜文上却只画了一块玉佩,我方才也说过了,陆家和叶家有交情,所以我对叶家的事也算是知道一些的,如今便不妨告诉小侯爷。你所说的这块玉佩,乃是叶家幺女叶倾城的,她于三年前在江南梧州失踪,叶家上下心急如焚,找了她三年都一无所获,如今裴尚书在高家的枯井中发现了这块玉佩,由此看来,叶小姐多半已经遇害了。” 第154章 如若不然 “猜的倒是有理有据。”萧承嗤笑。 陆诗瑶从他深邃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明显的讥讽之意,抿抿唇,心里倒也没在意。 恰在此时,叶轻流所住的厢房内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悲鸣声,如同野兽嘶吼一般痛苦灼人。 二人面上一惊,慌忙起身跑进去,却见叶轻流被司九和锦七二人合力压在床上,而被他们请来的大夫则像吓傻了似的呆呆站在房门口瑟瑟发抖。 萧承脸色阴沉道:“怎么回事?” 大夫缩着脖子颤声回道:“老夫、老夫也不知道,方才正要为这位少侠施针,他突然睁开眼睛挥出一拳,紧接着就如同疯了一般双目赤红地要打人,也亏得有这两位护卫拦着,否则老夫今日只怕要死在这儿了......” 陆诗瑶知道叶轻流是受不住刺激才会这样,上一世得知爹娘被斩首时,她也如同他这般歇斯底里地抓狂,可是又有什么用,结果已经无可挽回了。 她凛凛神,冷着脸踱步上前,一眼不眨地盯着叶轻流那双嗜血的眸子。 “你听着,你妹妹叶倾城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一时片刻难以承受这样的噩耗,但你们叶家已经找了她三年,相信这三年来你们也设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不敢完全接受罢了,但现在她确实是死了,死在了户部尚书高青卓的折辱之中,如果你当真舍不下她,就应该振作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报仇雪恨,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你懂什么!”叶轻流双目赤红地瞪向她,“死的人是我妹妹,我亲妹妹,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她就死了,那榜文上写的清清楚楚,她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连模样都认不出了,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陆诗瑶抿着薄唇没说话。 叶轻流此刻的情绪太激动,她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听进去,不过等他冷静下来之后,自然知道应当怎么做。 亲人的离去是世间最痛苦之事,但是叶轻流比她幸运,有叶家撑着,有萧承在背后筹谋算计,总是有机会报仇的,而她却要通过献祭灵魂的代价来换取一个重生的机会,在一切苦果尚未造成之前,尽量让陆家免去一切可能的灾难,如此报仇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锦七见叶轻流抵抗的实在厉害,没办法只得出手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再度晕了过去。 大夫不安地上前诊脉,匆匆留下一张药方后便走了。 萧承捏捏眉心,轻叹道:“看来把他留在这儿终究不是个好办法,万一他醒来之后再发狂,只怕会伤到你,不然我今晚留在这儿保护你?” “不用了吧?”陆诗瑶嘴角微抽,“害死叶倾城的人又不是我,他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岂会伤害我。” “凡事都难保万一,他方才的反应,你不是没看见,连司九和锦七二人合力都没有压制住他,我实在是不放心。” 萧承的语气十足担忧,可那神色看起来却反倒带着几分喜色。 陆诗瑶无奈地捏了下眉心,“小侯爷若实在不放心,还是将他带走好了,我这儿空房不多,再说地方也不宽敞,只怕小侯爷会住不习惯。” 萧承笑道:“无妨,我又不是小九,哪有那么娇惯,勉为其难和陆小姐共睡一屋......”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诗瑶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还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小侯爷若是还这般口无遮拦,往后都不必再来了。” “随口一句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萧承笑着拿开她的手,不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不恭之词,但也没有着急离开。 陆诗瑶见他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心生无奈,只得让冬至多准备了两份饭菜。 冬至做的是江南小菜,口味很清淡。 陆诗瑶一开始还以为萧承会吃不习惯,没想到他却吃的津津有味,险些连她那份也吃了。 “小侯爷喜欢吃江南菜?” 萧承摇头,“味道自然是比不上上京。” 陆诗瑶挑眉,“那你还吃的这么开心?” “不是你喜欢吃吗?”萧承斜眼瞥她。 因为你喜欢吃,所以我才吃的。 陆诗瑶顿时语塞,只觉自己和这位小侯爷斗嘴简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管自己怎么说,都肯定说不赢他,所以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饭吃到一半,叶轻流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瞧见桌子上的江南菜,目色一动,身子虚软地坐下来。 虽然陆诗瑶曾去过叶家,但是并没有见过叶倾城,只知她长得貌若天仙,被盛传为江南第一美人,不过豆蔻之年便出落的标致可人,若是长大了,还不知是何等的惊人绝色。 其实单看叶轻流的脸,也根本不难想象出叶倾城的容貌,因为叶轻流的相貌已经称得上惊人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石桌上,手背上却爆起层层青筋,晚霞的余晖下,墨色的长发柔软地散落在肩上,有一缕还遮住了棱角分明的侧颜,只露出高耸秀气的鼻梁,落霞的红光映照着他的脸,肤白若玉,星目狭长,极是好看,只是那双本该闪烁着熠熠星光的眼眸,此刻却清冷异常,甚至还夹在着几分明显的恨意,菲薄的唇角被他死死咬住,没一会儿便溢出了血珠。 所谓的男生女相,说的便应当是他这般模样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叶家为何要送他去终南山学武了,如若不然,只怕最后也要落得一个和叶倾城一样的结果。 陆诗瑶喟叹一气,让冬至给他盛了一碗板栗粥。 “一路赶到上京,应该也辛苦了,喝点粥吧,冬至的手艺很好,江南菜是她的拿手绝活......” 她话还没说完,叶轻流那双漂亮的手便将碗推开了,十分不给陆诗瑶面子。 萧承眉峰一挑,阴测测地把粥端过来。 “他不喝我喝,当这是什么地方,未必他死了一个妹妹,还要别人处处哄着他体谅他。” “你说什么!”叶轻流拍案怒起。 萧承斜眼瞥他,“难道我说错了?我知道叶公子心里不痛快,但是撒火也要有个限度,我们与你非亲非故,碰巧在大街上救了你一命,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反而摆出一副人人都跟你有仇的架势,甚至恨不得杀了我们而后快,有这等胆识,怎么不冲进大牢把害死你亲妹妹的狗贼杀了?当人人都能纵容你大少爷的性子不成?” 第155章 沉冤昭雪 “你懂什么,死的那个人是我妹妹,我亲妹妹!”叶轻流瞠目大吼。 萧承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早知道叶家派了这么个不懂事的草包来,他就不让锦七给叶家报信了,吼得他耳朵都快聋了。 陆诗瑶瞥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做的太过分,她都不刺激叶轻流了,他怎么还说个没完没了。 萧承却邪笑着冲她耸了耸肩,根本没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陆诗瑶无奈摇头,凝声道:“叶公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该说的话,我方才都已经同你说过了,关于令妹的案子,如今是大,理寺和刑部在查,你若想为令妹讨还公道,便要去找刑部尚书裴寂,他为官公正,定能为你主持公道。” 叶轻流看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仰头看了看天际边慢慢散去的红霞。 “倾儿是我们家的幺妹,她出生的时候正值凛冬,江南大旱,可那天夜里却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爹高兴极了,说倾儿就是我们叶家的福星……” 他说到这儿,眼眸中突然涌出一行泪来。 人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是个习武之人,不管吃过多少苦都绝不掉一滴泪,因为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现在却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倾儿长的那么好看,我们一家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娘说她那样姣好的容貌,日后必定会为她招来祸端,所以我就出去拜师学艺,只想着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妹妹,我一定把他打成一滩烂泥!可是现在,倾儿所遭受的何止是十分之一的痛,这三年来,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希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她什么都不懂,她看见路边的野猫野狗都会心软地喂它们一口吃的,可为什么我这样好的妹妹,最终却不得善报!陆小姐,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说啊!” 叶轻流突然抓狂地从地上站起来朝陆诗瑶走去。 萧承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陆诗瑶护到身后。 “叶少爷,我知道你心中悲痛,但害死令妹的是高青卓,与陆小姐无关,从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即便你心中有怨,也当去质问高青卓,无缘无故地牵连无辜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叶轻流悲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过身,突然朝粗壮的树干凌空挥出一拳。 他也知道陆诗瑶自始至终和倾儿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是会迁怒于世上所有人的,甚至恨不得将这俗世毁于一旦。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妹妹死的如此凄惨,凭什么其他人就可以好好活着,凭什么! 陆诗瑶见叶轻流一拳接着一拳地用力打在树干上,心知他心里难受,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却被萧承拦住了。 “如果不想被他打成肉泥,就乖乖站在这儿别动。” 陆诗瑶拧眉,“可是他……” “放心,他不会有事,发泄出来反而会好一点。” 萧承淡淡回了一句,随后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里。 天越来越冷了,屋子里生了炭盆,反倒暖意盎然。 陆诗瑶的视线落在他有力的大手上,抿抿唇,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结果却被他抓的更紧了。 萧承拉着她坐下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解释的?” 陆诗瑶不解,“解释什么?” “高家后院的枯井藏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总该同我说清楚了吧?不要拿秦臻当挡箭牌,你知道我不会信的。”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忍不住叹气,“那不知小侯爷希望听到什么样的解释?我身边有没有朝廷官员的眼线,你是最清楚的,否则我当初也不会选择跟你合作了。” 这一点,萧承自然明白,但她每次向他透露出来的消息都太过惊人,方林海诬陷前任兵部侍郎是如此,高家藏尸案亦是如此,她心里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陆诗瑶被他盯得满心不自在,“你能不这样看着我吗?” “你长得好看,为何不能看?”萧承故意同她逗趣。 陆诗瑶挑眉,“有仙仙姑娘好看?” “自然是比她好看,”萧承有一说一,嘴角笑意却慢慢加深,“不过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仙仙了,莫不是知道我视她为红尘知己,所以吃味了?” 陆诗瑶斜眼瞥他,“小侯爷,你很无聊。” “难道不是因为你被我猜中心事了,所以心里不痛快了?”萧承坏笑道。 陆诗瑶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了,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有千百种理由跟她胡扯,也难怪上一世直到她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成亲。 不过却听说他有金屋藏娇,惹得锦官城人人好奇,秦臻甚至还派人夜闯定远侯府去查探了一番,结果却一无所获,如今看来,莫非那藏起来的小娇娘就是仙仙姑娘? 萧承见她的神色突然沉下来,像是在算计什么似的,不悦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在想什么?” “我在想……” 陆诗瑶刚启唇,在一旁抓狂了大半天的叶轻流突然跑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陆小姐,我要报仇,告诉我该怎样才能为倾儿报仇!” 萧承神色不悦地瞪向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语中多了几分冷意。 “叶公子,请你自重。” 叶轻流现在满脑子都是给他妹妹报仇,哪顾得上什么自重不自重,抓着陆诗瑶的手死死不放。 陆诗瑶拧眉,“你都把我弄疼了,我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你又让我怎么说?” 叶轻流闻言,赶忙松开她的手。 陆诗瑶抿唇,“我先前已经同你说过了,令妹的案子是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审理的,此案牵扯到堂堂户部尚书高青卓,所以唯有状告到大,理寺,你才有可能为令妹沉冤昭雪。” 叶轻流一股脑地点头,“好,我这就去大,理寺投案,我一定要那个户部尚书不得好死!” “现在天色已晚,你急什么,再说裴尚书和高大人现在必定已经不在大,理寺了,即便要报案,到明早再去也不迟。”陆诗瑶伸手拦住他。 第156章 击鼓鸣冤 叶轻流心里却是急得片刻都等不了了,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根本就急不得,陆诗瑶说的在理,主管此案的大人都已经不在大,理寺了,他去了又有什么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坐下来,情绪看起来倒是缓和了不少,不过神色依旧一派淡然。 萧承瞧不惯他这样的做派,不够沉稳,也不够聪明,满脑子只想着冲动报仇,若没有他们帮忙,最后只怕要被人白白当靶子戏弄了。 吃过晚饭后,三人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寒气袭来,萧承才披着月色离开了。 冬至已经为陆诗瑶铺好了床,看叶轻流那样,似乎并没有睡觉的意思,陆诗瑶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回房休息了。 临到半夜,她突然被噩梦惊醒,冷不丁地从床上坐起来,眼见自己待在熟悉的厢房中,心里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这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梦里又回到了前世,她看见爹娘倒在血泊中,漫天大雪都被染成了红色,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跪在冰天雪地中泪眼模糊地望着他们,嗓子沙哑到喊不出声音来,而秦臻和杜青萝则站在房檐下猖狂地大笑着,连半点施舍的眼神都不曾给她。 重生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叶轻流的缘故,看到为了妹妹而心生悲痛的他,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万念俱灰的自己,所以才会被噩梦缠身。 陆诗瑶轻轻叹了口气,披了一件狐裘走出去,打开门,却见叶轻流还在院子里坐着,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瞧着反倒吓人。 陆诗瑶敛容朝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刚要碰上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那沉稳的力道险些将她的手骨捏碎了。 听见她的痛呼声,叶轻流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放松了力道。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陆诗瑶摇头,“没关系,是我打扰你在先,只是见你这么晚还在这儿坐着,以为你出事了,所以才会过来。” 叶轻流抿唇,“我没事,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你呢,也睡不着吗?” “嗯,突然做了一个噩梦。”陆诗瑶淡笑。 叶轻流想起什么,跟着笑了,只是那笑容十足苦涩。 “倾儿小时候也总是做噩梦,她总说有恶鬼在梦里追着她跑,呜呜呜地哭着要我帮她把那些恶鬼都打跑,可我又不能跑到她梦里去打鬼,就做了一把很粗糙的桃木剑送给她,从那以后,倾儿果然没再做过噩梦,只是没想到,我虽然帮她把恶鬼赶跑了,却终究没能为她驱走世间的所有灾难,以致让她遭受这等屈辱,最终凄惨离世,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 陆诗瑶拧眉,“谁都无法预料到往后会发生的事,毕竟叶小姐此前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只顾着悲伤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为她报仇,相信我,一切痛苦都会过去的。” “你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吗?”叶轻流抬眸问她。 “没有,”陆诗瑶对他撒了谎,目色却是坚定的,“不过,我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叶轻流苦笑,“痛不欲生?没错,就是这样的滋味儿,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哥了……” 陆诗瑶轻轻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众生皆苦,但所有的苦都是要靠自己才能挺过来的,她帮不了他,正如前世没有人帮她一样。 ………… 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天刚大亮,叶轻流便从床上起来了。 细细算来,他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但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半点困意。 冬至煮了一些清粥,他简单吃了一些,随后便出门了。 白露心生不解,“小姐,这叶公子的身子还没好呢,不好好在这儿养着,怎么又出去了,该不会是要冲进刑部大牢杀了那高尚书吧?” “大白天的闯大牢?除非他不想活了。”陆诗瑶淡笑。 白露抿唇,“我看叶公子昨日的样子,可不就是不想活了,真真是吓死个人了。” 陆诗瑶轻轻摇头,“昨天是昨天,今日是今日,不一样的。” 爱可以成就一个人,但恨却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人活一世,总要有个信念,不管是为爱也好,为恨也罢,一旦信念没了,便如同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穿街而过,街口的榜文不过贴了一日便被人遗忘了,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而偏偏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段修长的青衣男人踱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撕下了墙上的榜文。 有路人注意到,立时停下步子。 “哎,你们看这个人,他刚刚把榜文撕下来了,莫不是知道那玉佩是谁的?” “我看八成是这样,你们看,他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没想到裴尚书找出来的玉佩竟然是真的,走走走,咱们跟上去瞧瞧,看看这死去的女子究竟是谁!” 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跟着叶轻流走,直至走到大,理寺门前,叶轻流径直上前拿起鼓槌敲响了鸣冤鼓,每一下都极有力道,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没过一会儿,一群府兵便拔刀冲了出来。 “何人在此击鼓!你可知道这鸣冤鼓不是随便敲的!” 叶轻流举起手中的榜文高喊,“我要见裴尚书!” 府兵见他拿着榜文,面色一变,慌忙进去通禀。 没过一会儿,另有两人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裴寂坐在高堂上,敛容看着堂下那个容貌俊秀的男人,沉沉开口。 “堂下所跪何人,又要状告何事?” “回禀大人,草民名叫叶轻流,乃是江南叶家之人,排行第三,草民要状告当朝户部尚书高青卓强抢民女,奸杀草民爱妹,此人简直罪大恶极,草民恳请裴尚书能查明真相,还草民一家一个公道!”叶轻流义愤填膺道。 裴寂闻言,立时变了脸色。 “你说高尚书奸杀了你妹妹,可有证据?” 叶轻流咬牙指着榜文上所画的玉佩说:“此乃千年寿山玉所做的玉佩,普天之下仅此一块,乃家妹的贴身之物,多年来从不离身,家妹名叫叶倾城,所以这玉佩的背面便刻了她名中的一个字,草民绝不会认错!” 第157章 不免急了 裴寂凝神听着,眼神示意身侧的高照将那块玉佩拿出来给叶轻流看。 叶轻流接过之后,不过眨眼之间,眸中已溢满热泪。 在榜文上看到这玉佩是一回事,亲手拿到后又是一回事,这是倾儿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恳请大人能查明真相,为家妹讨回一个公道,我叶家定不会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叶轻流悲痛咬牙。 江南叶家的名声,裴寂也是听过的,只是这江南与锦官城相隔甚远,叶家的小姐怎会到锦官城来,最后又怎会死在高家? “叶公子,还请你将令妹出事的全部经过细细说与本官听,如此本官才能查出有力证据定凶手的罪。” 叶轻流沉沉点了下头,将叶倾城三年前是如何在花灯会上失踪之事一五一十地向裴寂说清楚,起先他们也怀疑倾儿身边的丫头有问题,但那丫头和倾儿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倾儿失踪之后,那丫头心里亦是愧疚不已,当天夜里便投井自杀了。 此后三年,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倾儿的下落,甚至不惜花重金找上了江湖组织千机阁,那个号称“纵览天下事,千机动乾坤”的千机阁,传闻千机阁知晓天下世事,无论什么人的秘密皆能查到。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三年来,千机阁始终没有帮他们查到倾儿的下落,直到半个月来,千机阁终于传来消息,说倾儿在锦官城,让叶家派一个懂功夫的人来,本以为是倾儿被人困住了,一时难以脱身,哪想到他们兄妹根本就没有相见之日了。 思及此处,叶轻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苦地跪在地上用力握拳捶着坚硬的青砖,如果早知道倾儿在锦官城,便是掘地三尺,他也一定会把倾儿找出来! 裴寂听完他的话,幽幽叹出一气。 “挖出来的二十具尸骨之中,有一具死在七年前,另有十具是在之后的两三年内死的,令妹于三年前失踪,倘若她到锦官城没多久便死了,那江湖上的组织自然是查不到任何线索,毕竟谁也不可能在这世上找出一个死人来,不过有一件事,本官想不明白,这二十具尸骨的身份,本官直到今日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这千机阁又岂会在数天前就给叶家传消息说叶小姐在锦官城?” “这个……”叶轻流愣愣神,自然也是不明白的。 裴寂抿抿唇,捋着胡须说:“关于千机阁之事,本官自会查清楚,至于令妹的冤情,叶公子也不必心急,三天之内,本官必定会给叶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轻流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凄声道:“裴尚书,草民想将家妹的尸骨带走,还望裴尚书能答应,她已经在那不见天日的枯井中待了这么多年,草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委屈了……” “这个……”裴寂想了想,为难道:“叶公子,不是本官不答应,只是那些挖出来的尸骨全都瞧不出人样了,单是死在三年前的尸骨就有五具,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具才是令妹……” 叶轻流咬牙,“无妨,草民可全部带走,一并安葬了,她们和家妹一样都是可怜人,同在枯井中陪伴这么久,只愿来世能投个好胎,切莫再受这种苦了。” “本官理解叶公子的一片悲痛之心,既是如此,这个请求,本官便准允了,不过要等到案情告破之后,如今还要靠这些尸骨将真凶定罪,所以叶公子还不能将她们全部带走。”裴寂凝声说道。 叶轻流闻声点头,他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如今他比谁都希望朝廷能尽快破案,自然不会耽误裴尚书办案。 只是一想起他可怜的妹妹,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倾儿才十三岁,还没有谈婚论嫁,还没有好好享受她自己的人生呢。 老天爷何其不公平,既然让她生在一个富庶之家,受尽万千宠爱,又为何要她受到这等惨无人道的折磨,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倾儿…… 离开大,理寺后,叶轻流并未回城西别院,而是去街上买了些祭品。 倾儿已经离去三年了,他们一家人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三年来,她一个人在下面过的该有多孤单? 所以他想去那口枯井前祭拜她,陪她好好说说话。 买好东西后,叶轻流从纸扎店出来,不经意间一抬眸,却见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站在一个卖首饰的小货摊前盯着他,瞧见他的眼神,那二人又赶忙移开了视线,摆明是来跟踪他的。 叶轻流皱皱眉,拿着东西扭头便走。 他昨日才到锦官城,根本就不曾招惹过什么人,如今怎会有人来跟踪他,莫不是为了倾儿的案子? 叶轻流越想越有可能,脚下步子也渐渐加快,一转弯便溜进了一条暗巷中。 后面那两个人果然追上来了,只是到了巷口却突然不见了叶轻流的踪迹,二人伸着脖子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瞧见他的人影,不免急了。 “人呢?” “我怎么知道,我和你可是一起盯着他的!” “这下可如何是好,把人跟丢了,怎么跟世子殿下交代!” 话音方落,只听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阴寒的声音。 “不如,你们倒是先同我交代交代,究竟是什么人派你们来跟踪我的……” 二人吓得双肩一震,下意识地便要回头,哪想到身子还没转过来便被定住了。 叶轻流目色阴冷地从后面行至二人面前,眸底酝酿着杀意。 “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跟着你做什么,告、告诉你,我们可是有身份的人,若是我们今日有个三长两短,绝对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叶轻流挑眉冷笑,“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方落,他提起二人的肩膀霍然从地上飞起来,不过顷刻间的功夫便飞进了城西别院,随后毫不客气地将二人扔到了地上。 正在打扫庭院的司九见状,暗道一声好功夫,虽说拳脚功夫不算太高,但这轻功却是一流,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陆诗瑶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拧着眉从屋中出来,却见地上趴着两个大男人,应该是被点了穴道,浑身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158章 如何定案 “这是怎么回事?”她敛眉看向叶轻流。 叶轻流轻手轻脚地将自己买好的祭品放在石桌上,沉声道:“我从大,理寺出来之后想去祭拜一下倾儿,结果却让我发现他们二人在背地里跟踪我,问他们背后主子的身份,他们又死活不肯说,所以只好把他们带回来,看看你能不能问出什么。” 他刚说完,地上二人突然望向陆诗瑶大声求饶起来。 “陆侧妃,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都是奉了世子殿下之命才跟着这位叶公子的,是世子殿下要我们这样做的,跟我们无关啊!” 他们应该也是被叶轻流吓坏了,在空中飞了半天,时时刻刻都想着叶轻流要把他们扔下去摔成肉泥,把两个大男人吓得哇哇大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叶轻流听见他们对陆诗瑶的称呼,眯着眼挑眉。 “怎么,是你自己人?” “我身边可没有这样的废物,”陆诗瑶淡笑,“他们是郡王府秦世子身边的人,至于这秦世子,你应当也听说过的,正是已经同我和离的丈夫。” 叶轻流闻言,眸中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不知这秦世子派人跟踪我做什么,莫非他和那草菅人命的高尚书是一伙的?” “不是,”陆诗瑶笃定道:“秦臻此前和高尚书并没有任何来往,枯井藏尸案与他无关,说起来,若非是他带着飘香楼的仙仙姑娘去尚书府赴宴,那些埋在枯井中的尸骨怕是到现在还不会现于人世。” 叶轻流疑惑了,“既然如此,那他干嘛派人跟踪我?” 陆诗瑶抿唇,“我想他应该不单单跟踪了你一个人吧,所有参与调查此案的人,他应该都跟踪了。” 她猜,三皇子应该到现在还没有放弃保下高青卓的命,所以便让秦臻想办法从中作梗,但奉命调查此案的人是刚正不阿的裴寂,如若动了什么手脚,必不会瞒过裴寂的眼睛,秦臻不想为了一个高青卓而赌上整个郡王府的名声,所以才会时时盯着整件案子的进展。 先前裴寂什么有利证据都没有找到,甚至连那些女尸的身份都没有查出来,而如今冒出一个叶轻流,秦臻和三皇子自然要紧张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高青卓罪恶滔天,唯有以命相偿才可向那些冤死的亡魂赎罪,这一次,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叶轻流瞧着陆诗瑶阴鸷的眼神,抿抿唇,指着地上的两个人问:“那他们怎么处置?” “放他们走吧,”陆诗瑶皱了皱眉,盯着那二人的眼睛威胁道:“回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你们心里也清楚,如若让我知道你们对秦世子说了别的东西,莫怪我不给你们留活路,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陆侧妃……不不不,是陆小姐,请陆小姐放心,我们在世子殿下面前绝对不会多嘴的!”二人连连点头。 司九收到陆诗瑶示意的眼神,主动放下扫帚走过来将他们带出去了。 陆诗瑶转眸看了眼石桌上的祭品,忍不住拧眉。 “高家已经被大,理寺暂时查封了,你现在根本就进不去,即便要去祭拜叶小姐,可能也得等到命案告破之后,再说如今城内局势复杂,你久在终南山学武,不知人心险恶,高青卓虽然犯下重案,可毕竟还是户部尚书,想让他死的人比比皆是,但想出力保下他的人更多,而你又是叶小姐的亲哥哥,可想如今城内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未免被有心人利用,我看你这几日还是待在这儿不要出去了。” 叶轻流昨晚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状告了那户部尚书,朝廷便一定会定其死罪,可这会儿听到陆诗瑶的话,却让他开始怀疑了。 “陆小姐,你说,害死我妹妹的人最后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吗?” “会的,”陆诗瑶点点头,目色坚定地望着他,“一定会。” 因为她不会忘记,上一世的高青卓死的有多凄惨,这一世的藏尸案虽然提前了,但是结果不会发生任何改变,高青卓必死无疑! ………… 叶轻流的报案让整起案子果然有了新的进展,顺着叶轻流所提供的线索往深处查,裴寂查到在叶家小姐失踪那年,高青卓正好也去过梧州。 当年他应同窗好友之约去江南游玩,参加完热闹非凡的花灯会才走,而叶小姐正是在花灯会上失踪的,巧合的是,高青卓的那位同窗好友曾是叶小姐的教书先生。 叶家幺女叶倾城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不过自幼被叶家养在闺中,甚少于外人面前露相,所以大多数江南人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更何况是初到江南的高青卓,就更不可能见过那位倾城倾国的叶小姐了。 但若是有了同窗好友的这层关系在,那结果便不一样了。 “倘若是那位同窗好友曾在高青卓面前说起过叶小姐的倾国之貌,惹得高青卓色胆横生,随后派人将叶小姐从花灯会上掳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梧州,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裴寂猜测道。 高照闻声点头,嘴中却幽幽叹出一口气。 “只可惜我们手里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是高青卓杀了叶小姐,尸骨虽是在高家后院发现的,但高青卓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杀过人,更不知道什么尸骨,这又当如何定案?” 裴寂想了想,突然转了话锋。 “你在城中的暗娼馆和窑子里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高照摇头,“那些老鸨声称她们那儿从来都没有丢过姑娘,裴尚书,您说会不会是我们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错了,或许那些女子并不来自烟花之地呢,这叶小姐不就是个例外吗?下官还是觉得,那些人应当都是高青卓从别的地方强掳来的。” “即便是强取豪夺,他身边也必定要有一个可信之人帮他做这件事,这么多年来,总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留下……” 裴寂拧眉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 高照见状,赶忙跟上,“裴尚书,您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裴寂言简意赅,“高家的下人们是不是还在大牢里关着?我去审审他们!” 第159章 重金封口 高照拧眉道:“该问的事情,下官全都一一问过了,但这些人就是抵死不认,口口声声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枯井中有尸体,您便是再问一百遍一千遍也没用的……” 裴寂眯着眼没有回话,审案可不是光靠盘问的,更多的线索,往往都是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节中看出来的。 高家的下人们被分别关押在两间不同的牢房内,男女各一间。 高青卓为了在朝堂上维持自己的好名声,至今只娶了高夫人一人,膝下共有两子,不过并未入仕,而是随高夫人久居在江北豫州。 豫州是高夫人的老家,听闻高夫人身体不好,自三年前便携子回豫州养病了,此后再没有回来过。 但豫州根本就比不得锦官城,高夫人身为二品夫人,既是要养病,城内有的是名医大夫,为何偏要回豫州不可?甚至还把两个儿子也带走了? 如今细细想来,这高夫人对高青卓所做的事,也不见得是完全不清楚。 只是豫州与锦官城相隔甚远,一来一回也要大半个月,去豫州找高夫人查探线索,根本就来不及。 裴寂到牢房的时候,里面嚎声一片,个个都在喊冤枉。 他面无表情地从昏暗的长廊上走过,径直去了关押男囚的牢房前。 看守高家后门的老伯一看见他,慌忙扑上前来。 “裴尚书,求求您放了小老儿吧,小老儿实在是受不得这地方了,那枯井里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老儿真的不知道啊!” 裴寂温言道:“放心,只要本官查明真相,自会放你离开。” 老伯张张嘴,还想再说,不料却有狱卒进来将他拉开了。 裴寂居高临下地看着向自己连声求饶的下人们,视线回落间,眸子突然定格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身上,此人肤色黝黑,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大,膀大腰粗,一看便是一个做粗活的好手。 不过他的手却并不似其他下人那般粗糙,面上也不见半点慌乱,似乎笃定自己一定会出去似的。 裴寂拧眉行至他面前,“你是谁?” 未等那人回话,旁边便有下人上赶着插嘴。 “他叫高勇,是我们府里的大闲人,每天只知道吃喝嫖赌,别的什么也不会干!” “没错,真不知道老爷为何会将他留下来,每天什么活计也不干,只会在后院瞎转悠,就这样每月所得的工钱还比我们高!” “嘘,别说了,人家就是比咱们厉害,谁让人家能被老爷赐姓呢!” 裴寂凝神听着这些话,敛容看向那男人。 “通常只有在主子家干了数十年,对主子尽心尽力的忠仆才能冠上主人的姓氏,你这般年轻的倒是少见,莫非以前曾为高尚书效过什么力?” 高勇泯着嘴没说话。 高照闷头走进来,对裴寂说:“裴尚书,您不必问了,这高勇是个哑巴,根本就不会回话的。” “哑巴?”裴寂拧眉,“生来便是如此?” 高照摇头,“倒也不是,听高家的一个老嬷嬷说这高勇是七年前哑的,当时他还在高尚书的院子里当值,有一天夜里,高尚书房中突然传来一记惨叫声,似乎是有什么邪祟之物闯进去了,吓得高尚书魂儿都快没了,这高勇听见动静就冲了进去,没想到正好撞上邪祟,自此便被吓哑了。” “被吓哑的?”裴寂闻言嗤笑,“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是什么样的邪祟竟能把人吓哑,那飘香楼的仙仙姑娘在枯井中与那些尸骨待了整整一夜,也未见她一个柔弱女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么个大男人却被活生生吓哑了,未免可笑。” “下官一开始也并不信,还找大夫来给他看过,银针扎在他舌尖上的时候,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可见是真不会说话了。”高照凝声说道。 裴寂笑了笑,视线再度落在那高勇身上,沉默片刻,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到了大牢外,却又听他突然做吩咐。 “高大人,你可知高勇家中在哪儿?” 高照即刻叫来一个下属,此人乃是随行做案宗记录的,先前盘问高家的下人时,他们已经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给问明白了。 高照拿过案宗翻了几页,找到高勇的住址,沉声回道:“在城北的安民巷,裴尚书,您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当真怀疑那个高勇有什么问题?” 裴寂点点头,带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城北安民巷,随后才同高照细细解释自己怀疑高勇的缘由。 “方才本官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向本官求饶,只有他没有,诚然,他不会说话,自然也不可能求饶,但是你可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一派坦然,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还有,你记不记得仵作的验尸结果中,第一个被扔进枯井中的女子是在哪一年死的?” 高照毫不犹豫道:“七年前!” 裴寂抿唇,“不错,七年前,一个可怜的女子被扔进了枯井中,而偏偏那么巧,高勇被邪祟吓哑了。” “这或许就只是巧合呢,不见得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高照不赞同道。 裴寂淡笑,“所以我们才要去高勇家看看,把这种猜测的巧合变成证据,七年前,高勇本在高青卓的院子里当值,但没过多久就被派去看管后院了,每日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但拿的工钱却比其他下人多,还吃喝嫖赌,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多钱供他去欢天酒地?” 高照猜测道:“裴尚书是怀疑,高勇就是那个帮高青卓抛尸的下人?而为了让高勇替自己保守秘密,高青卓不惜以重金封口?”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还要去高勇家查过之后才知道。”裴寂凝声说道。 高照闻言点点头,嘴上也不再多问了。 二人很快便到了城北安民巷,逢人问到高勇家后,一行人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前。 城北住的多为平民,统一为窄门平房,高勇家同别家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高照扬手吩咐一个护卫上前敲门,不想院门还未敲响,里面却有人率先打开了,只见一个头戴布巾,身穿素布麻衣的妇人抱着一个包裹神情慌乱地从里面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小脸圆嫩的胖小子,看起来也有五六岁了,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 第160章 装聋作哑 瞧见面前所站的官爷,这妇人立时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包裹一时没拿稳,也跟着掉在了地上,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只金镯子瞬间从里面掉落出来。 裴寂见状,拧着眉上前。 而那妇人却似突然醒过神似的,慌忙趴到地上将银子和首饰重新捡回包裹中,只是身子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寻常人打眼一看便能瞧出猫腻,更何况是屡破奇案的裴寂。 高照欺身上前,“你就是高勇的娘子高柳氏?” “正、正是……”高柳氏哆嗦道:“不不知二位大人有、有何贵干?” “高勇所犯的案子,你可清楚?”裴寂凝声问她。 高柳氏脖子一抖,垂着眸子连连摇头。 “大人,民妇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我家相公绝对不可能杀人的!” “杀人?”裴寂冷笑,“本官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杀人,他确实没有杀人,而是抛尸。” “大人,无凭无据之事,您可千万不能乱说啊!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家相公怎么可能会做呐!”高柳氏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裴寂敛容看她,“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慌慌张张的带着你儿子逃跑?你家相公还在大牢里没有回来,你不好好待在家等着,反而带了这么多银两和首饰要离开,怎么,你是已经料定你家相公不会被放出来了?” 高柳氏哆哆嗦嗦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民妇只是要把这些东西拿去典当了,好换取银子去大牢里赎回我家相公罢了……” “赎人?我看也不见得,高勇是高家的下人,每月所得的工钱并不多,可他却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光是工钱可能都不够他挥霍,你们家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结余,还有这些首饰……” 裴寂说到这儿,突然从那包裹中拿出一只金镯子。 “这可是上等货色,以你们的出身,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只要本官派人去城中的几家首饰铺子里一查,便不难知道这些东西曾被哪位达官贵人买走了,高柳氏,你们胆敢私盗财物,可知自己犯的乃是死罪!” 高柳氏闻言,仓皇抬头看了裴寂一眼,连连摇头。 “不是这样的,大人,您真的误会了,这些东西真的是我们的,不是偷来的!” 裴寂闻言冷哼,“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妇人给本官带回去严加审问!” 后面的护卫闻言,即刻拔刀上前。 站在一旁的小胖子却突然挥着手挡在高柳氏前面,龇牙怒目地瞪向裴寂。 “我爹说了,谁敢欺负我和我娘,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等我爹回来,定将你们大卸八块儿!” 一个护卫不屑笑道:“小子,你爹就是个哑巴,连话都不会说,还敢把我们大卸八块,你问问他有这个胆量吗?” 小胖子恼了,“胡说!我爹不是哑巴,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高柳氏死死捂住了嘴巴。 裴寂冷笑,“高柳氏,事到如今,你又何需隐瞒,本官既然找到了这里,你便应该明白本官早已将该查的线索都查清楚了,高家那么多下人,为何本官偏偏怀疑高勇一个,你心里就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他确实是没有杀人,不过替高青卓处理了那些尸体,同样难逃其罪,即便你现在全力隐瞒,本官也终究会找到证据,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果现在老实交代,高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等本官亲自找到他的罪证,到那时,你们便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裴寂恩威并施,将这妇人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寻常百姓没有世面,根本禁不住吓,再说高勇是这家里的顶梁柱,如若他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便也要跟着垮了。 更何况这高柳氏伺机逃跑的时候还被她抓了个正着,她心里应当很清楚,这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了。 果不其然,高柳氏一听完裴寂的话,便慌不择乱地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民妇招了,民妇什么都向您交代清楚,只求您能宽恕我家相公的罪过,他也是奉了高尚书的命令,不得不从,如若不然,高尚书便要将他也杀了呀!” 裴寂沉声问:“那高家后院的藏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柳氏咬咬唇,没有回话,两只惊恐的眼睛却看向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 裴寂心念一动,对高照吩咐道:“劳烦高大人过去瞧瞧。” 高照颔首点头,带了两个护卫绕着老槐树走了一圈,蓦地瞧见树根旁有一块土同别的地方分明不一样,好像刚被人翻新过一般。 高照凛凛神,即刻命人将这块土挖开,最终却在里面找到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册子。 高照随手翻看了几页,面色骤变。 “裴尚书,您看!” 他匆忙走过去将册子交给裴寂。 裴寂打开后,只见每一页上都画着画,上面做了标记,依次标了顺序,而每一页无一例外地都画了一个女子,相貌大多都一个样,毕竟这画工看上去很粗糙,而每一个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从画页上看,这二人是没有穿衣服的,可想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就像是一本连环画册,不同的女子,同一个男人,最后无一例外的,这些女子都被扔进了枯井之中。 裴寂深吸一气合上画册,敛容看向高柳氏,“这是什么东西?” “是、是相公画的,他说这是可以将高尚书送上断头台的证据……”高柳氏颤声回道。 裴寂冷嗤,“所以这七年来,高勇确实是在装聋作哑?” 高柳氏点点头,紧接着又替高勇求情。 “大人,我家相公也不是自愿的,他原以为高尚书将那些女子买回来只是为了玩玩儿,没想到高尚书竟然会下重手杀了她们,他也是为了活命才会装哑巴的,求您看在民妇主动坦白的份儿上放过我家相公吧!” “你家相公该不该放,待本官将此事调查清楚之后自有定夺,但你也别妄图再想逃跑,城门处有重兵把守,本官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放你出城!”裴寂沉声吩咐道。 第161章 不可名状 高柳氏哆嗦着点头,随后一股脑地将那个装满银两首饰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这、这些都是高尚书这些年赏给我家相公的,相公让我好生收着不能乱动,他也早就料想到高尚书会出事,所以他同民妇交代了,如果他被抓进大牢,民妇就即刻带着儿子离开锦官城,从今往后再也不得回来,可是民妇放不下他,原以为大人您一连多日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线索,定会将我家相公放了,可是万万没想到……” 高照站在一旁沉笑,“没想到我们会突然间找上你?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裴寂凛了凛神,留下两人看守这高柳氏,随后便拿上画册离开了。 待赶回大,理寺,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距离皇上定下的七日之期只剩下半天。 半天,足够他将整起案子都审问清楚了。 裴寂顾不上吃午饭便即刻命人提审了高勇。 高勇进到大堂时一脸的坦荡,当眼神瞧见裴寂手边的那本小册子时,眸中立时闪过一抹愕然,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紧接着沉沉笑了一声。 “裴尚书,打从小的在大牢里看见您的时候,心里就知道,您一定会把这样东西给找出来的。” 裴寂沉目看他,“既是如此,那也无需再隐瞒了,高青卓这些年究竟都做过什么,事无巨细,你一一向本官交代清楚,如有本句隐瞒,本官定不轻饶!” 高勇咧嘴一笑,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不过眉眼之中却溢出了一抹复杂的光芒…… 同一时刻,一道不打眼的人影匆匆忙忙地奔跑在大街上,到了东巷府,这人闷头闯进了郡王府的大门。 守门的护卫见状,也没有拦着,显然是认识此人的。 这人气喘吁吁地奔进前院,见秦臻正在凉亭内饮茶,慌忙跑了过去。 “世子殿下,不、不好了,裴尚书找到证据定高尚书的罪了!” “什么!”秦臻愕然放下茶杯,难以置信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这怎么可能,裴寂只知道了那其中一具女尸的身份而已,可是光知道那尸体的身份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他依旧不能判定高尚书就是杀人凶手,叶轻流那边我也一直派人盯着,裴寂怎么可能会找出证据来!” 这人战战兢兢地回道:“听说是高家的一个下人主动报案,把、把高尚书给供出来了……” “废物!”秦臻拂袖挥到他身上,“要你好好盯着,你居然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被他一拳挥倒在地的手下哆哆嗦嗦地连忙跪好,嘴上忍不住叫屈。 “世子殿下,这不关小的事儿啊,小的只是奉命盯着裴尚书,但大,理寺和刑部大牢又进不去,谁能想到高尚书身边的人竟然会突然反目……” “你还敢狡辩!给我滚,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小心你自己的狗命!”秦臻怒不可遏道。 这人不敢再多说废话,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秦臻想起裴寂有可能会查出来的证据,身子一软,踉跄着跌坐到了石凳上。 高青卓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世上根本就无人能保得住他。 ………… 翌日一早,百官进朝。 老皇帝目色沉沉地坐在龙椅上,视线在诸臣子之间扫了一圈,随后落在裴寂和高照身上。 “裴卿,高卿,七日之期已到,关于高家后院的藏尸案,两位爱卿可有将案情查实?” 裴寂凛凛神,正要上前向老皇帝交代案情,一旁端身站着的楚怀瑾却突然出声。 “父皇,虽然裴尚书确实是位能干之臣,不过那藏尸案的案情复杂,您只给他七天时间破案,着实太紧张了些,有很多证据,恐怕裴尚书还没有搜查清楚,儿臣以为倒不如再宽限几日,让裴尚书容后再禀,万一像前任刑部尚书方林海一样为了破案就随便诬陷朝廷命官,这就不好了。” 裴寂听见这话,目色一顿,而后淡淡笑了两声。 “三皇子多虑了,下官是下官,方林海是方林海,岂可同日而语?下官当初既然应下皇上的命令,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将此事调查清楚,如今下官已经查明一切真相,证据确凿,可全部呈与皇上,三皇子无需多虑。” 楚怀瑾见裴寂此人油盐不进,心下不免恼火,可是他又能如何?总不能在大殿上直接威胁裴寂不准交出证据,高青卓对他固然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让他可以舍弃掉父皇对他的信任的地步。 老皇帝深邃的眼神在楚怀瑾和裴寂身上来回扫落,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裴卿,你既然说已经查明事实,那这起案子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裴寂颔首拿出一本画册,沉声说道:“回禀皇上,此乃高尚书府里的下人所画之物,此人名叫高勇,七年前曾在高尚书身边当值,据此人交代,高尚书平日里最喜欢玩弄美人,尤其是那等只有十二三岁的幼女,但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是入了籍贯的,如若轻易碰了,只怕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祸端来,所以高尚书便将目标瞄准了城西的几家暗娼馆和窑子。” 殿内站着的大臣们听见这话,脸上皆露出几分不可名状的意味来。 而萧承则讥讽地笑了一声,眸子闪闪烁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裴寂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暗娼馆和窑子里的姑娘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但在城里却是那种没有身份的人,高尚书同几家暗娼馆的老鸨们相熟,但凡她们那儿新来了漂亮姑娘,皆会被送进尚书府。 据高勇交代,一开始,高尚书还是极力克制的,但人到兴起时,便会吃些淫秽之药助兴,所以下手难免会重一些,他失手弄死的第一个女孩子,便是在七年前,高勇在院子里当值,半夜突然听见高尚书房内传出一声惨叫,他以为有刺客闯入,便匆匆忙忙地冲进去查看,没想到却看见那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颈骨被高尚书生生给勒断了,这高勇也是吓了一大跳,浑然不知该怎么办,高尚书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很快便清醒过来,命令高勇将这女子的尸体扔进了后院的水井中,随后又给这女子所在的暗娼馆赔了几百两银子,如此算是了事了。” 第162章 闻风而动 “岂有此理!”老皇帝怒不可遏地拍了下龙椅,“朕多年来一直器重高青卓,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淫、荡邪恶之徒,简直枉费朕多年来对他的信任!裴卿,那其他人呢,是不是都是被高青卓用同样的法子杀害的?” 裴寂点头,“基本上都大同小异,仵作验过那些尸体,那些女子全部都是颈部断裂而死的,毕竟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高勇一连帮高尚书处理了整整七年的尸体,心中也觉得惶恐不安,自知道那些女子是死在高尚书手里后,高勇便在突然间变成了尚书府的哑巴,一来是害怕自己会被高尚书灭口,二来也是担心自己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不该说的话,但为了防备高尚书,高勇还是将这七年来惨死在他手中的女子画到了这本画册上,请皇上过目。” 主管太监曹玉颔首上前接过裴寂手里的画册,随后毕恭毕敬的呈给皇上。 老皇帝随手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阴沉。 如果裴寂一开始便将这画册呈给他看,他必然是看不懂的,可如今裴寂已经将整起案件说的如此详细,这画册简直是一目了然。 七年,二十具骸骨,哪怕她们全都是那等出身卑贱的烟花女子,也不该被高青卓如此对待。 这就是他看重的臣子,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丑事来! “来人,高青卓奸杀无辜女子,多年来非但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罪大恶极,即日起,革除一切官职,收押刑部,三日后于城东灯市口处以极刑!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否则一律视为同党查办!至于那几家内里肮脏的暗娼馆,裴卿,你亲自带人查封,如有抗旨不从者,就地处决!” “是,下官谨遵皇上圣旨!”裴寂抱拳领命,面上却难掩激动。 原以为皇上会偏袒高青卓,毕竟高青卓多年来深得皇上信任,可是没想到圣心仁明,有此仁君,西楚何愁没有万年的盛世太平! 而城中百姓们听到皇上对高青卓的处决时,更是呼声一片,其实他们并不关心那些烟花女子的死活,他们关心的只是朝廷有没有私心偏袒高青卓这等高官。 寻常百姓最痛恨的便是朝廷命官,他们高高在上,可以肆意地欺压、愚弄百姓,如若为官不仁,最后理应受到惩处,但倘若连皇上都徇私偏袒,最终一定会失去民心。 但好在皇上圣明,高青卓这等狗官总算是死了! 至于高勇,他虽然替高青卓处理了尸体,不过也是迫不得已,加之又主动检举了高青卓的罪行,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最终被裴寂判了两年囚期,而高家其他下人则通通被放走了。 至于那几家害人的窑子和暗娼馆,先前高照带人去查案时,他们谎称里面并没有被害的姑娘,耽误官府查案,如今又被皇上亲自下令查封,下场自然没有好到哪儿去。 裴寂带着人去查封这几家馆子的时候,嫉恶如仇的老百姓们纷纷往那些个老鸨身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彻底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整起案子的重头戏,自然还是高青卓的斩刑。 这一天,城东灯市口围满了人,关押着高青卓的囚车沿街行来时,百姓们纷纷对其破口大骂,单是人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快把高青卓淹死了。 在大牢内关押了数十日,如今的高青卓哪里还比得上当初那般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重臣模样,一身囚服加身,满头灰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但直到这一刻,他嘴里仍在大喊冤枉。 裴寂坐在刑台上敛容看他,“高青卓,案件的真相本官已经全部查明,你欺辱无辜女子在前,草菅人命在后,多年来更是丝毫不知悔改,甚至变本加厉,如今还敢喊冤,本官看你分明是冥顽不灵!” “裴寂,是你设计冤枉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才会如此害我,告诉你,我没有杀人,那些贱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高青卓歇斯底里地喊道。 裴寂懒得听他嚷嚷,抬头看看正午的日头,随后义正言辞地扔出了一块令牌。 “午时已到,行刑!” 这一刻,高青卓终于觉出一丝悔意来,心惊胆颤地哆嗦道:“裴寂,你去奏请皇上,就说我知错了,我愿意悔改,肯请皇上能饶我一命,我真的知错了!我可以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只要……” 话音还没完,刽子手已经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头颅,刑台上顿时血流如注,有胆子小的百姓当场就晕过去了。 一个看似清廉正直的户部尚书便以这样的结局潦草收场了,任谁人看了,心中难免要唏嘘不已。 如果不是心里有邪念,就单论高青卓这些年所施行的举措,最终一定会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好官,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按照西楚律法,被处以极刑的犯人是不得由亲属收尸的,一律被官府的人送至义庄,随后统一运往乱葬岗,活着的罪孽虽然已经偿还了,但还远远不够,如同这种人,死后的灵魂是根本不配得到安息的,乱葬岗才是给他们最大的惩罚,一辈子都不得善终。 但是当天夜里,一道暗影却突然潜进阴森寒冷的义庄,从众多廉价的棺木之中找到了高青卓的尸首,随后将其盗走,一路飞至城外的荒山上。 那头骨断口处还流着血,一滴一滴地流满一路,这淡淡的血腥味儿很快引出了潜伏在深山中的豺狼。 那暗影注意到密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冷笑一声将高青卓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给你们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他拿着火折子慢慢往后退,给警惕的狼群让出一条路。 那血腥味儿不断刺激着这些凶猛的野兽,终于有几只狼忍不住了,嗷呜一声便从密林中冲了出来。 其他豺狼闻风而动,争前恐后地飞奔到高青卓的尸体前撕扯着,不多时便将那一整具尸体啃食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几根带血的骨头。 暗影站在高大的榕树上,一眼不眨地望着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嘴角却慢慢溢出了快慰的笑容…… 第163章 珠胎暗结 翌日一早,关于高青卓的尸体在义庄离奇消失一事很快又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陆诗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院子里看账本,九皇子和萧承突然从外面进来,将街上的传闻说与她听。 正说到有趣处,九皇子又露出一副神秘之色。 “虽然这城里的百姓们都说是那些被高青卓杀死的鬼魂在作祟,不过本皇子这儿却有一个真消息,不知小表嫂想不想听?” 陆诗瑶淡笑,“什么消息?” 九皇子一脸兴奋地朝她凑过来,“城外有个山民今早上山砍柴时,突然发现几根带血的骨头,可把他吓坏了,从那样子看,倒像是被豺狼吃了,多半有可能就是高青卓的尸体,你猜究竟是何人如此恶毒,连死人的尸体都不放过啊?” 陆诗瑶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叶轻流一眼。 “这样就叫恶毒了?那以高青卓所犯下的罪行来看,岂不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够?” 九皇子眨着眼点头,“说的也是,你说他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平时若只是寻欢作乐,也是情有可原,但连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简直太恶毒了,他那年纪都老的可以当那些小姑娘的爷爷了!” 叶轻流听见这话,白皙好看的手暗暗握成拳,自然是没有完全释然。 有些恨不是随着仇人的死就可以淡忘的,尤其是他和他妹妹之间还有那样深厚的感情,被他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妹妹就这样死了,任谁都不能释然。 不过岁月是强大的,它可以抹去人心上的一切伤痕,但它亦是无情的,终有一天,它会将人的心肠变的越来越冷。 按理说,叶倾城已经沉冤昭雪,案子也了结了,叶轻流也该告辞回家了,但是他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心安理得地在陆诗瑶的城西别院住下了。 对于这事儿,第一个不开心的自然是萧承。 “先前不知叶公子的身份,在大街上捡到了你,本小侯又不知该如何安置叶公子,所以才会将你送到陆小姐这儿,但如今叶公子已经在别院住了小半月,是不是也该走了?陆小姐毕竟是个女儿家,叶公子另有婚约在身,难免要给陆小姐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非议,相信叶公子不是那等不懂事之人吧?” 萧承纨绔惯了,说话一向不给外人留什么情面,这么多年,也只有面对他母亲和陆诗瑶的时候才会多几分耐性,平时哪会好言好语地说话。 叶轻流也知道自己住在这儿终究不妥,但是他又不想即刻动身回江南,先前千机阁给家里送信,说倾儿在锦官城,当时家中所有人都以为倾儿还活着,如今他哪敢回去将这个噩耗告诉他们? 再说陆诗瑶与她相公和离的事都没有告诉陆家二老,倾儿的事,他就更说不出口了,所以还不如在这儿多待些日子,能拖便拖吧。 不过这小侯爷的话倒也在理,他一个大男人住在这儿,确实不合规矩。 思来想去,他突然敛眉看向陆诗瑶。 “我记得旁边的院子也是空的,不如我把那个院子买下来,跟你做个伴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江南,我到时候便同你一起回去,连我一时都接受不了倾儿惨死的消息,更何况是爹娘,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想将此事告诉他们。” 陆诗瑶抿唇点头,“也好,我听说叶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自叶小姐失踪之后,她更是久病不起,如若听说了这件事,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你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吧。” 萧承却满心不痛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终究要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叶公子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不回江南?” 还要搬到隔壁院子去住,这小子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吧?锦官城这么大,哪里不能住,干嘛非要住到隔壁去,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规矩体统! 叶轻流没有看出萧承眼中的深意,自然也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脾气了,不过自己又没有招惹他,这怒火自然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也知道此事不可能瞒一辈子,不过一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向家里说,我必须得用一个温和的法子让他们接受这件事,不然家里只怕又要乱成一团了,如今的叶家是万万禁不起折腾了。” 萧承闻言,冷哼一声,斜着眼没说话。 陆诗瑶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又发的哪门子的火,撇撇嘴,正准备同叶轻流说一下买宅子的事,林掌柜却突然神色匆匆地从院外跑进来,面上带着一脸急色。 “小姐,不好了,堂小姐在碎玉轩和郡王府的世子妃吵起来了!” 陆诗瑶闻言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叶轻流却跳脚了。 “你说谁?你们陆家的堂小姐,陆清霜?!” 林掌柜点头,“是啊叶公子,就是清霜小姐!” 萧承想起冬至先前说过陆家的堂小姐和叶轻流之间有婚约的事,突然笑了。 “原来是叶公子的未婚妻啊,千里迢迢的从江南跑来,陆小姐对叶公子还真是用情至深。” 叶轻流不悦拧眉,不过倒也没有反驳萧承。 陆清霜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他最清楚,再说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陆清霜,他们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谁都不能更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他此次来上京,也只有叶家自家人知道,陆清霜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皱皱眉,敛容朝陆诗瑶看去。 “你让她来的?” 陆诗瑶汗颜,“难道我看起来像有病的样子?” 她又不是疯了没救了,才会把陆清霜引到上京来,前世朱嬷嬷喂她喝毒药的时候,陆清霜也在场,明明是自家姐妹,可她却和杜青萝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甚至早就与秦臻珠胎暗结了,在她弥留之际更是给了她沉痛一击,没人知道她有多憎恨陆清霜,所以又岂会主动和陆清霜联系。 至于她究竟是如何到锦官城来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了。 林掌柜见陆诗瑶和叶轻流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心里却急得团团转。 “小姐,您还是快去碎玉轩看看吧,那世子妃人多势众,堂小姐必定不是她的对手,万一受了欺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没法向二老爷一家交代啊。” 第164章 传扬出去 “为什么要给二叔交代?如果清霜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这锦官城不是她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她又不是三岁小儿了,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她心里不清楚?如今既然和郡王府的世子妃撞上了,那最后有何后果,也该由她一个人担着,与我何干?”陆诗瑶云淡风轻道。 她倒也想看看,前世还宛如亲姐妹的两个人,到这一世究竟又会玩儿出什么样的把戏来,陆清霜才刚到锦官城就和杜青萝杠上了,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 萧承瞧见她清冷的眼神,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陆诗瑶不悦躲开,说实话,他这样让她挺反感的,好像是在挖空心思地要探查她心里的秘密一般,可是她的秘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外人知道的。 萧承领会她的意思,淡然一笑,勾着薄唇移开了视线。 叶轻流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只是听完林掌柜的话,也不免有些担心。 “不然我们过去看看?清霜毕竟是你的亲堂妹,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你回去之后不好交差,你二叔一家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陆诗瑶听见这话,突然觉得自己上一世活的还真是够失败的,连叶轻流这个外人都早早看出来二叔一家不是什么善茬了,她居然到死才看出他们的真面目,还枉称是什么才女,所有的聪明怕是全用到做买卖上了。 既然叶轻流有意过去看,那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表现的太冷漠,思及自己前些日子准备做的事,她又回屋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 萧承扬眉,“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陆诗瑶打开让他看了一眼,十几张银票整整齐齐地放在匣子里,每一张都是一万两的面额。 萧承诧异地眯了下眼睛,随后嗤笑。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了,上赶着去给自己的仇人送钱?” “不是送钱,而是要把碎玉轩买下来。”陆诗瑶淡淡解释道:“我与秦臻和离的时候,在那几家铺子的账面上动了些手脚,以杜青萝的本事,不出两个月,几家铺子便会撑不下去了,以我的预估,早在半个月前,碎玉轩就该关门大吉了,不过杜青萝好面子,哪怕赔钱也要开门做生意,今日借此机会,我正好可以低价把铺子给买过来,那些本就是我的嫁妆,无论如何,也应当重新回到我手里来。” 萧承闻言,暗觉好笑,“既是如此,你当初与秦臻和离的时候,直接把铺子要过来不就可以了,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地弄这么多把戏?” 陆诗瑶抿唇,“那个时候的碎玉轩还是日进斗金,而我带过来的珠宝首饰全是死物,价钱是一成不变的,但铺子不一样,每月都有盈余,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自然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你觉得秦臻当时会舍得把铺子还给我?” 还真不会舍得。 萧承心中十分笃定,秦臻当初费尽心思地娶陆诗瑶进门,本就是为了陆家的钱,事后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陆诗瑶把最挣钱的铺子带走。 不过想不到这小娘子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借给他钱的时候,眼皮子眨都不眨,怎么一到秦臻身上就不一样了? ………… 出了院门,萧承便与陆诗瑶告辞了。 她去的地方,他自然不方便过去,毕竟那是她和郡王府的恩怨,他若插手,反而会让杜青萝找到了可以随便羞辱她的把柄,如此蠢顿之事,他们都不会干。 司九赶着马车一路上四平八稳地到了碎玉轩,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陆诗瑶下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凑热闹的百姓把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陆诗瑶险些挤不进去。 有路人认出她,突然好事儿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哎,大家都让让,陆侧妃来了!” “什么陆侧妃啊,明明是陆小姐,人家都已经和秦世子和离了好吗!” “就是就是,陆小姐可是我们所有女人的骄傲呢,锦官城里打头一个敢和丈夫和离的女人,哪怕他出身再好,都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 陆诗瑶如同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进了碎玉轩,正在里面争吵不休的杜青萝和陆清霜同时回过头来,瞧见她,二人眸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厌恶之意。 陆诗瑶佯装没有瞧见,淡笑着走上前。 “清霜,怎的来锦官城之前也不跟堂姐说一声,我好派人去城门口接你。” “我、我是偷跑出来的,哪敢告诉堂姐啊,万一你再让我爹知道了,我爹一定会打死我的……”陆清霜小声道。 陆诗瑶抿唇,“既是如此,你也不该一到城里就跑到碎玉轩来,我毕竟又不在这儿。” “我哪想到这铺子已经换主人了,难怪我一进来,连一个人都不认识了。”陆清霜忍不住撇嘴。 杜青萝站在一旁冷笑,“即便不认识这铺子里的伙计,陆小姐也总该知道这碎玉轩如今是谁家的产业吧?你一来便像个主子似的蛮横撒泼,真当我们郡王府是好欺负的吗?” “我欺负你了吗?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好吗!你看看我的衣服被你这些狗奴才给弄成什么样了,这可是上等的云锦,五百两银子才得半匹,你知不知道我平日里有多爱惜!”陆清霜不甘示弱道。 杜青萝扬眉,“云锦?你当本世子妃没见过世面吗?云锦乃是岭南上贡之物,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姐,又哪来这么大本事能得到这等贡品,莫不是私买皇室圣物?” 陆诗瑶闻言,敛容看看陆清霜身上的衣服,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蠢货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话能给陆家招来多大的灾难,云锦岂是寻常人家便能用得起的料子,她到底长没长脑子! “清霜,看你,这次八成又被那绸缎庄的老板给骗了,一匹仿制出来的布料也敢说是云锦,这是还嫌自己先前吃的教训不够多呢,待我回去之后,定替你再好好教训他一顿,少不得也要让他把坑你的银子给吐出来!” 陆清霜见陆诗瑶如此不给自己情面,好歹自己还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穿着仿制的布料出门,她身上这料子确实是真的,她再三问过那绸缎庄的老板之后才买下来的,怎么就被陆诗瑶三两句话便说成是仿制的了,若是传扬出去,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第165章 誓不为人 “堂姐,你不知道,我……” 陆清霜拧着眉同她解释,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叶轻流抓住了手腕。 “都听你姐姐的,不要在这儿胡言乱语。” 陆清霜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我胡言乱语?我哪里胡言乱语了,你若不信的话,大可回梧州问问那绸缎庄的老板,他……” 叶轻流厌烦地皱皱眉,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难怪一到这儿就会和郡王府的世子妃吵起来,就这脑子,最后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陆清霜被带出去之后,碎玉轩内的气氛反倒越来越冷了,所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彼时的陆诗瑶和杜青萝便如同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谁半分。 沉默了片刻,杜青萝率先启唇。 “陆诗瑶,我之前警告过你的,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倒是聪明,这段日子在城里确实是学会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了,只可惜你那妹妹却是个十足的蠢货,你看看,刚到这儿就险些把我们这碎玉轩砸了个稀巴烂,这样还让我们怎么开门做生意?” 陆诗瑶淡笑,“清霜一定砸坏了多少东西,我照原价赔偿便是。” 杜青萝听着她不可一世的语气就觉得恶心,不过是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的陆家罢了,有什么可神气的,要赔钱是吧?好,她今日就让陆诗瑶好好赔个够! 杜青萝拿来账单,将陆清霜砸坏的东西一一勾画出来,随后算了总账,一脸得意地看向陆诗瑶。 “一共三万四千两白银。” 陆诗瑶还未说话,站在她身后的白露突然摇着头连连啧了几声。 “小姐,以前这里随随便便卖出一个前朝花瓶,少说也值个一万两白银,没想到堂小姐今日砸了这么多,总共才三万四千两,难怪人家都说碎玉轩不景气了,奴婢今日瞧见店里的光景,实在是太受刺激了……” 这话说的杜青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足难看。 可她万万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只见陆诗瑶神色自若地打开了她手里的木匣子,随后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数过之后,抽了八张给她。 “这里一共是八万两,除了还清霜的债,剩下的,我想跟世子妃谈笔买卖。” 杜青萝斜眼瞥她,“你想谈什么买卖?” “碎玉轩以及这条街上的另外几间铺子,我买了。”陆诗瑶语出惊人。 杜青萝面上一怔,随后冷笑出声。 “陆诗瑶,你不是疯了吧?还是你当本世子妃傻了?八万两银子就想从我手底下买走几间铺子,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世子妃不必急着拒绝我,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这几家铺子如今是什么光景,你清楚,我心里更清楚,如果现在卖了,可能还会得八万两银子,但如若世子妃硬撑着,我只怕你到时候连八万两都卖不到。”陆诗瑶温笑。 杜青萝闻言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威胁我!” 陆诗瑶语调温淡道:“我是不是在威胁世子妃,你心里最清楚,毕竟你才是最了解这几间铺子的人,不是吗?我也不妨实话跟你说清楚,纵观整个锦官城,能一口气买下几间铺子的人并不多,而我陆家的产业遍及西楚各地,这城内的各大商户多多少少都与我们江南四大财商有所往来,看在陆家的情面上,你觉得他们即便是手里有钱,但有那个胆量去接手碎玉轩吗?如今我主动给世子妃出价,是给郡王府一个情面,等到哪一天,这铺子撑不下去了,世子妃再主动去找我的时候,我会给你的,可就不是八万两银子了。” 杜青萝被这番话气的脸色铁青,胸脯一起一伏的,恨不得把陆诗瑶这副得意的嘴脸给撕碎了。 “你、你给我滚,我就不信,偌大一个锦官城,本世子妃会找不到一个接手人,你给我等着瞧,这碎玉轩若是卖不到十万两白银,我杜青萝誓不为人!” 陆诗瑶见她这般激动,也不同她争辩,将拿出来的银票又悉数放回了木匣中。 “既然世子妃不同意卖,我也不强人所难了,至于清霜欠碎玉轩的债,我随后自会让人补上,世子妃不必担心。”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碎玉轩,白露和冬至慌忙跟上。 杜青萝气的拿起账台上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花瓶朝门外用力砸去,围观百姓连忙散开,花瓶重重摔在地上,当场便碎了,直看得众人一阵心疼。 陆诗瑶淡笑一声,镇定自若地上了马车。 陆清霜不情不愿地坐在叶轻流身侧,见她上来,小嘴一撇,张嘴就要告状。 “堂姐,你看他,不过是未婚夫罢了,现在就管教起我来了,方才眼看着我被人欺负,却一句话都不说,而我要给自己说理的时候,他又像只胆小鬼一样拉着我就走,如此懦弱,往后怎么保护我。” “我怎么你了?”叶轻流瞥她一眼,不耐烦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那郡王府的世子妃口口声声说云锦乃是皇室专用之物,你一个商门出身的小姐却用云锦,可知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堂姐找了个借口替你掩盖过去,你不知收敛也就罢了,居然还站在那儿说个没完没了,莫不是真想让那世子妃把官府的人叫来,把你和陆小姐全部押入大牢?” 陆清霜神色一愣,语调突然降了几分。 “没、没那么严重吧?” “不然你以为那世子妃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成?”叶轻流冷笑。 陆清霜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随后扬眉看向陆诗瑶。 “那细说起来,也应该是堂姐不对在先,方才在碎玉轩同那世子妃争吵的时候,她句句不离堂姐,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陆家的女儿都随堂姐,个个全是蛮不讲理之人,所以我便猜测应该是堂姐此前招惹了那世子妃,所以她才会如此针对我,就算最后报了官,也绝对是为了报私仇。” 叶轻流见她祸水东引,摇摇头,愈发瞧不上她的性子了。 陆诗瑶乃是她的亲堂姐,语中却半点恭敬之意都没有,明明是她犯错在先,如今反而还怪到了别人头上,真不知道陆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姐。 第166章 烧高香了 他更想不明白,爹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他和陆清霜的婚事,他怎么看都觉得陆清霜不像是个会安心过日子的女人。 陆诗瑶察觉到叶轻流异样的眼神,莞尔一笑,目色清淡地看向陆清霜。 “方才之事已经过去了,从现在起,你们都不必提了,至于清霜在碎玉轩砸坏的东西,待会儿回去之后,我自会让人把这笔钱送到郡王府,不过你当知道,这钱可不是我付的,而是替你先付,算你欠我的,年底清算商行总账的时候,我会让父亲从你们一家应得的红利中扣除三万四千两白银。” “凭什么!”陆清霜顿时不满,“那些东西也不是我要砸的,明明是那世子妃让我砸,我才砸的!” “那她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叶轻流阴恻恻地问她。 陆清霜不服气道:“叶轻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自己的感觉也千万别太好了,因为我同样也不……” 她说到这儿,像突然警醒过来似的,顿时语滞了。 陆诗瑶挑眉,“不什么?” 陆清霜撇嘴,“没什么,总之那些东西真不是我故意砸的,所以那些账焉能全部算到我头上。” “但东西确实是毁在你手中,无论缘由是什么,如今我只看结果,至于那些银子,你也不必再管了,等回到江南后,我自会同二叔说清楚。” 陆诗瑶淡声说着,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陆清霜也清楚她的性子,干脆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陆诗瑶转眸看看叶轻流淡漠的眼神,又突然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清霜,你怎么会突然来锦官城?” 陆清霜顿时不安地转了转眼珠子,低声同她解释道:“我、我是为他来的,听说锦官城有叶家小妹的下落,我担心他,所以就偷偷跟过来了。” 叶轻流闻言,眉眼一闪,眸中悄然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从江南到锦官城,少说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他之所以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赶来,是因为昼夜不停地骑快马赶路,路上一共累死了两匹马,沿途不停奔波,每日也不过只休息两个时辰。 他来锦官城的第一天看见榜文时,之所以会突然吐血昏迷,一来确实是受了刺激,二来也是因为连日劳累的缘故。 但细细算来,他在锦官城也不过待了八日左右,再加上他赶路的日子,还未满二十天,以陆清霜一个弱女子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受的住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 由此推算,陆清霜根本就是在撒谎,早在他来锦官城之前,她就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叶轻流也并不打算当面揭穿她,做这种事情没意义,她来锦官城究竟想做什么,与他无关,正是因为心底毫不在意,所以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在撒谎。 叶轻流能想到的事情,陆诗瑶自然也想到了,但他这个正牌未婚夫都没说什么,陆诗瑶身为陆家的人,就更不好说自家人的不是了,索性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哪想到回到城西别院后,陆清霜见她要回房休息,居然跟着进去了,面上还带着一脸的深意。 “堂姐,我听说你与世子殿下和离了,此事可是真的?” 陆诗瑶抿唇,“是真的。” 满城百姓都知道她和秦臻和离了,这种事情随便一打听便知道了,又何需亲自来问她,陆清霜只怕是要故意借此生事吧。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陆清霜便极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堂姐,你怎能如此糊涂,世子殿下是什么身份,能嫁给他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居然还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这不是故意损害咱们陆家的脸面吗?再说你与秦世子成亲不过半年,哪有恩爱夫妻这么快就和离的,你未免也太冲动了……” “该不该与他和离,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再说陆家的脸面,爹娘素来疼我,倘若他们知道我在锦官城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险些性命不保,我想他们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支持我和离的。” 陆诗瑶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望向她的眼眸中透出一抹深意来。 “清霜,你也是陆家的女儿,更是我的亲堂妹,咱们姐妹二人许久不见,你不问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苦受累,怎么张口就是世子殿下,甚至还责怪我不该如此冲动地与世子殿下和离,怎么好像更偏爱秦世子似的?” 陆清霜喉中一噎,不自在地笑道:“我不也是为了堂姐你着想吗,和离的女人,哪怕条件再好,日后也终难再找到什么好婆家,再说世上有几人的家世能比得上郡王府,你能嫁给秦世子,已经是我们陆家祖上烧高香了,堂姐确实应该好好珍惜世子殿下才是。” 陆诗瑶闻言,眸中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往后找不到好人家,我便是不嫁也不要紧,反正爹娘也老了,我还想待在他们身边多多孝敬孝敬他们二老,再说陆家那么大的家业,也总要有一个人撑着,这世上也无人规定女子这一生就必须嫁人生子,不是吗?” 陆清霜听见这话,脸色越发的难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接管家业的自古以来便是男子,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陆诗瑶看出她的心思,暗笑一声,嘴中幽幽叹出一口气。 “可我爹就生了我这一个女儿,如何还能把家业传给他人?” 上一世的陆家二房与秦臻联合起来算计爹娘,害的爹娘锒铛入狱,最终无辜惨死,图谋的自然是爹娘辛苦打拼了半辈子的家业。 陆家能成为江南首富,全靠爹一人撑着,而其他人不过是靠着这等亲近关系才得了红利罢了,平日里靠爹养着还不够,居然还觊觎陆家偌大的家业,简直罪该万死! 陆清霜口口声声说什么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说到底,还不是怕她回去接管了陆家? 他们越是怕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她不光要破了他们争夺家产的美梦,还要将他们通通赶出陆家,让他们后悔终生! 陆清霜见陆诗瑶话里话外都是要霸占陆家家产的意思,心里十足不满。 第167章 缠绵悱恻 女子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嫁人生孩子,要什么家业,爹早就说过了,等大伯老了,那滔天的财富便全是他们的,谁让大娘没用,活到老都没能生个男孩儿,所以那些钱财就只能便宜她大哥了。 不过饶是再不满,此刻也不能在陆诗瑶面前表现出来,这个堂姐素来聪明,打小就跟着大伯打理家业,临出嫁前手上还管理着四家商行,是江南有名的才女,而自己偏偏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若是被陆诗瑶看出她的意图便不好了。 陆清霜不是傻子,心里很明白陆诗瑶在整个陆家的地位,如今即便是和离了,她终究还是陆家大小姐,想给她使绊子,谈何容易。 不过这世子殿下也真是的,当初既然费尽心思才迎娶陆诗瑶进门,如今怎么说和离就和离了呢?他们之间约定的事还没有做成呢!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秦世子与陆诗瑶和离了倒也好,毕竟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希望秦世子娶陆诗瑶进门。 世子殿下说过,若不是看在陆诗瑶是陆家大小姐的份儿上,他根本连一记正眼都不会给她。 毕竟当初在江南,世子殿下真正喜欢上的人可是她陆清霜! 但是为了殿下的前程,她还是忍痛舍弃了自己的幸福,若不是有陆诗瑶横在中间,半年前嫁进郡王府的陆家小姐本该是她! 只是就算没有陆诗瑶又怎样,她和叶轻流到底还有婚约在,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才刚溜出家来上京找世子殿下,叶轻流竟然也跟着来了,为的还是他那个短命鬼的妹妹。 陆清霜是个骄傲的女子,在她眼中,素来只有她瞧不上的男人,却容不得男人瞧不上她,叶轻流对她没有感情,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叶轻流在名义上到底还是她的未婚夫,对她的态度却那般强硬,分明是没把她放在心里! 这种男人,鬼才会嫁!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世子殿下最温柔…… 陆诗瑶敛容看着陆清霜魂不守舍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而后淡淡收回视线。 前世也是她太蠢,居然到死才知道这个堂妹早就和秦臻苟合在一起了,以前也不是没瞧见过陆清霜这副少女怀春的神色,怎么就能迟钝到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呢? 叶轻流才刚到上京,陆清霜紧跟着就到了,按照她的行程,她应该比叶轻流早几日离开江南,看样子,她这次分明是有备而来。 在上京既有“故人”,那无论如何,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和秦臻见面的吧? 陆诗瑶眯了眯眼,一个计划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安置好陆清霜的房间后,陆诗瑶便回房了,临进屋前还特意看了司九一眼。 司九心知她有事要说,闷声跟了进去。 甫一入门,便看见陆诗瑶在桌前坐着,一脸从容。 “这两天你多盯着陆清霜的一举一动,她在锦官城都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事无巨细,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小姐怀疑她有问题?”司九疑惑道。 陆诗瑶斩钉截铁,“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司九不解,“怎么会,她毕竟也是陆家的人……” “皇室的几位皇子尚有党派相争,更何况是陆家?她确实是姓陆不错,但长幼有别,没有人愿意被别人一直压在头上,若想奋起,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可若是在背后耍阴招,你说我该不该防?”陆诗瑶抿唇问他。 司九面无表情地点头,“如果堂小姐当真有二心,那这种人不留也罢,只是不知陆小姐要属下提防的是什么人?以堂小姐的身份,在锦官城应该也不认识什么身份显赫的贵人吧?” 陆诗瑶敛容淡笑,“认不认识,盯几天看看就知道了,我相信,结果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司九闻言,隐约察觉出来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眼下还需要一份确凿的证据,而他的作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她找出证据。 他心领神会,闷声点了点头,向她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锦官城的冬季终究比不上江南,那里四季如画,有流水潺潺,酒旗飘飘,不像这儿,一到了夜晚就清冷得让人讨厌。 冬至进来点了安神香,自打重生之后,陆诗瑶每晚都要伴着熏香才能睡着,因为前世发生的事让她总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可她知道,那不是梦,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正是因为事实太过残忍,所以才时常觉得难以入眠,没有人知道,之前在郡王府所度过的每一天,都如同赤脚走火山,疼得她死去活来,恨不能将整座郡王府烧毁的一干二净。 临近夜半时分,偏厢的屋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陆清霜蹑手蹑脚地猫着腰钻出来,左右看看,随后悄悄溜到了后门口。 她一路上太紧张了,生怕被人发现,更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司九早就将她的一举一动看了个分明。 陆清霜悄悄打开后门,迎面出去,便见墙角暗处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她面上一喜,慌忙跑了过去。 掀起车帘,瞧见里面那人的正脸后,欣喜之情越发藏不住了。 “我好想你啊……” 车厢内的人低笑两声,伸手将她拉了进去,随后吩咐车夫赶路。 司九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吟语低喃声不绝于耳,听得他面红耳赤。 这马车倒也没走远,穿过一条街,在一座不打眼的小庭院前停下了。 车夫闷头站在一旁,而里面则下来一个容颜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怀中抱着陆清霜,两人缠绵悱恻地进了庭院。 司九倒是没跟上去,因为在看清那男人正脸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呆住了。 秦臻…… 陆家堂小姐来锦官城要见的人居然是他! 看他们二人的关系,显然是早就认识了,而且还如此亲密,虽说陆小姐和秦臻已经和离了,但陆清霜毕竟还是她的堂妹,陆清霜和秦臻这么做,无疑是背叛了陆小姐,这般私隐的事,他到底要不要告诉陆小姐? 晃神间,他脑海中又突然想起了陆小姐下午说过的话,观其神色,显然是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只是一时没有接受罢了,再说这陆小姐和秦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对陆清霜这个堂妹也说不上多疼爱,即便是被他们背叛了,对陆小姐来说也无伤大雅的吧?反而还会让她彻底看清那个好堂妹的真面目。 第168章 难上加难 明明都和叶家公子订亲了,如今又做出这等丑事,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司九鄙夷地哼了一声,本想直接扭头离开,却又不放心地飞进了庭院中打算一探究竟,这秦世子和陆家的人纠缠不清,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对陆家这座金山银矿还没有死心? 他的动作很轻,修长的身影从夜空中划过,如同起了一阵不打眼的清风一般,屋内正在翻云覆雨的两个人毫无察觉。 过了一会儿,秦臻才带着一脸的满足起身下床,行至桌前兀自倒了一杯茶,随后幽幽叹出一口气,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 陆清霜见状,披着单薄的外衫走过去,白玉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 “殿下这是怎么了,霜儿不远万里地来锦官城找您,殿下怎么一点都不高兴,莫不是还在怪罪我今日在碎玉轩顶撞您那世子妃之事?” 秦臻摇摇头,冲她淡然一笑。 “你误会了,今日你与萝儿在碎玉轩起了冲突,原就是她不对在先,与你何干,我又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岂会怪罪于你?” “那殿下为何这般忧虑重重的?”陆清霜拧着眉在他身侧坐下来。 秦臻笑着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他在陆清霜面前故作从容,但言辞又拿捏的恰到好处,嘴上说着没事,可神色上表露出来的却是另一回事了。 陆诗瑶刚嫁进郡王府的时候,他也是在她面前这般做戏的,陆家有钱,可是身为郡王府世子,堂堂男子汉,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陆诗瑶要钱,所以便故意在陆诗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为难和忧虑,让她主动开口问,随后她自会乖乖拿钱给他。 如今在陆清霜面前旧计重施,他所图谋的也并非是陆家的钱,陆清霜的父亲在陆家是个什么身份,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他已经与陆诗瑶和离,在陆家当家做主的偏偏又是大房,他妄图通过陆清霜的手从陆家拿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普天之下也不是只有陆家这一个商门富贾,江南四大财商,除了陆家,另外三家的财力同样不容小觑,而陆清霜能帮到他的,便是将叶家拉入他的阵营。 三皇子失了一个刑部尚书,势力大不如从前,原本想着帮他把户部尚书拉拢过来,眼见着就要成功了,万没想到突然曝出了枯井藏尸一案,高青卓罪大恶极,谁也保不住他,但他一死,短期之内,三皇子的眼睛是不可能再盯向户部了。 可巧叶家的人在这时候来了上京,叶轻流在家中虽排行第三,但叶家长子生来便有重疾,长年卧榻在床,保不齐哪天就去了,而叶家二公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根本就不是一块做买卖的料,所以从眼前的情形来看,日后掌管叶家的必定是叶轻流无疑。 而陆清霜和叶轻流又早早定了婚约,是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如若陆清霜能帮他把叶轻流拉拢过来,凭借着叶家的财力扶三皇子登基,也未尝不可。 这个念头也是今日才冒出来的,毕竟高青卓的案子让他和三皇子突然乱了阵脚,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高青卓已经废了,而眼下又着实没什么可用之人,若非陆清霜来锦官城找他,他怕是还想不到叶家的用处。 但这件事情,自不可由他主动向陆清霜说起,毕竟陆清霜可比不得陆诗瑶好糊弄,这个女人足够隐忍,也足够聪明,一旦察觉到他是在利用她,必然会反噬于他,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法子…… 陆清霜见秦臻坐在那儿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心知他是遇上了大麻烦,只是他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让她不免有些气闷。 “霜儿知道自己人微力薄,在锦官城也没什么可用的势力,所以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但看着殿下这般愁闷的样子,霜儿心中亦不好受,如若殿下当真遇到了什么麻烦,倒不妨说出来,兴许霜儿真能替殿下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秦臻闻言,心里大喜,嘴上却幽幽叹气。 “霜儿,你刚来锦官城,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情而烦心,你知道的,我是真心悦爱你,所以我怎么舍得让你同我一样愁闷呢?至于我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我自会想出法子来的,只是在此之前,我们恐怕不能常常见面了……” 陆清霜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怎么行,霜儿来锦官城的初衷就是为了殿下,若是不能见到殿下,霜儿心里只怕会比死还难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殿下倒不妨说出来,只要殿下信得过霜儿,霜儿定会帮您的,再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霜儿何时让殿下失望过?” 这话倒是实话,毕竟当年他能顺利娶陆诗瑶进门,也多亏了陆清霜和她父亲在背后出力帮忙。 秦臻的眸子闪了闪,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启唇。 “你知道的,我已经同你堂姐和离了,这也就意味着郡王府从今往后和陆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但是这半年来,我都是依靠着陆家的财力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甚至成为三皇子身边的大红人,突然之间失去陆家这个助力,我的处境便开始变的艰难起来,原想着把户部尚书拉入三皇子的阵营中,可万没想到户部尚书又跟着出事了,三皇子对我极为不满,若是再找不到合适之人为三皇子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莫说我会在三皇子面前失势,整个郡王府只怕也要日渐颓败下去了,到时我又谈何帮扶你爹?” 陆清霜凝神听着,神色也渐渐变的严肃起来。 “这倒是个不小的麻烦,且不说我爹那边该如何交代,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了殿下心中的顾虑,只可惜我们二房在陆氏一族人微言轻,殿下也是知道的,整个陆家都由大伯掌管着,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倘若殿下没有与堂姐和离还好,如今一断绝关系,再想得到大伯的支持,便是难上加难。” 秦臻跟着皱眉,“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所以才着急……”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陆清霜一眼,突然转了话锋。 “其实天底下的有钱人也不止陆家一个,找别人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很难扯上什么关系,若以权势威逼利诱,只怕还会适得其反,你也知道的,那些经商之人最是狡猾奸诈,若要找出一个既有雄厚的财力,又值得信任的人,简直就是难于登天啊!” 第169章 苟合一起 陆清霜闻言,眼珠子转了几下,眸光突然亮了。 “哪里就艰难了,霜儿倒觉得,此事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您想要的人,不就在眼前吗?” 秦臻见她如此上道,眉峰轻轻挑了一下。 “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清霜勾唇,“殿下莫不是忘了,霜儿的未婚夫婿是谁?” 秦臻故作迟钝的样子想了想,旋即恍然大悟。 “你是指叶家?!” “正是!”陆清霜郑重点头,“霜儿的未婚夫乃是叶家三少爷叶轻流,他虽然不是长子,但却是最有希望掌管叶家的人,毕竟叶家大少爷身有重疾,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而叶家老二又是个废物,唯有叶轻流还算得上是个人才,不然我爹当年也不可能筹谋我和叶轻流的婚事,他自然也是看准了叶轻流的价值,所以才会极力撮合我们两个,如若叶轻流接管了叶家,我便是一家之母了,到时候想帮扶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秦臻静静听着,随后拧眉,“这个法子固然不错,不过我听说叶老爷的身子很健朗,三五年之内,只怕不会将大权交给叶轻流,你又谈何帮衬我?” “殿下有所不知,叶轻流此前一直在终南山学武,但自去年起,他大哥的身子就愈发的不行了,叶老爷一个人要操持那么大的家业,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已经有意让叶轻流开始掌管商行的买卖了,叶家的财力虽然比不上陆家,但是那几家商行一年到头的营收少说也有几百万两,我再在叶轻流身边吹吹耳旁风,何愁帮不到殿下?”陆清霜扬眉说道。 秦臻闻言大喜,伸手便抱住了她。 “霜儿,我就知道,你素来便是最聪明的女子,自从我在江南遇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只可惜你早有婚约在身,我又不好强行动用郡王府的势力毁了你和叶轻流的婚约,没想到你竟会如此帮衬我,我、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对我的情意,眼下虽说暂时委屈了你,但只要能扶持三皇子顺利登基后,我必会十倍百倍的弥补你所受到的委屈,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我郡王府的大门!” 陆清霜顿时激动起来,“殿下所言当真?!” 秦臻扬眉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可知道,我与你堂姐和离便是为了你?因为我心里时时惦记着你,越是想你,就越难在你堂姐面前逢场作戏,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了,否则我又岂会在深知你堂姐有大用处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放她离开,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小宝贝?”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说了一堆足以让一个女人沦陷的甜言蜜语。 陆清霜从小到大最嫉妒的人便是陆诗瑶,同样是陆家的女儿,凭什么陆诗瑶就能高她一等,外人提起陆家小姐,唯一记得的只有陆诗瑶,而她陆清霜呢?没有人会记得她也是陆家的小姐,无论她长的有多好看多有才学,终究还是比不上陆诗瑶。 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过毒誓,日后一定要抢走陆诗瑶所拥有的一切,不管是陆家滔天的财富,还是陆诗瑶喜欢的人,都要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所以如今听见秦臻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时,天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高兴! 陆清霜情难自制地抱紧秦臻,甚至迫不及待地将他又拉到了床边。 靡靡之音再度从房中传出来,让房檐上的司九厌恶至极,起身便飞走了。 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陆家二小姐和秦世子的心思竟会如此龌龊,两人图谋陆家不成,又把主意打到了叶家头上,如果让三皇子一派得到了叶家的助力,对五皇子反而不利了。 所以眼下,司九所关心的已经不单单是陆诗瑶的私事了,更有他家公子和五皇子的公事,于公于私,他都要极力阻止郡王府和叶家牵上线。 沉思间,司九已经迅速飞回了城西别院。 夜已经很深了,他以为陆诗瑶早就睡下了,不想回到院子时,却见陆诗瑶房内亮着微弱的烛光,俨然是也早就察觉到陆清霜方才出门的动静了。 他凛凛神,走上前轻轻叩响房门。 “陆小姐,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来。” 房内传出淡淡的回声,还带着几分慵懒的韵味,显然是刚睡醒。 司九深吸一气,伸手推门进去,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公子那张丰神如玉的俊脸,而陆小姐则披着一条披风,面色从容地坐在公子身侧喝茶。 司九恍然愣了一下,很快又缓过神来,俯身向萧承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免礼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萧承轻轻抬袖,语调清凉,“方才跟着陆家二小姐出去了?” 司九轻轻点头,“二小姐趁院子里的人全部熟睡后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属下跟过去时才发现那儿早早停着一辆马车,二小姐上了马车,沿行去了前街的一座小庭院内,直到她和里面的人一同下了车,属下才发现与陆家二小姐密会的人竟然、竟然是秦世子……” 他说到这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陆诗瑶一眼。 毕竟自己的丈夫和亲堂妹苟合在一起,任凭哪个女人都绝对无法忍受。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诗瑶面上的神色始终平淡自制,仿佛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般。 萧承眉峰一挑,眸中突然多了几分兴味。 “这陆家二小姐今日才刚到锦官城,白天还和杜青萝在碎玉轩起了争执,到了晚上居然又幽会秦臻去了,你们陆家的女儿,行事都这般大胆吗?” 陆诗瑶斜眼瞥他,“陆清霜是陆清霜,我是我,岂可相提并论?” 萧承勾唇淡笑,“你们两个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你这神色不见半点意外,莫不是早就知道秦臻与你那好堂妹有这等亲密关系了?” 陆诗瑶幽幽叹气,“早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同我有关系吗?我已经与秦臻和离了,而陆清霜虽是陆家的人,但我们姐妹二人的关系也说不上多亲厚,小侯爷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还被蒙在鼓里的叶少爷,才刚安葬了自己的亲妹妹,转眼又遭到未婚妻的背叛,他所承受的打击应该比我更甚吧……” 第170章 恰到好处 萧承见她话里话外都像是在心疼叶轻流似的,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 “他是好是坏,同我又有何干?再说我看那叶三少爷也并没有多喜欢你那个好堂妹,说不定这件事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陆诗瑶转眸看他,“被人戴了绿帽子也算是好事?” “他们两个虽有婚约在身,但并未成亲,再说叶轻流又不喜欢你堂妹,如何算是被戴了绿帽子?说不定他心里巴不得黄了这门亲事呢!”萧承无所谓道。 陆诗瑶淡笑,“可这其中更深层的原因,以小侯爷的聪明才智,总不至于真的想不出来吧?” 萧承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秦臻已经失去了陆家的扶持,而户部尚书高青卓又倒了,若要继续扶持三皇子,就需要另找合适之人,叶家的财力虽然比不上你们陆家,但到底位列江南四大财商之末,财力同样不容小觑,而陆清霜与叶轻流又有婚约在身,如若叶轻流日后接管了叶家,陆清霜便是当家主母,凭借她和秦臻那等见不得人的关系,秦臻就等同于在无形间得到了叶家的支持。” 司九沉声道:“公子圣明!方才他们二人所谈论的正是此事,不过秦世子心中着急,根本就等不到叶少爷接管叶家的那天,陆二小姐便安抚他说叶家大少爷的身子快不行了,所以叶老爷已经有意让三少爷开始接管商行的买卖,这对秦世子来说便是一个机会,眼下只要能通过陆二小姐的手和叶家牵上线,秦世子和三皇子那边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萧承闻言,冲陆诗瑶讥讽地笑了一声。 “你那堂妹素来都这般狂妄自大吗?她哪来的自信认定自己一定会说服叶轻流去帮衬秦臻?” 陆诗瑶抿唇,“她一直都这般有自信,更何况,这件事对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只要略施小计,还是可以办到的。” 她不会忘记,前世她被灌下毒药活活逼死的时候,陆清霜是如何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宣示主权的,前世的陆清霜已经嫁给了叶轻流,但没过两年便和离了,而秦臻更是不计较她的过去将她纳进了郡王府,由此可见陆清霜对秦臻的用处有多大。 前世她虽然不知道叶家最后的境况,不过秦臻既然敢纳陆清霜进门,说明他们还是利用了叶家,再加上叶轻流此人磊落正直,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脑子愚钝,一生只想当个正人君子,哪里防得住陆清霜和秦臻这两个小人的算计。 但是如今重来一世,她自然要斩断秦臻的所有助力,让他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整个郡王府破灭在他眼前。 前世的她曾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如今自然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才算数,不是吗? “陆清霜虽是陆家的女儿,但如今做出这等恬不知耻之事,我这个做堂姐的自然不会私心偏帮,更何况秦臻都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叶家头上,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让他如愿,既然他和陆清霜的关系见不得光,那我便让他们见光。” “虽然你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挟私报复呢?”萧承挑眉笑道。 陆诗瑶抿唇,“小侯爷怕是想多了。” “我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过陆小姐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如此。” 萧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调突然变的凝重起来。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主动提出与我结盟,而目的则是为了倾灭整个郡王府,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秦臻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但我看得出来你有多容不下秦臻,再加上方林海和高青卓这两起案子,你从中安排的计谋可谓是滴水不漏,如今又关乎到你的亲堂妹,即便你们姐妹二人的关系再不亲厚,但终究还是一家人,不过你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不关心她下半辈子的名声和清白,这不是挟私报复又是什么?怎么,难不成陆清霜以前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陆诗瑶神色淡淡地扭过头,“我让他们的关系见光,自然也是在帮她,反正她真正喜欢的人是秦臻,如果人人都知道他们早就发生了关系,那么为了彼此的名声着想,秦臻一定会娶陆清霜进门,如此不是随了她的意了吗?” “是吗?” 萧承淡笑着挑眉,心里显然没有信服她的话。 陆诗瑶也懒得向他解释,反正他对她的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怎么想,她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这件事情就无需小侯爷操心了,小女自会安排妥当,另外……” 想起另一件事,她的语调突然变的低落起来。 萧承扬眉看她,“另外什么?” 陆诗瑶凝神想了想,终是摇头,“没什么,时辰不早了,小侯爷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在你这儿要是还能被人发现,岂不显得我太没用了些?不过坐了这么久,我也确实困了。” 萧承神色淡淡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垂眸看向陆诗瑶。 “不打扰陆小姐歇息了,告辞。” “小侯爷慢走。” 陆诗瑶颔首相送,规矩拿捏的恰到好处。 其实她刚刚是想和萧承说自己准备回江南的事,等处理完陆清霜和秦臻的事,她也该回去了,不过现在说了,终究还是有点早,未免萧承多想,还是日后再提吧。 目送萧承离开后,陆诗瑶打着哈欠躺到了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别院外,萧承抬眸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忽然转身看司九。 “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司九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 “并无什么不对劲之处,公子,您怎么了?” 萧承抿着薄唇没说话,陆诗瑶方才欲言又止,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又闭嘴了,这让他觉得很不安,可是她不愿意说,他又总不能掐着她的脖子苦苦相逼。 罢了,不说便不说吧,日后总会知道的。 萧承幽幽叹了口气,旋即拂袖上了马车。 第171章 天翻地覆 翌日一早,陆诗瑶尚未起床便被陆清霜的说话声吵醒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下人。 陆诗瑶睡眼朦胧地起身下床,打开门,却见陆清霜正指使着冬至给她捏肩捶背,那般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像她才是冬至的主子一般。 偏偏冬至面上并无半点不满,显然也是顾及着她的情面,所以才会对陆清霜百般服从。 “再往上一点儿,这里快酸死了,冬至,你力气大点儿,早上没吃饭吗?” 陆诗瑶听见陆清霜不满的声音,眉心一拧,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霜儿,你昨夜做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样?一大清早的就让冬至给你捏肩,身子骨怎么柔弱到这般地步了?” 陆清霜心里一咯噔,生怕被陆诗瑶看出什么破绽,忙让冬至退开,随后露出一抹淡笑。 “堂姐,我昨天才刚到锦官城,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能干什么去啊,昨晚刚入夜我就睡了,不过我这些年吧养了一个择床的坏毛病,再说那床也太硬了,害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所以才让冬至给我捏了两下……” 说到这儿,她仔细留意了下陆诗瑶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又突然抱怨起来。 “堂姐,不是我说你,咱们陆家又不是没钱,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吗?你看看这院子,里里外外不见半点奢华气派,还有咱们睡的床,硬的像块石头一样,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怎么睡了,反正我是睡不了,也亏得昨晚住在这儿的人是我,若换成别人,怕是还要以为咱们陆家要垮了呢!” “二小姐,青天白日的,您怎能说出这种话。”冬至不悦皱眉。 说她们小姐也就罢了,还敢咒陆家,莫忘了她也是陆家的一份子,陆家若是垮了,她便成了落魄千金,下半辈子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陆清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忙握住陆诗瑶的手。 “堂姐,我也是无心之言,你别介意,只是你这儿的床我实在是睡不了,我看我还是去客栈住吧。” 这样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世子殿下幽会了,住在陆诗瑶这儿处处不方便,一天到晚还提心吊胆地担心陆诗瑶会发现她和世子殿下的关系,还不如出去住着省心又方便。 陆诗瑶看出她的心思,眉眼一眯,故作关心。 “这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住,我可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二叔交代?既是不喜欢睡硬床,我待会儿让冬至去街上再买两床软和些的褥子便是,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陆清霜闻言,拧着眉摇头。 “堂姐,真不用这样,这可是在锦官城,能出什么事儿啊!再说了,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在家就不喜欢被人管,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还小心的跟什么似的,让我怎么玩儿啊!我终归是要嫁人生子的,总不能往后什么事儿都要靠你们庇护吧?” 陆诗瑶见她一心要作死,哪能不成全她,便佯装一脸欣慰的样子淡淡笑出声。 “没想到才半年不见,霜儿就长大了,好,既然你执意要在外历练,堂姐岂能妨碍你呢?待会儿就让司九随你上街找一家满意的客栈,其实我们陆家在锦官城也有产业,你要不要住到我们自家的客栈,这样既省钱,客栈上上下下的人还能把你伺候好了,如此我也放心……” 陆清霜不等她说完便摇头拒绝了,“堂姐,我既说了能照顾好自己,自然不会再让你担心,客栈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待会儿上街逛逛,看哪家合眼便住哪家。” 住到陆家的客栈跟住在这儿有什么区别,不照样还是要被人盯着? 再说了,客栈里那些人看的是陆诗瑶的面子,而不是她陆清霜的颜面,越是陆家的产业,她才越不自在。 陆诗瑶见她态度固执,干脆随她去了。 陆清霜回房拿了银子和包袱,正准备上街,不想刚走到院子里就遇上了叶轻流,便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来找她的,毕竟她可是叶轻流的未婚妻,他不来找她还能找谁? 她就说,即便叶轻流对她并无多少感情,也一定会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天底下的男人不全都一个样吗?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叶轻流进来后,就像是没看见她似的,挑着双眉径直走到了陆诗瑶面前。 “方才我已经将邻院买下了,从现在起,我和陆小姐可就是邻居了!” 陆诗瑶目色一顿,转眸看了眼愤愤不平的陆清霜,旋即笑了。 “叶少爷怕是要白费苦心了,因为霜儿不打算在我这儿住了,我知你想住的同她近一些,只是眼下情况有变,买院子的钱,你可是白花了。” 叶轻流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张口就要解释。 “不是,我买下隔壁的院子是为了……” “堂姐说的是真的?你当真是为了我才买下那宅子的?” 陆清霜大步走过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无视自己,从小到大都活在陆诗瑶的阴影下,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虽然她不喜欢叶轻流,可他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她不能忍受他眼里没有她! 叶轻流被陆清霜打断了话锋,心里莫名有些不悦,嘴上倒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买下隔壁的院子,也并非是为了什么人,只是在锦官城无亲无故的,难免会感到寂寞,陆诗瑶与他是同乡,又是旧相识,还帮他找到了妹妹的下落,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他还是打心里感激陆诗瑶。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没想到陆诗瑶和陆清霜居然都误会了。 可若是开口解释的话,反而让整件事情变的更麻烦了,毕竟他的未婚妻就在这儿,如果他买下院子的初衷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别的原因,以陆清霜的性子,绝对要闹个天翻地覆。 想到这儿,叶轻流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清霜一眼。 “我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没想到你却先给了我一个惊喜,但是银子已经付了,我总不能再出尔反尔的找东家要回来,再说我叶家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 第172章 必有内情 陆清霜见他果真是为了自己才买宅子的,心中暗喜,面上装出一副羞愧之色,扭扭捏捏的不像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突然这么做,只是我都决定搬出去了,便只能拂了你的一番好意了……” “无妨,是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不关你的事。” 叶轻流淡淡启唇,连半句废话都懒得跟她说。 同样是陆家的女儿,差别怎么这么大,再说她在陆诗瑶这儿住的好好的,突然搬出去做什么,莫不是姐妹两个闹别扭了? 叶轻流的视线在姐妹二人身上来回扫过,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心里只道自己想多了,神色便慢慢放松下来了。 陆清霜心里顾及着自己昨晚答应世子殿下的事,也不让司九陪她上街了,拉起叶轻流就走。 叶轻流一脸茫然,“你干嘛?” “我有事跟你说。” 陆清霜淡淡启唇,到了街上便把手放开了。 叶轻流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虽然说不上喜欢陆清霜,但也谈不上讨厌,只是偶尔有些看不惯她的大小姐脾气罢了。 两人沿街走了一会儿,陆清霜才斟酌着开口。 “我听说此次能找到你妹妹的下落,是一个青,楼女子先发现了高家后院枯井里的尸体,所以才扯出了一桩藏尸案?” “没错,”叶轻流慢慢点头,疑惑看她,“不过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清霜一本正经道:“那你可知,那青,楼女子是谁带到高家的?” 叶轻流撇嘴,“还能是谁,不就是已经与你堂姐和离的郡王府世子吗?” 陆清霜扬眉,“原来你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如今倾城已经沉冤昭雪,害她的人也死了,与旁人无关,如果你是因为记恨秦世子与你姐姐和离,想借助我的手报复他的话,我想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秦世子与我无冤无仇,我不会帮你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再说他与你堂姐可是自愿和离,你堂姐都没说什么,就更轮不到你替她出头。”叶轻流凝声道。 陆清霜见他完全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恨不得拍死他这个榆木脑袋。 “叶轻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叶轻流见她突然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 陆清霜拧眉道:“我的意思是说,若非是秦世子带着那青,楼女子去了高家,世人也不可能知道高家后院的枯井中居然藏了那么多尸骨,你也不会顺利发现倾城的踪迹,这一切都算是世子殿下的功劳,于情于理,你是不是都应该感谢他?” “我谢他?”叶轻流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没好气道:“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这一切跟世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姓高的多行不义,如今有此下场,便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而秦世子既是去高家做客的,与姓高的也必然是熟识,那姓高的私下里都做过什么事,你能确保他一点都不清楚吗?如今他虽然没事,但不代表他就是完全清白的,你还要我去感谢他,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户部尚书自己杀了人,与秦世子有什么关系?空口无凭的,你不要随便污蔑人!再说了,如若秦世子真的知道高尚书以前都做过什么事,一定早就上奏朝廷了,又岂会同他交好?我认认真真地同你讲道理,你怎么会想出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事情来?”陆清霜不满道。 叶轻流斜眼看她,“你是在同我认认真真地讲道理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帮那秦世子的什么忙,细说起来,他也算是辜负了你堂姐,你堂姐为何同他和离的内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若不是他在三皇子面前声称你堂姐是五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内奸,如今你堂姐只怕早就没命了!我原以为你是要我帮你对付秦世子的,没想到却要我去感谢他,哼,真不知道陆家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教养家中子女的,竟然把你教的如此是非不分!” 陆清霜见他言辞激烈,眸子一沉,神色比他更激动。 “我是非不分?叶轻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究竟谁是非不分了!秦世子和我堂姐和离,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从我昨日来锦官城的时候就看你不对劲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陆诗瑶了!” “你胡说什么!”叶轻流横眉竖目,“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出的这般不可理喻的猜想,不过我告诉你,是非公断在我心里自有一杆秤,你这般替那秦世子说情,莫非是同他合谋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出力?” 陆清霜闻言,心底猛地一沉,险些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同秦世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从未见过他,岂会同他合谋什么事,只是我觉得他揭发户部尚书有功,所以才劝你去谢谢人家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好赖不分之人,叶轻流,我真是看错你了!”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只认定自己该做之事,别太看得起自己,你在我心里也并没有多重要,想让我按照你的想法办事,没那么容易,前面就是客栈,你自己进去吧,恕不奉陪了!” 叶轻流没好气地说完,扭头便走,半点都不在意陆清霜的想法。 陆清霜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去劝叶轻流。 她怎么都没想到,叶轻流对世子殿下的戒心竟然那么重,若是说多了,只怕会适得其反,拉拢叶家不成,还极有可能会让叶轻流察觉到她和世子殿下的关系,所以她绝不能太冲动了。 算了,一计不成,再想别的办法不就可以了,她就不信会说不动叶轻流这个蠢货。 陆清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朝客栈走去。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人世间的报应有时候来的就是快,她还没想出说服叶轻流效忠世子殿下的法子,叶轻流就先发现了她和世子殿下之间的丑事…… 与陆清霜吵了一架的叶轻流回到别院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虽然不是那种绝顶聪明之人,但也不是什么蠢货,陆清霜突然毫无缘由地帮郡王府世子说话,其中必然有内情。 第173章 万无一失 只是他与陆清霜的关系算不上多好,明面上是未婚夫妻,但他这些年都在终南山学武,加之也不喜欢父母操办他的婚姻大事,所以对陆清霜常有几分抗拒之心,自然是算不上多了解她了。 但陆诗瑶就不一样了,她是陆清霜的亲堂姐,打小又与陆清霜一起长大,必然是了解陆清霜的,他猜不透的内情,或许陆诗瑶会知道呢? 思及此,叶轻流又赶忙跑到邻院找陆诗瑶,将自己和陆清霜方才同她争执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哪想到陆诗瑶听完,只是淡淡笑了一声。 “所以呢,叶少爷同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清霜是你妹妹,理所应当地该和你站在一条线上,若非那秦世子对不起你在先,你又岂会带着那么大的委屈同他和离?可清霜不安慰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去感谢那秦世子,说什么我能找到倾城的踪迹,多亏了秦世子帮忙!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为倾城沉冤昭雪同那秦世子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他带了一个青,楼女子去高家,间接让那女子发现了枯井里的尸骨?可她怕是忘了,皇上下令彻查此事的时候,那秦世子还曾伙同三皇子替姓高的求过情呢!” 陆诗瑶抿唇笑道:“清霜毕竟年幼,想事情过于简单了些,再说朝堂上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你不要同她一般计较,我这个做姐姐的代她向你赔不是了。” 叶轻流简直受宠若惊,“她是她,你是你,你赔什么不是,此事同你又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觉得有些寒心罢了,她明明是你们陆家的人,如今却帮着外人说话,难道你心里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清霜还是个孩子,我若是同她一般计较,岂不要让外人笑话?我想她也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吧……” 陆诗瑶不清不楚地解释着,顿了顿,目中又浮起了一抹担忧。 “我现在反而担心,她若当真被人利用了,只怕要走上歧途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便覆水难收了……” 叶轻流凝神听着,也觉得她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陆清霜突然帮那秦世子说话的举动,着实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犹豫了片刻,他提议道:“不如这几日我就帮你盯着清霜,反正我在锦官城也没什么事可做,你还要忙活你们陆家的买卖,哪有那么多精力,清霜既然是我的未婚妻,我理应保护好她的安危,将她平平安安地带回江南。” 陆诗瑶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释然。 “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叶公子了!” “不用客气,虽然我对清霜没什么感情,不过父母之命不可违,有了那一纸婚约,我们便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等我和清霜成了亲,我和你便是一家人了,你也不用叶公子叶公子地叫我,听着怪别扭的,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叶轻流挑眉笑道。 陆诗瑶瞧着他这般率性的模样,突然生出几分不忍来。 她知道他对清霜没有感情,可若是亲眼撞破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承受的,尤其叶轻流还是一个极度自尊的人。 可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这种事情向他瞒着更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倒不如当断则断,及时抽身,往后才能寻觅到真正的良人。 陆诗瑶幽幽叹了口气,带着满心的顾虑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而叶轻流毫无察觉,同陆诗瑶说定之后便离开了。 临近正午时分,叶轻流出门去找陆清霜。 陆清霜住的是主街上的一家客栈,名字叫客来居,算不上多气派,但胜在安静。 原本他是想着好好劝劝陆清霜,如果她当真是被人利用了,他也能劝她及时迷途知返,哪曾想刚到主街上,碰巧看见陆清霜从客栈出来。 叶轻流招手想叫住她,可陆清霜却像做贼似的四下环视一眼后,转身便溜进了人群中。 叶轻流心觉怪异,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陆清霜一路上都很紧张,时不时地往后看,生怕被人跟踪,这样的举动让叶轻流愈发觉得她心里有鬼。 走到主街尽头,行人渐渐稀少起来,陆清霜左右看看,随后闪身进了一条民巷中。 这是她和世子殿下昨日幽会的别院,今日凌晨离开的时候,她就同殿下约定过正午时分会在这儿再见,若非是担心陆诗瑶会察觉到什么,她又岂会搬出来住。 到别院前,陆清霜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心知世子殿下已经来了,心里不由大喜,拔腿便跑了进去。 而叶轻流见门口守着两个护卫,心觉有异,倒也没敢惊动他们,点足便飞进了庭院中。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正中间的堂屋内却传出了温柔的说话声。 “霜儿,怎么样,你可有说动叶轻流?” 陆清霜闻言叹气,“别提了,叶轻流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油盐不进的,我说的多了,他反而还怀疑我和殿下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怕他会察觉到什么,便没敢再多言,所以咱们还是另想别的法子吧。” 秦臻听见这话,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说只要你出马,就一定会万无一失的吗!” 陆清霜被他吼了一惊,立时呆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落。 “霜儿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是霜儿没用,不能替殿下分忧,不过殿下放心,霜儿一定会想办法帮您达成所愿的……” 秦臻一看见女人哭就觉得心烦,以往若有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他必定会派人将她们拖下去,可陆清霜和府里那些女人不一样,他还要靠她拉拢叶家,再说陆家二房是他日后拿捏整个陆家的重要武器,如果现在就和陆清霜生了嫌隙,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儿,他沉叹一气,抱住陆清霜轻声安慰起来。 “霜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吼你,我、我方才也是太心急了,所以才会失控,你原谅我好不好?或者你骂我一句,打我一下也行,只要你能消气,我保证随你处置!” 第174章 撞破奸情 秦臻这话把陆清霜逗笑了,晶莹的泪水还在眼角挂着,红唇却愉悦地勾了起来。 “我算什么身份,哪敢处置世子殿下,再说霜儿对殿下情深一片,自是舍不得打骂殿下的,殿下曾说过在江南见到霜儿的第一眼起,便不可自拔地爱上霜儿了,霜儿对殿下亦是如此,霜儿只恨自己福薄,不像堂姐那样是陆家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否则也不会忍痛割爱,将殿下白白让给堂姐了,如今更帮不上殿下的忙,霜儿真是没用……” 秦臻伸手捂住她的嘴,一脸柔情地望着她。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哪里没用,对我而言,只要你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这便足够了。” 陆清霜闻言,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脸愁云。 “可是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霜儿只怕都办不到了,殿下又不是不知道,霜儿与叶轻流早有婚约,待及笄之后,霜儿便要嫁给叶轻流,哪里还能与殿下在一起?不过霜儿要殿下记得,奴家的这一颗心永远都是殿下您的,绝不会施舍他人半分,待日后霜儿替殿下拿下了整个叶家,还望殿下不要辜负了霜儿对您的一片痴心才是……” 秦臻口是心非地点头,“这是自然,无论忘记谁,我都绝对不会忘了我的好霜儿。” 叶轻流在门外听着,两手十指不自觉地慢慢收拢,一股怒火蓦地从心底涌上来,整个人愤怒到了极致。 他可以不计较陆清霜心里无他,可是他不能容忍她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苟合,这分明是在挑衅他的尊严! 更何况,她看上的男人还偏偏是秦臻,是她姐姐的丈夫! 而他们在一起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谋夺叶家和陆家的家产!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叶轻流怒不可遏地走上前,一脚踹开了屋门,将屋里那两个正在吟语低喃的人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来人后,陆清霜更是惊恐地大叫一声,脸上血色尽失。 “叶轻流,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臻的神色同样变了,不过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也没有陆清霜那么惊慌,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意外的,毕竟谁也没想到叶轻流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当场撞破了他和陆清霜的事! 叶轻流面无表情地逼近他们,拳头被他握的咯吱响。 “你当然不希望我出现在这儿,可是不巧,我在街上撞见你的时候,见你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便下意识地跟过来了,没想到却看了这样一场好戏!陆清霜,你这么做,可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堂姐!” 陆清霜见他如此义愤填膺,秀眉一竖,心里反而不害怕了,理直气壮地迎上叶轻流的怒火。 “是我认识世子殿下在先,干陆诗瑶何事!她能如愿嫁给世子殿下,所依仗的不就是自己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吗?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我与世子殿下两情相悦,若非她横刀夺爱,我们早就结为夫妻了!” “结为夫妻?呵!”叶轻流眯眼冷笑,“就算没有你姐姐横在中间,你也不要忘了,你我之间早有婚约,你跟他结的哪门子的夫妻!你倒是问问他是不是真心爱你,倘若他喜欢你,便不会顾及到你姐姐的身份而娶她,他可是堂堂的郡王府世子,而你们陆家不过是商户出身,能左右他的想法吗?他想娶你还是娶陆诗瑶,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最后他却偏偏将陆诗瑶娶进了家门,图谋的又是什么,难道你当真不清楚?!” “我当然清楚他想要什么,可我不在乎!”陆清霜梗着脖子大吼,“叶轻流,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没错,我们之间确实是有婚约,可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叶家与郡王府相比,孰轻孰重,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叶轻流被她几句话激得脸色铁青,“既然如此,那你就请你父亲出面主动毁了这桩婚事啊,为什么要和他做出这种恬不知耻之事!” 秦臻听见这话,不悦皱眉。 “叶公子,烦请你注意自己的说辞,本世子知道我和霜儿对不住你,但所有事情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何必如此出口骂人!” 叶轻流扬眉瞪他,“怎么,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原来如此受不得骂啊?难道我还骂错了吗?背叛陆诗瑶的人不是你?与陆清霜苟合的人不是你?利用她而谋夺叶家家产的人不是你?你倒是同我说说,我有哪句话说错了?我告诉你,我不光要骂你,还要打你,我叶轻流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揍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话落,他便握拳朝秦臻挥了过去。 陆清霜吓得大喊大叫,闪身往旁边躲。 秦臻虽然也有功夫在身,但跟叶轻流比起来,也不过是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能抵抗他,不过片刻之间,他人已经被叶轻流揍得鼻青脸肿了。 陆清霜见架势不对,赶忙跑出去叫人进来帮忙,可是这一番喊叫,自然是将事情彻底闹大了。 未及一个时辰的功夫,大半个锦官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了郡王府世子勾引了江南叶家三少爷未婚妻的丑事,而秦臻和叶轻流则被人带进了京兆府。 消息传进陆诗瑶耳中时,她正在院子里看账本,白露慌里慌张地从院外跑进来,到了陆诗瑶面前,一时刹不住脚,险些冲她当场跪下。 陆诗瑶顿觉好笑,“白露,这还没到拜年的时候呢,跑这么快做什么?” 白露拍着胸口大喘气,“小姐,不、不好了,叶三少爷和秦世子打起来了!” “什么?”陆诗瑶立时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此前虽然也设想过叶轻流撞破陆清霜和秦臻奸情的场景,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刻竟会来的这么快! 叶轻流明明早上才说过要盯着陆清霜,没想到正午时分就出事了。 “他们现在人在哪儿?”陆诗瑶急声问白露。 白露大声回道:“在京兆府!” 陆清霜找人帮忙的时候,路人见叶轻流下手实在太重,生怕自己也被误伤了,干脆报官了,哪想到被打的居然是郡王府的世子殿下。 陆诗瑶凛凛神,即刻让司九备马车赶往京兆府了。 第175章 天理何在 彼时的京兆府被凑热闹的百姓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陆诗瑶差点挤不进去,不想到了里面,却见公堂上根本就没人,想来是京兆府的曹大人见秦臻身份尊贵,不敢公开断案,所以才对外隐瞒了案情。 照这样的情形看,曹大人多半会站在秦臻那边,如此一来,叶轻流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想到这儿,她侧目看了司九一眼,眸中露出几分深意来。 司九即刻会意,与陆诗瑶错开几步,突然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这曹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要审案吗,都等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审,该不会是要包庇秦世子吧?!哎呦,他们这些当官的还真是一丘之貉啊,秦世子青天白日的抢了人家叶少爷的未婚妻,叶少爷气不过就打了他一顿,没曾想曹大人居然还站在秦世子那边,这往后谁家要是有个冤情,哪里还敢让曹大人替他们做主啊!” 围观百姓闻言,纷纷赞同地点起头来。 “没错没错,曹大人要是敢徇私包庇,看我们不把这事宣扬地满城皆知,最好传到皇上耳中去!”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抢了人家的未婚妻还有理了,这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那只是郡王府的世子,凭什么不公开审案!我们要求公审!” 百姓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誓要拆了整座京兆府一样。 里面的衙卫渐渐扛不住了,只好跑进内堂找曹大人。 “大人,不好了,外面已经闹翻天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知道了,你先出去守着,本官随后就来。” 曹大人神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看脸色铁青的秦臻,又看看进来通秉的衙卫,整个人如坐针毡。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审到郡王府世子的案子,而且还是这等惊世骇俗的丑闻,关键着偷情也算不上犯法,真正犯法的是打人的叶轻流,可外面那些人闹的那么凶,如若定了叶轻流的罪名,他们势必要吵翻天,这桩案子实在是不好审啊...... “秦世子,您看......” “曹大人只管秉公办理便可,本世子无罪,而叶轻流对我拳脚相向,招招都想要了我的命,此等罪大恶极的暴徒,绝对不能饶恕!” 秦臻恨声道,俨然是不打算放过叶轻流。 曹大人本想劝秦臻息事宁人,毕竟此事说到底也是他不对在先,若不是他先同叶少爷的未婚妻苟合,人家也不可能打他。 只是没想到这世子殿下也是个较真儿的主,竟然要重罚叶轻流,这分明是要把事情闹大啊! “世子殿下,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您应当也清楚,倒不如听下官一句劝,大事化小吧,毕竟陆家二小姐与叶少爷有婚约在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于您不利啊!” 秦臻斜眼瞥他,“依曹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了?你倒是出去打听打听,本世子在锦官城待了这么多年,何人敢动我一根毫毛!如今一个商门出身的毛头小子也敢打我,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在我头上踹上一脚?” 曹大人被他几句话吼得浑身打哆嗦,“下官、下官也是为了世子殿下着想......” “倘若你当真是为了我着想,那就把叶轻流给我关到死,我要让整个锦官城的百姓都知道,我郡王府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秦臻沉声冷哼。 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对付叶轻流,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如今叶轻流打了他,是叶轻流犯错在先,要不要将他定罪,全在他的一句话。 叶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无用之人,只有叶轻流身负众望,倘若叶轻流也出了事,叶家就彻底垮了,所以无论如何,叶家都一定会想办法救叶轻流。 而他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以叶轻流下半辈子的自由去要挟叶家,不怕他们不归顺他。 但曹大人明显没有意会秦臻的心思,还想着再劝一把,没想到秦臻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无奈之下,曹大人只得吩咐下去升堂审案。 叶轻流被人五花大绑的押上来,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他倒不是在乎陆清霜的背叛,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陆清霜,如今闹出这等丑事,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毕竟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陆清霜解除婚约了。 只不过他现在担心秦臻会以权势欺压叶家,到时爹娘只怕会承受不住...... 曹大人坐在高堂上,拂手用力拍了下惊堂木。 “叶轻流,郡王府秦世子状告你故意行凶殴打,致他身负重伤,你可认罪?” 叶轻流恨恨咬着牙不说话,勾引他的未婚妻,还敢状告他,这个秦臻简直无耻到家了! “大人,我并非是蓄意打他,是他挑衅我在先,所以我才忍不住动手的!” 曹大人挑眉,“也就是说,你确实殴打过秦世子了?” 他根本就不关心叶轻流动手的理由是什么,毕竟那理由人人都清楚,如今是秦世子执意要将叶轻流定罪,那么缘由为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让秦世子满意,这就足够了。 陆诗瑶眉眼一眯,显然是猜到了曹大人的心思,在叶轻流开口之前挺身而出。 “曹大人审案素来公正,可否听民女一言?民女与叶少爷乃是旧相识,熟知他的本性,叶少爷自幼修习儒学,绝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之人,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秦世子挨了打,怎能直接断定是叶少爷单方面动的手,难道曹大人没看见叶少爷身上也受伤了吗?” 曹大人顿觉头疼,“他也受伤了?” 叶轻流困顿不解地回过头看陆诗瑶,他中午可是把秦臻打的落荒而逃,秦臻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受伤。 但看到陆诗瑶眸底的精光后,叶轻流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会救自己,虽说他们过去也并没有多少交集,可他就是相信她! 想到这儿,叶轻流突然龇牙咧嘴地怪叫起来。 “没错,曹大人,草民也受伤了,不信的话您可以找大夫来给草民看看,草民身上本就有些陈年旧疾,今日被秦世子打了几拳,不知道是不是旧疾复发了,身子疼的厉害,秦世子的命是命,难道草民的命在曹大人眼里就不算命了吗?天理何在啊......” 第176章 水性杨花 “这......”曹大人皱皱眉,开始为难起来。 陆诗瑶站在堂外冷笑,“没想到这锦官城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地,民女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 百姓们更是义愤填膺,挥着手冲公堂指指点点。 “我们亲眼看见秦世子与叶少爷厮打在一起,既是要定罪,就不能只定叶少爷一人的罪,秦世子同样不能放过!” “就是就是!要不是秦世子品行不端,勾引了人家叶少爷的未婚妻,叶少爷也不可能贸然动手,这种事对哪个男人不是奇耻大辱?如今受了冤屈的要坐牢,而有违纲常者却平安无事,天底下怎会有这等不公不义之事!” “没错,如果要定罪,就要连同秦世子一并定罪,我们都看见他打叶少爷了,叶少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还手的,如何算是叶少爷一人的过错!” 最后一句话是司九喊的,陆清霜把事情闹大的时候,在现场围观的百姓很多,谁又注意的到谁呢,总之把脏水往秦臻身上泼就对了。 这些人本就看不惯秦臻的言行举止,如今眼见曹大人要定叶轻流的罪,心里自然是愈发气不过,所以纷纷向着叶轻流说话。 眼见局势已经没办法控制,曹大人在一番权衡之间,只得当堂宣布将叶轻流无罪释放。 其实这种打闹,原本就不需要上公堂,只是牵扯到堂堂郡王府的世子,所以才闹开了,原本他就劝着秦世子大事化小,无奈那位硬脾气的世子殿下怎么都不同意,只能任由局势发展到这般田地。 于曹大人而言,得罪一个郡王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得罪这天底下的悠悠众口,有道是得道者多助,若是因为这一桩案子而失了民心,他的仕途只怕也要走到尽头了。 这其中的利弊取舍,曹大人还是分得清的。 百姓们见叶轻流被当堂释放,顿时欢呼起来,仿佛叶轻流是他们的亲人一般,更有好心人宽慰他莫将一时的丑事放在心上,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幸他提早看清了那陆家二小姐的真面目,否则真等两人成亲了,她日后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叶轻流颔首谢过各位好心人,等抽身时,已经临近黄昏时分了。 陆诗瑶站在马车前等他,面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半点异样。 叶轻流长长吸了一口气,敛眉走至她面前。 “陆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诗瑶浅浅颔首,“叶公子请说。” 叶轻流凝声道:“陆清霜与秦臻所行之事,对我而言乃是奇耻大辱,如若要我不计前嫌地接纳她,我必然做不到,再说陆小姐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并不是彼此的良人,所以我想请陆小姐做个公证,待回到江南后,我会主动去陆家退婚,还望陆小姐能成全。” “好,既是叶公子心中所愿,那这个忙,我便帮了。” 陆诗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这般痛快,反而让叶轻流愣住了。 “你、你怎么都不劝劝我?” 陆诗瑶好笑道:“劝你什么?原谅清霜的过错吗?可是叶公子也说了,你做不到不计前嫌地接纳她,既然心中已经生了芥蒂,我又何必好言相劝?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行将你们捆绑在一起,对谁都不好,所以这门婚事倒不如直接作废了。” 叶轻流闻言,心里突然多了几分他想。 “你不劝我,是不是因为和陆清霜偷情的人是秦臻,你最亲近的堂妹让你丢尽了脸面,为了报复她,所以才愿意帮助我退婚?” 陆诗瑶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不过站在常人的角度,确实也不难有这样的猜想。 秦臻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丈夫,而陆清霜又是与她同出一族的亲堂妹,相比叶轻流而言,他们对她的伤害明显更深,因为谁能料到,当初在江南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他们二人在她面前演的一场戏呢? 他们早就相识了,可是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他们不惜算计她、利用她,所以她如今不顾一切地毁了陆清霜的婚事,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们哪里知道,陆清霜和秦臻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之所以会被曝光,全要拜她一手所赐呢? 可是这样就扯到报复上,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比起他们前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现在不过才小小的反击了一下而已,如何算得上是报复? 她唇角淡淡地勾着笑,抬眸看向叶轻流。 “不管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要能达成叶公子心中所愿就好了,清霜虽是我的堂妹,可她做错了事,我不可能徇私偏帮,相信我爹和二叔他们也不会袒护她的。” 话音方落,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阴冷愤怒的声音。 “我就知道,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你都绝不会让我好过!” 陆清霜怒不可遏地走上前,她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丑事突然间暴露在世人面前,她承受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那些无关紧要的路人全在骂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而陆诗瑶呢,她身为她的亲堂姐,不帮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毁了她的婚事,凭什么!她的婚事,何时轮得到这个贱人来做主了! “我知道,我和世子殿下做出那种事伤了你的心,可你已经与殿下和离了,你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我们这样做又如何算是背叛了你!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我是你的亲堂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陆清霜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声泪俱下,直看得陆诗瑶一脸懵逼。 和秦臻苟合,貌似不是她逼着陆清霜做的吧?现在装出这副神态又是闹哪样,她怎么就没有心了? 叶轻流眉峰一皱,有些不满陆清霜对陆诗瑶的态度,敛眉走上跟前。 “要和你退婚的人是我,不关你堂姐的事,陆清霜,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已经给足你脸面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陆清霜看着叶轻流明显是在袒护陆诗瑶的样子,心里越发愤怒了。 “你们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叶轻流,我告诉你,你根本就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之所以选择和我退婚,难道当真是因为我和世子殿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叶轻流彻底对她失了好耐性。 第177章 十分之一 陆清霜瞠目大吼,“因为你早就看上了陆诗瑶这个贱人!你想娶她,可是碍于我和你之间的婚约,你没办法悔婚,碰巧又发现我背叛了你,这给了你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让你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退婚,然后你就可以娶陆诗瑶进门了!” 陆诗瑶眉角一抽,顿觉陆清霜不去写戏文还真是可惜了,真不知道这种无稽之言究竟是怎么被她想出来的。 叶轻流更是带着一脸的不悦,凝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生出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想,陆清霜,当年我爹替我应下这门亲事的时候,说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如若娶进门,我这辈子必定会安康顺遂,如今看来,我爹当初真是瞎了眼,你做出那种恬不知耻的丑事也就罢了,还敢凭空污蔑我和你堂姐的关系,告诉你,我叶轻流这辈子要是娶你们陆家的女人进门,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陆诗瑶喉中一哽,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 他生陆清霜的气也就罢了,干她们陆家其他人什么事儿,这不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吗? 陆清霜也知自己方才确实是胡言乱语了,可她也是气疯了,她就是见不得别的男人袒护陆诗瑶的样子。 再说叶轻流可是要同她退婚,她岂能答应,他究竟知不知道,被退过婚的女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眼见叶轻流拂袖欲走,陆清霜也顾不上什么了,梨花带雨地扑到了他面前。 “叶轻流,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也是被世子殿下逼迫的!没错,早在他去江南之时,我们便认识了,他一开始看上的人也确实是我,只是我与你早有婚约在身,怎么可能会同他苟合,他见我不答应,便以权势相逼,扬言要废了我爹和大哥,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答应与他在一起,可是我万没想到,他真正想娶的人却是堂姐!说实话,听到他的决定时,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总想着总算是不用再被他胁迫了,可谁能想到,他对我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断绝呢……” 叶轻流敛眉冷笑,“是吗?” “真的,你相信我,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陆清霜望着他的眼睛连连点头,生怕他不信似的,眼泪一挤,顿时哭的更凶了。 “此番来锦官城,我本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来寻你的,可是万没想到世子殿下会再度盯上我,他找人给我送信,说如若我不同他见面,他就要将我们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通通告诉你,我、我也是怕极了,所以才会答应他,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见世子殿下一面!” 陆诗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甚至有些想笑。 女人的眼泪对男人而言是最有用的武器,尤其陆清霜长的还那么漂亮,世上很少有男人能抵抗得住她的眼泪攻击,这样的手段,她自己自问是学不来的。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一个男人若是不爱自己,不管在他面前流多少泪都没用,非但不会引起他的怜惜,反而会惹来他更深的厌恶。 前世的她在秦臻面前,可谓是学到了不少残酷的道理。 所以,毫无疑问,陆清霜这一招,对叶轻流根本就没用。 果不其然,瞧见陆清霜眸中的眼泪后,叶轻流对她越发厌恶了。 “你见不见他,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陆清霜,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退婚,并非是受不了你的背叛,而是因为你把这场亲事当成了赌注,甚至把它当成你上位的筹码!你和秦臻究竟在图谋什么,当真以为我没听到吗?你这种女人,心机歹毒的简直让人害怕!”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是被逼迫的!叶轻流,我求求你,求你不要退婚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跟你好好过日子,只求你不要退婚,不然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陆清霜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叶轻流冷笑着将她推开,“你看,直到这一刻,你苦苦来哀求我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你的清白名声,心中毫无半点悔过之心,像你这般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被抛弃呢?叶家比起郡王府可是差远了,我退了这门亲事,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这样你就可以毫无忌惮地嫁给秦臻了。” 陆清霜摇摇头,凄凄哀哀地还想同他说些什么,可叶轻流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将她推开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 “叶轻流,你回来,我不准你抛弃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陆清霜凄楚地跌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可叶轻流根本就未曾再搭理她半分。 她如今这副可怜的模样,让陆诗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当初爹娘锒铛入狱的时候,她为了救他们出来,也是这般跪在秦臻的书房前苦苦恳求他能出手相助,可他一次都没有出来见过她,隔着那扇冰冷的房门,他抱着陆清霜亲昵缠绵,丝毫不在意她爹娘的死活。 如今风水轮流转,跪在这儿的人变成了陆清霜,可陆诗瑶心中却没有半点复仇的快,感,因为她觉得远远不够。 不过是被退婚罢了,这样便要死要活的,前世的陆清霜可是联合秦臻害死了她爹娘啊! 所以陆清霜现在所承受的这点痛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远远不及她前世所经历的十分之一! “冬至,扶二小姐起来,地上凉,免得伤了身子,到时候再赖上咱们可就不好了。”陆诗瑶淡淡启唇。 冬至颔首上前,手刚伸出去,却被陆清霜一巴掌打开了。 她霍地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瞪向陆诗瑶。 “少在这儿假好心,陆诗瑶,如今把我害成这副模样,你心里满意了?我是你的亲堂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害我!” 冬至闻言,顿时不满起来,“堂小姐,您怎么可以这般说我们家小姐,明明是您言行不检点,都有婚约在身了,还和世子殿下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与我们小姐何干,难不成还是我们小姐逼着你去勾引世子殿下的?” 第178章 挂牌出售 “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陆清霜猝不及防地扇了冬至一巴掌,整个人气的脸色铁青,“我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贱婢来教训,告诉你,我与世子殿下之间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若不是她挡在前面从我手里抢走了世子殿下,如今郡王府的侧妃本该是我!” “所以,你这是承认你和秦臻早就认识了?” 陆诗瑶敛眉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冬至拉到自己身后,随后抬手重重打了陆清霜一巴掌。 陆清霜愕然瞪大双眸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陆诗瑶没说话,冷笑着又打了她一巴掌,这两巴掌打的陆清霜眼冒金星。 “陆诗瑶,你疯了!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陆氏一族的二小姐,你居然敢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今日我便是打了,你又当如何!” 陆诗瑶冷着脸朝她逼近,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银针一般朝她射去。 “在我嫁进郡王府之前,你便和秦臻相识相亲,可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你不惜帮助他骗取我的一番情意,这个时候,你可有想过我们是同出一族的好姐妹!” 陆清霜有些承受不住她的怒火,下意识地往后退。 陆诗瑶眯了眯眼,继续道:“你与叶轻流早有婚约在身,可是你却放不下自己心里的那点儿龌龊心思,不远万里地跑到锦官城与秦臻偷情,如今丑事暴露,你不知悔过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莫不是想将我陆家百年的好名声都毁到你手里!” 陆清霜摇头辩解,“不,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陆诗瑶冷笑,“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陆清霜,你应该庆幸锦官城离江南甚远,你在这儿所发生的丑事还远远传不到江南,否则我陆家如今只怕要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了!” 陆清霜双肩一震,慌神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抬起头不甘示弱地看向陆诗瑶。 “陆诗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丢人现眼,你自己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了?你嫁进郡王府不过半年,如今便被人赶了出来,堂堂陆家大小姐,却成了一个下堂妻,你比我更丢人!” 冬至见她越说越过分,心里气不过,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冲到了她面前。 “堂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与秦世子乃是光明正大的和离,错不在小姐,就连锦官城的百姓都纷纷为小姐抱不平,你倒好,身为小姐的堂妹,竟然会转过头来嘲笑小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还远远轮不到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来管教!” 陆清霜赤红着双眼又想打她,陆诗瑶打了她两巴掌,她就该一次性还回去! 可是她的手刚抬起来便被陆诗瑶紧紧抓住了,半点都动弹不得。 陆清霜敛容瞪她,“你、你给我放开!” “陆清霜,无聊的游戏也该到此为止了,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是我警告你,如若你敢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迫害陆家其他人,就别怪我不对你不客气,你以为有秦臻当靠山,自己这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告诉你,对付你们,我有的是手段!” 话落间,她便毫不留情地将陆清霜甩到了地上,旋即看向司九。 “将她关到原来的房间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私自见她,更不准她出去。” “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司九颔首应了一声,而后蛮横地将陆清霜从地上拉起来往左侧的厢房走,动作一点都算不上温柔。 陆清霜不甘心地破口大骂,不过这声音很快就连同她整个人一并被关进了房间中,任凭她如何喊叫,就是无人回应。 冬至见陆诗瑶神色淡淡的,还以为是陆清霜方才对她出言不逊惹她生气了,便忍不住上前安慰了几句。 “小姐,您犯不着为了堂小姐那样的人生气,虽说堂小姐做出来的事确实太过分了些,可您终归已经与世子殿下和离了,您不是说过吗?凡事都应该往前看,离开了世子殿下,您一定会遇到更疼爱您的男人。” “你以为我是在生清霜的气?”陆诗瑶抿唇淡笑,抬头望向浩渺的天空,“冬至,人这一生太短暂了,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而生气伤心,都是不值得的事情,陆清霜如何,与我无关,随她骂吧,现在处境最艰难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冬至见她这么说,心里就放心了。 “小姐能这么想便再好不过了,堂小姐行事极端,此生必要吃大亏的。” 陆诗瑶好笑道:“你倒是还有心思去想她的事,莫忘了,她才刚打了你,脸不疼吗?” 冬至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是有点儿疼,不过被小姐那般袒护着,奴婢哪还顾得上疼,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傻瓜……”陆诗瑶摇摇头,温柔道:“下去抹点儿药吧,看你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小姐不必担心,奴婢皮糙肉厚,过两天便没事了。”冬至笑着宽慰道。 陆诗瑶哪会任由她这样不管不顾,催她回房擦药。 刚把人谴走,林掌柜又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眉眼之间倒是挂着几分笑意。 “小姐,好消息,碎玉轩和您名下的那几间铺子都开始挂牌出售了!” 陆诗瑶闻言,毫不意外地笑道:“还以为杜青萝能坚挺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 “您前日带着堂小姐从碎玉轩离开后,郡王府的世子妃就在找买家,但是她出的价钱太高,寻常商户根本就买不起,倒也有两个不差钱的,但是一听说这铺子是您的陪嫁,如今还被您给看上了,自然是不敢再买了。如此耽搁了两天,那世子妃心里是愈发着急了,碰巧这世子殿下和堂小姐今儿个又闹出此等丑事,如今大家都嫌郡王府的东西晦气,自然是更没人会买了。”林掌柜颔首说道。 陆诗瑶淡笑着勾起薄唇,“既是如此,我倒要看看,都走到这一步了,杜青萝的骨头究竟会有多硬!” 话落,她便吩咐白露回房拿了五万两银票,随后乘马车去了碎玉轩。 第179章 扪心自问 先前给杜青萝八万两,杜青萝不要,今日便只有五万两了,若是再不要,就让她眼睁睁看着碎玉轩关门大吉吧! 马车在碎玉轩门口缓缓停下,陆诗瑶俯身下去,行至门口,却见里面只有两个小二,正经营生的铺子,连个掌柜都请不来,可想这买卖做的有多艰难。 小二自然是认识陆诗瑶的,毕竟她前日才来过,再说这可是与世子殿下和离的侧妃,整个锦官城的百姓谁不认识。 但他们也不是不清楚陆诗瑶和他们世子妃之间的那点儿过节,这会儿见陆诗瑶旁若无人地走进来,简直如临大敌,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呆愣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诗瑶径直走到侧位上坐下,右手在方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上茶。” 两个小二愣愣神,直到她敲第二遍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拎来一壶菊花茶,只是倒茶的时候,两只手隐隐颤抖着,险些把茶倒歪了。 陆诗瑶扬眉笑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今日前来,是同世子妃谈买卖的,不是来找茬的,若是无事,便去郡王府将世子妃请过来吧。” 倒茶的小二不确定道:“陆小姐,您、您当真是来谈买卖的?” 陆诗瑶笑着挑眉,“如果我真是来找茬的,这铺子这会儿早已被我拆了,你尽管去找世子妃,她心里应当很清楚我要同她说什么,如果她不来,就告诉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我保证她不但会失了铺子,而且还拿不到一个子儿。”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小二不敢不从,把茶倒好后便慌不择乱地跑了出去。 赶到郡王府时,杜青萝正在和秦臻吵架,他和陆清霜当众偷情,还闹到了京兆府,没把叶轻流定罪也就罢了,还让郡王府背上一个恃强凌弱的骂名,这下可算是把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而对杜青萝而言,她最在意的自然是不是郡王府的名声,而是秦臻的背叛。 府里还有好几房妾室呢,还不够他高兴吗?他居然去外面寻花问柳,先前带着一个青,楼女子去找户部尚书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敢和陆诗瑶的堂妹苟合在一起,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 “殿下明知道我与陆诗瑶不和,原以为你们和离了,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用见到那个贱人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看上陆诗瑶的堂妹,你这辈子和她们陆家的女人是扯不断了吗!那个陆清霜有什么好,她都和别人定了婚约了,可背地里还勾引殿下,可见她并非是什么好女人,这么个水性杨花的贱人,究竟哪里值得殿下喜欢!” 秦臻扶额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心烦意乱。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根本就不喜欢陆清霜,由始至终,我看上的也不过是他们陆家的钱罢了!没了陆诗瑶,往后在朝中的一应打点都需要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让我去哪儿弄?碰巧她那堂妹来了锦官城,所以我才会把主意打到陆清霜身上,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饥不择食、虚伪奸诈的男人?” 杜青萝见他反驳,心中更加气闷。 “事到如今,殿下还想狡辩吗?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和陆清霜早在江南就认识了,一开始同你发生关系的人确实是陆清霜,但你没想到真正的陆家大小姐是陆诗瑶,所以你才会利用陆清霜的关系将陆诗瑶骗到手!你对陆诗瑶确实是出于利用,但你敢指天发誓,你对陆清霜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情意吗!” “胡搅蛮缠,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秦臻拍案而起。 杜青萝眯眼冷笑,“殿下是不想承认吧?你我相识十几年,乃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殿下心中最深爱的女人,可到头来才发现,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比不过殿下与陆清霜的一场露水情缘,她才刚到锦官城,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偷情了,若非是她那未婚夫偶然发现你们的丑事,殿下是不是还打算瞒我到死?” 秦臻疲惫地捏捏眉心,语出不耐道:“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只有一句话,我和陆清霜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其他的,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你若当真懂我,便不会气急败坏地逼着我给你一个说法,我已经娶你为郡王府的世子妃了,你还要我怎样?” 还要她怎样?他说呐! 成亲之前明明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答应过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变了,她在他心里,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殿下,你不要忘了,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秦臻抬手打断了。 “我累了,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说我不够爱你,那你呢,你可曾真正在意过我?我被叶轻流打了一身的伤,可是自我回来之后,你可有说过半句关怀的话?” 杜青萝喉中一哽,心里顿时浮出几分愧疚来。 “我、我不是……我也是气急了,所以才会忽略殿下的伤势……” “青萝,由始至终,你真正在意的人,其实也只有你自己吧?” 秦臻敛容看着她,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除了世子妃的身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我以为你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一定会体谅我的难处,但如今看来,终究是我想多了,如若你真的体谅我,如今又岂会来责怪我对你的背叛?你扪心自问,我当真背叛你了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们郡王府可以过的更好一点,可是你不懂,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还有什么能跟你说的……” 秦臻失望地看着她,摇摇头,旋即转身走了出去。 杜青萝只觉浑身冰凉,他最后的几句话像千斤顶似的压在她身上,压的她近乎喘不过气了。 当真……是她错了吗? 不等她想清楚,外面突然传来了侍卫的通禀声,说是碎玉轩的小二有要事禀报。 杜青萝满心不悦地走出去,她才刚从碎玉轩回来,这会儿又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想那小二却说陆诗瑶来找她,杜青萝第一反应便是那个贱人是来看她笑话的。 第180章 登天还难 今日陆清霜和世子殿下闹出那等丑事,让郡王府丢了好大的脸面,以陆诗瑶的性子,若不是来奚落她的,还能有什么目的! “回去告诉她,本世子妃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办,识相的话,就让她立刻给我滚回她的别院去!” 小二闻言,心里只道那陆小姐还真是把世子妃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竟然早就猜出世子妃会拒绝了。 “世子妃,陆、陆小姐说了,她是来同您谈买卖的,不是来找茬的,如果您不答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她保证,您最后不但会拿不到一个子儿,还要眼睁睁看着碎玉轩关门大吉……” “放肆!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 杜青萝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脚踹了过去。 小二腿上发疼,偏偏又不敢喊出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传话的,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平白无故地就挨了打呢? 小二委屈巴巴地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杜青萝却深吸一气,凛凛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诗瑶当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 杜青萝闻言冷笑,“好一个陆诗瑶,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本事!” 话落,她便吩咐侍卫备下马车,怒气冲冲地赶到了碎玉轩。 陆诗瑶前前后后也不过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反正她有的是耐心,这会儿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杜青萝才是。 郡王府的马车停下后,杜青萝铁青着一张脸走进来,入了门,却见陆诗瑶像个主子似的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陆小姐真是好性子,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来我这儿喝茶,你们陆家的女儿都是这般不要脸吗?” 无论什么时候,杜青萝永远放不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以前在郡王府强压陆诗瑶一头,如今更要压着她,毕竟尊卑有别,一个商贾出身的下贱女人也妄想爬到她头上耀武扬威,如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陆诗瑶察觉出陆清霜的心思,薄唇一抿,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 “我为何不能来这儿喝茶?碎玉轩既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反倒是世子妃,瞧您这一脸怒色,好似谁惹您不痛快了似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陆诗瑶,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明知故问,你敢说,你那好堂妹和世子殿下之间的丑事,你事先会一点都不清楚吗!早在江南的时候,你就发现他们的关系了吧?不然岂会这么巧,陆清霜那个贱人才来锦官城两天,就被人当众抓到她和世子殿下在偷情,这一定是你在背后算计的,对不对!”杜青萝厉声指责她。 陆诗瑶眉峰一挑,嘴角始终挂着温淡的笑意。 不得不说,杜青萝这种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的行径,虽然没有道理,但每次还偏偏都被她给说中了。 只是当然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不可能自己揭发自己。 “我不知道世子妃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实不相瞒,我与清霜乃是同出一族的亲姐妹,从小到大,不管她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会尽量满足她,如果我早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世子殿下,你觉得我当初还会心甘情愿地嫁到锦官城来吗?当初可是清霜口口声声说我与殿下乃是天作之合,她由衷祝福我们,我也没有细想太多,岂料她竟然会背着我和世子殿下苟合,也亏得我与殿下早早和离了,否则我今日怕是要像世子妃一样被他们二人活活气死了。” 她轻飘飘的语调听的杜青萝满心不是滋味儿,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杜青萝都不会相信。 陆诗瑶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当她杜青萝真的看不出来吗?不管怎么说,她们之前也算交过几回手了,而以她的心机,居然次次都败在陆诗瑶手里,足见这个女人的城府有多深。 “陆诗瑶,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信吗?告诉你,我杜青萝可不是好糊弄的,你那好堂妹青天白日地勾引世子殿下,害得我们郡王府颜面尽失,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如若你不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把这件事情摆平了,信不信我将你那个好妹妹在锦官城所做的丑事传到江南,让她受尽世人耻笑!” 世子殿下不是说她不懂他吗?他错了,她怎么可能会不懂,如果她当真不懂,她当初就不会容忍世子殿下娶陆诗瑶进门! 如今郡王府内里亏损严重,借着这个好机会,她自然不会白白放过陆诗瑶。 想保住她妹妹的好名声,那就拿钱收买她杜青萝的嘴,否则她一定会让陆清霜成为世人的笑柄! 可是她这次终究还是错了,她以为陆诗瑶对陆清霜的感情会像她对杜寒香那般亲密,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着想,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辞,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陆诗瑶心里根本就巴不得陆清霜成为众矢之的。 “世子妃对我的威胁根本就没用,清霜虽是陆家的女儿不错,可她并不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是我二叔的女儿,如若你给我二叔写信要钱,兴许他还会答应你,不过我二叔那个人啊,素来是铁公鸡一只,想从他手里拿钱,只怕比登天还难。 再说与清霜早早定下婚约的叶家公子叶轻流已经有意退婚了,这退了婚的女子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想必世子妃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今日在锦官城发生的丑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这事若是传扬出去,被耻笑的可不单单是清霜一人,更有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你确定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杜青萝横眉竖目,“陆诗瑶,你竟然敢取笑我,真当我怕了你不成!你不要忘了,我是郡王府的世子妃,而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出身富贵的小姐,离开了陆家,你什么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来挑衅我!” 陆诗瑶淡淡笑道:“我究竟有没有资格,世子妃日后自会明白,更何况,今日前来,我也并非是要同世子妃吵架的。” 杜青萝想起小二先前同她说过的话,眉峰一挑,倏地又笑了。 “我知道,你是来谈买卖的,不过怎么办,我并不想把这铺子卖给你,除非,你拿二十万两白银来换。” 第181章 真正图谋 陆诗瑶见她狮子大开口,摇摇头,暗笑她天真。 “看来世子妃还是没有意识到我那日说的话有多严重,这两天,你私下里应该也找了不少买家吧?只是你出的价钱,他们未必给的起,而给的起价钱的人,顾及到我们陆家的情面,又未必敢买,所以如今除了我,你觉得锦官城还有人能买走碎玉轩吗?之前我给你八万两,已经不算少了,世子妃也不是头一天打理生意,倒也不妨满上京打听打听,谁家卖个铺子竟然值得了这么多银子。” 杜青萝被她不可一世的语气激怒,咬着牙说:“陆诗瑶,你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普通商户或许不会买这家铺子,可朝中有的是你们陆家得罪不起的大臣,我告诉你,想买下碎玉轩的人多的是,你既不是诚心来谈买卖的,那就立刻给我滚出去,少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 陆诗瑶闻言,淡然一笑,随后漫不经心地走到了账台前。 “据我所知,这铺子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没卖出过一样首饰了吧?朝中的大臣们,我们陆家固然得罪不起,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花十几二十万两买下一间铺子,自然是要靠它挣大钱的,可结果若是不挣钱,反而还让他们赔了个血本无归,你说还有谁会买下这间铺子?” “陆诗瑶,你敢威胁我?”杜青萝斜眼瞪她。 陆诗瑶温笑,“我怎么敢威胁世子妃呢,不过是同你讲道理罢了,与其看着这间铺子慢慢衰败下去,最后成为一具没用的空壳,倒不如现在就卖了,把损失降到最低,世子妃是个聪明人,相信你已经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其他的,我不多说,全凭世子妃决断了。” 杜青萝凝目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 陆诗瑶说的对,这间铺子确实是没人敢要了,她对外给的价钱是十万两,毕竟这里面还有一些值钱的珠宝首饰,可街上的商户根本就买不起,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倒是有钱,可他们的买卖多多少少都与陆家有些牵连,私下里随便一打听,听说这是陆家大小姐的陪嫁品,都不敢买了,毕竟这可是在公然打陆家的脸面。 所以这几天来,她没遇着一个称心如意的人。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们,她也是随口说出来吓唬陆诗瑶的,他们郡王府都是一个节衣缩食的光景,更何况其他高官之家,平日里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又不是傻了,才会买下一间不挣钱的铺子。 所以算来算去,这铺子最后还只能卖给陆诗瑶了。 一想到这儿,杜青萝就觉得心有不甘,可是除此之外,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这铺子关门大吉,最后成为一具不值钱的空壳吧? 把其中的利弊分析清楚之后,杜青萝心知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深吸一口气,旋即不情不愿地看向陆诗瑶。 “好,既然你执意要买下这间铺子,那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定好的八万两银子卖给你了。” 陆诗瑶扬眉淡笑,“世子妃怕是记错了,前两日我给的价钱确实是八万两,可我也劝过你的,如若不答应,我后续给的钱可就不是八万两了,而是五万两。” 杜青萝愕然瞪大眼睛,“陆诗瑶,你不要欺人太甚!” 才短短三天功夫就降了三万两银子,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陆诗瑶才不管她什么想法,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五万两银票,敛容看向杜青萝。 “银子我都带过来了,世子妃如若诚心要卖,我现在就可以同你签买卖文书,不过若是你还心存犹豫,那便当我今日没来,反正继续拖下去对我反而更有好处,毕竟到时候,我可能只需要一万两银子就能买下这间铺子了。” 杜青萝被她气的脸色铁青,“陆!诗!瑶!” “世子妃可考虑清楚了?”陆诗瑶语气轻飘飘地问她。 杜青萝恨不得一巴掌扇她脸上,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吗?陆诗瑶根本就不曾给过她考虑的机会,这个贱人是算准了她今日一定会把碎玉轩卖了,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小二,拿房契和买卖文书过来!”杜青萝气极咬牙。 小二得令,忙不迭地把她要的东西奉上前。 这些东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毕竟这两日前来打听铺子的人也多,保不准就谈妥了。 谁能想到,这陆小姐最后居然花五万两银子就把碎玉轩给买走了,真不愧是陆家的千金小姐啊,这做生意的好手段,旁人还真是学不来。 只是要签订文书的时候,陆诗瑶又突然变卦了。 “我上次同世子妃谈买卖的时候,意欲要买的可不仅仅碎玉轩这一间铺子,世子妃该不会忘了吧?” 杜青萝已经懒得跟她耗了,说了这么多,陆诗瑶真正图谋的不就是她的陪嫁品吗? “陆诗瑶,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想你当初刚嫁到郡王府的时候,唯唯诺诺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吭,在我面前更是卑躬屈膝的自认妾室,如今倒是敢同我叫板了,我到今日才发现你这个贱人也是个会唱戏的,先前在我和世子殿下面前伪装那么久,还真是委屈你了!” “倒也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毕竟我之前是真心喜欢世子殿下,所以甘愿在郡王府伏低做小,可是后来当我明白,所谓的感情在殿下眼里,竟然还比不上钱财重要时,便心灰意冷了,我就是要让殿下明白,我当初能给他多少东西,终有一天,自然会全部收回来。”陆诗瑶凝声道。 杜青萝嗤声扬眉,“所以你承认你现在是在报复殿下了?” 陆诗瑶知道她是在套自己的话,漫不经心地笑道:“怎能算是报复呢?及时抽身,我明明是在保护自己。” 杜青萝闻言,嗤了一声,懒得再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签下了买卖文书。 陆诗瑶随嫁到郡王府的几间铺子,最终被她以五万两银子悉数买走了,虽然这些铺子早就被她秘密转移回自己名下,但以免被人诟病,她还是光明正大地花了钱,防得就是杜青萝会突然反悔生事。 第182章 一无是处 陆诗瑶走后,杜青萝紧紧握着那五万两银票,眼底迸出一抹阴狠的算计来。 “你们给我记住了,今日卖铺子的事,如果世子殿下问起,就说本世子妃在陆诗瑶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卖了三万两银子,如若胆敢多言,仔细你们家人的小命!” 立在一旁的两个小二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世子妃放心,我们一定谨记您的吩咐!” 世子妃这是要贪图郡王府的银子啊,虽然铺子是她卖的,可说到底,这几家铺子还是郡王府的产业,明明卖了五万两,最后却只交公三万两,那另外的两万两可不就是要私吞了吗? 他们对陆诗瑶的心思心知肚明,但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毕竟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裤腰带上系着呢,若是敢在世子殿下面前多说半个字,世子妃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杜青萝见他们对自己的话唯命是从,眉峰一挑,冷笑着离开了碎玉轩。 待回到郡王府后,她径直去了书房,秦臻心烦意乱地坐在里面看书,说是看书,实则连书拿倒了都没发现。 杜青萝踱步上前,默不作声地端了一杯茶递给他。 秦臻没好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吗?如果你还是来说那些废话的,那就退下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跟你说。” “殿下,萝儿知道错了……” 杜青萝软绵绵地开口,眼泪说落就落。 “萝儿知道自己误会了殿下,您为了咱们郡王府的前程着想,迫不得已才和陆家姐妹俩发生关系,萝儿不理解殿下的一番苦心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敢在殿下面前大喊大叫,实在是该死……” 秦臻闻言,皱皱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你当真知错了?” 杜青萝咬着薄唇重重点头,“殿下说的对,萝儿确实不够了解您的一番苦心,陆家对您而言有多重要,萝儿事先也不是不清楚,只是萝儿实在是嫉妒,嫉妒他们陆家的女儿可以得到殿下全心全意的对待,这么多年,萝儿对殿下藏着什么样的情意,殿下是知道的,萝儿承认自己这个世子妃当的不够好不够大度,可是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归根究底,都是萝儿的私心犯了错,如今妾身也不祈求殿下能原谅萝儿,只求殿下不要再生闷气了,气久了对身子也不好,妾身会心疼的……” 秦臻闻言,以为她当真知错了,幽幽叹了一口气,随后语重心长地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萝儿,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可你应当体谅我才是,三皇子先后折损了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朝中局势对他明显不利,可想而知我在朝中的路走的又有多艰难,如今朝中大臣谁不知道我扶持的人是三皇子,可如若最后登基的人不是他,我们郡王府最后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杜青萝反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萝儿明白,殿下,您说的话,萝儿心中自是清楚的,今日确实是萝儿太冲动了,您放心,从今往后,妾身绝对不会再随便和殿下置气了!” 秦臻欣慰笑道:“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不过。” 杜青萝抿唇笑了笑,突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眸光晶亮地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 “对了,殿下先前不是说最近急需用银子吗?这些钱,殿下便先拿去应急吧。” 秦臻疑惑接过银票,“你哪儿来的钱?” 杜青萝咬咬唇,垂眸道:“妾身若是说出实情,殿下可千万不要生气……” 秦臻听她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耐着性子答应了。 “你实话实说,我不生气。” 杜青萝何其了解他,说不生气自然是假的,只是卖铺子的事早晚要被他知道,与其等他日后查出来,倒不如现在主动告诉他。 “妾身先前不是同殿下说过吗?自从陆诗瑶离开郡王府后,碎玉轩和另外几家铺子的生意便一落千丈,非但不挣钱,每日还全都在赔钱,所以妾身便想把铺子给卖了,只是迟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直到今日,妾身才终于把铺子卖出去了……” 秦臻眉峰一拧,语调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所以呢,一共卖了多少钱?” 杜青萝抿唇,“卖铺子所赚的钱,如今全都在殿下手上了……” 秦臻双肩一震,手里的银票险些没拿稳。 三万两,几家铺子,统共才只卖了三万两银子! 要知道,陆诗瑶打理那几家铺子的时候,单单碎玉轩一个月的营收都有三万两,如今几家铺子加起来才卖了这么点儿钱!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秦臻有火发不出,对杜青萝是越发的不满意了。 以前喜欢她,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一点绮念,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曾经历过很多事,在他的认知中,早已将杜青萝视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 可是随着他入仕之后,见识到波云诡谲的朝堂,才越发明白娶一个有用的女人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杜青萝的出身确实比陆诗瑶要尊贵一些,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优点了,杜家在朝中也并非是什么名门高户,他也不求她能帮到自己的大忙,可是身为堂堂世子妃,连管账记事这种小事都做不来,如此也就罢了,她不但把铺子打理的一团乱,甚至还贪图郡王府的钱财贴补娘家,和陆诗瑶比起来,她简直一无是处! 再说今日卖铺子一事,她事先连说都不说便闷不吭声地把铺子卖了,最后竟然还只卖了三万两银子,区区一点儿小钱能干什么用! 早知道娶她进门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一定不会娶她! 杜青萝见秦臻生气,眼泪一挤,忙不迭地给他跪下了。 “殿下,萝儿知道此事做的不对,可那几家铺子是陆诗瑶的陪嫁,有她在外苦苦相逼,妾身若是不卖,最后亏损的只会更多,您根本就不知道陆诗瑶今日是怎么奚落妾身的,妾身也是逼不得已啊……” 秦臻闻言,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你是说,买走铺子的人是陆诗瑶?” 第183章 心头之恨 杜青萝重重点头,“可不就是她吗!仗着自己是陆家的千金大小姐,她竟然威逼妾身说,只要有她在锦官城一日,这几家铺子绝对不可能卖入他人之手,如若不想亏损更多,妾身就只能接受她给的价钱,妾身起初也以为她是在跟妾身说笑,毕竟陆家便是再家大业大,也不可能手眼通天到这般地步,可妾身万万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眼见着那几家铺子亏损的越来越多,妾身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卖给她,妾身知道殿下心中有气,要打要罚,全凭殿下的,妾身心中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她不顾一切地把脏水全泼到了陆诗瑶身上,反正她说的话也是实情,若不是陆诗瑶从中作梗,那几家铺子又岂会卖不出去? 她心里也很清楚,凭她现在的本事是很难奈何陆诗瑶了,可她动不了手,不代表旁人不能动。 殿下最在乎的便是钱财,如今亏损了这么多,心中岂会如意? 再加上今日他和陆清霜的丑事被暴露,如今他只怕恨死陆家的人了。 她就不信,都被逼到这一步了,殿下居然还能对陆诗瑶一忍再忍! 果不其然,在听完杜青萝的话后,秦臻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 “陆诗瑶,你这个贱人,真当本世子是可以任由你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杜青萝装模作样地抹眼泪,跪在地上继续添油加醋。 “只可惜妾身家中不富裕,不能帮扶世子殿下,否则殿下如今又岂会被一个商户之女如此欺负,妾身今日见到陆诗瑶的时候,她把咱们郡王府说的一无是处,还说她当初嫁给殿下,简直就是她瞎了眼,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到比殿下更尊贵、更英俊的男人,她定会让殿下后悔终生……” “贱人!”秦臻一脚踹翻了椅子。 杜青萝吓得双肩一震,抿起薄唇不敢再说话了。 恰在此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杜青萝抬眸看了眼秦臻铁青的脸色,默默起身走过去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个黑衣护卫,模样极是面生。 “属下莫五参见世子妃。” 杜青萝见他自报家门,才猛地想起他来,眸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抹笑意。 “莫五啊,你不是一直在边关待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属下有要事向世子殿下禀报。” 杜青萝心下了然,正想同他再多客套两句,哪想到里面却传来了秦臻冰冷的语调。 “莫五,进来。” 杜青萝闻言,也不好再拦着,侧身让莫五进去了,随后将房门从外面关上。 莫五不慌不忙地走到秦臻面前,行礼时见地上落了几张银票,他目不斜视地看了一眼,旋即起身。 “世子殿下,属下担心寄给您的书信会被人劫走,所以才快马加鞭地一路从边关赶回来了。” 秦臻侧目看他,“出什么要紧事儿了?” 莫五颔首道:“按照往年的规矩,边关将士们过冬的补给往往到腊月才会抵达边关,可今年却一反常态,冬月中旬便送达了。” “许是皇上体恤将士们守关的辛苦,所以让兵部提前发放补给了,算不得什么大事。”秦臻不假思索道。 莫五却敛容摇头,“据属下查探,那些过冬的补给并不是朝廷发放的,而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以定远侯的名义送过去的。” “萧承?”秦臻意外挑眉,神色一瞬间凝重下来,“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邀功?可他不要忘了,无论他做多少努力,皇上都不可能让他上战场的!” 莫五点点头,继而笑道:“殿下可知,那些补给折算成银两的话,一共值多少钱?” 秦臻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听他刻意提起,又总觉得其中另有深意。 “多少?” 莫五慢条斯理地伸出四根手指头,“过冬的衣物再加上粮食,足足有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 等同于定远侯十年的俸禄! 虽然定远侯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俸禄每年还是照常发放的,毕竟侯爷夫人可是当朝长公主,皇上的妹妹,皇上自然是舍不得这位妹妹在外吃苦受累的。 长公主虽然例行克俭,但萧承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平日里吃喝玩乐,出手比谁都阔绰,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 定远侯那点儿俸禄,根本就不够他挥霍,如今他又怎么可能拿的出那么多银子去补给边关将士们! 想到这儿,秦臻突然激动起来。 “银子的来源,你可有查清楚?” 如果让他查到萧承是在私造官银,必是一项重罪,即便不死,少不得也要去半条命,如此一来,他不但在三皇子面前立了一项大功,还重创了五皇子一把,一箭双雕! 莫五瞧见秦臻的神色,心里已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是结果终究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经过属下多日来的查探,最终查到那些银子全部来自边关的聚财钱庄,属下调查过,聚财钱庄是陆家的产业,在西楚各个城池都有分号,只是小侯爷究竟是如何借出这么多银子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必定是他早就和陆诗瑶那个贱人勾结起来了!”秦臻咬牙恼火道。 他早就察觉到陆诗瑶的心思不单纯,当初因为刑部尚书方林海的事而被三皇子刁难时,陆诗瑶口口声声说要替他顶罪,可结果却倒打一耙,让他受尽满城百姓的唾骂,而她则顺势提出同他和离。 如今细细想来,他说她是五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哪里算是污蔑了她,她固然和五皇子没有什么关系,但只要和萧承扯上了干系,性质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帮萧承和帮五皇子,又有什么区别! 四十万两白银,陆诗瑶眼都不眨地就借给了萧承,过冬的补给是冬月中旬便到边关的,而那个时候,他和陆诗瑶还没有和离呢! 好,真是好啊,这个贱人明着奉承他,背地里却早就和萧承勾结起来算计他了,如今既然被他抓到了把柄,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这一次,他必要将萧承和陆诗瑶一并除了,以消他心头之恨! “莫五,备马车,我要即刻去见三皇子!” “是!” 莫五沉沉应了一声,深邃的眸光在微弱的烛光下忽明忽暗…… 第184章 突如其来 同一片天空下,与郡王府相隔甚远的城西别院内,陆诗瑶正在清点从碎玉轩拿回来的账本。 林掌柜离开碎玉轩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这账本上的账目便记得一团乱,中间还有几页甚至被人撕去了,想也知道定然是杜青萝的把戏,毕竟秦臻又不经常查账,而这恰恰也给了杜青萝私吞银子的机会。 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啊,而今日所得的五万两银子,不知最后又能亏走多少。 陆诗瑶讥讽地笑了一声,不经意间抬眸,却见萧承穿着一身紫衣自院外风度翩翩地走进来,举手投足间端的是英俊潇洒。 陆诗瑶下意识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方要启唇,冬至却不合时宜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小姐,行李都装好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咱们这一路回江南啊,免不了舟车劳顿,小姐身子弱,只怕会受不了,不若奴婢待会儿去街上再买些药吧,以备不时之需。” 陆诗瑶愣愣点头,转眸间,萧承已经行至跟前,目中带着几分明显的不悦。 “你要回江南?” 陆诗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得点头,毕竟这是她一早就打算好的事,马上就到年关了,她也该回去了,不能一直在锦官城飘着吧? 再说叶轻流和陆清霜的事儿也得回去解决清楚呢! 萧承见她不说话,斜着眼看她,“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两、两天前吧……”陆诗瑶咬唇。 萧承闻言冷笑,“两天前就决定回江南了,你却只字都不对我提,如若不是我今日恰好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悄无声息地走?” 这语调,虽是带着不悦,可细听之下,又好似带着几分埋怨,好像谁家受了气的小相公似的。 陆诗瑶汗颜地摸摸鼻子,同他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过要瞒着你,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再说我也没想过居然会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本是想着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告诉小侯爷的,没想到你来的竟会这般巧,索性在锦官城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我就想着倒不如趁早回去,毕竟还遗漏了两个烂摊子呢……” “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我这会儿根本就不该来的,是不是?”萧承嘴角的笑容更冷了。 陆诗瑶皱皱眉,都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随小侯爷怎么想,总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向你隐瞒什么,再说了,锦官城也并非久留之地,江南才是我的家,我终归是要回去的。” 她这话说的自然在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承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难道在这里,就没有值得你再留恋的人和事了?” 陆诗瑶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心知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薄唇一抿,蓦地笑了。 “小侯爷,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回去只是暂时的,您不必太过挂念,终有一日,小女会再回来的。” 萧承被她逗趣了一把,挑挑眉,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谁挂念你了,你爱回不回,一路顺风,你最好真的悄无声息地走,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去送你的!” 话音一落,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像是故意在同她赌气似的。 陆诗瑶摇摇头,无奈一笑,拿着账本回房了。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在突然间演变到这一步,其实她今天本打算约他出去见面,郑重其事地同他说一下回江南一事的,可是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知道了。 惹恼萧承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她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傲娇的小侯爷在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再跟她说话了。 陆诗瑶叹口气,整个人郁闷地趴到了桌子上。 静谧间,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不等她应声,来人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我方才经过门口的时候遇见小侯爷了,他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向他行礼,他理都没理就走了,等上了马车,就忽然撩起车帘提醒我小心一点,难不成是这城里有人想对我不利?不过他那语气细听起来又好像带着几分警告似的,真让人费解啊……”叶轻流拧眉道。 陆诗瑶抬眸,“他具体跟你说什么了?” 叶轻流清了清嗓子,尽量模仿萧承说话的语气。 “叶公子,行事最好小心一些,不该你碰的人不要乱碰,否则下场绝对是你承担不起的。” 陆诗瑶猜出萧承的心思,小脸蓦地红了。 这小侯爷想哪儿去了,她和叶轻流半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叶轻流见她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地坐在那儿,心里更觉得奇怪。 “你们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啊,今天怎么都这么反常?” “没什么,”陆诗瑶轻咳一声,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来找我何事?” 叶轻流道:“哦,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好提前去联系驿站的商队,你不知道,那儿住了好多走南行北的客商,也有去江南的,咱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不用了吧?客商的行程一般都比较快,而我们这边女眷居多,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身子只怕会吃不消,还是慢慢走吧,反正你和司九的功夫都不差,一路上有你们保护,必然不会出什么意外。”陆诗瑶凝声道。 叶轻流显然是没想到这层,他只想着人多热闹,这一路上也能听那些客商们说说南北趣事,只是陆诗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再去麻烦人家,只得作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我那东西还没收拾妥当呢!” 陆诗瑶抿唇,“不着急,到后天再走,明日我想约几个朋友吃顿便饭。” 叶轻流闻言挑眉,“了不得啊,来锦官城不过半年,居然都结交到好友了!” 陆诗瑶见他打趣自己,抿唇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陆家能把买卖做这么大,靠的不就是广结善缘吗?她先前一直在郡王府拘着,自然是没什么机会结交朋友,可即便如此,还是结识了九皇子和萧承他们。 临行之前,她自然要设宴好好地同他们道个别,只不过萧承今日生了她的气,想必明日是不会再来了。 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即便萧承心中无气,他也根本就来不了了。 世事无常,人世间的意外,往往总是突如其来。 第185章 别死撑着 翌日一早,百官进朝。 前任户部尚书高青卓的案子刚刚了结,如今要位空虚,皇上便提拔了户部侍郎接任尚书之位。 如今虽已入了冬,但西楚各地并未出现什么灾情,可谓是风调雨顺,老皇帝自是龙心大悦,见百官并无什么要事禀报,总管太监曹玉眼观六路,禀足一口气准备退朝。 不想就在这时候,殿内突然响起一记低沉的嗓音。 “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三皇子挺身上前,意味深长地瞥了萧承一眼,随后道:“儿臣昨日偶然间得知一个消息,说是边关将士们的补给已经提前送到了,将士们心中十分欢喜,可是据儿臣了解,兵部还尚未将过冬补给的具体明细向父皇上报,所以眼下那些东西又岂会提前送达呢?” “哦,有这种事?”皇帝眉峰微挑,老眼在殿下扫了一圈,而后又问:“老三,你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楚怀瑾挑眉看向萧承,“儿臣听闻,那些补给正是小侯爷派人送过去的。” 萧承镇定自若地站在那儿,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从他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料到终有一天会被三皇子揭发,所以他也根本没想过要瞒着,毕竟以他的手段,多的是法子让他们查不出这件事,可他有私心,所以才会暴露。 如今这件事情揭发的还真是时候。 老皇帝听到楚怀瑾的话,面上毫不意外地露出几分恼意。 “萧承,老三的话可属实?你当真给边关将士送补给了?” “三皇子所言,确实属实。”萧承大大方方地迎上老皇帝责难的眼神。 隐忍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忍够了,所以如今不想再忍了。 而老皇帝心里也十分清楚,以他对定远侯府的桎梏,是根本就压不住萧承的那颗赤子之心的。 可是即便再压不住又如何,只要有他的暗令在,定远侯府的后代子孙们就别妄想撼动他西楚皇室的根基! “萧承,你可知私自干涉军中事宜,乃是死罪?”老皇帝沉声质问道。 萧承眉峰一挑,悠然道:“臣当然明白自己不应干涉军中之事,不过是体恤将士们守关的艰辛,所以才给他们送了些补给罢了,如果这也算死罪的话,那皇上现在就大可将臣抓起来问罪,不过在此之前,臣倒是另有一事想问问三皇子。” 楚怀瑾转眸看他,“你想问什么?” 萧承薄唇勾笑,“臣给边关将士们送补给,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是在为皇上分忧,不知三皇子今日这般启奏,究竟是何居心?再者,臣做这件事的时候,特意下令让经手之人隐秘瞒着,毕竟臣素来便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不知三皇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楚怀瑾皱皱眉,正欲开口,话音又突然被萧承打断了。 “臣的人做事有多妥帖,我最清楚不过,所以此事应该是从军中泄露出来的,三皇子,你还真是好厉害的本事。” 他这么说,自然是在刻意栽赃楚怀瑾刺探了军中机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将边关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而楚怀瑾这么做,恰恰是触碰了老皇帝的逆鳞,毕竟这朝中不允许插手军务的除了定远侯府之外,更有皇室的诸位皇子们。 古往今来,谁不知道把控了兵权便如同掌握了西楚的半壁江山?平日里不管这些人怎么斗,老皇帝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若涉及军务,老皇帝断不会轻易算了! 楚怀瑾显然是没料到萧承竟然会反将自己一军,神色一变,赶忙向老皇帝跪下了。 “父皇明鉴,儿臣也是偶然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边关与锦官城相隔甚远,儿臣从未去过边关,又岂会知晓那边的事……” “既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那将这件事告诉你的人是谁,你倒是同朕如实招来。” 老皇帝显然是要追查到底了。 立在一旁的秦臻顿时战战兢兢起来,生怕三皇子为了自保就将他给推出来了。 不过好在三皇子到底是个聪明人,秦臻以前固然犯过错,但终究是他手里的一个能干之人,若是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把秦臻折损了,对他的损失就大了。 “儿臣、儿臣是听街上的百姓说的,当时儿臣坐在马车里,听到路人在议论此事,便听了几句,并未多想,恳请父皇明察!” “三皇子还真是体察民情啊,路人随口说的几句话,三皇子竟然还当真了。” 萧承又给他挖坑了,这殿内最该体察民情的人是谁?自然是当今圣上,可楚怀瑾如今却接替了皇上应该做的事,这不就是在越俎代庖吗? 老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了,拂袖一挥,蓦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萧小侯爷未经朕的准许,私自给边关将士们送补给,虽是出于善心,但藐视朝廷律法,委实该罚!来人,即刻将他给朕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至于老三,身为皇子,却对百姓之言偏听偏信,毫无半分主见,有损我西楚皇室的脸面,自即日起,你给朕待在自己的别院内自省一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老皇帝不偏不倚,把两个人都罚了,不过萧承的惩罚显然要重一些,毕竟那三十大板可不是好挨的。 楚怀玦不满地皱皱眉,想上前替萧承求情,可萧承却暗暗冲他摇了下头,显然是认了刑罚。 这倒让楚怀玦看不懂了,以他对萧承的了解,萧承素来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以前在宫里也不是没有闯过祸,可每次父皇要罚他的时候,都没他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父皇要打他,他居然半点怨言都没有,这可着实不是他的性子啊! 守在殿外的护卫很快进来将萧承拉了出去,皇上既然说了以儆效尤,自然不能避讳百官,他们就在殿外打,下手十分重。 可萧承全程都没有吭一声,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下落,等三十棍打完,他居然还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只是脊背微弯着,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样,显然是在硬撑。 楚怀玦见状,赶忙跑过去扶住他。 “不能走就别死撑着,即便摔倒了,也没人敢笑话你。” 第186章 所言极是 “你懂什么,我,萧承,定远侯的独子,无论做什么事,都绝对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毕竟他可是在天上看着我呢!”萧承强忍着痛意笑道。 楚怀玦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好笑。 “你若当真有骨气,方才便不会让父皇罚你了,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 萧承咬着牙慢慢往前走,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嘴里突然长长叹出一口气。 “老五,你知道吗,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更值得我去费心的事情……” 楚怀玦挑眉问他,“比如呢?” 萧承想了想,笑道:“比如……一个人的真心。” 楚怀玦瞬间便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皱皱眉,目中蓦地多了几分深意。 “萧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我今天才心甘情愿地认了这罚,否则,你以为皇上真能制得住我?”萧承嗤声笑道。 可楚怀玦一时间反倒不知道究竟该说他什么好了,闹了这么半天,原来只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玩儿一出苦肉计,他可真是个疯子。 “我现在或许还没办法理解你所做的事,不过终有一天……” 说到这儿,楚怀玦的话锋又突然顿住了,嘴角多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或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生在帝王家,感情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我小的时候,人人都说父皇对母妃好,后宫佳丽三千,可父皇心心念念地却只有母妃一人。但是当顾家覆灭之后,我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恩宠其实不过是插在母妃心口的一把刀,恩宠有多重,那刀口便会有多深,你知道母妃当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自缢的吗?” 楚怀玦很少在萧承面前提起他的生母顾淑妃,因为这是他心里的痛,每说一次,便也意味着要将自己的伤疤狠狠撕裂一次,没有人能承受住这样的痛。 萧承自然也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过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老五,你和你父皇,不一样。” “你错了,如若有朝一日我登上了皇位,我一定也会走上父皇的老路,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悲哀,坐拥万里江山,却享无边孤独。我以前确实恨父皇,恨他识人不清,明明那般的喜欢母妃,却偏偏被奸臣蒙蔽了双眼,可如今我才明白,他若早就容不下顾家,无论如何都绝对会设法将顾家除去的,而朝臣的奏折,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正当合理的名头罢了,他对顾家是如此,对你们定远侯府,亦是如此。” 楚怀玦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萧承心领神会,薄唇勾了勾,虚弱笑道:“可定远侯府和顾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楚怀玦不解挑眉。 萧承抿了抿唇,并未直言。 哪里不一样,可能就在于那一颗忠心吧! 父亲被皇上猜忌,不得重用,以致最后郁郁寡终,母亲虽是皇上的妹妹,可比起亲情,她心中更在意的却是对父亲的爱,所以这些年,她是恨着皇上的。 而如今的定远侯府也不过是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罢了,如若有朝一日皇上意图对定远侯府下手,那他绝对不会像以前的顾老爷子一样偏激地在朝堂上以死明志。 再说,他也绝对不会让定远侯府沦落到和顾家一样的下场! 楚怀玦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伤势过重没有精力了,赶忙将他扶上了马车。 宫门口还站着几位看笑话的大臣们,萧承懒得搭理他们,上了马车后便吩咐锦七回府了。 楚怀玦站在宫门口目送着他的马车渐渐走远,转过身,正好碰见楚怀瑾和秦臻并肩从宫里走出来。 今日这一仗也算不上谁赢了,萧承虽然挨了打,可老三同样被父皇关了禁闭,细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打了个平局。 楚怀玦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楚怀瑾就气闷多了。 “老五,有了萧承这个得力干将,你如今是越发的春风得意了,也难怪父皇总在百官面前夸你。” “三哥说笑了,皇弟所做的不过都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为父皇分忧本就是理所应当的,皇弟不敢自夸,再说三哥的本事也丝毫不弱啊,人在上京,却连远隔千里的边关事宜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这一点,皇弟可是自认比不上三哥的。”楚怀玦镇定自若地笑道。 楚怀瑾却拂袖冷哼,“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地讥讽我,老五,我告诉你,不该你要的东西,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 楚怀玦微微颔首,“恕皇弟愚昧,不知三哥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算是便宜了你和萧承,不过你给我记住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楚怀瑾恨恨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楚怀玦敛容看着他狠决的背影,摇摇头,嗤笑一声便转身回宫了。 秦臻随三皇子先后上了马车,心里有些惴惴的,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三皇子的脸色。 他今日,本以为可以借机让皇上定萧承和陆诗瑶的罪,可是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被萧承反将一军,如今三皇子被关了禁闭,一个月不得出门,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更不方便了。 “三皇子,不若我们请贵妃娘娘帮忙,让她在皇上面前替您求求情?” “多此一举,你以为我不说,母妃就不会替我求情吗?” 楚怀瑾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今日之事,也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萧承虽然给边关的将士们送了过冬的补给,但除此之外也并未做其他事,所以他的行径尚且在父皇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内,否则,你当真以为父皇今日会那般轻易地放过他?” 秦臻默默点头,“三皇子所言极是。” 楚怀瑾瞧着他一副没骨气的样,头疼地捏捏眉心,又对他失了几分好耐性。 “不过你自己的事也该处理好了,不要到这时候还让我替你烦心,当初你要娶那陆家大小姐的时候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只要陆诗瑶痴心待你,绝对会不惜散尽家财助我登基,可结果呢,你们二人成亲半年就和离了,而她甚至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搭上了萧承,你知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是多大的威胁?还有她那个堂妹,在陆家的身份既然不重要,便没必要纠缠不清,你背着人与她偷情也就罢了,还闹到了京兆府,惹得全城百姓笑话,秦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第187章 有些忐忑 秦臻闻言,忙垂下头表态。 “三皇子放心,臣一定会将自己的私事尽快处理妥当,只是三皇子有所不知,臣当年之所以能顺利娶陆诗瑶进门,正是因为陆清霜从中帮了忙,而户部尚书出事后,臣见三皇子急需银子应急,便有意让陆清霜从叶家下手,毕竟叶家三少爷乃是她的未婚夫,而叶家在江南的财力同样不容小觑,可是臣也万万没想到我们最后竟然会被叶轻流发现,如今臣已经与陆清霜撇清了一切干系,从今往后再不会来往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地来,不可着急,否则最后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楚怀瑾语重心长地劝道。 秦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一个劲地点头,直言他说的对,但心里终究还是不服的。 三皇子不是他,又怎么可能会明白他的处境,难道是他一心想与陆清霜发生关系的吗?若不是看上了陆清霜的利用价值,他怎么可能会在那个女人面前逢场作戏。 只是没想到陆清霜和她爹竟会如此没用,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们没有拿下陆家的掌家之权也就罢了,还让他成为了锦官城的笑话,简直就是废物! 不过最可恨的人还是陆诗瑶,居然敢偷偷联合萧承一起来算计他,等着瞧,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臻恨恨磨牙,掩在袖中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而此刻,正坐在八宝斋等人的陆诗瑶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冬至站在一旁,忙拿出一条披风披在她身上。 “这锦官城的冬天确实是冷了些,小姐还是穿厚点吧,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好了好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哪有那么娇弱。”陆诗瑶无奈笑道。 冬至却执意将披风披上去,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明日便要离开锦官城了,这一路上,她必须得将小姐照顾的好好的,否则到了江南,她没办法向老爷夫人交代。 陆诗瑶也知道冬至是关心自己,抿唇一笑,干脆随她去了。 静谧间,雅室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陆诗瑶心念一动,忙吩咐冬至前去开门。 哪曾想进来的却只有九皇子一人。 她朝九皇子身后看看,并未瞧见萧承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看来那小侯爷是当真生她的气了,否则也不会不来赴宴,可这也算不得是她的错啊,毕竟她打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瞒着他,哪曾想这男人竟如此小气,不过说的晚了一些罢了,居然就生气了…… 陆诗瑶憋闷地撇撇嘴,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忙起身请九皇子坐下。 哪曾想楚怀玉一屁股坐下来之后,却怏怏不乐地趴在桌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陆诗瑶见状,顿觉好笑。 “九皇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怀玉抬眼看她,“能出什么事啊,还不是承表哥他……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都要走了。” 他摆明是故意在吊陆诗瑶的胃口,偏偏陆诗瑶的一颗心还真被他揪起来了。 “小侯爷怎么了?” 楚怀玉撇嘴,“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承表哥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的,小表嫂还是别问了,要是被承表哥发现我多嘴,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陆诗瑶闻言,挂着笑脸对他循循善诱。 “既然只是一件小事,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九皇子但说无妨,我保证不会在小侯爷面前说是你告诉我的。” 楚怀玉怀疑道:“你真的不会告诉承表哥?” 陆诗瑶当着他的面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 楚怀玉摸摸鼻子,皱眉道:“其实这件事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只是你都要离开锦官城了,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执意想知道,我还是告诉你算了。今日上朝的时候,三哥突然向父皇告状,说三哥藐视西楚律法,私自给边关将士们送过冬补给,结果被父皇打了三十大板,我就不明白了,承表哥做的明明是好事儿,最后怎么还挨打了呢?小表嫂,你说三哥是不是很过分?” 陆诗瑶没有细听他的话,因为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句“被父皇打了三十大板”上,萧承是定远侯府养尊处优的小侯爷,而宫里的刑罚又是严格按照军营里的规矩来的,三十大板,他怎么受的住。 “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陆诗瑶急声道。 楚怀玉见她一脸急色,心里窃喜地笑了笑,面上却满是阴郁。 “不太好,虽然只挨了三十棍,可东吾卫当时锁了承表哥的穴道,他根本就没办法用内功护体,所以仗刑结束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站不起来了,若非五哥扶着,只怕他当场就晕过去了。” 陆诗瑶闻言一动,心里愈发着急了。 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么重的手,而给边关将士送补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错,毕竟萧承也是体恤那些将士们守关的艰辛,单是因为这样就挨了打,从今往后,谁还敢尽忠尽责地为西楚效力? 这是她第二次体会到朝政的可怕,因为这个可怕来自于皇上捉摸不透的心思,当年的顾家都能在皇上的猜忌下满门尽灭,那如今的定远侯府呢,最终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楚怀玉见陆诗瑶神色不安地坐在那儿,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番话,但陆诗瑶根本就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想着萧承的伤势。 一顿饭结束后,她与九皇子在八宝斋门口道了别,随后吩咐司九载她去定远侯府。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萧承,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司九一路上都在提点她,所说最多的也无非是候府的境况。 “长公主寡居多年,平日里是位极其严厉的人,许是侯爷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毕竟侯爷当年故去的时候,公子才年仅五岁,孤儿寡母的,日子难免会难过一些,当时朝中有不少大臣都说定远侯府的荣耀不过是昙花一现,随着侯爷的死也便彻底结束了,许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公主这些年对公子的教导十分严格。” “端看小侯爷如今的纨绔性子,想来长公主对他的教导也不会严格到哪儿去。”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道。 第188章 干嘛生气 司九抿唇,“小姐与公子相识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公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诗瑶说不上话了,她对萧承谈不上很了解,但也谈不上有多了解,人都是复杂的,就如同她,同样不也保留了最隐秘的一面不让人知道? 马车途径稻香铺的时候,陆诗瑶下去买了一些糕点,另外还给萧承捎带了几包大补之药,她也不知道长公主究竟喜欢什么,唯有这些东西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 定远侯府座落在城东,但并不在东巷府,听闻当年皇上赏赐定远侯宅子的时候,定远侯特意选了一处远离高官之地的宅院,清幽僻静,摆明了不与朝中大臣们同流合污的心思,这一点颇为大臣们所不耻。 陆诗瑶下去后,方走到石阶下便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什么人?”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公子的贵客,还不速速退下!” 锦七正好从里面出来,瞧见陆诗瑶,厉声斥退了守卫。 他常侍公子左右,所以府里的下人们多半都是认识他的,只是今日突然因为一位姑娘而斥责他们,难免惹人好奇。 两个守卫彼此对视一眼,忙给陆诗瑶让了行。 锦七接过去司九手里的东西,默不作声地引着陆诗瑶进去。 定远侯府的内景同她想象中有很大不同,原以为它和郡王府一样定也是奢华无比的,没想到却清幽内敛的很,府内并没有多少侍奉的下人,不过园林却修建的极为雅致。 锦七本来打算带着陆诗瑶径直去龙渊小筑见公子的,不想经过荷塘时,却意外碰上了在凉亭内喂鱼的长公主。 “往常这个时辰,长公主应该在佛堂诵经才是,今日怎么出来了?”锦七紧张道。 不为别的,他就是担心长公主会为难陆诗瑶,毕竟这二十年来鲜少有人踏足过定远侯府,女子也就仅有陆诗瑶一个了。 陆诗瑶面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然已经遇上了,那她身为晚辈,理当前去拜见,故而落落大方地走进了凉亭内。 “小女陆诗瑶,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是位贤淑温雅的妇人,她同宫里那些娘娘们不一样,明明年纪相差不多,但并不过分保养自己的肌肤,反而任其自然老去,加之衣着也素雅的很,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极是和善。 瞧见陆诗瑶,长公主脸上浮起一抹意外,不过转瞬即逝。 “免礼吧,府里突然来了女客,倒让我这个老人家突然有些不习惯。” 陆诗瑶回笑道:“是小女冒昧造访,还望长公主不要见怪才是。” “你倒是个知书达礼的好丫头,常听我儿提起你,今日一见,陆小姐确实与常人不同。”长公主和善笑道。 陆诗瑶心中却更觉不好意思了,“长公主谬赞……” 她与萧承也不过是合作了几次罢了,他老在长公主面前提起她做什么,本来她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来应对长公主的疑问呢,没想到长公主早就从萧承口中将她了解的一清二楚,所有的准备倒是全都白费了。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瞬,随后又看了眼后面抱着礼品的锦七,眸子更弯了。 “陆小姐是来探望我儿的?” 陆诗瑶轻轻点头,“听闻小侯爷受伤了,小女与他相识一场,自当前来探望。” 长公主听见这话,倏而笑了,“外人常说我儿风流成性,这些年只知寻花问柳,可如今挨了打,前来探望的女子也唯有陆小姐一人罢了。” “许是旁人都不知道消息吧。”陆诗瑶汗颜道。 她可没觉得萧承风流成性,认识他这么久,他身边的女人,她也只见过那飘香楼的仙仙姑娘而已。 之后的谈话就同萧承没什么关系了,长公主一会儿问她家中二老的近况,一会儿又向她打听同胞兄弟姐妹们有几个,陆诗瑶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猜不透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把她的情况打听的这么清楚,好像要替她做媒似的,连她的生辰八字都问走了。 陆诗瑶攥了攥手,渐渐有些坐不下去了。 长公主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吩咐锦七带她去龙渊小筑。 行去的路上,陆诗瑶还在埋怨司九告诉她的情报有误。 “司九说长公主寡言少语,从不喜与外人来往的,可到了她面前,我反而觉得自己倒是变成那个寡言少语的人了。” 锦七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陆小姐,这也不能怪司九,有一点他倒是忘记提醒您了,长公主这些年对我们公子虽然严厉,不过但凡公子喜欢的人,长公主也一定会喜欢,所以她对您才没什么敌意,若是换作旁人,只怕连一记正眼都懒得看。” 但凡公子喜欢的人,长公主也一定会喜欢…… 陆诗瑶被这话弄得满心不自在,心口闷闷的,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着,但也并不难过,反而是有些……窃喜。 到龙渊小筑后,锦七引她径直去了萧承的房间,他的贴身婢女蓝烟正在灶房里煎药。 入门后,陆诗瑶瞬间被一股浓郁的药味包围,可见萧承的伤势一点都不轻。 他在内侧的床上趴着,脸色极不好,许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气息,她还未行至跟前,他便幽幽睁开了眼睛。 陆诗瑶迎上他的视线,心口猛地一滞。 “你、你怎么样?” “你不是都要走了吗,为何还来这儿看我?”萧承故作从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陆诗瑶却不管不顾地行至床前,软声道:“我知道事先没有跟你说回江南的事,是我不对,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瞒着你,再说、再说今日若不是见到了九皇子,你受伤的事情不同样也瞒着我吗?” 萧承挑眉笑道:“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诗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总之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他可以生气,她就不行,再说他那气性来的也确实莫名其妙了些,本就是一件小事,她回趟江南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干嘛这么生气啊? 萧承见陆诗瑶不说话,心里越发气闷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人的心情会莫名其妙地变的暴躁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理由生她的气,可他就是觉得郁闷,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第189章 后悔至极 他们一起筹谋了那么多事,在这世上,萧承自认找不出第二个同他这般默契的女人了,可是她却连回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选择跟他说,他不信她对自己的心意会一无所知,可她却不说,是不是在她心里,他根本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萧承的眸子更阴郁了。 适逢蓝烟端着药进来,人还未走到床前,便被萧承厉声斥退了。 “端出去,我不喝。” 蓝烟步子一顿,着急道:“公子,不喝药怎能行,您身上的伤势本就重,大夫说若是不好好休养,必然会落下什么隐疾,您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否则夫人就要急死了!” 萧承目色阴鸷地瞪她,“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退下!” 蓝烟实在是怕了他的威压,自然不敢再上前,只好恳求似的看向陆诗瑶。 陆诗瑶默叹一气,接过蓝烟手里的药便踱步行至床前。 “好了,不要再怄气了,生气事小,生病事大,我向小侯爷道歉还不成吗?从今往后,我保证无论什么事都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说与不说,与我何干,陆小姐,我们之间有关系吗?”萧承不客气地打断她。 只是他这话委实说的有些过分了,饶是陆诗瑶脾气再好,此刻也难免有些撑不住。 “既然小侯爷都这么说了,那倒是小女自作多情了,小女今日确实是不该来这儿的,是我逾越了规矩,望小侯爷莫怪,至于这药,小侯爷喝与不喝,又与小女何干,终归身子是您自己的,另外,小女明日便要启程回江南了,未免小侯爷再生气,小女特意提前同您说一声,不过您身子不好,便无需特意相送了,小女还要回去整理东西,便不叨扰小侯爷养病了,告辞。” 话音刚落,她放下药便走。 萧承薄唇一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皓腕。 “陆诗瑶,我让你走了吗?” “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放开……”陆诗瑶拧眉瞪他。 萧承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理智的人,说白了便是自私,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设想做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哪怕遇到再棘手的情况,他也能应对自如。 可是当他遇到陆诗瑶之后,一切都变了,在他眼里,她和这世上的千万女子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失控的女人。 她总跟他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她知不知道,如果他当真在意那些狗屁的世俗规矩的话,她早就是他的怀中之物了! “我便是同你授受有亲了,你又当如何?” 陆诗瑶红着眼瞪他,“萧承,你别太过分!” 萧承冷笑,“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觉得我就是对你太好太纵容了,才会让你忘了什么是体统规矩,我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而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富家小姐罢了,还是嫁过人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蓝烟见他不管不顾地对陆诗瑶说出这番话,心里暗道不妙,饶是她一个奴婢,都觉得这话委实过分了。 陆小姐确实是嫁过人没错,可人家毕竟帮过公子,公子怎能说出这种话来羞辱陆小姐? “陆小姐,您千万不要把我们公子的话放在心上,他今日才受了刑罚,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口无遮拦的,你千万别计较……” “我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和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一般计较呢?” 陆诗瑶目色冷淡地看向萧承,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小侯爷说的对,我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商女罢了,根本就没资格在小侯爷面前任性胡来,先前若有言行失当之处,还请小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从今往后,小女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逾越半分,至于别的什么事,小女也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过,所以小侯爷尽请放心。” 萧承看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特意来看他,说明是担心他,他心里该是开心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脑子地说出那番话…… “瑶儿,我……” 他有些急切地想去抓她的手,但却被她主动避开了。 指尖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抓住,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上终究有些事情是他无能为力的,而她,偏偏还是被他一手推开的。 “时辰不早了,小侯爷早点休息吧,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陆诗瑶握紧双手,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抖。 萧承知道自己让她伤心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心里甚至有一种直觉,或许她这一走,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没机会在一起了…… 蓝烟站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公子,陆小姐特意来看您,还给您和夫人带了好些补品,您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说出那种话啊,如今把人气走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他要是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不会任由陆诗瑶从他面前离开了。 萧承心中苦涩地闭上眼,“蓝烟,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蓝烟也知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对陆小姐说出那番话,只怕他心里也是后悔至极,只是公子素来便是一个骄傲的人,做不来拉下脸向人道歉的事,偏偏陆小姐又是个倔强的人,他们两个人可怎么办啊…… 蓝烟摇头叹了口气,无奈转身退下了。 候府外,司九见陆诗瑶进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面上还带着一脸的冷意,心里直觉不妙。 “陆小姐,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公子现在如何了?” “他死了!” 陆诗瑶没好气道,敢对她说出那种话,萧承在她心里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他! 可司九却被她这话吓得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往府里冲。 陆诗瑶见状,无奈拉住他。 “我骗你的,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只要按时喝药,好好静养几天便没事了。” “陆小姐所言是真?这次确定不是在欺骗属下?”司九不确定道。 第190章 痴心一片 陆诗瑶抿唇,“我骗你做什么,你家公子的身体如何,你还不清楚?不过挨了三十棍而已,怎么可能会丧命。” “那小姐方才还那般生气……” 司九说着说着,脑袋猛地一激灵,似是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诗瑶的脸。 “陆小姐,您莫不是、莫不是同我家公子吵架了?” “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陆诗瑶不想跟他说太多,没好气地上了马车。 司九在她这儿碰了一鼻子灰,摸摸头,只得乖乖闭上嘴赶着马车回城西别院了。 刚到院子里,陆诗瑶耳边又传来了陆清霜的破骂声,她这两日的闹腾就没间断过,陆诗瑶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今天她心情不好,这会儿再听见陆清霜的骂声,心里便愈发烦闷。 “司九,想办法把她的嘴堵上,我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司九颔首低眉,“属下明白。” 陆诗瑶头疼地捏捏眉心,踱步准备进房。 哪想到司九打开关着陆清霜的房门后,一时不防,竟然让陆清霜跑了出来。 她就像个疯子似的跌跌撞撞地跑到陆诗瑶面前,随后当场向她跪下了。 “堂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带我回江南,我不想和叶轻流退婚……” “不回江南,难不成你还打算待在这儿嫁给秦臻当小妾不成?陆清霜,你别傻了,秦臻对我都是一心一意的利用,更何况是对你?他为什么同你在一起,难道你心里就一点都不明白吗?”陆诗瑶冷着眼看她。 可陆清霜却剧烈地摇着头,泪水糊满了一张脸。 “他对我和对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说过日后一定会娶我的,绝不食言!堂姐,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因为你从小到大样样都比我强,所以如今看见自己曾经最深爱的男人爱上了我,你心里不服气,所以才要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也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诗瑶眉峰一挑,有些好笑似的看着她。 “你心里当真是这种想法?” “不然呢,难道我还说错了吗?陆诗瑶,你已经压了我十几年,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痛苦!江南人人都说陆家大小姐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而我呢?不管我有多努力,他们所有人眼里就是看不到我,就连我爹都说我没用!若不是如此,我又岂会背着你们和世子殿下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一开始爱上的人就是我!可正因为你我身份不同,就因为这该死的身份,最后他还是弃我娶你了,陆诗瑶,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恨!” 若不是她声泪俱下地说出这番话,陆诗瑶怕是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过分”,她强压着陆清霜? 呵,原来在陆清霜心里,她竟然就只是一个这样的人吗? “陆清霜,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的,你是二叔的亲生女儿,也是这同族之中与我关系最亲的妹妹,所以我事事都想着你,若是得了什么名贵精奇的首饰,我最先想的便是送给你,去赴宴的时候,我也总想着带上你,为的就是让江南所有人都知道,陆家不单单只有我这一个小姐而已,我的妹妹同样优秀!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诚心换来的竟是你如此背叛,如今你还敢大言不惭地站在我面前说我对不起你,陆清霜,你倒是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好说说,我陆诗瑶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 “你就是对不住我,你那些所谓的对我的好,其实都不过是你的施舍罢了!你给我珠宝首饰,还有那些名贵的绫罗绸缎,还不是你把自己不要的东西扔给我的!还说什么带我去赴宴,其实不过是为了让我衬托你这朵鲜花有多娇艳罢了!陆诗瑶,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和你一起出去的时候,看着那些人对你讨好奉承的样子,心里都恶心地忍不住想吐?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占了一个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吗?我告诉你,陆家的掌家人若不是你爹的话,这世上根本就没人会高看你半分!” 陆清霜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她的脸继续骂。 “我和世子殿下是真心相爱的,但就因为你才是陆家的大小姐,他顾及到所谓的身份才娶了你,可他心里根本就不爱你!你已经毁了我一次了,就不能放过我吗,是不是要把我活活逼死才会满意啊!” 陆诗瑶敛容迎上陆清霜愤怒的视线,眉峰一挑,嘴中长长舒出一口气。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毁了你的一生,好,如今我不阻拦你了,不是要去找世子殿下吗?你现在就去,我绝不拦着,如果能说动秦臻娶你过门,我一定亲自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但是,陆清霜,你给我记住了,如若秦臻反悔,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我一定会让它们变成事实,我陆诗瑶,这辈子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前世成亲三年,她太了解秦臻的性子了,女人对他而言只有利用,跟他谈感情?未免也太天真了。 或许他年轻时候确实有过感情,但那也是对杜青萝才有的情感,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也早已消耗殆尽了。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付出惨痛的代价才看清秦臻的真面目,陆清霜以为她又会比她好到哪儿去? 愚蠢的家伙,既然一心求死,那她便不拦着了,她倒要看看,处在漩涡中心的秦臻究竟会不会真的娶陆清霜进门。 陆清霜见陆诗瑶松口,还以为是自己骂醒她了,扭头就往外面跑。 她要去找世子殿下,她对殿下痴心一片,什么事都可以为他做,殿下绝对会娶她的,这是他一早就答应过她的事啊,怎么可能会食言! 只要不回江南,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好,她陆清霜一辈子清清白白,决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受尽世人的耻笑! 一路跑到郡王府门口时,陆清霜已是气喘吁吁,浑身上下几乎生不出半点力气了。 适逢郡王府的马车缓缓从街口驶来,陆清霜见状,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其拦下了。 “殿下,我来找你了殿下,你快出来看看我啊!陆诗瑶答应我,她不会再阻拦我们了,她还说过,只要殿下肯娶我,她还会为我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殿下,你开不开心?这下没有任何人会阻拦我们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第191章 突然反悔 “是吗?” 车厢内蓦地传出一阵讥讽的笑声,语调十分尖锐。 陆清霜听见这声音,脊背一震,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下一瞬,车夫掀起了车帘,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从马车内缓缓走下来,红唇粉面,柳眉含春,恰是杜青萝。 陆清霜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不悦道:“怎么是你,殿下呢,我要见殿下!” “世子殿下说了,你害得他在锦官城丢尽脸面,所以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见到你,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滚回江南去,否则,别怪他对你不客气!”杜青萝斥声道。 陆清霜却摇着头,心里根本就不相信她这话是真的。 “你少在这儿糊弄我,殿下说他在这世上最爱的女人就是我,今生今世绝对不会辜负我,我知道你心里嫉妒,所以才会代替世子殿下对我说出这番话,我告诉你,等我见到殿下后,一定会在他面前狠狠告你一状!” “陆清霜,你贱不贱啊,瞒着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面偷情,如今还敢跑到别人家门口求着人家娶你过门,怎么,你在这世上没有男人要了?你要是真怕自己嫁不出去,就告诉我啊,我们郡王府多的是下人,你一个下贱的商女和他们还真是门当户对呢!我告诉你,想进我们郡王府的大门,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有我在,这辈子绝不可能让你过门!”杜青萝毫不客气地骂道。 陆清霜被她气的脸色铁青,胸脯一鼓,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你害怕我从世子殿下那儿抢走本属于你的恩宠,所以你才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进门,可你不要忘了,这郡王府的一家之主乃是世子殿下,他想娶谁,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你身为他的世子妃,不想着为他广纳妾室,早早为郡王府开枝散叶也就罢了,如今还敢阻拦我,你这女人的心肠怎么就如此恶毒!”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告诉你,凭你这下贱的出身也敢妄想嫁进我们郡王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杜青萝气上心头,忍不住出手推了她一把。 陆清霜本也想还回去,可眸光一闪,眼见一道丰神如玉的身影自街口缓缓向这边走来,她心念一动,顺势便跌坐到了地上,紧接着捂住嘴凄凄哀哀地抽泣起来。 “世子妃,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所以我也从来不敢妄想其他,只要能让我见殿下一面,我心里就很满足了,为什么连这一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呢?你想让我滚,我滚就是了,为何还要动手,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死,好,那小女今日便如你所愿,只求世子妃不要降罪于陆家的其他人!” 话音一落,她又蓦地从地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对面的石墙上撞去。 杜青萝反应不及,根本就没料到陆清霜竟然会做出这种过激的行为,一时间大惊失色,当场便愣在那儿了。 晃神间,她只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急风一般从眼前掠过,飞快拦下了一心求死的陆清霜。 陆清霜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抬起头,看见秦臻那张清隽的容颜,立时张着嘴大哭起来。 “殿下,霜儿总算是见到您了!” 她旁若无人地抱住秦臻,像是在故意气杜青萝似的,一张小脸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世子妃说您不愿意见霜儿,霜儿不信,没想到世子妃竟会对霜儿动手,殿下,霜儿知道自己不好,先前让殿下丢了颜面,世子妃容不下我也是应该的,只是霜儿对殿下痴心一片,若是没有殿下,霜儿简直是要活不下去了……” 杜青萝见她如此冤枉自己,心里气的牙痒痒,铁青着脸上前理论。 “殿下,您不要听这个贱人胡说,我不过是随口骂了她几句而已,哪里想过逼她去死,她先前把咱们郡王府害的那么惨,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两日,没想到今天又来了,若是让街上的百姓看见您与她纠缠不清,只怕流言蜚语又要起来了,所以妾身才会急着轰她离开的,没想到她却在殿下面前颠倒是非黑白,分明是在挑拨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您万万不能信啊!” 陆清霜薄唇一抿,红着眼睛不甘示弱地看向秦臻。 “殿下,您是了解霜儿的性子的,霜儿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如今又岂会冤枉世子妃呢,霜儿也是太想您了才会出来见您,求您……” 她话还没说完,秦臻便一脸冷漠地将她推开了。 “霜儿,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忙,我们之间的事,往后再说。” 陆清霜闻言,整个人顿时僵住。 杜青萝显然也没料到秦臻竟然会如此对待陆清霜,待反应过来后,嘴角倏而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和秦臻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秦臻的性子的,往往他主动推开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便意味着他不再需要这个女人了,所以才会厌恶到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而陆清霜显然还没有明白秦臻的心思,胡搅蛮缠地不肯走。 “殿下,您知不知道我今日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见您的,陆诗瑶说会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殿下愿意娶我进门,她不但会给我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就连我和叶轻流的婚事,她也一定会妥善帮我解决了!我今日来,就是想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殿下,你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开心吗,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了!” “陆诗瑶当真是这样说的?”秦臻眯眼问她。 陆清霜连连点头,“我之前一直被关在别院里,若非她松口,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又岂会放我出来,殿下,反正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跟我回江南好不好,我爹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秦臻闻言,冷嗤一声,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可是,我现在突然反悔了。” 陆清霜愕然愣住,“殿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青萝站在她身后得意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没听见殿下说他反悔了吗?反悔的意思就是不想娶你了,你这个蠢货……” “你给我闭嘴!”陆清霜声音尖锐地打断她,而后看向秦臻,“殿下,她说的根本就不是实情对不对?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深,你怎么可能会不娶我呢,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第192章 与我何干 “我是答应过你,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秦臻是个要面子的人,从小到大都习惯性的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认定是自己错了。 “陆清霜,在江南的时候我确实是喜欢你,但我也说了,我是郡王府的世子,我这样的身份,决不允许自己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侧妃,所以我才娶你堂姐进门了,再说你那时候尚有婚约在身,我也不想让外人说我强抢了别人的未婚妻,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顺利和叶轻流解除了婚约,随后再娶你进门,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粗心大意地让叶轻流发现我们之间的事,害的我和整个郡王府成为满城百姓的笑柄,如今你居然还有脸让我娶你,娶你做什么,让我被世人嘲笑一辈子吗!” “不、不是这样的,”陆清霜摇摇头,流着泪同他解释,“世子殿下,你相信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我可以不要什么礼数,你就偷偷摸摸地将我娶进府不就行了吗?别人不会发现的……” 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哭的好不可怜。 “殿下,我求你了,不要放弃我好不好,如果离开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霜儿求求你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秦臻的心在这一刻闪过了一丝不忍,可一想到郡王府的名声和三皇子先前的提醒,他又不得不狠下心肠,动作强硬地将手抽了回来。 “陆清霜,你走吧,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你我情非泛泛,这辈子绝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郡王府。 陆清霜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顾一切地想追上他,但却被杜青萝身边的桂嬷嬷拦住了。 “陆小姐,老奴劝你还是速速离开吧,否则就别怪老奴对您不客气了。” 陆清霜咬着牙冲桂嬷嬷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郡王府的一条老狗罢了,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滚开,我要进去见世子殿下!” 桂嬷嬷沉笑一声,不客气地将陆清霜甩到了地上。 “陆小姐见识浅薄,老奴不同你一般计较,再不济,老奴终究还是郡王府世子妃身边的一等嬷嬷,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来的,陆小姐,世子殿下方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如今闹到今天这般田地,可都要怪你和你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堂姐,世子殿下对你们已经很宽容了,奉劝陆小姐还是赶紧离开吧,再敢得寸进尺,惹得世子殿下怪罪下来,老奴只怕你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陆清霜屈辱地坐在地上,她的手被一颗尖锐的石子刺破了,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溢出来,疼得她眼泪不住往下落,可此刻最疼的还是她的心,因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和世子殿下之间竟会是这般结果。 他不要她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全都变成了一纸空谈,说什么今生今世一定会娶她进门,假的,全都是假的! 陆清霜抬眸望向郡王府高高的门楣,突然张嘴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酸涩。 “你们给我记住,我陆清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日在这里所受到的屈辱,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杜青萝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扭着细腰趾高气扬地回府了。 而桂嬷嬷则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清霜一眼,留意到她眼底浓烈的恨意后,脊背一震,慌忙跟上杜青萝。 “世子妃,老奴看那个女人绝非是什么善茬,未免日后夜长梦多,由着她生出什么乱子来,倒不如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给了结了……” 杜青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 “嬷嬷,你老糊涂了吗?殿下虽然不愿意娶陆清霜进门,可陆清霜她爹对殿下还有重用,倘若让她爹知道咱们私自动手把陆清霜给杀了,这不是凭白给殿下添麻烦吗!” 桂嬷嬷却不放心道:“可是陆清霜方才也说了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世子妃是没有瞧见她当时的眼神,心里只怕是恨极了您和殿下,老奴也是担心她日后会对您和殿下不利。”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罢了,我就不信她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在陆家待了这么多年,连个陆诗瑶都比不上,她还能成什么事儿?” 杜青萝不以为然地讥讽一声,随后又拧眉看向桂嬷嬷。 “嬷嬷,您今日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经过事儿,今天怎么反倒让一个臭丫头给唬住了?” 桂嬷嬷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着那陆清霜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陆清霜并未在郡王府门前停留多久便走了,秦臻都不要她了,她还苦苦等在这儿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般结果还真让陆诗瑶猜中了,呵,枉她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秦臻,不想到头来却连陆诗瑶都比不上,亏她先前还在陆诗瑶面前百般炫耀,可如今的她却比陆诗瑶更可怜。 她仰天苦笑一声,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城西别院。 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陆诗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棵柿子树下喝茶。 白露眼尖地看见她,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 “哟,二小姐回来了。” 陆清霜佯装没有听出她语调里的讽刺,脊背挺直地走到了陆诗瑶面前。 “我知道你一直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如你所愿,我被秦臻抛弃了,他不要我了,你心里满意了吧!” “他要不要你,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罢了,和他的前程比起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是。”陆诗瑶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 陆清霜却愤愤反驳道:“你懂什么,他以前、以前是真的爱过我的!只是我们之间身份悬殊太大,所以才被迫分开了而已,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如今的我又岂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全都是被你害的!” 第193章 可我不行 陆诗瑶实在是搞不懂秦臻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对不起陆清霜的人明明是秦臻,可怎么到头来反倒像是她亏欠了陆清霜似的。 “陆清霜,够脑子的话你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你扪心自问,你之所以没能嫁给秦臻,当真是因为我吗?他若真心娶你,便不会在意什么身份悬殊,他是郡王府的世子,想娶谁不想娶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别的不说,就说他那世子妃杜青萝,杜家在朝堂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名门高户,杜青萝与秦臻就更算不上是门当户对,可结果他还不是让杜青萝当了正妃?就因为杜青萝是他青梅竹马的绮念,所以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娶她,但你我就不同了,即便你我身份互换,你最后的结果也并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他若对你无心,不管你付出多少感情都没用。” “假的假的假的,你们说的通通都是假的,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陆清霜抓狂地大喊大叫。 陆诗瑶懒得再跟她废话,她自己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旁人便是跟她说再多都没用。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若是够聪明,当该懂得迷途知返的道理,还有,我们明日动身回江南,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劝你最好有所准备,不要试图逃跑,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话落,她便端着茶杯进屋了。 陆清霜手脚冰凉,恼羞成怒地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陆诗瑶,你好狠毒的心!” 陆诗瑶闻言,淡然一笑,并未搭理她。 狠毒吗?没错,确实狠毒,可是比起秦臻和陆清霜前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又哪里算得上狠毒了? 不要觉得自己有多无辜,她爹娘比他们更无辜,可前世不还是遭了他们的算计活活冤死了?所以陆清霜有什么资格喊屈,这一切的一切,本来就是她应该承受的! 陆清霜见陆诗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越发地气急败坏了,可事到如今,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就算陆诗瑶会私心偏袒她,叶轻流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所以这门婚事,退定了! ………… 夜半时分,陆诗瑶被一阵咳嗽声吵醒了,她起初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因为那声音听的并不真切,似梦似幻。 可是当她睁开眼后,却发现那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重了,这才陡然惊觉那根本就不是梦。 咳嗽声是从房外传进来的,像是谁生病了。 她拧着眉起身下床,打开门,却见萧承孤身一人在院子里站着,脸色苍白,衣衫单薄,身子轻轻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跌倒。 陆诗瑶见状,眼睛猛地一眯,反手便将房门关上了。 萧承瞧着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苦笑一声,只道自己终究还是伤透了她的心,否则她绝对不会任由他拖着一副病躯在院子里吹冷风的。 一阵幽风袭来,他又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了两手,垂下眸有些无助地看着自己冻的发凉的脚尖。 而就在这时候,已经关上的房门又突然被陆诗瑶打开,只见她抱着一床绵软的云锦被子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二话不说便将他裹进了被子里。 “瑶儿……” 萧承喉中生涩,刚唤了一声便被她打住了。 “不要跟我说话,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一顿。” 萧承被她逗笑了,眯眼道:“你不会的,因为你舍不得让我疼。” 陆诗瑶轻嗤,“小侯爷的感觉未免太良好了,你怎么样与我何干,我想今天在定远侯府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小女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么,也请小侯爷不要误会,从今往后,小女绝不会再逾越半分规矩,更不会在小侯爷面前不知好歹,你……” “我错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轻轻柔柔地启唇。 “瑶儿,我知道错了……” 陆诗瑶恍然愣住,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在向她道歉,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会低下头来向她道歉。 “你不用这样,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本就是对的,虽然语气是重了些,不过却也提醒了我,小侯爷,如若我们之前没有合作过,可能我偶然有一天在街上遇见你的时候,两条腿都会害怕的直发抖,这是天生来自于对上位者的恐惧,只是因为你一直以来的纵容让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今日你提醒了我,倒也让我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己来,我想我们还是回到以前的同盟关系比较好,除了彼此所谋之事,别的再无干系,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好。” 萧承闻言,目中一痛,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一如从前?” 陆诗瑶犹豫着启唇,“我、我可以……” “可我不行!” 萧承突然激动地大吼一声,吓得她两手一抖,连裹在他身上的被子也掉了。 她皱着眉想弯腰捡起来,萧承却蛮横地抓着她的手逼她直视自己。 “瑶儿,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相信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么久以来,我对你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你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我知道我今天说了那些让你伤心的话,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后我后悔的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你不能把那些话当真,那都是我的无心之言,因为在我心里,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简短的四个字,如今他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以前不说,是担心会吓到她,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因为再不表明心意的话,她就要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世上找到一个可以让他真心相对的女人,如果就这样任由她从自己指尖溜走,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儿,他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了陆诗瑶,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一般,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想松开。 “瑶儿,你不会明白我现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向你说出这番话的,以前,我觉得感情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因为它抵不过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它甚至只是一个筹码,可是当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这么多年都惦念着父亲的死而无可自拔时,我才发现能拥有一份珍贵的感情是这般幸福的一件事,因为我也希望,在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生生世世都记得我、牵挂我。” 第194章 绝不放过 陆诗瑶心念微动,眸子渐渐软了下来。 “小侯爷,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放,如果我放手了,你一定会再次转身离我而去!瑶儿,我了解你的性子,谁若是对不起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你对秦臻如此,对我也一定是一样的……” 萧承固执地抱着她不肯放。 陆诗瑶拿他简直没办法,靠在他胸前轻轻叹气。 “小侯爷,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你就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好了,总之我就是不放,”萧承跟她耍起了无赖,可怜巴巴地摸她的头,“瑶儿,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陆诗瑶果断出声。 萧承目光一亮,垂下头惊喜地看着她,“你、你说真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陆诗瑶抬眸反问他,不过话锋却紧接着一转。 “只是,请恕小女不能接受小侯爷的感情,即便我可以不顾及身份之别,可小女终究是嫁过人的,以候府的门楣,又如何能接受我这样的女人进门?” 萧承皱皱眉,语气坚定道:“旁人怎么想,你不必管,反正娶你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只要我不介意就足够了。” “可是我会介意。” 陆诗瑶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前世被秦臻伤害的够深了,她知道萧承是个好男人,可正因为他足够的好,她才更没办法接受他,因为她不忍心让他陪自己一起忍受世间的流言蜚语,这是比刀剑更锋利的东西,足能将他们的血肉碾成粉末。 “我和秦臻成亲不过半年便和离了,此番若不是玩弄了一些计谋,我根本就不可能顺利离开郡王府,但即便如此,这城内依旧有人说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哪怕做错事的人是秦臻,他们对我依旧是不宽容的,所以可想而知,如果我和小侯爷在一起了,他们又会说出多少更难听的话来。” 萧承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说:“这些东西你不必管,我会妥善处理好,让你高高兴兴地嫁进我萧家的大门,如今我只问你,到底要不要我萧承这个人?你若是不要,那你现在就回房去,让我在这儿冻死病死,我也不用你再管半分!” 陆诗瑶闻言气结,“你这哪里是在过问我的意思,分明是在威胁我,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 “我给了你选择的,瑶儿,你若当真对我无心,方才就不会拿着被子出来,所以在你心里,其实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萧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吹得陆诗瑶心里发痒。 “答应我,好不好?不要考虑往后的事情,这人世间所有复杂之事,我都会帮你一一化解了,如今我只求你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陆诗瑶红着脸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萧承却死活不肯,摆明要逼着她点头。 陆诗瑶抬眸看他,“萧承,你为什么喜欢我?和秦臻一样,也是喜欢我陆家的钱吗?” “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 萧承被她这话逗笑了,眸子弯弯地望着她。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喜欢你,或许,是在我们密林初见的时候,你奋不顾身地将我推开,一个人迎上那山贼挥下来的刀锋,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 陆诗瑶皱皱眉,凝声道:“但你以后或许还会遇到第二个愿意拿命保护你的女人。” 萧承捏着她的脸笑了,“可她们都不是你,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陆诗瑶摇头。 萧承望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如果早知道我有朝一日会爱上你,当初在江南比武招亲时,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将你从秦臻手里抢过来,明明我都赢了他了,可是到最后,我怎么就偏偏把你输给他了呢……” 这话说的陆诗瑶心尖一颤,泪水蓦地从眸中落了下来。 萧承被她吓到了,有些急促地握起袖子帮她擦眼泪。 “瑶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提起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心就疼的受不了。” “萧承,你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陆诗瑶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落。 如果当年她能听从父亲的教导嫁给从比武招亲中胜出的人,或许此后根本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她和萧承会是这世上人人称羡的夫妻,可是造化弄人,偏偏是她一手将自己和爹娘送进了地狱! 如今重来一世,她还能弥补当年的过错和遗憾吗?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萧承主动向她表明了心意,其实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觉呢?只是她顾虑太多,只怕会伤害他。 可如若依旧唯唯诺诺地活着,那如今的她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告诫过自己一定要精彩活一次的,怎么到了这一刻,又突然退缩了呢? 陆诗瑶,勇敢一点,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只在意你心里真正的感觉就足够了,上一世你已经辜负了自己,这一世,你不能再辜负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了! 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随后抬起头,目色定定地看向萧承。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在一起试试……” 萧承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整个人立时愣住了,待回过神后,又迫不及待地将她一把拉入了怀中。 “宝贝,你说错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尝试,既然决定在一起了,便是一辈子的事,你要记住,从你陆诗瑶点头的这一刻起,我萧承是绝对不可能再放过你了。” 陆诗瑶笑而不语,由着他在自己面前骄横。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和萧承在一起,前世的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而她因为秦臻的缘故,甚至还骂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小侯爷,毕竟萧承与秦臻分处在不同的阵营中,平日里也没少算计过秦臻,所以她讨厌萧承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195章 相思之苦 可重来一世,却让她明白这世上之人都是复杂的,谁善谁恶,单凭肉眼和别人的几句话,又怎能妄自下定论? 且不说别人,单说她自己,在这条复仇之路上,何尝没有连累过无辜之人,在他们眼中,她同样算不得什么好人。 但是这一刻,她想放肆一把,既然老天让她和萧承相遇了,就必定是有安排的,前世的她已经做错了选择,如今,一切也该回归到正确的道路上了…… 两人在院子里抱了一会儿,身上越来越冷,陆诗瑶担心萧承的伤势,不忍他在这儿受冻,执意将他拉进屋。 “去我床上躺着。” 萧承眉峰一挑,故意同她打趣,“小娘子不用这般心急吧?等我们成亲之后,我自不会冷落你的。” 陆诗瑶却没好气地将被子盖到了他身上。 “明知道夜里清冷,还穿的这么少,我看你就是故意玩了一出苦肉计来让我心疼的。” “我家小娘子就是聪明,一猜就中。”萧承笑着捏她的脸。 陆诗瑶却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拍开,“又没个正形了,还不赶紧躺好,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怎么办?” “放心,我身子素来强硬,哪可能随随便便就染上了风寒。”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未免她担心,萧承还是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 床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甚是暖和,细细一闻,鼻尖又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似是海棠花的味道,只是这床有些小,躺下他之后,便难再躺下第二个人了。 “这夜还长呢,你不如也上来吧,我们两个人挤挤便睡了。” “我不困,你睡吧,我坐在这儿看着你。” 陆诗瑶搬了一个板凳坐下来,转念想起什么,又抬眸问他。 “你来的时候吃过药了吗?还有身上的伤药,有没有换新的?” 萧承抿着薄唇摇头,“你都走了,我哪还有心情管自己的事儿,药放凉之后便让蓝烟端下去了,至于身上的药,这伤在那种部位,蓝烟也不好意思给我换。” “你们偌大一个郡王府,难道就只有蓝烟一个下人吗?” 陆诗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后从凳子上站起来。 “在这儿乖乖躺着,我去叫司九过来给你换药。” 萧承拧眉,“不用了吧,反正伤口也没有裂开,再说我可是他们的主子,被他们看到那种地方,往后让我在他们面前怎么做人?” “原来小侯爷也会在意自己的面子啊,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放荡不羁之人呢,先前在我面前不是挺不正经的吗?”陆诗瑶眯眼笑道。 萧承撇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岂能相提并论,总之我就是不让司九给我换,你若是真的担心我,不如你给我换药?” “下流!”陆诗瑶斜眼瞪他。 萧承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下流的,反正我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坦诚相见的,你如今就当提前习惯了还不好吗?” 陆诗瑶简直没耳听他说那些不要脸的话,闷头便跑了出去。 他不要司九过来,她偏要找司九,换个药而已,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关键时候,他倒是扭捏起来了。 司九一直都没睡,从萧承来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只是公子有心向陆小姐道歉,他自然不可能跑出去坏了公子的好事。 直到听见陆小姐接受了公子的心意,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只道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不然往后只怕要被公子折腾死。 陆诗瑶前来叫他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坐起,随后跟着陆诗瑶去了她的房间。 萧承见她还真把司九喊来了,气闷地趴在床上哼了一声。 “我都说了没什么大碍,你偏要叫人,莫不是诚心想让我丢脸?” “少废话,乖乖躺着让司九给你换药,若是在我这儿出了什么差池,让我怎么向长公主交代?” 陆诗瑶没好气地斥了一声,把药递给司九后便背过了身。 司九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行至床前。 “公子,那属下就开始了,您忍着些。” “就你话多!”萧承斜着眼冲他冷哼,而后扭过头不再看他。 司九心想自己在屋里好好躺着准备睡觉,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偏偏就摊上这种事儿了。 不过心里虽觉得委屈,手上却一点都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萧承的衣服解开后,眼见他受伤部位的棉布已经渗出了血,心知伤口一定是裂开了,偏偏还在陆小姐面前硬撑着,让他心里好一阵无奈。 司九慢慢将萧承身上的旧棉布解开,随后抹了药,再重新用布包好,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半点都不含糊的。 只是等他起身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紧张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毕竟躺在这儿的是自家公子,他也担心若是动作重了会被公子怪罪。 陆诗瑶听见他起身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怎么样,伤口可严重?” 司九摇头,“没什么大碍,小姐不必忧心。” “这就好,我只怕他的伤口会裂开,那样就麻烦了。”陆诗瑶长长松了一口气。 司九侧目看萧承一眼,见他明显是嫌自己待在这儿碍事,十分识相地退下了。 陆诗瑶关上门,重新搬着板凳坐下来,帮萧承把被子盖好。 “已经三更天了,你再睡会儿,等天一亮,我便让司九送你回去。” “你不睡?”萧承挑眉问她。 陆诗瑶摇头,“我睡不着……” “既是睡不着,那我便同你说说话吧,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要走了,临至年关,我只怕都见不到你了。”萧承幽幽叹了口气。 陆诗瑶听见这语调,不免好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用这么感伤吧?” “你懂什么,世上还有比我更惨的男人吗?好不容易才让你接受了我的心意,你就要走了,独留我在这锦官城中尝尽相思之苦,不若你将我也塞进你的行李中带走算了。”萧承撇嘴道。 陆诗瑶还是难得看见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摇摇头,语调却凝重起来。 “我倒是真想将你也带回去,只是你若走了,朝中事宜怎么办?五皇子离了你不行,再说你才因为给边关将士们送过冬补给的事挨了打,皇上的眼睛怕是正盯着你呢!你在这时候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皇上的猜忌,唯有待在上京,他才会放心,而你也是安全的。 更何况,那些过冬补给的钱财是从陆家钱庄取走的,三皇子既然敢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想来是已经猜到我和你的关系了,趁着这时候,我离开锦官城,正好也可以让他暂时放下对陆家和我的防备之心。” 第196章 后患无穷 “你以为自己离开锦官城便可高枕无忧了?”萧承挑眉握住她的手,“瑶儿,你太不了解他们西楚家的男人了,三皇子既然已经盯上了你们陆家,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让你们好过。” “那就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能除掉我们陆家了。”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道。 萧承却笑不出来,她从未涉足过朝堂,根本就不知道朝政的凶险,三皇子那个人睚眦必报,和秦臻是一路性子,他们之前那般折腾三皇子,三皇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单从之前的刺杀便可看出端倪来。 所以她此番回江南,一路上只怕不会太平。 不过就像她说的,三皇子又能有多大的本事除掉她和陆家?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受到一星半点的损伤。 ………… 翌日一早,天刚亮,司九便赶着马车送萧承回候府了。 陆诗瑶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同他道别,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 若是萧承昨夜不来,甚至没有向她表明心意,她可能头也不回地就离开锦官城了,如今却让她带着这么大的绮念回去,还真挺不舍的…… 但好在日后终归还是会回来的,心愿未了,她怎么可能会由着自己的仇人们在锦官城安稳度日呢?如今的她终究还是太弱小了,秦臻有三皇子做靠山,很难将他和郡王府除去。 但她也绝不可能会就此放弃,终有一天,当自己变的足够强大时,她一定会达成心中所愿。 朝阳初升,一应东西全部装上车后,陆诗瑶一行人便动身出城了。 陆清霜哭着喊着不肯走,陆诗瑶哪可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用棉布堵住她的嘴后,便直接让司九将她拖上了马车。 叶轻流骑着马面无表情地在旁边跟着,他对陆清霜本就没有感情,如今又经历了那种事,对她自是连一点悲天悯人的同情心都没有了。 陆清霜值得同情吗?一点也不,因为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而她甚至觉得错不在自己,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心软。 早上出城的百姓并不多,至于马车就更少了,所以当他们这几辆马车行至城门口时,自然是引起了外人的注意。 驻守城门的士兵挺身将车子拦下,看过司九递出来的通商文谍,又仔细盘查了车子上的货物,随后才放行。 陆诗瑶奇怪道:“先前在锦官城住了这么久,也从不知道出城居然还要被严查,难道是近来出了什么事?” 司九拧眉道:“属下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例行询问吧,小姐不必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陆诗瑶心里却总觉得不太安定。 既是例行盘问,又为何单单只查了他们的车队,其他出城的百姓却一概不问呢? 她自是猜不到,在他们离开之后,城门下便有一人急匆匆地奔走在长街上,从城门口直到城东的三皇子别院,这一路上是片刻都不敢歇息。 也幸亏三皇子被皇上罚了禁闭,如今正在别院休养。 这人怕招人耳目,悄无声息地从别院后门溜了进去,见到楚怀瑾之后,毕恭毕敬地向其跪下了。 “启禀三皇子,叶家三公子和陆家两位小姐的车队已经离开锦官城了。” 楚怀瑾闻言,目中立时浮起一抹狠色。 “好,这一次,我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过除掉陆诗瑶的念头,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上次刺杀失败后,城西别院的防卫便加强了,若没有万全的计划,很难对陆诗瑶下手。 直到近两日得知她要回江南,楚怀瑾才重新有了计划。 陆家对夺嫡而言有多重要,他清楚,老五更清楚,如今他急需银子应急,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老五得到陆家这个强大助力,既然陆家不能为他所用,那他自然也不可能让老五得到! 只要陆诗瑶死了,陆家便不会归顺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再说这个女人的心思深,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倒不如早早除去,也省得后患无穷。 锦官城距离江南近一千里,坐马车少说也得走大半个月的路程,而途中会经过凤雪坞,这是距离锦官城最近的一家驿站,相隔五十里,算算他们的行程,傍晚之前定能赶到凤雪坞。 他已经在那儿设下重重埋伏,今天晚上,定要送陆诗瑶上西天! ……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天,冬至准备了不少干粮,毕竟这沿行一路上也不是能时时见到客栈,未免小姐饿着,她把吃食准备的十分丰盛,糕点馒头和烧饼,应有尽有。 陆清霜折腾到中午就累了,恳求似的让陆诗瑶把她嘴里的棉布拿出来,陆诗瑶自是同意了,只要她不闹腾,其他一切都好说。 吃完糕点喝了水,陆清霜便带着满身的疲惫睡下了。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怎么逃,再说身上又没银两,她又能逃到哪儿去,更何况世子殿下也不要她了。 一时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挖空了心思对一个人好,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的冷漠以对,他不要她了,还把话说的那般决绝,甚至根本没有设想过她回到江南后的处境会有多艰难,呵,真是可悲啊,这便是她看上的男人…… 陆清霜捂住脸,闷声落下两滴泪,滑落到掌心后又被她紧紧攥住了,并未让任何人看见。 临至黄昏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最近的驿站――凤雪坞。 眼见天色已晚,不适宜继续赶路,叶轻流便提议在驿站整顿休息,待明日再出发。 陆诗瑶毫无异议,至于陆清霜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 下马后,叶轻流和司九先行进去,驿站里面虽然亮着烛火,却极是冷清,大堂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账台后面站着一个面容粗糙的掌柜,另有两个小二在一旁打扫。 见他们进来,掌柜的顿时眼前一亮。 “哟,几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 叶轻流抬眸朝楼上看了一眼,见上面有三间屋子亮着光,心知住店的人不多,便阔气的把剩下的空房全要了,毕竟他们人多。 点完客房,叶轻流又看看账台上挂着的招牌菜,拧眉道:“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什么特色吃食?” 第197章 戛然而止 “那就看客官想吃什么了,别看我们这驿站小,但这儿可是方圆二十里唯一的一家驿站了,平日里走南闯北的客人多,所以我们每天都会准备各色菜式,不过我们这儿的招牌还当属阳春面和羊肉包子!”掌柜的笑道。 叶轻流倒是没回话,而是扭头问陆诗瑶的意思。 “你想吃什么?” 陆诗瑶抿唇,“我晚上吃的不多,就一碗面吧,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叶轻流想了想,跟掌柜的点了十碗面和三屉羊肉包子,赶了一天的路,他早饿的不行了。 陆清霜见叶轻流直接把自己忽略了,咬咬唇,心里老大不舒服。 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没资格跟他置气,谁让她对不起他在先呢,这都是她该受的,只是她终究见不得他对陆诗瑶好。 凭什么陆诗瑶一生下来就要什么有什么,她抢走了所有的荣耀和别人的关心,而她陆清霜呢,哪怕是费尽了心思,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这让她怎能甘心! 尤其是当她一想到回到江南后,叶轻流便会去陆家退婚,她就更觉得头疼了。 如若叶轻流说出实情,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名声被毁尚且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承受爹娘的怒火,这些年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而是当成了他们攀亲附贵的工具,想当初她结识秦臻的时候,爹娘高兴的险些将她捧到天上,他们皆以为自己要当郡王府世子爷的岳父岳母了,那几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谁知秦臻最后要娶的人却是陆诗瑶,只因她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大小姐! 可是爹有私心,不忍白白放弃秦臻这个贵人,事后经过她多番试探,得知秦臻娶陆诗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得到陆家的钱财时,爹自此便动了歪心思,让她从中做结撺掇秦臻和爹坐到一条船上去。 秦臻想要陆家的钱,而爹却想要陆家的掌家之权,甚至一跃挤进朝堂,毕竟他这些年已经被大伯压制的够憋屈了,所以在察觉到秦臻的心思之后,爹才会与他不谋而合。 但是如今,若是爹知道秦臻不要她了,只怕会恨不得杀了她。 惹恼父亲的下场是她万万不能承受的,所以她才会这般抗拒回江南,因为她根本就不敢让家人知道她偷跑到锦官城都做了什么…… 一想到父亲那张震怒的脸,陆清霜就害怕的浑身颤抖,看向叶轻流的目光便愈发炙热起来。 趁面和包子还未端上来,陆清霜鼓足勇气慢慢走到叶轻流面前,旁若无人地开口。 “轻流,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毕竟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叶轻流端坐在凳子上不看她,语调极是清冷。 陆清霜难堪地瞥了陆诗瑶一眼,咬唇道:“可是有些话,我不想让别人听见,求求你了,就这一次好不好?” 叶轻流喟叹一气,在她紧张的注视下默不作声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先她一步走了出去。 陆清霜心中大喜,连忙跟上。 驿站右侧便是马厩,他们的马车都停在那儿,一个小二正忙活着给马喂草料。 叶轻流目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在马厩前停下,随后转身看向陆清霜。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陆清霜咬咬唇,猝不及防地向他跪下了。 叶轻流目色微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不,我不起,除非你答应我不把那件事情告诉我爹娘,你随便找个理由退婚,只求你不要将我和世子殿下偷情的事说出去,好不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加倍报答你的!”陆清霜凄声恳求他。 叶轻流闻言,倏地笑了,“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既然这般在乎自己的颜面,当初又为何要做下那种丑事?陆清霜,你与秦臻苟合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可有在乎过我的脸面?如今你们所有的丑事都被我揭穿了,你还敢来我面前恳求我不要把那件事情说出去,那你告诉我,除此之外,我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顺利退婚?以你爹娘的性子,他们又能让我轻易退婚吗?” 陆清霜听见这话,知道他是不会答应自己了,心中越发着急,不管不顾地冲他咚咚磕了两记响头。 “叶轻流,我求求你了,就答应我这一回吧,你的大恩大德,我陆清霜一辈子都不会忘!” “你没必要这样。” 叶轻流拧眉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滋味儿。 跟着师父学武的时候,他立志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一生以锄强扶弱为己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能逼得一个弱女子下跪磕头…… 罢了,继续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陆清霜都做到这般地步了,他若依旧铁石心肠,难不成真要将她活活逼死才行吗?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叶轻流幽幽叹气。 陆清霜的戛然而止,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答应。 “你、你真的答应我了?!” “我说出去的话,绝不反悔。”叶轻流凝声开口,随后皱眉,“你还不快起来?” 陆清霜得到他的保证,自是心满意足了,慌忙从地上站起来。 叶轻流烦闷地吐了口气,扭过头不再看她。 恰好大堂内传出了小二上菜的声音,他定定神,拔腿便朝大堂走,陆清霜怕黑,小跑着慌忙跟上。 甫到大堂门口,小二正巧把几碗阳春面端上桌。 司九在旁站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那小二右手虎口处的一道伤疤,又仔细看看他那只手,眼睛蓦地一眯。 “几位客官,阳春面都上齐了,你们请慢用。” 叶轻流闻到面的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了,摸摸干瘪的肚子,兀自走过来坐下。 陆诗瑶的视线在他和陆清霜身上来回扫过,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他们都说了什么,嘴上却未询问半句,端过一碗面后,又扭头看向司九。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就是就是,司九兄,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今天晚上得多吃点儿,在我们面前就别拘谨了,大家都是江湖人,没那么多规矩!” 叶轻流附和着吞了一口面。 第198章 夜长梦多 司九面无表情道:“叶公子,这面有毒。” “什么?!” 叶轻流脊背一僵,已经入口的面被他吓得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站在账台后面算账的掌柜动作一顿,目中悄然闪过一抹异色,随后笑了。 “客官真是说笑了,这面怎么可能会有毒呢?我们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驿站,有些话可千万不能胡说。” 司九仔细留意着他说话的神态,沉默一瞬,跟着笑了。 “掌柜的不要见怪,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叶轻流见他这么说,拍着胸脯长长松了一口气。 “司九兄,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面当真有毒呢!下次可千万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都把面生咽下去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一定死缠着你。” 司九淡然一笑,并未回话。 陆诗瑶却盯着桌子上的面沉思起来。 司九跟着她的时日也不短了,他的性子她最清楚,他从不与人开玩笑,更何况他素来注重尊卑规矩,又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的和叶轻流开玩笑? 突然这般,究竟是何故? 正想着,小二又端了三屉羊肉包子上来。 羊肉太羴,陆诗瑶素来不喜,自是没有拿,而叶轻流只顾着吃面了,只有司九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只包子,掰开后,放在鼻尖闻了闻,像是在品味什么似的,就是不动口。 小二闪着眸子笑道:“客官,这肉馅是今天早上拌的,新鲜着呢,您尽管放心吃!” 司九转眸看他,“肉馅确实新鲜,不过这包子能不能吃,那就不一定了。” 小二眯眼,“客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说我们这面有毒,现在又阴阳怪气地说包子不能吃,我看您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我倒想问问你,掺在这里面的蒙汗药又是怎么回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还是到今天才知道,凤雪坞居然变成了一家黑店!” 司九沉喝一声,随后扔了包子,凌空一掌将小二打飞了。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以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诗瑶面色一变,忙拉着冬至和白露从凳子上站起来。 而叶轻流还端着面在那儿傻坐着。 被打飞的小二面色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当场喷出一滩血。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从楼上袭来,大堂的门瞬间从里面关上了,紧接着有十几道黑影齐刷刷地从上面飞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清霜吓得大叫一声,随后便晕过去了。 而那掌柜的则冷笑着从账台后面走出来。 “原本打算给你们一个舒服的死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你们上路,没想到你这护卫竟然这般警觉,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想杀我们,总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司九沉应一声,软剑瞬间从腰间抽出来。 叶轻流到这一刻终于醒过神来,大呵一声扔了碗,随后护在陆诗瑶和两个丫头面前。 只听得一声令下,那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向他们奔来,目中带着狠决的杀意。 司九和叶轻流配合默契,以陆诗瑶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些黑衣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行至跟前后便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个阵法,无论他们怎么打,竟未能伤及这些人半分。 叶轻流着急大喊,“不行啊,这样打下去,没把他们打死,我们自己倒先累死了!司九兄,你见多识广,倒是快想一个破阵的法子啊!” 司九没有搭话,面上却同样急的满头大汗,他自然也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其实若单论武功的话,这些死士根本就不是他和叶轻流的对手,可一旦混入阵法之中,就好像在他们面前隔开了一道屏障,无论怎么打,手里的剑就是刺不中人。 恍惚间,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今早送公子回候府时,公子对他说过的话。 “此番回江南,途中必定不会太安全,你多加防范。” 司九知道他是担心陆小姐的安危,思及之前的刺杀,多少有些不放心。 “属下与郡王府和三皇子身边的人都交过手,他们的武功并不高,只是阵法有些厉害,那夜将属下缠斗的精疲力尽,若非公子及时赶到,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只是属下学识浅薄,对阵法知之不多,如若再碰上同样的情形,只怕会护不住陆小姐。” “所以啊,平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都给我读到哪儿去了?”萧承斜眼瞥他,继而又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是万变不离其宗,你只需记住,再复杂的阵法都是以太极八卦图为本的,生门在北,一个阵法最薄弱的地方便是北门,只需专攻这一处,阵法自然不攻自破。” 生门在北,生门在北…… 司九默默念着这四个字,目光一定,突然挥剑刺向最北边的那个人,混在阵法中的十几个死士瞬间飞了出去,随后便逃了。 掌柜的见状,心知计划要败露,拔腿就跑。 司九哪肯给他机会,软剑自手中飞出,嗖的一声便刺进了他的胸膛。 叶轻流不悦道:“你怎么把人杀了,倒是留个活口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啊?” 司九抿唇,“没必要。” 幕后主使终归在秦世子和三皇子这两个人之中。 陆诗瑶显然也猜出来了,凛凛神,凝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收拾一下速速离开吧,以免夜长梦多。” “说的也是!”叶轻流赞同地点点头,随后一脸好奇地看向司九,“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驿站有问题的?” 司九知无不言,“那小二手上有很多茧子,不是干活造成的,而是常年练武所致,和叶公子生茧的部位是一样的。” 叶轻流走到那吐血而死的小二身边看了一眼,发现他们长茧子的地方还真是一模一样,心中极为钦佩。 “司九兄,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习惯了,毕竟我的任务就是保护陆小姐的周全。”司九客气道。 叶轻流却不同他客气,一口一个“司九兄”的叫着,还向他讨教破阵的法子,一时间倒是同他好的像亲兄弟一样。 随行的下人们从马厩内拉出马车,将行李重新装上车后,很快便动身继续赶路了。 第199章 怀恨在心 陆清霜被吓得不清,直到安稳醒过来,她都不敢回想驿站内那一幕,更没有问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这一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不过司九和叶轻流沿行都仔细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就怕再突然生出什么岔子来,也不知是那幕后主使还没收到刺杀失败的消息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之后倒是未再动手。 车队晃晃悠悠地走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抵达了江南梧州。 陆诗瑶提前给家中寄了信,说他们不日将回家,但只字没有提她与秦臻和离的事,所以陆家二老一直都以为此番是她和秦臻一起回来的。 哪想到马车停下后,从里面下来的却只有陆诗瑶一人。 陆夫人起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毕竟自陆诗瑶嫁人之后,她们母女二人便未再见过面了,每月也只能以家书聊表自己的惦念之心。 故而这会儿见到陆诗瑶,陆夫人心中自是欢喜,抱着陆诗瑶哭了许久。 “娘的乖女儿,去上京还未满一年,你竟是瘦了这么多,娘就知道,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定是要受苦的……” “娘,瑶儿哪里瘦了,我一日三餐吃的极是丰盛,女儿反倒还觉得自己胖了呢!”陆诗瑶心中宽慰道。 在郡王府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毕竟府里的主子们也分三六,九等,妾室和世子妃的份例不一样,再加上平日里的开支也大,自然没法和陆家相比。 不过她与秦臻和离之后,言行都不受管束,手里又有不少钱,日子当然是一下子好过起来了,就连冬至都说她如今比起在郡王府的时候富态了不少,偏娘还一个劲儿地说她瘦,难不成真要她吃成一个大胖子,娘才会高兴? 陆自强站在一旁,见自家夫人抱着女儿哭的不成样子,话里话外还在埋怨郡王府的不是,不由得皱眉。 “好了,夫人,瑶儿难得回来一趟,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让外人瞧见了岂不看笑话?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瑶儿只怕也累了,还是先让她进府好好歇歇吧……” 陆夫人经他提醒,似才反应过来似的,忙拉着陆诗瑶进门。 陆诗瑶却还顾及着随行的叶轻流,哪能现在就走,忙顿下步子转过了身,抬眸看向叶轻流。 “叶公子,如今我已经与清霜平安到家,你也可以放心了,还是尽快回叶家吧,免得叶老爷和叶夫人心中着急。” 叶轻流闷声点头,随后客客气气地向陆自强行礼。 “晚辈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访陆伯父。” 陆自强慈眉善目道:“这一路上也多亏轻流照顾瑶儿了。” “应该的,伯父不必见外。” 叶轻流微一颔首,随后意味深长地看陆诗瑶一眼,转身便打马离去了。 他刚一离开,陆诗瑶便让人将陆清霜从马车内请了下来,这一路把陆清霜折腾的不轻,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极是狼狈,两只眼睛发狠地瞪着陆诗瑶,随后头也不回地进府了。 陆夫人被她这副样子惹恼,恨铁不成钢道:“先前她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把你二叔一家都急坏了,派人在城内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甚至连官府都惊动了,若非你及时寄来书信,我们便是想破天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去上京,我看她出去疯玩一圈,这性子是越来越野了,瞧瞧她这一身打扮,哪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见了我和你爹更是连点礼数都没有,真真让人寒心!” “娘,您有自己的女儿孝敬着呢,管她做什么,她也是心情不好才会如此,您别同她一般见识。”陆诗瑶宽慰道。 陆夫人听了这话,不免好笑,“我是长辈,若是同一个晚辈一般计较,岂不有失一家之母的气度?娘也不过是替你二叔心烦罢了,反正那是他自己的女儿,是好是坏,都由你二叔管教着,娘能说什么,走吧,咱们进府,娘让人日日打扫着你原来的闺房,就盼着你哪天回来呢!” 陆诗瑶莞尔一笑,顺从地跟着陆夫人进门。 陆自强却看着随行回来的下人们,心中突然疑惑起来。 即便那秦世子有公务在身,不能陪瑶儿一起回来,少不得也要派王府的下人一路护送,怎么跟着瑶儿回来的全都是他们陆家先前随嫁过去的人? “瑶儿,世子殿下此番怎的没来?”陆自强在后面叫住她。 陆诗瑶步子一顿,心知那事注定是瞒不住的,再说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将爹娘请进前厅,遣退侍奉的下人后,陆诗瑶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她与秦臻和离一事。 陆夫人闻言,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和、和离了?瑶儿,你怎能如此糊涂,你与世子殿下成亲才刚过半年就和离,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取笑你,你还年轻,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陆自强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神色同样难看。 陆诗瑶就知道二老一时半会儿必然是接受不了,抿着薄唇向他们跪下了。 “爹,娘,女儿既是和离,你们就应当清楚错不在女儿身上,如若世子殿下做的只是一件小事,女儿尚且能忍,但他实在太过无情,女儿真的忍不了了,也直到那时,女儿才发现世子殿下从来都没有真心待过我,是我被他的虚伪表象所蒙骗了,未免以后受到更深的伤害,女儿才执意同他和离的,望你们能体谅女儿的一片苦心。” 陆夫人听见这话,扭头看看自家老爷,突然说不出话来。 陆自强沉默许久,伸手将陆诗瑶从地上拉了起来。 “瑶儿,你太任性了,当初郡王府的世子上门提亲时,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且不说咱们与郡王府门不当户不对,你这一路远嫁到锦官城,爹娘心中也不放心。只是你执意要嫁给他,爹自然不能强拦着,我以为你会一生顺遂安稳,与世子殿下相敬如宾,可没想到如今你又一声不吭的同他和离了,可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那世子殿下是什么人,焉能轻易放你离开,若是他对你怀恨在心,日后挟私报复,咱们一个商门之家又哪能对抗的了?” 第200章 被驴踢了 “爹爹放心,女儿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早就将一切后果都考虑清楚了,如今秦臻想报复我,还要先掂量掂量他自己的本事,咱们陆家虽是商户,但顶着财商之首的由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陆诗瑶语气坚定道。 陆自强见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她并未言明和离的原因,不过这个女儿的性子,他向来也是清楚的,瑶儿素来隐忍大度,如今事情已经严重到连她自己都忍不了的地步,可见那世子殿下做出来的事有多过分。 不过夫人还在这儿,他也不想多问,否则若是得知女儿在锦官城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夫人只怕又要抱头痛哭了。 静谧之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等陆诗瑶回头,几道人影便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目光凶狠,面露一脸奸相,看向她的眼神极是不善。 这可是她的好二叔啊,前世与秦臻联合起来害的爹娘锒铛入狱,继而霸占了陆家的家产,怎么,如今她才刚一回来,他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陆诗瑶薄唇一勾,敛容看看他身后站着的陆清霜,瞬间心领神会。 怕是陆清霜一回来就告了她的黑状,所以这一家人才会风风火火地找过来。 陆清霜的亲娘孟氏和她大哥陆一山分别站在两侧,瞧见陆诗瑶淡漠的眼神,孟氏顶着她那张刻薄的脸率先走上前来。 “诗瑶,不是二婶说你,清霜是你的亲堂妹,你在上京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她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这才离家多久,你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天底下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陆清霜站在后面愤恨地瞪了陆诗瑶一眼,但却出乎意料地伸手拉了拉孟氏的衣袖。 “娘,您别说了,不是堂姐的错……” 她不是要帮陆诗瑶说话,只是怕事情闹开了,陆诗瑶会不管不顾地将她在锦官城做的那些事都说出来,到时候她简直没脸活在世上了。 回来这一路上,她苦苦恳求叶轻流许久,才得以让叶轻流答应在退婚时不说出事情的缘由,给她保留了一丝体面,可是她万没想到,自己刚一跑回院子里就被爹娘撞上了。 她这一路上没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狼狈,爹娘便想当然地认为是陆诗瑶欺负了她,二话不说便叫上大哥过来找陆诗瑶算账,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如今她对陆诗瑶简直既恨又怕,恨陆诗瑶这么多年挡了自己的路,又怕陆诗瑶会破罐子破摔地说出她和世子殿下的丑事,让她在一家人面前丢尽脸面。 不过陆诗瑶显然也没想到陆清霜居然会在这时候阻拦孟氏,端看一家人的神色,倒是瞧出了几分端倪,便淡笑着迎上了孟氏的视线。 “二婶,我怎么欺负清霜了,难道我不知道她是我的亲堂妹吗?在锦官城的时候,我对她好的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她了,没想到二婶竟会这般误会我,您倒是问问清霜我究竟有没有欺负她,她是少了一块肉还是断了一条腿,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大家都不好过,不是只有您自己的女儿是心肝宝贝。” 孟氏闻言,眼珠子一瞪,心里愈发气恼了。 “大哥大嫂,你们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一个晚辈应有的态度吗?我知道,她嫁给了郡王府的世子殿下,身份和以前是大不一样了,可我终究还是她二婶,不过随口说了她两句,她倒是不满起来了,难道我还能冤枉她不成,你们看看我们家清霜都瘦成什么样了,这要不是受了欺负,能变成这样吗!” 她说着便将陆清霜一把拉到跟前来,右手在陆清霜后腰处用力一掐,疼得陆清霜当场哀嚎了一声。 孟氏忙扶住她,佯装一脸心疼样。 “清霜啊,娘的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娘看看,身上可别是受了什么伤,你千万不能向娘瞒着知不知道,否则娘怕是要心疼死啊!” 陆清霜心中悲戚,却咬着薄唇摇头。 “娘,我没事儿,就是突然没站稳,扭了下脚而已……” “什么没事儿,你刚一回来的时候我就见你不停摸着自己的后背,肯定是受伤了,乖女儿,你别怕,娘在这儿,绝不可能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说到这儿,她不忿地瞪了陆诗瑶一眼,随后看向身侧的大儿子。 “山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替你妹妹找大夫去!” 陆一山眨眨眼,见他娘一个劲儿地冲自己使眼色,顿时反应过来他娘的意思,忙点着头往外跑。 陆诗瑶启唇笑道:“确实是得找个大夫来为清霜好好看看,若是身子受了什么损伤,我可担待不起,不过寻常大夫可不能找,女儿家的身子哪能随随便便的让人看,若是传扬出去,清霜往后还怎么做人?” 陆清霜听见这话,深知她又在给自己挖陷阱,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若是找一个专诊妇病的大夫来,只需一把脉便可查出她这身子给了别人,到时一切都瞒不住了。 想到这儿,她急忙拉住已经跑到门口的大哥。 “大哥,不用找大夫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许是在锦官城水土不服,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所以才瘦了,在城里的时候,堂姐已经找大夫给我看过了,说我这身子并无什么大碍,回来休养几天便好了,你们真的不用找大夫了!” 孟氏见她一而再地阻拦自己,心里只恨这个女儿不成器,好不容易有了刁难大房的机会,这丫头居然敢坏他们的事儿,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清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娘……”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陆自明沉声打断了。 “行了,清霜既然都说了没事,还过问那么多做什么,一回到家就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男人看事情终究要比女人通透一些,陆清霜突然间一反常态,还几番维护陆诗瑶,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被陆诗瑶抓住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在维护陆诗瑶,而是担心陆诗瑶会把她的把柄说出来。 想到这儿,他敛起眉峰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诗瑶一眼。 “如今已经临近年关,瑶儿不在京中陪世子殿下一起过年,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201章 惯会伪装 “世子殿下身边有的是佳人陪伴,哪轮得到我,思来想去,我便想着不如回来陪陪爹娘,毕竟我心里有好多话都想跟他们说,不过先前能如愿嫁给世子殿下,还要多亏了二叔,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决不能伤害我们一家人的感情,不是吗?”陆诗瑶意有所指道。 陆自明喉中一顿,心知她说的是什么,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半分。 当年送亲的时候,是他和一山去的,秦臻来陆家提亲时,说的是要娶陆诗瑶为世子妃,但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凭陆诗瑶的出身,是绝不可能当世子妃的,不过是为了迷惑大哥大嫂才会给陆诗瑶一个好名分罢了。 但花轿一抬进锦官城,他们便把八抬大轿换成了两人抬的小轿子,即便陆诗瑶再不愿意,可木已成舟,她又能如何? 加上世子殿下那时候又花言巧语地哄着她,所幸最后是将她糊弄过去了。 而他和一山回来之后,对陆诗瑶变成妾室的事只字不提,他也算准了陆诗瑶绝对不会主动向大哥大嫂说起此事,毕竟这丫头一向孝顺,她绝对不会让大哥大嫂伤心的。 如今这丫头阴阳怪气地暗指他的不是,真以为能吓住他不成? 他就不信,她一个晚辈还敢指责他这个二叔。 陆诗瑶看着陆自明得意的嘴脸,恨意止不住地从心底涌上来,但面上却极力隐忍着没有表现出半分,她知道陆自明是个精明的人,如若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不对劲便会被他看出破绽,所以她是不会让陆自明提前有所防备的。 陆自强看看自己的二弟,再看看陆诗瑶的神色,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事情瞒着自己,这是一个商人应有的敏锐和警觉,容不得他放松。 “既然清霜的身子只是一点小事,那就别在这儿闹了,两个丫头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才回来,都累的不行了,还是先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大哥说的是,本来就不过是件小事,是我们太斤斤计较了,瑶儿也别介意,我和你二婶都是关心则乱。”陆自明凝声道。 陆诗瑶淡笑,“二叔言重了,瑶儿岂会责怪您和二婶。” 毕竟,这根本就不是一记小小的责怪便能解决的问题啊,他们一家人都藏着什么心思,真以为她到现在还半点不清楚吗? 孟氏见陆自明突然对老大一家妥协了,心里百般不乐意,张着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陆自明哪肯给她机会,当机立断地把她拉走了。 陆一山和陆清霜见状,慌忙跟上。 他们一家人离开后,陆自强敛容看向陆诗瑶,目色深沉。 “瑶儿,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问你。” 陆夫人不等陆诗瑶应声便不悦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日再说?瑶儿才刚回来,这会儿还累着呢,你就不能让咱们的宝贝女儿好好歇歇吗?老二一家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跑过来闹,若不是瑶儿及时把家书寄回来,他们怕是还满天下地找女儿呢,不过消瘦了一些,就说咱们瑶儿欺负了他们女儿,我还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瘦了呢!” “夫人,你就少说两句吧,二弟一家还没走远呢,被他们听见了又要来闹一场……”陆自强拧眉道。 陆夫人却根本就不带怕的,挺着胸脯说:“闹就闹,谁怕谁啊!总之我告诉你,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宝贝女儿,我就瑶儿这么一个闺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跟他们拼命!” “娘,您都说到哪儿去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在您面前站着吗?” 陆诗瑶握紧陆夫人的手,心中却深为感动。 这便是她的爹娘,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为她着想的爹娘,她执意嫁给秦臻的时候,他们即便心中再不同意,还是随了她的愿,如今她和离了,他们非但不怪她,反而心疼她在郡王府所受的委屈,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做的不好,因为她总是让他们挂念,但从今往后,她绝不会再让他们担心了…… 陆诗瑶后来还是乖乖跟着陆自强去了书房,她心里也很清楚父亲会问什么,从小到大,时时照顾她的人虽是娘,但最了解她的人却是父亲。 他们父女俩之间有许许多多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是娘不知道的,而她心里也很清楚,在锦官城发生的那些事根本就瞒不过爹的眼睛。 所以当父亲问起她与秦臻和离的缘由时,她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秦臻在三皇子面前污蔑我是当朝五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目的就是为了替他自己脱罪,而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丝毫不曾在意过我的死活,从那一刻起,女儿才明白,在秦臻心里,我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如若不和离,终有一日一定会死在他手里,女儿自己丧了命倒是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爹娘和整个陆家决不能毁于瑶儿之手。” 陆自强闻言,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秦世子怎能凭空污蔑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他难道就不怕被世人耻笑?!” 陆诗瑶闻言,眸子眯了眯,抿着薄唇没说话,眼底却露出几分讥讽来。 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他的世子妃可是杜青萝啊,秦臻怎么可能会舍得让杜青萝受苦…… 陆自强注意到她的神色,再想想方才在前厅时她和老二之间涌动的暗流,直觉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瑶儿,你和你二叔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爹怎么会这么问?”陆诗瑶意外道。 难不成是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来试探她? 陆自强凝眉,“爹经商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更何况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你觉得有什么事能瞒住我?我知你二叔的性子是怪异了些,不过他到底是咱们陆家的人,这些年所做之事也是一心一意地为了陆家着想,你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怨上你二叔。” 陆诗瑶听见这话,嘴角的讥笑立时更深了。 二叔这些年在陆家惯会伪装,把爹蒙蔽的不轻,不然之前她出嫁的时候,爹也不可能同意让二叔和陆一山去送她。 第202章 淋漓尽致 而前世二叔能伪造证据将爹娘送进大牢,所依仗的不就是爹对他毫无防备之心吗,否则他最后又岂会如愿以偿,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害他们最深的人,偏偏是身边最亲近之人。 不过爹如今既然问起了,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同爹说一下,好让他有所警觉,免得真被二叔那张伪善的面孔给骗了。 想到这儿,陆诗瑶下意识地攥紧双手,眸中屈辱地挤出两行泪来。 “爹可知,女儿在郡王府是何身份?” 陆自强奇怪道:“不是世子妃吗?” “女儿也希望自己是世子妃,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女儿嫁到锦官城之后,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贵妾罢了,而真正成为世子妃的,却是秦臻青梅竹马的有情人……”陆诗瑶泪眼婆娑地哭道。 陆自强脊背一震,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当初秦世子来家中提亲时,明明说过一定会娶你为世子妃的,那聘书上也写的一清二楚!” 陆诗瑶凄声笑道:“女儿何曾想过,自己这样的出身,最后竟然会沦落到给别人当妾室的地步,花轿还没抬进郡王府时,女儿就察觉出不对了,只是二叔一直宽慰我说秦臻在锦官城行风低调,婚事不想大操大办,所以只好暂时委屈我坐着小轿子从侧门进去,哪曾想风光热闹的正门口,秦臻却引着别的女人拜堂成亲了……” 陆自强愣在那儿,怎么都不敢相信她说的居然是事实。 他的女儿,被他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在她大婚当日却被自己心爱的人如此羞辱,而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毫不知情! “瑶儿,爹不知道,你二叔回来之后,说你嫁的很开心,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我和你娘便以为你是真的开心,没想到、没想到却是这样……” 陆自强望着她,目中浮起一抹强烈的悔意和痛心。 若早知道秦臻会如此负心待她,当初不管她如何恳求,他都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秦臻究竟将他陆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还有老二,为什么回来之后对瑶儿在上京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是他碍于郡王府的威严不敢提起,还是他觉得无所谓? “瑶儿,你二叔他……” “爹,二叔究竟在想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如今女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二叔当初并未受到秦臻的逼迫,他是主动将女儿哄骗进郡王府的!”陆诗瑶沉声说道。 陆自强十指一缩,再也没办法强装镇定了。 既没有受郡王府的压迫,那便是有意折辱他的女儿了,老二啊老二,你到底是何居心,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 彼时的陆自明哪里知晓大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从前厅回去之后,他便气闷地坐在桌前一声不吭。 孟氏心里憋着火,恨铁不成钢地把怒气全发泄到了陆清霜身上。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费心费力地帮你算账,你倒好,一心一意地向着陆诗瑶那个小贱货,她在锦官城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会帮她说话,干脆把我活活气死算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娘,她能给我灌什么汤,我没病就是没病,您把大夫找来,反而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又要被大伯指责咱们的不是了!”陆清霜烦闷道。 “死丫头,老娘不过是随口说了你几句,你倒是横起来了,我看你出去厮混一圈真是长胆子了!” 孟氏揪着她的耳朵不松,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老娘这些年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容易吗我,临老就指望着你嫁个好人家给我长长脸,那算命的还说你是个富贵命,我呸!你看看你,从头到脚哪有一点儿像做贵人的样子!偷摸跑出去也就算了,被陆诗瑶那个小贱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死丫头!” “既然嫌我没用,那你当年干脆就不要把我生下来啊,反正你们心里只有大哥!”陆清霜委屈地嚷嚷起来。 从小到大,她不知挨了多少打骂,琴棋书画不精通,会被娘打,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回去,也会被娘打,而在他们心里,唯一在乎的也不过是她将来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罢了! 爹在四大财商之家经过几番权衡,最终选中了叶轻流,就因为他是将来最有可能接管掌家之权的人,若非她后来遇上秦世子,爹娘又怎么可能会生出别的心思! 在他们眼里,她这个女儿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知道,你们嫌弃我是个女儿,从小到大都觉得我没用,所以我拼了命地想向你们证明我比大哥聪明比他优秀,可结果呢,你们还是最在意这个儿子!既然如此,那你们当初又把我生下来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痛苦!” “你痛苦?我呸,你倒是说说你哪里苦了!” 孟氏松开她,拍着桌子大吼。 “陆清霜,你给老娘睁眼看看,你那屋里的绫罗绸缎,还有珠宝首饰,有哪一样不是老娘给你置办的?要是没有我们,你能过上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我们在你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思,结果换来的却是你的不领情,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给老娘滚出去,我倒要看看,若是没了我们,你这个死丫头往后还哪来的好日子过!” 她也是气急了,才会不管不顾地说出这种话,若真要将陆清霜赶出去,她还真舍不得,只是这个女儿实在太不懂事了,总要吓吓她,给她些教训尝尝。 而陆清霜看着孟氏铁青的脸色,咬咬唇,还以为她说真的,心里顿时慌了。 她一个人要是能在外面活下去,早在锦官城的时候就从陆诗瑶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又何需等到现在? 可如今她都已经和娘闹开了,若是再服软,岂不显得自己很没有骨气? 陆清霜皱皱眉,犹豫着张嘴,可话还未出口便被陆自明打断了。 “行了,你们母女两个就少说两句,还嫌今儿个受的气不够?” 这话无疑是在给陆清霜台阶下,她撇撇嘴,冷脸坐了下来,把大小姐的脾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203章 已经和离 孟氏看见她这样就来气,只是老爷都发话了,她自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跟着坐了下来。 陆自明的视线在母女俩身上来回扫过,最后定格在陆清霜脸上。 “清霜,你老实告诉爹,你偷偷摸摸地跑到锦官城,是不是去找世子殿下了?” 陆清霜下意识摇头,“没、没有,爹,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去锦官城,只是在家里待的太闷了,就想出去走走,结果我刚出梧州地界,就听说叶家有了四小姐叶倾城的消息,还派叶轻流去上京找她,我寻思着叶轻流一个人过去不会太安全,就跟着他去了锦官城,但是我到了那儿根本就没见到世子殿下,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叶轻流!” 陆自明眼神精湛地盯着她的脸,见她说话时眼神不停躲闪着,便知她是在同自己撒谎。 他养了她十几年,她真以为凭她那点儿功力,什么事儿都瞒得住他? “我和你娘也是近几日才知道叶家收到了他们家老幺的消息,而你既是在外游玩,又岂会那么凑巧地听说此事?” 陆清霜闻言,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也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哼,你只怕是还不清楚叶家将这件事情瞒的有多隐秘!陆清霜,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我面前撒谎,真当你爹是好骗的不成!” 陆自明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耐性彻底被她耗尽。 陆清霜被他吓得两腿发软,当场便跪下了。 “爹,女儿知错!我、我跟您说实话,没错,我确实是去上京找世子殿下了,只是他那世子妃骄横跋扈,根本就不让小女见他,后来我买通了郡王府的一个下人,让他偷偷帮我给世子殿下送信,没成想世子殿下却说锦官城眼线众多,未免被人发现什么,让我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地去找他,否则会给他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女儿怕自己若是胡搅蛮缠的话会惹殿下生气,后来自是没再去找过他……” 她如今对撒谎这种事已经是信手拈来,再说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料定了父亲从别人口中问不出实情。 叶轻流已经答应过她,不会将她与世子殿下苟合的事情说出去,而世子殿下又远在锦官城,爹怎么可能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问他。 至于陆诗瑶,此事事关陆家的颜面,叶轻流都不打算追究了,陆诗瑶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把这件事说出去损害陆家的脸面。 所以她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只要父亲不责罚她,其他一切都好说。 陆自明凝目望着陆清霜的脸,见她畏畏缩缩的不像是在说谎,沉叹一气,而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爹也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你一声不吭的从家里跑出去,可有想过我和你娘有多着急?更何况你还是去找世子殿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要说我陆自明教女无方?世子殿下不见你也是对的,毕竟他身份尊贵,又一心一意地扶持三皇子,在朝中难免会树敌,那些大臣们的眼睛可时时盯着他呢,倘若一步路踏错,便会被他们找到弹劾世子殿下的机会,所以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爹爹说的是,您放心,女儿以后、以后定不会再做出如此出格之举了……” 陆清霜心里惴惴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如若她实话告诉爹爹,世子殿下不要她了,不知道爹爹又会是何反应? 秦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利用了她,占有了她的清白,如今为了他自己的名声,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这些年,她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一想到秦臻当日决绝而去的背影,陆清霜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 陆自明自是没有瞧见,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陆诗瑶身上。 这么久不见,那个大侄女的性子倒是变了许多,以前虽也聪明,但是不够沉稳,素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当初嫁人时,世子殿下来陆家提亲,明明说过要娶陆诗瑶为世子妃,但花轿到了锦官城,她的身份却一落千丈,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而他身为她的亲二叔,在早就知道实情的情况下却一手将她送进了火坑,陆诗瑶岂会不恨他?若非他当时溜得快,只怕陆诗瑶会恨不得拿刀砍死他。 但是今日当着大哥大嫂的面,她却只字不提当初成亲一事,甚至也没有向他发难,着实奇怪的很。 想到这儿,陆自明又拧眉看向陆清霜。 “我问你,在锦官城的时候,你堂姐同世子殿下的关系如何?” 陆清霜心里一咯噔,默默摇头,“我、我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呢,你不是日日跟着你堂姐吗,她平日里和殿下是怎么相处的,你会半点都看不出来?”陆自明凝声道。 陆清霜忍不住皱眉,“爹,我是真的不清楚,因为我到锦官城的时候,陆诗瑶和世子殿下就已经和离了,不然我也不会连见殿下一面都难了!” 这话说的陆自明和孟氏齐齐一惊,全都瞪大了眼睛朝陆清霜看去。 “你说什么,陆诗瑶与世子殿下和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家里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陆清霜眼见这事已经瞒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这么丢人的事情,陆诗瑶怎么可能会跟家里说啊,不过我猜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告诉大伯和大伯母了吧,咱们方才去前厅的时候,你们没发现大伯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吗?” 陆自明仔细想想他大哥当时的神色,还真是不太好。 只是万万没想到,陆诗瑶竟会如此大胆,世子殿下背后靠的可是三皇子,如若三皇子日后登基,世子殿下便是一等一的大功臣,陆诗瑶跟着他,往后自有她的好日子过,如今竟敢和离,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胆气,莫不是连陆家往后的荣光都不在乎了?! 孟氏倒没陆自明这么多想法,她心里只顾着高兴了,之前陆诗瑶嫁人的时候,她还百般不高兴,毕竟那可是锦官城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就连他们这儿的太守大人见了也得毕恭毕敬的行礼寒暄,陆诗瑶一嫁过去,光是身份上就强压了好几头。 没成想这好日子连一年都不到,她竟然就和郡王府撇清一切关系了! “大房得意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是要在他们那个宝贝女儿身上栽个大跟头了,赶明儿我就把这事传扬出去,让满江南的百姓都好好看看,陆家出了名的才女最后落得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咱们费心费力地替她安排一场,她倒好,这么快就和离了,看我这回不让她成为全城百姓的笑柄!” 第204章 小贱蹄子 陆清霜闻言,赶忙阻拦道:“娘,万万不可!此事事关咱们陆家的颜面,陆诗瑶被人耻笑事小,但若是因此而让百姓们以为咱们陆家的女儿都是像她那般不安分的,往后谁还敢娶咱们陆家的女儿,您这不是要耽误女儿的好前程吗?” “旁人如何,与你何干,反正你早就已经与叶家三少爷定亲了,我就不信那叶家还能因为这件事而退婚不成?”孟氏眯眼道。 陆清霜咬咬唇,语调顿时冷下来。 “总之这件事情您就是不准往外传,我不许传。” “死丫头,你倒还教训起老娘来了,真当老娘拿你没法子是不是!我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帮着陆诗瑶说话,怎么,去锦官城溜达一圈,你和她还成亲姐妹了?”孟氏叉着腰瞪她。 陆清霜垂着眸子没说话,两手却紧张地握成了拳。 如若不是心有顾忌,她怎么可能会帮衬陆诗瑶,都怪她方才说话嘴快,怎能没头脑的把陆诗瑶的事告诉爹娘呢,如果让陆诗瑶知道自己在背后阴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心里就更慌了。 这副做贼心虚的神色落进陆自明眼中,自然是别有深意。 “清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陆诗瑶手里?” 陆清霜被他吓的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爹,您、您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是爹察觉到什么了?不可能啊,她只字都没透漏过那事,爹怎么可能会察觉出来…… 陆自明拧眉,“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父亲,从小到大,你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现在若是说了,兴许还有被原谅的机会,如若哪天我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你的丑事,你自己知道下场!” 陆清霜吓得直发抖,但还是咬着牙否认了。 “爹,您想多了,女儿在锦官城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觉得陆诗瑶与世子殿下和离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对咱们陆家有弊无利,难道您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再说了,若是让大伯知道话是从咱们这儿传出去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你当你大伯是什么人,他还敢对咱们滥用私刑不成?你爹在陆家这么些年,对陆家的生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信你大伯会因为这一件小事儿就跟咱们过不去!”孟氏不以为然道。 陆清霜皱皱眉,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了。 娘素来都是看着精明,实则做出来的全是蠢事儿,真不明白爹当年是怎么看上娘的。 陆自明摸摸胡子,心里也在斟酌陆清霜的话。 清霜说的没错,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虽然可以玷污陆诗瑶的名声,但是对陆家无利,而且大哥素来宠爱他那个女儿,倘若知晓是他们在背后耍阴招,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这件事还需要细细筹划一下才行,如何利用此事重创大房一家,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所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让外人看大房一家的笑话,他们二房却先闹出一个大笑话来。 翌日一早,一大家的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朝饭,平日都是分开吃的,如今许是因为陆诗瑶回来的缘故,陆自强特意命人将二房一家都请了过来,桌上饭菜准备的十分丰盛。 孟氏心里憋的慌,她素来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本来昨儿个都想出去把陆诗瑶那点儿丑事传扬的满城皆知了,偏偏自家老爷和陆清霜都拦着。 这会儿见一顿朝饭都准备的如此丰盛,更觉大房一家是在瞎显摆。 神气什么啊,不就是会做点儿买卖挣点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头来还不是被他们那个宝贝女儿泼了一身的脏水? 孟氏撇着嘴喝了口粥,瞧着对面陆自强和陆诗瑶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两眼一眯,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瑶儿可真孝顺,你都不知道当初你嫁人的时候,大哥大嫂都哭成什么样了,我记得大嫂连着一个月都没怎么吃饭,如今你难得回来一趟,可得在家好好住上些时日,别着急回去,想来那世子殿下离了你也照样能过的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陆诗瑶抿唇淡笑,“二婶说的是,郡王府有的是下人,一日三餐自有他们伺候着世子殿下,我当然放心。” “哎哟,就是不知道这世子殿下会不会背着你找别的女人,瑶儿,二婶可跟你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也别嫌二婶说话难听,二婶到底是过来人,可比你了解男人,平日里盯得紧了,他们嫌烦,可若是不盯着吧,他们扭头就出去拈花惹草了,毕竟这家花哪有野花香,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全都一个样。”孟氏笑道。 “是吗?”陆诗瑶挑眉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自明一眼,“难不成二叔也是这样的人?” 孟氏目色一顿,不悦道:“我在同你说世子殿下,你扯到你二叔身上做什么,你二叔和世子殿下岂会一样。” “那二婶的意思是说二叔比世子殿下好的多了?”陆诗瑶轻飘飘地给她挖坑。 这话把孟氏堵的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说是吧,那她得罪的可是上京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若说不是,又显得她是在嫌弃自家老爷似的,总之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不对了。 小贱蹄子,就会给她找事儿!得意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个被人抛弃的下堂妻! “你二叔在我心里自然是极好的,不过那世子殿下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怕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不过女人嫁了人,就得学着安分守己一些,不管自家男人在外如何花天酒地,你心里终得明白他是自己的天,往后一辈子都得靠着他,万一把他惹急了,一封休书扔给你,最后丢人的不还是你自己?” 陆诗瑶见孟氏意有所指,敛容看了眼她身侧默默喝粥的陆清霜,心里已然明白陆清霜已经将自己和秦臻和离的事情说出去了。 既然陆清霜不仁,那就千万别怪她不义了。 “二婶说的是,女孩子家确实得懂得分寸,不过人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明白事理的,打小不都要靠爹娘教吗?不过我觉得男人再如何花天酒地,最可恨的还是在外不知检点的女孩子,有些做爹娘的不教着自家女儿如何学好也就罢了,反而由着她去勾引别人的丈夫,您说像这种女子,是不是……” 第205章 装傻充愣 陆诗瑶话还没说完,身侧的陆清霜突然大叫一声捂住了手。 桌上所有人都齐齐朝她看过去,只见她面色通红,一脸的痛苦之色。 “我刚刚喝粥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粥撒到手背上了,望爹爹和大伯莫怪……” 陆自明看看她的手背,见那儿果然一片红,拧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哪里?” “就是啊霜儿,你这手可金贵的很,若是不小心烫到了手指头,以后还怎么弹琴?”孟氏面上同样是一脸担忧。 陆诗瑶淡淡勾唇一笑,拿起勺子继续喝粥。 孟氏瞧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瑶儿,不是二婶说你,霜儿都被烫到了,你这做堂姐的不关心一下也就算了,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那儿继续喝粥,你这心肠怎么这么冷漠啊你!” 不等陆诗瑶回话,陆夫人便忍不可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女儿烫个手,怎么就像要了她的命似的,她是当朝公主还是天上的仙女啊,凭什么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多大的人了连个勺子都拿不稳,也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平日里是怎么照顾的!” 陆夫人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武夫的女儿,幼年是在边关长大的,小时候也曾学过几招防身的功夫,后来陆自强去边关做买卖,意外遇到几个强盗,还是陆夫人及时出现救了他一命,陆自强对陆夫人一见钟情,之后便不顾族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娶她进门了。 陆夫人心里也清楚这家里看不起她出身的人多的是,所以这些年她已经很努力的做好一个当家主母的典范了,言行举止能端着就端着,也极少像年轻时候那样时不时的爆出几句粗鄙之词,若是照着她以前的性子,此刻怕是早就忍不住掀桌子了。 孟氏的女儿是女儿,难道她的女儿就不是心肝宝贝了,凭什么要被孟氏如此辱骂? 她的女儿如何,她自己会教,还远远轮不到孟氏来管教! “清霜的手是她自己不小心烫伤的,又不是瑶儿弄的,我们瑶儿怎么就不能吃饭了,你这当娘的心里着急,何不尽快派人请大夫过来?孟楚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当着我的面挤兑我女儿,你当我和你大哥都是死人啊!” 孟氏闻言,暴脾气瞬间也涌上来了。 “我挤兑你女儿?我呸,你也不看看你女儿是什么德行!她在锦官城都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若是不知道就问我啊,我告诉你,你这个宝贝女儿她早就……” “够了!还嫌这里不够乱?吵什么!” 陆自强拍案而起,敛容瞪向陆自明。 “老二,把你媳妇儿带回去,一家人好好在这儿吃顿饭都不得清净,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大哥,嘴长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哪管的住,再说你可不能徇私啊,大嫂方才不也说道了几句吗?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而不许百姓点灯吧?”陆自明老神在在地说道。 陆自强被他这般态度气的脸色铁青,原本昨日听瑶儿说了她嫁人那日的情形后,他就对这个二弟颇为怨念,今日更是越发的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看来他以前还真是看错他了! “既是如此,那大家就不如把话敞开了说,你们二房对我有什么不满的,现在就提,不要夹枪带棍的欺负瑶儿,她终究是晚辈,你们这样做,哪有半点长辈该有的样子!” 孟氏回头看看陆自明,见他不说话,胆子便大了起来。 “大哥,您既然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那我们也就不同您客套了,我们也不是非要找茬,你仔细想想,我们平日里做的哪件事儿不是为了陆家着想?如今有人公然给咱们陆家的门面上泼脏,你说我们能坐视不理吗?” “二婶说的极是,这世上什么事都比不过陆家的脸面重要,不过瑶儿怎么觉着二婶今日像是在故意针对我似的?您对我若有什么不满,尽管实话实说,正巧我也有些话想同您说个清楚明白。” 陆诗瑶放下勺子,漫不经心地冲孟氏笑道。 话虽是对孟氏说的,不过眼神却扫向了陆清霜。 陆清霜心里一顿,忽然捂着肚子怪叫起来。 “娘,我、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您能不能陪我回去休息?” 孟氏正说着正事儿呢,哪会现在离开,这个死丫头也真是的,老是在关键时候坏事儿,从锦官城回来之后就变的处处不对劲,到底是怎么了? 左思右想,孟氏终是不肯白白放过这个奚落陆诗瑶的好机会,便随口叫来一个丫鬟,让她送陆清霜回后院休息。 陆清霜见状,心知她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只得落荒而逃,心里却盼着陆诗瑶千万不要把她和世子殿下的事说出来,否则她一定会被爹娘活活打死的! 陆清霜走后,孟氏沉着脸踱步走到陆诗瑶面前,冷冷开口。 “诗瑶,你也别怪二婶多事儿,咱们陆家虽只是个商户,但也不是常人都能比的,咱们位列四大财商之首,可想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原以为你嫁进了郡王府,能凭借着郡王府的威势保住咱们,可没曾想你非但不体谅我们这些人的一番苦心,反而由着性子胡来,可有想过咱们陆家往后该怎么办?” 陆诗瑶笑了笑,故意同她装傻充愣。 “二婶,您在说什么呢,瑶儿实在是不明白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陆家过的好不好,同郡王府又有什么关系?以前便是不依靠郡王府,咱们陆家不也风风雨雨地挺过来了,怎么如今反而还要借着别人的威势给自己谋福了?” 孟氏听见这话,耐心彻底被她耗尽,摆着手说:“行了,你也别在二婶面前装了,你在锦官城都做了什么事儿,我和你二叔早就知道了,可真有你的,这么大的事儿都敢瞒着我们,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第206章 何喜之有 陆夫人闻言,心知瑶儿与秦世子和离的事是瞒不住了,心里不禁开始慌乱起来。 孟楚娴平日里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是不清楚,这些年一直跟她们不对付,如今手里捏着瑶儿的把柄,还不知有多得意。 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的,到时候让瑶儿在江南怎么做人? 陆诗瑶倒没陆夫人那般害怕,始终镇定自若地在凳子上坐着。 她与秦臻是和离,又不是被休了,有什么可耻的,她就不信这天底下连一个明事理的人都没有,就算二婶真把这件事传出去了,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反正陆清霜做出来的事情乃纲常所不容,她倒要看看,二婶到时候还笑不笑的出来。 偏偏两个人之间的气势正剑拔弩张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下人的通禀声。 “老爷,夫人,叶家三少爷来了。” 众人闻言回头,只见叶轻流提着几个锦盒慢悠悠地从外面进来,见他们还在吃饭,面上顿时闪过一抹不自在。 “晚辈冒昧打扰,望陆伯父不要见怪。” 陆自强还没说话,孟氏便笑着迎了过去。 “哎呦,轻流来了,多日不见,你这孩子真是愈发的风流倜傥了!你快坐,我马上让人把霜儿请过来,她刚刚身子不太舒服,要是看见你,肯定立刻就好了!” 陆诗瑶真是折服了孟氏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要是知道叶轻流今日是来干嘛的,不知道她会不会气的拿把扫帚将叶轻流赶出去。 叶轻流尴尬道:“伯母,既然清霜身子不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不用让她特意过来了。” “看看,我们轻流就是知道心疼人,不怪我和你陆伯父这么喜欢你。”孟氏炫耀道。 陆夫人望着叶轻流一表人才的样子,再想想自家女儿那个狼心狗肺的夫君,心中更觉苦涩。 她其实早就预料过瑶儿会有今日,秦臻先前来陆家提亲的时候,她和老爷心中有芥蒂,便在偏院招待了他,而秦臻说话时的语气虽然客气,眼中却毫不掩饰对他们陆家的蔑视。 她和老爷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岂会瞧不出秦臻的心思?单单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就知道瑶儿嫁进郡王府之后必然要吃亏。 只是瑶儿那时候痴迷于他,无论他们如何劝说,瑶儿就是铁了心的要嫁给他。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因为这件事让母女之间生了嫌隙,便是得不偿失,所以最后只得同意了这门亲事,心里只想着秦臻瞧不起他们陆家没关系,只要能一心一意地待瑶儿便够了。 可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年的功夫,他便厌弃了瑶儿,甚至还欺负瑶儿,以致瑶儿最后忍无可忍地同他和离,这可是被她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啊,凭他们陆家的财势,瑶儿本不该受这样的苦的! 如今细细想想,当初就应该咬紧牙关不让她嫁的,无论瑶儿如何哭诉,他们就是不松口,最后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且不说别处,就单论他们梧州都有不少温文尔雅的公子,他们陆家又不贪图什么皇权富贵,瑶儿便是嫁给他们,日子也一定胜过现在十倍百倍。 陆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酸,面前的粥是怎么都喝不下去了。 孟氏瞧见陆夫人眼底的苦涩,心中越发得意,忙拉着叶轻流走上前。 “轻流,你说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们陆家什么都有,往后无需这般破费了。对了,伯母还得好好谢谢你呢,此番霜儿去锦官城,多亏你细心照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伯母这心只怕都要碎了!” 叶轻流转眸看陆诗瑶一眼,笑道:“晚辈不敢居功,清霜在锦官城的那段日子,都是诗瑶在照顾她,我忙着处理倾城的事,所以抽不出太多精力。” 孟氏见他把好名声往陆诗瑶身上推,心里有些不悦,但好歹还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未敢在面上表现出半分。 可巧陆诗瑶已经和离了,如今她倒不如把清霜和叶轻流的婚事提上日程,看她不膈应死大房一家! 想到这儿,她便慈眉善目地对叶轻流笑道:“四小姐失踪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有着落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你爹娘怕是都高兴坏了吧?正巧霜儿也快及笄了,不若咱们两家改日约出来,把你和霜儿的亲事好好商议一下,尽快选一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成婚,到时候也好来一个双喜临门!” 陆诗瑶见孟氏没脑子地吐出这么多话,眉眼一弯,忍不住想笑。 关于叶倾城惨死一事,叶轻流先前并未给家中送信,而梧州知晓消息的人又以为叶轻流是去锦官城带叶倾城回来的,哪想到叶倾城已经死了。 偏偏孟氏还一口一句“大喜事”的,人家亲妹妹都死了,何喜之有?叶轻流心里只怕要憋闷死了。 她眨眨眼,敛容朝叶轻流看去,果然瞧见叶轻流的神色已经凝重起来。 “伯母,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同你们说我和清霜的婚事的。” 孟氏闻言大喜,“哎呀,真是想不到你小子比我们还着急,你可曾同你爹娘商量过?他们定下黄道吉日了吗?” 叶轻流没有回话,而是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孟氏还以为那上面写的是适合成亲的好日子,不想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醒目的三个大字――退婚书。 孟氏身子骤然一僵,手里的纸一时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这下倒是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陆自明怒不可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叶轻流,你们叶家不要欺人太甚!我陆自明的女儿是什么身份,她肯嫁给你,是你叶轻流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还敢退婚,真当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陆自强的神色同样凝重,不过倒是没陆自明这般生气,毕竟他是陆家的一家之主,凡事都要讲道理的,叶轻流从锦官城一回来便要退婚,其中必有什么内情。 “贤侄,你和清霜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这梧州百姓几乎都知道,如今你突然退婚,可曾想过清霜的处境?你让她日后在梧州怎么做人,她终究是个女儿家,哪扛得住外面的流言蜚语,你这么做,不是要了她的命了吗?” 第207章 不堪入耳 叶轻流皱着眉凝声道:“请伯父谅解,晚辈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自明斜眼冷哼,“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叶轻流,我告诉你,我陆自明的女儿不是谁都可以辜负的,你今日不交代个所以然来,休想走出我陆家的大门!” 叶轻流握了握拳,沉声道:“伯父可知,我此番去锦官城,根本就没有把倾城带回来?” 陆自明哪会在意叶倾城,他们现在在说退婚一事,这小子扯上他妹妹做什么,难不成此事还和他妹妹有关? 叶轻流这小子打小和他妹妹的关系就很亲密,叶家二老也常说这小子把他妹妹宠的无法无边,无论叶倾城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叶轻流都一定会答应。 莫非是叶倾城不喜欢霜儿,逼着叶轻流退婚,所以叶轻流才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这也说不通啊,叶轻流就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会为了他妹妹而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陆自明凛凛神,敛容朝叶轻流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退婚的事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 “因为倾城死了……” 叶轻流隐忍出声,眼眶却慢慢湿润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尽量不去想倾城的事,只是他们之间那样深厚的兄妹之情,他终究是忍不住的,后来陆清霜和秦臻之间又闹出了那种丑事,他心中恼火不已,才暂时放下了悲痛。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正如他昨日回到家中,爹娘向他问起倾城的下落时,他到底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他们。 他们满心以为他会把倾城平安无恙地带回来,可谁又能想到,倾城早就惨死于那口黑暗的枯井之中,化成一具白骨了。 桌前的人除陆诗瑶之外,其他全是一脸震惊之色,他们只是没想到叶倾城会遇上这种意外,但除此之外,也并无多余的感情,毕竟那丫头和他们陆家没关系。 叶轻流深深吸了一口气,凝声道:“倾城的死对我们一家人的打击很大,毕竟她是被我们捧在手心的人,我已经将她的遗物供奉在长生寺超度,住持大师告诉我,若想让倾城安息,叶家五年之内不得操办任何喜事,所以这五年之内,我不会成亲,只是我耽误的起,清霜却耽误不起,她快及笄了,如若五年之内还没有出嫁,外人还不知会如何笑话她,未免她落得那般尴尬的境地,我想倒不如现在退婚,还她一个自由之身。” “你说的轻巧,现在退婚了,清霜不是照旧要被世人耻笑?这门亲事即便要退,也当是我们陆家主动开口!”陆自明沉着脸冷哼。 叶轻流听见这话,心里好一阵冷笑。 陆清霜做错了事,她爹竟然还敢说出由他们陆家主动退婚这种话,父女俩简直一样不要脸。 他就不信,陆清霜和秦臻早在江南就认识的时候,陆自明会一点都不知情! 若非他先前答应过陆清霜绝不说出实情为难她,如今她爹娘又有什么资格跟他算账。 一想到凤雪坞那晚的事,他心里就憋闷,早就知道不能随便答应陆清霜,可他身为一个大男人,又不能让一个女人给他下跪,不然这会儿退个婚又岂会这般麻烦? “陆伯父,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退婚书已经带来了,这种事情还是由我们叶家主动出面说比较好,再者,清霜的心究竟在谁身上,您应该也清楚,如今我放手还她自由,您若真心为她好,就不要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纠缠不休,否则只会有损陆家的颜面。” 陆自明闻言,目色一凛,第一反应便是叶轻流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清霜说她先前在锦官城曾去找过秦臻,莫非就是在那个时候,让叶轻流发现了她和秦臻的关系? 这个没脑子的丫头,怎能如此糊涂! 如今被叶轻流抓到了把柄主动退婚,偏他们陆家不占理,还不能寻衅,否则把话敞开了,只会闹得更难看! 所以叶轻流方才拿他妹妹的死当说辞,根本就是假的,他是因为不能容忍清霜的心给了别人才退婚的! 想到这儿,陆自明面上顿觉无光,阴沉着脸说不出话来。 不过孟氏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清霜的终身大事,方才还在大房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呢,没想到叶轻流这小子转脸就拆她的台,还敢退婚,她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叶轻流,老娘不管那长生寺的住持大师怎么说,如今我只问你,你超度你妹妹的亡魂同我们家清霜有何关系,这亲事是咱们一早就定下的,今日是说退就退,连你们叶家的当家人都没出面,未免欺人太甚!我告诉你,这婚书不作数,我们清霜的大好名声险些被你毁了,你嘴上倒是说的好听,还给我们清霜一个自由身,我呸!要是你们叶家不弥补我们的损失,老娘就闹到官府去,看看官家老爷会站在谁这边!” 叶轻流闻言冷笑,“伯母,有些事情我不多说,您自己去问清霜,自会知晓内情,如今我已给足你们情面,倘若你们还是要闹,我叶家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恐怕你们陆家到时候会丢不起这个脸!” “我呸,还我们丢脸?你倒是让外面的人听听你这话评评理,你说的还是句人话吗?枉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没想到竟是瞎了眼了!” 孟氏人在气头上,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说的出来。 陆诗瑶皱皱眉,突然同情起叶轻流来。 他好心保全他们女儿的名声,最后却被如此对待,真真让人寒心啊。 陆自明见孟氏张着嘴还想再骂,生怕她激怒叶轻流,当机立断地伸手拦住了她。 “行了,事已至此,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怎么就没用了,老爷,人家如今欺负的可是咱们的女儿,咱们既是做爹娘的,就理应护着女儿的周全,你怎能向着外人说话?”孟氏不满道。 陆自明恼羞成怒,“我不是向着外人说话,而是向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好女儿说话,没脑子的东西,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孟氏不服气地撇撇嘴还想再说,却被他沉怒的眼神吓退了,不情不愿地跑了出去。 第208章 姨娘怀孕 陆自强与陆夫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事事关陆清霜,陆自明才是她爹,他们这做大伯父大伯母的,终究是不好插手,索性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坐着什么也不说。 陆自明深深吸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退婚书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叶轻流。 “你的意思,我们陆家已经知晓了,既然这门亲事是不得不退,我们只能答应,只是莫要因为这件事而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叶轻流默默点头,“伯父放心,我爹素来公私分明,既然您已经同意退婚了,那晚辈便告辞了。” 陆自明长叹一气,拂袖相送。 叶轻流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扫了陆诗瑶一眼,暗暗向她比了个手势,随后便走了。 陆诗瑶心领神会,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陆夫人忽然拧着眉启唇。 陆诗瑶低垂着目色不说话。 还能叫什么事儿,既然彼此都无情,又何必苦苦纠缠,如今这般结果,对谁都好。 陆自明坐在那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大嫂,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你说吧,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我和你大哥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替你操办了。”陆夫人端身坐好。 陆自明抿唇,“这件事大哥插不上手,我是想让大嫂为清霜再寻摸一门好婆家,您也看见了,如今叶家退了亲,此事很快便会在梧州流传开,我担心外人会胡乱猜测,到时候于清霜的名声无益,如若因此而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当爹的只怕要抱憾而死了……” 陆夫人闻言,心下不免有些犹豫。 “此事倒也不难,只不过楚娴是清霜的亲娘,她的终身大事,自当有做娘的替她操劳,如今你来拜托我,我只怕楚娴心中会有芥蒂。” “她的性子,大哥大嫂也不是不清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倘若真把清霜的事情交给她办,我更不放心,不过大嫂也不必想太多,我自会把内情同她说清楚的。”陆自明字斟句酌。 陆夫人见他都这般说了,也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可以推脱,只得答应了。 只是待他离开后,心里却怎么想怎么膈应。 “吃饭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还合起伙来欺负咱们瑶儿呢,如今居然求我操办他女儿的终身大事,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陆自强拧眉道:“二弟也是担心清霜下半辈子的着落,咱们既是做大哥大嫂的,能帮就帮吧,弟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陆夫人攥着手压下心里的火气,想想这退婚一事,总觉得不对劲。 “叶家老大身子不好,常年卧榻在床,叶家虽然给他娶了一门童养媳,不过那也就是个摆设,两人根本就不能行房,这老二呢又是个浪荡性子,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花天酒地,身子早就废了,如今能当大任的就只有老三了,偏又在这时候退了婚,你说这叶家究竟在琢磨什么呢?老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叶家可就彻底断子绝孙了。” “胡说什么呢,青天白日的,老天爷可是在上面看着你呢,哪有诅咒人家断子绝孙的,要是让叶老弟听见你这话,看他不跟你拼命!”陆自强训斥道。 陆夫人脖子一梗,小声嘀咕道:“我这不也是随口说说,老天爷不会当真的。” 陆自强凝声道:“便是随便说说也不行,小心报应到咱们自家头上,陆家的人丁本就不兴旺,这些年来,我这膝下只有瑶儿一个女儿,子嗣未免单薄,如今秦氏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切不可再三心二意。” 陆诗瑶闻言一愣,“秦姨娘怀孕了?” “可不是吗,你突然回来,娘这心里一高兴就忘记告诉你了,你嫁人前的一个月,你爹不是才纳了一位妾室,如今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过还没对外说,毕竟咱们民间有规矩,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往外传,否则对胎儿无益,所以这府里也只有我和你爹,还有秦氏身边的贴身丫头兰儿知道此事,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知不知道?”陆夫人认真提醒道。 陆诗瑶抿着薄唇点头,“娘,您放心吧,女儿心中有数。” 大房这边没有男丁可以延续陆家香火,一直是爹娘心中的一件憾事,自从娘生下她之后,身子也不知怎的就落下了病根,此后倒也又怀了两胎,但无一例外的皆滑胎了,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补药虽没少喝,但此后娘再也没有怀过身孕。 原本爹娶娘进门时,是不打算纳妾的,只是娘未能给陆家长房生下一个儿子,心中有愧,便主动张罗着为爹纳了两位妾室。 没过半年,这两位姨娘先后怀孕了,可也不知道什么缘由,最后双双流产了。 那时候的陆诗瑶还小,不懂其中的内情,但娘猜测可能是什么人动了手脚,可是在陆家详查一番后,得出的结果却是意外落胎,即便让人难以置信,但那确实就是意外。 可爹却说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因为爹早年做买卖时犯过错,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他断子绝孙,从此再也没了要儿子的心思。 这些年来,爹广行善事,就是希望老天爷能原谅他的罪过,而秦姨娘则是爹去年在城外施粥时认识的。 去年江南各地都出现了灾情,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灾情严重的地方颗粒无收,百姓们吃不饱饭,只得被迫逃难。 秦姨娘随家人一路乞讨到了梧州,一路上把能吃的东西都给了家人,自己则靠着草根树皮充饥,等赶到梧州城外时,已经饿的头晕眼花走不动路了,爹见她晕倒在粥棚外,便拿了半袋米送给她,不想秦姨娘却一心要进陆家为奴来报答爹的大恩大德。 而娘见秦姨娘生的漂亮,只觉让她当奴婢委屈了她,便做主又给爹纳了侧房。 真是想不到,秦姨娘进门还未满一年,竟然怀孕了,要知道,先前那两位姨娘自从意外落胎之后,再也没怀过身子。 第209章 因何心烦 而陆诗瑶还记得,前世秦姨娘也确实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还是娘写信给她报的喜,但没过多久,爹娘便锒铛入狱了,紧接着陆家就落入二叔之手,大房这边的人最终几乎都被二叔赶尽杀绝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姨娘和她那个儿子却活了下来,虽然她不清楚他们母子俩在陆家的境遇,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直到她死的时候,秦姨娘和她儿子还好好在世上活着。 只是依照二叔的阴损性子,应该不可能留下爹的血脉才对,毕竟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所以他当年为何会留下秦姨娘和她儿子,还真是个不小的谜团啊…… 陆夫人没瞧见陆诗瑶脸上的神色,只顾着坐在那儿高兴了。 “一定是老天爷被你爹这些年的善心打动,所以才赐了咱们大房一个儿子,娘总算是有脸面去见陆家列祖列宗了!” 陆自强嗔怪道:“夫人,你怎的又开始胡说了,有过错的人是我,与你何干,即便祖宗们要怪罪,自有为夫挡在前面,你这些年已经为陆家尽不少力了。” “你就会说这些话来宽慰我,无论如何,等秦氏安稳生下这一胎之后,族里的长老们就再也不会挑你的不是了。”陆夫人慈目笑道。 陆诗瑶淡淡勾了下薄唇,心里却不知何故,始终高兴不起来。 于她看来,娘这些年反倒是受委屈了,世间有哪个女人愿意无私的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娘被陆家长子嫡孙的担子压着,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不会忘记,爹将前两位妾室娶进门的当夜,娘一个人坐在房内哭了许久,然后又把眼泪擦干,摸着她的小脸温笑。 “瑶儿,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了,开不开心?”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心,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娘不会开心。 娘自幼习武,身体比寻常女人健朗的多,生孩子对她而言本该是一件易事,但最后却偏偏落了胎坏了身子,这对娘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可她最后还要逼着自己振作起来替爹张罗纳妾之事,眼睁睁看着爹走进别人的院子,那个时候,娘心中该有多痛苦? 她心中很清楚世人将子嗣看的有多重要,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才能换来夫君的子嗣的话,她宁可这辈子都不再嫁人。 ………… 离开前厅后,陆诗瑶心事重重地走在花园里。 江南的冬天依旧温暖,这时候照常有鲜花盛开,与锦官城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 冬至见她漫无目的地在花丛中穿梭,深知她有心事,便忍不住上前。 “小姐,奴婢昨儿个听谷雨说梧州新来了一家戏班子,戏文唱的尤其好,不若咱们去听听?” “梧州的戏班子能比得上锦官城的徽家班吗?那些戏文听来听去都一个意思,我早就听腻了。”陆诗瑶轻声叹道。 冬至凝眉,“奴婢也是看您心情不好,所以才想让您出去散散心的。” 陆诗瑶闻言,不禁好笑,“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罢了,这会儿真正心情不好的人应该是二叔和二婶才对。” 冬至闻言点头,“也是,叶公子不打招呼就来退婚,二夫人可不是要气坏了,奴婢方才瞧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还以为她要把大厅都拆了呢!” 陆诗瑶听见这话,勾唇笑笑,脑海中猛地想起叶轻流离去时的手势,突然转了步子往外走。 冬至见状,赶忙跟上。 主仆二人出了府,坐上马车一路往东走,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最后在一处清幽雅致的宅院前停下。 这是梅园,梧州有名的赏花之地,里面有一大片梅林,而梅林外则建了两座高高的八角亭,亭与亭之间有长廊相连,供入园的人赏梅,而在八角亭的正西面又设了一个高台,平日里会有人在上面唱曲卖艺说评书,总之每日的技艺都不相同。 陆诗瑶刚下马车,便瞧见了梅园门口的叶轻流,他身侧还站着司九。 自进入梧州地界,司九便消失了,其实也算不上消失,只是一直躲在暗中不被人发现罢了,因为除了保护她之外,他在这里还有别的任务,住在陆家反而不方便。 叶轻流见她下来,拧着眉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陆诗瑶喉中一哽,心想要不是冬至及时提醒她,她只怕还真忘记了呢! “没事儿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叶家的梅花还不够你看?” “我这不是心里太烦,想让你们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叶轻流叹气道。 陆诗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心烦,她比他更心烦,说不出来的烦。 “你都如愿退婚了,从此恢复自由身,若是遇见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只要人家愿意,你随时都可将人家娶回家,还有什么可心烦的?”陆诗瑶嫌弃道。 叶轻流斜眼瞥她,“男人的心烦,你岂会懂?不过司九兄应该会理解我。” 司九毫不犹豫地拆台,“恕在下愚昧,并不知道叶公子心中的苦闷。” 叶轻流摇头叹气,“人生真是无奈啊,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连一个懂我的知己都没有。” “那你到底因何心烦?”陆诗瑶敛容问他。 叶轻流烦躁地抓抓头发,撇嘴道:“昨日回家,我同爹娘说了倾城的事后,他们果真是没撑住,娘当时便晕过去了,爹也在一夜之间好似老了二十岁,后来又听闻我要退婚,恨不得拿鞭子抽死我,可我又能怎么办,你堂妹是那副性子,我若是将她娶进门,我们叶家往后只怕永无安宁之日……” “说正事。”陆诗瑶不耐道。 罗里吧嗦地说了这么多,每一句都不在正题上,她难道不知道陆清霜不是一个适合成亲的人吗? 叶轻流摸摸鼻子,不自在地咳道:“我爹跟我说,若想退婚也可以,但是从下个月开始,我就得跟着叶家商行的掌柜们学做生意去,我一心只想着退婚,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如今细细想来,我爹这不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送吗?” 陆诗瑶闻言挑眉,“这话又从何说起,你爹既是要你学做买卖,自然是有意让你将来接管叶家,这样还不好?” 第210章 截然相反 “当然不好!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虽说大哥的身子素来不好,但有大嫂照顾着,近些日子倒是恢复了不少,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就连大夫都说我大哥这是天降奇迹,只要再休养些日子,定能恢复的与常人无异,他是叶家长子,日后总归是要继承家业的,我焉能抢了本属于他的东西!”叶轻流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却意外挑眉,“你大哥的身子已经快好了?” 叶轻流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听说是大嫂先前去长生寺祈福时,因缘际会地认识了一个四方游历的神医,那神医说他与大嫂有缘,便送给她一瓶丹药,大哥一连吃了一月有余,如今果真是好些了。” 陆诗瑶转眸看向司九,“什么样的游医啊,居然比天下第一神医还厉害?” 司九抿唇摇头,“属下这些年虽然随公子见过不少能人异士,但单凭一瓶丹药就可以把人救好的大夫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人既是游医,在江湖上自然是排不上名号的,再说人家也不在乎那等虚头巴脑的东西,不然早就将自己的名讳告诉我大嫂了不是?”叶轻流想当然地说道。 陆诗瑶抿着薄唇没说话,叶家大公子的病,当年还特意请第一神医去看过,就连他都说那病好不了了,若非叶家根基深,又有足够的银两和药材支撑着给大公子吊命,大公子根本就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就靠着一瓶丹药,居然神奇的好了,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愣神间,八角亭对面的高台上突然“咚咚咚”的响起一阵鼓声。 陆诗瑶被吵得瞬间回神,下意识朝那高台上看去,只见两个化着浓妆的刀马旦脸色阴沉地从后台中出来,手舞长枪比划了好几个回合。 叶轻流扬眉道:“这就是梧州最近风头正盛的柳家班,没想到梅园把他们也请来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个戏班子唱的戏极好,一票难求呢,你们今日可真是有眼福了!” “你昨个儿才回梧州,怎么对这城里的事儿了解的这般清楚?”陆诗瑶转眸看他。 叶轻流嗤笑,“你以为本少爷跟你似的回到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告诉你吧,我昨天下午就骑着马把这梧州城转过一遍了。” “你也不嫌累。”陆诗瑶忍不住撇嘴。 叶轻流挑眉,“本公子常年习武,身体自然要比寻常人好的多,再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陆诗瑶忽然定着神色朝对面的八角亭内看去,模样极是专注。 “你看什么呢?” 叶轻流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也朝那边看过去,却意外瞧见了她爹。 陆老爷显然还没有发现他们,正端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听戏文。 “想不到你爹也这么喜欢看戏啊,不过你们父女俩出府的时候就没撞上?” 陆诗瑶抿着薄唇没说话,她从来都不知道爹喜欢听戏,起码在陆家这些年,她从未见爹去过戏院,只是看着他这般专注陶醉的模样,显然是极喜欢的。 一曲戏文唱罢后,爹身后的小厮竹生突然拿着几张银票下去了,陆诗瑶目色一顿,跟着走了过去。 叶轻流伸手想问她干嘛去,司九却一把抓住他,意味深长地冲他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神神叨叨的,本少爷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叶轻流埋怨道。 司九双手抱胸,音色淡淡地开口。 “叶公子顾好自己家的事便可,陆小姐的家事,又岂是你能插手的。” 这话堵的叶轻流简直无言以对,想想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哪有资格过问啊。 陆诗瑶一路随着竹生到了戏台子的后台,里面乱糟糟的,一个戏班子的人正忙活着在准备下一场,即便是瞧见了陆诗瑶,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后台时常有外人进来,他们早就习惯了。 竹生对身后的陆诗瑶毫无察觉,伸着脖子在后台瞧来瞧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瞧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大喜的朝小角落跑去。 那儿坐着一个戏子,恰是方才上台表演的刀马旦,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擦了一半,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容,柳眉细长,目光如炬。 竹生跑过去的时候,陆诗瑶见那女子脸上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厌恶。 “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我同青、楼里那些卖笑的姑娘不一样,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他要真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可以施舍给路边的小乞丐,我柳若水是凭本事吃饭的,只拿自己应得的钱,这等不劳而获的钱财,拿了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赶紧拿回去,顺便告诉你们家老爷,让他以后少玩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强硬了些,但却莫名让人喜欢。 柳若水…… 这名字同她那般英姿飒爽的气度,倒是截然相反。 竹生见她毫不客气地赶自己走,双眉一皱,顿时露出一脸苦色。 “柳姑娘,我家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您这戏唱的好听,他心里喜欢,所以才让小的给您送银子,瞧您都想到哪儿去了,我们老爷真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他同我们家夫人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 柳若水挑眉冷笑,“哟,感情好还上赶着给别的女人送钱?你真当我是傻子啊,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柳若水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真以为我不清楚?我只是不想揭穿他们那张伪善的面孔罢了!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替你们家老爷说好话了,拿着这些银票赶紧滚蛋,你们老爷要是喜欢听戏呢,我随时欢迎他来,但他要还敢送银子,信不信我让他以后都进不了我们戏院的大门?” 竹生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突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诗瑶莞尔一笑,适时开口。 “竹生,既然这位柳姑娘不要银子,那你就退下吧,免得把人家惹急了,再把你痛打一顿,反而得不偿失了。” 竹生听见她的声音,立时扭过头来,整个人愣了愣,而后慌忙同她解释。 “大小姐,您别误会,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欣赏柳姑娘而已……” 第211章 全不顶用 “我知道爹的意思,你退下吧,告诉爹我待会儿同他一起回家。”陆诗瑶温言道。 竹生闻言,点点头,只得走了。 比起夫人,其实府里的下人们反而更怕大小姐一些,倒也不是因为大小姐对他们太过严厉,只是大小姐打小跟在老爷身边学做买卖,一言一行都被老爷深深影响了,有时候看见她,就让他们恍惚生出一种看见老爷的错觉,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敬畏起来,所以他们才会对大小姐的话言听计从。 竹生离开后,陆诗瑶踱着步子缓缓走到柳若水面前,目中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柳姑娘方才唱的戏文不错。” “你是来给你爹当说客的?”柳若水顾左右而言他,对陆诗瑶更没什么好耐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我柳若水虽然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但也绝不可能作贱到去给别人当小妾,再说这当女儿的亲自给亲爹纳妾,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陆诗瑶闻言,嘴角笑意更深了。 “我想柳姑娘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他纳妾,只是我爹这些年还是头一次对别的女子这般上心,我一时有些好奇罢了,不过柳姑娘也别多想,如若我爹真的有意将你纳进府中的话,不管你如何拒绝都是没用的,毕竟以我们陆家在江南的地位,相信这世上很少有人会拒绝我们。” 柳若水闻言挑眉,“陆家?你是说,你们、你们就是位列江南四大财商之首的陆家?!” “不错,”陆诗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故意试探她的反应,“不过柳姑娘心高气傲,既不愿意做妾,我和我爹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所以柳姑娘尽管放心。” “既是如此,那还要多谢陆小姐宽容谅解了,我待会儿还要上台,若没什么事的话,就请陆小姐先出去吧,我要换戏服了。”柳若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陆诗瑶凝目盯着她看了一瞬,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她之前以为这位柳姑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怪她会生出这种想法,世人有三六,九等,戏子便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下九流,如今一个大好的享受富贵的机会摆在面前,很少有人会舍得拒绝。 妾室的身份虽然也是低人一等,但终究要比戏子好多了,起码下半辈子有所依靠,无需再看那么多人的脸色谋生了。 所以为了试探柳若水,她才会故意说出自己和父亲的身份,陆家在江南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诸如秦臻和三皇子那种自视高贵的人都不惜费尽心思的将陆家拉入他们的阵营中,更何况是别人? 这些年想踏进陆家门槛的人不计其数,而今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柳若水面前,这女子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倒要看看,柳若水究竟是真清高还是故意在跟他们玩把戏。 陆诗瑶眉峰轻挑,很快便离开了后台。 甫到八角亭外,她便看见了一脸从容的父亲。 叶轻流和司九已经离开了,想必是已经猜到她会和父亲一起回家,所以提前抽身了。 陆诗瑶凛凛神,扭头朝戏台看了一眼,随后问:“柳姑娘待会儿还要上台的,爹爹可要把戏看完?” 陆自强摇头,“不用了,走吧,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他都开门见山了,陆诗瑶自然不会推辞,默不作声地随他一起离开了梅园。 坐上马车后,陆自强才拧着眉开口。 “柳家班是半个月前才来到梧州的,我并不喜欢听戏文,只是碰巧有一次被两个朋友拉进了戏院,我一眼就看见了在台子上舞刀弄枪的柳姑娘,当时,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好像看到了你娘年轻时候的样子。” 陆诗瑶愕然一愣,万万没想到爹欣赏柳若水居然会是这个原因,那他岂不是把人家柳姑娘当成了娘的替身? 陆自强看她一眼,叹气道:“你娘年轻时候就跟一个野小子似的,脾气暴,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当年去边关做买卖,意外碰见强盗,她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拿着一把长剑护在我面前,一人打对方十个,面上不见半点惧色,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该是何等的安心……” 陆诗瑶嘴角轻抽,忍不住想笑。 “女子天生柔弱,素来都是要靠男人保护的,怎么到爹这儿就恰恰相反了?娘若是知道您娶她的原因是这个,只怕又要同您怄气了。” “她早就知道了,当年她从强盗手里救下我的时候,我便说过要以身相许来报答她的恩情。”陆自强扬眉,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陆诗瑶却笑的更欢心了,“爹,您也太能说会道了吧,哪有男子对女子以身相许的?” “只怪那时候太年轻气盛,”陆自强摇头笑笑,接着道:“你娘当时也着实不同意,她说她要随她爹驻守边关,还不想过早的嫁人,后来架不住我几番讨好,她终究是同意了,但陆家规矩多,哪里是她那等直爽的女子能忍受的,可为了我,她还是耐着性子学规矩,这些年,我是眼看着你娘身上的豪气被陆家一点一点的磨没了,她成了陆家最称职的当家主母,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姑娘了。” “所以爹一看见柳姑娘,才会对她多了几分另眼相待?”陆诗瑶拧眉道。 陆自强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和你娘年轻时候的性情确实很像,不过我知道,她们终究是有差别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把她纳进府里做妾室。瑶儿,你以为我这些年不知道你娘心里有多苦?她一直觉得自己愧对陆家和我,只因为她没能给我生个儿子,所以她主动给我纳妾,可在爹心里,儿子和女儿并无什么不同,叶家生的儿子倒是多,可一个两个的全不顶用,我这些年悉心教导你,就是不希望你同寻常女儿家一样只知道待在深闺中绣花抚琴,你得像你娘那样心怀大志,让世人知道女子也是能当大用的。” 第212章 足够隐秘 “那您当初还千方百计的把我娘娶回家?如若不是过早地成了亲,说不定我娘如今已经是边关人人敬仰的女将军了。”陆诗瑶不客气道。 陆自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爹这不也是醒悟的太晚了吗?这陆家虽是由爹掌管着,但族中还有那几位古板迂腐的长老们盯着,他们说你娘是当家主母,应当知书达礼,不让她看兵书,也不让她在陆家练武,我那时候只顾着做买卖,也深觉你母亲既然已经嫁到了陆家,就应该摒弃以前的东西,毕竟练武着实太辛苦了,哪曾想却将她的胆气也一并磨没了,所以这些年,爹是希望能将你教导成一个能在陆家独当一面的人,也算是弥补了你娘心中的遗憾吧……” 陆诗瑶静静听了这么多,才终于明白父亲这些年在她身上所寄托的期望和苦心,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她在爹的教导之下修习的东西虽然多,但终究还是像寻常女子那般以寻觅一个好夫君早早嫁人为己任。 所以当初她执意要嫁给秦臻的时候,恐怕爹心中除了难过和不舍,更多的是深深的失望吧,因为她辜负了他这些年来的苦心…… “爹,您放心,女儿往后自会站在您和娘面前,无所畏惧地撑起整个家。” 毕竟重来一世,她早已暗下决心不会让他们陆家止步于江南四大财商之首的地位上,若想延续陆家往后的荣华,就必须涉足权贵。 只不过此事不可过于心急,一步走错,便会引起皇室的猜忌,毕竟陆家所拥有的财富已经远甚国库,皇上不可能不忌惮,只是爹这些年安安静静的做生意,从不与朝中大臣们来往,才勉强保全了陆家罢了。 但前世的她已经尝够了朝中无人的教训,如若让陆家百年太平,就必须依附于一个强大的靠山,或者,让自己强大到无人敢欺............ 回到家后,父女俩心照不宣的没有在陆夫人面前透漏半点柳若水的事,在花园里陪爹娘小坐一会儿,陆诗瑶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她的庭院海棠轩和陆清霜的翠竹苑是相邻的,只不过她在前,陆清霜在后,中间还隔了一条小溪。 刚走到海棠轩外,陆诗瑶便听见陆清霜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叫声,那是陆清霜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孟氏的责骂。 “叶轻流都明摆着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居然无动于衷,还说出这种无所谓的话来,你真是气死我了,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陆诗瑶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走进院子里。 白露正巧端着一盘糕点从灶房出来,见她已经回来了,忙迎上前。 “小姐,您说这二夫人该不会是疯了吧,都在院子里打骂堂小姐一个时辰了,不就是被退婚了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奴婢倒觉得叶公子已经给足堂小姐面子了,如若把实情说出来,二夫人哪还有脸面闹!” 陆诗瑶闻言皱眉,“都打了一个时辰了?” 那岂不是从她去梅园的时候就开始了? “奴婢起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二夫人把堂小姐骂的那么凶,心里觉得奇怪,就出去看了一眼,问了两个丫头,才知叶公子今儿个来退婚了,二夫人心里生气,怒气冲冲地跑到翠竹苑找堂小姐,不想堂小姐身子不舒服,出去看大夫了,之后一回来就被二夫人打了一巴掌。”白露一脸凝重道。 陆诗瑶抿唇,“那二叔呢,他就没拦着二婶?” 白露摇头,“二老爷根本就不在府内,许是心烦吧……” 陆诗瑶闻言不语,她不觉得二叔是心烦才出去了,二婶脑子不灵光,猜不出叶轻流退婚的真实内情,不过从二叔当时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已经猜到了,像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出了事的第一反应会做什么?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陆清霜与秦臻偷情,总不可能是陆清霜强迫秦臻的,而今被叶轻流发现了,还执意退了婚,依照二叔的性子,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哪怕是他们理亏,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从秦臻那儿要点好处回来,总不可能所有的后果都由他们一家人承受了。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二叔现在应该秘密给远在上京的秦臻寄信去了。 只可惜司九这会儿不在她身边,否则还能让司九帮她打听打听,二叔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处在梧州城外的一个小酒馆内,一只信鸽自笼中振翅飞出,一路往北向锦官城的方向飞去。 陆自明目色阴沉地站在鸽笼旁,直至信鸽消失在视线之内,才冷着脸收回目光,随后重新走进小酒馆内坐下。 掌柜的是个模样清秀的书生,名叫白璃,玉面白皙,青衫修整,举止投足之间自带风雅之范。 见陆自明心情不好,白璃拿着一小壶醇香女儿红默默走过来坐下。 “二爷有烦心事?” “这两日确实是有些心烦意乱,不然也不会来你这儿喝酒了。”陆自明沉声回道。 白璃温笑着往他杯子里倒了一杯酒,低声道:“这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女儿红,昨儿个刚从树下挖出来,二爷尝尝。” 陆自明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片刻,一脸陶醉。 “头前来了那么多回,我要你把这酒挖出来,你就是不肯,今日怎么舍得了?” 白璃淡淡回笑,“想挖便挖了,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陆自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笑道:“我要是能像你这般随心所欲就好了,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凭谁阻拦皆无动于衷。” 白璃扬眉看他,“二爷今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的这般低落?” “还不是我那个女儿干的好事儿!” 陆自明一提起陆清霜就来气。 叶家退婚了,往后是不能指望清霜拿下叶家了,如今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秦世子了。 白璃对陆家的事自然是知之甚多,毕竟陆自明常来他这儿喝酒,这地方足够隐秘,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所以陆自明便利用他的地方养了几只听话的鸽子,专门给上京的某位“贵人”送信。 第213章 什么东西 有了这一层关系在,白璃与陆自明便扯不清了,有些时候,白璃是陆自明的知己好友,但更多时候,却更像是他的属下,毕竟很多他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白璃帮他做的。 “听说二小姐和陆家大小姐昨日回来了,这本是一件喜事,二爷又何以这般生气?” “喜事?对你来说,这便是喜事了?”陆自明斜眼冷哼,“那你可知,今天早上,叶家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特意去陆家退婚了?” 白璃闻言一惊,“这是为何?二小姐和叶三公子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这些年他们二人的感情虽说也没多亲厚,但也并未生出什么恩怨,加之二小姐又快及笄了,照理说两家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如今叶三公子突然退婚,未免也太不把您和二小姐放在眼里了!” “如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又岂会这么做,早知道清霜这个蠢丫头会如此坏事,我当初就应该把她的腿打断,看她还敢不敢偷偷摸摸地跑到上京去!”陆自明恼火道。 白璃却愈发奇怪起来,“听二爷这意思,莫非二小姐此次被退婚,还和上京那位贵人有关?” 陆自明淡淡嗯了一声,但并不愿意多说,也不知是在防备白璃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酒杯喝空后便放下杯子起身了。 “家里还乱着,我先回去了,如果信鸽回来了,即刻让人去陆家通知我。” 白璃颔首点头,“二爷放心。” 陆自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便走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白璃拿起他方才用过的杯子看了一眼,随后讥笑着扔进了窗外的小河中。 …… 第二天,一只长着灰色羽毛的鸽子悄无声息地飞至锦官城上空,越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这鸽子一路飞往城东,正欲往东巷府飞去,一道黑影却如同鬼魅一般从不远处的阁楼上飞过来,不过旋转之间,鸽子便落入了他手中。 风声掠过,黑影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在片刻之后,又飞进了定远侯府的后院。 九皇子正执着一枚棋子头疼地看着桌子上的棋局,随后又抬头看看他对面的萧承,扯着嗓子开始耍无赖。 “承表哥,你太阴险了,居然设陷阱坑我,之前明明说好这局让我赢的,你说话不算话!我不管我不管,这局不算,我们两个再来一盘,你要是不让我的话,我就写信给小表嫂告状!” “我便是让你十盘,你照样还是输个彻底,你若当真想赢,还是和蓝烟下吧,她必然会让你。”萧承挑眉笑道。 站在他身后倒茶的蓝烟嘴角一抽,苦着脸道:“公子,奴婢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哪有闲情逸致陪九皇子坐在这儿下棋啊,再说九皇子的棋术,奴婢也实在是不敢恭维……” 九皇子恼羞成怒地拍桌子,“好啊蓝烟,连你也敢取笑我!” “奴婢也是实话实说嘛……”蓝烟胆大地冲他吐舌头。 九皇子忍无可忍地要过去抓她,蓝烟拔腿就跑,到了凉亭外却和那道冷冰冰的黑影撞个正着。 她抬手摸摸被撞疼的鼻子,撇嘴抱怨道:“锦七,你走路都不会看着点儿啊,明明都看见我跑过来了,还不知道躲开,我的鼻子都快被你撞掉了。” “是你跑太快了,怨不得我。” 锦七随手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扔给她,而后抓着信鸽走进凉亭内。 “公子,从梧州飞来的鸽子。” 萧承眉峰一挑,漫不经心地接过他递来的纸条。 九皇子一脸好奇地凑过来,“承表哥,是不是小表嫂寄过来的信啊,她在上面说什么了?” “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摆你的棋盘去。” 萧承收起纸条不让他看。 并非是他有心提防小九,只是小九性子单纯,心里更藏不住事儿,这信上的内容若是被他知道了,保不齐哪天就被人套话了。 九皇子见他起身往书房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下来收拾棋盘。 萧承进了书房,打开纸条,才发现这信是寄给秦臻的。 “叶陆两家婚事告吹,望秦世子能担起责任,否则恕尔等不便继续为您效犬马之劳。” 萧承凝神看了一眼,薄唇讥笑。 “看来这陆家也是个鼠狼之窝啊,瑶儿回去之后,日子过的也不见得会比锦官城安宁多少。” 锦七闻言拧眉,“那要不要属下给司九寄信,让他提醒陆小姐小心防范?” “用不着,她聪慧过人,只怕早就猜到陆家人有问题了。” 萧承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认识陆诗瑶这么久,她何时让他失望过?无论是与秦臻和离,还是扳倒方林海和高青卓,她每一步棋都走的极有目的。 先前她那个堂妹进京的时候,她还说让他等着看好戏,后来果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可见陆清霜与秦臻的关系,她早就知道了。 而陆清霜又是她二叔的女儿,与秦臻走的这般亲近,只怕其中也有她二叔的授意。 如今陆家大权都掌握在她父亲手里,若是她二叔有野心,与秦臻合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封信便是实打实的证据。 不过她二叔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在秦臻眼里,他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他女儿和叶家的婚事黄了,居然妄想让秦臻负责,真以为秦臻会随随便便的受他威胁不成? “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寄到郡王府,我倒要看看,秦臻下一步会怎么做。” “公子不怕他会对陆小姐不利?”锦七凝眉道。 萧承嗤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秦臻算个什么东西,自以为有三皇子做靠山便可目中无人了?殊不知,他早就沦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 锦七收到他的吩咐,即刻将这封信重新绑到鸽腿上,把鸽子扔到了郡王府的房檐上。 郡王府的守卫很快发现了这只鸽子,匆匆忙忙的将其送进书房。 秦臻看过信上的内容,当即气的脸色铁青。 “陆自明的口气未免太大,居然逼着我对陆清霜负责,他算个什么东西!” 适逢杜青萝端着一碗鸡汤进来,碰巧听见秦臻的话,身子不禁一顿。 “殿下,这个陆自明是?” 第214章 痴人说梦 “陆清霜的亲爹!”秦臻没好气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当初能顺利娶陆诗瑶进门,全靠这个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只是他野心不小,想与我联手拿下陆家,我觉得这件事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便随口答应他了,但若要巩固我们之间的联盟关系,陆清霜就要在其中起作用,否则我也不可能与陆清霜逢场作戏,只是没想到,如今叶轻流去陆家退了婚,这姓陆的居然要我对他女儿负责,真当我郡王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不成!” 杜青萝闻言,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了,原来又是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惹出来的麻烦,一个水性杨花的贱货罢了,她爹还真把她当成一个宝贝了,不过……殿下应该不会真的对陆清霜负责吧?” 她试探性地看着他,就怕他舍不下那联盟关系,在那姓陆的威逼之下就答应了。 她可以容忍任何一个女人进门,唯独陆家的女人不行,她已经受够了陆诗瑶的气,若是陆清霜再嫁进来,以后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秦臻虽然也从未想过要娶陆清霜,不过如今陆自明都主动找上他了,摆明要兴师问罪,如若不把这件事处理妥当,陆自明岂会善罢甘休? “要不要娶陆清霜,我还得好好想想,你先出去吧,没事儿不要来打扰我。” 杜青萝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没底了。 之前殿下明明都狠心拒绝过陆清霜了,如今陆自明一封书信寄过来,他又开始犹豫了,如若殿下最终答应了陆自明的要求,那陆清霜岂不真要进郡王府的大门? 不行,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发生! 离开书房后,杜青萝便心慌意乱地坐着马车回了娘家,她在郡王府可用的人不多,再说殿下若是知道她对陆清霜下手了,焉会放过她? 好在父亲为官这么多年,在西楚各地都有相识之人,由他出手帮忙,最稳妥不过。 郡王府离杜家本就不远,下车之后,杜青萝便直奔杜家后宅。 大哥和寒香相继出事,爹悲痛欲绝,人一下子就颓废了,每日上朝之后便回家歇着,既不应酬同道好友,也鲜少处理手上的公务。 以前的杜家门庭若市,如今却越发的冷清了,若非她还有一层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在,只怕杜家真要就此败落下去了。 “爹,女儿今日并非是为了自己来求您帮忙的,而是为了世子殿下,恳请您能出手一助,他日世子殿下扶持三皇子登基之后,必不会忘了咱们杜家的恩情!” 杜如晦见她提起秦臻就来气,脸上郁色更深。 “杜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世子殿下也不是不清楚,我又能帮他什么,当初你大哥和寒香出事的时候,他可有想过咱们杜家?你回去吧,无论什么忙,我都不可能帮,再说我如今也没那个本事帮他!” 杜青萝闻言,咬咬唇,当机立断地给他跪下了。 “爹,您就当是为了女儿着想,如今您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了,如若我在郡王府失了宠,咱们杜家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您有所不知,殿下近来被一女子缠上了,偏那女子的爹与殿下又有交情,如今她爹逼着殿下对她负责,您想想,若是那女子进了郡王府,女儿焉能好过?” 杜如晦见她这般模样,心下到底是有些不忍。 萝儿说的对,他如今只剩她这一个女儿了,若是她也出了什么事,他杜家就彻底完了! 罢了罢了,即便对秦臻有再多的怨气又如何,为官这么多年,他难道还不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吗?再怨再恨,他杜家日后终究还是要依附郡王府的。 “你起来吧,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同我说清楚,如若能帮,爹自不会推辞。” 杜青萝闻言,心底大喜,忙将秦臻与陆清霜的事说了。 杜如晦听罢,摸着胡须道:“此事倒也不难办,我年轻时有一同窗好友,如今就在梧州教书,听说他儿子去年中了举人,上个月还寄信拜托我在明年科举时多多照顾一下他儿子,若是能撮合他儿子与陆家小姐的亲事,那世子殿下也不需要娶这个女子进门了。” 杜青萝闻言,犹豫道:“此事好是好,女儿只是担心这位长辈的儿子心高气傲,不愿意娶陆清霜这个商女,不若还是由女儿来联系这位长辈吧,毕竟这其中的内情,女儿比您更清楚。” 杜如晦想了想,随后点头,行至书桌前写下一个名字。 “他在梧州的青山书院教书,你直接派人将信寄到他手里便可。” 杜青萝如视珍宝地接过字条,再三谢过之后便离开了。 父亲为人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些,总想着只要陆清霜嫁了别人,陆自明便不会再强逼着世子殿下娶她了。 殊不知以陆清霜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别人,既是纠缠不休,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想进她郡王府的大门?痴人说梦! ………… 临近晌午时分,远在梧州的陆家后宅,陆诗瑶让冬至上街买了一些补品,随后送去了秦姨娘那儿。 秦姨娘出身虽不好,但在陆家待了近一年,已经养出几分大户人家的气度了,如今这般温婉可人的模样,与当初那个晕倒在梧州城外的难民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大小姐,我怀了身子,好多东西都不能乱吃,这桂花糕是老爷特意命人去寿喜斋买的,大小姐离开梧州这么久,应该很想念这个味道吧?快尝尝!” 秦姨娘极懂规矩,在陆诗瑶面前更是摆足了谦卑之态。 但越是如此,便越让陆诗瑶觉得不对劲。 秦姨娘并非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而是逃难到梧州的,自不会像那些养在深宅大院中的人一般圆滑,可她为人却极懂分寸,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单单这一点,就是普通人所不能比的。 “姨娘不必客气,如今你才是咱们陆家最金贵的人,我也是听娘说您有身孕了,才想着来看看,如若有什么需要,您不好意思向我娘说的话,尽管向我提,毕竟这么些年来,我在陆家还是能当半个家的。” 第215章 母凭子贵 秦氏听见这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笑意却不变。 “我哪有什么需要,夫人待我比亲妹妹还好,若不是夫人厚待,我如今只怕也不过是这府里的一个下人罢了,自我怀孕之后,夫人更是处处小心,比我这个当娘的还紧张,这些恩情,我一直都记着,只盼他日诞下麟儿之后,他能有所成就,日后好报答夫人的恩情。” 这话猛地一听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若往深处想,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娘的意图很简单,就是秦姨娘能为爹生一个儿子,他们大房这边的香火也不至于断了,从来都没想过施与什么恩情。 更何况,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必定要抱养在娘名下的,毕竟这可是爹唯一的儿子,身份自然要抬高。 只是看秦姨娘这意思,倒好似要自己养着似的,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会让这个孩子日后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再说娘这些日子应该也不可能没跟她说过抱养孩子的问题,如今她说出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坐在那儿喝茶,并不着急搭秦姨娘的话。 秦姨娘见陆诗瑶淡笑不语,目色变了变,紧接着转了话锋。 “我听说大小姐与秦世子和离了,此事可是真的?” 陆诗瑶挑眉淡笑,“我娘告诉你的?” 秦姨娘颔首点头,“夫人昨晚来陪我聊天,我见她一脸苦闷之色,猜到她怕是有心事,便多嘴问了两句,不想夫人说的却是这件,大小姐怕是不知道,自你嫁人之后,夫人和老爷一直思虑重重,就怕你在上京会受欺负,哪曾想最后还是得了这般结果……” 说到这儿,她像是在心疼陆诗瑶似的,突然握住她的手小声抽泣起来。 “咱们女人命苦,一辈子若是能遇着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便是烧高香了,大小姐这样的身份还与夫家和离了,往后可该怎么办是好啊……” 陆诗瑶敛容瞧着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姨娘不必忧心,缘分自有天定,若是我往后的缘分来了,我自然听天由命,如若老天爷不为我另做别的安排,那我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毕竟我爹说了,即便我在陆家住一辈子,他也不会嫌弃我的。” 秦姨娘目色一顿,转瞬又笑道:“老爷说的话也在理,毕竟咱们陆家家大业大,还能少了大小姐一口吃的不成?不过是往桌子上多添一副碗筷罢了,能有多麻烦。” 站在一旁的白露闻言,总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忍不住替她们小姐抱不平。 “姨娘这话错了,大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如若不是嫁人早,夫人还真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呢!不管大小姐日后嫁不嫁人,这儿终究是她的家,小姐想回来便回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那前厅的饭桌上永远留着大小姐的位子,旁人又岂敢说什么。” “白露姑娘说的不错,我昨晚也是这般同夫人说的。”秦姨娘和善笑道。 陆诗瑶凝目盯着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秦姨娘虚伪至极。 且不说她这话前后有多矛盾,单单她说话时的神态便让人觉不出半点诚意。 陆诗瑶在锦官城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还在郡王府住着的时候,杜青萝说话的神态就和秦姨娘很像,若是不相熟的人,会打心里觉着她们是真心在为自己着想,毕竟前世的她就是那样被杜青萝给蒙骗的。 可重来一世,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她对外人小心防备,只是想不到,这秦姨娘倒也是个会藏心思的。 以前也从未听说秦姨娘在府里闹过什么幺蛾子,反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在娘面前更是一副伏低做小的谦卑之态,难不成是因为如今怀了身孕,所以生出了别的想法? 陆诗瑶又与秦姨娘简单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回去路上,白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秦姨娘的不是。 “这秦姨娘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些,小姐在她面前位高一等,她明里暗里却直指小姐只是陆家的一个外人,虽是和离了,可陆家终究是小姐的娘家,您回来住也是理所应当的,老爷和夫人都没说什么,她又有什么资格插嘴,这怀了身子果真是硬气了!” 陆诗瑶随口笑道:“许是担心我待在陆家会挡了她儿子的路吧,毕竟她那一胎若是顺利生下来了,便是爹唯一的儿子了,日后总归是要继承家业的。” 白露不满道:“即便是如此,她也不能那般说小姐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再说她那一胎究竟是男是女,如今谁也不能预料,她怎么就笃定一定是个儿子!” “但她这一胎,确实是个儿子。” 陆诗瑶语气淡然,毕竟前世秦姨娘生产之后,娘还特意给她写家书报喜了。 她当时也高兴极了,心里想着总算有弟弟可以继承爹的家业了,她那时候还特意让冬至去街上买了一些只有锦官城独有的东西寄回来当做弟弟的满月之礼,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未等这个弟弟长大,爹娘便含冤而死了,虽然不知道二叔最后为何留下了弟弟的性命,不过总算是保住了爹唯一的血脉,这也算是她前世临死时,心中唯一庆幸的一件事了。 其实秦姨娘根本就没必要这般心急,所谓母凭子贵,只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日后自会成为陆家所有人的手心宝,她也一定会悉心教导这个弟弟,让他成才,日后再从爹手中接管了这偌大的家业。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成为这孩子的阻碍呢,秦姨娘还真是想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了,经过后花园的时候,陆诗瑶好巧不巧地和陆自明遇上了。 叶家退亲一事已定,谁也无法改变,昨日二婶把陆清霜折腾的死去活来,但好歹还顾及着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倒也没真敢下死手。 她不知道二叔昨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这一大清早的,二叔就一脸别人欠了他几万两的样子,还真是不太妙啊! 陆诗瑶抿抿唇,俯身行礼。 “见过二叔……” 第216章 人命天定 陆自明眉峰微挑,“叶家那小子要退亲的事,你早在锦官城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他也不同她废话,有些事是他们两个心知肚明的,没必要藏着掖着,如今他主动开口问她,也并非是要兴师问罪,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怨气,想冲她发泄出来罢了。 陆诗瑶抿唇淡笑,“那清霜喜欢世子殿下的事,二叔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 “那是意外,清霜一向善良懂事,她确实喜欢世子殿下不错,可她与叶三公子早有婚约在身,世子殿下执意要娶的人又是你,她深知他们二人之间悬殊太大,今生今世都断无可能会在一起,所以早就歇了心思,我只是担心她此番在锦官城是遭了他人的利用,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自明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怀疑,显然是笃定她在背后动了手脚,只是手里没有证据,才会来这般试探她罢了。 陆诗瑶轻笑一声,敛容道:“二叔,清霜的心思藏的那么深,即便我是她的亲堂姐,我都不知道她一直喜欢世子殿下,你觉得谁又会在背后动手脚?只不过世间万事,想来都应了那句因果报应吧,叶少爷主动退亲,也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容忍之事,二叔如若当真在意清霜的前程,如今也只能答应退亲,至于别人的债,往后若有机会,自要算个清楚。” 陆自明凝目盯着她,似在辨别她这话里的真假。 他不相信叶轻流退亲一事与她无关,昨日回来后,他已经将前因后果向清霜问的很清楚,叶轻流是突然撞破她和世子殿下的丑事的,可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清霜都已经搬出去住了,而叶轻流打小便与清霜不亲近,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去客栈找清霜? 可如若真是陆诗瑶在背后动的手脚,那就说明她早就知道清霜和世子殿下的关系了,既是如此,她在半年前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世子殿下? 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陆自明皱皱眉,反而想不明白了。 陆诗瑶瞧见他这副神色,抿着薄唇莞尔一笑。 “二叔,该说的话我都同您说清楚了,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根本就不会在意,如若不是清霜与世子殿下藕断丝连在先,别人就是想动手脚也根本寻不到机会,至于叶三公子退亲一事,我确实早就知道了,不过我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劝他三思,毕竟这件事是我们陆家理亏在先,事已至此,您和二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还是好好想想在退亲这件事传出去之前怎么收场吧,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陆自明立世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哪轮得到她来教,尤其她还用一副教导下属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让他心里没由来的不痛快。 “人各有命,你有功夫操心清霜的事,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他便没好气地拂袖离开了。 白露等他走远了,才忍不住开口,“做错事的明明是堂小姐,关小姐您什么事,二老爷偏偏像审犯人似的来质问小姐,小姐对二老爷一家皆是好意,他却半点不领情,哪有这般做长辈的!” “算了,二叔心里也是着急,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和二婶的日子都不好过。”陆诗瑶不甚在意地笑道。 白露却皱皱眉,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小姐,您说二老爷方才离开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会不会是堂小姐已经把您和离的事情告诉他了?” 陆诗瑶淡笑,“如若清霜什么都不说才不正常吧?再说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的。” 白露却担心起来,“那怎么办啊,以二老爷和二夫人的性子,一定会把这件事传扬出去的,到时候满梧州城的百姓岂不都要看您的笑话?” “我只是和离了,又不是被休了,有什么可笑话的,再说,如今他们自家还有陆清霜这一个烂摊子,他们哪还有精力插手我的事,更何况陆家有父亲坐镇,你觉得二婶当真有那个胆子把这件事传扬出去?”陆诗瑶敛容笑道。 昨日吃饭的时候,二婶和二叔俨然是已经忍不住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只是叶轻流突然退亲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罢休了。 但是等清霜的事情顺利解决之后,二叔回过神来,必定不会让她好过,所以她得赶紧想个法子给他们添添乱才行。 只是思来想去,她一时也没想出个好法子,干脆带着两个丫头上街了。 回到梧州后,倒是难得有了一段清闲日子,不像在锦官城那般,即便和离了也得打理陆家滞留在上京的产业,所以她那段日子几乎是忙得晕头转向,又得提防秦臻,又得巡视铺子,根本就没机会逛街。 梧州城的变化很大,不过短短半年的功夫,街上的铺子就大变了模样,不过好在她以前常去的茶楼还在。 这家茶楼虽比不得上京的一品居,不过却有她幼时的回忆,所以人有时候喝的根本就不是茶,不过是一段过往罢了。 掌柜的瞧见陆诗瑶,面上先是一愣,随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忙请她进去。 “陆小姐怎的突然回梧州了?自您嫁人之后,我这茶楼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好了,有您在,我这儿可就不愁没客人了!” 陆诗瑶还未回话,冬至却站在后面笑道:“徐掌柜,许久不见,您怎的还像以前那样惯会打趣我们家小姐。” “哪里是打趣,陆小姐同别的客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您是真正的爱茶之人,有道是知己难求,哎呦您是不知道,自您嫁人之后,我可是连个喝茶的人都找不到了。” 徐掌柜引着陆诗瑶上楼,一张嘴罗里吧嗦地说个没完。 “不过今日也是赶巧了,叶家三少爷方才也来了,听说陆小姐和叶三公子是一起从锦官城回来的,想必叶家四小姐的事儿您也早就知道了吧?哎呀,您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想那四小姐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他话里满是惋惜,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可见是真的同情叶四小姐的遭遇。 只是再惋惜又能如何,人命天定,谁都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预料到这种事。 第217章 第一神医 上楼后,陆诗瑶没去以前常去的雅室,而是让徐掌柜将她引进了叶轻流的厢房。 叶家这几日正在操办叶倾城的丧事,他一大清早的居然会跑到这儿来喝茶,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徐掌柜轻叩房门两三声,听见里面人应声后,才将门推开,颔首请陆诗瑶进去。 叶轻流转眸瞧见她,默不作声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陆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你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儿,难不成这地方只有你来得,我却来不得?”陆诗瑶挑眉看他。 叶轻流垂眸淡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奇怪罢了,以你在锦官城的日常,我以为你这时候应该在你们陆家的铺子里看账本。” “那些东西有我爹看着就够了,难得回来一趟,我自然要偷得浮生半日闲。” 陆诗瑶笑笑,也不管他什么看法,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上等的菊花茶,清心静气,看来这位少爷是一大清早的又遇到什么不痛快之事了。 “昨儿个去梅园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间这是又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觉着心中烦闷罢了,”他低着头,语调异常低迷,“你说,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诗瑶启唇淡笑,“难得你叶三少爷居然也感悟起这种事了。” “以前家里事事都有父亲撑着,我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安心学武就够了,更何况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叶家的家业也远远轮不到我来接管,所以我从小到大都立志成为一个锄强扶弱的大侠,可这次从锦官城回来之后,许是倾城的死对父亲的打击太大,我总觉着他突然间好似苍老了许多,对家里的买卖也愈发的力不从心,我大哥和二哥又……算了,不提他们也罢,如今我只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大侠了。”叶轻流端着茶杯苦笑道。 陆诗瑶凝目望着窗外的景致,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 “以前,我只想着嫁一个如意郎君,不求他会一直疼我爱我,只要能与我相伴到老便够了,可后来我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们这样的家世,注定一生都不会太寻常,如意郎君求不得,即便是求得了,那也未必是真心待你的,所以我如今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人活一世,一定会有自己想要去守护的东西,为国、为家、为情、为义,不管是为了哪一样,一旦决定了,就必然要抛弃其他的东西,这是人一生终会有的遗憾,但无论如何,家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世间万人可欺她辱她背叛她,唯独亲人不会,爹娘倾尽全力为她付出所有,只为她能过的安稳一些,只可惜前世的她看不懂他们的苦心,反而一意孤行地嫁给了秦臻,结果却害得一家人惨死于他手中。 如今她意识到亲人的重要,自是要不遗余力地守护他们,她没叶轻流那般宏大的志向,欲救万民之前,自然要先保全自己和亲人的命。 叶轻流凝神听着陆诗瑶的话,虽没有完全苟同,但深觉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抿着薄唇正欲开口,余光却瞥见街上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嫂?”他疑惑出声。 陆诗瑶循着他的视线朝街上看过去,只见一年轻女子提着两包药缓缓走过茶楼,素衣粉面,气质清冷,相貌虽算不上绝美,但自带江南女子身上的温婉之韵。 原来那就是嫁给叶家大少爷的女子,只是叶大少爷的身子不行,倒也是可怜了她。 “看样子,她应该是去药房为你大哥抓药去了,不过她毕竟是你们叶家的大少奶奶,怎的出门连个丫鬟都不带?” “大嫂素来恭谨,在家里也不喜欢下人伺候,就连大哥的药都是她亲自煎的,我们都知道,她是觉着自己的出身配不上叶家,如若再在叶家颐指气使地使唤下人,倒显得她自己不懂事了。”叶轻流温言解释道。 陆诗瑶闻声淡笑,“少夫人倒也是个有心人。” 叶轻流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抬头看看天色,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待会儿还要随我爹一起去商行,若是晚了,少不得又要挨他一顿臭骂,改日再请你出来喝茶。” 陆诗瑶笑着点头应下,目送他离开后,启唇将杯子里剩下的茶喝完,也起身离开了。 冬至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径直往城东的药铺行去,心下难免奇怪。 “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不是我,是章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关重要,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今早过去看她的时候,我瞧她那儿的补药也不多了,这会儿既来了街上,倒不如再买几副回去。”陆诗瑶凝声解释道。 冬至闻言,忍不住撇嘴,“章姨娘早上同小姐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您还管她做什么,再说这些药自有府里的下人买,您乃陆家的千金小姐,焉能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而亲自来买药?” “你什么时候也跟白露一样碎嘴了?”陆诗瑶回头看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冬至,你素来是个聪明的丫头,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为的并不是章姨娘,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一个妾室哪里值得我费心,只是爹娘对她腹中的骨肉期望甚高,如若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必然要伤心不已,我只是不想看见他们难过罢了。”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的发展轨迹都完全改变了,前世她远在锦官城,章姨娘的孩子自然是平安生下来了,但如今她回来了,谁知道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但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容许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药铺里面的人不多,坐诊的大夫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脊背挺拔,五官周正,举止投足之间仿佛自带仙气。 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位普通的坐诊大夫,但陆诗瑶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天下第一神医木天恒。 木天恒乃是二十年前来到江南的,与他随行的还有妻子,夫妻二人原本住在距离徐,州城十里之外的药王谷,一个阴差阳错的机会,娘不知怎的结识了木夫人,二人一见如故,自此两家人便结为了旧交。 后来父亲见木天恒医术高明,便出钱买下了这间药铺送给他,平日里看看病人把把脉,也总好过在药王谷潦草度日。 第218章 外强中空 陆诗瑶进去的时候,一位病人刚巧诊完脉离开,她顺势坐了下来,见木天恒微眯着眼似是没看见她,她便温笑着将手放在桌子上。 “木大夫,我近来总觉着心闷口涩,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劳烦您替我看一下。” 木天恒听出她的声音,眼眸倏地睁开了。 “小瑶儿,你何时回来的?不是嫁人去了吗?这都到年关了,你突然回城,莫不是你那夫家不要你了?” 陆诗瑶:“……” 木大夫,您还是别行医了,改去算卦得了,要不要把话说的这般精准。 木天恒见她脸色微沉,嘴角笑得更欢了。 “难不成还真让我给说中了?!哎呀,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儿,如今你回来了,又有人陪我聊天解闷了,早就看出来你那夫君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邪的很,你跟着他必然要受其所害的。” “木大夫,您这嘴莫不是去城外的长生寺开过光?”陆诗瑶笑着打趣他。 还真是说一件中一件,她当初看人的眼光要是能有他这般通透,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木天恒摆手笑道:“开什么光啊,不过是觉着从锦官城来的贵人鲜少有几个是心地纯良的罢了,咱们这小地方比不得上京,锦官城那么多名门闺秀,人家一个堂堂的郡王府世子,放着那些千金小姐不娶,偏要娶你做世子妃,常人难免会觉着奇怪,当初我和你爹娘都觉得那世子殿下绝非良配,只是你一心要嫁,我们也总不好拦着,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人家是真的看上你了呢!没想到这才短短半年的功夫,你就回来了,唉,我们小瑶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虽是在感慨,可陆诗瑶却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好像他巴不得她赶紧离开郡王府似的,让她不免气闷。 “木大夫惯会取笑我,既然您早就知道秦世子绝非良配,何不给我下一剂猛药断了我的心思,也总好过白白受了大半年的苦累。” “我与你爹虽然交好,但对你们陆家而言终究是个外人,你的婚事焉能由我做主?再说我和你爹一样,那时候都抱着一份希冀,只盼那世子殿下会真心待你,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终归是你命里终有这一劫,天定的事,旁人又岂能更改?”木天恒理直气壮道。 陆诗瑶气闷地撇撇嘴,抿着唇不说话了。 木天恒却又道:“方才听你说身子不适,可是在锦官城的时候得了什么病?” “没有,我是来抓安胎药的,”顿了顿,她又解释了一句,“给我们府上的章姨娘。” 章姨娘有孕这事应该是瞒不过他的,毕竟自确诊章姨娘怀了身孕之后,爹必然会派人来这儿抓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一为抓药,这第二么,自然是想问问别的事情。 木天恒看出她的心思,深知她要说的都是秘辛,便将她请进了内室中。 “陆家每隔两日便会派人来我这儿抓药,你何必费心跑一趟,我看这位章姨娘都快成你们陆家的菩萨了,你和你爹你娘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她若能平安生下孩子,便是真把她供起来又何妨?”陆诗瑶勾唇笑了一声,随后道:“章姨娘的身子,木大夫先前应该已经为她看过了,可有什么隐疾?” “自然没有,如果有,你觉得她还能怀上孩子?”木天恒目色笃定地看着她。 陆诗瑶这下放心了,没有隐疾,那只要将章姨娘照看好,待明年七月,她便能顺利生下爹的独子了。 不等她启唇,只听他又坐在那儿感慨道:“说来也是你爹有福报啊,这么多年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我以前还一直以为是他身子不好,送了他好些补药,没成想一点用都没有,后来才知道,自你们陆家头两位姨娘滑胎之后,你爹就断了生儿子的心思,连她们那院子也不去了,直到你娘又张罗着把这位章姨娘纳进了府里,也是劝了许久,才终于劝动你爹,没成想这章姨娘还真怀上了,你说这好事儿是不是都赶巧了?” 陆诗瑶闻言不解,“赶什么巧?” “你爹多年无子,如今得老天庇佑,总算能有一个儿子了,更好命的还有叶家那位大少奶奶呢,方才她来我这儿诊脉,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诊出了喜脉!” 陆诗瑶愕然睁大眸子,“喜脉?你是说,叶家的大少奶奶有身孕了?!” “可不是吗,我诊脉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想那大少爷的身子骨是个什么情况,卧床这么些年,竟然还能有孩子!听说是那大少夫人先前去长生寺祈福时偶遇一位名医,那名医赐了她一瓶丹药,让这大少爷的身子日见好转了,想不到啊,天底下竟然还有比我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木天恒眯着眼摸了摸胡须。 他这话的语调不阴不阳的,让人听来有些刺耳。 陆诗瑶皱眉,“木大夫是怀疑叶少夫人在撒谎?” 木天恒撇嘴,“名医或许是假,但丹药必定是真的,因为叶家大少爷的身子骨确实是有所好转了,我木天恒立世这么多年,医术若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真当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是虚的?” 陆诗瑶暗搓搓地打击他,“不管怎么说,这都过去十几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发生的嘛……” 木天恒没好气地伸手敲她的头,“你当行医问诊跟看账本似的那么简单?天底下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我不知治好了多少人,但叶家大少爷的病乃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本就没得治,别说这世上没有比我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就是真的有,他也改变不了这种天命已定的事!” 陆诗瑶摸着被他打痛的额头,忍不住吐舌头。 “那叶家大少爷所服用的丹药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我也不清楚,叶家请我过去为他诊脉的时候,那丹药已经吃完了,从脉象上来看,身子确实是好多了,不过也是外强中空罢了。”木天恒叹气。 陆诗瑶拧眉,“什么意思?” “一根竹子,若是里面生了竹虫而不及时清理,虽然外表依旧青翠,但里面却会被虫子慢慢掏空,叶家大少爷如今的身子,便如同生了坏虫的竹子一般,中看不中用,明白了?”木天恒耐心同她解释。 第219章 无心之失 陆诗瑶闻言,眉心却越拧越深,“既是如此,那大少夫人还能怀上身孕?” 木天恒摸着下巴轻咳,“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大少爷只是孱弱了些,又不是废了,两人都成亲五年了,若正常行房,还是能怀上身子的。” 陆诗瑶轻轻吐气,不由得有些感慨。 “那可真是老天庇佑了……” “可不就是,有了孩子做依仗,即便哪一天那大少爷真去了,这位少夫人在叶家的日子也断不会太难过。”木天恒跟着吐气。 陆诗瑶对别人家的隐事没什么兴趣,若不是木大夫突然提起,她也不会过问叶家的事,方才在茶楼匆匆一瞥,见那少夫人身边不带一人,还以为那女子是故意要在叶家博一个好名声,没想到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药铺又坐了一会儿,陆诗瑶便带着包好的安胎药离开了。 不想刚回到陆家,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凄凄沥沥的哭声。 冬至眉心一皱,沉声道:“小姐,好像是章姨娘身边那个贴身婢女兰儿的声音。” 陆诗瑶闷声点头,她自然也听出来了,如今章姨娘怀有身孕,兰儿在下人之中的地位也提升了许多,毕竟她是章姨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寻常下人是绝不会欺负她的,再说兰儿和章姨娘都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哭的这么厉害? “过去看看。” 陆诗瑶拧眉往前走,冬至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不想主仆二人方走到花园里,却见章姨娘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二婶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兰儿哭哭啼啼地趴在那儿不停向二婶磕头求饶,二婶就是无动于衷。 这一幕看得陆诗瑶顿时火冒三丈,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将章姨娘拉了起来。 爹娘今日有事出去了,若非如此,二婶也绝不敢这般欺负他们大房的人,若是寻常时候,她闹就闹了,毕竟章姨娘的位分摆在那儿,即便是二婶理亏在先,他们大房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妾室而跟二房正夫人过不去。 但偏偏章姨娘怀了身孕,二婶居然还让她跪着,未免欺人太甚,即便爹娘并未将章姨娘有孕一事传扬出去,她就不信,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二叔二婶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二婶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让章姨娘跪在这儿,让府里的下人看见了,岂不要说您狗仗人势?” 孟氏瞬间被她激怒,“你阴阳怪气地胡说什么!我是你二叔明媒正娶的夫人,而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说白了就是陆家的一个下人,她做错了事,我代大嫂教训她一下也是应当的,说我狗仗人势,我看你这丫头是出去半年,性子傲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陆诗瑶启唇淡笑,“章姨娘毕竟是我爹的妾室,如若她真做错了事,自有我娘管教,怎么,二婶如今想越俎代庖?” “我说了,我不过是代替大嫂教训她一下罢了,大嫂为人宽厚,舍不得下死手,日子久了,倒叫她们一个个的都以为大嫂好欺负,总有一天能生出反骨来!说来说去,我不还是为了你爹你娘着想,你这丫头倒是不知好歹,一上来便责怪我这个做婶婶的不是,真当你还能把郡王府搬出来吓唬我不成!”孟氏咬牙道。 章姨娘见事情越闹越大,害怕地拉了拉陆诗瑶的衣袖,唯唯诺诺地开口。 “大、大小姐,是我做错了事才被二夫人责罚的,怨不得旁人,您别见怪,我方才心里闷,就让兰儿陪我来花园散步,我见这梅花开的好看,就随手摘了几朵,哪想到却让二夫人瞧见了,二夫人说这梅花是她精心栽种的,顶名贵的品种,无论谁都碰不得,是我不知内情才摘了她的心头好,我理当受罚的……” 陆诗瑶闻言挑眉,“我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几朵梅花罢了,摘了便摘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因此而折损了姨娘肚子里的骨肉,我只怕二婶会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说什么?”孟氏神色一愣,震惊地看了章姨娘一眼,“你说她、她有孕了?” 陆诗瑶端看孟氏惊讶的反应,心知她不是装出来的,她确实是到今日才知章姨娘怀孕了,可见爹娘之前的保密功夫做的有多到位。 “章姨娘已经怀孕月余,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二婶却为了几朵梅花逼她下跪,莫不是想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二婶,我真是不知道您竟然藏着如此歹毒的心思,待父亲和二叔回来之后,我定要将这件事同他们说清楚!” “这怨不得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所以才想小惩大诫的,我、我也是无心之失!”孟氏辩驳道。 兰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二夫人,奴婢方才就同您说过了,我们姨娘近来身子不适,跪不得的,您却执意要她跪下,也亏得大小姐及时回来了,若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便是万死也难逃其咎啊……” 陆诗瑶闻言,意味深长地瞥了章姨娘和兰儿一眼,随后又看向孟氏。 “二婶听见了?兰儿不是什么都没说,她提醒过您的,是您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罢了。” 孟氏气的脸色铁青,“这个死丫头只说了她身子不适,究竟哪里不适,又没把话说明白,如何能怪我!” “即便如此,二婶也不该如此刁难章姨娘,不过摘了几朵梅花罢了,您就要如此责罚她,平日里掉落在地上的花瓣也不知有多少,那二婶岂不要将整块地都夷平了!”陆诗瑶不依不饶。 孟氏心知她是故意在找茬,睚眦欲裂地瞪她一眼,随后拂袖。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从未想过拿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今日确实是我无心之失,待会儿自会让人送些补品当做补偿,不过你们若存心将此事闹大,我也绝不是好欺负的!瑶儿,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二婶,但你即便不在意别的,也总得为你爹和你二叔想想,他们兄弟之间若因此事而生了嫌隙,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陆家的人!” 陆诗瑶淡笑不语,只目色深沉地盯着她。 第220章 藏着内情 孟氏也不知道这个死丫头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这丫头素来孝顺,一旦牵扯到她爹,是绝不会莽撞行事让她爹伤心的。 就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陆诗瑶嗤笑着开口了。 “二婶说的是,您今日不过是无心之失,如若真让我爹和二叔之间生了嫌隙,反倒是瑶儿的过错了,此事便就此作罢吧,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这一棵梅树引起的祸端?我看这梅树委实不详,还是尽早找人除了吧,二婶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当然。” 孟氏面上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这死丫头当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拿她精心栽种的梅树泄火,可真有她的! 等着瞧,这件事,她孟楚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氏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章姨娘见她走远了,心里长松一气,随后一脸感激地看向陆诗瑶。 “大小姐,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幸好你及时出现,如若真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二婶的性子虽然强硬了些,但为人还是多少懂些分寸的。” 她也不是在替孟氏说情,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孟氏这个人虽然蠢毒了些,但也没有蠢到无所顾忌的地步,只要父亲还是陆氏一族的当家人,她行事终究还是要考虑后果的。 倒是这个章姨娘,以前看着唯唯诺诺不争不抢的,如今怀了身孕,反而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章姨娘见陆诗瑶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无端开始发虚。 “大、大小姐,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您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什么,只是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让兰儿扶你回去歇息吧,没事不要出来了,待会儿让兰儿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免得身子出了什么差池。”陆诗瑶温言笑道。 章姨娘颔首低头,“那我就先告退了……” 陆诗瑶抿唇不语,目送她走远后才转过身,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冬至,找两个人把这园子里的梅树都除了,移栽到梅园去吧,毕竟品种珍贵,就这么废了也怪可惜的。” 冬至应声点头,想想二夫人方才临走时的神态,又不禁担忧起来。 “小姐,章姨娘怀孕的事情,老爷和夫人一力对外瞒着,您怎么就这般肆无忌惮地对二夫人说出来了啊?” 陆诗瑶启唇淡笑,“我是在帮章姨娘的忙啊。” 冬至听不明白了,“帮章姨娘的忙?虽说她被二夫人责罚了,确实有些理亏,不过小姐大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如今却直接说了章姨娘有孕一事,奴婢只担心日后会闹出什么差池……” 陆诗瑶却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 “章姨娘在陆家住了这么久,难道会不知道那梅花是二婶栽种的?就算她不知道,兰儿身为这府里的丫头,也总该提醒她一句,毕竟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二婶不是好招惹的,可章姨娘明明知道那梅花碰不得,却偏偏摘了,而且还被二婶抓了个正着,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冬至轻轻摇头,“奴婢猜不透……” “因为她就是要借这件事将她怀孕的消息传扬出去,我猜方才就算我们不出现,她身边的婢女兰儿也一定会当着二婶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的。”陆诗瑶笃定道。 冬至惊讶地“啊”了一声,心里越发不解了。 “章姨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许是心里憋闷太久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与天下人分享吧。” 陆诗瑶耸耸肩,眸光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如今将这件事传扬开了倒也好,反而会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心生忌惮,如此一来,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章姨娘的孩子下手了。” 冬至听见这话,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小姐,章姨娘肚子里怀的乃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整个陆家的人这些年都盼着老爷膝下能有子嗣,如今章姨娘有了身孕,大家高兴还来不及,谁、谁还会跟这个孩子过不去啊?” “谁最在意爹名下的那些家产,谁就会跟那个孩子过不去。”陆诗瑶眯眼淡笑。 二叔一家对陆家的家产虎视眈眈,爹没有儿子的时候,他们还不会太着急,可如今一旦得知章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日后会接管陆家的家业,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她终究还是想不明白,前世章姨娘怀孕的事虽然也对外瞒了许久,可肚子一旦显怀之后,这件事就彻底藏不住了,二叔和二婶他们那时候依旧是有机会让那个孩子胎死腹中的,为什么最后却让他平安诞生了? 而且在爹娘死后,二叔也并未对章姨娘和那个孩子赶尽杀绝,这根本就不符合二叔阴毒狠决的性子,这中间……究竟又藏着什么样的内情? 这是她得知章姨娘怀孕之后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所以今日将这事传扬出来,一来是为了警告府里的其他人不得再擅自对章姨娘动手,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二叔和二婶的反应。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的他们,究竟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留下这个孩子,她一定要查明白,前世大房所有人都不得善终,为什么只有章姨娘和那个孩子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彼时,已经回到院子里的章姨娘和兰儿两人掌心齐齐出了一层冷汗,面上虽然带着几分慌乱,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姨娘,真没想到关键时候大小姐竟然会突然出现,原本奴婢都打算把您怀孕的事情传扬出去了,结果大小姐回来了,反倒给咱们助了一把力,现在好了,府里人人都知道您怀孕了,看谁还敢再轻视您。” “虽说是达到了我的目的,不过也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章姨娘抚着肚子坐下来,想起陆诗瑶方才凝视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害怕。 总觉着,陆诗瑶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了…… 兰儿却以为她是在担心二夫人,满不在意道:“二夫人今日刁难您,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如若她再跟您过不去,那就是跟您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到时候自有老爷和夫人替您讨一个公道,姨娘何必担心?” 第221章 坑蒙拐骗 章姨娘闻言冷笑,“一个二夫人罢了,就凭她那点儿本事,还不足以让我放在眼里,我真正想要的,可不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这么简单……” 所谓母凭子贵,这个孩子对陆家而言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明白,只要他平安诞生,日后便是陆家的一家之主。 可她这样的出身,却担不起长子之母的身份,她也明白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必然是要寄养在夫人名下的,可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做母亲的愿意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所以只有她坐上夫人之位,便无人能抢走她的孩子了。 没错,只要除掉夫人,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挡她的路…… 兰儿瞧见她阴狠的眼神,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惧意。 “姨、姨娘……” 章姨娘回过神,面容清冷地握住她的手。 “兰儿,想不想成为这府里的领事大丫鬟?从今往后,不但没人再敢欺负你,他们见了你,一个个的还得卑躬屈膝地向你行礼,而你贫困潦倒的家人们也会跟着你过上好日子的,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挨饿了,你想不想带着他们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话说的兰儿一阵心动,让她不由自主地点头。 “奴婢、奴婢做梦都想!” 章姨娘满意笑道:“放心,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你也知道我这一胎有多重要,只要他平安出生,不但我会母凭子贵,就连你这个贴身婢女也必不会被轻视。” 这时候的兰儿还远远没有听懂章姨娘话里的深意,只是为了日后的好日子,毫不犹豫地给章姨娘跪下了。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您办事,万死不辞!” 章姨娘眯眼笑笑,眸中慢慢浮起一抹浓烈的贪欲。 人一旦有了可以凭借的筹码,再清心寡欲的人也必然会生出几分野心来,她也不例外,再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人,所有的伪装都不过是表象罢了。 陆家这么大的家业,最后必须要落进她和她儿子手中,哪怕前面有千万人阻挡,她也一定会将他们铲除干净! ………… 孟氏刁难章姨娘的事,自然瞒不住陆自强和陆夫人,毕竟府里那么多下人都看见了,所以即便陆诗瑶只字不提,他们也总会知道的。 好在章姨娘腹中骨肉并无什么大碍,而陆诗瑶也对孟氏小惩大诫了,陆自强顾及到自家二弟的颜面,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耐心叮嘱陆夫人日后务必要悉心照顾好章姨娘。 陆夫人也深知那孩子的重要性,对章姨娘几乎是有求必应,给章姨娘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甚至远远超过了她这个正室夫人应有的规格。 府里的下人们见此情形,哪里再敢怠慢了章姨娘,处处赔着小心,就怕哪里做的不对惹章姨娘不痛快了,最后会被老爷和夫人责罚。 陆诗瑶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不过心里对此还是有些微词的。 “娘就不担心把章姨娘的胆子养肥了,日后爬到您头上去?” “怎么会,章姨娘素来乖巧懂事,何时在我面前有过半点不敬?瑶儿啊,不是娘说你,咱们陆家和郡王府不一样,你不要把人心想的都那么恶毒,章姨娘绝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陆夫人宽心笑道。 陆诗瑶却笑不出来,不是她非要把章姨娘想的恶毒,只是直觉章姨娘并非是个心性简单的人罢了。 只可惜,娘素来待人宽容,还远远看不出别人的诡谲心思。 陆诗瑶默默叹口气,之后未再说一个字,只是暗中却吩咐下去,让几个可信之人盯紧了章姨娘那边的动静。 前世的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结,不把二叔留下章姨娘的原因弄清楚,她是不会放下对章姨娘的怀疑之心的。 总之,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个不争不抢的姨娘,当真能在二叔手下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只可惜她自以为万事只要多留一个心眼,终归是不会出差错的,殊不知她远嫁锦官城大半年,很多人很多事都会悄无声息地发生一些改变,那些她自认为可以信任的人,其实也并非是十足能信的,否则前世的陆家也不会落入陆自明手中了。 日子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几天,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梧州的百姓们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天。 这日一早,僻静的陆家大门外突然出现一个神色狼狈的年轻男人,这人的身形很高大,面容粗犷,衣衫破烂,猛地一看,倒似路边乞讨的乞丐。 守门的家丁瞧见他,回府拿了两个粗粮窝窝头,强行塞进他怀里后就要轰他走。 “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宅心仁厚,特意嘱咐过我们如若看见上门乞讨的乞丐,就得拿几个窝窝头给他们,不过这大门是断然不能让你进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以你这种出身,连走后门都不够资格,你还妄想从正门进,做什么梦呢!拿上吃的赶紧走吧,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男人拿着窝窝头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被家丁气到了,一张脸憋的通红。 “我、我不是乞丐,我是来找夫人的,你们去告诉她,我是她的同乡表哥的儿子,你们让我进去!” 两家丁闻言,彼此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恰巧陆诗瑶正好从府里出来,见这人蛮横地站在石阶下不肯走,秀眉轻轻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 一个家丁慌忙上前,“回大小姐的话,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夫人远方表哥的儿子,不过看他这一身打扮,倒像是……” 倒像是来坑蒙拐骗的。 后面几句话,这人没敢说出口,毕竟他也是心存顾虑,万一这人真是夫人远方表哥的儿子,那便是夫人的亲戚了,如今听他这般诋毁人家,日后免不了要算账。 陆诗瑶显然也猜到了这家丁未说完的话,莫说府里的家丁会心存怀疑,就这人一身的打扮,也确实很难不让人有其他猜想。 她凝眉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随后行至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小的名叫徐铁,打边关过来的,”男人沉沉开口,面上却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你就是大小姐吧?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了,真没想到表姑母的女儿竟然长这么漂亮!” 第222章 查一个人 陆诗瑶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你说你是我娘远方表哥的儿子,身上有何凭证?想与我们陆家攀亲带故的人很多,但这亲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 “哎呦,小表妹,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随便认亲呢,这样,你让我去见见表姑母,她只要看见我的样子,就一定知道我是谁,我爹说我小的时候她还抱过我呢!” 徐铁斩钉截铁地说着,随后也不管陆诗瑶是何想法,拔腿就往院子里进。 “表姑母,表姑母,我是徐铁啊,表姑母,您快出来啊,我代我爹看您来了!” 守门的家丁见状,刚想跑进去拦着,却被陆诗瑶抬手制止了。 无缘无故地跑来一个人认亲,其中必有猫腻,陆家还真是许久都没“热闹”过了啊…… 她跟着徐铁走进去,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冷眼打量着他。 他的声音很大,没一会儿就把陆夫人和陆老爷都叫出来了,闻声赶过来的自然还有陆自明一家。 徐铁瞧见陆夫人,面上大喜,赶忙奔到她面前。 “表姑母,我总算是找到您了,您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从边关赶过来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陆诗瑶见他跪在母亲面前鬼哭狼嚎的,眉峰一挑,目中露出几分深意来。 娘嫁进陆家也有十五年了,这些年来很少回边关,毕竟路程遥远,而娘家也没什么人了,所以娘几乎就没回去过。 若真如这徐铁所言,他小的时候娘还抱过他,至今十五年不见,他居然还能记得娘的样子,并且在她和二婶之间一眼就认出娘,还真是个“有心人”啊。 陆自强见这陌生男人抱着自家夫人的腿哭个不停,面上不禁浮出一抹恼意。 “你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跑到我陆家来,究竟有何目的!” 陆夫人也是一脸惊慌,忙叫人过来把徐铁拉开。 徐铁却挥着手大喊道:“表姑母,我是徐铁,我爹是徐刚,您真不记得了吗?我爹说你小的时候家里穷,我爷爷还给你们家送过一碗米呢!如今你过上富贵日子了,可不能忘了那一碗米的恩情啊!” 陆诗瑶闻言冷嗤,“我当这位兄弟真是认亲的,没想到却是讨债来了。” 徐铁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厚脸皮地笑道:“小表妹,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那一碗米在关键时候可是救了表姑母一家人的命啊!” 话落,他又扭头朝陆夫人看去。 “表姑母,我没骗您,我真的是徐刚的儿子,您仔细看看,我这脸和我爹长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陆夫人拧着眉上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她有个远方表哥确实叫徐刚,小的时候家里穷,表哥家也确实借过一碗米给他们,这种小事只有两家人知道,外人是绝不可能知晓的,看来这孩子没说错,他确实是徐刚的儿子。 “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徐刚表哥比我早三年成亲,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仔细算算年纪,也该有你这般大了,你、你当真是表哥的儿子?” “表姑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哪可能骗您啊,我是奉了我爹的命前来看您的!”徐铁一个劲儿地点头。 陆夫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忙让人放开他,随后将他带进了前厅。 陆自强与陆诗瑶对视一眼,父女二人眼中皆闪过一抹疑虑。 孟氏却歪着头讥笑道:“大嫂还真是打哪儿来的穷亲戚都有,大哥,不是我多嘴,这些年也没见大嫂回过边关,跟那边的联系只怕早就断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大侄子,谁知道他是干嘛来的,您可一定得让大嫂提防着些,别哪天让外人把咱们陆家搬空了,一家老小都得睡大街去。” “说的是什么废话,你当大嫂跟你一样蠢?不会说话就给我回院子里好好待着去,没事儿少出来丢人现眼!”陆自明不悦地训斥道。 孟氏咬咬唇,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陆诗瑶心下倒是有些意外,二叔这次居然没和二婶站在一条线上,反而帮娘说话了,难不成是因为娘答应帮陆清霜说媒的事让二叔难得生出了几分良心? 陆自明没看出陆诗瑶的心思,只是目色阴阴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凝神间,陆自强已经转身进了前厅,看来对那个徐铁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的。 陆诗瑶倒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身出去了。 前世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娘的远房亲戚都有些什么人,那些亲戚也从来没有去陆家找过娘,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自然要引起她的重视。 只可惜,她手底下可用的势力不多,对边关那边的情况也不熟悉,若要调查一个人的来历,少不得还要请萧承帮忙。 行至主街后,陆诗瑶径直去了梧州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居,司九随她进入梧州地界后,一直在此处落脚。 也幸亏她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几步,司九就出门去了。 陆诗瑶怕耽误他的正事,直接表明来意。 “定远侯生前在边关驻守多年,小侯爷对边关也有莫大的情分,所以你们在那儿应该也有自己的势力吧?” 司九默默点头,“小姐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陆诗瑶抿唇,“我想让你们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徐铁,”陆诗瑶拧眉,“他声称是我娘一个远方表哥的儿子,今天早上跑到陆家认亲,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的内情没那么简单,毕竟我娘与边关的远房亲戚们已经多年不来往了。” 司九闻言,犹豫道:“想调查一个普通人的来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边关的势力素来只有公子能调动,所以眼下还要先联系公子……不若小姐现在修书一封,我待会儿将信寄出去,傍晚之前便可到公子手里。” “这么快?”陆诗瑶惊讶道。 先前父亲曾在家里养了一群信鸽,便是最快的鸽子也要一日夜的功夫才能到锦官城,这居然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司九惊觉自己险些说漏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我们训练出来的信鸽,自然和寻常鸽子是不一样的……” 其实他哪敢说,他们家公子因为太过想念陆小姐,如今已经在来梧州城的路上了。 第223章 心领神会 陆诗瑶想想萧承那人的本事,一时敬佩不已。 为人聪明睿智也就罢了,就连训练出来的鸽子也比寻常人家的厉害,也幸亏她选择了他做同盟,否则真是没活路了。 不对,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哪里还是同盟,若没有离京前那一夜,她哪会料到,今生今世,她居然会再次喜欢上一个男人。 想起萧承,多日来被她压在心底的思念突然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想即刻飞奔到锦官城去见他。 诗中常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可她却觉得,真心悦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一刻也不舍得分离的,莫说十年的时间,“萧承”这个名字,此生怕是要在她心里铭刻一辈子了。 写完信后,陆诗瑶便动身离开了。 司九拿着他写好的信离开客栈,一路出了城,行至城外的一个小酒馆。 宛如谪仙似的小掌柜站在账台后面,见他进来,有些不悦地撇了下嘴。 “你每次来都是只办事不喝酒,瞧瞧我这酒馆冷清的,再这么下去,只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要真靠这酒馆过日子,你只怕早就饿死了,陆家那位二老爷给你的银子还不够你维持酒馆的营生?若当真缺钱了,你就问他要嘛,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司九冲他挑眉。 白璃没好气地拿着算盘朝他走过来,“说吧,找我什么事,你应当知道,以你我的身份还是少见面为妙,若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对彼此都有麻烦。” “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说以我的武功,若是还能被人盯上,岂不白白追随公子这么多年了?” 司九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而后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把这个寄到林州。” “寄林州做什么,那儿最近又没什么大事发生,你……”说着说着,白璃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难不成,公子在林州?!” 司九挑眉,“你说呢?” 白璃斜眼瞥他,“你这人也真是的,从来不会直接把话挑明,非得让别人猜,不过无缘无故的,公子怎么去林州了?” “不是去林州,只是暂时在那儿歇脚罢了,过几日,公子就要来这儿了。”司九耐心说道。 白璃的眸子瞪的更大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收到?” “你这儿又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哪能事事都让你知道,行了,赶紧把信寄出去吧,我另有要事,就不在你这儿逗留了,等公子来了,再同你好好喝上一杯。”司九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白璃撇嘴道:“每次都这样说,哪次也没见你真喝过酒。” 话落,他也不去送司九,转身走到后院的鸽笼里寄信去了。 刚把信绑到鸽腿上寄出去,一只灰色毛羽的鸽子突然从不远处飞了过来,稳稳落在笼子上。 白璃瞧见那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张纸条,想起这是陆自明先前放飞到锦官城的鸽子,眸子眯了眯,旋即将纸条取了下来。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小酒馆的司九正敛容在河边站着,一辆不打眼的马车从官道上缓缓驶来,途径河边时,车厢里的人突然伸手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不经意间见河边站着一个人,目色一扫,又面无表情地把车帘放下了。 司九转过头,见那辆马车直奔小酒馆而去,薄唇一勾,旋即飞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道稳健的身影从车厢内慢慢走出来,进了小酒馆,径直走到老位子前坐下。 白璃一手端着酒,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条,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二爷今日来的可巧,鸽子刚飞回来,这是上京那位贵人寄回来的信。” 陆自明转眸审视他,“上面写了什么?” 白璃颔首笑道:“二爷的信,我哪敢私自打开来看。” 陆自明故意在试探他,他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他也没说谎,这信上的内容他确实没有打开,不过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几分。 以上京那些人的性子,遇到麻烦事,最后多半是说几句好听话给搪塞过去,也就陆自明太看得起自己,一个商贾出身的主子罢了,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陆自明见纸上的封蜡完好无损,便知白璃没有说谎,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哪想到纸条打开后,瞧见那上面写的字,眸子又骤然一沉。 “早就知道这是个阴险狡猾之徒,如今出了事,却让我体谅他的难处,哼,他未免欺人太甚!” “听二爷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那位贵人不想对二小姐负责?”白璃猜测道。 陆自明气极冷哼,“何止是不想负责,他还说他与清霜缘分已尽,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任何瓜葛,未免耽误清霜的前程,还让我早早把清霜嫁了。” “这是要过河拆桥啊……”白璃讥讽道。 他说什么来着,那些人惯用的手段就是和稀泥,也就陆自明不自量力,居然会认为人家看得起他,结果还不是把亲生女儿的清白赔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儿,他正欲开口,耳边却又蓦地传来陆自明稍有缓和的声音。 “不过也算他有良心,知道自己亏待了清霜,所以答应我在事成之后,必不会怠慢了我们一家,有此信函为证,不怕他日后反悔。” 白璃摸摸鼻子,顿时没话说了。 陆自明这个人,也就是看着精明,关键时候简直比猪还蠢,旁人随便说几句好听话,他居然就信了,他也不想想,如果他真的帮助别人成事了,到时候这天底下还有他们一家的立足之地吗? 不过有公子在,这群人即便想成事,也并无多大机会…… 正沉默着,陆自明已经收起了书信,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锋。 “对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见河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模样极是面生,不像是常来这儿喝酒的酒客,你近来多多提防一些,免得被人发现了什么。” “二爷放心,我行事素来小心,再说您近些日子也没什么吩咐,我日日都在酒馆里待着,哪会被人盯上。”白璃低声道。 陆自明笑言,“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在怪我冷落了你似的,倒也不是我没吩咐,只是你身份隐秘,陆家那些事儿也不适合你插手,所以我只能安排别人去办,等我什么时候拿下了陆家,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白璃心领神会,面上却淡笑不语。 看样子,他是又想出什么办法对陆家下手了。 第224章 食不下咽 临近傍晚时分,与梧州相隔百里的林州城内飞进一不起眼的白色信鸽,鸽子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越过高高的城墙,随后飞进一座不起眼的庭台别院内。 锦七正巧端着膳食从灶房出来,见鸽子慵懒地迈着步子在院子里觅食,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将其塞进怀里一并带进了正房。 萧承正坐在桌前看书,听见推门声,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他一眼,视线随后又落在了兵书上。 下一瞬,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了锦七不苟言笑的声音。 “公子,有陆小姐的……” 最后一个“信”字还没说完,萧承已经瞬移到他面前。 “给我。” 呃,公子,您的功力是不是又进步了?属下压力很大啊…… 锦七汗颜地摸摸鼻子,随后把鸽子从怀里拿出来,取下鸽腿上的纸条递给他。 萧承傲娇地挑了下眉,“小没良心的,还以为她真不想我,说到底还不是故作矜持,我倒要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 纸条还未打开前,萧承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堆相思之词,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再不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哪想到纸条打开后,上面却只有硬梆梆的一句话。 “萧承,帮我查个人,徐铁。” 傲娇的小侯爷瞬间冷了脸。 锦七好奇地凑过头去看,“公子,陆小姐究竟在上面写了什么啊?是不是说她特别想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您?”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萧承的脸色顿时阴沉的更厉害了。 锦七猛地抖一激灵,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找死。 “公、公子……” 萧承斜眼瞥他,“你很想知道?” 锦七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属下一点都不想知道陆小姐写了什么!” “无妨,我让你知道,”他轻飘飘地把纸条伸出来,“看吧。” 锦七不敢接啊,他觉得这张纸简直有千斤重,一旦接了就能把他活活压死的那种。 不过公子的命令摆在那儿,他也真不敢直接无视,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纸条,打开后却愣住了。 “这个、这个徐铁……” “去帮她查,三天之内给我消息。”萧承冷声道。 锦七简直要哭了,三天时间,去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公子分明是在往他身上泄火,情深义重的陆小姐,你为什么不在这上面多写一句情诗啊…… 他认命地拿着纸条出去,未免自家公子为了泄火而把那只送信的鸽子给烤了,他好歹还是揣着良心把鸽子也带出去了。 公子如今正在气头上,虽然他觉得公子是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人家陆小姐毕竟是个女儿家,哪能直接把心思写在信上,再说公子都要去梧州了,马上就能见到陆小姐了,还有什么可气的啊。 萧承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气性是没由来的,可他就是觉得烦闷,这段感情是他先主动的,他不知道陆诗瑶对他究竟存了多少感情,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把话说清楚,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考虑嫁人之事。 他更明白,在她心里,他还远远比不上她爹娘重要。 锦官城喜欢他的女子不计其数,每一个都挖空了心思想讨好他,可只有她,只有这一个铁石心肠的陆诗瑶处处躲着他,好似感情对她而言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想到这儿,他又突然对秦臻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若不是这混蛋玩弄心机,当初又怎么可能顺利娶走陆诗瑶,偏偏娶了她又不知道珍惜,让她在感情中受尽委屈,若非如此,如今又岂会待他这般冷淡? 这个混蛋,他日后定要秦臻好看! ………… 陆诗瑶在外面转了一天才回去,那个叫徐铁的男人已经在陆家住下了,娘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就为了儿时一碗米的恩情,如今恨不得十倍百倍地弥补徐铁。 陆诗瑶坐在饭桌前,看着徐铁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有些食不下咽。 陆自强也默默放下了筷子,他倒不是吃不下,而是面前已经没什么能吃的菜了。 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几乎全进了徐铁的肚子,光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几盘菜吃完后,他又毫不客气地张嘴要了几盘。 “表姑母,还是你们家的菜好吃,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吃的都是清粥野菜,边关的条件本就艰苦,我们又常年缺衣少食的,您不知道,我这一路从边关走过来,可是整整瘦了二十斤!” 陆诗瑶低头看看他水桶似的腰,心想这没瘦之前也不知道胖成了什么样。 陆夫人却一脸动容,恨不得把家里的粮仓给搬出来。 “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来来来,再多吃点儿,不够还有呢!” 徐铁乐的嘿嘿直笑,“多谢表姑母!在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就数表姑母您对我最好了!” 陆诗瑶实在坐不下去了,默默从凳子上站起来。 “爹,娘,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陆自强跟着起身,“瑶儿,你随爹去书房一趟,关于买卖上的事,我有话跟你说。” 陆诗瑶心领神会,向陆夫人行过礼后便随陆自强出去了。 到了书房,陆自强却吩咐下人去做了两碗馄饨。 “爹方才见你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哪可能就吃饱了,陪爹再吃一碗。” 陆诗瑶温笑,“没吃饱的人是爹吧,女儿一向吃的不多。” 陆自强由着她打趣,他这个做爹的,还能跟自己的宝贝女儿计较不成? 父女俩围桌而坐,沉默了半瞬,陆诗瑶又犹豫着启唇。 “那个徐铁当真是娘远房表亲的儿子?” 陆自强摇头,“你娘那边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当年娶她进门的时候,我只见过你外公一家,至于那些所谓的远亲,自是一个都没见,不过徐铁能说出你娘嫁人前的事,可见身份应该不是假的。” 陆诗瑶闻言皱眉,娘的旧事只要随便一打听,根本不难打听到,毕竟边关那种苦寒之地,住的平民百姓本来就少,如若有人真想对付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从娘身上下手,背后之人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如今盯着陆家的人不少,排在前面的就是秦臻和二叔,这个徐铁突然出现在陆家,究竟要干什么?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问:“那他准备在家里待多久?” 第225章 高看了她 陆自强摸着胡子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在陆家寻一个好差事,毕竟他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若是不做工,一家人就要过不下去了。” 陆诗瑶闻言,面上没有半点意外,这和她猜测的毫无差别,徐铁突然出现,若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既是要做工,那她倒要看看,这陆家的工事,他到底能不能做…… 想到这儿,陆诗瑶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深意。 “爹,这件事不如交给女儿安排吧,反正我刚回来,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你要忙家里的买卖,娘还要照看着章姨娘那边,只怕抽不出那么多精力,趁此机会,女儿倒也好为你们分分忧。” 陆自强是什么人,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心思自然非常人能及,更何况瑶儿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这个做爹的自然清楚。 反正他心里也对这个徐铁存着几分怀疑,瑶儿素来聪明,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办,说不定真能查出什么也不一定。 “也好,你娘她如今是关心则乱,我只怕她会被人迷惑,我们这两个旁观者就得多费费心,不过你万事小心,我瞧着那个徐铁倒像是个练家子。” “爹就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的。” 陆诗瑶笑着宽慰他,一个计划悄然在脑海中成形。 吃完馄饨,她便告辞回海棠苑了。 院子里早早站着两个丫头,是她先前派去盯梢章姨娘的,每日都会来向她禀告章姨娘的动静。 不过每日的说辞皆是千篇一律的,并无什么新意。 “章姨娘清早起来后就在院子里赏赏花看看书,补药也照常喝了,并无什么怪异之处,小姐,奴婢们都在暗中盯了好几天了,那章姨娘确实是个沉闷性子,翻不起什么浪的,您是不是多虑了?”穿黄衣的小丫头皱着眉大胆道。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好说话,对丫鬟们更是宽容,所以有些丫鬟说起话来也是没大没小的。 陆诗瑶盯着她看了一眼,瞧见她发上插着一支银簪,抿唇笑笑,旋即示意冬至赏了她们十两银子。 “既然章姨娘没什么动静,那往后便无需盯着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们的。” “是,奴婢们遵命。” 两个丫头副身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白露站在一旁说:“晾她章姨娘也绝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便怀了身孕又如何,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能生却不能养,夫人与老爷伉俪情深,不管什么时候,章姨娘终归是矮了咱们夫人一头。” 冬至摇头笑道:“枉你先前还在郡王府住了大半年,怎的还是不明白人心难测的道理。” “这话又谈何说起?”白露侧目看她,面上满是不解,“那两个丫头可是打小就在小姐跟前伺候的,对小姐的命令素来不敢怠慢,难道她们还会对小姐说谎不成?” 冬至颔首道:“那两个丫头发间戴着什么,你方才可有留意?” 白露被她问住了,仔细想想,还真没瞧见那两个婢女头上都戴了什么,只是想当然地挑了下眉。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木簪子吗?府里的下人戴的都是这个。” “木簪子?看来你还真是没有仔细留意,”冬至摇头笑笑,凝声道:“那可是一支银簪子。” “银簪子?”白露愕然。 冬至转眸看陆诗瑶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色,想来是也早就觉出不对了,遂向白露耐心解释。 “确实是银簪子,虽然做工算不上好,不过以那两个丫头每月所得的工钱,必然是买不起那般贵重的东西的。” 白露拧眉道:“不是买的,那便是别人送的了,莫非……是章姨娘?!” 冬至淡笑,“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白露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撇嘴道:“我是没有你和小姐的眼光精湛,不过这点头脑还是有的,小姐派她们盯着章姨娘,可她们扭头就被章姨娘收买了,可见这章姨娘也绝非是什么良善之辈。小姐,您说章姨娘为何要这么做?她已经怀了老爷的孩子,只要他日成功诞下儿子,便是咱们府里一等一的大功臣了,往后自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她,她怎么反倒像是在防着小姐似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想做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了,随她去吧,妄想得到更宝贵的东西,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陆诗瑶敛容淡笑。 她不是看不出章姨娘的心思,只是这一世有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样了,所以她不能冒然动手,否则伤的只会是爹娘的心。 前世她远居锦官城,陆家发生的一应大小事都不清楚,但娘每月给她寄去的书信中并未提起过徐铁这个人,可见徐铁上一世并未出现在陆家。 只是章姨娘在平安生下爹的独子后,地位飞升,俨然已经成为府里的侧夫人了,娘每每在信中提起章姨娘,也多是溢美之词,直言章姨娘升了位分也并未有什么逾越规矩之处,在娘面前依旧是卑躬屈膝的摆足了姿态。 可从她这些日子对章姨娘的观察来看,她眼中的章姨娘绝非是娘在信上所说的那般单纯无害。 如今章姨娘既然已经察觉到她在盯着她那边的动静了,短时间之内必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但如果她当真藏着什么目的的话,就必然要找一个帮手替她达成所愿。 在陆家这座偌大的宅院中,究竟什么人能成为她的帮手? 陆诗瑶把府内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结果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反而把她自己弄的头疼不已,干脆回房休息去了。 彼时,已经回到章姨娘院子的两个丫头正在邀功似的向章姨娘复命。 “姨娘,我们都照着您教奴婢们的话一一对小姐说了,小姐深信不疑,还赏了我们十两银子,夸我们办事周到呢!” “还以为这大小姐能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以前真是我高看了她。”章姨娘挑着秀眉得意冷哼。 兰儿弓着腰奉承道:“可不是,大小姐还以为如今的境遇是她没嫁人那时候呢!即便和离了,可到底也是嫁出去的女儿,而姨娘肚子里怀的小少爷可就不一样了,小少爷是陆家未来的一家之主,这些奴才们往后若是还想过好日子,自然要听姨娘的吩咐。” 第226章 心照不宣 “兰儿啊,府里这么多丫鬟,就数你能说会道。”章姨娘侧目看她。 兰儿却辩驳道:“奴婢才不是在奉承姨娘,而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小姐即便再有才学,可终究是个女儿家,只要姨娘他日诞下小少爷,日后自然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什么荣华富贵,我这样的身份,可配不起那等好日子,孩子生下来之后,还不是要寄养到夫人名下?”章姨娘敛容冷笑,语调也跟着失落了许多。 兰儿心知她的症结所在,只是眼下这情况也是谁都不能改变的,姨娘这肚子里的孩子虽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可夫人膝下无子,最后还不是要夫人做小少爷的亲娘? 细细说来,姨娘也不过是借着自己的肚皮给夫人生了一个儿子罢了…… “如果姨娘您能当上这府里的正室夫人就好了。” 兰儿幽幽吐气,说完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嘴。 章姨娘启唇笑道:“放心,这是在我的院子里,没人会把你这话传出去的。” 兰儿闻言,抬眸看看她,又转眸看看那两个颔首低眉的丫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奴婢方才也是无心之失,望姨娘莫怪,日后到了外面,奴婢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会给姨娘招惹麻烦。” 章姨娘淡淡笑了一声,眸中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来。 沉默间,外面突然传来了通报声,是孟氏派人来给章姨娘送补品的。 先前孟氏不知道章姨娘有了身孕,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责罚她,事后自然是落了一顿责骂,所以这些日子,孟氏日日都会派人往她这儿送东西,但吃的用的并不是最好的,好像是孟氏把自己不要的东西施舍给她似的。 但章姨娘也从未拒绝过,她是怀了孩子不错,可终究还是陆家的一个姨娘,哪能明目张胆的和孟氏对着干,不过如今所受的这些羞辱,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待他日她爬到了孟氏头上,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兰儿出去将那人送来的补品拿了进来,刚要放到桌子上,却见章姨娘轻拂衣袖,面上闪过一抹不悦。 “我这儿的补品够多了,暂时也吃不上这些,你收着吧,听说你娘身体不好,让她吃点补品好好养养身子。” 兰儿动作一顿,心中立时大喜,可面上却不好意思地推辞着。 “姨、姨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岂敢要,若是让二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打骂奴婢一顿,再说我娘是个什么身份,吃了这么珍贵的补药可是要折寿的,所以奴婢万万不能收!” “行了,你我情同姐妹,在我面前还客套什么,我让你收你就收着,至于二夫人那边,你自不必担心,她既然把东西送到我这儿了,那我要如何处置,她自然是管不着的。”章姨娘抿唇笑道。 兰儿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紧紧将那两盒补品收在怀里,生怕被别人夺去。 “姨娘对兰儿的恩情,兰儿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兰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姨娘的!”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章姨娘伸手拍拍她的肩,眸子却渐渐眯了起来。 蠢兰儿,你以为尽心伺候我就够了?在这世上,人若想得到什么好东西,往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 翌日一早,陆诗瑶照旧像往常那样去前厅陪陆老爷和陆夫人用朝饭,不过今天的饭桌上明显又多了一个人。 陆诗瑶瞥了眼在桌前端坐着的徐铁,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全新的料子,应该是昨日去成衣铺子里买的,毕竟短短一天的时间,绣娘们还赶制不出一件衣裳。 他的头发也梳的很整齐,模样干净,与昨天那个邋里邋遢的乞丐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徐铁注意到陆诗瑶的眼神,嘿嘿笑道:“小表妹,我这初来乍到的,怕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你多担待一些……” “这是自然,徐家对我娘有恩情,那便是对我们陆家有恩,无论如何,我陆家都不可能怠慢了徐表哥,你且安心在这儿住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跟我提。”陆诗瑶淡淡笑道。 陆夫人坐在一旁,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陆诗瑶。 “对了,瑶儿,眼下还真有一件事要你费心安排一下,你也知道边关恶苦,你表哥千里迢迢从边关找过来,就是想在梧州扎根,多挣些钱好贴补家用,你看看有什么活计适合你徐表哥。” “娘放心,我昨日已经同爹说过这件事了,表哥一家既是娘的远亲,我们自然不能怠慢了,待会儿我就带表哥去铺子里转转,看他喜欢做什么活计,能做什么,到时候再做安排。”陆诗瑶点头应道。 徐铁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就有劳小表妹了。” “不麻烦,只是铺子里的活计都不好做,我只怕表哥会招架不住。”陆诗瑶意有所指道。 徐铁想都不想地便回道:“我就是个粗人,能干的都是粗活,以前在边关一天到晚就没消停过,啥活都能干,小表妹不必顾忌咱们两家的关系,我来这儿就是做工的,可不是吃白食占便宜的!” 这话说的可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陆诗瑶抿唇笑笑,视线却落在了他那双浑厚的大手上。 两手看着虽然黝黑了些,但一个茧子都没有,常年做活计的人,可长不出这样的手。 陆自强顺着陆诗瑶的视线看过去,显然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不过父女俩皆是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 待吃过饭后,陆诗瑶便带着徐铁上街了。 陆家身为江南四大财商之首,产业遍及西楚各地,单是商行便有三十家。 陆诗瑶打小跟在陆自强身边做买卖,生意场上的事往往是一点就透,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便可独立掌管两家商行了。 因江南水土肥沃,庄稼长势好,陆自强早在年轻时候就收归江南米仓为一家,所以陆家又有“江南粮仓”之称。 而陆诗瑶带徐铁去的地方,自然是陆家设在梧州的米铺。 米铺的掌柜姓周,也是陆家的老人了,十几岁便进了陆家米铺做工,从一个小长工一点一点的做起来,苦熬十八年才掌管了这家铺子。 第227章 有所图谋 彼时见陆诗瑶带着一个膀大腰圆的莽汉进来,周掌柜忙放下账本上前相迎。 “大小姐怎么来了?” 陆诗瑶温笑,“闲来无聊,随便转转,周叔近来一切可好?” “有大小姐挂念着,小老儿我哪有不好的时候。”周掌柜笑得一脸和善,转眸又看向徐铁,“这位是?” “哦,他是我娘一位远房表哥的儿子,从边关来的,想在梧州找一份活计,周叔这儿可缺人手?”陆诗瑶意味深长道。 周掌柜瞧着她的神色,一时也琢磨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倒也不敢擅自答应,只得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 “我这儿倒是缺了两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能做什么?” 徐铁张着嘴正要回话,却被陆诗瑶打断了。 “徐表哥没什么才学,在家做的也都是粗活,不过他为人正直,不想让我们费心,自是不介意什么活计的,周叔这儿有什么适合他干的就交给他吧。” 周掌柜闻言,心知这位大小姐是要刁难那小子,眉眼顿时就清明了。 适逢几辆牛板车拉着满满的一车米袋过来了,米铺每日都要进货,陆诗瑶也是算准了时辰来的。 周掌柜扬眉看看去外面卸货的伙计们,随后看向徐铁。 “小兄弟,你既然做惯了粗活,那搬货这等简单的活计应该难不住你吧?” “啊?搬、搬货?” 徐铁恍然愣了一下,见周掌柜和陆诗瑶都盯着自己看,赶忙又点了点头。 “自然是难不住的,就那点儿货,我半个时辰就搬完了!” 周掌柜赞赏似的眼睛一亮,“正好我这儿缺人手,那就劳烦小兄弟了,别的长工都是搬一袋米给一文钱,你既是夫人的表亲,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多给你三文,小兄弟可有异议?” 搬一袋米才给四文钱,这死老头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徐铁满心的不乐意,只是当着陆诗瑶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点头同意了。 他有心想在陆诗瑶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所以当机立断地走出铺子,见其他伙计搬米搬的那么轻松,心想这应该也不会有多重,毫不犹豫地弯腰扛起一袋。 哪想到起身的一瞬间险些把腰给压垮了,那米袋仿如千斤顶似的压在他肩上,连身形都稳不住,更别说走路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记哄笑声,也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徐铁脸色一沉,生怕被人看扁了,咬着牙往铺子里进。 哪想到方走出一步,肩上的米袋突然毫无征兆地往下落,连带着他也踉踉跄跄的,当场便栽了一个大跟头。 陆诗瑶佯装一脸关切的样子跑上前,“徐表哥,你没事吧?” 周掌柜也走过来,摸着胡子担忧道:“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你说你在家常干粗活,我以为这些米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没想到却险些害了你,你的身子要不要紧,不若我让人送你去医馆看看吧?” 徐铁心知自己丢了大脸,一张脸憋的涨红,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不碍事,我这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脚腕有些疼,许是方才不小心扭到了,掌柜的,真是对不住,这些米,我、我可能是搬不了了……” “无妨,只要小兄弟的身子无碍就成。”周掌柜摆手道。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试探,他自然也看出来这个徐铁是个惯会破皮耍赖的人了,口口声声对大小姐说什么活都能干,可到了正事上却露了原形,不过人家既是夫人的远房表亲,他这个做掌柜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大小姐是个明白人,既是有心试探这小子的,想来大小姐心里也早想出应付他的法子了。 正暗忖间,周掌柜耳边便传来了陆诗瑶轻轻浅浅的声音。 “表哥,你既然扭到脚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其他铺子的活计和周掌柜这儿的都差不多,想来也是不适合你的。” 徐铁一脸愧疚,“小表妹,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用,明明在家里什么活都能干的,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家里白吃白喝的,你哪怕是让我当个扫地的下人也成!” “表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娘早上还特意叮嘱过我一定不能怠慢了你,若是我真让你当了陆家的一个洒扫下人,她岂不是要骂起我?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刚来梧州,找活计的事儿不着急,好好休养几天再说。” 陆诗瑶淡淡说着,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直接把主意拿定了。 徐铁对此自然是乐意至极,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鬼才去做工呢!又苦又累,还挣不到几个小钱,也就米铺这帮傻子愿意干。 他来陆家,可是赚大钱的,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整个陆家都牢牢攥在他手里,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回家后,陆诗瑶让人送徐铁回偏院休息,另外派了人盯着他。 徐铁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极为反常,让她始终放不下心来,如今她只盼萧承那儿能尽快查到徐铁的来历,这样她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如若现在直接出手,娘必然要怪她的,毕竟娘已经认定了徐铁就是自己远房表哥的儿子…… 陆诗瑶愁闷地捏捏眉心,径直回了海棠苑。 之后两天,徐铁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院子里休养,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脸倒是又圆了一圈。 又是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距离梧州八十里地的同州城内,锦七收到了从上京寄来的信函。 看过上面的内容后,他赶忙跑进书房找萧承。 “公子,查清楚了,这个徐铁确实生在边关,不过十岁那年就随家人来江南了,先前一直住在同州,不过去年同州大旱,乡民们举家逃难,他们一家人也跟着离开了,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同州?”萧承挑眉,“咱们如今所在的地方,不就是同州吗?” 锦七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可是要在此处详查?”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陆家,还打着陆夫人远房表亲的名义,必然有所图谋,我们既然正巧在这儿,为何不查?”萧承凝声道。 锦七颔首点头,“属下这便差人去详查此事,只是按照原定计划,公子明日便要启程去梧州,如今可要为此逗留?” 第228章 有恃无恐 “多待一两日也无妨,想来也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岔子。”萧承抿唇道。 他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一脸的风轻云淡。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世事无常,很多意外往往便是在猛然之间突如其来的。 徐铁在偏院休养了两天后,脚伤已经彻底好了,陆家的下人盯了他两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一时便放松了懈怠。 哪想到到了第三天傍晚,他突然从陆家后门溜了出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四处留察着,确定无人跟踪后便快步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这巷子中座落着几户人家,他径直走到尽头,见面前那座小院的院门虚掩着,闪身便钻了进去。 这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里面只有两间小屋,正中间的屋子亮着微弱的烛光,一道妩媚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看得他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不等里面那女子回神,便伸出手将她一把抱住。 “宝贝儿,你可馋死我了!” 女人回过神,反手搂住他的脖颈,笑得风情万种。 “急什么啊,等你拿到了陆家的银子,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徐铁闻言嗤笑,“你以为陆家的钱是好拿的?那陆夫人倒是好糊弄,我随口说几件她年轻时候的旧事,她便认定我是她远房表哥的儿子了,这几日对我就如同亲儿子一般体贴,只是那陆老爷和陆家大小姐却不好糊弄,父女俩盯着我看的时候总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虚,我看这事儿还真不太好办,不然咱们还是别干了吧?陆家毕竟不是普通的富庶之家,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不会轻饶了我。” 他说着说着,语气便开始担忧起来。 女人暗骂他没用,眉眼低垂,神色瞧着有些难看。 “怕什么,只要搞定了陆夫人,你还怕拿不到钱?我可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着想,你要是真怕,那还是回同州算了,日后生了儿子,让他跟着咱们继续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徐铁闻言,赶忙安抚她,“哎,别啊,你看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会真退缩,再说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便是我想离开也不行了不是?只是你也知道我脑子蠢,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对付他们,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在陆家住着吧?日子久了,他们必然要起疑心的。” 女人眯眼笑笑,挑着秀眉说:“所以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来了吗?那陆夫人与陆老爷伉俪情深,陆大小姐又是个孝顺女儿,只要陆夫人出了事,他们父女两个必然要心急,到时候自然是顾不上其他事了,那时便是你动手的好时机。” 徐铁听的眼前一亮,“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只是你得给我说个具体的法子,不然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嫌弃地瞥他一眼,随后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番话,直听得徐铁心花怒放。 “好好好,就照你的法子办,宝贝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咱们往后的富贵日子可全靠你了!” 女人勾唇笑笑,嘴上并不说话。 陆家便是一座金山银矿,背地里盯着它的人可多着呢,不过旁人可没她这般聪明,若不是偶然间听说了陆夫人的旧事,她又岂会生出这种心思。 只要除掉陆夫人,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了! ………… 翌日清晨,徐铁早早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在偏院盯着他的下人觉出不对,赶忙去禀报陆诗瑶。 “他都在偏院老老实实地待了三天了,一直都没闹出什么动静,今儿个突然要出门,属下问他去哪儿,他吞吞吐吐地又说不出来,必然有猫腻,大小姐,可要属下继续盯着?” 陆诗瑶果断点头,“自是要盯着,我倒要看看,他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那下人得到命令,颔首行过礼后便出去跟踪徐铁了。 出了陆家大门,只见徐铁偷偷摸摸地往主街上走,穿过喧闹的人群,最后在一家赌坊前停下了步子,四下看看,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陆家的下人就在外面盯着,毕竟里面人多眼杂的,若是被徐铁发现他们就不妙了。 等了近两个时辰,眼见都快到晌午了,徐铁还没有出来,这二人不免有些着急。 “不会是赌上瘾了吧?” “谁知道呢,不然进去看看?万一输个精光,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夫人。” “可大小姐说了让我们远远盯着就行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必管,这要是进去了,被他发现咱们一直在跟踪他,他再跑到夫人面前一闹,到时候有麻烦的还不是咱们?” “那你说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拿不定主意,正愁闷着,徐铁突然从赌坊内走了出来。 只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显然是输了不少。 二人见状,慌忙躲到暗处去。 见他闷不吭声地往陆家的方向走,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一个悄摸溜进了赌坊,另一个跟着徐铁回陆家了。 片刻之后,去赌坊的那个人也匆忙赶了回来,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到了陆诗瑶面前一阵大喘气。 “大小姐,查、查清楚了,徐铁在赌坊整整输了三百两银子,赌坊的人要他还钱,他却求人家宽限两日,还说他是夫人的亲侄子,陆家必定会帮他还钱的!” “不要脸的狗东西,输了钱还敢拿陆家当靠山,真当他是这府里的主子不成!”白露站在一旁破口大骂。 陆诗瑶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徐铁忍了这么几天,突然跑去赌坊,一出手还输了这么多钱,是当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陆家的身份,还是有恃无恐? 三百两,以他的能力必然是还不了钱的,最后少不得还要找娘帮忙,才住进陆家没几天就闹出这种幺蛾子,她倒要看看,这个徐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沉思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了管家的通禀声。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陆诗瑶心领神会,简单整理了下衣着便出去了。 还未行至前厅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了徐铁的嚎声。 “表姑母,您可一定得救救侄子,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跑到赌坊去,那些人说了,如果我不及时还钱,他们就要废了我一条胳膊!我爹还指望着我挣大钱让他过上好日子呐,我不能变成废人啊表姑母!” 徐铁抱着陆夫人的腿哭个不停。 第229章 必须心狠 陆诗瑶眉眼一挑,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陆夫人则一脸为难地看向陆自强,“老爷,你看这……” “三百两银子对我们来说算不得大钱,只是他闷不吭声地跑去赌钱,今日欠了债咱们可以帮他还了,那明日呢?若以后次次欠钱,咱们都要帮他还,那我陆家成什么了?”陆自强拧眉道。 徐铁闻言,慌忙摇头,“不会的,表姑夫,我发誓我只赌这一次,我一开始也是觉着新鲜才会进去的,他们一个劲儿地撺掇着让我下注,我、我没办法,如今知道自己被他们骗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去了,表姑夫,我求您了,就帮我这一回吧,不然我就死定了!” “是啊老爷,他都发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赌了,咱们做长辈的不能太无情,还是帮他一回吧……”陆夫人也跟着求情。 陆诗瑶适时开口,“爹、娘,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徐表哥跪在地上做什么?” 陆夫人皱皱眉,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毕竟这是她远房表哥的儿子,如今做出这种事,丢的可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脸,更有她的颜面,即便瑶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终是不好意思开口。 徐铁倒没陆夫人这么多想法,见陆诗瑶也来了,二话不说便跑到了她面前。 “小表妹,我、我欠了赌坊三百两银子,我知道我这事儿做的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表哥我常年住在边关,那里远不及梧州城这般繁华,赌坊的人随口说了几句话,我就五迷三道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输了三百两银子,他们说如果我不还钱就要废了我,小表妹,求求你救救表哥吧,我真的不想变成废人……” 陆诗瑶闻言淡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一件小事,三百两银子罢了,我们陆家自然拿的出来。” 她轻飘飘地几句话说的徐铁面上骤喜,陆自强却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就在徐铁以为陆诗瑶会帮自己还钱的时候,哪想到她突然又转了话锋。 “只是徐表哥,还钱事小,但我和我爹的想法是一样的,今日帮你把钱还了,万一你赌上瘾了,我们总不能次次都帮你还钱吧?” “不会的,我保证只有这一次!”徐铁重重摇头,一脸笃定地望着陆诗瑶,“我如今既已知道那些人是在坑我,就绝不会再让他们骗第二次!小表妹,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还钱,你是陆家大小姐,满梧州城的百姓谁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你肯出面,赌坊那些人看在你的情面上,日后也绝不敢再诓我去里面赌钱了不是?” 他这话刚说完便引来了陆夫人的反对。 “这怎么成,瑶儿毕竟是个千金小姐,哪能出入赌坊这等下九流的地方,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要被人笑话?我看还是让管家随你一起去吧。” 徐铁闻言,为难道:“姑母,您不知道,那些人长的凶神恶煞的,我是怕府里的管家会镇不住他们,若是您担心小表妹的名声会受损,不然、不然您陪我一起去吧?我实在是怕了他们的手段……” 这下换陆自强不乐意了,这个徐铁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他们已经答应帮他还钱了,居然还要夫人陪着他,他也不看看赌坊是什么地方,堂堂陆家夫人出入赌场成什么样子。 “此事……” “爹,既然徐表哥害怕,我看还是让娘随他一起去一趟吧,我们把赌坊的人约出来见面,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娘去过赌坊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了徐表哥的麻烦事要紧。” 陆诗瑶温声打断陆自强的话,目中透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陆夫人跟着点头,“瑶儿说的这个办法可行,老爷,还是让我陪徐铁去一趟吧,他一个人去还钱,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毕竟他刚来梧州城,万一那些人看他面生,有心为难他便不好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他爹交代……” 陆自强对上她的眼神,沉默半瞬,旋即叹着气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依夫人之意吧……” 徐铁目的达成,一脸感激地拜谢陆自强。 “表姑夫,您的大恩大德,侄儿没齿难忘,我徐铁今儿个当着您的面指天发誓,从今往后,我若是再进赌坊,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行了,这么重的毒誓便不必发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你真正该感谢的是你姑母。” 陆自强拧着眉摆了摆手,敛容看陆诗瑶一眼,随后出去了。 陆诗瑶心知他有话要说,向陆夫人行过礼后便跟着出去了。 陆自强一路行至花园的凉亭中才停下来,转过身,见陆诗瑶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嘴中幽幽叹出一口气。 “瑶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爹为何这么问?”陆诗瑶抬眸反问。 陆自强抿唇,“你不必在爹面前藏着掖着,我们父女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徐铁进陆家几日,爹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之处,只是他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想做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我只担心你娘她顾及着远亲之间的情分,最后即便被徐铁背叛了还不忍心对他赶尽杀绝。” “爹,您与娘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应该很清楚娘的性情,她行事素来理智,如若徐铁当真做了伤害她的事,您觉得娘真会放过他吗?” 陆诗瑶凝声说着,视线却落在一汪平静的水面上。 “徐铁今日主动开口要娘陪着他去见赌坊的人,就意味着他要出手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爹不是一直都不清楚他来陆家的目的是什么吗?过了今天,您自然会知晓。” 陆自强却不放心道:“那你娘她会不会……” “放心,我会让人守在暗中保护好娘的,不过……”陆诗瑶说到这儿,语调顿了顿,随后向他走近几步,“爹,女儿希望您明白,如今的陆家已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在这里面住着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徐铁绝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背后必然有帮手,所以如今,我们就是要陪着他们一起演戏,若想陆家安宁,您就必须狠的下心,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娘,都必须心狠。” 第230章 可疑之人 陆自强闻言,垂眸瞧着她认真的眼神,倏地笑了。 “爹的好瑶儿,如今终于长大了……”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里却透着几分苦涩。 她哪里是长大了,不过是前世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惨痛到她再无力去承受第二次,所以不惜一切也要守住这个家。 不管在背后指使徐铁祸乱陆家的人是谁,她都绝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她不可失去的东西有很多,所以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 回到海棠苑后,陆诗瑶便修书一封,吩咐冬至给司九送去了,司九武功高强,有他在暗中盯着,必能护住娘的周全…… 正午过后,陆夫人和徐铁便出门了,他们已经提前联系过赌坊的人在客栈见面。 陆诗瑶倒没跟着,而是静静坐在院子里看账本,冬至和白露静立在侧伺候着。 过了一会儿,陆诗瑶疲惫地捏捏眉心,抬眸看看湛蓝的天空,正想放下账本休息一下,转眼却瞧见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院外徐徐走了进来。 冬至和白露瞧见来人,不慌不忙地行礼。 “见过堂小姐。” “不必多礼,”陆清霜秀手轻抬,随后行至陆诗瑶面前,“堂姐,听说城中新来了一家戏班子,戏文唱的极好,我们都很久没去听过戏了,我正巧买了两张票,不如一起去看看如何?”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看戏?”陆诗瑶挑眉看她。 陆清霜从小到大可从来没约她一起出去过,今日这般,倒是让人新奇。 陆清霜闻言淡笑,“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过是想趁机修补一下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罢了,我被叶家退了亲,是我自己活该,怨不得旁人,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而断了我们的情分,不是吗?” 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埋怨她蛊惑叶轻流来陆家退亲似的。 陆诗瑶凝眸笑笑,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 “那家戏班子的戏我已经听过了,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你若真想出去,还是和二婶一起出门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陆清霜见她踱步就要往屋里走,倏而出声拦住她。 “堂姐,今日的好戏可是你以前从未看过的,若是错过了,只怕要抱憾终身,你确定不去?” 陆诗瑶身形一顿,转过身迎上她的视线,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许久,蓦地笑了。 “也罢,既然你盛情邀请,我若执意不去,倒显得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识趣了,你且等着,我回房换身衣裳就来。” 陆清霜点头,“堂姐可要快些,我只怕会错过好戏。” 陆诗瑶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嘴角的笑容立时收敛,两手十指也在一瞬间收紧握成拳,眉眼之间掠过一抹瘆人的冷意。 二叔,看来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啊…… 陆清霜并未在院子里等多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陆清霜便出来了,她换了一身云锦所制的流仙裙,瞧着温婉大方,举止投足之间又带着几分俏皮的韵味。 陆清霜淡淡扫了一眼,心中暗笑。 这陆家大小姐的做派就是与别人不一样,不过要不了多久,陆诗瑶就再也担不起这个尊贵的身份了,她倒要看看,陆诗瑶还能得意多久。 陆诗瑶对陆清霜显露出来的神色视而不见,与她出府后便坐上了马车。 柳家班这几日都在梅园唱戏,从陆家到梅园要经过两条街,其中一条是城内的主街,主街上坐落着好几家酒楼和客栈,熙熙攘攘的行人游走在街上,渐渐拖慢了马车的行程。 陆诗瑶倒是不心急,毕竟陆清霜约她出来也绝非是看什么戏文的,真正的“好戏”往往总是突如其来的,若不把一切都计划好了,陆清霜和二叔又怎么可能会突然行事。 过了一会儿,马车渐渐行至主街正中央,陆诗瑶镇定自若地在车厢里坐着,陆清霜却时不时地掀起车帘朝外面看着,也不知在看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诗瑶敛容淡笑,“妹妹在看什么?” 陆清霜神色一怔,慌忙收了手,“没、没什么……” 没什么,却这般的慌乱,当别人的眼睛都是摆设吗? 陆诗瑶抿唇低笑,转眸间,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厢顶上。 不等她回神,陆清霜便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紧接着又传来了车夫的惊呼声。 “大小姐,有刺客!” 陆诗瑶目色一变,下意识地朝陆清霜看去。 陆清霜心里一咯噔,赶忙摆手,“不、不是我!” “最好不是你,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陆诗瑶冷声威胁,俯身就要出去。 岂料她刚动了一下,一柄长剑突然从正上方插了下来,离她头顶仅差三寸。 陆清霜惊声惨叫,当场便吓晕过去了,陆诗瑶亦僵在原地不敢动。 马车就停在大街上,有人当街行凶,路边的百姓们自然是看见了,整条街顿时混乱起来。 “杀人啦,抓刺客,陆家大小姐遇害了!” 此起彼伏的喊声不绝于耳,离马车不远的一家客栈内,司九正在暗中盯着徐铁的一举一动,冷不丁地听见外面的喊声,嗖一声便飞了出去。 刚赶到大街上,他正巧看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一辆马车上,而那赫然就是陆诗瑶常坐的马车。 司九目色一凝,飞身朝那黑衣人飞去,而那黑衣人似早就料到司九会出现一般,眯眼冷笑一声,转身便朝远处的阁楼上飞去。 司九奋力急追,跟着他上了阁楼。 没过一会儿,那黑影倏而又从阁楼内飞了出来,越过长长的街道,径直飞进一家客栈内。 陆诗瑶从马车内出来,正巧看见那黑影进了客栈,眉心冷不丁一跳,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矗立在街边的百姓已经闹闹哄哄地追进了那家客栈内。 “刺客躲进这里面了,快进去搜,绝不能把人放走了!” 陆诗瑶薄唇一抿,跟着追了上去。 岂料她刚到里面,徐铁却惊慌失措地从二楼的一间雅室内跑了出来。 “出、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凑热闹的路人扬声喊道:“有刺客跑进来了,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第231章 彻底栽了 徐铁躲闪着摆手,“什、什么可疑之人,我中午就来这儿了,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刺客!” 那路人却拧眉盯着他,“没刺客就没刺客,你慌什么,说个话躲躲闪闪的,你一定有问题!说不定你和刺客就是一伙儿的,你老实交代,刺客是不是在里面!” 徐铁一脸心虚地摇头,“没有,我和刺客怎么可能是一伙的,你们不要乱说,这房间里有人,你们不能进去!” “有人?哼,是有刺客吧?我怎么看你都觉得可疑!”那路人吆喝一声,随后冲其他人嚷嚷道:“大家伙都跟我进去,刺客一定在里面!” 其他路人闻言,挥着手要往房里进,徐铁一马当先地挡在门口,可他越是阻拦,旁人便越觉得有问题,一把将他推开冲了进去。 陆诗瑶瞧着徐铁慌乱的神色,直觉有问题,拧着眉正要过去,却陡然听见房里传出一阵喧闹声。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事,简直太不知检点了!” “堂堂陆家的当家夫人,居然背着陆老爷在外面偷腥,可真是羞死个人了!” 陆诗瑶神色一顿,有些蛮横地推开前面挡路的路人,奋不顾身地冲进了房间内。 入目的一瞬间,却见娘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而她身侧还躺着一个年轻男人,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铁看见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低着头跪到了她面前。 “小表妹,你别误会,姑母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她这些年迟迟生不了儿子,心里着急的很,眼见府里的章姨娘怀了身孕,她就更慌了,生怕那章姨娘生下儿子后会抢了她的位子,所以才想出了借种生子的法子,我欠赌坊的钱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在姑父面前找一个借口能让姑母陪我一起出来罢了,至于这个奸夫的身份,我实在是不知情啊,我也只是帮她望风的而已,你千万不要怪姑母,她也是迫不得已……” 陆诗瑶冷眼看着他,慢慢攥紧了双手。 “起来。” 徐铁连连摇头,“你要是不原谅我和姑母的过错,我就不起来。” 陆诗瑶闻言冷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吧。” 他当真以为她会信他的鬼话吗?今天这出计策演的着实不错,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多人发现她背着爹做了“丑事”,将陆家的颜面全都丢尽了,莫说最后会失了夫人之位,便是她自己的命,只怕也要没了。 她故意放松警惕由着这些人在她面前演戏,想不到最后还真没让她失望,好,真是好的很! 陆诗瑶咬牙让随行的车夫将陆夫人抱进了马车里,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面无表情地回府了。 而他们走后不久,关于陆夫人私会奸夫的丑事也很快传遍了整座梧州城。 陆诗瑶回到陆家,还未来得及解释前因后果,族中长老便逼着陆自强将陆夫人关进了祠堂,一众人闹闹哄哄地要陆自强处置陆夫人,陆自强烦不胜烦,直言真相还未查明,将他们暂时安抚下来了,可城中的流言蜚语却不是一时片刻便能消下去的。 陆自强心中沉痛不已,送走族中长老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内,章姨娘放心不下,不顾自己的身子亲自过去陪着。 而陆诗瑶则跪在书房外凄声向陆夫人求情。 “爹,这件事情另有内情,多年夫妻情分,您知道娘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情,真相未查明之前,您绝不能听信外人传言!” 陆自强坐在书房内无动于衷,面上一脸沉痛。 他当然也不相信夫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当众被人捉奸在床,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 章姨娘静立在侧,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参茶敬给他。 “老爷,喝口茶吧,从正午到现在,您什么也不肯吃,妾身实在是担心您的身子……虽然、虽然妾身也不相信夫人会做出这种事,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眼下即便咱们想保住夫人,族中的长老们也必然不会同意,若想两全,还得细细筹谋一番才是。” 陆自强抬头看她一眼,沉沉叹气,“你有心了。”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章姨娘颔首低笑,“夫人待妾身就如同亲妹妹那般好,她平日里的性情如何,妾身自然也是清楚的,如今她出了这等事,妾身也知道老爷心里不好受,但无论如何,老爷也得先保住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单凭夫人一人之力,如何抵挡族中那些长老们的刁难?” 陆自强脸色凝重地接过茶杯,小呡一口,随后又放在桌子上。 “你还怀着身孕,先回去休息吧,这点小事你也插不上手,若你也有个三长两短,这家里才真正乱套了。” “老爷放心,孩子在妾身肚子里很乖呢!” 章姨娘摸着肚子笑了笑,有心想再同他多说几句,见他神色恹恹,根本没有谈话的心思,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只得福身退下了。 出了书房,见陆诗瑶依旧在院子里跪着,眸中悄然划过一抹得意之色,随后佯装一脸忧心的样子行至陆诗瑶面前。 “大小姐,老爷这会儿心情不好,您还是先回去吧,妾身方才也劝过老爷了,只是他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你的身子也不好,别在这儿跪了,若是你也突然病倒了,夫人可就彻底没救了……” 陆诗瑶目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劳姨娘费心,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最清楚,只要娘能平安无事,即便让我在这儿跪到死都没关系。” 章姨娘闻言,忍不住摇头叹气,“大小姐,您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陆诗瑶淡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姨娘怀着身孕,还是早早回房休息吧,免得待会儿更深露重的,姨娘在这儿站久了,身子有个什么闪失,反倒要成我的过错了。” 章姨娘深知她此刻心情不好,也懒得在这儿陪她,佯装无奈地沉叹一气,随后走了。 临至假山旁时,她又忽然转过头来趾高气扬地瞥了陆诗瑶一眼,启唇冷笑。 “还以为这大小姐有多聪明,没想到还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这一次,夫人算是彻底栽了。” 第232章 举世无双 兰儿跟着笑了,“可不是吗,原以为姨娘生下小少爷之后,必然要寄养到夫人名下,没成想夫人自己品行不端,居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来,陆家最注重门风和脸面,即便老爷与夫人的感情再深厚,这陆家大大小小的事也绝非是老爷一人说了算的,有族中长老们压着,夫人这下算是彻底完了,被休还算是轻的,依奴婢之见,她最后少不得也要被浸猪笼,而姨娘肚子里怀着陆家唯一的小少爷,母凭子贵,日后必能一举坐上夫人之位!” 这番话说的章姨娘十足欢心,伸手抚了抚发鬓,举止投足之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正室夫人的姿态。 兰儿在旁边看着,心中也觉得高兴,只要姨娘能坐上夫人之位,她便是这府里一等一的大丫鬟了,即便是管家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她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还敢欺负她! 夜渐渐深了,空中阴云密布,沁骨的冷风不断席卷着大地,俨然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势。 陆诗瑶脊背挺直地在地上跪着,面上不见半点倦怠,目色反而越发的清明起来,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如今倒突然通透了,就好像有一根针在牵引着这团乱麻,在思绪游走之间,渐渐串成了一根线。 冬至和白露抬头看看阴霾的夜空,心知马上就要下雨了,便忍不住上前劝陆诗瑶。 “小姐,这天色委实不太好,奴婢还是送您回海棠苑吧,若是待会儿淋了雨可怎么办。” “就是啊小姐,您的身子本就娇弱,先前在郡王府不过落了池塘,就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如今可不能再淋雨了,奴婢也知道您心里着急,可再着急也不能如此折腾自己啊,夫人若是看见您这般,只怕要心疼死了……” 陆诗瑶轻轻摇头,“爹不出来见我,我不会走的,你们拿一床被褥给娘送去,祠堂阴冷,我怕她会撑不住,若是门口有人拦着,你们便说是得了我的命令,谁敢阻拦,我日后定不会轻饶了他。” 冬至闻言拧眉,“小姐,还是让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吧,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您……” “冬至,你素来最是聪明,应当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小姐,就照我的命令行事,否则你们往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陆诗瑶沉声道。 这话着实把冬至和白露吓得不轻,两人打小便跟在陆诗瑶身边,几乎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非府里的寻常丫鬟能及,若是小姐往后都不用她们伺候了,那她们留在陆家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儿,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只得听了她的命令,转身回海棠苑给夫人送被褥去了。 哪想到二人刚抱着被褥走出院子,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白露吓得抖一激灵,紧接着担心起陆诗瑶来。 “冬至,小姐还在书房外跪着,我们还是给她送把伞吧,她那身子实在是不能淋雨。” “小姐心中自有主张,你不要忘了小姐方才都同我们说了什么,趁雨还未下之前,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被褥送到祠堂去吧,免得待会儿被雨淋湿了。”冬至抿唇劝阻道。 白露心下还是不放心,只是想起陆诗瑶方才说过的话,又委实不敢违逆她的命令,只得抱着被褥匆匆赶去了祠堂。 几乎是两人刚赶到祠堂门口,密密麻麻的雨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空中骤然落下。 陆诗瑶只身跪在院子里,她身上衣服本就单薄,如今被雨一淋,没一会儿便湿透了。 陆自强站在窗前,透过微弱的烛光瞧见她的身影在大雨中摇摇欲倒,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可每一次当他走到门口时,她白天在凉亭内对他说过的话总是会及时回荡在脑海中。 “爹,女儿希望您明白,如今的陆家已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在这里面住着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徐铁绝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背后必然有帮手,所以如今,我们就是要陪着他们一起演戏,若想陆家安宁,您就必须狠的下心,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娘,都必须心狠。” 每每回想起这番话,陆自强都心痛难耐,甚至痛恨自己无能。 瑶儿,你知不知道,爹在生意场上素来都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可唯独对你和你娘,爹始终狠不下心,一个男人若是连对妻女最本能的良性都丧失了,那他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不管在背后指使徐铁的人是谁,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要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好好的! 思及此,陆自强一鼓作气,伸手准备打开房门。 岂料门刚打开一条缝,他整个人却僵在原地,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怎么动都动不了了。 陆自强动动眼珠子,张嘴想叫人,无奈喉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透过细小的门缝,他蓦然看见一道气质矜贵的身影自不远处缓缓走过来,那人手中撑着一把伞,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陆诗瑶身侧,然后将伞举至她头顶,替她挡去了阴冷的雨丝。 陆诗瑶本已有些撑不住了,在这儿跪了两个时辰,还淋了雨,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可她还死死咬着牙撑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已经费了这么多辛苦,她绝对不能在这一刻前功尽弃,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嘲笑她,她通通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度过这一劫,从今往后,便无人再能祸乱陆家半分。 可是她没想到,冬至和白露那两个丫头竟会如此不听话,她知道她们也是担心她,可这种时候,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关心,而是逼着躲在背后的那些人自露马脚。 所以当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冷雨被挡去的时候,陆诗瑶难得发了火。 “我不是说过了不用你们在这儿陪着吗,是不是真要我将你们赶出陆家才行!” 她一边训斥,一边转过了头,透过这把山水明净的纸伞,她看到了一张丰神如玉的脸,眉峰俊朗,眸光精湛,整个人站立在这夜雨茫茫的天地之间,端的是举世无双。 瞧见他的一瞬间,陆诗瑶整个人立时呆住了。 第233章 怕极了你 萧承骨节分明的左手帮她撑着伞,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来,帮她拂去散落在眼前的湿发。 “在自己家还能被人欺负成这样,瑶儿,你说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陆诗瑶感受到他指尖的安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委屈的有些想哭。 在爹娘面前,无论心里有多少苦衷,她一直都默默提醒着自己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儿,前世他们为了她倾覆所有,如今就要换她来守护他们。 可如今,他来了,这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知道她所有的心酸苦楚,也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她在他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痛哭一场。 她近乎是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一张脸深埋在他腰前,细弱蚊蝇的哭声缓缓从喉中溢出来。 萧承默叹一气,右手轻轻拍在她后背上,嘴中吐出一记歉意。 “瑶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诗瑶不搭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直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似突然醒过神似的抬头看他。 “我、我爹他还在书房……” 刚刚那一幕肯定都被爹看见了,也不知爹心里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着她这个女儿不知检点,才刚和离便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败坏了陆家的门风? 萧承瞧着她这副呆滞的模样,宠溺地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放心,我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自然是把所有可能的后果都考虑到了,除了你,没人会知道我来过这里,你身上很凉,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陆诗瑶闻言,直接摇头拒绝了。 “我不能回去,如果回去了,就……” “就前功尽弃了?”萧承笑着接过她的话,凝声道:“用苦肉计来让对方放松懈怠,以此让他们自露马脚,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对策?” 陆诗瑶抿唇,“有问题?” “自然有问题,”萧承二话不说便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大步往海棠苑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只有你这种脑子才想的出来。” “我明明经过很久的深思熟虑,确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才会行事的好吗?”陆诗瑶斜眼瞪他。 萧承垂眸迎上她的视线,慎重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法子,会让我很心疼?看见你淋雨,我会心疼,你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我也心疼,你的心里藏着的人太多,什么时候,你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 陆诗瑶闻言,躲闪似的地垂下了眸子,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萧承,你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以前的陆诗瑶活的很自私,为了达成心中所愿,根本不会去计较别人心里的想法,直到她切身体会过自私的代价,才终于明白,世上有很多人都重要到远甚她自己。” 萧承冷嗤,“这不是你可以毫无顾忌地伤害自己的理由,在我这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这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我行事之时你又不在我身边,难不成还想时时管着我不成?”陆诗瑶不悦道。 萧承的目色比她更沉,嘴角却挂着不温不火的笑意,显然是生气了。 “瑶儿,你就是仗着我现在不会拿你怎么样。” “如若我没有淋雨,那你会拿我如何?”陆诗瑶试探性地问他。 萧承扬眉,“你猜?” 陆诗瑶嗤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了。 她才不会猜他的心思,这位小侯爷的心机非常人所能力,上一世在三皇子和秦臻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成为满朝文武皆害怕的权臣,可见三皇子一派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若无意外的话,最后登基的人必是五皇子无疑。 回到海棠苑后,萧承径直将陆诗瑶放到了床上,左右巡视一圈,却不见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正准备开口问,冬至和白露便冒着雨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猛然看见萧承在这儿,两个丫头心里皆是一惊,不过她们的注意很快就被床上的陆诗瑶给引走了。 “小姐淋了雨,得快些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白露,快去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我已经在拿了,被褥要不要换新的,我看床上那套也湿了不少。” 冬至见陆诗瑶身上的雨水顺着床沿稀稀拉拉的往地上落,干脆又让白露拿了一套干净的被褥过来。 两个丫头手忙脚乱地帮陆诗瑶换好衣服铺好床,才终于想起萧承来。 “小姐,奴婢方才瞧见小侯爷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这可如何是好?咱们院子里素无男子进出,若是去管家那儿拿衣裳,必然要引人怀疑的……” 萧承耳力极好,站在外室便听见了冬至的说话声,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碍事,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冬至吓得抖一哆嗦,抬头看看陆诗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陆诗瑶出来一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干了,心知他应该是用内力烘干的,不由得有些羡慕。 早知道习武还有这种好处,幼年还不如让爹给她请一个教习师傅呢! 萧承看出她的心思,扬眉道:“若是想拜我为师,我倒也可以教你两招防身的功夫,不过我可是要收学费的。” “你我之间,还要谈学费?”陆诗瑶闻言撇嘴。 萧承摸着下巴轻啧,“不收学费,交点利息也行。” 陆诗瑶轻嗤,“那还是算了,我身子素来柔弱,这拳脚功夫是断然学不会的,有这等闲钱,倒不如多请两个护卫。” 萧承抿唇笑笑,随后冲冬至吩咐道:“她在院子里淋了雨,身上怕是染了凉气,去熬碗姜汤来。” 冬至连连点头,匆匆忙忙地拉着白露出去了。 陆诗瑶瞧着两个丫头慌乱的背影,忍不住好笑。 “我身边的丫头倒是怕极了你。” “你不怕我就成。” 萧承拉着她坐下来,摸摸她的手,还是一片沁骨的凉意,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都回来一盏茶的功夫了,身上怎么还没有暖起来,莫不是真生病了?” 陆诗瑶摇头笑道:“我手脚天生冰凉,你不必担心,到明日便好了,倒是你,我让司九给你寄了信,请你帮我查徐铁的来历,你怎么亲自来梧州了?” “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想你却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吓。”萧承抬手摸摸她的脸,语中带着几分抱怨。 第234章 同乡之情 陆诗瑶仔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再想想寄信的日子,眸子突然亮了。 “莫非我给你寄信的时候,你已经到江南了?!” 萧承向她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还不算太笨。” “可你不是说三皇子一派的人都在暗中盯着你,年关之前你不会出京的吗?”陆诗瑶疑惑道。 萧承温笑,“我自然有我出京的法子,本想来梧州陪你一起过年的,只是看陆家眼下的情形,这个年,你们只怕是过不好了。” 陆诗瑶轻轻摇头,“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抓住那些人的马脚,过不过年又有什么,最重要的是爹娘都能好好的,只是定远侯府本就冷清,你如今一出来,府里只剩下长公主一人了,你应当陪着她在府里守岁才是。” “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清楚,日后我自会告诉你,我娘是最不喜欢过年的人,即便要守岁,她也是跪在佛堂陪着我爹的灵牌一起过的,哪里用得着我,所以这两年来,我的除夕之夜都是在飘香楼过的。” 萧承笑着解释了两句,见自己说起飘香楼时,她的嘴角明显沉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锋。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有你陪我一起守岁,我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陆诗瑶听着他轻飘飘的语调,心里莫名有些心疼他。 他性子凉薄,平日里看着不可一世,好像同谁都聊得来,可能成为朋友的,也只有五皇子和九皇子罢了,这些年若没有他们陪在身边,他该有多孤单? 虽然她也不喜欢结交朋友,可她毕竟有爹娘陪着,但自侯爷离世之后,长公主的心也跟着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萧承这个儿子…… 正在沉思间,眼睛忽然被他的手掌捂住,陆诗瑶眉心一动,正想将他的手拿开,耳边却传来了他温热的气息。 “瑶儿,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只要你能永远陪着我,从今往后,我便不会觉得孤单。” 陆诗瑶心念一动,唇边缓缓浮起一抹笑意。 “好。” “答应过我的事,决不能反悔。”萧承凝声道。 陆诗瑶认真点头,“嗯,永远陪着你,绝不反悔。” 话音方落,她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萧承紧紧抱着她,头深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地从喉中吐出来。 “瑶儿,我好想你……” 陆诗瑶颤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拥紧他的腰肢。 我也很想你啊…… 不见面的时候,反而没那么想,如今见了面,才知自己竟是这般地想他,就像他说的,一辈子都不想分开了。 两人抱了许久,直到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冬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姜汤进来,陆诗瑶才羞怯地红着脸放开萧承。 姜汤的味道很浓郁,她闻了一下,摇着头不想喝,无奈萧承一直盯着她看,大有她不喝就强灌着她喝下去的架势,只好捏着鼻子将一碗汤喝完了。 冬至忍不住打趣道:“也就小侯爷在的时候,小姐会乖乖喝姜汤,小姐是最受不得姜味儿的,以前宁可喝药都绝不喝这个。” 萧承淡笑不语,等冬至出去后才伸手拭去陆诗瑶嘴角的一滴汤汁。 “有那么难喝吗?” 陆诗瑶撇嘴,“以你的根骨,想来这辈子都不会喝到这么难喝的东西,当然不会觉得难喝……” 话还没说完,萧承突然欺身压过来,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倒映在她眼眸中的是他那张倾倒众生的容颜,风华绝代,离她是这样的近,让她的心开始狂乱地跳动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拥吻,即便前世嫁给秦臻三年,秦臻也从来没有尽过丈夫应有的责任,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杜青萝,即便是陆清霜也分得了一点难得的怜惜,只有她被他利用的彻彻底底。 嫁进郡王府的第一年,他打着为他娘守孝的名义,从不去她的院子,可扭头便与杜青萝双宿双栖了,之后的两年,她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喝了杜青萝送去的绝子汤,生生喝坏了身子,秦臻又说她身子不好,怕行房时会伤到她,她还以为他是真心疼爱自己,哪曾想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表象罢了。 所以即便已经为人妻,她却连一点技巧都不懂,在萧承游刃有余的撩拨下生涩的可怜,没过一会儿便如同一只喝了酒的小兔子一般,整个人晕晕乎乎地险些醉过去。 萧承却被她这副生涩的模样逗笑了,心中自是十分欢喜的。 他看得出来她不是装的,她当真是一点技巧都不懂,这也就意味着她嫁给秦臻之后,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半点夫妻情分。 想来倒也难怪,若当真有情分,她又岂会与秦臻和离,甚至恨不得灭了整座郡王府? 从秦臻与她二叔之间的联系来看,许是她早就知道了秦臻对陆家的目的,所以才要迫不及待地离开郡王府吧,只是这一次,只怕要让她失望了。 “瑶儿,徐铁的出现,与秦臻无关。” 陆诗瑶见他突然提起徐铁,眸子愕然睁大。 “不可能!陆家树大招风,秦臻当初之所以娶我,就是看中了陆家雄厚的财力,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搞鬼,徐铁怎么可能会对陆家的事了解的这般清楚?” “可依据我的调查,他确实与秦臻无关,相反,他与你们府里那位怀了身孕的姨娘却大有关系。”萧承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凝眉,“你是说章姨娘?” 萧承语气清淡道:“他们是同乡。” “怎么、怎么会?”陆诗瑶不敢置信地摇头,“章姨娘是同州人,而徐铁则是从边关过来的,两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她设想过种种可能,猜测在背后指使徐铁的人或许是二叔或秦臻,可她从未想过,徐铁居然会和章姨娘有关系。 萧承伸手捏捏她的脸,笑道:“你既然在徐铁出现在陆家的第一天起就怀疑他的身份了,便应当设想过这种可能,徐铁幼年确实在边关长大,但十岁那年便举家搬到同州了,而当时住在他隔壁的,便是你们府里的那位章姨娘。去年同州大旱,两家人一同逃难,徐铁的父母因为身体年迈,加之本身就有重疾,没能撑到梧州便去了。而这位章姨娘嫁进陆家后,一直是徐铁在照顾她家中二老和一个身子孱弱的弟弟,所以于章家人而言,徐铁就形同是他们的贤婿。” 第235章 狼狈为奸 陆诗瑶听见这话,没由来有些气闷。 “既是如此,那章姨娘又为何要嫁给我爹,我瞧着那徐铁对她倒是死心塌地,都不惜为了她来陆家犯险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尽快将真相昭告世人,我娘最后必然难逃一死,而章姨娘身怀六甲,便可母凭子贵的坐上夫人之位,我就不信徐铁当真有这般大度,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还能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她谋事!” 萧承见她突然间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般,宠溺地笑了一声。 “富庶之家的后宅丝毫比不得郡王府清净,只是你爹同你娘多年情深,府里所纳的头两位姨娘又多年无所出,即便是有心想图谋什么也没有可倚仗的资本,所以你在陆家后宅才风平浪静地过了这么多年,但女人一旦有了野心,她们惯用的手段和男人比起来,也是不失狠辣的,你在郡王府住了大半年,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才是。” “确实是司空见惯了,”陆诗瑶幽幽叹气,“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章姨娘会不动声色地想出这种法子,我现在在想,若她最后当真得偿所愿成为了陆家的正室夫人,徐铁会得到什么,换作是你,你也会做到这般无私的地步吗?” 萧承敛容摇头,“我和他自是不一样的,且不说我不会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我更不会让她冒险受苦,这些暂且不论,单单是她给别的男人生儿子这一点,已是我所不能忍至极,所以这不叫无私,而是无能。” 陆诗瑶闻言轻嗤,“小侯爷说话还真是半点都不给人留情面。” 萧承挑眉,“往后你自会明白,拥有一个我这样的男人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陆诗瑶嘴角一抽,忍不住腹诽,有心夸他一句,他还没完没了了,真是半点都不自谦。 两人沉默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诗瑶浅浅应了一声,却见推门进来的是司九,他面上带着满满的愧疚,想来是已经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 “小姐,对不起,是属下无能,属下没能帮您护住夫人……” “不是你的错,事发突然,这是谁都没预料到的,他们今日计划周密,无论我们怎么防备都没用,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在得意忘形时自露马脚。” 陆诗瑶轻声安抚他,心中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反倒是萧承一脸阴沉地看向了司九。 “你先前一直都躲在客栈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司九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摇头。 “并无什么异常,陆夫人出门之后,属下一直在暗处跟着,只是赌坊的人迟迟都没有来,陆夫人后来渐渐没了耐心,以为赌坊的人有意在戏弄他们,徐铁见陆夫人发急,一直在旁边安抚她,直到街上的喧闹声突然响起来,属下担心小姐有危险,便即刻从客栈内飞了出来,属下当时离开的时候,陆夫人明明还好好的,没想到眨眼之间就……” 萧承静静听着,继而又问:“那刺客的身份呢,可有查出来?” 司九抿着薄唇继续摇头,“属下追踪那刺客飞进阁楼后便与那人打了起来,他的武功虽不及属下,却极擅长防守,属下在阁楼里和他缠斗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不可能,你刚飞进阁楼里,那个刺客便出来了,而且直接钻进了客栈里,若非如此,街上的路人也不会刚好撞破我娘的事。”陆诗瑶笃定摇头。 司九眉心一蹙,凝声道:“公子,陆小姐,属下可以指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为实,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属下确实和刺客交手了!” 萧承自然相信司九的清白,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绝不可能对他撒谎。 只是司九口口声声说他和刺客交手了,而瑶儿又说刺客在司九追进阁楼后便飞了出来,想来也只有一种解释了。 “当时出现在街上的应该是两个刺客。” “两个刺客?” 陆诗瑶恍然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一个刺客负责杀我,以此引起司九的注意,而另一个则早早躲在阁楼内,待司九被他的同伙引进去之后,这人再借势从阁楼里飞出来,将街上的人全部引进客栈中,这也是司九后来没有及时赶到的原因?” “不错,”萧承赞赏似的点了下头,随后又道:“至于在他们的计划中为什么有这一环,想来就是你二叔的手笔了。” 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当时将她引到大街上的人是陆清霜,而她早就看出了陆清霜和二叔的诡谲心思,所以才会答应出门。 只是她原本以为二叔是打算对她动手的,没想到最后出事的却是娘,也就是说二叔和章姨娘、徐铁等人也早就联合起来了。 可他们为什么会单单安排刺客来将司九引走呢?回到梧州之后,司九便住到街上去了,所以陆家除了陆清霜之外,没有人知道她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但是她想不明白,二叔怎么会知道她派了司九在暗中护着娘? 她皱皱眉,最先猜测会不会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内奸,但白露和冬至二人对她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她,司九那里也不会出问题,那刺客又岂会突然出现在大街上? 晃神间,她突然响起了刺客出现时,陆清霜当时的神色。 陆清霜吓得惊慌失措,还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与她无关,可见她根本就不知道二叔安排了刺客。 如果二叔本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引走司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两个刺客,本就是派去杀她的。 她若是死了,娘再做出这种“丑事”,爹必定会一蹶不振,到时候的陆家自然要由着二叔为所欲为了。 而章姨娘又因为和二叔早早联合在一起,最后必然要得到善待。 这一刻,陆诗瑶终于明白前世的章姨娘和她儿子为什么会成为大房这边唯二活下来的人了,因为章姨娘和二叔在背地里早就狼狈为奸了,即便前世从未发生过今日的这档子事,也不能更改他们合谋的事实,毕竟爹娘前世的下场有多悲惨,她也是亲眼看到了的。 第236章 容易坏事 这其中,必然也少不了章姨娘的手笔,否则她最后又怎么可能会独善其身! 好一个心肠狠毒的蛇蝎妇人,原想好好待她,既然章姨娘自己不知珍惜,如今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倒要看看,章姨娘能伪善到何等地步! “如今虽然知道了章姨娘的真面目,但与我原本的计划也并没有多大出入,想洗刷我娘的清白,就要从徐铁身上下手,所以我打算按原计划行事,以苦肉计来逼他们主动出手,你觉得如何?”陆诗瑶敛容问萧承。 萧承漫不经心地点头,“你既已计划周全,我有什么同不同意的,尽管照你的计划行事便是,必要时候,我会帮你。” 陆诗瑶听见这话,便知他应当也做了些准备,心中自是十分感激,毕竟这是她陆家的家事,他平日里都够忙了,如今还要为了她的事而烦心,细细想想,她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不过眼下不是说报答的时候,等这件事了结了,她自会好好感谢他一番。 …… 翌日一早,海棠苑对外称大小姐淋雨后染了风寒,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 即便陆夫人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丑事”,但陆诗瑶毕竟还是这府里的大小姐,现今重病,来探望的人自然也多,头一个便是章姨娘。 这两日她在后宅之间走的十分殷勤,大有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明明她的年纪也并没有比陆诗瑶大几岁,但言行举止之间已经带了几分主母的气度。 “夫人才出了事,大小姐紧跟着又病了,可把姨娘的心给愁坏了,方才我去看了老爷,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闷坐在那儿不吃也不喝,大小姐还需快些好起来才是,这家里只有你才能劝得住老爷,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老爷的身子就要熬坏了。” 陆诗瑶苍白着一张脸低咳,“只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还我娘一个清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章姨娘拧眉道:“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虽然我也不相信夫人会做出背叛老爷和陆家的丑事来,但那奸夫已经亲口承认他和夫人苟且多时了,徐铁也说他昨日就是去给夫人打掩护的,这一个人说的话或许当不得真,但两个人说的……” “如果徐铁和那奸夫是认识的,那他们二人说的话就更当不得真了,说不定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陷害我娘也不一定。”陆诗瑶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 章姨娘目色怔了一下,嘴角僵硬地扯起一抹笑。 “大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徐铁是夫人的远房侄子,怎么可能会和外人联合起来陷害夫人呢?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在陆家唯一的靠山就是夫人,如果夫人出了什么事,他的好日子便也跟着到头了,这种时候,他应该不会犯蠢吧?” 陆诗瑶凝声笑道:“人心难测,说不定这么做对他有好处呢?总之徐铁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娘养了我十几年,她对爹的情分有多深,我和爹都清楚,我更清楚娘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爹的事情来,至于徐铁,他不过才来了陆家几日,若是我轻信了他的话而怀疑我娘,娘心里不知该有多伤心,章姨娘,你说是吗?” 章姨娘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掩在袖中的两只手默默握成了拳,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慌。 “大小姐说的是……” 陆诗瑶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故作难受地咳了几声,懒得再看她在自己面前演戏。 “姨娘,我染了风寒,这会儿乏的紧,您怀有身孕,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免得我不小心将病气渡到您身上,到时候不小心伤到您腹中的胎儿便不好了。” 章姨娘闻言,下意识地捂紧肚子,忙不迭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大小姐便静心养病吧,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她也委实在这儿待不下去了,陆诗瑶说的话让她觉得心慌,不管外人如何辱骂夫人,但陆诗瑶身为夫人的女儿,自是认定了夫人的清白名声,如果真让陆诗瑶查出些什么,那她和徐铁通通都要完蛋。 不行,为绝后患,她绝不能让陆诗瑶抓住她的把柄! 这般想着,章姨娘带着兰儿匆匆离开了海棠苑,待回到自己院子后,果断从首饰匣中拿出几张银票,随后一股脑地塞进兰儿手里。 “兰儿,把这些钱偷偷交给徐铁,让他赶紧离开梧州,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回来!” 兰儿这些日子得了章姨娘不少好处,已经将章姨娘视为自己唯一的主子了,再加上章姨娘的耳濡目染,兰儿对她的事自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但兰儿并不觉得章姨娘做的事是错的,这世上谁不想往高处爬,只要能坐上夫人之位,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她这个贴身婢女也要跟着鸡犬升天,所以她心里比章姨娘更期望姨娘能早日晋升。 这会儿见章姨娘要自己给徐铁送银票,兰儿摇摇头,并没有接。 “姨娘,您不要忘了,大小姐方才说过她不会相信徐铁的话,那就说明大小姐已经怀疑徐铁了,若要帮夫人洗刷清白,大小姐必然会在背后派人盯着徐铁,若是被大小姐知道奴婢偷偷给徐铁送过钱,到那时候会是什么后果,您心里自当比奴婢还清楚。” 如果陆诗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会是什么后果,章姨娘心里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徐铁的脑子素来不聪明,她只怕陆诗瑶还没查出什么之前,徐铁会先坏事。 兰儿似看出她心中顾虑,抿着薄唇安抚道:“其实姨娘根本就无需这般慌乱,徐铁又不是傻子,必不会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宣扬出去,如今咱们大事已成,只等族中长老们定夫人的罪,就算大小姐有心想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来。再说,咱们背后还有二老爷呢,您想,以二老爷的手段,他可能会让大小姐抓到他的把柄吗?只要二老爷没事,咱们便会没事,所以啊,您只管放宽心等着坐上那高贵无比的主母宝座便是。” 兰儿一番话说的章姨娘渐渐放宽了心,她自己也是个精明的主,如何不知道现在当是按耐着性子静观其变的时候,若是心慌意乱贸然行动,反而容易坏事。 第237章 怨不得我 再说兰儿说的也不错,有二老爷当靠山,她怕什么?她才不担心二老爷会过河拆桥,毕竟她已经将二老爷牢牢捏在她股掌之间了。 这世上任谁都绝不会想到,她和二老爷之间会有那么深的羁绊。 更何况二老爷早就说过,陆诗瑶不过是个看似聪明的草包罢了,当初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如今即便是和离了又如何,她离开陆家的这半年,陆家早就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章姨娘得意一笑,将手里的银票又放回了首饰匣中。 兰儿贪婪地看了一眼,攥攥手,好一会儿才把那点儿心思按耐下去。 而章姨娘和兰儿又哪里想的到,在她们离开海棠苑不久,陆家二夫人孟氏和陆清霜紧接着也去陆诗瑶那儿瞧病了。 陆夫人做了丑事被关祠堂,这么大的罪过,最后必然难逃一死,而陆诗瑶也病倒了,孟氏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她一直等着看大房的笑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 所以在陆诗瑶面前,孟氏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笑意。 “大嫂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她那身子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是不清楚,哪能和年轻女子相比,她也不想想,即便她真和那奸夫珠胎暗结了,那肚子里怀的也是个野种,混乱了咱们陆家的血统,这罪过比偷情更大!瑶儿,你平日里和你娘的感情最好,若是早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能早早劝一下你娘,如今也不至于落得个这般结果。” “二婶,真相未明,如何就能断定我娘有罪?别说我不相信她会背叛我爹,便是爹自己也不会信,至于内情究竟如何,相信清霜心里比我更清楚吧?” 陆诗瑶靠坐在床上,目色清冷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陆清霜。 陆清霜心里一咯噔,瞪着眼反驳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伯母做出这种丑事还是我陷害的?你不要忘了,事发的时候,我和你在一起,而且我还被那刺客吓晕了,怎么可能会陷害大伯母!” “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不过你也不要忘了,我当时在马车上对你说过什么,这件事情最好不是你做的,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陆诗瑶语调阴沉道。 不等陆清霜回话,孟氏率先不满起来。 “诗瑶,不是二婶说你,清霜在陆家算个什么身份,她要是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本事,如今还会被你强压一头?你别把什么过错都往我们头上推,二婶今儿个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敢威胁清霜,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今日算我们白来了,你好生养病吧,免得你和你娘的母女情分没到头,你的命却没能熬住先走到头了!” 陆诗瑶闻言,两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目光如炬地盯着孟氏。 “也劳烦二婶回去告诉二叔一声,他想做什么,我心知肚明,如果他以为能就此得逞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只要我还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孟氏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回过头忍不住想再骂她几句,但却被陆清霜强行拉走了。 “娘,她是病糊涂了,随口胡说的,您跟她计较什么。” “你也不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孟氏气的咬牙切齿,“说你也就罢了,还敢诋毁你爹,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亲娘都快没命了,还在这儿嘴硬,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贱蹄子最后能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陆清霜摇摇头,拉着她直往后院走,哪想到了院子里正巧和陆自明撞上了。 见孟氏一脸怒色,陆自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随后看向陆清霜。 “不是去海棠苑看瑶儿了吗?出什么事儿了,你娘怎么气成这样?” 不等陆清霜开口,孟氏便龇牙怒目地骂出了声。 “能出什么事儿,还不是被你那个好侄女气的!常言说的果然没错,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娘的是个不知检点的破烂货,当闺女的同样不是啥好东西!我们好心好意地去看她,她倒好,一进门就指桑骂槐地说我们清霜在背后动手脚陷害了她娘,我顾及着她是个晚辈,又在病中,不欲同她多加计较,谁曾想她在我们临走的时候又说起老爷的不是来,她算个什么东西,都与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和离了,还真当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不成!” 陆自明闻言,眉峰一蹙,直接将陆清霜拉进了屋里。 “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在陆诗瑶面前露出马脚了?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怀疑上你?” “爹,您怎么不想想,昨日是我执意带她出门看好戏的,我只是照您的吩咐把她带出去了,谁曾想您居然安排了刺客,她自是要怀疑女儿的,爹,您行事实在太大胆了,当街行凶,若是被官府的人抓到,咱们父女两个都要有麻烦的。” 陆清霜紧拧着眉心,语中多了几分抱怨。 陆自明斜眼瞥她,“你这是什么意思,爹好心好意地替你出气,如今你倒是说起爹的不是了。” “女儿怎么敢,只是昨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女儿心里也是怕极了,如今细细想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敛容说着,旋即一脸凝重地看向陆自明。 “爹,大伯母的事,是不是真的与您有关?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您昨日信誓旦旦地同女儿说有好戏可看,女儿才带着陆诗瑶出去的,谁曾想突然出现了刺客,他刺杀陆诗瑶不成,最后躲进了客栈里,而沿街的百姓们跟着追进客栈后就发现了大伯母的丑事,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爹,您……” 她说到这儿,迎面对上陆自明深沉的目色,顿时止了话音。 陆自明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清霜,爹以前就教过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大伯母出事,是她自己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怨不得我。” “所以,陆诗瑶猜测的都是真的……”陆清霜神色怔怔的,蓦地抓紧了陆自明的胳膊,“那现在怎么办,陆诗瑶已经怀疑上我们了,大伯母是她亲娘,为了证明大伯母的清白,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证据,如果被她发现了什么,大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第238章 排忧解难 “她若真有那个本事,便让她去找吧,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经手的,即便她最后当真找出了证据,幕后主使也不是爹,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陆自明云淡风轻地笑道。 这话将陆清霜直接说迷了,“爹,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您还有帮手?” 说到这儿,她又突然想起什么,蓦地睁大眸子。 “对了,徐铁!那个徐铁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是大伯母的远房侄子对不对?” “他当然不是你大伯母的娘家人,你大伯母嫁进陆家近二十年了,她在边关的那点事,随便一打听便会知晓,徐铁也算上道,戏演的不错,不过这小子贪得无厌,如今既已将事情办妥了,自然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陆自明凝声笑着,眸中悄然划过一抹狠色。 这副阴狠的神色看的陆清霜忍不住打了一记寒颤,但一想起大房一家的下场,心底又不禁涌起一阵快意。 她并不痛恨大伯和大伯母,她只是怨恨陆诗瑶挡了她的道罢了,从小到大,凡是有陆诗瑶出现的地方,外人便不会再关注她陆清霜,陆诗瑶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和荣光,这让她怎能甘心!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陆诗瑶是大伯的女儿,是陆家一家之主的千金,所以外人对她的奉承总要多一些。 可如今不一样了,大伯母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名声败尽,陆诗瑶这个亲生女儿自然也要跟着受尽世人耻笑,以族中长老们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大伯母。 所以只要赶在陆诗瑶找出证据之前解决了大伯母,便可狠狠重创陆诗瑶和大伯一把,到那时,他们父女二人已经不堪一击了,最后掌家权必然要落进父亲手中,而她陆清霜便是名正言顺的当家大小姐了。 一想到那等风光场面,陆清霜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她倒要看看,陆诗瑶这一次会怎么死! ………… 与此同时,僻静异常的海棠苑内,冬至正在伺候陆诗瑶喝药。 陆诗瑶对外称病,病态自然要装的像一些,不过所喝的药也并不是什么治病的良药,而是先前在木大夫那儿买的补药,多喝一些对身体反而有益处。 刚喝完药,白露便领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走了进来。 这小厮名叫陆三,五岁那年就被家人卖进陆家了,因年纪小,长的又瘦瘦矮矮的,所以刚进陆家那两年常被其他下人欺负。 有一次打的狠了,半条命都快没了,所幸陆诗瑶恰巧看见,便从那些蛮横无理的小厮手里救下了他,也亏得有她撑腰,此后府里便再无人敢欺负他了。 陆三一直记着陆诗瑶的恩情,多年来常想着要好好报答她,岂料一直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如今大小姐竟然会主动见他。 见陆诗瑶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陆三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大小姐,奴才相信夫人是清白的,总有一天一定会真相大白,您可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您也有个三长两短,让老爷和夫人可怎么活……” “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陆诗瑶淡淡笑着,眸子却紧盯着他,“陆三,你先前曾说过愿为我效犬马之劳,这话可还算数?” 陆三显然没想到陆诗瑶会突然提起这事,面上恍然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又赶忙点头。 “自然记得!大小姐若有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是奴才能办到的,便是丢了这条命,奴才也一定为大小姐办妥了!” 陆诗瑶闻言淡笑,“哪有这般严重,我要你做的事可不会丢了你的命,只是想让你请徐铁出去喝杯酒罢了。” 陆三心里微怔,“请徐铁喝酒?大小姐,这徐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帮夫人望风的,若非他多嘴说话,族中长老们也不至于会断定夫人做了伤风败俗之事,细细说来,徐铁可是害了夫人,如今您怎的还要奴才请他出去喝酒?” 陆诗瑶见他这般说辞,便知他是个聪明人,起码寻常人可看不透这其中的内情。 “我让你请他出去喝酒,自然是别有用心,有几句话,我想通过你的嘴告诉他。” 陆三心知这才是陆诗瑶的目的所在,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一步。 “小姐请吩咐。” 陆诗瑶淡笑着低语了几句,待话音落罢,轻轻挑起秀眉。 “你可听明白了?” 陆三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奴才必定不让您失望!” “你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待这件事办妥之后,必少不了你的好处。”陆诗瑶凝声说道。 “奴才不要好处,只要能报答大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奴才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奴才从来没有奢想过,大小姐安心养病吧,奴才先行退下了。” 陆三颔首向陆诗瑶行过礼,随后便离开了海棠苑。 他方才所说的都是心里话,在陆家待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就看透了这宅子里的明争暗斗,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实则早就暗流涌动了,此次夫人出事不就是一个明显的征兆? 虽然陆家里里外外的人都认定夫人背叛了老爷,可他却是站在夫人和大小姐那边的,夫人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下人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若说夫人背叛了老爷,倒不如说她是被人陷害了。 好在关键时候,大小姐还稳得住自己的性子,一早就看出了徐铁的不对劲。 夫人出事的时候,徐铁也在场,也是他主动开口说出夫人偷情一事的,所以若要洗刷夫人的清白,就必然要从徐铁身上下手。 想到这儿,陆三拧着眉径直去了徐铁的院子里。 自陆夫人被关进祠堂后,徐铁这两日一直都住在自己院子里没敢出去,就怕外人会查出什么。 陆三进去的时候,见他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躺着,大步上前朝他脑门儿拍了一下。 “再躺下去,只怕你就要长到床上了,徐老弟,走,我请你喝酒去!” 徐铁闻言,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老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帮你排忧解难的,夫人出了事,你心里也不好受吧?常言说得好啊,酒可消愁,这不刚发了工钱,我请你喝几杯,你若当我是兄弟,必须得赏脸,不能推辞,否则我可要生气了。”陆三拉着他从床上下来。 第239章 别想活了 徐铁本不想去,无奈他盛情难却,只得跟着他出门了。 自徐铁住进陆家的头一天,陆三就过来同他打交情了,几天下来,两个人反倒好的如同亲兄弟一样。 离陆家不远的后街上有一家小酒馆,他们先前也来过两次,酒的味道虽然算不上多醇厚,但胜在便宜,陆家的下人得了空都喜欢来这儿喝两杯。 三杯酒下肚后,陆三一脸好奇地抓住了徐铁的胳膊。 “哎,我说徐兄弟,夫人那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在外面找奸夫了?” 徐铁这会儿的意识还清醒着,听见这话,自是十分慎重。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当时能那么慌乱吗?唉,真没想到我表姑母竟然会如此想不开,你不知道,她让我帮她望风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还一直劝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儿,谁曾想她根本就不听我的,结果怎么着,还不是东窗事发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陆家祠堂又黑又冷,里面供奉的还都是祖宗牌位,寻常时候根本就没人敢进去,表姑母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的住……” 陆三见他一脸的担忧之色,挑挑眉,又端着酒坛子满上一杯。 “如果夫人当真做了对不起老爷的事儿,那她就理当受罚,咱们担心再多又有什么用,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大小姐,才刚与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和离,转眼夫人又出了事,这才短短两天的功夫,大小姐就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我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她那身子会受不住,到时候老爷可怎么办……” “没了大小姐,那章姨娘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一个吗?听说章姨娘怀的是个儿子,要知道这儿子可比女儿有用多了,表姑夫一辈子攒了这么多家产,最后还不是要留给儿子的。”徐铁理所当然道。 陆三嗤声笑道:“大小姐毕竟是你表妹,你说出这种话,就不怕大小姐会生气?” 徐铁面上一怔,忙大笑着转了话锋。 “陆老哥,你看,我这也是喝多了,一时有些胡言乱语,不过以咱们兄弟俩的交情,你应该不会把那话说给大小姐听吧?” 陆三目色沉沉地盯着他,敛容笑道:“自然不会,我是那种背后告黑状的人吗?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老爷和大小姐的性子,大小姐自幼跟在老爷身边学做买卖,在生意场上的本事可谓是天赋异禀,早在她尚未嫁人的时候,老爷就说过陆家的家产日后会分给大小姐一半,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我也是偶然间听大小姐身边的婢女随口说了一句才记住了。” 徐铁闻言,面上蓦地一惊,“还有这种事?” “天地良心,我就是骗谁也不能骗你啊,再说大小姐的性子,你别看她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实则刚硬的很,她如今可是认定了夫人是无辜的,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查明真相,到时候若是真被她查出有人在背后陷害夫人,你想她会让那人好过吗?”陆三虚虚实实地说道。 徐铁凝神听着,手里的酒怎么都喝不下去了,眉眼之中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慌乱。 陆三见他神色不对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徐老弟,你没事吧?好端端的,这突然是怎么了?” 徐铁回过神,僵着身子笑道:“没、没事,许是酒喝多了,头有点儿晕了,陆老哥,我看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改天再请您喝酒,我表姑母还在祠堂关着,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喝酒,对不住你了……” 陆三摆着手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看你心情不大好才带你出来喝酒的,没想到还越喝越愁了,该是老哥我对不住你才是,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免得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给老爷徒添麻烦。” 说着,他就走到账台前准备结账。 徐铁见状,赶忙拦住,“陆老哥,今天这酒没让你喝痛快,我哪能让你付钱啊,还是我来吧!” “你才来陆家几日,又没做工,手里哪有闲钱,徐老弟,你就别在我面前穷大方了,手里那点儿钱还是仔细点儿花吧,往后若没了夫人庇护,你可怎么办。”陆三关心道。 徐铁却不慌不忙地拿出了钱袋子,阔绰地从里面拿出三两银子。 “即便没了表姑母,我也能过的好好的,再说这点酒钱能有多少,今日就当小弟请大哥了!” 陆三垂眸瞥了眼他的钱袋子,嘿嘿笑道:“看来徐老弟生财有道啊,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不如跟老哥说说,你也知道我得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光靠每月所得的那点儿工钱哪够。” 徐铁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异样,忙不迭地把钱袋子放回怀里。 “我哪有什么门路啊,这还是刚到陆家的时候,表姑母怕我有用钱的地方,瞒着表姑夫和小表妹偷摸塞给我的。” “哦,我说呢,原来是夫人给的,”陆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不说别的,夫人对你可真好,那可是拿你当亲生儿子对待的,我们这些下人见了,心里都好生羡慕你呢!”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也亏得姑母体恤,毕竟又不是亲儿子。” 徐铁心不在焉地说着,待结了酒钱便扶着陆三往外走。 等两人回到陆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陆三直言自己晚上还要巡夜,在前院就和徐铁分开了,徐铁没有察觉出半点异样,同他道别后就径直去了后院。 但他去的却并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章姨娘的住处。 章姨娘看见他来,整个人吓了一跳,忙让兰儿把院门从里面关上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若是被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你我都别想活了!” 徐铁见她生气,温声安抚道:“放心,我这一路上仔细留意着呢,哪可能会被人发现,再说,若不是偶然听说了一件大事,我也不可能这般着急忙慌地来找你。” 章姨娘闻言,没好气道:“大事?什么大事?你别告诉我你不小心把咱们陷害夫人的事说出去了!” 第240章 不堪大用 “我有那么蠢吗?这事儿可是悬在咱们头上的一把刀,我至死也要带进棺材里去的,哪能随随便便告诉外人,不过有一件事你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吧?”徐铁故作神秘道。 章姨娘双手环抱,眯着眼看他,“什么事?” 徐铁邀功似的说:“你知不知道那陆老爷早些年就暗自立过规矩,这陆家的家产,将来可是要分给陆诗瑶一半的。” “什么?!”章姨娘面色骤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陆诗瑶虽是陆家大小姐,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古来家产都是要留给儿子的,有她什么事,她如今虽然和离了,可毕竟年轻,日后终归还是要再嫁人的,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就不信老爷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过半家产白白送给外人!” 徐铁挑眉道:“我就知道你不信,说实话,我起初也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可这话是从陆三嘴里说出来的,他打小就在陆家做事,对这府里的事可谓知根知底,更何况这话还是陆诗瑶的贴身婢女告诉他的,岂能有假?再说陆诗瑶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这两年没少帮衬陆老爷,以陆老爷的爱女之心,送她一半的家产也没什么吧?” 章姨娘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便知这件事多半是真的,有些恼火地攥紧了手心。 “我费心经营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陆家的家产,如今孩子尚未出世,那一半的钱财就要送给陆诗瑶,以陆诗瑶的心机,若她同我们一样也惦记着陆家的钱,日后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算计这个孩子,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原以为扳倒了陆夫人之后就能重创陆诗瑶,可陆三方才又告诉我,陆诗瑶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别看她如今病了,可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所以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了结了,永绝后患。”徐铁目色狠厉地说道。 章姨娘听见这话,心里却生出几分慌乱。 “你、你是说把大小姐给杀了?” 徐铁扬眉道:“你方才不还说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吗?那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行了,眼下趁她重病,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行事稳妥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毒死了,谁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来。” 章姨娘闻言,咬咬唇,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这能行吗?” 徐铁叹着气握住她的手,“怎么不能行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想想咱们往后的富贵日子,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本该掌管陆家,继承陆家全部的家产的,这还没出生就要分给陆诗瑶一半,别说咱们不甘心,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甘心。” 章姨娘凝声听着,越想越觉得他这话说的在理。 “没错,陆家就是一座金山银矿,一半的家产虽然也够咱们过上好日子了,可谁也不会嫌自己手里钱多,该是咱们的就必须抢过来,只是谋害大小姐这事还要仔细谋划一下才行,你不知道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有多谨慎,若不策划好了,必然要功亏一篑。” 徐铁凝声道:“你尽管谋划,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会帮你的忙!” 章姨娘淡笑不语,眸中却露出一抹精光来。 海棠苑毕竟是陆诗瑶的院子,徐铁身为外男,哪能随便进出,这种事情,还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才是。 …… 而同一片夜空下,烛光通透的海棠苑内,陆三正颔首站在陆诗瑶面前复命。 “奴才已经照大小姐的吩咐将那些话告诉徐铁了,徐铁对这话深信不疑,方才回来的时候,奴才一直在暗处盯着他,竟意外发现他居然去了章姨娘的院子,看来这二人先前是早就认识了,说不定夫人被陷害一事与章姨娘也有关,大小姐,可需要奴才将此事告诉老爷?” “不必,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即便说了又如何,他们有千百个理由可以反驳,再说我让你把那些话告诉徐铁,就是在逼着他们出手。”陆诗瑶眯眼笑道。 陆三闻言不解,“大小姐此言何意?” 陆诗瑶挑挑眉,故作神秘地笑道:“过两日你便知晓了。” 陆三想了想,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那小姐可需要奴才帮您盯着徐铁?” 陆诗瑶摇头,“盯他做什么,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被人当了靶子罢了,不堪大用。” 陆三抢白道:“那大小姐是想……” 冬至不慌不忙地打断他的话,“陆三,小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等过两日,你自然会知道小姐想做什么,如今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问,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有些戳痛陆三的心,虽然冬至说的理所当然,但陆三已经没有勇气去直视陆诗瑶的眼睛了。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可能忘,正因为有这样的身份之差在,所以这些年来,他对小姐始终怀着一份敬仰之心,除此之外,再也不敢奢望其他。 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大小姐有需要,他都一定义不容辞,哪怕他再渺小,也能为了小姐而拼尽全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未等到他身死道消之时,大小姐便先出事了。 章姨娘经过一整夜的仔细谋划,总算想出一个杀死陆诗瑶的好法子,悄无声息之间杀人于无形,任谁都绝不会想到是她在暗中动的手脚。 翌日一早,准备好一切后,章姨娘便让兰儿往海棠苑送了一小壶补药。 兰儿进院子的时候,白露正在小灶房里煎药,冬至则在院子里晒书。 见兰儿进来,冬至面上立时浮起一抹喜色。 “兰儿妹妹怎么来了?” “冬至姐姐,这是章姨娘吩咐我给大小姐送来的,大小姐病了两日都不见好,姨娘也担心的紧,思来想去,她能为大小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望大小姐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兰儿伺候章姨娘这么久,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一番话说的十足动听。 第241章 前功尽弃 冬至闻言笑道:“瞧你说的,姨娘怀着身子,还这般为我们小姐着想,小姐感动还来不及,哪会嫌弃姨娘,只是小姐这两日的精神不太好,这会儿还睡着没起呢,你把药给我吧,等小姐待会儿起来了,我再伺候着她喝了。” 兰儿闻言,面上冷不丁一怔。 “大小姐还没起吗?” “没有呢,人家常说病来如山倒,我还是头一次见小姐病的这般厉害呢,可真把人愁坏了。” 冬至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便上前欲接过兰儿手里的汤药。 兰儿起初并不想给她,但又怕冬至会因此起疑心,只得思虑重重地将药递给了她。 “冬至姐姐,这药已经放了许久了,若是凉了,只怕会失去药效,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姨娘的一片心意,您可一定得让大小姐喝了。” 冬至笑着点头,“知道了,我这就端进去,章姨娘那儿离不开人,你赶紧回去伺候着吧。” 兰儿讪讪一笑,转身离开了。 但到了院外,却并未急着走,而是躲在暗处盯着冬至的一举一动,见她端着药进了主屋,这才放下心来。 那药可是姨娘精心准备的,喝下之后并不会让大小姐立即丧命,而是过六个时辰才会死,但这六个时辰之内,服药之人并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甚至丝毫不会察觉到自己已经中毒了,只要在六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自然会平安无事。 但是以大小姐的愚钝,应该绝不会料到自己已经中毒了,即便她们提前验毒,也查不出半点异样,因为她们绝对猜不到姨娘把毒下在了什么地方。 兰儿站在暗处,听见冬至喊了一声“小姐,该喝药了”,这才讥笑一声,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主屋内,陆诗瑶面无表情地行至桌前,见冬至打开盛着汤药的盖子,随后又插入一根银针,半晌后拿出来,见银针上并无变化,眸中愕然闪过一抹困色。 “小姐,这药居然无毒,章姨娘当真会有这般好心?” 陆诗瑶淡淡瞥了一眼,将药从汤锅中倒出来,暗忖片刻,又拿过冬至手里的银针插了进去。 冬至见状不解,“小姐这是何意?” “拜杜青萝所赐,先前在郡王府,她倒是教会我一个下毒的好法子。” 话落间,陆诗瑶已经将银针拿了出来,针尖表面竟然开始慢慢变黑了。 冬至吓了一惊,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奴婢方才明明验过毒,这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什么倒出来之后却变成有毒的药了?” “因为毒根本就不在药中,而在这里,”陆诗瑶伸手指了指冒着热气的壶嘴,凝声道:“把毒药抹在这里,当药从里面倒出来之后,便会将这里的毒药一并倒进碗里,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没有验出毒的原因。” 冬至听的一阵心惊,“这法子未免也太恶毒了!奴婢没有验出毒,自然不会怀疑章姨娘在里面下了毒,如此一来,即便小姐真的被毒死了,章姨娘也能逃脱罪责!” 说到这儿,她又满心愤恨地端起了汤药。 “小姐,奴婢这就找章姨娘算账去,原以为她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小姐,没想到却想直接要了小姐的命,如今咱们有物证在手,不怕治不了她的罪!” “她肚子里怀着陆家的骨血,即便你去找她,又当如何?她大可将罪名推到兰儿头上,更何况我逼她出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洗刷娘的清白,如今单单有这一碗毒药还远远不够,就算要出手,我也要将一切证据都准备齐全了,让她和徐铁毫无反击之力。”陆诗瑶凝声说道。 冬至闻言皱眉,“那这碗药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陆诗瑶抬眸看她一眼,摇头笑道:“这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我怎能白白错过?” 话落,她便端起那碗药,悉数倒进了窗前的花盆中。 冬至见状,心里已然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而兰儿回到章姨娘的院子后,许是因为心虚,一进屋就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近半壶的茶,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章姨娘在旁边看着,还以为她暴露了,面上不禁有些慌乱。 “怎么样,大小姐喝药了吗?她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兰儿凝眉点头,“奴婢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大小姐喝药,不过依奴婢的猜测,她多半已经把药服下了。” 章姨娘闻言皱眉,“你没亲眼看见?” “奴婢把药送去的时候,大小姐还没有起,奴婢也不敢逗留太久,等冬至把药接走就离开了,不过奴婢偷偷躲在暗处观望了一会儿,冬至确实伺候着大小姐喝药了,如今只等六个时辰之后传出大小姐病故的噩耗了!”兰儿言辞之间不乏激动。 章姨娘闻言,亦高兴地攥紧了手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要陆诗瑶死了,从今往后,便无人能挡我孩儿的路了!她不能怪我心狠,要怪就只能怪老爷太偏心,明明做女儿的是没资格分家产的,凭什么要给她一半,既然她抢了我孩儿的东西,我就只能把她除去了!” 兰儿瞧着她近乎癫狂的神色,赶忙握住她的手。 “姨娘,这不怪您,一切都是老爷和大小姐的错,如今大小姐已是一个将死之人,夫人又做了那等丑事,最后必然也难逃一死,到时候,整个陆家便是您和小少爷的了!姨娘,越是这种时候,您可千万要稳住,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章姨娘听见她的话,咬着贝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面色渐渐恢复冷静。 “兰儿,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可能让一切都毁在我手里呢,咱们今日只给大小姐送了一碗补药,所以无论她出了什么事,都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兰儿连连点头,“没错,与咱们无关,咱们今日一直待在这院子里,哪儿都没去,更没有谋害大小姐的歪心。” 两个人像是在互相安慰似的说着不着调的话,随后便归于平静。 只是这一天似乎过的格外漫长,章姨娘几乎是数着时辰过的,一整天下来,什么东西也吃不下,连口水都没喝。 第242章 大错特错 临近黄昏时分,兰儿担心她的身子会饿出个三长两短来,便熬了一碗粥劝着她喝了几口。 结果半碗粥还未下肚,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锣声,紧接着又传来了府内下人悲怆的哭声。 “大小姐去了!” 章姨娘身子一震,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兰儿,你听见了吗,大小姐去了,她真的死了!” 兰儿慌忙捂住她的嘴,“姨娘,小心隔墙有耳!” 章姨娘眸子缩了缩,深吸一口气后拉开了她的手。 “兰儿,你刚刚也听见了吧,府里的下人都在哭。”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兰儿紧握着她的手点头,“听见了,奴婢听见了,姨娘,恭喜您了,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章姨娘攥紧兰儿的手心,只要一想起从今往后,整个陆家便是她腹中孩子的天下了,便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她做到了,只用了一年的功夫,便将陆家化为她的囊中之物,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伏低做小,再也不用过那种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了! “兰儿,快,伺候我更衣,我们现在就去海棠苑!” 兰儿忙不迭地点头,三两下帮她梳妆打扮好,随后便搀着她出去了。 赶到海棠苑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哭声一片。 孟氏和陆清霜就站在院子里,母女俩也不进屋,似乎是嫌晦气,见章姨娘过来,孟氏忙把她拉到一旁。 “你还怀着身子,来这儿做什么,小心惹上煞气,凭白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此时的孟氏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刁难章姨娘的事,两个人站在一起,好的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孟氏也算是识时务,心知章姨娘肚子里这一胎有多重要,若是生下儿子,便是大房这边的独子,日后可是要接管家业的。 而眼下夫人出了事,陆诗瑶又死了,若无意外,章姨娘最后必定会母凭子贵地坐上夫人之位。 虽然她打心里瞧不起这个贫民出身的侧室,可架不住人家就是有本事,大哥总共纳了三房妾室,就她有本事怀上了身孕,往后这家里还指不定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章姨娘听出孟氏语调中的奉承之意,心底暗笑,面上却装出一副伤心之色。 “我昨儿个来看大小姐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虽说病重了些,可气色到底还看的过去,怎的突然就……夫人还在祠堂里面关着,眼下大小姐又去了,老爷一定很伤心。” “可不是吗,你是没看见,大哥方才都哭晕过去了!”孟氏毫不夸张地看着她,左右看看,又突然压低了声音,“哎,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听说瑶儿是被人害了!” 章姨娘闻言,佯装一副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氏。 “被、被害了?大小姐在陆家地位尊贵,谁会害她?二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胡说,这种话若是传扬出去,可是会死人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听府里的下人说瑶儿是中毒身亡的,白露和冬至那两个丫头下午有事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瑶儿脸色乌黑的在床上躺着,一摸她的手,哎呦都凉透了!两个丫头险些当场吓晕过去,急急忙忙地去找了大夫,可她们发现的太晚了,尸体都凉了一个时辰了,就算大夫来了又有什么用,老爷害怕外人看见瑶儿的尸体后会引起恐慌,当场就让下人封棺了,对内则说是病重离世的。” 章姨娘凛凛神,试探着问她,“那下毒之人可有找到?” 孟氏摇头,“没呢!谁都不知道她是何时被人下了毒,毒在哪儿也没找到,我看这凶手是找不到了,这不,大哥一气之下把冬至和白露也关到祠堂去了,毕竟她们可是瑶儿的贴身婢女,如今瑶儿出了事,两个丫头自然难逃其咎。” 章姨娘心领神会,面上始终保持着一副阴郁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从院外跑进来,向二人行过礼后就要往主屋进。 孟氏见他一脸急色,拧着眉叫住他。 “出什么事儿了?” “二夫人,小的是负责看守祠堂的奴才,夫人听说了大小姐病故的消息,吵着闹着要来见大小姐最后一面,小的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来请示老爷的意思了,夫人说了,她今日若是见不到大小姐,便抱柱而死,让老爷后悔终生,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小的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小厮慌乱道。 孟氏闻言皱眉,“大哥这会儿正悲痛着,哪有心情去管她,做出那等恬不知耻的事还敢来威胁大哥,真当她还是陆家的当家主母不成?我倒要看看,她今日敢不敢抱柱而死!” 话落,她拔腿就朝院外走。 章姨娘见状,心知她要去哪儿,抿着薄唇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陆清霜却有些不安地拦住了孟氏,“娘,大伯母只有陆诗瑶这一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必然悲痛,要求苛刻了些也在情理之中,您就不要去添乱了。” “我能给她添什么乱,她也不看看如今陆家出的这些事都是谁引出来的,若不是她在外面偷腥,她女儿能为了替她求情而淋雨?若不是淋了雨,也不会突然染上风寒生重病,如今死了,那就是她的报应!” 孟氏一把推开陆清霜,抱着落井下石的心态大步朝祠堂走去。 陆清霜皱皱眉,忍不住还想阻拦,却被随后走过来的章姨娘直接抓住了胳膊。 “二小姐,你毕竟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一切都应当以二夫人的意愿为先才是,她想做什么便由着她去吧,你能拦她第一次,难道还能拦她第二次第三次吗?我看她心里那口气也实在是憋太久了,再不吐出来,只怕会发疯呢!” 陆清霜闻言,满心厌恶地甩开了章姨娘的手。 “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我知道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大伯母和陆诗瑶愚蠢,没有看出你的真面目,但我可不傻,你藏着什么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我也警告你,如果你以为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便可在陆家为所欲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不是陆诗瑶,不会由着你爬到我们二房头上耀武扬威的,你更别想在我面前玩什么心机,如若被我发现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243章 沉不住气 章姨娘见她对自己的防备之心这么深,淡然一笑,轻飘飘地启唇。 “二小姐,我和你又没什么恩怨,能在你面前耍什么心思,更何况,有一点情况,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陆清霜的耳朵,旋即低低开口。 “我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陆清霜闻言,愕然睁大了眸子。 “你、你和我爹……” 章姨娘怕她说漏嘴,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二小姐,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便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总得有个数。” 陆清霜见她还训导起自己来了,心里没由来一阵气闷。 “你在陆家蛰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个夫人之位吗?眼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若无意外,最后必然会成为当家主母,到时候和我们在不在一条船上还不一定呢,你别以为说出这种话就能让我对你的印象改观,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即便穿的再华丽,终究是只上不得台面的野鸡罢了。” 说完,她便转身追孟氏去了。 章姨娘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色渐渐幽深。 “二小姐这张嘴,还真让人讨厌啊……” 兰儿闻言,走过来宽慰道:“二小姐素来如此,她性情骄横跋扈,这府里的下人几乎都被她骂过,所以下人们都不喜欢她,姨娘不必过于在意,等您坐上了夫人之位,随便寻个由头教训二小姐一顿便是,晾二老爷和二夫人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那一个夫人身份了,真当二房一家是好欺负的吗?”章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兰儿抿抿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在章姨娘也没有过多地在这事上多加计较,侧目看了眼已经挂满白绸的海棠苑,随后便去了祠堂。 刚走到祠堂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绝望的哭声。 这声音自然是陆夫人发出来的,冬至和白露跪在左右陪着她一块儿哭,而孟氏则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面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大嫂,瑶儿命苦,从小到大顺顺当当地过了十几年,谁曾想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我知道你心里伤心,可说到底,她有今日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害的?你若是不做出那等辱没门风的丑事来,瑶儿也不至于病重而死,唉,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这么早就去了……” 这些话就如同针似的生生扎在陆夫人身上,每说一句便痛一分,疼得她近乎喘不上气了。 冬至见状,赶忙拍着她的心口帮她顺气。 “夫人,小姐从来都没有怪过您,她相信您是清白的,您可千万要挺住,堂堂正正地走出祠堂,否则便白白辜负了小姐的一片苦心了!” 陆夫人艰难出声,“瑶儿都死了,我这个当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清白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孟氏闻言,挑着细眉抚了抚发鬓,正欲开口再说几句,结果嘴还没张开便被陆清霜拉出去了。 “娘,大伯母已经够难过了,您就别再雪上加霜了,非要让她活活内疚死才会满意吗?”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你亲娘,如今你竟然会帮着一个外人说话,老娘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孟氏不悦地伸出手指头戳了下陆清霜的额头。 陆清霜吃痛地揉了揉,还是执意拉着她不让她进去刺激大伯母。 平心而论,大伯母这些年待她其实不错,虽然大伯母和娘妯娌之间总有不和气的时候,但大伯母从来不会迁怒于她,是真心拿她当一个晚辈善待的。 如果她是大伯母所生的女儿,可能还不会这么痛恨陆诗瑶的存在,可偏偏她是二房生的女儿,就注定要低陆诗瑶一等。 如今陆诗瑶死了,从今往后,整个陆家便只有她这一个小姐了,而大伯和大伯母终究无辜,两人这些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心中有多悲痛,娘偏偏还来落井下石,着实有些过分了。 孟氏见陆清霜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进去,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正想训斥她两句,余光却瞥见自家老爷和族中一位长老并肩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此情形,孟氏忙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迎上去。 “老爷,三叔公,你们怎么来了?” 陆自明瞧见她,眸中亦闪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孟氏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大嫂听说瑶儿去世的消息后在祠堂寻死觅活,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特意过来安抚她。” 陆自明身侧的白发老翁闻言冷哼,“她要寻死便由着她去,今日便是不死,总归也活不了多久了!” 孟氏听见这话,面上微怔,“三叔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自明闪着眸子轻咳,“方才三叔公和族中的另外几位长老去书房找大哥商议大嫂的事了,大哥说要赶在瑶儿下葬前专审此事,他的本意也是想给瑶儿一个交代,最后我们议定在明晚审事,这会儿特来告诉大嫂一声,顺便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能有什么可说的,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还被镇上的百姓全看见了,若非大哥顾及着夫妻情意暂时保全了她,早在事发当日,她就该和那个奸夫一起沉塘了!”孟氏不假思索道。 陆自明皱皱眉,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大嫂平日里为人如何,你我都清楚,说不定她真是被冤枉的。” 孟氏没瞧见他眼底的提醒,挑着眉说:“冤枉什么啊,她那远房侄子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有假?青天白日的,谁吃饱了撑的会去冤枉她啊!” 白发老翁见她说话如此不客气,摇摇头,沉目走进祠堂。 这老二媳妇儿不得大用,终究是有原因的,如此沉不住气,也不够稳重,即便老大媳妇儿去了,陆家的内宅之事也远远轮不到她来做主。 祠堂内,陆夫人已经哭哑了嗓音,两只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般,蓦地瞧见有影子投进来,还以为是老爷来看她了,忙抬起头来,哪想到来人根本就不是老爷,期待的眼神瞬间又落寞了下去。 “三叔公……”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事已至此,结果已经不能更改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第244章 你有心了 “我的事?呵……”陆夫人闻言苦笑,“三叔公和其他几位叔伯不是已经认定我在外偷人了吗?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天之前,我还抱着一颗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可如今瑶儿去了,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若是能换回瑶儿一条命,便是死千次万次,我都心甘情愿。” 三叔公看着她顽固不化的样子,摇着头叹气,“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这些年,我们真是看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陆夫人抬眸看着外面晦涩的天空,想想她那个可怜的女儿,嘴中倏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冬至和白露吓坏了,赶忙将她放到地上凄声叫大夫。 兰儿见状,缩着脖子站在章姨娘身侧,战战兢兢道:“姨娘,夫人她该不会、该不会是没气儿了吧?” “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是个人都撑不住,”章姨娘故作担忧地摇摇头,而后吩咐道:“兰儿,去请个大夫来,自我入府之后,夫人待我素来不错,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能做的也不多,只能尽些绵薄之力了。” 她惯会做表面功夫,起码现在她不能像二夫人一样摆出一副落井下石之态,毕竟夫人这一年来待她如何,府里的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决不能让人说她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待所有人都从祠堂离开后,白露才一脸忧心地看向冬至。 “怎么办,夫人都吐血了,该不会撑不住吧?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将实情告诉夫人的,她这般伤心,看着真让人难过。” “这些伤心都是暂时的,等过了明晚,真相大白之后,便会雨过天晴了。” 冬至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陆夫人嘴角的血渍。 白露抿抿唇,眸中又忍不住酝酿出一团水雾来,泪水将落不落的样子,瞧着极是可怜。 ........... 悲痛的日子又过了一天,很快便迎来了第二日的黄昏。 关于陆诗瑶的死讯,陆自强决定秘而不宣,毕竟陆家这两日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所以如今知道她已病故的除了陆家人之外,城中百姓竟是无一知晓。 灵堂就设在她生前所住的海棠苑,棺木要在里面放三天,待三日后再另行下葬。 照理说这几天晚上应该都要安排人在灵堂内守灵,但今晚要审理陆夫人与外男偷情一事,所以海棠苑内只留了两个看守棺木的家丁,其余人全都被调去前院了。 吃过晚饭后,陆自强吩咐管家去请章姨娘,直言有事相商,让她一个人过去即可。 章姨娘闻言微愣,“连兰儿也不能带?” 管家颔首笑道:“老爷说他要同章姨娘您交待的事十分慎重,所以您一个人去就成了,终归这是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的,姨娘不必担心下人们伺候不周,眼下大小姐已经去了,您肚子里这一胎可至关重要,所以无论如何,老爷都绝不可能让这孩子出什么意外。” 章姨娘听见这话,一颗心倒是慢慢放松下来了,回头叮嘱兰儿几句,随后便随管家一同离开了。 哪想他们去的却并不是前院,而是老爷和夫人同住的松园。 章姨娘暗觉奇怪,“管家,不是说老爷有要事同我说吗?怎么来这儿了?” “章姨娘,您应当也清楚今晚要做什么,未免出现什么差池,所以老爷临时决定在这儿审理夫人偷人之事了,族中长老们马上就到了,您先进去吧。” 管家的语气始终不卑不亢的,说不上多恭谨,但也让人听不出半点敬重之意,让章姨娘没由来觉得不痛快。 不管夫人做了多伤风败俗的事,在这些下人眼里,夫人始终是陆家的当家主母,而她这个姨娘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 走进松园后,章姨娘见主屋里亮着光,在管家的示意下推门走了进去。 主位上坐着一脸严肃之色的陆自强,而左下手的位子上则坐着陆自明。 章姨娘下意识地先看了陆自明一眼,随后才行至陆自强面前。 “妾身见过老爷。” “你怀着身子,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坐吧。” 陆自强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是这两日为了陆诗瑶的死没少痛哭。 陆自明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才劝道:“大哥,瑶儿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偌大一个家往后还要靠你撑着,你可千万要挺住才是,好在章姨娘争气,待他日顺利诞下孩儿,你往后的日子必不会孤单,凡事都要想开点才是。” “怎么可能会想的开,这些年,我在瑶儿身上付出了多少苦心和精力,你是知道的,如今她走了,把我所有的希望也一并带走了,让我往后怎么活?看来老天爷终究还是没有原谅我,让我多年无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都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 陆自强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一脸沉痛地捂住了眼睛。 章姨娘与陆自明对视一眼,主动上前劝慰。 “老爷行善多年,哪里会遭什么报应,您莫要把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大小姐终究是福薄,如若老天真要惩罚您,那妾身这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该来,如今他来了,便说明老天爷早就原谅您了,人各有命,许是大小姐命里终有这一劫,您莫再伤心了,过两日妾身亲自去长生寺为大小姐立一个长生位,请寺内高僧为她诵经祈福,望她能早登西方极乐之地。” 陆自强垂着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有心了……” 章姨娘温笑,“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只是夫人那事,不知老爷要如何处置?” “待会儿族中长老们来了,自会有定论,你先耐心坐着吧。”陆自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章姨娘被他这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抿唇一笑,随后又坐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族中的几位长老们相继到了松园。 见章姨娘一个妾室也在这儿,三叔公面上有些不悦。 “家主把一个妇道人家叫到这儿是何意?” “今日所商议之事,事关陆家的当家主母,后续一应事宜都应该一并议论清楚,三叔公应该也不希望一家之母的位子迟迟空着吧?”陆自强凝声道。 第245章 别人指使 三叔公闻言,视线落在章姨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里已然是明白了什么,暗哼一声便拂袖坐下了。 章姨娘却听得满心窃喜,她知道这些长老们都瞧不上她的出身,可再瞧不起又如何,如今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家主唯一的子嗣,所谓母凭子贵,这陆家主母的身份,她自然是当得起的。 还以为老爷对夫人能有多么的情深义重,结果还不是这么快就放弃了?所谓的痴情,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这会儿只顾着高兴,哪里想到彼时的陆家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在她到松园没多久,便有一个小丫头神色匆匆地跑到了她的院子里,见兰儿宛如半个主子似的坐在院子里喝茶,小丫头拔腿便跑了过去。 “兰儿姐姐,老爷让你即刻去松园一趟,说是准备了一样好东西要送给姨娘,特意让你过去拿呢!” “东西?什么东西?”兰儿不慌不忙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丫头拧着眉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老爷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为姨娘准备了一套吉服,年关祭祖的时候要穿的。” 兰儿听见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陆家祭祖的时候,素来只有夫人才有资格陪老爷一起行大礼,而府里的妾室们连面都不能露,如今老爷特意给姨娘准备了吉服,这不就是有意晋升姨娘的位分吗? 看来夫人今日是必死无疑了,毕竟连老爷都已经放弃她了! 想到这儿,兰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只要姨娘能坐上夫人之位,她便是姨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了,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带着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这一天总算是让她给盼来了! 兰儿越想越高兴,脚下步子飞快。 哪曾想还未跑到松园的院门口,眼前突然有一道黑影掠过,吓得兰儿止不住抖一哆嗦,定睛再一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她方才看花眼了吧? 她心虚地拍拍胸口,站在原地自我安慰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正欲拔腿往院子里走,背后却蓦地升起一阵凉意,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兰儿,你害的我好苦啊……” 这、这是大小姐的声音! 兰儿吓得瞳仁骤缩,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只见一道鬼影逆着月光站在树底下,披头散发,面上苍白无血色,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当场便大叫起来。 “鬼,有鬼啊!” 她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好几次想站起来逃跑,可两条腿却软的要命,莫说跑了,连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就在她大喊大叫的时候,那鬼影突然从地面腾空,怒意沉沉地向她飞了过来。 “害了我还想逃命,兰儿,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阎王念我死的可怜,特许我来阳间找仇人索命,今晚便是你的死期,无论如何,我都绝不可能放过你!” “不,大小姐,求您放过我吧,不是我害的你,真的不是啊!” 兰儿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可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大小姐清冷的气息就喷在她耳畔。 “不是你害了我?兰儿,你以为这家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那碗药难道不是你端过去的?药里的毒难道不是你放的?你倒是挺高明的手段,没用那种一吃便死的毒药,而是让我在无知无觉中慢慢丧命,如此一来,你便可逃脱罪责了,兰儿,你好狠的心!你害了我,真以为你能安然无恙了吗?告诉你,活人治不了你的罪,我这个鬼是绝不可能放过你的,我现在便将你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 兰儿闻言,立时吓得大喊大叫。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章姨娘要害您的,我也是奉命办事,大小姐,求您看在奴婢为陆家效忠多年的份儿上,饶奴婢一条命吧!” 陆诗瑶轻轻吸了一口气,眉峰轻挑,“你方才说,是章姨娘要害我?” 兰儿猛一回神,惊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又慌忙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章姨娘,是、是奴婢说错话了……” 章姨娘是她唯一的靠山,她亲手给大小姐送去了那碗毒药,死不足惜,但若是章姨娘也出了什么事,从今往后便无人能善待她的家人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要怎么办? 所以她抵死都不能把章姨娘供出来,神鬼皆有灵,大小姐这会儿怨气滔天,已经化成厉鬼了,一旦知道在背后害死她的人是章姨娘,绝对不会放过姨娘的! 陆清霜瞧着她顾虑重重的神色,显然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云淡风轻地笑出了声。 “兰儿,你以为我若是要泄恨,单单杀你一个人就够了吗?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如今我被你死了,你可有看到他哭的有多伤心?告诉你,仅你一条狗命根本就不足以弥补我爹所承受的痛苦,你的亲人们,我通通都不会放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爹娘还有那三个可怜的弟弟妹妹们痛苦万分的先死在你面前,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要将我所受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加还给你,让你即便化为一抹幽魂都不得安稳!” 说着,她便转过身朝院外飞去。 兰儿见状,心里已然猜到她准备做什么了,哀嚎一声拔腿就追。 “大小姐,求求您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我求您了!” 可陆诗瑶就仿佛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前飞。 兰儿生怕自己若是晚了就救不了家人的命了,咬咬牙,当机立断地把章姨娘供了出来。 “是姨娘,是姨娘要害您的!大小姐,我求求您,不要伤害奴婢的家人,奴婢也是奉命办事,与奴婢的家人无关,他们毫不知情啊,这一切都是章姨娘吩咐奴婢做的!” 陆诗瑶闻言,轻飘飘地转过身来。 “方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与章姨娘无关,如今又将罪名推到章姨娘头上,兰儿,为了脱罪,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是的,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兰儿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一脸哀求地望着陆诗瑶。 “大小姐,您好好想想,奴婢与您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谋害您,杀了您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若非别人指使,便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绝对不敢有害您之心啊!” 第246章 碎尸万段 陆诗瑶闻言冷笑,“我倒也想问问你,杀了我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为陆家效忠多年,结果到头来,你就是这般效忠的?” 兰儿害怕地攥紧手心,“奴婢、奴婢也不想的,都是章姨娘,是她想侵占陆家的财产,她听说老爷有意将一半的家产分给大小姐,心里不乐意了,所以才想除了您,毕竟她肚子里怀的可是老爷的独子,陆家的一切都应当是小少爷的,大小姐凭什么要来分一杯羹!” “就因为这个理由,便让你们动了害人之心?她以为只要我死了,这陆家便是她和她儿子的了?你们不要忘了,我娘还活着,她终是陆家的正室夫人,更何况,我爹的日子还长着,日后还会再纳妾,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能生儿子!”陆诗瑶怒斥道。 兰儿默默垂下眸子,抿唇道:“大小姐,都到这时候了,您就别自欺欺人了,夫人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别说还能稳坐主母之位,便是连自己的性命只怕也要保不住了,只要姨娘生下小少爷,便可母凭子贵的晋升为一家主母,到时候即便老爷再想纳妾,那妾室能不能生下儿子,还要看姨娘愿不愿意。” “你们倒是把一切想的都挺周全,我娘的事,也是你们故意设的陷阱吧?”陆诗瑶云淡风轻地套她的话。 兰儿面上一愣,本能想否认,“不、不是……” 陆诗瑶眯眼冷笑,“兰儿,你觉得如今的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章姨娘和徐铁是什么关系,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稀里糊涂地被你们蒙在鼓里,可如今死了,你们之间所有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你最好把脑袋给我拎清楚了,在我面前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我保证说谎的后果是你远远承担不死的!” 兰儿听见这话,这下彻底相信大小姐已经变成厉鬼了,毕竟姨娘和徐铁的关系藏的那般隐秘,即便大小姐生前派人盯着他们,也没有察觉出半点异样,可如今大小姐却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必然是化为厉鬼之后才知晓了这些秘密。 所以即便她再隐瞒又有什么用,她根本就斗不过大小姐的,别说她斗不过,就连姨娘只怕都不是大小姐的对手,这世上的凡人,哪可能斗得过鬼神呢…… 想到这儿,兰儿后怕似的跪在地上朝陆诗瑶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大小姐,是姨娘执意要害夫人的,此事与奴婢无关,奴婢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什么,求您饶奴婢一条命吧!”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声道:“你确实什么都没做过,但你身为陆家的奴婢,明知章姨娘与人合谋陷害夫人,却知而不告,结果害得夫人被满城百姓唾骂,让我陆家面上蒙羞,你的行为比章姨娘更可恨!凭你们这三个臭鱼烂虾,居然也能把我陆家搅得天翻地覆,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为我陆家铲除邪祟!” 话落,她便俯身朝兰儿迅速飞过去,袖中同时飞出一条白绸,眨眼之间便缠上了兰儿的脖子。 兰儿惊惧得浑身颤抖,抓着白绸想将它扯开,但缠在脖子上的力道却开始慢慢收紧了。 “大小姐,饶、饶命……” “做了这么多事,还妄想让我饶你一命,那你们当初可曾想过放过我!”陆诗瑶逼近她,盯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冷声道:“兰儿,事已至此,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你根本就没资格让我放过你这条狗命,明白吗?” 奴婢心上一痛,恍惚间似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睁大眼睛奋力挣扎起来。 “不、不,奴婢还有秘密!奴婢拿……拿这个秘密同大小姐做交换,只求大小姐能、能对奴婢网开一面!” 陆诗瑶闻言冷哼,手上力道却不松,“你这个丫头狡猾的很,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再说这陆家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所以你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 兰儿见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话,求生的欲望让她不管不顾地吼出了声。 “奴婢这个秘密是关于二老爷和章姨娘的!” 她敢保证,大小姐绝对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个秘密实在太惊人了,连她也是偶然间才知道的,旁人又岂会清楚。 陆诗瑶见她提到陆自明和章姨娘,目色一顿,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几分。 “你都知道些什么?” 奴婢见她松手,心知自己还有活命的希望,面上不禁一喜。 “姨娘当初之所以会入府,便是二老爷安排的,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 话还没说完,一支银镖突然从暗处射出来,径直插进了兰儿心口。 陆诗瑶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兰儿。 兰儿触碰到她掌心的温度,惊愕地睁大了眸子。 “大小姐,您、您没死……” 银镖上有毒,几乎是立刻就发作了,以致她现在说话十分困难,近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诗瑶按住她胸口不断往外喷涌的鲜血,拧着眉问她,“兰儿,二叔和章姨娘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兰儿张张嘴,努力想说点什么,可喉中吐出来的却只有咿咿呀呀的语调,让人根本就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功夫,兰儿便在毒发的痛苦中咽气了。 陆诗瑶慢慢将她放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直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院中一间偏屋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陆自强脸色阴沉地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族中的几位长老以及陆自明,走在最后的则是被下人钳制着的章姨娘。 见兰儿已经死了,章姨娘不顾一切地甩开抓着她的家丁,随后痛哭流涕地跑到了陆自强面前。 “老爷,您相信妾身,方才那些话全是兰儿冤枉我的!我自嫁进陆家后,一直不争不抢地安稳度日,平日里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生出害人之心,这一切都是兰儿在污蔑我啊老爷!” “污蔑?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要污蔑你!” 陆自强拂袖将她甩开,一想起她做的那些恶毒事,简直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第247章 死不认罪 章姨娘自然也瞧见了他目中的狠色,咬着薄唇哭诉道:“兰儿前些日子问我借钱,说她娘病了,要花好大一笔银子,我想着她娘的病就是一个无底洞,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救不活了,便没答应,没曾想她竟然会因此怀恨在心,甚至还无所不用其极的污蔑我,这分明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送!老爷,我嫁进陆家这一年来,平日在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对大小姐也是奉为主子般尊敬的,怎么可能会生出歹心害她们,您是最清楚我的性情的,所以兰儿说的那些话,您千万不能信啊!” “正是因为我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你的性情,所以才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陆自强沉目瞪着她,眼底满是厌恶。 章姨娘见自己说不动他,眸子转了转,又将视线移到了兰儿旁边的陆诗瑶身上,然后怒不可遏地朝她扑去。 “你不是大小姐,大小姐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活过来,这世上也绝没有什么鬼魂,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联合兰儿一起陷害我!” 陆诗瑶不动声色地闪身躲开她,泠然笑道:“章姨娘,你确定我真的死了吗?昨日在海棠苑,你可有亲眼看见我的尸首?” 这话直接把章姨娘问住了,她愣了愣,仔细想想,她确实没有看见陆诗瑶的尸身,只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哭,所以她便认定陆诗瑶已经死了。 但即便她没死,眼前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陆诗瑶,因为陆家大小姐根本就不会武功! “大小姐从未学过武,更不会轻功,你方才所使的那些功夫都是大小姐不会的,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陷害我!”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闻言,嗤笑一声,随后拂袖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在众人面前露出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章姨娘的胆识果然不一般,都到这时候了还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女子佩服。” 章姨娘瞧见她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般扭头朝陆自强和族中长老们看去。 “老爷,各位长老,你们都看见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大小姐,这个女人和兰儿一定是一伙的,她们两个联合起来陷害我,方才不过是她们在你们面前演的一场戏罢了,你们千万不能信!” 陆自强见她还在垂死挣扎,摇摇头,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娶了她进门。 章姨娘如同疯了一般指着那女子,企图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被陷害了,可她哪里料到,真正的陆诗瑶已经从暗处走出来了。 章姨娘看见她,瞳眸狠狠一缩,紧接着像见鬼似的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陆诗瑶拂袖一挥,紧接着另有家丁带着两个丫头走了出来。 “章姨娘,你说方才之事只是一场戏,那你倒不如说说,这两个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陆诗瑶当初派去盯着章姨娘的婢女。 章姨娘看见她们,瞬间说不出话了。 陆诗瑶淡淡扫她一眼,随后看向那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头。 “我先前都让你们做了什么,而你们又是怎么做的,如今当着老爷和族中各位长老们的面,你们最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我保证你们的下场只会比兰儿更惨。” 两个丫头闻言,吓得当场跪倒在地。 “老爷饶命!奴婢、奴婢也是见钱眼开,所以才会听从章姨娘的命令办事的,可我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只是在大小姐面前说了谎而已,求老爷放过奴婢吧!” 陆自强指着章姨娘沉声问:“这个毒妇让你们做了什么?”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大小姐怀疑章姨娘不安分,便派我们在背地里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但我们一时不防,被章姨娘给发现了,原以为章姨娘会重重责罚我们一顿,没想到她却赏了我们一支贵重的银簪子,还教我们在大小姐面前说谎,奴婢也是见钱眼开,所以便、便答应了……” 左边那个丫鬟说完,右边那个紧接着又补充了两句。 “其实奴婢们也不光是见钱眼开,而是受了章姨娘的胁迫,姨娘说了,等她生下小少爷之后,在府里的地位会比夫人还尊贵,而大小姐终究是要再嫁人的,日后便不是陆家的主子了,她和大小姐的命令,孰轻孰重,让我们一定得掂量清楚了,若敢忤逆她的命令,日后等她上位,必定要让我们生不如死,奴婢也是怕极了,所以才会听从章姨娘的命令的,老爷,求您……” 这丫头的话还没说完,章姨娘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甩了她们两巴掌。 “你们这两个贱婢,居然敢如此污蔑我,说,你们是不是拿了大小姐的好处,所以才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姨娘,事到如今了,您就别做垂死挣扎了,您做的那些事为天理所不容,您就坦坦荡荡地向老爷认个错吧,也算是为您肚子里的孩子积阴德了!”左边那个丫鬟捂着脸大胆道。 章姨娘闻言,恼火地又扇了她两巴掌,随后朝陆诗瑶看去。 “大小姐,你可真是厉害啊,把这一出出的戏演的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我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知道这两个丫头已经被你收买了,所以如今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不过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认罪的,那些事我根本就没做过,凭什么认罪!而你今日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除掉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以此来保全你陆家大小姐独一无二的位子吗?我告诉你,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陆诗瑶闻言,轻挑着眉峰嗤笑。 “章姨娘,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其实你若是安安稳稳的,我根本就犯不着和你过不去,可偏偏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为了坐上夫人之位,不惜设计陷害我娘,为了让你儿子继承陆家全部的财产,又暗下狠心毒害我,如今你却说我是在故意做戏冤枉你,呵,早料到你会死不认罪,所以我找来的证人又岂会只有这些?” 话落,只见她合掌轻轻拍了两下,下一瞬,司九便押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那人可不就是徐铁。 第248章 彻底慌了 陆诗瑶敛容看向对面一语不发的长老们,沉声道:“方才兰儿都说过什么,想必各位长老们还记得吧?” 陆自强不等长老们开口便抢白道:“兰儿方才说,这个毒妇与徐铁早就相识,也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陷害了你娘,以致你娘被满城百姓唾骂,让陆家蒙羞。” 章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假的,都是假的,徐铁是夫人的远房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和他联合起来谋害夫人!” 陆诗瑶闻言一笑,漫不经心地扫了徐铁一眼。 “徐铁,不如你来告诉大家,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来陆家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徐铁皱皱眉,犹豫着不想开口,司九毫不手软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痛得他张口惨叫。 “我、我说!我根本就不是夫人的远房侄子,早在多年前,我们一家人便从边关搬到同州了,我、我和夫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同州?”陆自强闻言,目色沉沉地瞥了章姨娘一眼,“我记得,这个毒妇也是同州人士,去年同州大旱,她举家来梧州乞讨,在城门口的粥棚外晕了过去,之后便打着要报恩的名义来陆家做奴婢,是夫人可怜她,才让她住进了后宅,如此说来,打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来陆家的!”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我对您的情意苍天可鉴,我只想跟您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给您生个儿子,这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了,其他的从来都没有妄想过啊!至于这个徐铁,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谁知道他居然是个骗子,再说同州住的百姓那么多,哪可能人人都认识,您不能因为我们二人先前都住在同州便断定我们相识,这分明是大小姐的计谋,您千万不能相信啊老爷!” 章姨娘跪在地上苦苦恳求他,两手颤抖着想抓他的袖子,却被陆自强面无表情地甩开了。 陆诗瑶目色讥讽地朝徐铁看去,“徐铁,你都听见了吧?章姨娘对我爹可是一片真心呢,想来她对你便是虚情假意了吧,这样的女人,你还想要她?” 章姨娘闻言一顿,咬牙切齿地朝她瞪去。 “陆诗瑶,你不要在这儿挑拨离间!” “奇怪了,章姨娘方才口口声声说你和徐铁根本就不认识,如今怎么又说我在挑拨离间?你们二人若当真没有任何关系,我又哪来的机会挑拨你们?”陆诗瑶眯眼反驳。 章姨娘说不过她,呆愣了一瞬又只得继续恳求陆自强。 “老爷,您相信妾身,陷害夫人和谋害大小姐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一定是大小姐深知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会挡她的路,所以才会这般无所不用其极地算计我,老爷,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 陆自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目中一片冷意。 “瑶儿是我一手养大的亲生女儿,她性情如何,我这个做爹的最清楚!反倒是你,进府不过一年,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可谁曾想这一切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假象,你究竟还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今日当着族中各位长老们的面,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章姨娘闻言,心知他已经彻底信了陆诗瑶的话,虽说她所做的事是事实,可她怎能认,一旦认了,下场只会比死更痛苦! “老爷,不是这样的,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这一切都是污蔑,是大小姐想害我!” 陆诗瑶见她死不悔改,目色清冷地看向了徐铁。 “徐铁,不如你来说说这些事究竟是谁策划的,当日同我娘在一起的奸夫可是什么都交待了,先前我娘被关进祠堂的时候,这个男人也被关了起来,你们以为他会照你们的说辞污蔑我娘,殊不知陆家有的是让人说真话的逼供手段,据他交代,他是赌坊的一个打手,你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让他冒充我娘的奸夫,实则那天在客栈,他们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你们用药把我娘迷晕了,然后制造了一番他们偷情的假象而已,我说的可对?” 徐铁深知陆诗瑶已经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否则她不会选择在今晚动手,既然敢反击,就必然是计划周全了,所以无论他怎么否认都没用。 想到这儿,他颓败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陆诗瑶的话。 陆诗瑶紧接着又拿出一张公文,上面所写的乃是章姨娘和徐铁在同州时所住的地方,两家是邻居,自然是挨在一起的,除此之外还有街坊邻居们的供词。 “章姨娘,你口口声声说你和徐铁不认识,那倒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二位可是打小便住在一条巷子里的,街坊们也说你们关系极好,若不是去年大旱,只怕你们早就结为夫妻了,但自你离开同州之后,徐铁就宛如亲生儿子一般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你爹娘,我倒是想问问你,若无关系,他又凭什么帮你赡养家中二老?” 章姨娘见她把这东西都拿出来了,便知她早就准备好了,说不定从她回陆家的第一天起,就派人去同州打听自己的情况了,否则她又岂会将这些事情了解的这般清楚? 她凝目盯着陆诗瑶手里的公文,整个人气的直发抖。 “假的,都是假的,你这是构陷!” 陆自强一把夺过陆诗瑶手里的公文仔细看了一眼,旋即怒不可遏地甩到章姨娘脸上。 “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上面还有同州县衙的印章,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短短几日便将我陆家搅动得天翻地覆,若是继续留着你,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乱,我今日便废了你!” 章姨娘闻言,这下彻底慌了,拉着陆自强的袖袍苦苦求饶。 “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些事的,求您看在我怀了身孕的份儿上,饶我一命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自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迟迟不做回应。 章姨娘生怕他连她腹中孩子的情面也不顾及了,心慌意乱地看了陆自明一眼。 第249章 疯的不轻 陆自明皱皱眉,慢吞吞地走到陆自强身侧。 “大哥,这章姨娘行事确实歹毒了些,但她如今毕竟怀着孩子,这孩子还是你的第一个儿子,若是今日有个闪失,二弟只怕您日后会追悔莫及,所以这件事还是从轻处置吧,章姨娘不是那等丧尽天良之人,只要您小惩大诫,相信她日后一定会诚心改过的。” 陆诗瑶听见这话,眸子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 “没想到二叔竟然这般了解章姨娘的性子啊,简直比我爹还了解她呢!” 陆自明见她有意挑拨,沉声道:“瑶儿,我知道章姨娘做了对不起你娘的事,你怨恨她也是应该的,可做人不能太恶毒,凡事对人网开一面,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还是说你当真想让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不要忘了,这可是你爹的骨血!” 陆诗瑶敛容道:“我自然不希望这孩子有什么意外,不过章姨娘混乱陆家内闱,可谓罪大恶极,今日若是轻饶了她,日后若是引来别人效法,我们陆家岂不是要灾祸不断?” 陆自明顿时被她怼的哑口无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更像是在影射他似的,让他没由来觉得气闷。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跑进来一个面色黝黑的妇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汉,两人身上皆穿着粗布麻衣,仔细一看,眉眼与章姨娘还有几分相似。 章姨娘瞧见他们,愕然睁大了眼睛。 “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哎呦,娘的宝贝女儿啊,你这怀了身孕,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徐铁往后可怎么活啊!” 那体态臃肿的妇人扯着嗓子要把章姨娘扶起来,章姨娘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根本没有缓过神,就连徐铁也惊到忘乎所以,完全没有料到章大爹和章大娘会来。 陆诗瑶敏锐地捕捉到那妇人最后说的两句话,视线落在章姨娘的肚子上,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轻飘飘地给她下套。 “大娘,她这会儿可不能起来,她在府里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险些给陆家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我们可不能轻易放了她。” 章大娘闻言,当机立断地把章姨娘护在身后,随后不客气地瞪向陆诗瑶。 “你胡说什么,我女儿尽心尽力地在陆家做事,啥时候对不起你们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家,但我闺女好歹也在陆家给你们当牛做马一整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凭啥和她过不去,她不过是个奴婢,能碍着你们什么事儿!” 章姨娘见她一股脑地把不该说的话全说出来了,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娘,您别说了,您什么都不清楚,在这儿胡说什么啊!” 章大娘是来给她撑腰的,如今没让东家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反而还被她埋怨上了,心里岂会乐意,一张脸顿时就板起来了。 “我胡说?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是胡说的?先前不是你派人回家送信说你找了个好差事,在大户人家做奴婢,一个月能得好些钱吗?如今咋成娘随口胡说了,你这丫头,这才一年没回家,怎的就学的这般不安分,我就知道你在外面肯定要学坏!也难怪徐铁不放心你,怀着孩子还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也不看看谁家媳妇儿跟你似的不检点!” 章姨娘见她越说越错,跺跺脚,整个人都快急哭了。 “娘,您到底在胡说什么啊,您快告诉老爷,方才那些话都是您自己在胡言乱语,不然您会把我害死的!” 章大娘瞧着她这般激动的样子,愣愣神,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女儿啊,你好端端的,这是咋了?是不是他们之前说啥话吓唬你了?你别怕,娘让你弟弟在外面守着,若是咱们今儿个不能活着离开陆家,他就会去官府报案,梧州可是讲王法的地儿,他们陆家就是再有钱又如何,那也决不能由着性子草菅人命!” 陆诗瑶闻言,忍不住眯眼淡笑,“大娘怕是搞错了,如今草菅人命的人可不是我们,而是您的好女儿,另外,她在我们陆家可不是当牛做马地当粗使丫头的,而是嫁给我爹做姨娘了,说到底还算个主子呢,比丫鬟们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 “什、什么?姨娘?!”章大娘顿时傻眼了。 而旁边站着的章老汉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章姨娘,再看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俨然是信了陆诗瑶的话,突然大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甩了章姨娘一巴掌。 “你这个不知检点的死丫头,你还算个人吗你!你和徐铁的婚约早就定下了,你竟然敢瞒着我们另外嫁人,你这么做可对得起徐铁?你不要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种呐,怎么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让我们老章家往后怎么做人!” 听见这话,陆家长老们俱是一惊。 “什么?这贱人肚子里怀的居然是徐铁的儿子?!” “她爹都亲口说出实情了,岂能作假?真没想到,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今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贱人骗的团团转,陷害当家主母,谋害瑶儿也就罢了,如今连混乱陆家血统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简直天理不容!” “自强,你是陆家的当家人,这姓章的也是你纳进府的,此事该怎么解决,全听你一人之言,我们这些叔伯是断然不会插手了。” 陆自强凝神听着,视线落在章姨娘身上,想起夫人和瑶儿先前所受的苦,两手十指慢慢开始收拢。 章姨娘对上他的视线,便知自己今日必然是躲不过去了,慌乱之间,突然发疯似的跑到了陆自明面前。 “二老爷,救救我,当初明明是你找上我,让我嫁进陆家帮你办事的,如今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陆自明眉峰一凛,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踹开。 “你胡说什么,你做出这些事同我有什么关系,临死还想拉一个人给你垫背,我看你这个贱人真是疯的不轻!” 第250章 死不足惜 章姨娘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腹部更是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生拉硬拽一般,疼得她险些晕过去,没一会儿,她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陆自明,你、你居然敢如此待我,不要忘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如此心狠手辣,这辈子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了,陆自明不肯救她,她又岂会让他独善其身,即便死,她也要拉着他一起死! 只是她显然低估了陆自明的手段,有她爹的话在前,如今她这番话像是有意往陆自明身上泼脏水似的,反倒让陆自明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哼,你这个女人的心计果然厉害,难怪能把大嫂陷害至那等地步,方才你爹口口声声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徐铁的种,如今为了拖我下水,你居然说这孩子是我的,还说是我把你弄进陆家的,我此前根本就不曾见过你,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来陆家报恩的,而把你纳为大哥妾室的主意也是大嫂提出来的,与我何干,难道我还能左右大嫂的想法不成?” 说到这儿,他又义正言辞地看向陆自强。 “大哥,这个女人鬼话连篇,我看还是直接将她送到县衙吧!陷害大嫂,又下毒谋害瑶儿,混乱我陆家的血脉,这三项罪名足以让她这辈子在大牢里蹲到死!” 章姨娘见他如此无情,彻底抓狂了,疯了似的挥着手朝他扑去。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把我利用的一干二净,如今出了事,你就妄想将我一脚踢开,做梦!我告诉你,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苟活,你心里在图谋什么,我比谁都清楚,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陆家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噗”的一声痛呼,一口鲜血立时从章姨娘嘴中喷出来。 下一瞬,她整个人便径直往后倒在了地上,满目不甘地瞪着陆自明,而她心口赫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香儿!” 徐铁龇牙怒目地吼出声,奋力挣开司九的钳制,拔腿冲到了她面前。 章家二老也吓坏了,待回过神后,顿时呼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香儿啊,娘的女儿啊,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如今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娘可怜的女儿啊!” 徐铁一手抱住章姨娘的身体,一手紧紧按着她的伤口,崩溃大喊。 “大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陆自强和族中长老们显然也没料到陆自明会突然出手,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弟,你怎么能……” “大哥,这不能怪我,我也是在为我们陆家除害,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若是不杀了她,简直难泄我心头之恨!” 陆自明云淡风轻地说着,似完全没想过这么做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陆诗瑶敛容看着,讥诮地勾起了薄唇。 章姨娘躺在徐铁怀中艰难喘着气,不知是痛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底涌了出来。 “徐铁,我、我对不起,孩子、孩子他……” 徐铁紧紧抓着她的手点头,“香儿,你不必说了,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从小就知道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更改,所以我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你什么,毕竟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跟着我过不上好日子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我们相处的日子会这么短暂,香儿,你一定要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来、来不及了……”章姨娘摇着头苦笑,喘气越来越艰难。 她慢慢扭动着脖子,将视线定格在陆自明身上,眸底迸发出一抹强烈的恨意。 “我、我便是做鬼,也……也一定不会放、放过你!” 陆自明不甚在意地冷笑一声,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威胁放进眼里。 一个死人,有什么本事跟他斗,死后便是一抔黄土,妄想报仇,下辈子吧! 章姨娘看着陆自明冷漠无情的样子,心中一痛,又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很快便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徐铁见状,抱着她嚎啕大哭。 “香儿!” 章家二老亦悲伤到不能自已,一个坐在地上拍大腿哀嚎,另一个则一脸愤恨地冲到了陆自明面前。 “你杀了我女儿,我现在就去报官,要你一命还一命!” 陆自明鼻孔出气,斜着眼睛冷哼道:“老汉,报官抓我之前也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本事,别忘了我们陆家可是江南首富,谁人不卖我们陆家一个面子?更何况,你女儿在我们陆家把坏事做尽了,我没派人去官府状告你们已经算仁慈了,你还想告我?够胆子你尽管去告,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你最后有万全的把握,否则最后坐牢的人只怕会是你这把老骨头。” 章老汉立时被他气的脸色铁青,身体摇摇欲坠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跌倒。 徐铁放下章姨娘的尸体,及时跑过来扶住他,随后怒不可遏地瞪了陆自明一眼。 “大爹,我们理亏在先,眼下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带着香儿的尸体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混蛋忘恩负义,日后必定会遭报应的!” 章老汉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这会儿见徐铁都这么说了,心知这个公道是讨不成了,默叹一气,转头哭自己的可怜女儿去了。 徐铁盯着陆自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咬着牙只字未说,随后便抱起章姨娘的尸体离开了。 陆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如今已经真相大白,章姨娘也死了,没必要再对其他人赶尽杀绝。 陆自强行善多年,凡事都不想做尽做绝,所以看见徐铁离开,嘴上也并未说什么。 倒是陆自明眼底多了一抹狠色,若仔细看,不难瞧见那眸中正酝酿着一丝杀意。 陆诗瑶淡淡瞥了一眼,心里已然猜到他准备做什么了,却并未想过阻止。 徐铁并不无辜,所有的事情虽然都是章姨娘和二叔策划的,但他也参与了,若非他在世人面前做戏,娘又岂会落进他们的陷阱中,她若是没有及时反击,今日死的人便是娘了,所以徐铁死不足惜。 第251章 绝不轻饶 只可惜没能一举扳倒二叔,但好在今日之事也算是给爹提了一个警醒,二叔城府深,出手狠毒,早就不是爹眼里那个仁慈和善的弟弟了,日后做事,爹必定会多加防范二叔的…… 果不其然,待徐铁和章家二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松园后,陆自强转过头目色沉沉地瞥了陆自明一眼,随后又看向族中的几位长老们。 “各位叔伯,如今真相已明,一切都是章姨娘那个心肠歹毒的妇人搞出来的把戏,但眼下她也死了,此事算是就此了结了,明日我会命人在城内张贴榜文言明事情经过,以此来洗刷夫人的冤屈,这几日也有劳各位叔伯挂念此事了。” 几位长老彼此对视一眼,面上皆闪过一抹愧色。 他们先前已经认定陆家的当家主母在外面偷人了,若不是证据摆在眼前,他们哪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搞出来的诡计,而他们这两日还百般逼着家主清理门户,真是愧疚难当啊! 关键时候,还是三叔公沉得住气,方才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他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那章姨娘固然狠毒,但单凭她一人之力也绝无可能做成这么多事,陆自明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心里门清得很。 只是老二毕竟是他们陆家自家人,若是继续追究下去,最后丢的反而是陆家的颜面,所以还有什么可查的,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一切都算了结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去了,自强啊,剩下的事就劳你多费心了。” 陆自强颔首点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几位叔伯慢走。” 长老们巴不得赶紧走,闹腾了一晚上,这都算什么事儿,外人算计陆家也就罢了,如今自己人还内讧起来了,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几位长老摇摇头,同陆自强道别后便离开了。 陆自明故作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时辰不早了,大哥,我也先回去睡了,大嫂还在祠堂关着,您还是赶紧派人把她接出来吧,对了,顺道替我恭贺大嫂一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陆诗瑶一眼。 “大侄女也辛苦了,居然想出假死这一招来反击章姨娘,还做了万全的准备,章姨娘最后能败在你手里,着实不冤枉。” “我本就没有冤枉她,二叔又何出此言?倒是二叔,才刚杀了两条人命,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去睡觉,这般心智真是让瑶儿佩服呢!”陆诗瑶敛容笑道。 陆自明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己,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随后便离开了。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眸子顿时暗了下来,掩在袖中的两只手也紧紧握成拳,一股冷冽的气息慢慢从体内散发出来,让人莫名有些害怕。 陆诗瑶冷眼看着,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倒是陆自强忧心忡忡地朝她走过来,拧眉道:“瑶儿,你二叔如今越发的让我看不透了,章姨娘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见得就是假的,如果她当真是在你二叔的安排下才来陆家的,那你二叔究竟想干什么?还有章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陆诗瑶抿着薄唇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 “爹,不管二叔想做什么,都绝不可能会得逞了,以前您对他从不设防,所以即便他真的在背后使阴招,您也绝不会想到是他做的,但如今有章姨娘的惨死在前,您心里应当很清楚,二叔再也不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了,想想我当初嫁进郡王府的光景,再看看娘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难道您还要继续纵容二叔在陆家为所欲为吗?” 这话直接将陆自强问住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一时有些不敢接受罢了。 立世这么多年,他在外见过不少兄弟阋墙之事,每看一次,便默默提醒自己一定要对二弟好一点,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份兄弟情可是要一直相伴到老的,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掏心窝子地善待二弟,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 若是二弟算计的人是他也就罢了,他轻易就能原谅二弟,但偏偏害的却是他的妻女,这让他如何原谅? 二弟啊二弟,真是没想到,到头来,你终究还是辜负了大哥的一片苦心…… 陆自强满目失望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待回过神,面上已经恢复一派平静,随后又和陆诗瑶一起去祠堂将陆夫人接了出来。 亲眼看见陆诗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陆夫人满目震惊,明明所有人都告诉她瑶儿去了,可如今反倒像是她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如今大梦醒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她是清清白白的,而她的瑶儿还好端端的活着。 可她心里清楚的很,这根本就不是梦,毕竟她这几天在祠堂里是怎么挺过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瑶儿,他们都说你、你死了……” 陆夫人小心翼翼地抓住陆诗瑶的手,触碰到她掌心的温度后,蓦地将十指收紧。 陆诗瑶满心歉疚,“娘,对不起,是我让您伤心了,只是为了帮您脱罪,我不得不和爹联合起来做了一场戏,如今真相大白,您已经没事了。” 陆夫人握着她的手连连摇头,“娘不要你冒险为我脱罪,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只要你活的好好的,瑶儿,你知不知道娘这两天过的有多痛苦,娘甚至后悔自己轻信了别人,如果娘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回你一条性命,哪怕老天爷活生生的将娘凌迟,娘都无怨无悔,我只要你活着……” 陆诗瑶听见这番话,心里已经软的一塌糊涂,不由分说地伸手抱住了陆夫人。 “瑶儿知道娘一心都是为了我,但女儿的心何尝不是系在爹娘身上,如果没有你们,女儿一人在世间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女儿曾经指天发过誓,今生今世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所以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一星半点的损伤。” 前世的苦果,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了,爹娘便是她最大的软肋,无论谁妄图伤害他们,她都绝不轻饶! 第252章 必死无疑 陆自强见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不过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直到陆夫人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陆诗瑶才将章姨娘的所作所为同她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陆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在背后算计她的人居然会是章姨娘。 “她入府之后,我从未苛待过她,她在我面前亦是摆足了姿态,难不成那些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最开始或许是真的将娘奉为夫人尊敬的,只是怀了身孕之后,心境自然而然的就变了,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爹的第一个儿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可想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娘将她的孩子抱走?如果把娘除掉,她便可母凭子贵地晋升为陆家的当家主母,身份不知尊贵了多少,这么大的好处,她自然要放手一搏的。”陆诗瑶淡声解释道。 陆夫人闻言,只觉手脚冰凉。 “我、我一开始接她进府的时候,只是盼着她能给你爹生个儿子而已,而且、而且我也从未委屈过她和她的家人,在她怀上身孕后,我也亲口跟她说过,这个孩子虽然是寄养在我名下的,但我绝不会挑拨他们母子的感情,她应当清楚,只要他日顺利生产,我和你爹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她,她怎能生出如此歹心?” 陆诗瑶就知道娘一时半会儿不会接受章姨娘的背叛,所以她连章姨娘和二叔合谋的事情都没说,包括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爹的,她也对娘隐瞒着,毕竟娘对那个孩子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若是知道那孩子不是爹的,只怕又要胡思乱想的觉得自己对不住爹和陆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章姨娘行事竟敢如此大胆,和二叔苟合也就罢了,还敢恬不知耻地拿着孩子当筹码,祈求爹能放她一马,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晃神间,她脑海中又倏地冒出一个让她惊恐的念头。 前世这个孩子可是顺利生下来了,爹娘不知道有多高兴,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贵重东西都买来送到他面前,而在爹娘出事之后,大房的人近乎被二叔赶尽杀绝,只有章姨娘和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如今想来,他们前世能保住一条命,何止是因为章姨娘和二叔联合了,更深的原因则是她生下了二叔的孩子,所以二叔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无恙地活在了世上,否则以二叔狠决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斩草不除根! 陆诗瑶被这个答案震惊得手脚冰凉,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海棠苑中。 灵堂已经撤了,院内所有摆设全部恢复原状,看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若真要说区别之处,那就是此刻的主屋内多了两个人。 陆诗瑶凝神看着端坐在桌前喝茶的萧承,又看看静立在他身侧的白衣女子,默不作声地关上门走了进去。 这白衣女子正是方才在兰儿面前装神弄鬼的鬼影,名叫蓝菱,与蓝烟同在萧承身边伺候,不过蓝菱在暗,蓝烟在明。 陆诗瑶眨了眨眼,冲蓝菱颔首致意。 “今晚多谢蓝姑娘出手相助了。” 蓝菱摆摆手,正要开口,萧承便眯眼放下了杯子。 “她是听我命令行事的,你只谢她,不谢我?” 蓝菱心知他们家公子这是吃味了,忍不住闷笑一声,颔首退下了。 陆诗瑶故作恭敬地给萧承倒了一杯茶,一本正经道:“小侯爷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小女子定当涌泉相报。” “难道不是以身相许?”萧承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杯。 陆诗瑶闻言挑眉,“成啊,只要小侯爷不介意帮我解决我们陆家的烂摊子,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想怎么解决,你说,是要我拿刀剐了你二叔,还是让他断子绝孙?”萧承故作认真道。 陆诗瑶摇头笑笑,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知道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爹的?” 萧承闻言挑眉,“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诗瑶诧异地看着他,“那章家二老突然出现在松园,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她所有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因为她的证据已经准备的十分齐全,足可以定章姨娘的罪,只是章家二老那些说辞将章姨娘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如若不是他们说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徐铁的,恐怕爹和族中的长老们对章姨娘都下不去狠心,孩子不是爹的,对章姨娘来说就彻底没有保命的筹码了。 而萧承将章家二老带到梧州,不就是要亲手斩断章姨娘的筹码吗? 可他如今却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孩子不是爹的,那他还做这种安排,岂不意味着即便章姨娘肚子里怀的真是爹的骨肉,在他眼里,也根本就留不得了? 想到这儿,陆诗瑶背上突然升起一丝骇人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记寒颤。 萧承察觉出她的心思,目光突然变的幽深起来。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若不这么做,那个女人今天就会借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躲过一劫,凡是意图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诗瑶有些心痛地缩了下眸子,“如果、如果那真的是我爹的孩子……” “那也必死无疑,”萧承目色定定地看着她,“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今日证据确凿,你爹也会饶过那个女人,直到她顺利生下孩子为止,但是在这中间的变数有很多,她在陆家有帮手,随时都有机会翻盘,所以唯一可以让她丧命的机会就是今晚。再者,如若她被她的帮手放弃了,待他日孩子生下来,你大可再杀了她,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若是知晓了真相会怎么样,难道这孩子就不会被人利用吗?” 陆诗瑶艰难地抿抿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承轻轻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瑶儿,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娘都教过我什么?” 陆诗瑶神色微怔,“什、什么?” 萧承轻笑,“她要我为我爹报仇。” “可定远侯是病故的!”陆诗瑶惊愕出声,蓦地又猜测道:“难不成,他、他是被人暗害的?” 第253章 永绝后患 “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爹确实是病故不错,不过他那病却是被皇上生生气出来的。” 萧承摸摸她的头,一字一句道:“一个在战场上征战杀伐的英雄,半辈子的志向只为守护西楚的安宁,他的部下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尸体掩埋在边疆的黄土之中慢慢化成一具白骨,可当权者却夜夜笙箫,终于,这个英雄拼死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他没想过靠这些军功为自己谋福,因为他知道他身后堆积了多少白骨,所以他只希望那些将士们能被当权者和满朝文武所铭记,他甚至不惜散尽家财去抚恤伤亡将士的亲人,就这样,他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 说到这儿,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眸中似有水雾浮起,眨眼却又消失不见,微微勾起的唇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的声望渐渐盖过了皇上,这引来了皇上的猜忌,于是,皇上以赐婚的名义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许配给他,借此夺走他的兵权,将他永远困守在上京,永生都不得再踏入边疆半步……” 定远侯的那些往事,陆诗瑶也是知道的,毕竟她前世从秦臻口中听了不少,只是如今从萧承嘴中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最忌讳的便是遇上一个不懂得欣赏他、信任他的当权者,所以定远侯无疑是可悲的。 不过长公主也着实让她意外,居然会为了自己的丈夫而背叛自己的母族。 “长公主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你一旦失败了,会给定远侯府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萧承摇头温笑,“你低估了我娘报仇的决心,更低估了她对我爹的爱,而我身为我爹唯一的儿子,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但我娘日日耳提面命,仇恨的种子早就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所以即便皇上对我很好,也不能更改我颠覆皇权的决心。你也当该明白,一旦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顺利活下来,当他知晓真相后,会对你藏着多狠决的心思,哪怕他是你爹的亲骨肉。”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直白了,让陆诗瑶觉得悲凉,可她也清楚,他说的就是事实。 见她沉痛地闭上了眼睛,萧承温柔地揉揉她的眉心,转瞬又转了话锋。 “其实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那不是你爹的孩子,只是派人去同州告诉章家二老,说他们的女儿怀了徐铁的孩子,如今行动不便,让他们立刻去陆家把她接回去,哪曾想章家二老居然根本就不知道章姨娘已经嫁给你爹了,只以为她是在陆家做工,而他们又把徐铁当亲生儿子看待,听说章姨娘怀了他的儿子,心里自然紧张,所以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哪曾想却被我诈出了真相,你那个好二叔还真是用心良苦。” 陆诗瑶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拧着眉说:“我也没想到二叔竟敢做出这种事,也难怪前世会留下章姨娘的命……” 话音一落,她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噤声,却急得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萧承是多精明的人,耳力本就极佳,这会儿见她反应失常,当即察觉出不对劲。 “前世?”他挑眉问她。 陆诗瑶眨巴着眼睛装傻,“什么前世,你刚刚听错了吧?” “你说呢?” “你真的听错了,我刚刚就是说错话了,二叔和章姨娘关系匪然,也难怪之前会替她求情,还好你早做了安排,否则今日只怕还真要章姨娘逃过去了,真是谢谢你了!”陆诗瑶感恩戴德地紧紧握住他的手。 萧承多敏锐啊,见她根本就不想说实话,倒也不强求,只是她方才说过的话却彻底在他心里生了根。 前世、前世...... 想来也是可笑,人怎么可能会有前世呢,即便真的有,也早忘记自己前世是什么人了,毕竟那一碗孟婆汤可不是白喝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萧承便带上蓝菱离开了,他在梧州另有别院,离陆家不远,他既说了要留在这儿陪陆诗瑶一起过年,自然不会着急离开。 更何况,陆诗瑶直觉他来梧州另有目的,毕竟司九每天都忙的不见踪影,若不是要调查什么事,怎么可能会这么忙。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萧承所谋之事不危及到他自己的性命,她不会过问那么多。 几乎是萧承刚走,一道黑影便紧接着从茫茫夜色中飞进了陆家后院,随后落在陆子明所住的庭院中。 自离开松园后,陆子明就一直在书房内坐着,眉眼之中隐匿着一抹肃杀之色,十分瘆人。 这黑影见书房亮着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属下孤狼见过二爷。” “起来吧,”陆子明抬起头淡淡扫他一眼,“今日之事,多亏你及时出手,幸好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让你及早在暗处守着,否则兰儿那个贱婢还不知会说出多少秘密。” “属下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了一场戏。”孤狼沉声说道。 想起陆诗瑶,陆子明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 “我这个大侄女如今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也难怪世子殿下会稀里糊涂地被她摆了一道,看来去上京这半年,她倒是学了不少好本事!” 孤狼凛凛神,试探道:“既然如此,二爷可要属下出手?大小姐心机深,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早早除了她,您也能早日安心。” “你以为动手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子明斜眼瞥他,阴郁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应该已经让大哥对我生出几分戒备之心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想个法子消除他对我的防备,否则不利于我日后行事,更何况,陆诗瑶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将徐铁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说明她背后另有高手帮忙,我要你把这个人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孤狼闻言,赶忙颔首应下,“属下遵命!” 陆子明眯眼想了想,又吩咐道:“徐铁这个人也留不得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今日杀死的可是他最爱的女人,此等深仇大恨,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与其等他日后反扑,倒不如现在就斩断他的根骨,永绝后患。” 第254章 用心良苦 孤狼闻言,犹豫道:“二爷,您是不是多虑了?徐铁不过是一介草民,脑袋又不灵光,日后哪能有什么大本事?” “怎么,如今我要你做什么,还要看你的意思了?是不是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陆自明不悦地眯起眼睛。 孤狼惊觉自己失礼了,赶忙摇头。 “属下不敢,二爷的吩咐,属下怎敢推辞,徐铁此时应该还在城内,属下这便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话落,他转身便欲出去,哪想到还未走到门口,陆自明淡漠的声音又轻飘飘地从背后传了过来。 “做事手脚利索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什么破绽。” 孤狼步子一顿,颔首道了声是,而后便走了。 陆自明烦闷地捏捏眉心,想起陆家那些烦心事,又只觉一阵头疼。 哪想还没安静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陆自明以为是孤狼去而复返,沉声道:“又出什么事了?” “爹,是我,女儿可以进去吗?”陆清霜的声音浅浅淡淡地传进来。 陆自明目色一凛,放下手,面上已是一派清明之色。 “进来吧。” 陆清霜闻言,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随后端着一碗参茶推门走了进去。 “爹,我见您的书房还亮着光,便知您还没休息,便熬了一碗参茶,可凝神静气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陆自明敛容问她。 陆清霜抿唇,“女儿自然是睡不着,原以为陆诗瑶死了,陆家从今往后就只有我这一个千金大小姐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做出来的一场戏,这让女儿岂能甘心......” “便是再不甘心,又当如何?论心机,你确实是比不上她,莫说是你,就连爹和世子殿下都着了她的道,怪只怪咱们以前到底还是小瞧了她的本事。”陆自明凝声道。 陆清霜却不甘心地问:“难道爹打算就这样算了吗?今晚发生的事,女儿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了解了八,九分,章姨娘死不足惜,可她临死之前还妄图把您也拖下水,这说不定也在陆诗瑶的计划之中,她今日的目的何止是为了帮大伯母洗脱罪名,最大的图谋只怕是要算计您,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绝不能留着她的命了!” 陆自明闻言,目色幽深地看着她,俨然已经瞧出了她的心思。 “霜儿,你太着急了,你对陆诗瑶的敌意全都表现在脸上,这可不利于你日后行事。” 陆清霜气闷地握拳,“我不管,我只要她死!从小到大,她处处压制着我,满梧州城的百姓都看不到我的存在,好不容易等她出嫁了,外面那些人又个个羡慕她嫁的好,说我们陆家也是借了她的光才能攀上郡王府这根高枝,您知不知道女儿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苦?世子殿下本该是我的,嫁给他的人也应当是我,若不是她挡在前面,世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放弃我!” 陆自明见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世子殿下,顿觉无奈。 “霜儿,世子殿下对你那般无情,你怎的还是忘不了他?你以为即便没有陆诗瑶,他就一定会娶你了吗?莫忘了我们陆家是什么出身,商贾之家虽然富庶,但终究矮了郡王府几等,即便你如愿嫁了过去,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 陆清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越发的心痛。 “爹,女儿又不是傻子,难道会不知道世子殿下对我有多无情吗?可女儿又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忘不了他,在锦官城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见我了,我那个时候简直恨不得杀了他,可日子久了,我对他的思念反而越来越盛……” 说到这儿,她目中又突然浮起一抹深意。 “爹,女儿事后仔细想想那天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日叶轻流出现的未免太巧合,说不定就是陆诗瑶故意安排的!” 陆自明满心无奈地看着她,“霜儿,无论你是不是被人设计了,如今事已至此,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世子殿下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他说锦官城内对你们二人偷情一事依旧议论纷纷,你如今回到梧州反倒是洒脱了,殊不知所有的流言蜚语全被世子殿下一人承受了,为了郡王府的名声着想,你们这辈子是断无可能在一起了,不过他也知道他亏待了你,所以向我承诺过待事成之后,朝中必有我的一席之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从你大伯手中夺走掌家权。” 陆清霜在听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世子殿下在一起时,心已经痛到无以复加,只是她也清楚世子殿下说的是事实,好在殿下还是善待父亲的,如若对父亲也不屑一顾,真真是要将他们先前的情意断的一干二净。 只是短时间之内拿到陆家的掌家权,又谈何容易? “章姨娘临死前百般与爹过不去,以大伯的谨慎,多半已经开始怀疑您了,日后若是再想在家里做什么事,大伯头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您,说不定连生意场上的事也不会让您插手了。”陆清霜担忧道。 陆自明凝声道:“我自会想个法子让你大伯打消对我的怀疑,你不必担心,我和你大伯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还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表面严厉,实则比谁都心软,即便我做出多无法容忍的事,你大伯都会对我网开一面。” 陆清霜听见这话,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又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情想问清楚,那便是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当时那么多人都亲耳听见章姨娘说她所怀的是爹的骨肉,虽说爹已经将她杀了,但那个孩子的生父却成了一个迷。 平心而论,她不相信爹会做出那种事,但章姨娘和他们确实是一条船上的,若非爹有把柄在她手中,爹又怎么可能会那般心急地杀了她? 所以那个孩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爹的。 为了陆家的掌家权,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长叹一气幽幽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目中已是一派清明。 第255章 身死道消 翌日一早,梧州城内的大小街道上都贴满了告示,上面直言陆夫人先前偷情一事乃是遭了奸人算计,而算计她的人正是府内新纳的章姨娘。 百姓们瞧见后,顿时一片哗然。 “小妾还敢算计当家主母,真是反了天了!” “还不是因为那妾室怀孕了,自以为可以母凭子贵,所以就贪图夫人之位,没曾想自己手脚不干净,反而被人抓到了把柄,我就说嘛,陆夫人那般温善的人,与陆老爷感情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原来是被人算计了。” “所以啊,男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瞧着三妻四妾风光无限,一个个的却都是不安分的主,家宅永无安宁之日啊!” 陆诗瑶混在人群中,听见这番谈论,摇头笑笑,随后去城东的别院找萧承了。 她顺道买了些糕点,西楚以江南糕点最富盛名,即便是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这般独特的味道。 赶到城东别院的时候,萧承才刚起来,整个人慵懒地坐在屋里喝茶,好看的手端着杯子轻轻摇晃,有几缕长发垂在脸侧,眉眼之中还透着几分惺忪,连锦袍的扣子系错了一个都不自知。 “昨晚没睡好?” 陆诗瑶将糕点放到桌子上,瞧着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萧承闷声点头,“从你那儿回来后又处理了一些事情,到三更天才睡。” “那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 “我已经习惯在这个时辰起了,即便是在床上躺着也睡不着。” 萧承勾唇笑笑,视线落在她带来的糕点盒上,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 “明日倒是可以带些包子来,我听说梧州的小笼包味道不错,糕点太甜,我素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陆诗瑶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还没洗漱呢就吃!” “你把这东西带来不就是让我吃的?吃完再洗。”萧承不以为然道。 陆诗瑶简直拿他没办法,摇头叹口气,随后又将他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系好。 “蓝菱姑娘不是随你一起来梧州了吗?怎么不让她进来伺候?” 萧承撇嘴道:“蓝菱是从暗卫营出来的,每天和一帮大老粗混在一起,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哪会伺候我。” 话音刚落,蓝菱正巧端着一盆温水走到门口,恰好听见了萧承的话,心里没由来有些埋怨。 “奴婢是比不上候府里那些贴心丫头,不过这些分内之事还是能做好的,公子往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话,这不是给奴婢身上抹黑吗?万一奴婢日后嫁不出去,可是要埋怨公子一辈子的。” “放心,你若是嫁不出去,我会让司九对你负责的。”萧承云淡风轻道。 蓝菱面上顿时浮起一抹羞色,把水盆放下后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陆诗瑶见她那般反应,心里自是明白了什么,面上倒是有些意外。 “蓝菱喜欢司九?” “他们幼年便进了暗卫营,先前曾一起执行过不少任务,蓝菱几次死里逃生,都是靠司九及时相救,所以她会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萧承凝声道。 陆诗瑶挑眉,“那司九呢,他也喜欢蓝菱姑娘吗?” 萧承闻言轻嗤,“司九就是一块木头,指望他在情事上开窍,你倒不如指望一只母猪会上树。” “哪有你这般说人的,我倒觉得司九也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跟着你这般不着四六的主子,说不定人家早就开窍了呢!”陆诗瑶笑道。 萧承听见这话,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痞里痞气的笑。 “我不着四六?” 陆诗瑶心里猛一咯噔,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正经的事来,慌忙起身。 “蓝菱端来的水只怕都放凉了,你还是赶紧洗漱吧,我去外面等你!” 萧承却霸道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你帮我洗。” 陆诗瑶欲哭无泪,“小侯爷,我就口无遮拦了一下,您未免也太记仇了吧?我错了还不成吗,我跟你道歉,是我不着四六,常进出风月之地的人也是我。” “你这是道歉?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在变着法得说我风流呢?”萧承眯眼轻嗤。 陆诗瑶忍不住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事实嘛……” “嗯?” 他看着她,眸子愈发危险了,菲薄的唇角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诗瑶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否则还不知会被这小侯爷折腾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儿,她机灵地挣开萧承的手,飞速跑过去打湿了汗巾,随后毕恭毕敬地捧过来。 “小侯爷,小的伺候您晨起,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方才的无心之失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汗颜地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次做出这派狗腿相,浑身上下起了满满一层鸡皮疙瘩。 萧承瞧见她面上的谄笑,漫不经心地接过汗巾,仔细擦好脸,扬手一挥便将汗巾扔进了水盆中。 陆诗瑶狗腿地鼓掌,“小侯爷真是好功夫!” 萧承挑眉,“要不要教你两招?” “又要交学费?” 陆诗瑶还记着他上次说要收学费的事。 萧承摇头,“不要学费,给我买一个月的朝饭就成,如果是你亲手做的就更好了。” “我可不会做饭。”陆诗瑶抿唇。 她确实没学过这个,毕竟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惯了,每日忙家里的买卖还不够,哪有精力做饭。 倒是前世嫁给秦臻之后,为了讨他欢心,也曾学着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分,而秦臻对那两道菜更是连一记正眼都没有,将她的兴致彻底打消了,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灶房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眉眼之中说不出的落寞。 前世为了秦臻挖空心思,将所有的感情都付到了他身上,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想来也是可悲…… 萧承瞧见她的神色,眸子眯了眯,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 “在想什么?” 第256章 求贤若渴 陆诗瑶回过神,启唇笑道:“我生在陆家,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对我而言,是福亦是祸,人人都说陆家大小姐是天下难得的才女,生意场上鲜少有人能从她手里占到便宜,可见她那头脑有多精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聪明的人,一旦为情所迷,也会变成一无是处的傻瓜。” “你是想告诉我,你曾经真心实意地迷恋过秦臻?”萧承有些吃味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他心里却很清楚,若不是付出过真心,她当初又怎么可能会死心塌地地嫁给秦臻。 陆诗瑶眸子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萧承,我不想骗你,曾经,我确实喜欢过秦臻,哪怕嫁给他做妾,我也从不曾觉得是委屈了自己,那个时候的我也是真的蠢,丝毫没有看出他的算计和利用,你可能永远都想象不到,我与他成亲那半年来,他一次都没有碰过我,因为他说他要为他母亲守孝,我也以为他是真的体贴我,哪曾想他却夜夜宿在了杜青萝那儿,甚至当初随我陪嫁到郡王府的粗使丫头都得到了他的另眼青睐,可我却一直困守在其中醒不过来,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是很蠢。” 萧承目色平淡地看着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不过我得感谢秦臻,否则我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的你,瑶儿,我之前说过,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赢了陆家的比武招亲之后执意娶你过门,我那时候只想毁了秦臻笼络陆家的计划,没想到你却非他不嫁,我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毕竟你是皇权争夺中最无辜的人,我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断了你一辈子的姻缘,没想到,世事无常,最后你还是来到了我身边。” 陆诗瑶心里发软,突然有些难以自制地抱住了他。 如他所言,世事无常,如果前世她在一开始嫁的人就是他,结果怕也不会落得一个那般惨痛的下场。 萧承固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他做事素来有自己的原则和主张,断不会像秦臻那样将她利用个一干二净之后再无情地要了她的性命。 “萧承,如果当初你再强硬地坚持一下,我、我能再清醒一点,那该有多好……” 她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事情一般,可萧承却听出了几分悔意。 他勾唇笑笑,伸手拥紧她的腰肢。 “傻瓜,其实现在也不晚。” 陆诗瑶咬唇不语,将头深埋在他胸前,默默忍住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怎么可能会不晚,若非老天垂怜,这茫茫的天地之间,哪里还有陆诗瑶…… 沉默间,锦七突然不合时宜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公子!呃……” 见屋内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锦七赶忙捂住眼睛转过身。 陆诗瑶瞬间羞红了脸,不自在地放开萧承。 萧承温笑着摸摸她的脸,目色平静地瞥了锦七一眼。 “什么事?” 锦七背着身低声回道:“马车已经备好,公子可以出门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随后便出去。” 锦七闻言,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要离开,哪曾想刚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一声提醒。 “下次再有事禀报,记得敲门。” 锦七脚下一打滑,险些栽到地上去,整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心里却好一阵委屈。 公子,不是属下没敲门,您的大门敞开着,属下哪还用得着敲啊? 不过常言说的倒是不错,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真没想到他们公子竟然也有白日宣淫的一天,要知道以前去飘香楼的时候,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公子都能坐怀不乱,哪曾想居然会栽到陆小姐手里,啧啧…… 锦七走后,萧承帮陆诗瑶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鬓,随后问她。 “我准备去青山书院一趟,要不要陪我一起?” 陆诗瑶诧异道:“去青山书院做什么?” “拜访一位老前辈。” 萧承言简意赅,也不言明他要见的人是谁。 陆诗瑶心想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干脆陪他一起去了。 青山书院是江南一带最大的书院,各州学子皆慕名来此学习,每年考上秀才的人少说也有三分之一,而近十年来,更是从这里走出了好几位朝中大臣。 书院的院长姓白,名叫白术生,年近五旬,身体却十分硬朗,其妻子早年因病去世,之后再未续弦,所以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但萧承今日要来拜访的却并不是院长,而是书院的山长裴琅。 也是经由萧承解释,陆诗瑶才知道在青山书院授业多年的山长居然是朝中新任刑部尚书裴寂的父亲。 “裴家父子行事素来低调,裴琅早年曾在朝中担任要职,但顾家满门尽灭之后,他便向皇上辞官了,裴寂是他的儿子,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学生,身上自然继承了他的正直秉性,裴寂与五皇子的舅舅生前交情不错,顾侍郎出事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为顾侍郎说情的,但最后还是没有更改顾家的结局,许是对皇上失望了吧,所以他才会怒而辞官。” 陆诗瑶闻言抿唇,“裴山长的性子着实刚硬,他辞官的时候,皇上难道就不生气?” “怎么可能会生气,”萧承闻言轻嗤,“皇上巴不得他赶紧罢官,裴琅学富五车,口若悬河,几次在朝堂上把皇上堵得哑口无言,你怕是不知道皇上对他有多头疼。” “既然如此,那皇上怎么可能还会重用裴山长的儿子?”陆诗瑶奇怪道。 萧承抿唇笑道:“因为朝中无人可用了,而裴寂又确实是一个能干之才,皇上求贤若渴,自然会重用他,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能为朝谋福,皇上自然不会吝啬。” 说到这儿,他的目色又突然变的幽深起来。 “父亲年轻时率领部下在边关驻守多年,拼死护住了西楚的一方安宁,如今经年已过,朝中那些人已经舒坦太久了,一个个的全都尸位素餐,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永远只想着怎么争权夺利,你要知道,朝中可不是只有方林海和高青卓这两个奸臣,剩下那些人没被抓出来,不代表他们有多干净,不过是我还没有找到他们的把柄罢了,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一个个的铲除干净,还天下一片晟世青风。” 第257章 不得善终 陆诗瑶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永远都不会质疑他的本事,毕竟前世的他可是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便成为了一代权臣,那是秦臻远远都比不上的本事。 萧承见她信心满满地看着自己,突然又笑了。 “你可知我此番来梧州要做什么事?” 陆诗瑶抿着薄唇摇头,她鲜少过问他的事,除非他主动提起,否则她绝不开口,毕竟朝堂远比她想象中要危险复杂的多,知道的越多,对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处。 萧承凝声道:“据探子来报,江南一带有人在暗中渎职卖官,我此番来,就是为了查探此事,若是查出幕后主使,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陆诗瑶抿唇,“公然藐视西楚律法,卖官鬻爵,如若证据确凿,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萧承靠在车厢上邪恶地笑了一声,“你说,我把这个罪名推到秦臻头上怎么样?” 陆诗瑶闻言轻嗤,“郡王府与西楚皇室也有关系,你把罪名推到他头上,皇上若是当真株连九族,那皇室岂不是也要计算在内?该是谁的罪,谁就得担着,虽然我不敢确保这件事和秦臻一定没有关系,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全权策划此事,但只要你抓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他必然也要受到牵连……”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旧事来。 前世也曝出过卖官案,不过最后却不了了之了,因为长公主突然病重,萧承为了给长公主治病,亲自带人前往漠北腹地寻找千年雪莲,结果遇到伏击,险些命丧在漠北,虽然最后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在府内修养了近一年才好。 所以在她嫁给秦臻的第二年,秦臻在朝中可谓是扶摇直上,三皇子一派的势力也在不断壮大,当时所有人都在猜测最后夺嫡成功的人必定是三皇子,还有人说萧承其实早就病故了,对外言传的养伤不过是为了迷惑三皇子而已。 但无论如何,那些事情在前世确实是发生了。 前世她与萧承毫无关系,自然不会过多地去打听他的消息,不过是偶尔听府里的下人说起他时,心中有些唏嘘罢了。 如今重来一世,他们已经有了这么深的羁绊,还有共同的敌人,她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想到这儿,她突然一脸慎重地看向萧承。 “长公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你怎么知道?”萧承暗觉奇怪,“自我爹病故之后,我娘悲痛欲绝,便落下了心绞痛的病症,平日里不能受刺激,否则隐疾便会发作,有好几次都险些挺不过去,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我从未在你面前说起过,你怎么会知道?” 陆诗瑶心虚咬唇,“我、我听九皇子说的,他说你对长公主极为孝顺,而长公主平日里身子又不好,所以特意提醒我在长公主面前谨言慎行,轻易不能招惹长公主……” 萧承闻言挑眉,有些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原来是小九说的,他说话素来口无遮拦,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娘通情达理,你又这般乖巧,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被你招惹到。” 陆诗瑶却不放心道:“那你此番离京,可有让三皇子一派的人知道?万一他们趁你不在京中而对长公主做了什么……” “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事的。”萧承笑着宽慰她。 陆诗瑶还是拧眉,“天下第一神医与我们陆家关系交好,不然我拜托他去京中为长公主瞧瞧,说不定他会想出治疗隐疾的法子呢?” 萧承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带他一起回京。” 陆诗瑶抿唇,“你这儿的事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办完,长公主的病却急不得,我看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承敛容打断了。 “瑶儿,你在怕什么?” 陆诗瑶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哪有在害怕,只是担心长公主的身子而已。” “即便要治病,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对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萧承拧着眉问她。 陆诗瑶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总不能真要她告诉他,他马上会遇到一场大难,搞不好会死人的? 这话是断断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他一定会怀疑她的。 适逢马车已经到了青山书院,停下来的一刹那,陆诗瑶简直如释重负。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莫让裴山长等急了!” 萧承见她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皱皱眉,敛容随她一起下了马车。 哪曾想刚一落地,陆诗瑶竟在书院右侧的围墙外遇见一位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也算不上,不过是曾经见过一面,闹了一些小误会,所以印象深刻罢了。 萧承见她站在原地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对佳人站在树下有说有笑的,那男子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应该是书院里的学生,而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则身穿红衣,眉眼之间还透着几分英气,不过更多的却是女儿家的娇羞。 “既是认识的人,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他轻声问了一句。 陆诗瑶闻言摇头,“还是算了吧,本就没有多熟络,那女子是城内柳家班的班主,我刚回来的时候在因缘际会下与她见了一面,不过她却不大喜欢和我们陆家扯上关系,再说她这会儿同自己的情郎正相谈甚欢,我若是过去,岂不太不知趣了些。” 萧承笑着挑眉,“这天底下居然还有疏远你们陆家的人,还是个戏子,倒也着实让人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外人亲近陆家,都是为了图谋些什么,而柳姑娘却是一个难得的坦率之人,我反而很欣赏她。”陆诗瑶淡笑。 萧承敛容朝那对佳人又看了一眼,见那书生眉宇之中透着几分邪气,薄唇一勾,随后负手向书院行去。 “怕只怕,你欣赏的这位姑娘为情所迷,最后反而会不得善终。” 陆诗瑶听见这话,几步追上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柳姑娘为什么会不得善终?” 第258章 来路不正 萧承轻飘飘道:“我随口说的,不必当真,只是有些时候,男人往往更了解男人罢了。” 陆诗瑶见他糊弄自己,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哪曾想柳若水已经瞧见她了,远远站在树下不温不火地叫了她一声。 陆诗瑶颔首致意,转眸见萧承已经走进书院了,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追上了他。 书院外,身穿青衫的书生眼中透出几分精光,抿唇看向柳若水。 “若水,方才那位小姐,你认识?” “哦,她就是陆家大小姐,陆老爷先前总去听我的戏,有一次正好被陆小姐遇上了,她还以为我要勾引她爹,特意去后台找我了。”柳若水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书生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需要说啊,再说我也担心你会误会。”柳若水不好意思道。 书生闻言,温笑着握住她的手。 “我的傻若水,我有什么可误会的,你对我的情意如何,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倒是那陆老爷,他那么喜欢听你唱戏,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你了吧?” 柳若水仔细想想陆老爷每次去听戏时的反应,倒也没什么过分之举,不过常送她一些珠宝首饰,喜欢听她唱戏的恩客都送她东西,不是只有陆老爷一人特殊罢了。 “陆老爷若是当真看上我了,早就派人给我送聘礼了,哪会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应当是想多了,再说我性子如何,你也知道,无论陆家的门庭有多高,我柳若水只认准你白青杨了,这辈子非你不嫁!” 白青杨见她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番话,目色柔软地将她揽入怀中。 “若水,我知道我让你受委屈了,你再等等,等我中了举人,寻谋一个好差事后,我便娶你过门。” 柳若水却顾虑道:“可是你爹他不会同意的,我这样的出身终究入不了他的眼,莫说嫁给你为妻,只怕做个妾室都不够格,青杨,我不想让你再为了我而和你爹争吵了……” “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只管准备你的新嫁衣便是,等我有所成就后,必定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白青杨信誓旦旦道。 柳若水只字未说,一脸娇羞地埋进了他怀中。 两人抱了一会儿便道别了,白青杨还要回书院看书,柳若水的戏班子里也有一堆事忙,两人每天也是忙里偷闲,才能偷得这片刻的欢愉。 进书院的时候,白青杨还特意看了眼萧承的马车,见那马车通体墨黑,普普通通的也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心道这马车的主人也不是个什么贵重身份,撇着嘴便进去了。 书院的前厅内,陆诗瑶和萧承神色恭敬地在左下首的椅子上端坐着,而正位上却坐着一位鹤发老翁,虽已年迈,可身体看着依旧硬朗,一双精湛的眼睛炯炯有神,举止投足之间自带儒者风范,这便是青山书院的山长裴琅。 萧承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照理说身份要比裴琅尊贵的多,可到了这儿还是将裴琅奉为上座,关键裴琅还欣然接受了,半点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小侯爷尝尝老夫这儿的竹叶茶,每一片茶叶都是老夫亲手所摘,亲手所炒的,同你在京中喝的那些可大不一样。” 萧承闻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清香浓郁,沁人心脾,味道果然不错。” 裴琅和善笑道:“也只有小侯爷来,老夫才舍得把这般贵重的茶叶拿出来,平日里给外人喝的可都是陈茶,苦涩的很,久而久之,倒也没人再来我这儿喝茶了。” 萧承见他意有所指,抿唇道:“怎么,这几年来裴老这儿求学问官的人还是不少?” 裴琅幽幽叹了口气,“人心浮躁,一个个的都只想着怎么往上爬,哪里还会再寻求真学问,只不过老夫已经不问朝事多年,那些人心里也很清楚,他们来找我根本就没什么用,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关系攀上裴寂罢了,所以我已经给那个臭小子写信,让他在外不要言说我是他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不过这招倒也管用,日子久了,外人还真以为裴寂是我儿子的事乃是谣传,便再也不来拜访了。” 陆诗瑶听见这话,险些笑出声,这裴老说话实在是太有趣了,别人家若是有个在朝为官的儿子,怕是要传扬的天下皆知,他倒好,生怕别人知道他和裴尚书的关系。 裴琅见她面露笑意,和善道:“丫头,你方才说你是陆家的女儿,这仔细算算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公呢!” “师、师公?”陆诗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裴琅笑道:“你爹曾拜我为师,那你是他的女儿,可不就得唤我一声师公?” 陆诗瑶傻眼了,她怎么不知道爹曾经在青山书院求过学?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裴琅摸着胡须解释道:“你们陆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把家里的孩子送到书院来,往往都是请教书先生去家里的,我还没有辞官的时候,曾随顾兄来梧州游历,偶然结识了你爷爷,他便请我为家中两位公子传道授业,你爹勤学好问,是个懂事乖巧的学生,倒是你那个二叔,满脑子的鬼灵精,难当大任。” 陆诗瑶闻言,忍不住想冲裴老竖起大拇指。 “师公,您看人真准……” 裴琅启唇笑笑,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萧承淡声打断了。 “裴老,我今日来此,可不是陪您聊天叙旧的。” 裴琅闻言,不悦地皱起眉,“不叙旧,那你来这儿做甚?” 萧承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份名单呈给他,“这上面的名字,裴老应该很熟悉吧?” 裴琅打开看了一眼,上面一共写了近十个人名,每个人的来历都写得一清二楚,虽然出身不同,但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他们都曾在青山书院读过书,而且还是近几年陆续考上举人,随后在江南各州入了官职。 “他们确实是书院的学生,怎么,可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们几人的官职来路不正罢了。”萧承语气温淡道。 第259章 同样重要 裴琅毕竟曾为官多年,官场上那一套,自是十分清楚的,萧承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可他俨然已经听明白了。 “他们买官的事情,我也曾有所耳闻,院长的儿子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而他同窗好友的学问还不如他,最后不但中了举人,还在林州得了一个小官职,父子俩平日里为了这事没少吵架,那小子被骂恼了,就说他那同窗好友的官职是买来的,被院长狠狠打了一顿,许是此事对他的打击太大,那小子如今也不专心读书了,一天到晚的反而和一个戏子厮混在一起,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裴琅说完,幽幽叹了口气,随后又道:“且不说他那同窗好友的官职是不是买的,他手里既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在外言传,否则有麻烦的还不是他自己?再说他一个院长之子,整日和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混在一起算什么事?读书本就是一件辛苦事,如果人人都能轻易中举,那岂非人人都能当官了?” 陆诗瑶闻言,心念一动,“山长所说的戏子,可是城内柳家班的班主柳若水?” 裴琅摸着胡须道:“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毕竟这是院长家的家事,我哪好意思打听那么多。” 萧承不甚在意地抿了抿唇,淡声问:“那名单上的这几个人,可全都是裴老的学生?” “有几个是,剩下的则是由其他夫子教的,我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罢了。”裴琅认真道。 萧承又问:“那他们平日在书院的表现如何?” “都是极老实本分的学生,学问虽然不算多好,但在书院里勤奋苦学,从不惹事生非,更何况,人生的际遇往往总是变化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行了好运道,若说他们买官,我是断然不会信的。”裴琅捋着胡须一字一顿道。 陆诗瑶闻言,与萧承对视一眼,心知裴琅的话有偏袒之嫌,如今再问下去也无异,所以二人又小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哪知出了前厅,萧承却并不急着走,而是转道去了右侧的长廊上。 陆诗瑶暗觉奇怪,“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萧承挑眉道:“反正也闲着没事做,不如四处逛逛,你自幼在梧州城长大,应该从来都没有来过青山书院吧?” 陆诗瑶抿唇,“这是自然,古来女子不得进书院修学读书,今日若不是借了你的光,我怕是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来。” 萧承闻言淡笑,“这青山书院在西楚已有数十年的名望,来此求学的学子不计其数,可一心问道者却少之又少,更多的也不过是想攀附上前人的关系好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罢了,如若买官之人当真有才干,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有些人尸位素餐,非但不想着为百姓办事,反而想着怎么搜刮民脂民膏,如若让这种人不断壮大,最后只会害得西楚朝政从内里崩溃。” 陆诗瑶心生愕然,“这么严重?” “你可知我是如何知道江南一带有人买官的?”萧承反问她。 陆诗瑶自是摇头,她手里可没什么可用之人,更没有他那么庞大的情报组织,虽然她还意识不到他说的话有多严重,但是在她的印象中,江南依旧是一片祥和之地。 萧承瞧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伸手摸摸她的头,随后笑了。 “位于林州的一座小镇上,一个恶霸花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小官,强抢民女,抢占百姓的商铺,殴打乡民,可谓是无恶不作,有百姓想进京告状,还没出城就被他打断了腿,若非我的人正巧在那里办案,谁又知道当地的百姓已经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通过那恶霸再往深处调查,我才发现了卖官案,而我和五皇子的人并未做过此事,想来也只有三皇子的人有这么大胆子了。” 陆诗瑶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这事确实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主使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在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突然曝出了长公主病重一事,而对方的目的,不就是要打乱萧承的计划,甚至借机除掉他吗? 想到这儿,她有些害怕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件事情必然会危机重重,你一定要小心,既要提防明面上的敌人,还要防备暗中的对手,毕竟你想要的可是对方的命,他们又岂会对你手软?长公主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威胁你的人,所以只要护住长公主的周全,他们便不会钳制住你的手脚。” 萧承闻言笑道:“你就这么低估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 “什、什么?”陆诗瑶一时没听明白,傻愣愣地看着他。 萧承摸摸她的脸,继而笑道:“娘对我而言确实重要,但并不是我心里的唯一,你对我而言,同样重要,知道吗?所以若不想让我担心,平日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陆诗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你对我而言,同样重要”,她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和长公主比肩…… 她自问自己是做不到他这般的,毕竟她前世最在意的人便是爹娘,被秦臻狠狠伤害过后,她已很难对一个人付出真心,更不相信这世上会存在没有算计的感情,直到她遇上萧承。 他对她的千般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即便如此,她的头脑依旧是清醒的,如果有一天,爹娘和萧承同时处于危险中,她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爹娘,因为她前世已经亏欠他们一次了,今生不想再痛苦第二次。 所以在这段感情中,终究是她对不起萧承一些,毕竟从一开始,她也是带着结为同盟的目的才接近他的…… 萧承见她垂着眸子傻傻发愣,伸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在想什么?” “我……” 陆诗瑶刚吐出一个字,不远处的小宅院内突然传出一阵争吵声。 “我让你好好读书,全力准备今年的科考,你居然又和那个戏子厮混在一起,白青杨,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第260章 招架不住 这声音听起来混厚苍老,却中气十足,而听到那声“戏子”的时候,陆诗瑶的眸光不禁定了一下。 “他们说的该不会又是柳姑娘吧?”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承挑了下眉,拉着她的手就往宅院走。 陆诗瑶顿时汗颜,“这不太好吧?人家父子俩在吵架呢!” 萧承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你还记不记得裴老的话?” 陆诗瑶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裴老方才说书院院长的儿子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而他同窗的学问本不如他,最后却得了一官半职,他就在书院里到处说那同窗是花钱买了个官位,如今父子俩又因为学业的事情吵了起来,保不齐还真会透露出什么秘密来。 想到这儿,陆诗瑶眸子一亮,反手拉住萧承飞快往院子里走。 萧承无奈笑道:“你慢点,方才还拘谨得像只小鹌鹑似的,这会儿倒是比我还心急。” 陆诗瑶转过头嗔怒地瞪他一眼,走进宅院后,小心翼翼地拉着他躲到了主屋的窗台下。 屋内二人毫无觉察,只见白青杨赤红着双目站在正中央,而他面前则坐着一位五官周正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青山书院的院长白术生。 此时,白术生面上同样是一脸怒意,语调却比方才柔软了一些。 “青杨,爹也不期望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大成就,只要你一心求学,无论中不中举都没关系,凭爹的人脉,日后总能给你寻一门好差事,那戏子有什么好,自打你和她在一起后,是越发地不思进取了,你以为自己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当真是运道问题?你错了,是你太心急了,汪海最后能中,是他有足够的耐心,你一直都以为他的学问不如你,那不过是你们刚同窗之时所显现出来的差别罢了,而在你和那个戏子藕断丝连的这两年,他早就已经超过了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认清事实呢!” “我认清现实?我看真正不清楚现实的人是你!爹,你能不能不要老拿我和汪海比?他的学问如何,你是清楚的,以他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中举,若非他有一个好爹,如今又怎么可能在林州谋得一官半职?你若真嫌我丢人,那也给我买个官当当啊!”白青杨恼火道。 白术生拍案怒起,“青天白日的,你又在说什么混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不要随便对外言传,你手里半点证据都没有,若是传进有心人耳中,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管,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过那些偷奸耍滑的,我心里不服气!” 白青杨攥着手义愤填膺地哼了两声,旋即又转了话锋。 “爹,你不是说过你有个同窗在锦官城当大官吗?你们二人的交情素来还不错,不如你给他写封信,让他把我引荐到朝中去吧?如此一来,我便无需参加今年的考试了,反正再考十次百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白术生气的忍不住挥袍打他,“堂堂正正的路你不走,非要走那等歪门邪道,我看你这些年的书当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把咱们文人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白青杨捂着头冷哼,“说到底,你还不是不想亏欠别人的人情?从小到大,外人都羡慕我有个当书院院长的爹,殊不知这爹才是最没用的!口口声声说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结果呢,你真正在乎的却是自己的脸面!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强求了,从今往后,我的事情你也无需再管,日后待我飞黄腾达之时,绝不会在世人面前说我是你儿子,因为我没有你这么没用的爹!” 话落,他鼓着胸脯转身就走。 白术生被他气的当即跌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险些喘不上气。 直到白青杨已经走出院子,陆诗瑶和萧承才从角落里现身。 “这院长倒是个正直之人,身上固有文人的风骨,只可惜却把儿子教成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东西……”陆诗瑶啧声摇头。 萧承却一脸幽深地摸着下巴,“看来这白青杨确实知道一些内情,否则不会这般笃定他那同窗好友买了官。”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陆诗瑶转眸看他。 “接下来……”萧承敛容想想,而后笑了,“接下来自然是先送你回府。” 切,又在同她打哑迷了。 陆诗瑶撇撇嘴,拔腿就往外走。 萧承见她跟自己赌气,抿唇笑笑,迅速追上。 回府的路上,陆诗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直到临近下车的时候,她才突然偏过头瞥了他一眼。 “我明天给你买包子,想吃什么馅的?” 萧承就知道她对自己最是心软,哪可能因为那一件小事就生气,斜靠在车厢上微微笑了。 “你买什么,我便吃什么,凡是你喜欢的,我都爱吃。” 陆诗瑶闻言轻嗤,“油嘴滑舌。”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萧承好不正经道。 陆诗瑶忍不住伸手拍他,“小侯爷,敢问你还能再风流一点吗?” 萧承一把抓住她的手,白皙修长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几下。 “这样满不满意?” 陆诗瑶被他撩拨的脸色绯红,待马车停下后,忙不迭地把手抽出来跳了下去。 车厢内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萧承轻轻嗅了一下,思及她方才害羞的模样,摇头温笑一声,随后吩咐锦七离开。 陆诗瑶躲在大门后面,见马车缓缓消失在主街上,才抚着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撩拨人的功夫,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幸好她方才跑得快,否则怕是又要栽进去了。 她摇摇头,旋即转身走进内院。 哪曾想刚到前厅,却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朗笑声,侧目一看,竟见叶轻流在父亲面前端坐着,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惹得父亲笑声连连。 似是察觉到她回来了,叶轻流及时转过头来,见她就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起身。 “陆小姐!” “你怎么在这儿?”陆诗瑶一脸好奇地走进来。 叶轻流却伸手拍了拍手边的一厚摞账本,同她解释道:“自然是来向你学管账的。” 第261章 千万别去 陆自强生怕陆诗瑶会拒绝,跟着解释了一句,“叶家生意忙,你叶叔叔没那么多精力教他,商行掌柜们说的话又太深奥,他听不懂,只好来向你请教了,瑶儿,你这几日总归也没什么事,就教教他吧,也算是为你叶叔叔排忧解难了。” 陆诗瑶本能想拒绝,她哪里没事可做,每天还要给萧承送朝饭去呢! 再说叶轻流先前才退了婚,如今还敢登陆家的大门,就不怕二叔和陆清霜合起伙来打死他? 不等她想出合适的说辞,叶轻流已经抱着账本凑到了她面前。 “陆小姐,那就麻烦你啦!” 陆诗瑶想说自己还没答应呢,他麻烦个屁啊,但父亲还在这儿坐着,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毕竟陆家和叶家也有些交情,如若拒绝了,叶家那边也不知会怎么想。 思及此,她默默叹口气,只得带着他去了书房。 只是叶轻流虽然出身在叶家,显然没有继承到叶老爷那般精明的头脑,长这么大居然连算盘都没摸过。 陆诗瑶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拨动算盘珠子的样子,头疼地捏了下眉心。 “满十进一。” 叶轻流眨巴眼,“怎么进?” 陆诗瑶皱眉,“我刚刚不是才教过你吗?你别告诉我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忘了。” 叶轻流摸着头嘿嘿笑道:“我刚刚只顾着盯算盘了,没、没太注意……” 陆诗瑶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又教了一遍。 哪曾想到关键问题上,他还是出错了。 “陆小姐,你说它要是不想进怎么办?” 这个白痴! 陆诗瑶忍无可忍地斜着眼睛瞪他,“你的脑子是水瓢做的吗,这可是最基本的算法,你出身在商户之家,居然连最基本的账目都不会算,就算是个木头脑袋,多教三遍也该会了,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会!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因为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不管我教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叶轻流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陆诗瑶脾气暴躁的一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我、我对账目确实是一窍不通,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太好使,平时练练武还行,要我学管账就真的有点儿难……” 陆诗瑶双手抱胸,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脑子不好使的话就该努力啊,人生是那么简单的吗?不过想想也是,你身为叶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你年迈的父母好好想想吧,他们把你养到这么大容易吗?” 叶轻流简直要被她说哭了,“你别骂了,我好好学还不成吗?” “那就好好听!再给我犯蠢,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以后你再敢踏进陆家大门,我见你一次就让司九打你一次!”陆诗瑶恶狠狠地威胁道。 叶轻流缩起脖子小声嘀咕,“这么凶,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你说什么?”陆诗瑶危险地眯起眼睛。 叶轻流连忙正襟危坐,“没什么没什么,你再讲一遍,我这次保证好好学!” 陆诗瑶撇撇嘴,将账本重新摊开,耐着性子继续教。 整个下午,书房内都充斥着连绵不断的怒骂声和求饶声,陆夫人和陆老爷站在房外听着,一脸担忧。 “瑶儿从小到大都是个温润性子,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她骂人,莫不是以前在我们面前都拘着性子?老爷,这可怎么办啊,瑶儿的脾气这般暴躁,往后也不知能不能嫁出去。” “怕什么,我们瑶儿又不是天生暴躁,多半是被叶家那小子逼的,早知道我就不接受叶老弟的委托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咱们瑶儿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他儿子给咱们瑶儿当学生,肯定能一心学好,这说的分明都是屁话,我看是他自己也教不了他儿子那个木头脑袋,所以才把这么大的包袱推给咱们瑶儿了!”陆自强皱眉道。 陆夫人闻言担心,“那眼下怎么办?总不能真让瑶儿继续教下去吧?我看那三少爷着实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叶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要不是老大老二都不中用,能轮得上老三?不过看这样子,这老三多半也是要废了,让瑶儿再教两日看看吧,若实在不行,就寻个由头把这事给推脱了。”陆自强提议道。 陆夫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皱皱眉,只得听了自家老爷的意。 书房内,叶轻流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今天才知道,管账比练武难多了……” 陆诗瑶捏捏眉心,沉闷道:“那你还学吗?” “学,必须学,不然我爹这辈子都不会让我踏出梧州城半步了!” 叶轻流撑着精神从桌子上挺起身,看看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又头疼地趴了下去。 “陆小姐,不然你让司九给我一拳算了,我看见这东西就想吐,多半是生病了……” 陆诗瑶凝眉道:“你若实在不喜欢管账,大可同你爹说清楚,人各有志,你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你爹又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还会为难你不成?” “你对我爹的性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要是真的通情达理,我这会儿也不会在这儿趴着了。”叶轻流无奈道。 陆诗瑶幽幽吐气,“那你说怎么办?我一下午教了你不下二十遍,你就是学不会,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先被你活活气死,不然由我去跟你爹说一下?” 叶轻流闻言,赶忙摇头,“别,你可千万别去!我爹说了,我要是不能在你这儿出师,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你、你就再容忍我一段时日呗,我保证好好学!” 陆诗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摊上这么个事儿,她记得前世的叶家确实由叶轻流接管了,不过他天生不好此道,所以里里外外的事一直是陆清霜在帮他打理。 结果没过两年,二人便和离了,陆清霜如愿以偿地投入了秦臻的怀抱,只是她那时候自顾不暇,并不知道叶家的结果如何。 不过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毕竟陆清霜和秦臻一样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如今重来一世,叶轻流虽然和陆清霜退婚了,但他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终究是更改不了的。 第262章 翻脸无情 想到这儿,陆诗瑶默默叹了口气,合上账本起身。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把我教你的东西再好好想想,实在理解不了就背会,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更没有永远都学不会的东西,不要以为自己没有做买卖的天分就不想学了,这都是借口罢了,你若不学,叶家往后要怎么办?你爹娘怎么办?” 叶轻流咬咬唇,抱着账本站起来,“那、那我明天还来吗?” “你不来,谁教你?”陆诗瑶没好气地反问。 叶轻流闻言,面上顿时浮起一抹喜色,再三谢过她后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陆诗瑶无奈地摇摇头,拖着满身的疲惫回海棠苑。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时的心软是好事还是坏事,叶轻流那脑子,着实是愚笨了些…… 正暗忖着,迎面突然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她挑着眉抬起头,见是陆清霜,眸子冷不丁一眯。 “找我有事?” “我听说你和叶轻流在书房内待了整整一下午,这事是真的?”陆清霜目色不善地盯着她。 陆诗瑶听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忍不住嗤笑。 “是真的,怎么,有问题?” 陆清霜顿时恼羞成怒,“陆诗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和叶轻流才刚退婚,你扭头就勾引他,我看叶轻流就是因为你才跟我退婚的!” 陆诗瑶闻言,嘴角笑意更甚。 “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叶轻流为何与你退婚,你不清楚内情?再说今日之事,我受叶家委托教他学管账,并无什么逾越规矩之处,反倒是你,都与人家和离了,还把人盯得这么紧,怎么,对叶轻流又旧情复燃了?不过他现在还肯要你吗?” 陆清霜见她意有所指,恼羞成怒地逼上前。 “陆诗瑶,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陆诗瑶微微眯起眸子,敛容看着她,“陆清霜,你若是不蠢,就应该清楚一直以来是谁在步步紧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二叔窝藏的心思,若是识相,我劝你往后就给我乖乖夹起尾巴做人,说不定你还是陆家高高在上的堂小姐,否则,你信不信我把你们二房一家彻底赶出陆家?” “就凭你?”陆清霜被她逗笑了,不可一世道:“陆诗瑶,你有几斤几两,我和我爹都清楚的很,把我们赶出门之前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我只怕最后先死的人会是你呢!” 陆诗瑶轻狂地耸了下肩,“那就试试看啊。” 陆清霜眯眯眼,冷哼一声,随后大步走开了。 陆诗瑶满不在乎地朝海棠苑行去,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冷意。 每次遇上陆清霜,她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因为她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前世临死时陆清霜掐着她的嘴将一碗毒药强行灌进她嘴里的画面,那般的决绝,半点都不顾念她们曾经的姐妹之情。 秦臻和二叔一家害得她父母双亡,一生惨死,此等深仇大恨,她永生永世都绝不可能饶恕! 二叔,陆清霜,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了一件多大的错事了。 ………… 夜幕渐渐降临,吃过晚饭后,陆诗瑶便回房休息了。 而位于主街上的一座小酒馆内却灯火通明,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白衣书生,他下午就在这儿坐着了,似是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酒一坛接着一坛的喝,但他面上却不见半点醉意。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形高大的人影徐徐走进酒馆内,他在大堂环视了一眼,瞧见那白衣书生,敛眉一笑,旋即朝他走过去。 “青杨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白青杨抬头,看见那人的正脸,目中立时浮起一抹不悦。 “你不是去林州当你的小官了吗,怎么在这儿?” 说话这人一派故作矜贵的气度,发带玉冠,锦袍加身,玉面白皙,眼眸细长,瞧着倒有几分邪佞之相。 此人正是白青杨的同窗好友汪海。 刚进青山书院时,汪海处处不及白青杨,可不过四年的光景,如今的汪海已是林州的一个小官,而他白青杨还是无名书生一个。 白青杨越想越觉得讽刺,对汪海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算账的是不是?因为我到处跟人说你那官职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所以你生气了,对不对?可我也没说错啊,汪海,你扪心自问,你那官职当真是你自己考来的吗,你的本事如何,我比你更清楚,所以你根本就不配生气,真正应当生气的人该是我才对!” 汪海闻言,面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眸中却悄然划过一抹狠色。 “青杨兄,我当然知道你有多生气,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你那般高傲的性子,自然受不了这等打击,可你也不该因此恨我,不是我让你中不了举的,如今你一无是处,也不是我的错,说到底还不是你爹不愿意替你安排?他在京中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随随便便一出手,你便可入京做事,可你爹自恃清高,偏不让你走捷径,旁人又能怎么办?” 白青杨闻言,瞬间被他激怒了。 “我爹待我如何,还远远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在林州,百姓们见了我,好歹也要尊称我一声‘汪大人’,反倒是你……” 汪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青杨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再说一句废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青杨兄,何必如此动怒,我们同窗几年,情分终究还是在的,我知道你这两年过的有多痛苦,所以我特意来梧州帮你排忧解难,也算是顾全了我们二人的同窗之情。”汪海一字一顿道。 白青杨闻言轻嗤,“帮我排忧解难,你有这么好心?” “怎么,不信?” 汪海斜眼看着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份公文。 他倒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留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后,才缓缓将公文打开。 “青杨兄,你看过这个,就知道我一直以来有多牵挂你了。” 白青杨冷嗤一声,目色淡淡地扫到那公文上,下一瞬,整个人愕然愣住。 “这、这是……” 第263章 身外之物 “林州太守大人身边有个要职空缺了,如今只需要五十万两便可得到,想花钱买这位子的人不计其数,也亏得我与太守大人有几分交情,特意向他举荐了你,大人答应我可以与你见上一面,如果你的本事能得他青眼相看,这个官职便是你的了。”汪海眯眼笑道。 白青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汪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杨兄,这种机遇可不多,你好好想想吧,一旦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说完,他便淡笑着离开了。 白青杨神色怔怔地坐在那儿,看着公文的目色中渐渐浮起一抹浓郁的光彩。 直到小酒馆打烊,他才踉踉跄跄地拿着公文离开,但却并未回书院,而是沿着主街一直走到尽头,慢慢走进一条熟悉的小巷子中。 柳若水已经准备睡下了,猛地听见拍门声,又赶忙穿好衣服出去,打开门,却见白青杨醉醺醺地倚靠在墙上,面上不禁一愣。 “青杨,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白青杨拿着酒坛子冲她嘿嘿直笑,“若水,来,我请你喝酒……” 柳若水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拧着眉扶他进去。 “青杨,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又和你爹吵架了?” 白青杨见她提起他爹,心里顿时浮起一阵恼意。 “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爹就是处处看不惯我,勤学苦读这么多年,我过的有多辛苦多孤单,他是知道的!不是我不想中举,而是我已经拼尽全力了,我的本事就摆在哪儿,他身为父亲,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总是打击奚落,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他说着,突然恼火地将酒坛子用力摔在了地上。 柳若水扶着他踉跄的身子进屋,“青杨,你爹都是为了你好,父子之间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要吵,往后你自会明白你爹的一片苦心……” 白青杨却一把抓住她,目色定定地看着她。 “若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口口声声说要娶你为妻,可我却怎么都办不到,哪怕拼尽全力也做不到,我的父亲是青山书院的院长,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可如今,他们全都在笑话我,说枉费我爹的学问那么高,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连考三年就是中不了举,我、我真的很没用!” 柳若水看着他这般痛苦的神色,心里好一阵心疼。 “青杨,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只是时机还不到而已……” “什么狗屁时机,说到底,还不是我爹不肯帮忙!”白青杨恼火地甩开她的手,一脸愤恨道:“你以为我曾经的那些同窗都是靠着自己真才实学考上举人的吗?不是!他们个个的才学根本就不如我,可最后却比我的成就大,说到底还不是走了捷径!若水,你知不知道,江南近来时兴卖官之风,官府的那些次要官职,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便能买,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考进去的,而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小官!” 柳若水见他无所顾忌地嚷嚷着,连忙捂住他的嘴进屋。 “青杨,如此机密之事,你怎能随口说出来,若是被外人听见,会惹上大麻烦的!” 白青杨却红着眼嗤笑了一声,“能有什么麻烦,他们既然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呵,说到底,终究是我命不好,摊上这么一个爹,这辈子是再难有什么大成就了,只是苦了你了,若水,如果这辈子不能娶你为妻,我往后该怎么活啊……” 柳若水固然心痛,可看着他这副痛苦的神色,她更觉疼惜。 “没关系的,青杨,我不在意什么名分,哪怕留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 “不,你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了。” 白青杨捧住她的脸,目色突然清明起来。 “若水,我遇到一个同窗,他告诉我林州有一个好差事,只要五十万两便可得到,既然我爹不帮我,那我就靠自己,我会尽快筹到五十万两银子,只要能谋得那个差事,我就能娶你了!若水,我一定会娶你的!” 柳若水却听的一阵心惊,“五、五十万两,什么差事竟然要这么多钱?青杨,你会不会是被人骗了?” “怎么可能会被骗,那人与我多年的同窗情谊,此事还是他一个在林州县衙做师爷的表舅告诉他的,听闻这可是林州太守大人身边的一个好差事,好多人争着要,若是得到了,便是太守大人身边的一等红人,还有机会得到太守大人的引荐入朝为官,从今往后便可平步青云了!”白青杨一本正经道。 柳若水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可是……” 白青杨大手一挥,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你别可是了,我如今对那个差事可是志在必得,只差银子了,五十万两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小钱,所以若水,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一些,等我日后飞黄腾达了,必定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柳若水拧眉道:“青杨,你要不要好好想想?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靠谱。” “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这件事,我自然也是再三确认过之后才跟你说的,之前我让我爹给我安排差事,他不同意也就罢了,还指着我的鼻子把我臭骂了一顿,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我也不会来找你。” 白青杨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见她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肯拿钱,目色突然冷下来。 “怎么,你该不会舍不得你的钱吧?若水,我真没想到,我自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已足够深,可到头来却也不过如此!”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舍不得钱,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而已!”柳若水慌忙解释道,“青杨,我对你的情意如何,你素来清楚的,钱财于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能帮到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那你就拿啊,现在不就是帮我的好时候吗!” 白青杨皱眉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语调同时多了几分迫切。 第264章 所求何事 柳若水被他这样吓到了,但很快又缓过神来,她也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之后便再无成就,若他是普通平民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青山书院院长的儿子。 院长一生教导了几千学子,有才干者不在其数,自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没用的庸才,而白青杨自小都活在别人的注视下,对自己的要求也难免会高一些。 她还记得,第一年没有中举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是他没有准备好,来年一定会中,可没想到第二年还是失败了,书院的学生明面上虽然宽慰他,但背地里却百般嘲笑,气得他一个人跑到城外哭了许久,最后还是重拾信心,心无旁骛地准备第三年的考试。 许是老天有意捉弄,今年,他再次落败,她眼睁睁看着他眉眼中失去了往日求学时的神采,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稍有不如意便发火,如今更是动了买官的心思,他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可她心里也清楚,如若今日不让他满意,他们之间只怕要就此产生隔阂了。 思及此,她默默起身走到床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她唱戏多年的积蓄,但并没有多少,才十万两,和他想要的钱还差得多。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你……” 话还没说完,盒子便被白青杨抢走了。 “若水,谢谢你,我就知道在这世上只有你才是对我最好的人,若他日我发达了,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他喜不自胜地说着,可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之后却愣住了。 “才十万两?” 柳若水为难地咬了下薄唇,“戏班子每日的开销很大,虽然挣得多,可我还要养活一个戏班子的人,这些还是我省吃俭用攒的,如今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白青杨头疼地皱起双眉,“可是这些怎么够,才十万两,那个差事可要五十万两,若水,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不然你把柳家班卖了?” 他这个提议刚说出来便遭到了柳若水的严词拒绝。 “这怎么可以!戏班子的人都是打小便跟着我的,如果我把戏班子卖了,你让他们怎么办?青杨,钱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但你绝对不能打戏班子的主意,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如果把它卖了,我对不起班子里的这些人!” 白青杨见她反应这般激动,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柳家班对她有多重要,他从来不会质疑她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在她心里,他和柳家班是同样重要的,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想到这儿,他眼珠子动了动,忽然想起今日在书院门口见到陆家大小姐的事,眸子突然亮了。 “对了,你可以去找陆家借钱!那陆老爷不是喜欢听你唱戏吗,陆小姐同你也有渊源,这陆家乃是江南四大财商之首,五十万两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这么简单,只要你去找陆家借钱,他们一定会借给你的!” 柳若水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青杨,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那陆老爷确实是喜欢听我唱戏不错,可除此之外,我们再无任何交情,无缘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借银子给我?他们陆家是不在乎这区区五十万两银子,可天底下素来没有白借的银子,若他们趁机对我提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你不也说了那陆老爷对你并没有什么心思吗,能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说到底,你还不是拉不下自己的脸面?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如今出了事,你舍不得自己的戏班子,也放不下自己的面子,看来我在你心里也并没有多重要,先前是我过分高估了自己的位置,如今却是彻底清醒了,今日就当我叨扰你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这般为难你!” 话落,他扭头就走,眉眼之中已经没了半点醉态。 柳若水见他说出这种重话,顿时心慌起来,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面无表情地甩开了。 “青杨,你别走,我求你不要走!”柳若水坐在地上苦苦哀求。 可白青杨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会听她的,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小院。 柳若水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不敢相信他们之间居然会走到这一步,她说过了,即便他不娶她也没关系,她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在一起,哪怕让她在他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 可是她却忘了,对一个男人而言,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那戏文中为了一个虞姬而放弃天下霸业的楚霸王,古往今来少之又少,而她的白青杨,早已不是当年初见时的少年郎了…… 柳若水苦笑着抿起唇角,泪水一滴滴地滑落进嘴中,又苦又涩,心里却早已凉了一片。 直到寒气侵身,她察觉到阵阵冷意,才抱着双臂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 翌日清晨,陆诗瑶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洗漱,随后让人备马车准备去城东别院。 哪曾想刚走到门口,余光却瞥见一道纤瘦的人影在不远处焦灼地踱来踱去,待瞧见那人的正脸后,她眸中又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意外,随后向那人缓缓走过去。 “柳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柳若水乍一听见她的声音,双肩忍不住一震,随后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陆小姐,我今日找你,实则有一事相求……” 她的语气很卑微,相比梅园初见那日,整个人的姿态也放低了许多,可见是真遇上大麻烦了。 只是陆诗瑶自问还没有和她熟络到可以随手帮忙的地步,以她柳家班班主的身份,只要抬抬手指头,这城内多的是愿意为她奔走帮忙之人,她怎么直接找到陆家来了? 而且她整个人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两只眼睛有些红肿,想必昨晚应该痛哭过一场。 陆诗瑶观察入微,面上却依旧平静自若。 “不知柳姑娘所求何事?” 柳若水咬咬唇,语出艰涩,“我……我想向陆小姐借一笔银子……” 第265章 如愿以偿 “借钱?” 陆诗瑶错愕挑眉,听闻她那柳家班在江南一带极富盛名,而她又是戏班子里的名角,不说日进斗金,几百两还是能赚得的,如今却跑到这儿来借银子,这到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柳姑娘想借多少?” 柳若水惭愧地闭了闭眼,默默伸出五根手指头。 陆诗瑶扬眉,“五千两?” 柳若水摇头。 陆诗瑶又问:“那是五万两?” 柳若水还是摇头,压着嗓音说:“五、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对寻常平民百姓确实算得上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大钱了,但对陆家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这般简单罢了,只是陆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柳若水突然借这么多钱,她总得问清楚内情,若是稀里糊涂地借了,日后还不知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柳若水一时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不解地看着她。 陆诗瑶淡笑,“你借钱的理由。” 柳若水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为了我自己的幸福。” 陆诗瑶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地挑起眉。 “拿五十万两买你的终身幸福,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现在需要这笔钱……” 说到这儿,柳若水又犹豫着从怀中拿出几张纸。 “这是我早年买的地契,原本想着将来若是不唱戏了,就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归隐田园,不过眼下暂时是用不到了,我知道单凭这几张地契可能远远抵不过五十万两白银,不过我柳若水素来言而有信,借陆小姐的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的!” 陆诗瑶闻言,垂眸瞥了眼她手里的地契,旋即转身。 “跟我来吧。” 柳若水听见这话,便知她答应借钱了,心里顿时一喜,连忙快步追上她。 二人进府的时候,迎面又正巧和陆自强撞上了,乍一瞧见柳若水,陆自强面上也是一惊。 “柳姑娘怎么来了?” “我、我找陆小姐谈一些事情......”柳若水垂着头,有些不敢看陆自强的眼睛。 陆老爷先前去梅园听她唱戏的时候,送了好些贵重之物给她,她非但不屑一顾,反而还把陆老爷身边的小厮骂走了,如今却上赶着来找人家帮忙,也亏得陆老爷和陆小姐都是宽容之人,否则还不知会怎么奚落她。 陆诗瑶瞧出柳若水的不自在,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爹,我之前与柳姑娘一见如故,所以特意邀请她来府上做客,您不会有意见吧?” 陆自强慈爱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多结交一些朋友是好事。” 柳若水闻言,心神微微一震,“陆、陆老爷不怕我会带坏陆小姐?” “这话是何意?”陆自强不解道。 柳若水忍不住咬唇,“我毕竟是个戏子......” 正因为她是个戏子,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多不被人瞧不起。 可听见她的话,陆自强和陆诗瑶却同时笑了。 “柳姑娘是梧州城内最有名的刀马旦,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听你唱一出戏,你又何需妄自菲薄?再说了,士农工商,细算起来,我们陆家还是排在最末流的,岂不比柳姑娘更不堪?” 柳若水闻言,脸色微红,“陆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姑娘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也无需顾虑太多,瑶儿的性子随了我,交友只重品行,只要对方品行端正,便是可以结交的朋友,至于他是什么出身,亦或有没有钱,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在西楚也找不出比我陆家更有钱的人了。”陆自强和善笑道。 陆诗瑶听得一阵汗颜,“爹,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陆家是江南首富,您不用在人家柳姑娘面前特意强调。” 陆自强笑道:“我这不是怕柳姑娘会见外吗?行了,我还有事,你带柳姑娘去家里四处转转吧。” 话落,他便转身出门了,举止投足之间并无什么失礼之处。 柳若水明白陆老爷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真君子,先前确实是自己误会他了,再说这陆家才刚出了一件大事,陆老爷哪还有心思纳妾,她怎么能将陆老爷同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相提并论呢? 想到这儿,她又歉疚地看了陆诗瑶一眼。 “对不起,之前我并不知道陆老爷他对我......” “柳姑娘不必想那么多,我和我爹都没放在心上,再说我爹的行为确实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这不怪你。” 陆诗瑶启唇笑笑,带着她直接去了账房。 她手里可用的银子并不多,五十万两不是小数,只能从账房里拿。 管家听说陆诗瑶的意图后,意味深长地瞥了柳若水一眼,心下有些犹豫。 “大小姐,一下子借出去这么多钱,要不要提前跟老爷说一声?” 陆诗瑶抿唇摇头,“方才在门口,我已经见过爹了,无碍的,若是出了事,自有我担着,陆叔不必担心。” 管家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钱是陆家的,而他充其量不过是个看门的,这些钱该如何支配,自当由主子们说了算,他过问那么多做什么。 思及此,他直接打开账房的门,从里面拿出五十张面值万两的银票。 陆诗瑶连数都没数便给柳若水了,“希望这些钱能解柳姑娘的燃眉之急,也但愿柳姑娘最后当真能如愿以偿。” 柳若水宝贝似的接过那些银票紧紧揣进怀中,一脸感激道:“陆小姐,谢谢你!你放心,这些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陆诗瑶笑而不语,心里却有些感慨。 这般全心全意的柳若水让她忍不住会想起前世的自己,那个时候为了秦臻的前程,她近乎也倾尽了所有,可最后得到的却是秦臻无情的背叛,如今又多了一个柳若水,看来这天底下的痴情女子都是一般模样。 但愿白青杨不会变成第二个秦臻,否则她不敢想象柳若水会崩溃到何等地步! 柳若水再三谢过陆诗瑶后,便拿着那些银票离开了陆家,随后迅速跑去青山书院找白青杨,却被书院的学子告知他约了人去城内的长乐坊喝酒了。 柳若水无奈,又只得匆匆赶去了长乐坊。 第266章 违心之言 此时的长乐坊内,白青杨与汪海相对而坐,白青杨一脸阴郁,细看之下还透着几分为难,而汪海则端着杯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样,青杨兄,考虑好了吗?机会可是不等人的,错过了今日,日后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白青杨抹了把脸,拧眉道:“我、我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只是你也知道我爹的性子,他若肯为我筹谋,我也不会连考三年都无所成就了,所以我这手里的闲钱实在是不多……要不这样,海兄,你先借我五十万两,等我日后成了太守大人身边的红人,一定十倍百倍地报答你的恩情!” 汪海闻言嗤笑,“不会吧?青杨兄,你找我借钱?我们家的境遇如何,你是清楚的,不过我听说你和梧州城那个极有名气的戏子可是天作之合,她平日里唱戏不是挺挣钱的吗,总不至于连五十万两都不肯给你吧?” 白青杨见他提起柳若水,目色顿时冷了下来。 “戏子终究是戏子,无情无义,枉费了我这三年来对她的感情,你还提她做甚,我如今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汪海闻言,眉峰一挑,继而笑道:“这么说,青杨兄已经与那位姑娘一刀两断了?” 白青杨斟酌了一下,犹豫道:“倒也说不上一刀两断,只是我如今生着她的闷气,所以……” “青杨!” 话音未落,长乐坊外突然传来一记清脆的声音。 白青杨和汪海同时扭头看去,只见一容貌娇媚的红衣女子气喘吁吁地站在酒楼门口,许是跑的太急了,她的发鬓有些琐碎,看起来倒带着几分凌乱美。 汪海瞬间看直了眼,而白青杨则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柳若水见他这般冷漠,便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红着脸走了进去。 “青杨,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随我出去一趟?”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 白青杨端坐在凳子上,连一记正眼都没给她。 柳若水难堪地咬咬唇,楚楚可怜的样子瞧着极惹人心疼。 汪海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若水看了一会儿,随后又看向白青杨。 “青杨兄,既然这位姑娘找你有事,你就随人家出去吧,说不定人家真有什么要紧事同你说呢?咱们文人可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小仙女站在你面前,你不心疼,我这心都要疼死了……” 柳若水闻言,面上愈发难堪,甚至有一股想即刻逃离此地的冲动。 白青杨对汪海的话同样厌恶,同窗几年,他自然清楚汪海是个什么性子,此人素来最是贪花好色,怕是见柳若水生的貌美,又起贼心了。 哼,他白青杨的东西,即便是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染指! 思及此,他冷哼着从凳子上站起来,斜睨柳若水一眼,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柳若水闷着头惴惴不安地跟出去,直到行至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二人才停下步子。 白青杨转过身,冷眼看她,“找我什么事?” 柳若水咬唇道:“青杨,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昨晚、昨晚是我不对,但是在我心里,你和柳家班是同样重要的,至于我的面子,我是一个戏子,哪有资格要什么颜面,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是最清楚我对你的感情的,只要为了你好,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 “你找我,就是来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的?”白青杨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 柳若水赶忙摇头,“不是的!我、我是想说,我已经筹够了银子,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说着,她便从袖中拿出一沓卷着的银票,还没打开就被白青杨抢了过去。 “若水,这些银票,你从哪儿弄来的?” 柳若水抿唇,“我、我去找了陆家大小姐……” 白青杨闻言,面上大喜,“五十万两,全部借到了?” 柳若水轻轻点头,刚要开口,整个人却猝不及防地被他紧紧拥进了怀中。 “若水,我就知道你才是待我最好的人,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你,但我也没办法,我、我就是一时情急,你知道我这一年来过的有多痛苦,若水,你是最了解我的对不对?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我面前,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过!你放心,待我日后飞黄腾达,绝对不辜负你!” 柳若水听见这话,心里所有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缓缓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青杨,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极难受,昨天晚上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许久,才发现我根本就承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无论让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白青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满口皆是违心之言。 思及汪海还在酒楼里等着,他也没和柳若水抱太久,目送她离开后,他便眉开眼笑地回到了长乐坊。 汪海瞧见他这副神色,勾唇笑道:“看来青杨兄是遇上大喜事了,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叫你一声白大人了?” “海兄客气,我日后若当真能飞黄腾达,还要多谢海兄今日的恩情!”白青杨挑眉笑笑,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五十万两全都在这儿了,海兄要不要数数?” 汪海瞧见那些银票,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了银票。 “青杨兄,没想到那小娘子对你竟然如此情深义重,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她居然就这么拿出来了?” “我为了她已经荒废了三年的时光,若不是她,我早就中举了,她心里清楚自己有多对不起我,如今可不得好好弥补我一番?” 白青杨趾高气扬地说着,好似在炫耀一般,随后又直勾勾地看向汪海,有些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海兄,你看这银票都给你了,我什么时候能和太守大人见上一面?” “不着急,过两日太守大人要来梧州省亲,到时我自会安排你与大人见面。”汪海眯眼说道。 第267章 追查到底 白青杨顿时激动地攥紧手心,“那就有劳海兄帮我筹谋了!” 汪海似笑非笑道:“一切都好说……” 二人在长乐坊又坐了一会儿,随后便相互道别离开了。 白青杨人逢喜事,精神倍好,在路上走着都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 待回到书院后,见父亲脸色铁青地在正位上坐着,也难得没有摆臭脸,反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父亲。” 白术生见他这样,眸中倒是闪过一丝意外。 “今日倒是恭谨了许多,怎么,突然间这般高兴,是遇上什么大喜事了?” 白青杨下意识地就想把汪海替他筹谋的事说出来,但想想父亲的性子,又只得忍住了。 若是父亲知道他花五十万两买了一个官职,只怕又要将他臭骂一顿,还是等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说也不迟。 买官有什么可耻的,他有能力有才华,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只要能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识,日后自然风光无限,到时父亲也会引他为傲的! 想到这儿,他眯了眯眼,继而笑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而已,父亲说的不错,文人要有文人的风骨,勤学苦读才是人间正道,儿子往后一定谨遵父亲教诲,绝不让您失望!” 白术生虽然惊讶于他突然之间的转变,不过他能有这种觉悟,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终究是高兴的。 “你有心了,其实爹也不是不替你筹谋,只是你学问不足,即便我将你举荐给曾经的同窗好友,人家瞧不上你的本事,你还不是一样不得重用?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记得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肯潜心修学,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如愿以偿地到你面前来。” 白青杨闻言,心中好一阵冷笑,面上却一派平静。 “儿子会铭记爹的话,若爹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读书了。” 白术生摸了摸胡须,摆手道:“去吧。” 白青杨转身就走,待回房后,掀袍往椅子上一坐,说是读书,却直接将一本《诗经》盖到了脸上,随后便仰起脸睡着了,哪里晓得自己早已落进了汪海的算计之中。 离开长乐坊后,汪海并未急着回落榻的客栈,而是神色匆匆地去了城外。 城外十里之地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平时根本就没人来。 汪海赶过去的时候,庙里早早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长着一双奸诈的倒三角眼,鼻梁高挺,面容冷峻,鼻子下方是两撇八字须,细看之下,眉眼与汪海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此人正是汪海那个在林州县衙当师爷的表舅卢丙林。 汪海自幼对卢丙林可谓是又敬又怕,有时候父母对他说十句话,还比不上卢丙林的一个眼神管用,先前能顺利在林州谋得一个小官职,也多亏了卢丙林在暗中周旋筹谋,如今他们二人在林州混的可谓是风生水起。 汪海进去的时候,见卢丙林面上带着几分不耐,忙恭声道歉。 “表舅,对不起,我来的有些迟了……” “银子呢?”卢丙林开门见山道。 汪海二话不说便从怀中拿出了五十万两银票,毕恭毕敬地交到卢丙林手上。 “白青杨那小子就是个蠢货,半点没有觉察到我是在骗他,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便筹到了钱,有了这五十万两,表舅便可将太守大人身边那个要职弄到手了,待表舅飞黄腾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您的小外甥才是。” “放心,这么些年,表舅何时没有为你筹谋过?”卢丙林嗤声笑道。 汪海搓着手想了想,随后又道:“不过眼下还要请表舅帮我演完了这场戏才是,我跟白青杨说太守大人过两日会来梧州省亲,到时候可以安排他与太守大人见上一面,他对此事深信不疑,所以、所以我想请表舅您假扮太守大人,把白青杨给糊弄过去,也免得他日后闹腾。” “就这样?”卢丙林斜眼看他。 汪海一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不然还要做什么?” 卢丙林恨铁不成钢地拿着银票对准他的额头重重打了一下。 “没用的东西,我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那小子在梧州处处宣扬你的官职是买来的,如今只坑他一些钱,你就打算这样算了?” 汪海心知他表舅素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如今表舅说出这番话,必然是不打算轻饶白青杨了。 想到这儿,汪海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慌乱。 “表舅,白青杨的父亲乃是青山书院的院长,他年轻时结交了不少同窗好友,还有几位在京中担任要职,而白青杨又是他的独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只怕白术生不会善罢甘休,倘若他决意追查到底,我们必然要惹上大麻烦,到时岂不……” “蠢货,谁说我要亲自动手了?”卢丙林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汪海闻言,又愣住了,“您、您莫非是想买凶?但即便是买凶,结果对我们来说不都是一样的吗?” “放心,我既然敢对白青杨下手,必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爹虽然有那么多好友,可这世上的人情哪有白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朝中大臣哪还会将他一个小小的书院院长放在眼里,要知道,我背后的这位贵人可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的。”卢丙林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 汪海好奇道:“表舅,您的靠山也是上京的大官?” 卢丙林神色凝重地瞥他,“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过问那么多,该怎么对付白青杨,我还要再好好筹谋一番,你先回去吧,两天后把他约出来。” 汪海见卢丙林如此提防自己,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但一想到自己的前程还要多靠表舅帮忙,又只得将那点不痛快压下去,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便走了。 甫一回到城内,又在不经意间看见一个路人攥着一张戏票朝梅园行去,他脑海中瞬间就浮出了柳若水那张娇柔妩媚的脸,让他的心思忍不住开始活泛起来,于是随着那人一道去了梅园。 柳家班这些日子都在梅园唱戏,不过柳若水并不是每日都出场,所以汪海来这儿也不过是碰运气罢了。 第268章 十拿九稳 哪曾想刚走进梅园,便看见柳若水穿着一身戏服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她扮演的是虞姬,脸上虽浓妆艳抹,可眼神极是柔媚,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将她拥进怀中。 想起柳若水先前在白青杨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汪海便忍不住生出一丝嫉妒来。 白青杨的命还真好,父亲身为青山书院的院长,给他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生来便衣食无忧,要什么就有什么,身边更有柳若水这样的天仙美人围绕,偏偏白青杨还对她不屑一顾,如果能将这等美人拥入怀中,该是何等的销魂滋味? 想到这儿,汪海体内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让他忍不住想冲上台将柳若水抱进怀里,若非头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提醒着他克制,只怕他这会儿已经引起骚乱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白青杨就是个蠢货,既然不知珍惜,那就别怪他暗中动手脚了。 凡是他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他就不信白青杨当真会为了她而舍弃自己的好前程! 汪海目光如炬地盯着台上的柳若水笑了一声,随后志在必得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梅园。 司九隐匿在一众看客之中,见汪海离开,敛容朝台上的柳若水看了一眼,而后飞身返回了城东别院。 萧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看书,虽已入了冬,不过梧州并不冷,院子里的杨树郁郁葱葱,处处显露着生机。 司九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先躬身行了一礼,继而低低开口。 “公子,属下跟踪汪海一整日,他倒没什么大动静,不过依据属下的查探,他帮白青杨买官一事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坑走白青杨的钱,好让他表舅卢丙林买到林州太守大人身边的官职罢了。” 萧承闻言挑眉,“卢丙林?” “不错,”司九颔首道:“卢丙林只是林州县衙的一个小师爷,约莫是为了往上爬,手里又没钱,所以才盯上了白青杨,不过……” 他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神色又突然变的严肃起来。 “不过属下从他们二人的谈话中,听到卢丙林说他背后还有一个大靠山,白青杨的父亲乃是青山书院的院长,这些年结识了不少好友,有些在京中担任要职,人脉甚广,可是卢丙林却根本没把白术生放在眼里,属下便由此猜测,他背后的靠山只怕也是个权势滔天的主。” “如若当真权势滔天,他还用得着为了得到林州太守身边的一个要职而费心筹钱吗?不过他背后的人也不得不查,说不定与卖官案大有干系,哪怕是再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萧承一字一句道。 司九闻言,赶忙颔首应道:“属下遵命!” 话音落罢,他想起汪海方才眼神精湛地盯着柳若水看的模样,面上又不禁浮起一抹复杂之色。 萧承转眸看他,“还有事?” 司九犹豫道:“是、是关于柳家班班主的……” 萧承沉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 “她怎么了?” 司九抿唇,“汪海对她似乎有了几分不轨之心,属下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萧承听见这话,倏地笑了。 “司九,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真是可惜了,蓝菱对你一片情深,这事若是被她知道了,心里不知该有多伤心。” 司九闻言,连连摆手,“公子,您误会了,属下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那柳姑娘先前借了陆小姐的银子,若她出了什么事,这笔钱只怕就还不上了,到时候有损的还不是陆小姐……” “五十万两罢了,你当瑶儿当真会放在眼里?再说柳若水自幼就混迹在市井之中,岂会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她又不是傻子,只怕早就看出汪海的心思了,你不必管她,只管盯紧卢丙林便是。”萧承凝声说道。 司九闻言,心想公子说的有道理,抿抿唇便退下了。 岂料他们一时的大意,最后还是险些出了大事。 如同萧承预料的那样,柳若水确实对汪海生出了几分防备之心,只是他高估了白青杨对柳若水的感情。 一个男人若是发了狠,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沦为他的牺牲品,女人又算得上什么,只要日后能平步青云,这天底下的女人要多少便会有多少…… 日子又平淡无奇地过了两天,在白青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让他等到了汪海的消息。 “太守大人此番是秘密来梧州省亲的,知道的人极少,连咱们梧州的大人们都不知道他来了,若非与他有几分交情,我只怕还难以安排到这样的好机会,青杨兄,待会儿见到了太守大人,你可一定得谨言慎行,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汪海凝声提醒道。 白青杨一脸紧张地跟着他往前走,身子止不住打哆嗦。 “海、海兄放心,我保证不会给你丢脸的,你的大恩大德,我白青杨此生没齿难忘,他日待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汪海不甚在意地笑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青杨兄若是能得到这门好差事,对我也有好处,咱们兄弟二人互相提拔,往后定能成为这西楚的一代栋梁。” 话音落罢,他便在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前停下了步子。 院门叩响后,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前来开门,见来人是汪海,唇边顿时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是汪大人,快请进,太守大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是我来迟了,反倒让太守大人久等了,真是对不住……”汪海歉疚道。 那人却摇头笑笑,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直看得后面的白青杨一脸羡慕。 汪海在林州不过当了个小官,但这人对他的态度却如此恭谨,可见汪海与太守大人的交情着实不错。 看来他这个差事已经十拿九稳,有汪海从中说项,他就不信太守大人会轻视自己。 想到这儿,白青杨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底气,整个人倒是没方才那般紧张了。 守在院子里的下人并不多,加上方才开门的那个也不过四个人罢了,看来太守大人此次出行着实隐秘,连排场都不讲究了。 第269章 出手相助 下人领着他们行进前厅,厅内站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婢女,汪海一进去便自顾自地坐下了,白青杨心有顾虑,反倒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着。 “汪大人,您先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请太守大人过来。” 汪海闻言,颔首道:“有劳了。” 那人摇头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青杨一眼,随后便退下了。 白青杨被那眼神看的满心不痛快,直到他离开,整个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汪海端着茶杯冲他招手,“青杨兄,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啊!” 白青杨拘谨道:“还、还是算了吧,若是太守大人来了,见我这般失礼,心里只怕会生气。” 汪海信誓旦旦道:“太守大人最是平易近人,哪会生气,你尽管坐,有我在,保证没事!”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白青杨还是没坐下,与太守大人交情好的是汪海,不是他,官职未到手之前,他绝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等了片刻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白青杨心念一动,赶忙转身,只见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男人神色威严地朝这边走来,面容清冷,自带官风,瞧着不怒自威,让他由衷生出一丝敬畏之心来。 而汪海等那人走进厅内后才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下官汪海见过太守大人。” “汪海,你与本官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若非此番来梧州省亲,本官还不知道你也来了这儿,待会儿可要陪本官好好喝上几杯!”卢丙林朗声笑道。 汪海恭谨道:“这是自然,下官也有许久都没和太守大人一起喝酒了,不过大人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可得拿出来,下官可是肖想许久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着,似乎全然忘了在一旁站着的白青杨。 白青杨见“太守大人”只顾着和汪海说话,不免着急起来,忍不住低低咳了一声。 汪海经他提醒,似陡然间回过神,赶忙行至他身侧。 “瞧我这记性,来了这么久,倒是忘记向太守大人介绍了,这便是下官先前向您提过的同窗好友白青杨,他是青山书院院长之子,才学远在下官之上,若能留在太守大人身边做事,他日必定会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 卢丙林敛容朝白青杨看过来,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不错,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青山书院近年来在江南颇负盛名,朝中不少大臣都曾在青山书院读过书,你既是院长之子,才学必然不在话下,我身边正好有个空缺,你若不介意,便跟着我吧。” 白青杨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激动地握起了拳头。 “多谢太守大人赏识,草民往后一定尽心竭力地为大人办事,以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如此甚好。” 卢丙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拂袖请二人落座。 之后的谈话就与白青杨没什么关系了,好似他今日不过是来当汪海的陪衬一般,偏偏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片欣喜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出半点的不对劲。 临近告辞的时候,卢丙林突然将汪海叫进偏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等汪海出来的时候,白青杨见他一脸为难之色,心里顿时一咯噔,还以为是自己那差事出了什么岔子。 “海兄,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太守大人方才都同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汪海心事重重地拉着他往外走。 但他越是这样,白青杨心里就越不安定。 “海兄,你若拿我当兄弟,就把话同我说清楚,是不是太守大人不满意我,所以把那差事给别人了?” 汪海见他居然会胡想到这上面,不禁好笑。 “青杨兄,你想到哪儿去了?太守大人言而有信,他既说了那差事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哪还会再给别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白青杨简直要被他急死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让人痛快,也不知他平日里是怎么做事的。 汪海为难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犹豫道:“只不过大人昨日来梧州的时候,偶然间经过梅园,碰巧看见柳姑娘在台上唱戏,让大人忍不住忆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发妻,所以大人要我今晚去赴宴的时候,将柳姑娘也请去,但她毕竟是青杨兄的心上人,我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对不起青杨兄了?如今我也实在是为难……” 白青杨闻言,显然还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毫无顾忌地摆了下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一件小事,海兄放心,若水那儿自有我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总不能忘恩负义不是?不知你今晚和大人约在哪儿吃饭,我好提早带若水过去。” 汪海闻言挑眉,“这么说,青杨兄你是答应了?” “不过一件小事罢了,我有什么可拒绝的,能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识,也是若水的荣幸。”白青杨理所当然道。 汪海连连点头,“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太守大人对他的结发妻子情深义重,辞世这么多年,大人还是对他的发妻念念不忘,哪怕府里已经娶了五房小妾,心中最爱的还是原配,可如今大人看上了柳姑娘,如若将她娶进府,日后必定恩宠无限,连带着青杨兄你也要沾不少光了。” 白青杨闻言,目色突然顿住了。 “你说什么?太守大人要纳、纳若水为妾?” “是啊,不然青杨兄以为是什么?太守大人要我带她去赴宴,明眼人都知道他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总不可能真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汪海意味深长道。 白青杨听懂他的话,顿时反悔了。 “这怎么成,若水与我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怎能辜负她!海兄,你不是不知道她对我的心意,为了帮我谋得这个好差事,她不惜跑到陆家借钱,那可是将她的整颗心都交到了我手里,我、我绝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汪海闻言,心中暗道白青杨没用,连女人都不舍得牺牲,这辈子还妄想能有什么大成就,若不是还有个当院长的爹,这辈子只怕也就只是穷酸秀才一个。 “青杨兄,常言说得好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如今我遇上为难事了,你却不肯出手相助,未免也太无情了吧?既是如此,我看我还是回去同太守大人说一声,他那儿的好差事还是别留给你了,免得日后出了什么岔子,我还要惹上一身腥。” 话落,他便意欲折身返回院子里去。 第270章 东窗事发 白青杨见他来真的,赶忙上前拉住他,面上透着几分恼意。 “汪海,你怎么能这么做,我都把银子给你了,如今你却出尔反尔,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那我又能怎么办?太守大人执意要我带柳姑娘去赴宴,若是办不到,莫说你的差事会告吹,只怕我的仕途也要就此走到头了!”汪海同样恼火。 白青杨也知道自己唐突了,眨着眸子想了想,很快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如这样,梧州城内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可比若水会讨男人的欢心,你将她们带到太守大人面前,大人必定会高兴的!” 汪海闻言轻嗤,“青杨兄,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太守大人的性子,他既看上了若水姑娘,若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林州城内好看的女子同样不计其数,想对大人投怀送抱的也不少,可大人对她们就是不屑一顾,如今看上了柳姑娘,那就是柳姑娘的福气,你让我随便带几个姑娘去糊弄太守大人,若是惹恼了他,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随后朝白青杨凑近几步,眯着眼睛循循善诱。 “再说了,柳姑娘对青杨兄的情意虽然深厚,可她毕竟是个戏子,以青杨兄你的身份,别说现在不可能娶她为妻,待日后飞黄腾达了,就更不可能娶她过门了,无论如何,你们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长相厮守了,倒不如送太守大人一个顺水人情,到时候,莫说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官职,便是京里的要职,大人也必定会为你谋得,等你平步青云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底下自有一群人费心替你张罗,你又何必对一个戏子念念不忘?” 白青杨凝神听着,心里越来越纠结。 汪海说的不错,若水那样的出身是万万配不上他的,不说日后,即便是现在,爹都不会同意让她进门。 再说和她在一起这三年,他早就将她看厌了,天底下貌若天仙的女子不计其数,又不是只有一个柳若水,若不是贪图一时刺激,他怎么可能会和她纠缠这么久。 更何况,他这三年来也在她身上付出了不少心力,如今也该是她报答他的时候了,若能因此讨得太守大人的欢心,送大人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儿,他目色一定,顿时拿定了主意。 “海兄,你那话在理,女人算什么,等我日后官运亨通,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柳若水?你尽管去向太守大人交待,今晚酉时三刻,我一定如约把若水送到他面前!” “好,青杨兄不愧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替太守大人谢过你了!”汪海眉开眼笑地向他拱手作揖。 白青杨简直受宠若惊,摆摆手便离开了。 汪海站在石阶上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子里,才冷笑着折身返回了庭院内。 卢丙林在前厅端坐着喝茶,见他神清气爽地走进来,嘴上忍不住嗤笑。 “一个女人罢了,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心思?” 汪海认真道:“表舅,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书中常说戏子无情,可这个女人为了白青杨,连自己的家当和脸面都不要了,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难不成您就不感兴趣?” 卢丙林抿唇摇头,“我眼里只有仕途,没有女人,她们不过是给男人暖床的玩意儿,管她有没有情义,与我何干?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这女子既然如此有情,必不会轻易对你示弱。” 汪海气定神闲地笑道:“表舅尽管放心,我既然有此图谋,必然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让柳若水成为我的女人!” 卢丙林见他如此上心,便知他是真的迷上那女人了,摇头轻啧几声,随后去偏厅休息了。 女人素来便是红颜祸水,常言道,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如此贪恋一个女子,这辈子能有什么大气候。 可汪海哪想得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从看见柳若水的第一眼起,便一发不可控制地爱上了她,只要站在她面前,他体内就会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恨不得赶紧将她拥入怀中吃干抹净。 若水啊若水,再过几个时辰,你便真真是我的女人了。 ………… 与汪海道别后,白青杨便去梅园找柳若水了,在一起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戏班子找她,让柳若水简直受宠若惊。 “青杨,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想你了,自然就来了,怎么样,今天唱戏累不累?” 白青杨不想被人看见,便拉着她的手进了梅林。 柳若水对他的心思毫无觉察,小脸羞怯地跟在他身后。 “我都唱了这么多年戏,哪会累,倒是你,今日不用在书院读书吗?” “不用,以后都不必再读书了。” 白青杨转过头看她,面上止不住高兴。 “若水,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去见了谁?” 柳若水自是摇头,不过见他这般开心,心里猜测他要说的事只怕和那五十万两银子有关。 果然,他下一瞬便握紧了她的手,情难自制地将她整个人用力拥进怀中。 “是林州的太守大人,他亲自见了我!他还说他极赏识我,所以他身边那个空缺的要职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了!若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是熬出头了!” 柳若水面上怔了怔,心里却并没有他那般开心。 他能得偿所愿,自然是好事,只是他那官职毕竟不是通过正当途径得来的,她只怕日后会出事。 虽然他爹处处瞧不起她,但在他的前程一事上,她和他爹却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如果这件事将来东窗事发了,她实在不敢想象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思及此,柳若水的眉峰轻轻皱了一下。 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自然被白青杨瞧见了,他将她放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怎么,若水,你不替我高兴吗?” 柳若水含笑抿唇,“我、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青杨,你能等到这一天着实不易,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不如这样,我今晚做几道小菜,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青杨柔情蜜意地打断了。 第271章 破鞋一个 “若水,我能有今天,还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帮我筹到银子,我哪能见到太守大人,所以我方才专程去长乐坊订了一桌酒席,今天晚上,我想好好感谢你一番。” 柳若水受宠若惊道:“不用这么破费吧?再说为你做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是为了你好,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想轻待了你,”白青杨按着她的肩膀,目色温柔地望着她,“若水,你会去的,对吗?” 柳若水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完全沦陷在他的温柔陷阱之中,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等她反应过来时,白青杨已经笑着离开了,而她耳边则不断回响着他临走前的话。 “今晚酉时,我在长乐坊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今日不仅是青杨第一次来戏班子找她,也是他第一次约她出去,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卑贱,所以他们以前都是偷偷见面的,要么便约在人少的地方,即便面上装的再不介意,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坦的。 而今青杨肯带她出去,是不是说明他已经不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了? 思及此,柳若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连带着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下午唱完戏后,她好生倒拾了一番,珠花衣裳全是新买的,她倒不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只是怕自己打扮的太素净了会给青杨丢人。 赶到长乐坊的时候还不到酉时,她便坐在大堂内等了一会儿,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白青杨才姗姗来迟。 “若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等着急了吧?” “我也是刚来,并未等多久,瞧你满头都是汗,快擦一擦。”柳若水笑着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白青杨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反而拉着她的手上楼。 “我让掌柜的给我们留了一间雅室,走,先上去坐一会儿,待人来齐了再上菜。” 柳若水闻言,步子立时一顿。 “你还请了别人吗?” “哦,是太守大人,我承了大人这么大的人情,自然要设宴好生款待一下。”白青杨随口解释道。 柳若水却皱皱眉,满心不自在起来。 “既然太守大人也来,我看我还是回去吧,我这样的身份,只怕会污了太守大人的慧眼。” 白青杨见她转身欲走,拉着她的手执意往楼梯上走。 “若水,我能得到这个好差事,全靠你帮忙,今日当着太守大人的面,我已经将内情同他说清楚了,他说你无名无份地跟着我,还对我如此情深义重,乃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所以便想见你一面,你放心,太守大人绝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若是他被我们二人的真情所打动,说不定还会说服我爹同意让我娶你进门呢!” 柳若水半信半疑道:“太守大人当真是这么说的?” “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这可是在长乐坊,楼上楼下的客人这么多,能出什么事?我都答应太守大人要带你来了,你若现在就在,岂不要我在大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柳若水闻言,扭头看看楼下吃饭的食客们,心里倒是放松了许多,加之又不想让他为难,只得随他进了雅室。 甫一落座,白青杨便给她倒了杯茶。 “若水,我去楼下迎迎太守大人,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就上来。” 柳若水不安地握了握他的手,“那你快去快回。”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没事的。” 白青杨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随后便出去了。 到了长乐坊外,却见汪海已经在门外的石阶下等着了。 白青杨目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若水已经在楼上了,太守大人什么时候来?” “怎么,青杨兄不会是临时反悔了吧?”汪海扬眉笑道。 白青杨抿唇,“我若反悔,便不会让她来这儿了,只是事后……罢了,到时木已成舟,她便是再怨我又能怎么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谅她也不会翻起什么浪。” 汪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青杨兄,换个角度想想,你可是帮了她呀,试想世间有几个戏子能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识,若她能讨得大人欢心,便可嫁进太守府为妾,从今往后便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跟着你好多了不是?” 见白青杨目色微变,他又转口道:“当然,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毕竟你我还年轻,凭我们的才学,日后的成就定会高过太守大人,你若实在对她念念不忘,他日再将她抢回去便是。” 白青杨闻言冷哼,“一只被人糟蹋过的破鞋,我抢回去干什么,扔在路边还脏了我的眼!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儿等太守大人吧,祝他玩的尽兴!” 话落,他扭头就走。 汪海盯着他的背影得意笑笑,随后转身进了长乐坊。 与此同时,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在长乐坊门前徐徐停下,一个容貌清隽的年轻男子率先从里面跳下来,随后掀起车帘,马车内紧接着出现了陆自强的身影,最后下来的则是陆诗瑶。 只是抬眸的一瞬间,陆诗瑶却意外地瞥见了白青杨远远离去的背影,虽然那日在青山书院外匆匆见过一面,不过她对白青杨可谓是印象深刻,毕竟萧承最近查探的案子与白青杨所知道的秘密有关,而那日他和他爹争吵的情形仿佛犹在眼前。 大晚上的,白青杨怎么会在这儿? 陆诗瑶奇怪地皱皱眉,坐在马车内半天都没回神。 叶轻流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又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怎么总是突然间就开始神游了?” “你才有隐疾呢,敢这么说我,莫不是又想挨板子了?”陆诗瑶斜眼瞪他。 叶轻流目色变了几变,赶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我哪敢啊,方才不是口无遮拦嘛!来,我扶您老人家下车。” 陆诗瑶瞧不惯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地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腿脚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最近教叶轻流学管账,她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他也把她气的不轻,好在经过几日的严厉调教,如今的叶轻流总算不是白字先生一个了。 第272章 株连九族 叶轻流自认为自己可以出师了,扬言要请陆诗瑶和陆自强夫妇吃饭,不过陆夫人昨日偶感风寒,没什么胃口,便没出来。 陆自强瞧着二人打闹的样子,直笑他们还是孩子,摇着头先进了大堂。 长乐坊的掌柜瞧见这三位贵客,便知财神来了,赶忙迎上来。 “陆老爷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长乐坊最近又做了几道新菜式,陆老爷可要尝尝?” “那就上几道吧,再加一壶竹叶青。”陆自强淡声道。 掌柜连连点头,福身请他们三位上楼。 楼上有一间雅室被陆自强买下来了,旁人不得擅用。 陆诗瑶对此倒是没什么看法,叶轻流则摸着下巴连连感慨。 “陆伯父还真是财大气粗,不过倒是省了不少心力呢,我以后也学学您这招,免得日后再来这儿吃饭,还得和别人抢位子。” 陆诗瑶闻言轻嗤,“败家。” “陆伯父买了一间雅室不败家,怎么我买就是败家了?”叶轻流不服气道。 陆诗瑶有理有据道:“我爹所用的乃是他自己挣的钱,陆家这么大的家业,若非他辛苦经营,哪会有今天?所以无论他花多少钱,都是应当的,而你如今所用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叶叔叔挣的,与你何干?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反而心安理得在外大手大脚花钱,不是败家又是什么?” 叶轻流瞬间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她这话说的倒也十分在理,反而让他生不出气来。 陆自强见他闷声坐在凳子上,和善笑道:“瑶儿说话素来是得理不饶人,你莫往心里去,你年纪尚小,日后总会干出一番大作为来,不必心急。” “可陆小姐也不过比我大了半岁,她都能帮陆伯父操持家业了。”叶轻流气闷道。 陆自强摸着胡须笑道:“我膝下只有瑶儿这一个女儿,打小对她的要求自然要严格一些,如若陆家枝繁叶茂,我何尝不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也不必羡慕她,毕竟你曾经所拥有的欢愉日子,恰恰是她最渴望的。” 陆诗瑶闻言,心念一动,眼眶中渐渐浮起一团雾气。 父亲何其了解她,从小到大,她乖巧懂事地跟在父亲身边学管账,学着怎么做买卖,尽管面上从不表现出半分,可心里还是羡慕极了外面的孩子们,他们可以快快乐乐地玩耍,不高兴了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或者跟人痛打一架,但是她却不可以,因为她知道自己肩上承担着怎样的重任。 陆家看似风光,但内里的苦楚,外人又哪里清楚呢? 好在她所有的渴望、委屈和遗憾,父亲都看在了眼里…… “瑶儿从来都不觉得辛苦,”陆诗瑶抬眸望向陆自强,目中一片赤诚,“能为爹娘分忧,便是瑶儿此生最高兴的事,至于其他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虽然遗憾,女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您和娘能好好的便够了。” 叶轻流端坐在那儿,看着这副父慈女孝的画面,心里的某根弦似乎突然间被触动了,蓦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出去一趟,若是菜上来了,你们就先吃,不必等我!” 说完,他便如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雅室。 陆自强奇怪道:“这小子突然间又做什么去?” 陆诗瑶抿着薄唇耸肩,“谁知道,做事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雅室外,叶轻流脚步匆匆地走在长廊上,迎面却见一个目带邪气的年轻男人突然从一间雅室内走了出来,随后敲响了隔壁雅室的房门。 里面立时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 “请进。” 叶轻流脚步一顿,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男人便推门进去了。 他抿抿唇,暗道自己多心了,随后快步下楼。 而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间雅室内,柳若水一脸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陌生男人,目色陡然一紧。 “你、你是谁?” 汪海眯眼笑道:“柳姑娘忘记我了?我是青杨兄的同窗好友啊,先前在长乐坊,我们见过面的。” 柳若水拘谨地坐在凳子上,左右看看,心里止不住惊慌。 “青杨呢?我、我想见他……” 汪海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茶,和善笑道:“柳姑娘不必心急,青杨兄去外面迎接太守大人,待会儿便来了,你先喝杯茶慢慢等着。” 柳若水不安地接过茶杯,却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汪海。 汪海是个寻花问柳的高手,岂会看不出柳若水的不自在?他在这儿,只会让她急于想逃走,反而不利于他行事。 好在他已经在这房间里燃了催情香,要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便会意乱情迷,浑身柔若无骨,整个人软的就如同一滩水一般,到时候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思及此,他突然淡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出去看看太守大人怎么还没来,柳姑娘先在此等着,待我们谈完事后,青杨兄自会带你离开。” 柳若水抿着薄唇点头,目送他出门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汪海的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意图很明显,她唱了这么多年戏,见过那么多男人,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但她也知道青杨如今还要靠他在太守大人身边谋事,这种时候,她绝不能惹恼汪海,否则只会坏了青杨的好事,到时只怕青杨又要跟她闹了。 只是青杨买官那事,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当,西楚明令禁止朝臣卖官鬻爵,如若被查出来,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汪海买官不被人发现,那是他运气好,可青杨他……他之前还在梧州城内到处宣扬汪海的丑事,汪海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这背后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可惜她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否则还能请人家帮忙探探汪海的虚实…… 柳若水心烦意乱地坐在凳子上喝茶,等了一会儿,白青杨还没有回来,她心里不免有些急了,便放下茶杯站起来准备出去寻他。 岂料方迈出一步,头脑突然一阵晕眩,让她险些站不稳,整个人又无力地跌坐到凳子上。 怎么会这样? 第273章 不在话下 柳若水甩甩头,两手撑在桌子上起身,却徒劳地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生不出来了,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周身的一切都轻飘飘的,让她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柳若水用力咬了下薄唇,浓重的血腥味儿顿时涌入鼻中,让她暂时清醒了几分,可很快便又沦陷了。 除了抑制不住的眩晕感,她还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发热发烫,好像有一把火从体内烧起来了一般,让她忍不住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灌水,直到半壶水下肚,还是觉得热,这股灼热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烧焦了。 “救、救命……” 细弱蚊蝇的声音渐渐从她嘴中吐出来,她强撑着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哪曾想两手刚碰上门窗,那扇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映入眼眸。 “青、青杨……” 柳若水安心了些,整个人紧接着栽进他怀里。 男人拥着她柔软的腰肢进屋,随手关上屋门,面上挂着痴迷的笑。 “若水,你好美……” 柳若水却皱着眉埋在他胸前,神色痛苦道:“青杨,我突然觉得好难受,你带我去找大夫好不好?” “若水,你不是难受,你是想我了,来,抱紧我,我保证待会儿就没事了。” 男人勾唇笑笑,拦腰抱着她朝床边走。 柳若水眼眸迷蒙地看着他,那是白青杨的脸,却又好像不是,那张脸模糊的很,让她根本看不真切。 她摇摇头,努力睁开眼睛望着他,下一瞬,整个人便被他放在了床上。 他有些急迫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欺身压下来。 “美人儿,你知不知道为了得到你,我费了多少心力?” 柳若水脑子晕晕乎乎的,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紧接着,她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被人扯开了,敞开的衣领让她用力吸了口气,脑子似乎也清明了一些,睁开眼,却见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躺在自己眼前,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你、你是谁?” 男人抚着她的脸轻声笑道:“若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啊……” 她最喜欢的人? 没错,青杨,是青杨。 她像是在寻求安慰似的伸手抱住他,将脸深埋进他颈间,一缕浓郁的夜来香的味道瞬间飘入鼻中,让她止不住浑身一震。 不,他不是青杨! 她和青杨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平日里最爱用的乃是檀香,就连衣服上也全是这个味道,根本就不是她现在闻到的夜来香! 她如同午夜梦回一般突然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随后从床上惊坐起来。 汪海被她一手推到地上,脊背生疼,心里顿时浮起一抹怒意。 “你干什么!” 这浑厚的声音让柳若水更清醒了几分,她努力摇摇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招了,干脆抬手狠狠掐了下大腿,让她得到了片刻的清醒,下一瞬,她总算是看清了站在眼前的男人。 汪海,居然是汪海!早知道他对自己图谋不轨,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么做对得起青杨吗!” 汪海见她怒骂出声,便知她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反倒没了惧怕,反而得意洋洋地向她走过去。 “我怎么就对不起白青杨了?他心心念念的官职可是我替他谋来的,如今我玩一下他的女人,有何不妥?” “汪海,你无耻!”柳若水咬牙切齿地从床上站起来,“如果被青杨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汪海不屑一顾道:“到时候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若水,白青杨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有一个当院长的爹吗?可除此之外,他还有哪点比得上我?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便赶超了他,而他呢,还停留在过去的成就之中沾沾自喜,像他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娶你,你倒不如从了我,我保证一定会比他好十倍百倍!” 柳若水气得两眼通红,“即便青杨有诸多不堪,也是我心里最爱的白青杨,而你不过是个靠着卑劣手段才得以出头的小人罢了,想让我从了你,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话音刚落,她便被汪海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剧烈的痛意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而后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汪海担心她会坏事,赶忙伸手拉住她。 可柳若水打小就在戏班子里学唱戏,又是城内有名的刀马旦,自然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对付那些武林高手或许不行,但对付汪海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根本不在话下。 柳若水一个扫堂腿踢出去,便将汪海直接踢到了地上,趁这间隙,她赶忙打开门跑了出去,只可惜体内所中的催情香太重,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发作起来,两条腿软绵绵的,莫说跑了,连走路都成问题。 眼见汪海已经咬着牙追上来了,柳若水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 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雅室内,陆诗瑶刚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中,蓦地听见一道熟悉的求救声,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是谁,陆自强已经率先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这不是柳姑娘的声音吗?” 陆诗瑶心念一动,故作疑惑道:“爹怎么知道是她?” 陆自强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随口解释道:“我先前总听她唱戏,岂会听不出她的声音,她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瑶儿,走,咱们出去看看。” 陆诗瑶轻轻点了下头,跟着他起身出门。 走廊上,柳若水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不少食客,汪海无奈,只得捂住柳若水的嘴冲他们赔笑。 “不好意思,我与内子方才吵架了,她正生我的气呢,所以就在这儿吵闹起来了,让各位看笑话了。” 柳若水呜呜呜地闷叫着想跟他们解释,可浑身软绵绵的,让她根本就挣不开汪海的钳制。 旁人见她不反抗,自是信了汪海的话,更有人在好心劝和。 汪海一边道谢,一边拖着柳若水回房。 第274章 几分猫腻 柳若水看着这些不明真相的人,目中顿时浮出一抹绝望来。 眼见她已经被汪海拖到了雅室门口,自走廊上突然传来一记气势威严的声音。 “放开她!” 柳若水眸子骤亮,一脸惊喜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汪海则磨了磨牙,恼火地看着坏他好事的人。 陆自强和陆诗瑶不慌不忙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见柳若水楚楚可怜地被汪海抓着,眉眼之中尽是求生的本能,父女二人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而柳若水瞧见他们,心知自己今日有救了,趁汪海一时不备,突然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随后挣开他的钳制大步跑到了陆诗瑶身后,而陆自强则挺身站了出来。 汪海见柳若水被父女二人护在身后,顿时恼了。 “你们是什么人,敢搅乱爷的好事,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陆自强拧着眉正欲开口,却被陆诗瑶嗤笑着打断了。 “我倒想问问阁下是这女子的什么人,大晚上的行此等不轨之事,你可知是什么罪?” 汪海理直气壮道:“我是她的男人,你倒说说,我们行的又是哪门子不轨之事?” 柳若水哀求似的看向陆诗瑶,“不是这样的,陆小姐,你相信我,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求你救救我……” 她话还没说完,汪海便欺身逼到了陆诗瑶面前。 “我在林州身居要位,梧州城的太守大人与我的交情也不错,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心狠手毒!我保证,惹恼我的下场是你远远承受不起的!” 陆诗瑶闻言,像突然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眯着眼笑出声来。 “原来阁下还是朝廷中人,想来应该不会做出强抢民女这种事了,看来你与柳姑娘的交情确实不错,方才倒是我们误会了。” “你知道就好!”汪海得意冷哼。 陆自强和柳若水却同时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陆诗瑶。 “瑶儿,你焉能如此是非不分?柳姑娘分明是被此人强迫的。” “陆小姐,我知道我与你没有什么交情,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你焉能轻信他的话?我和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诗瑶眯着眼睛没说话,而汪海已经强硬地抓住了柳若水的手腕。 “若水,我知道我方才的动作粗鲁了些,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会同我置气,我保证待会儿一定会温柔待你,你就别生气了,快随我进屋吧,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凭白让人看笑话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放开我,我同你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柳若水激动地大喊大叫,一双眸子苦苦看着陆自强,期望他能出手救自己一命。 陆自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方要开口救人,陆诗瑶却猝不及防地往前走了一步,挺身挡在柳若水面前。 “我虽然没资格插手阁下与柳姑娘之间的私事,不过我们陆家和她的事,却必须得管,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你是柳姑娘的男人,那她欠我们陆家的银子,你是不是该帮她还了?你在林州身居要位,手里应当有不少钱吧?” “什、什么?”汪海傻眼了。 陆自强和柳若水也同时愣住了。 柳若水借钱的事,陆自强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料到瑶儿居然会在这时候讨债。 但转念一想,又顿觉她这一招着实让人拍案称绝,这人口口声声说他是柳姑娘的男人,那就理当帮柳姑娘还债,五十万两银子,即便是朝廷命官,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出来,更何况是个林州小官? 但若是他当场改口,说他不是柳姑娘的男人,那就说明他方才是在故意强迫柳姑娘,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他们即刻便可将他送到官府去,看他还有没有胆子在这儿横。 莫说他认识梧州太守,他们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要知道江南四大财商之首的名头可不是虚的,若是他和瑶儿今日有个什么损伤,江南的百姓们也要跟着遭殃,孰轻孰重,太守大人自有论断。 思及此,陆自强敛容看向汪海,一派威严。 “柳姑娘先前借了我们陆家一大笔银子,陆家找她讨要几日,她一开始推辞着说让我们再宽限些时日,后来干脆躲起来不见人影了,今日既然遇上了,那你们便把这笔钱还了吧,否则我就要将你们一同送进官府了。” 汪海闻言,嘴中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欠你们的钱,与我何干,我根本就没碰过那些银子!” “怎么与你无关,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她的男人,那她欠了钱,你不就得帮她还?”陆诗瑶理直气壮道。 汪海咬着牙脱口而出,“我根本就不是她的男人,这笔钱焉能由我还!” 话音一落,他又似突然醒过神似的慌忙噤声。 陆诗瑶扬眉道:“你不是柳姑娘的男人?莫不是我方才听错了吧?爹,你刚刚可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自然也听见那句话了,若是听错了,那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岂不都听错了?”陆自强沉声笑道。 一旁围观的看客们显然也瞧出了几分猫腻,指着汪海议论纷纷。 “柳姑娘刚刚可是哭着从屋里跑出来的,如若当真是自愿的,岂会是那般神色?我看八成是被他强迫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柳姑娘欠了陆家的钱,陆小姐要他们还债,这人又突然改口说他和柳姑娘没有一点关系,不是强迫又是什么?” “到底还是陆小姐聪明,轻轻一诈就诈出了这人的真面目,大庭广众之下行这种窝囊事,我看还是将他送到官府算了,今日受害的是柳姑娘,明日还不知谁家的姑娘要遭他毒手呢!” 汪海听见这些人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的紧。 为了脱身,他只得抓紧柳若水的手腕,附在她耳边低声威胁。 “白青杨的前途还攥在我手里,若不想让他死,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否则,我保证他会死的很难看!” 柳若水被他吓到了,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绝望地看向陆诗瑶。 “陆、陆小姐,我和他……” 陆诗瑶心里很明白她想说什么,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觉得她可怜。 第275章 多半无情 陆诗瑶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看你这样子,今日只怕也还不了钱了,你和这位阁下之间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但是你欠我们陆家的债绝不能就此算了,好不容易才碰上你,可不能再让你轻易溜走了,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回陆家,这辈子便是为奴为婢,你也得把那些钱给还完了!” 她故作严肃,把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汪海虽然气恼他们搅和了自己的好事,但也深知陆家是他远远得罪不起的人家,如今他们只盯上了柳若水,反而是好事,若他再纠缠不清,只怕真要帮柳若水还债了,搞不好还要被送到官府去。 思及此,他果断回屋卷起衣服往楼下跑,仿佛后面有什么浑水猛兽在追着他一般。 食客们见此情形,心知陆家和柳若水是打算就此放过他了,也懒得多管闲事,安抚柳若水几句后便散去了。 柳若水劫后余惊,看看陆诗瑶,又抬眸看看陆自强,突然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陆小姐,陆老爷,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救,若非你们及时出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诗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将她扶进他们的雅室中,喂她喝了一碗参汤,才让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柳姑娘,你怎么会和那种人搅和在一起?” 柳若水难堪咬唇,“是青杨带我来这儿的,不过也不知道何故,他一直都没有回来,结果反倒让我险些遭了汪海的毒手……” 陆诗瑶意味深长地眯了下眸子,“那倒是怪了,方才我和我爹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白公子离开长乐坊,看他行去的方向,应该是回书院了,我还以为你和他约好了在书院见面呢!” 柳若水闻言,面色骤变。 “不、不可能!青杨明明答应过我等他接到太守大人后便会来找我的,怎么可能会独自离开!” 陆诗瑶听见这话,便知她被白青杨骗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姑娘,我自问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所以绝不可能会看错人,反倒是白公子,他既然说好了会来找你,却又秘密离开,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柳若水根本就不敢去细想她的问题,因为她害怕会得出让自己心碎的答案,可事实根本就不允许她逃避,即便她想自欺欺人,旁人也不会给她机会,就在她沉默的时候,雅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叶轻流拿着两个糖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了不得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这长乐坊居然有人敢强抢民女啊,经过那间险些出事的房间时,我还特意进去瞅了一眼,里面居然燃了半根催情香,这手段可真卑劣!” 他那张嘴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直到陆诗瑶轻轻拉了下他的袍子,他才赫然看见柳若水居然也在这儿。 “呃……那什么,我买了糖人,柳姑娘要不要吃?” 柳若水颔首坐在那儿,根本就提不起力气。 陆诗瑶则一本正经道:“那间雅室内有半根燃尽的催情香,说明它一个时辰之前就被人放在里面了,而我们从进来到现在也才过去大半个时辰,但长乐坊的掌柜绝不会傻到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除非是客人自己带进去的,也就是说,白公子在带你进房的时候,显然是知道那里面有催情香的,他……”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柳若水眸色痛苦地打断了。 “陆小姐,求你不要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也不相信他会对我做出这种事,你们根本就不懂他,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陆诗瑶见她执迷不悟,无奈地耸了下肩。 “好吧,既然柳姑娘相信白公子不是故意的,我这个旁观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柳若水为难地咬了下薄唇,旋即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想去找青杨把事情问清楚。” 陆诗瑶闻言皱眉,“已经这么晚了,书院只怕早就关门了,即便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陆家吧。” “回、回陆家?”柳若水诧异抬眸。 陆自强和叶轻流也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陆诗瑶淡声解释道:“我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带你回陆家还债,若是由着你离开,岂不显得我陆家言而无信?再者,为难你的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在林州身居要职,与太守大人的交情也不错,今日没有如愿以偿,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方才他之所以走,是怕了我们陆家的威势,但不代表他怕了你,倘若被他知道你已经从陆家安然脱身,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陆自强听罢,摸着胡须点头道:“瑶儿说的在理,柳姑娘,我看你还是随我们回去吧,待那人离开梧州后再做打算。” 叶轻流也跟着附和,“不错不错,眼下对你而言,只有陆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若不想再落入他人之手,就随陆伯父他们一起回去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让戏班子的人怎么办?” 柳若水拧眉想了想,却犹豫道:“可若是住进了陆家,我就没办法去找青杨了……” 陆诗瑶抿唇淡笑,“放心,眼下他应该比你更心急,我保证不等你去找他,他就先来找你了。” 柳若水闻言不解,“陆小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淡笑不语,并未同她细细解释。 今晚所经历之事已经让她不能接受了,倘若再发现白青杨当真是故意将她送到汪海身边的,岂不要彻底崩溃? 虽然柳若水口口声声说白青杨只是一时糊涂,但陆诗瑶却并不这样认为。 为了得到林州那个小官职,柳若水不惜来陆家借了那么多钱,可白青杨拿到钱之后却并没有珍惜她,今日之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白青杨的官职是汪海从中说项才得到的,如今汪海看上了柳若水,白青杨为了自己的前程,自然不会把柳若水一个戏子放在眼里,天底下的男人多半无情,前世的她从秦臻身上尝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了,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如今的白青杨俨然就是第二个秦臻。 第276章 有些想你 无情无义,甚至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种男人,哪怕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也绝对不会后悔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斩断他的手脚,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 许是想到了什么,陆诗瑶眯了眯眼,眸中突然溢出一抹冷笑来。 柳若水在她的再三劝告下终于答应去陆家了,离开长乐坊的时候,叶轻流看看手里的糖人,突然把陆诗瑶拉到一旁,随后把糖人递给她。 陆诗瑶奇怪道:“这是什么?” “糖人啊!”叶轻流扬眉把糖人塞进她手里,“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过这个,方才听陆伯父说了那些话后,突然觉得你也挺可怜的,我打小就在梧州城混,什么玩意儿都见过,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告诉我,我全给你买了!” “小孩子吃的东西,我才不吃呢!”陆诗瑶嫌弃道。 叶轻流不服气道:“哪里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你们女儿家不都喜欢吃这个?总之你就拿着吧,我保证你吃过一次就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味道!” 他推着手执意要她收下,陆诗瑶推辞不过,只得拿着糖人上了马车,一坐下就送给柳若水了。 长乐坊离陆家不远,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 下车的时候,柳若水却突然拘谨起来。 “我、我这样的身份,会不会辱没了陆家的门风?” “你是什么身份?戏子?”陆诗瑶转眸笑道:“柳姑娘,外人怎么看你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更何况你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赚钱,总比世上那些偷奸耍滑之人坦荡多了。” 陆自强随之点头,“瑶儿说的不错,想我陆家先祖们立业之初,还只是在街边卖货的小贩,陆家能有今天,也是靠着数代人的心血才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的,而我们也不过是承祖宗们的阴德罢了,这世上之人往上数三代,出身皆不堪,柳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 柳若水见父女二人如此善待自己,更觉惭愧,终归她已经到这儿了,再反悔又能怎样呢,除了陆家,她还能去哪儿藏身…… 入府后,陆诗瑶将柳若水安置在海棠苑,与自己同住一个院子,陆自强则先回松园休息了。 岂料刚走进院子里,却见自家夫人在主屋内坐着,大冷的天也不关门,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陆自强拧眉走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没睡?身子可好些了?” 陆夫人抿唇笑道:“睡了一觉,突然被噩梦惊醒了,一睁眼却见老爷还没回来,便坐这儿等了一会儿,你怎么和瑶儿出去这么久?” 陆自强去内室拿了一条披风披在她身上,而后解释道:“在长乐坊遇到了一件小事,对了,城内柳家班的班主,夫人可还记得?” 柳若水是梧州城有名的旦角,全城百姓都知道,更何况是陆夫人? 先前陆自强常去梅园听戏,她也是知道的,至于这其中的内情,她更是一清二楚。 如今见老爷主动在她面前提起柳若水,陆夫人的目色顿了一下,随后又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笑了。 “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可是柳姑娘出了什么事?” 陆自强凝声点头,将他们在客栈内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陆夫人听罢,对柳若水倒是多了几分同情。 “真没想到她竟会遇上这种事,幸好老爷和瑶儿及时出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瑶儿笃定是白青杨将柳姑娘骗去了长乐坊,但柳姑娘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白青杨会背叛她,如今瑶儿为防万一,已经让她住到我们府上了,不过不会住太久,过些日子便会离开了,旁人若是问起,夫人也不必遮掩,戏子身份没什么不堪,我们陆家素来又不在意外人的出身。”陆自强平声道。 陆夫人闻言点头,“老爷此话在理,只是柳姑娘欠我们陆家的债……” “放心,瑶儿心中自有定数。”陆自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陆夫人听着他平淡的语气,倒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心思,隐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担忧起来。 自从章姨娘出事后,她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原以为老爷终于要有后了,哪曾想章姨娘却藏着那等不安分的心思,害了她自己也就罢了,连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也没有幸免于难,如今老爷的希望再度落空,平日里看着虽没什么异常,可他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何尝不知道老爷心里还是存着遗憾的? 是她没用,不能为老爷生个儿子,还让老爷时时被族中长老们为难,若非有老爷顶着,她这个当家主母只怕早就被休了。 这辈子若不能为老爷达成心中所愿,她便是死也没脸葬进陆家的墓陵。 而彼时的海棠苑内,冬至刚刚收拾出一间房给柳若水住下。 陆诗瑶同柳若水说了会儿话,随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冬至默默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感慨道:“枉费那白公子自幼熟读圣贤书,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种事,柳姑娘一心一意地待他,他不知珍惜也就罢了,还为了自己的前程将柳姑娘送给太守大人,简直太过分了!” 陆诗瑶闻言淡笑不语,连冬至都能看出白青杨的野心,偏偏柳若水看不出来,甚至自欺欺人地帮白青杨找说辞,想想也是可悲。 但换成前世的她,不同样像柳若水这般愚钝?冬至几番提醒她秦臻的心术不正,她就是不信,反而认定秦臻是爱她的,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哪来的这种自信。 像秦臻和白青杨这种人,最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眯眼嗤笑一声,而后进屋。 入门的一瞬间,却见桌前坐着一个丰神如玉的男人,她先愣了一下,旋即一脸欣喜地行至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见你这儿有贵客,就没打扰你。”萧承温言回道。 冬至心知小侯爷同她们家小姐还有事情说,闷声关上门退下了。 下一瞬,萧承忽然拉住陆诗瑶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今天有没有想我?” “早上不是才刚见过,哪能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陆诗瑶故意逗他。 萧承却将头埋在她颈间,闷声道:“可是我有些想你了……” 第277章 口是心非 陆诗瑶听着他闷闷的语气,不免好笑,“你怎么突然间像个孩子似的。” 萧承垂着眸子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随我爹去了长乐坊,结果碰巧遇上了柳若水,”陆诗瑶转过头,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白青杨买官了?” 萧承面无表情地点头,“自我们那日离开青山书院后,我便让司九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后来发现他曾经的同窗好友主动找上他,说林州太守身边有个要职空缺,只需五十万两便可买到。” “这么说来,白青杨还当真买到这个官职了?”陆诗瑶气闷道。 她先前还想着白青杨那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否则也不会牺牲柳若水了,没想到已经事成了,那他还把柳若水送给林州的太守大人,看来是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了。 萧承瞧着她气闷的样子,伸手捏捏她的脸,随后摇头笑了。 “那个官职是真,不过来梧州的林州太守却是假的。” 陆诗瑶闻言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名叫卢丙林,是白青杨同窗好友汪海的亲表舅,本是林州县衙内的师爷,许是听说了林州太守卖官一事,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但舅甥二人手里又没钱,所以就联起手来坑了白青杨一把。” 萧承温声同她解释着,语调顿了顿,目中又突然浮出一抹歉意。 “对不起,我也是前两日才查出内情,你借给柳若水的那些银子只怕要打水漂了……” 陆诗瑶笑着挑眉,“何需同我道歉,虽说我陆家不在乎这点小钱,但也绝不做那等冤大头,我给柳若水的银票虽是真的,不过能不能兑换出银子还不一定呢!” 萧承闻言不解,“此言何意?” 陆诗瑶眯眼笑道:“江南四大财商,遍布在西楚各地的商行和钱庄无数,其中又以陆家为其中翘楚,而我借给柳若水的那些银票,只有去陆家所设的钱庄才能兑出银子,只要我派人去钱庄嘱咐一声,你觉得还有管事敢把银子兑给那舅甥二人吗?兑不出银子,那些银票在他们手里,也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 萧承瞧着她精明又俏皮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欢喜,他真是爱死她算计人的样子了。 陆诗瑶没瞧见他的眼神,挑着眉继续说道:“柳若水来找我借钱的时候,我就觉出不对劲了,她是柳家班的班主,照理说根本就不缺银子用才是,可她一张口却要借那么多钱,我问她缘由,她又不肯言明,这种情况下,我是断然不敢毫无防备地把银子借给她的,所以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想到还真派上大用场了,你说……” 话还没说完,柔软的唇瓣忽然被萧承用力吻住,让她心慌意乱地说不出话来。 萧承一手拥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有些急迫地加深了这个吻,让陆诗瑶简直招架不住,没一会儿便喘不上气了,就连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一会儿,萧承才眷恋不舍地放开她,见她唇角挂着一滴晶莹,目色温柔地伸手帮她擦去了。 陆诗瑶喘着气嗔视他,小脸红了一片。 “你怎么突然就这样。” “抱歉,一时情不自禁。”萧承毫无歉意地笑道。 陆诗瑶气闷地说不出话来,为免他再做出方才那种惊人之举,她眼疾手快地挣开他的手,一脸防备地坐到了他对面。 萧承见状嗤笑,“瑶儿,以我的武功,若我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觉得你有机会逃跑吗?” “流氓……”陆诗瑶冲他翻了一记白眼。 萧承摸着下巴笑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方才也挺享受的,如今怎么成我一人流氓了?不然我们再试一下?” 陆诗瑶慌忙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瞪着眼警告道:“你别过来啊,不然我就泼你了!” 她这点威胁在萧承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不过他倒也没再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说那些话不过是逗她的,没成亲之前,他哪会怠慢了她。 “好了,将杯子放下吧,我保证坐在这儿不动。” 陆诗瑶半信半疑,“真的?” 萧承被她这语气气到了,绷着脸点了下头。 陆诗瑶自是瞧出来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气上了,好像方才占便宜的人是她似的,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萧承见她发愣,虚握的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林州太守以前有过贪墨之嫌,不过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朝廷便没定他的罪,此人本是一介贫民出身,因为对父母孝顺,所以被地方官举荐到了林州,只用了短短十年功夫便当上了一州太守,许是因为出身的问题,这人对银子有一种特别深的执念,顶喜欢存放金银,旁人送的珠宝首饰和银票,最后无一例外地全被他折算成了银子。” “这是什么怪癖?”陆诗瑶闻言皱眉。 萧承撇着嘴耸了下肩,“朝廷这些官员各有各的喜好,不过这倒也方便我行事了,我明日打算去林州一趟,林州太守既然敢卖官,背后必定有人撑腰,顺着他这条线往上查,必能抓出幕后主使。” 陆诗瑶闻言,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舍。 “明日便走啊?这般着急?” “怎么,舍不得了?”萧承扬眉笑问。 “谁、谁舍不得了,我才没有舍不得你呢!” 陆诗瑶口是心非,打死她都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舍不得他。 萧承瞧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启唇笑道:“放心,等我查清那边的事情会尽快赶回来的,说好了要陪你一起过年的,我绝不食言。” 陆诗瑶听着他笃定的语气,不知为什么,一颗心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自打知道他在查卖官案后,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发生的事情,就连做梦也总是梦到他孤零零地躺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凄惨模样,身上不断流淌出来的血慢慢染红了白色的雪,狠狠刺痛了她的双眸,她在梦里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就是听不见,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昏倒在自己面前…… 第278章 进京做官 “萧承,”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目色专注地望着他,“你一定要好好的,哪怕什么都没查出来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要知道在这世上,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有长公主,还有我,哪怕是为了我们,你也必须好好活着,知不知道?” 萧承听着她凝重的语气,愣愣神,倏而笑了。 “瑶儿,你怎么了?我只是去查案而已,又不是要上战场,你怎么比我娘还紧张?” “查案也会遇到危险的,这背后的算计总比战场上那些刀剑厉害多了,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她实在害怕前世的事情会在今生再发生一遍,自她重生之后,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关乎于萧承的事情,她却无力更改,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所以现在她只能抱着一份期望提醒他,只求他能好好的,否则她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人有时候就是过于自信,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殊不知有些天命既定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处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皆是渺小而卑微的,所以她只能尽力去保护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哪怕付出多惨重的代价都无所谓。 萧承瞧着她越来越忧郁的神色,心知她是在担心自己,便握着她的手温柔笑了一声。 “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如若一个小小的林州太守便能要了我的性命,那我岂不太没用了些?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你,我可是要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的。” 一辈子那么长,陆诗瑶并不期望那么久的幸福,只要他们现在能好好的就够了,世事无常,往后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到呢…… 萧承走后,她一个人又在窗前枯坐了许久,直到困意袭来,她才关上窗躺到了床上。 与此同时,与陆家相隔了两条街的青山书院外却传来一阵极压抑的争吵声。 “白青杨,你算计得还真好啊,表面上对太守大人有求必应,可扭头就把陆家的人请到长乐坊,让他们帮柳若水脱身,你知不知道太守大人今日险些因为你而身败名裂了!” 汪海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在暗淡的月光下显得极为难看。 白青杨听见他的话,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这跟陆家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陆家的人。” 汪海眯眼冷笑,“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同我装傻呢?今夜赶在太守大人去长乐坊之前,我担心柳若水会出什么岔子,就去房里找她,哪曾想她却以为我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不但打伤了我,还在长乐坊大喊大叫,将宾客全都引了出来,其中就有陆家的掌家人和陆家大小姐!” 白青杨抖了抖肩膀,拧眉道:“那也不能说明他们是我请过去的,说不定是凑巧了,谁知道他们今夜也会刚好去长乐坊吃饭!”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低声问道:“海兄,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还有脸问我后来的事!”汪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陆家大小姐说柳若水欠了陆家的钱,逼着我帮她还债,若非我聪明,只怕还不能及时脱身,不过柳若水却被带回陆家了,说是这辈子做牛做马也必须把那些钱给还了,否则绝对不会放过她。” 白青杨闻言大怒,“陆家倒是好大的威风,连太守大人看上的人居然也敢抢!海兄,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陆家把若水带回来!” 汪海见他气势汹汹地往外走,拧眉道:“便是带回来了又如何,且不说陆家会不会放人,以柳若水的警觉,只怕已经知道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你当她还会见你吗?” 白青杨步子一顿,眸子微微发愣。 “你、你方才说若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青杨兄,这种事情并不难猜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今晚利用了柳若水,我看她现在只怕已经恨急了你,更别说见你了!”汪海云淡风轻地笑道。 白青杨却慌了,“那怎么办,如果若水因此而恨上我,那我怎么向太守大人交代?” 汪海冷嗤,“你这时候倒是想起太守大人了,幸好我方才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告诉柳若水是你背叛了她,她也不见得会因此恨上你,以她对你的感情,只要你在她面前说几句好话,她只怕就会心软了,照样会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地待你,到时候,咱们再寻个法子将她送到太守大人身边便是。” 白青杨素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这会儿听见汪海的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明日就去陆家找若水,她素来听我的话,只要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她必不会怀疑什么。” 汪海凝眉想了想,又提醒道:“不过你去找她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千万别遇上陆家大小姐,那是个狠角色,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柳若水欠了陆家那么多银子,若是让她知道那些钱被你拿去买官了,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我们都要惹上麻烦。” “一个打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罢了,能有什么本事?我就不信她连太守大人都不放在眼里!”白青杨无所谓道。 汪海敛容轻笑,“你怕是忘了,她在年初已经远嫁到上京郡王府了,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是个什么身份,还用我向你挑明?” 白青杨倒是忘了这一茬,若非汪海提醒,他还真想不起这件事来。 想到陆诗瑶和郡王府的关系,白青杨的心思突然又活泛起来。 “海兄,你说若是我搭上陆家大小姐这条线,是不是就能攀上郡王府了?郡王府的世子殿下身份尊贵,可比太守大人厉害多了,说不定我会就此一步登天,直接进京做官呢!” 汪海闻言,眉峰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 “此法倒也不错,只是你已经得了太守大人的赏识,若是再攀附郡王府,便是没有把太守大人放在眼里,只怕会因此惹恼大人……” 白青杨摆摆手,此时已经完全不把太守大人放在眼里了。 “想那世子殿下是个什么身份,就连太守大人见了他都得卑躬屈膝的,我若是能跟随世子殿下办事,便压了太守大人好几级,即便他心有怨言,又能拿我如何?” 第279章 赌这一把 汪海见他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心中好一阵气闷,同时又免不了嫉妒。 凭什么白青杨的命就能这么好,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用愁,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招招手便会有人送到他面前来,原以为他爹不肯帮他,他这辈子都入不了仕了,万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柳若水。 为了他的前程,那个女人居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跑去陆家帮他借那么多钱,如今又阴差阳错地帮他和陆家大小姐牵上了线,如果陆家大小姐当真愿意将他举荐到郡王府的世子殿下面前,那他从今往后可不就是平步青云了,哪还会将一个小小的林州太守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汪海只觉心里的妒火快将他整个人烧起来了,偏偏又不敢表现出半分。 或许老天爷对白青杨就是偏爱了几分,否则岂会如此善待他?人与人之间,果真是不公平! 白青杨自然没有瞧见汪海眸底隐藏的狠意,他自认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想好明日去找柳若水的说辞后便高高兴兴地回书院了。 汪海抬头看看漆黑的夜色,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卢丙林落榻的别院,一进前厅便阴沉着一张脸坐到了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猛喝一口,随后用力摔在了地上。 卢丙林见状,面无表情道:“突然间这么大气性,怎么,今晚的事进行的不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反而还阴差阳错地帮了白青杨一个大忙!”汪海气闷道:“表舅,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般不公平?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在才学上超过了白青杨,又如愿以偿的得了个官职,如今还狠狠坑了他一把,可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绝地反弹了!” 卢丙林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事上,不悦地皱了下眉。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汪海生怕惹他生气,只得将今晚在长乐坊的事同他说了一遍,说完又把话锋转到了白青杨身上。 “我去找白青杨算账时,一时大意便提起了陆家大小姐,哪曾想竟让他想到了攀附京中权贵的好法子,如今白青杨打算请陆诗瑶将他引荐到郡王府的世子殿下面前,如果他得到世子殿下的赏识,从今往后便可留在京中任职了,比我们的身份不知高出多少,表舅,我实在是不服气,凭什么白青杨会这么好命,而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最后才只得到了这点蝇头小利!” 卢丙林闻言,不甚在意地笑道:“你当真以为他占到大便宜了?” “不然呢?”汪海眯眯眼,一脸慎重地看着他,“表舅,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坏了白青杨的好事,我决不能容忍他爬到我头上去!” “放心,即便我们不出手,他也不会如愿的。”卢丙林气定神闲地笑道。 汪海闻言不解,“表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着陆家大小姐会看不上他?” 卢丙林眯着眼冷哼,“陆家大小姐算个什么东西,他当真以为只要和陆家大小姐搭上线,便可攀附京中权贵了?痴人说梦!” 汪海还是不明白卢丙林为何会说出这番话,看表舅那样子,倒好似根本就没有把陆家大小姐放在眼里似的,只怕是还不知道陆诗瑶的另一重身份吧? 他摸摸鼻子,低声解释道:“表舅,您常年待在林州,怕是不知道梧州城的事,今年年初,陆家大小姐已经嫁给郡王府的世子殿下为妃了。” “你确定她是当世子妃了?”卢丙林挑眉问他。 汪海愣愣点头,“满梧州的百姓都知道这事,岂能有假?陆家大小姐出嫁那天,光是嫁妆都有几十箱,这么大的排场,可不就是照着正妃的礼数来的?” 卢丙林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嗤声笑道:“我的好外甥啊,你终究还是没有表舅的消息灵通,那陆家大小姐确实是嫁进了郡王府不错,但却不是做正妃,而是当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另外,据我所知,她如今已经与世子殿下和离了。” “什么?!” 汪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表舅,您这消息可属实?” “自然是真的,表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卢丙林笑着冲他挑眉,“此事乃是我背后的贵人亲自写信告诉我的,而陆诗瑶突然回到梧州,自然是因为她在锦官城待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如今陆家一力对外瞒着这事,不就是怕丢了他们陆家的颜面?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很快,陆诗瑶就会成为满城百姓的笑柄。” 汪海瞧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彻底信了他的话,突然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来。 “没想到陆诗瑶居然和郡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那白青杨还眼巴巴地过去找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表舅,您可真是我的救星,若不是您告诉我这些事,我今晚只怕要气的睡不着了,只要一想起白青杨希望落空的样子,我就解气!老天爷终究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倒要看看,他这辈子能有什么大成就!”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他爹毕竟是青山书院的院长,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把白青杨的后半生安排妥当的。”卢丙林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汪海笑容一顿,眯着眼想了想,而后有些急切地看向他。 “表舅,您背后那贵人是不是很厉害?不若这样,我们请他阻止白青杨入仕,如此一来,白青杨这辈子都别想超过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容忍他爬到我头上去!” 卢丙林眯眼道:“放心,白青杨对我大有用处,我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如今他主动攀附陆家大小姐,反而给我制造了一个行事的好机会……” 汪海疑惑道:“什么机会?” 卢丙林冲他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 汪海赶忙照做,在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又陷入了一阵莫大的震惊中。 “表舅,您、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主子说了,只要我能办妥这件事,要不了多久,林州太守的位子便是我的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赌这一把。” 卢丙林眸光精湛地看着他,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海,我们舅甥两个能不能在林州闯出一番天地,就看这次了,不管怎样,你也必须帮表舅,知不知道?” 第280章 顶天立地 汪海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但一想起他说的那些好处,眸中又渐渐涌起一抹强烈的欲望来。 “表舅,您说的在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的,哪怕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辞!” 卢丙林宽慰道:“好,只要你有这份心,就不枉费我苦心栽培你这么多年,小海,你需记得,帮表舅就是在帮你自己,只要表舅过的好,你才会往上走的更高更远。” 汪海重重点头,“表舅放心,您的话,我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白青杨便兴致勃勃地去陆家找柳若水了。 柳若水一整夜都没睡,毕竟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后怕还来不及,哪里睡得着。 只是听府里看门的小厮来报时,她也不知道何故,突然有些不想见到白青杨。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可他如愿找上门时,她却退缩了。 陆诗瑶瞧出她的心思,提议道:“不如让下人回话说你病了,这会儿不便见人?” 柳若水想了想,摇着头起身。 “我、我还是出去见见他吧,躲得过今日也躲不了明日,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陆诗瑶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只怕这件事情,她还真不好面对...... 陆家门口,白青杨神色不耐的在石阶下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柳若水出来,却见她是一个人来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还以为陆家大小姐会随她一起出来呢,不过想想也是,以若水这种身份,人家岂会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白青杨嫌弃地撇撇嘴,随后装出一脸急色,快步跑到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 “若水,你怎么样?知不知道我都担心坏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来了陆家呢?” 柳若水闻言,板着脸看他,“我倒是想告诉你,只是你昨晚不见人影,我什么都来不及跟你说。” 白青杨深知她心里还怨着他,皱皱眉,赶忙解释起来。 “若水,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居然会发生那种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的愿,只要能让你泄了心里那口怨气,无论要我怎么样都成,只求你别离开我,若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的,若是你离开我了,往后要我怎么办……” 柳若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你当真不知道昨晚的事?在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还燃了催情香,你也不知道吗?” 白青杨闻言,暗骂太守大人卑鄙,许是怕若水会反抗,所以连那等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可如今柳若水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哪敢表现出来,只好故作困顿地抬起头。 “什么催情香?” 柳若水见他这样,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当真不知情,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青杨,关于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起了,也不想再追究,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白青杨愣愣看着她,“这么说,你、你是原谅我了?” 柳若水抿着薄唇点头,她不原谅他,又能怎样呢,毕竟昨晚的事也是他远远没有预料到的,他今日来向她道歉,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否则以他那般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在她面前低声下气。 思及此,她又抬眸道:“青杨,我知道你有多在乎自己的前程,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所以往后,你若是再去见太守大人或是汪海,可不可以不要带我了?我实在是怕了他们......” 确切的说,是怕了汪海,昨晚太守大人虽然没有出现,但不代表太守大人就是无辜的,若不是有太守大人在背后撑腰,汪海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她行那等不轨之事,所以她自然要把话同青杨说清楚,以免他日后再被人利用了。 白青杨听见她这般说辞,暗道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居然还妄想要什么脸面,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但如今他还要靠她和陆家大小姐牵上线,自然要顺着她的意来,不然他的计划岂不要落空了? 想到这儿,白青杨抿唇笑笑,故作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若水,我保证类似昨晚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也没想到太守大人居然会是这种人,如若跟着他做事,只怕我早晚也要被他连累,倒不如现在及早抽身。” 柳若水闻言,惊讶道:“这么说太守大人身边的那个官职,你不打算买了?” “我是不想要了,只是银票都已经给太守大人了,只怕会不便讨要回来......”白青杨为难道。 柳若水笑着摇头,“无妨,只要你能想通,那银子便是不要了也没关系,总好过日后惹上大麻烦。” 白青杨闻言叹气,“若水,那可是整整五十万两,不是五两,我们又不是那等财大气粗之人,岂能说不要就不要?再说那些银子还是你找陆家大小姐借的,若是白白送给太守大人,以后拿什么还债?” 柳若水想了想,凝声道:“我那儿有十万两银子,可以先还给陆小姐,至于剩下的,我可以唱着戏慢慢还,陆小姐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只要我同她好好说,她必然不会为难我的。” 白青杨听罢,顿觉自己和陆诗瑶见面的好机会来了,便握着她的手柔柔一笑。 “这笔钱你是为了我才借的,如今即便要还,也该由我们一起承担,我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能让你事事都挡在我前面,不如这样,你把陆小姐约出来,由我亲自同她说,我爹是青山书院的院长,有了这一重身份在,她对我们也会宽容一些,说不定还会因此让我们少还一些钱呢!” 柳若水不疑有他,只觉他这话十分在理,想都不想的便点头答应了。 “那我现在便回府去找陆小姐。” “去吧,”白青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午时过后,我在长乐坊等你们。” 柳若水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便转身回了陆家。 第281章 劳燕分飞 陆诗瑶这会儿正在后花园喂鱼,见柳若水眉开眼笑地走过来,便知她已经被白青杨糊弄过去了,心里倒也没多大起伏。 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白青杨居然会约她见面。 “白公子想见我?” 柳若水轻轻点头,低声道:“青杨说昨天晚上他也被太守大人骗了,如今他已经看清大人的真面目,深知他绝不能向太守大人效忠,否则只怕会被大人连累,所以已经放弃那个差事了,只是银子已经给大人了,如今只怕也要不回来了,但我们欠陆家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所以他便想与陆小姐见上一面,将还债一事同你细细说清楚。” “不必了,五十万两对你们而言不是小钱,好在你们这一生还长,往后可以慢慢还,不用急在这一时。”陆诗瑶笑道,心里对白青杨那话却是存着几分疑虑的。 白青杨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对官职的执念那么深,怎么可能会说放弃就放弃。 再说昨晚发生的事,他对汪海和太守大人的心思明明是一清二楚的,那些话骗骗柳若水还可以,根本就骗不了她,他与太守大人分明是一丘之貉,岂会担心自己会被连累? 只是如今突然说想见她,只怕这其中另有深意。 柳若水见陆诗瑶根本就没有把那些钱放在眼里,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陆家不逼着她还债,对她而言自是一件好事,但是她也不能因此断定那些钱就不用还了,欠人家的,终究是要还清楚的,这是一个人起码的良知,再说她都已经答应过青杨会带陆小姐去了,如若食言,只怕青杨又要生她的气了。 她咬咬唇,目中露出几分为难来。 “陆小姐,青杨说会在长乐坊等咱们,他素来是一个守信之人,那些银子对您来说或许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但我们却是放在了心上的,无论如何,还请您同他见上一面吧......” 陆诗瑶抬眸看她,“这是白公子执意要求的?” 柳若水重重点头,青杨素来是个较真的人,凡是他提出来的事,她必须办到,否则便会被他视为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又要同她闹了。 陆诗瑶见状,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好吧,既然他这么想见我,那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她倒也想看看,白青杨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柳若水见她答应了,眸子顿时亮了。 “陆小姐,谢、谢谢你!” “你就这么在乎白公子?”陆诗瑶凝眉看她,“哪怕他有意伤害你,你也可以做到丝毫不在意?” 柳若水闻言怔了怔,随后道:“陆小姐,青杨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向我解释清楚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太守大人和汪海别有用心,否则他如今也不会放弃那个唾手可得的差事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我的,昨晚当真是你误会了。” 陆诗瑶见她还是执迷不悟,心中默叹一气,面上却一派平静地看着她。 “我确实没有你了解白公子,不过人心隔肚皮,即便是抚养他多年的亲生父亲都不见得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何况是你?不过这终究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我也不好过问太多,你也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突然间有感而发罢了,这会儿离午时还早,我先去料理一些公事,待午膳过后再随柳姑娘一起出门。” 话落,她已不动声色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浅笑着离开了。 柳若水愣愣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再想想自己这几年来和白青杨一起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白青杨。 无论多少人不看好他们之间的感情,她都无所谓,只要青杨爱她,这便足够了,她柳若水这辈子已经认定了白青杨这个人,哪怕海枯石烂,都绝不会改变。 凉亭外,冬至默不作声地跟在陆诗瑶身后走着,不经意间一回头,瞧见柳若水眸中露出一抹痴迷的神采来,忍不住叹气。 “小姐,这柳姑娘也太执迷不悟了些,如此下去,结果只怕不会太好,若是能想个法子让她看清那白公子的真面目,说不定还能让她及时醒悟。” “好办法也不是顷刻间便能想出来的,如若我们擅自出手,只怕还会让她误以为我们是在故意拆散她和白青杨,到时候反而要怨恨上咱们了,这种事情,旁人哪管得了。” 陆诗瑶凝声说着,话落间,人已走进海棠苑,岂料院中的梨花树上突然传来一记声音。 “陆小姐。” 陆诗瑶和冬至同时吓了一惊,抬起头,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翩然从树上落下,端的是英姿飒爽。 瞧见她的正脸,陆诗瑶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意外。 “蓝菱,你怎么会在这儿?萧承今日不是要去林州吗,你没和他一起去?” 蓝菱颔首道:“公子命奴婢留在这儿保护陆小姐,他带司九去了。” 陆诗瑶闻言,摇头轻啧,“你家公子还真无情啊,又让你和司九二人劳燕分飞了。” 蓝菱面上顿时浮起一抹羞色,“陆小姐,奴婢和司九之间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既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那就是说你对司九并无情愫了?”陆诗瑶故意同她逗趣。 蓝菱红着脸垂下了头,“陆小姐就不要拿奴婢开玩笑了......” 陆诗瑶想不到她还是个面子薄的女子,还以为跟着萧承那样的主子,这几个手下也要练出一张厚脸皮,如今看来,怕是只有萧承一人是个不正经的。 陆诗瑶抿唇笑笑,看着她说:“好了,我不逗你便是,不过你来的倒也巧,我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陆小姐若有吩咐,尽管开口,不必同奴婢客气,您是公子放在心上的人,自然就是奴婢的主子了。”蓝菱一字一句道。 陆诗瑶可承不起那么高的身份,她知道萧承手底下那些人对他的感情很特殊,忠心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将萧承视为自己至高无上的信仰,前世萧承去漠北寻找万年雪莲,一群人突然遭到埋伏,那些属下为了保护他,拼死为他杀出一条生路,若换做秦臻手底下那帮没用的废物,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第282章 生死相随 而她要蓝菱做的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在她和白青杨见面的时候,让蓝菱帮她困住柳若水罢了。 所谓当局者迷,柳若水自信满满地以为白青杨会一心一意地待她,无论旁人怎么提醒都没用,若想让她迷途知返,只有让她亲耳听到白青杨内心的真实想法才行。 吃过午饭后,陆诗瑶便和柳若水出门了。 白青杨已经在长乐坊恭候多时了,为了给陆诗瑶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还特意换了一条新袍子,更显得整个人温文尔雅。 二楼的雅室内,白青杨一脸谄媚地为陆诗瑶倒了杯茶,嘴角笑意不断。 “早就听闻陆小姐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名头不过是外人谣传的,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倒是白公子,你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又尽得令尊真传,学富五车,不愧是旷世奇才,如今朝廷所缺的正是您这样的人才。”陆诗瑶客气笑道。 白青杨根本就没听出她是在敷衍自己,反而将她的话当了真,一时被她夸的心花怒放,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我哪有陆小姐说的这么好,不过有一点陆小姐倒是说对了,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自当为朝廷出一份力,以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抱负。” 陆诗瑶闻言,秀眉一挑,暗道这才是白青杨找自己的本意,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个商女,在朝中又没什么可用之人,他就是找那个假太守也比找她有用得多,怎么突然间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而柳若水见白青杨对陆诗瑶说出这种话,一时也觉得难堪,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说正事。 可白青杨也不知是没读懂她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然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抽走了,随后淡笑着看她。 “若水,我突然有些想吃白糖糕了,陆小姐应该也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你去街上买一些回来吧。” “现在?”柳若水皱眉问他。 白青杨点头,“嗯,就现在去,要刚做好的,那东西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若水却犹豫道:“可是你和陆小姐......” “我同陆小姐还有正事要说呢,你快去买吧,我这会儿馋的紧。”白青杨推着她的肩膀催促道。 柳若水无奈,只得起身走了出去。 关门前,她还顾虑重重地看了白青杨一眼,就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房门关上后,她默默叹了口气,正欲转身下楼,一枚石子却突然打中她的胸口,让她立时站定在门口,不但动弹不得,嘴中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下一瞬,雅室内传出了陆诗瑶浅浅淡淡的声音。 “关于还债的事情,我今日已经同柳姑娘说清楚了,五十万两对你们而言不是小钱,你们这辈子可以慢慢还,白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白青杨喝了口茶,扬眉笑道:“陆小姐,我费心约您出来,可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不是此事?”陆诗瑶故作不解地抬起头,“那不知白公子想说什么?” 白青杨淡笑,“陆小姐是个聪明人,倒是不妨猜猜看。” 陆诗瑶勾着薄唇摇头,“白公子的心思,我可猜不出来,你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人最不喜欢兜圈子。” 白青杨怕惹她不快,故作姿态的清清嗓子,目中立时露出一抹深意来。 “陆小姐方才也说了我是西楚少有的旷世奇才,而朝廷如今最缺的也恰恰是我这样的人才,不知陆小姐可愿与我合作?我保证一定会助陆家的买卖更上一层楼!”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底忍不住暗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种自信,她方才不过随口夸了他几句,他居然还当真了,果真是个迂腐的读书人。 想到在外面站着的柳若水,她眸子闪了闪,轻飘飘地给白青杨下套。 “那不知白公子希望我怎么跟你合作?实不相瞒,我们陆家最擅长的是生意场上的事,手下精于营生的人不计其数,而白公子虽然读了多年圣贤书,但论起做买卖的手段,只怕你还远远比不上我。” 白青杨闻言摇头,“陆小姐误会了,我可不是要给你们陆家做事。” “那你方才之言又是何意?”陆诗瑶微微抿唇。 白青杨挑挑眉,笑着说:“陆小姐已经远嫁到郡王府了,而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在朝中身居要位,眼下各方势力正是用人之际,如若陆小姐肯将我引荐到世子殿下身边,我定能扶持世子殿下成为一代权臣,到时候,陆家也会跟着沾光,这等互惠互利的好事,相信陆小姐不会拒绝吧?” “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陆诗瑶像是心动了,勾唇笑笑,随后又问:“只是我若将你引荐到世子殿下面前,从今往后,你只怕就要驻守京中了,如此一来,柳姑娘要怎么办?莫不是要她带着整个柳家班随你一起进京?” 不等他回话,她又突然转了话锋。 “柳姑娘对白公子情深一片,想来到时必定会对白公子生死相随,这份真情着实让人感动,只是我担心你们二人进京之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白青杨闻言不解,“陆小姐这话是何意?” 陆诗瑶叹气道:“白公子从未去过锦官城,自然不知道京中的光景,朝中大臣们惯会拜高踩低,想我陆家在江南声名显赫,可到了锦官城也根本不够看的,而我一介商女更是被人看不起,嫁给世子殿下这大半年来,他从未带我去见过他的同僚们,只因我这身份上不得台面,更何况柳姑娘还是一个戏子?如若白公子日后飞黄腾达了,柳姑娘那身份想来是难以配得上你了,所以我也实在是为难啊,既不想辱没了白公子你的才华,又怕你会辜负柳姑娘的一片深情,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白青杨闻言,不假思索地笑道:“陆小姐多虑了,我根本就没打算带若水一起进京,另外,我也从未想过要娶她进门。” 陆诗瑶眉心一动,惊叹道:“你、你不打算娶她?!” 第283章 不知好歹 “诚如陆小姐所说,像您这样的身份到了锦官城都会被人看不起,更何况是若水?我好不容易才考上了秀才,焉能被她拖累?先前同她在一起,不过是见她长的好看,所以才起了几分邪念罢了,哪曾想她却当了真。我本来是想同她撇清关系的,后来见她还算有点用处,只得又装模作样的将她留在了身边,如此才纠缠这么久,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她非但对我没用了,反而还极有可能会拖累我,我为什么要继续留着她?”白青杨凝声说道。 陆诗瑶眯了眯眼,敛容看他,“柳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却存着这样的心思,可对得起她?” “男子汉大丈夫,对待感情就应该当断则断,我一个秀才和她在一起,已经抬高了她的身份,算起来我对她也够好了,哪里对不起她了?” 白青杨不屑一顾地挑挑眉,随后又道:“陆小姐,我知道你和若水有几分交情,可你毕竟是陆家大小姐,整日和一个戏子待在一起,不觉得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吗?事实上,我和你才真正是一类人,我有谋事之才,只要陆小姐肯将我引荐到世子殿下面前,我保证你所能得到的好处会远远超过现在,毕竟花无百日红,世子殿下身份尊贵,身边女人无数,陆小姐便是有惊人之姿,也不可能盛宠不衰不是吗?” 白青杨这番不要脸的话让陆诗瑶险些掀桌子,但若细细品品,倒也能觉出几分道理来。 不过有一件事,白青杨显然还不清楚,那就是她已经和秦臻和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他的忙,就算没和离,她也绝不会将此等狼心狗肺之徒引荐到秦臻面前。 先前为了林州太守身边的要职,他不惜利用柳若水去陆家借钱,好不容易借到了银子,他又想借着她的手攀上郡王府,甚至将那林州太守彻底抛诸脑后,如若有机会攀附上更高的权贵,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秦臻,把这种人举荐给秦臻,怕是还不够她头疼的。 再说她今日的目的也不是来听白青杨这番慷慨之词的,好不容易套出了白青杨的真心话,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焉能放弃? “白公子的话自然也在理,只是你欠我们陆家的钱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你日后可以忠心为世子殿下办事,这笔账就可以一笔勾销吧?” 白青杨挑挑眉,将死不要脸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是若水找你借的银子,与我何干?银子是她借的,如今自然也该由她还。” 陆诗瑶闻言轻嗤,“这么说,白公子是想赖账了?” “我没打算赖账,再说我也不是这种人,如果那钱是我借的,我自然会还,但那是若水自愿帮我借的,我也没有强迫她,总不能因为我和她关系亲密就得帮她还债。”白青杨耸着肩说道。 陆诗瑶高深莫测地眯了下眼睛,“白公子还真是舍得牺牲,不过对白公子的品行,我还是有些担忧……” 白青杨有些不悦地看着她,“陆小姐,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昨晚的事,还需我挑明?”陆诗瑶直言不讳,“我到长乐坊的时候,正好瞧见白公子离开,事后询问柳姑娘,她却说你去迎接林州来的太守大人了,既是要等贵客,你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白青杨目色一顿,狡辩道:“我、我等了许久都不见大人来,心里有些着急,便去他的别院找他了,哪曾想却险些出了大事……” “白青杨,既是要我帮你引荐世子殿下,我劝你最好还是对我实话实说!” 陆诗瑶抬手拍了下桌子,目色清冷地盯着他。 “你那点手段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如果你在我面前都藏不住自己的马脚,我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你会一心一意地效忠世子殿下?告诉你,世子殿下自幼在锦官城长大,在朝中任职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怕你那点儿心思会被他一眼看透,所以如今当着我的面,你最好还是坦诚相告,否则别怪我不帮你!” 白青杨哪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就是个书生,自小在书院长大,每日只知看书练字,如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陆诗瑶身上,被她轻轻一激,他自然不敢对她隐瞒,忙不迭地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守大人确实是看上了若水,不过他先前并不知道我和若水的关系,便吩咐汪海把她带到长乐坊,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又担心会因此得罪太守大人,只得亲自将若水带去了。” 陆诗瑶冷眼看他,“你这么做,就不怕柳姑娘会恨你?” 白青杨理直气壮道:“她恨我做什么,能被太守大人看上是她的福气,如若她讨得太守大人的欢心,便会被纳为妾室,那可是一步登天了,身份不知要被她现在贵重多少。细说起来,她还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是我给了她这样的好机会,只可惜她不知珍惜,反而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简直不知好歹!” “好意?”陆诗瑶摇头嗤笑,“你确定看上柳姑娘的人是太守大人?昨晚在你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当真清楚?” 白青杨抬眸迎上她的视线,心里猛的一咯噔,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诗瑶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应该还被汪海蒙在鼓里,她就说,如果白青杨当真知道实情,今日来找柳若水解释的时候,怎么会句句不离太守大人,反而对汪海只字不提,原来是被汪海骗了。 “昨晚出事的时候,我看见柳姑娘惊慌失措地从房中跑出来,而汪海则赤裸着上半身追在她身后,后来见我多管闲事,他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柳姑娘的男人,这些内情,你应当还不清楚吧?” 白青杨闻言,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看上若水的是太守大人,与汪海何干!” “你若不信的话,现在大可将长乐坊的掌柜叫上来问问,昨晚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随便一打听便可一清二楚,我根本就没必要骗你。”陆诗瑶凝声道。 第284章 一潭死水 白青杨心知她说的是实情,立时恼火地握起双拳,恨不得即刻冲到汪海面前将他暴打一顿。 陆诗瑶则轻啧着从凳子上站起来,遗憾道:“白公子,你连这一点小事都没有查清楚,对自己所谓的同窗好友偏听偏信,如此愚钝,让我怎么敢把你举荐给世子殿下?到时候出了事,折损的还不是我自己的脸面?所以我看我们这合作还是算了吧。” 话落,她拂袖便往外面走。 白青杨回过神,赶忙起身拦住她。 “陆小姐,我知道我是愚钝了些,都怪我太相信汪海了,但我的才学却是毋庸置疑的,我也不求你能帮我什么大忙,只要你能安排我与世子殿下见上一面就够了!” “白公子,你知不知道,在朝堂上,才学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世子殿下想要的谋士,是那种惯会玩弄权术之人,你还远远不够资格。”陆诗瑶敛容笑道。 白青杨不服气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如何知道我不会玩弄权术?” “可是通过方才的谈话,我想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我们今日不过是第一次相见,你便毫无顾虑地将昨晚之事的真相告诉我了,对我毫无防备之心,这也叫会玩弄权术?”陆诗瑶挑眉笑道。 白青杨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逼迫我如果不说出实情,便不会帮我,所以我才对你如实交代的!” 陆诗瑶轻笑着摇摇头,突然有些同情他了,愚钝到这等地步,也是没谁了,一个小小的梧州城都玩不转,还妄想进什么上京,倒是平白当了别人的炮灰。 “有时候,胁迫也是玩弄权术的一种手段,只可惜你并不懂,白青杨,你太自负了,你自以为我一定会帮你,殊不知我已经和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和离了,我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傻傻的往他身边送人才?” “你、你说什么?”白青杨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看她,“你和世子殿下和离了?!” 陆诗瑶启唇笑道:“否则我又岂会突然回梧州,又岂会常住在这儿不走了?” 白青杨听到她的话,顿觉自己的脑子阵阵抽疼,就好像有一根针在生生扎着他一般。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陆诗瑶对他的打击还远不止此,趁他愣神的功夫,陆诗瑶已经打开房门,耳边在这时候蓦地传来一阵细碎的哭泣声,像极了柳若水的声音。 白青杨僵着脖子转过头,迎面正好对上柳若水那张绝望的脸,心里顿时慌了。 “若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若水深深吸了口气,身上的穴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她凄楚地看着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 “白青杨,你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可以如此利用我,你简直丧尽天良!” 白青杨忙握住她的手急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水,你相信我,那些话不是真的,是陆小姐算计了我,真的,我对你情深一片,怎么可能会辜负你.......” 柳若水冷眼看着他,只觉恶心至极,都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在狡辩! “白青杨,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么,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说日后一定会娶我,所以我才对你交出了真心,没想到你所谓的真情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罢了,过去三年的感情,我终究还是错付了!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若是你再多说一句爱我之词,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话落,她便用力甩开白青杨的手,痛不欲生地冲出了长乐坊。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青杨,沉声道:“负心者,终有面目全非的一天,白公子,好自为之。” 白青杨不是傻子,自然已经反应过来陆诗瑶今日算计了他,一股滔天的恨意顿时从心底涌上来。 “陆诗瑶,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随时奉陪。” 陆诗瑶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随后便带着蓝菱离开了。 白青杨站在原地恨恨磨牙,却又拿陆诗瑶无可奈何,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栽在这么一个贱人手里! 他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在楼下宾客好奇的目光中,脸色铁青地离开了长乐坊。 陆诗瑶和蓝菱走到主街上就四处寻找柳若水去了,她知道白青杨方才那些话对柳若水的打击有多大,无异于拿了一把刀生生剜在她心口上,可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若不及早看清白青杨的真面目,只会被白青杨利用的更彻底更凄惨。 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所以她才会多管闲事地去帮柳若水,虽然这种法子并不是最好的,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在街上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柳若水,陆诗瑶的心不免慌乱起来。 蓝菱甚至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陆小姐,柳姑娘她会不会想不开去自杀啊?” “她那性子,倒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人,不过也说不准,蓝菱,我们去梅园找找,说不定她回戏班子了。”陆诗瑶猜测道。 蓝菱对柳若水不了解,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人,如今自是陆诗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被心爱之人利用、背叛,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都绝对容忍不了这种事,更何况柳姑娘还对白青杨付出了全部的感情,此等打击,形同诛心,若是再不尽快找到柳姑娘,只怕她真会做傻事。 主仆二人拿定主意后便飞快赶去了梅园。 而此时的梧州城外,几位文人墨客正围在河边赏景作诗。 陆自强受好友相邀前来凑热闹,他腹中笔墨不多,文采自然比不上这些人,瞧着他们出口成章的样子,陆自强摸摸胡须,心中虽说不上多羡慕,却也是倾佩的。 不经意间一扭头,却见不远处的柳树丛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发髻有些凌乱,一支翠玉珠钗斜插在发间,脸上的妆容也被泪水哭花了,瞧着无助又可怜。 陆自强愣愣神,好一会儿才瞧出她竟然是柳若水。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般柔弱绝望的样子,以前不管是在戏台上还是梅园,她的眼睛总带着神采,仿佛漆黑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明亮,可如今却黯淡无光,像极了一潭死水。 第285章 急成这样 愣神间,柳若水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迈步踏进了冷水中,她不是在戏水,而是一步一步地往深处走去,连衣裳都被浸湿了也不自知,只管往前走,分明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陆自强见状,生怕她真做出什么傻事来,拔腿便朝她跑过去。 “柳姑娘,快回来!” 他急切地叫着她,奈何她就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地往前走着。 陆自强见此情形,不顾河水冰凉,手忙脚乱地朝她追去,总算是在她入水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肩膀。 “柳姑娘,何事让你如此想不开,命是爹娘给的,一生只有一次,旁人若不珍惜,你自己更应珍惜才是!” 柳若水哭的泪眼模糊,半截身子没在水中,将衣服都湿透了,更显得她整个人楚楚可怜。 “陆老爷,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沦为戏子不是我的错,若有别的法子,我又岂会让自己沦落至此,难道戏子爱上一个人错了吗!” 陆自强并未细听她的话,只顾拖着她往岸上走了,她挣扎的很厉害,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将她拖出水中。 同行的几个文人见状,赶忙送来一件干净的披风。 “陆兄,你身上都湿透了,赶紧披上,免得染上风寒!” 陆自强敛容接过,却直接包住了柳若水瑟瑟发抖的身子,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不管是何身份,到底还是在乎名节的,这般模样若是被人看到了,她往后的名声只怕会更差。 同行的人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忙活着让陆自强和柳若水上马车。 陆自强沉着说道:“我先送柳姑娘回城,改日再与诸位相聚!” “无妨,还是你们二位的身子要紧。” 众人连声应和着,目送马车离开后,皆是无奈地摇了下头。 马车内,陆自强看着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发抖的柳若水,皱皱眉,又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裳盖到她身上。 柳若水不说话,只是咬着薄唇无声啜泣,瞧着让人心疼极了。 陆自强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喝杯茶暖暖身子,很快就进城了。” 柳若水却缩着手没接,凄凄哀哀地抬头看他。 “陆老爷,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救……” 陆自强默叹一气,倒是难得起了逗趣的心思。 “我若是由着你去死,那你欠我们陆家的五十万两银子该找谁还?” 柳若水咬咬唇,低声道:“我、我那戏班子倒是还值些钱,戏班子那些人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陆老爷大可将戏班子收了,他们可以唱一辈子的戏挣钱还债。” 陆自强闻言笑道:“你倒是将一切都想好了,只是我对戏班子并没有兴致,柳家班是柳姑娘的心血,要生要死,也该由你决定,旁人不会替你拿主意,这世间不可割舍的事情有很多,并非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你的性命应当远远高过一切,所以往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柳若水苦笑着抬眸看他,“连陆老爷也觉得我蠢吗?如此看来,我当真是愚蠢至极……” 顿了顿,她又叹着气问他。 “陆老爷,您这一生,有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一个人?为了她,可以抛弃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好像世间所有事情都没有她重要,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她长相厮守?” “自然是有的,”陆自强敛容笑笑,目色一时间温柔了许多,“想当初,为了让我家夫人嫁给我,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她自幼在边关长大,性子极是野蛮,远不如现在这般温婉,那时候的她就像个男人一样随性洒脱,大口喝酒,大嘴吃肉,完全不在乎女儿家的姿态,自打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是我便学了戏文中的那些说辞,执意要对她以身相许……” 听到这儿,柳若水难得笑了一声。 “想不到,陆老爷年轻时竟是这等性子。” 陆自强摸着胡须笑道:“终究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我死缠烂打了两个月,夫人总算是答应嫁给我了。但陆家规矩多,不是她可以任性胡闹的地方,那时候我刚掌家,根基不稳,根本就难以和族中长老们对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陆家的规矩拘束起来,然后慢慢磨掉自己原本的性子,这是我一生最对不住她的地方……” 柳若水凝神听着,突然有些羡慕陆夫人。 能被所爱之人如此惦念着,该是何等的幸运…… “如果青杨他也能像陆老爷这般……算了,不提也罢,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她红着眼眶,眸底又氤氲出一团雾气。 陆自强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猜出了问题的根源,只是他身为一个外人,又不知该如何劝她,索性保持沉默,一杯接着一杯地帮她倒热茶。 马车行至主街时,车夫突然瞧见了从梅园折返回来的陆诗瑶,赶忙唤了一声。 “大小姐!” 陆诗瑶自然也瞧见了家里的马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阿青,你随我爹出城了?” 车夫刚要点头,陆自强已经撩起了车帘,见她满头都是汗,小脸潮红一片,下意识皱眉。 “瑶儿,你去哪儿了,怎么急成这样?” 陆诗瑶急声道:“我、我方才去梅园找柳姑娘,哪曾想她不在,爹,你们这一路上可有见到柳姑娘?” 陆自强约莫猜到了什么,冲她挑眉,“上车。” 陆诗瑶瞬间就明白了,近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甫一进去,便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柳若水,身上虽是湿淋淋的,好在人没什么事,让她瞬间松了一口气。 在听到陆自强说他是在河边救了柳若水时,陆诗瑶的心又忍不住提起来,差点要懊悔死了。 “柳姑娘,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唐突了,我事先预想过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打击,只是我一直都以为以你的性子,你绝对不会去自杀,今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第286章 纠缠不清 “陆小姐不必道歉,我并不怪你,毕竟对不起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相反,我应该谢谢你,若非你设计让我听到那些话,只怕我现在还被白青杨蒙在鼓里,甚至傻傻地继续被他利用,早在你昨晚提醒我的时候,我就应该信你的,只是我心里总抱着一份希冀,一直盼着他不会无情至此,可没想到,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柳若水苦笑道。 陆诗瑶凝神看着她,沉声道:“白青杨这般待你,日后必然要后悔,但柳姑娘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那种人而痛苦伤神根本就不值当,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柳若水摇头笑道:“罢了,以我这种出身,已经不期待什么了,这辈子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敲敲木鱼,读读佛经,转眼已是百年,百年之后,谁又会记得谁呢?” 陆诗瑶知道她这会儿正难过着,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旁人不管说什么都不管用,只有等她自己振作起来,待时间抹平了一切伤痕后,才会过好往后的日子。 片刻之后,马车在陆家门前缓缓停下。 陆自强先行下去,抬手招来一个小厮抱柳若水进府,这会儿回过神,他才惊觉自己方才在河边有多失礼,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只怕又要数落他了。 他兀自摇头笑笑,又突然转眸朝陆诗瑶看去。 “瑶儿,柳姑娘和你娘一样是个刚烈性子,你以为她不会自杀,殊不知一份真心换来全心全意的背叛时,她已经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凌迟了一遍,所以哪还会在乎自己的生死,日后再行事,切莫如此大意,想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这种却是最不稳妥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当。” 陆诗瑶惭愧地垂下了头,“爹,我原先也想过不能贸然出手,只是我又不想眼睁睁看着柳姑娘越陷越深,还好您今日救了她,否则女儿这辈子只怕都难以心安了......” “你知道就好,先回去吧,这几日留在府里多陪陪柳姑娘,没事就不要出门了。”陆自强凝声说道。 陆诗瑶颔首点头,随后朝海棠苑行去。 陆自强望着她的背影沉沉叹气,下一瞬,眉眼又突然变的幽深起来,叫上管家便去了书房。 “瑶儿今日算计了白青杨,白青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派人盯着他,免得他做出对瑶儿不利的事情来。” 管家闻言,犹豫道:“老爷,那白公子不过是个书生,虽有些小聪明,但心机远远比不上大小姐,不然也不会被大小姐算计了,以他那等德行,哪可能会害到大小姐,您会不会多虑了?” 陆自强叹气道:“我倒希望自己多虑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对白青杨虽然了解不多,不过连他爹都管不住他的性子,想来也是个不会轻易服输的人,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瑶儿。” 管家凝神听着,顿觉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连连点头应下了。 却说白青杨那边,他离开长乐坊之后便怒气冲冲地去找汪海了,陆诗瑶算计他的账,他自然要算,但汪海竟然敢在背后阴他,他也绝不会就此算了,别以为汪海帮他筹谋了一个好差事便是功德一件了,若非汪海骗了他,今日他又岂会和柳若水撕破脸! 所以在找到汪海后,白青杨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用力打了他一拳。 “你这个混蛋,竟然敢肖想我的女人,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汪海根本就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被他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脸上,半边脸瞬间就肿起来了。 “白青杨,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动手打我?不要忘了你那差事是怎么得来的,若非我帮忙,你如今还只是青山书院的臭书生一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白青杨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骂过,想他也是堂堂青山书院院长之子,从小到大,谁人不奉承他?莫说挨打了,这般的臭骂还是头一次。 白青杨顿时怒火中烧,忍不住又冲汪海挥出一拳。 “汪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一个当师爷的表舅吗?他连我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背着我去碰我的女人,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汪海已经被他打了一拳,哪还会乖乖站在那儿由着他打第二拳,一闪身的功夫便躲开了,随后踢出一脚,直直踢在白青杨的膝盖骨上,痛得他当场惨叫起来。 汪海趁势又挥出两拳,将自己方才所挨的打全还了回去。 “柳若水是你的女人吗?她跟着你,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你也从未想过要娶她进门,既然不想娶她,又何必吊着她?白青杨,你说我没什么了不得的,那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一个当院长的爹吗?可那也是你爹自己的荣耀,与你无关!你有本事倒是别靠别人啊,靠不住你爹就去靠女人,你他娘的还算个男人吗!” 白青杨被他骂的眼皮子突突直跳,抱着他的腰便一起摔到了地上。 二人很快扭打起来,汪海下手虽然重,但白青杨也不算弱,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汪海脸上,痛得他龇牙直叫。 直到两人打的气喘吁吁,他们才停了手,脸色难看的躺在地上。 白青杨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若不是你突然做出那种事,我也不会露出马脚,如今若水对我心灰意冷,怕是再也不会见我了,而那陆家大小姐又……” 说起陆诗瑶,他目中又倏地迸出一抹狠色来。 “陆诗瑶居然敢算计我,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若是早知她已经与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和离了,我也不会去讨好她,她算个什么身份,我白青杨看得起她,那是她的福气!” “行了,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心计不足,否则岂会被她如此算计?关于柳若水那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我原先想着只要准备妥当了,就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没成想还是让她跑了,如今闹成这般样子,是我对不住你。但是青杨兄,你也没什么可气的,终归你也不会娶她,如今她主动与你断绝一切干系,反倒让你省去了一桩麻烦,人家常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若继续与她纠缠不清,待日后飞黄腾达了,照旧要辜负她,到时候她对你的恨意只怕更深。”汪海低声劝慰道。 第287章 一团怒火 白青杨闻言冷哼,“你倒是会为自己找说辞!” 汪海抿唇笑道:“我可不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在帮你的忙,只是用错了路子罢了,好在太守大人还是赏识你的,日后跟在大人身边好好做事,总会干出一番大作为,到了那时,柳若水必定要追悔莫及。” 这话倒是说到白青杨心坎儿里去了,他虽然瞧不上柳若水的出身,在一起这几年也早就厌倦了她,但他打小就是个骄傲性子,素来只有他抛弃别人的份儿,柳若水一个戏子居然也敢舍弃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身份了。 等他日后平步青云,看他怎么折腾她! 白青杨眯眯眼,眸底的狠色闪闪烁烁,歇了一会儿后便从地上站起来,没好气地踢了汪海一下。 “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还是好友,至于柳若水,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点了,世间长相好看的女子千千万,不是只有一个柳若水,你的眼光未免也忒差了些。” 汪海摸着脸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说:“我也是一时意乱情迷才会如此,自昨晚之后早就歇了心思,你说的不错,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在乎一个出身卑贱的戏子,从今往后,我们也莫再提起此事了,待到林州之后,我们二人还得互相帮扶着往上爬呢,焉能被一个女人束缚手脚?青杨兄,走,我请你喝酒去,权当给你赔不是了!” 白青杨抬头看看天色,忍不住拧眉,“现在?” 汪海搭上他的肩膀往街上走,“喝酒还用分时辰?自然是想喝便喝了,走吧,咱们这次不去长乐坊,有个地方的酒醇香浓烈,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白青杨本不是爱酒之人,只是汪海这般盛情,他也不好推辞,打了一架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似突然间亲近了许多,想想也是,两个男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才是最愚蠢的。 汪海带白青杨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离陆家不远的小酒馆,只是白青杨对这里不太熟,是以并不知道酒馆对面的白色院墙正是陆家后宅。 入了小酒馆,二人找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汪海要了一坛竹叶青,外加几道小菜。 “青杨兄以前应该从未来过这儿吧?” 白青杨左右看看,摇头,“我爹本来就不喜欢我喝酒,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我就跑到长乐坊偷喝两杯,这里自是从未来过。” “那你可要多喝几杯,他们这儿的竹叶青最是正宗,全是粗粮酿出来的,可没有兑过一滴水。”汪海笑着斟了两杯酒。 醇香清冽的酒味瞬间飘入鼻中,白青杨只觉自己还没喝便已醉了。 “海兄,这酒会不会太烈了?” “烈才好喝啊,越烈的酒越上头,来来来,青杨兄,干杯!”王海热情地端起酒杯要与他碰杯。 白青杨没法子,只得默默端起杯子小呡一口,酒味瞬间烈得他四体通泰,让他忍不住打了一记寒颤。 “海兄,这酒还真够味儿!” 汪海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我一遇上烦心事儿便来这儿喝酒,三杯酒下肚,什么烦恼都没了!” 白青杨却奇怪道:“海兄那时候有很多烦恼?都遇上什么事儿了?” 汪海目色顿了顿,摇头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根本不值一提,来来来,我们喝酒,今日只谈前程,不问其他!” 他绝不会告诉白青杨,在书院读书那三年,是他这一生最痛苦的三年,表面上和白青杨称兄道弟,不过是希望院长能对他多看几眼,好将他引荐给上京的同道好友罢了,哪曾想院长的性子竟然那般迂腐,连亲儿子都不愿意偏帮,更何况是他? 他夜夜挑灯拼命读书,为的就是能在一众学子之间脱颖而出,可白青杨却处处压制着他,就因为院长是白青杨的爹,书院那些山长们也偏向他,明明文章和学问都不怎么样,山长们却全都给了高评价,反而对他的文章不屑一顾,如此不公正的对待,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但好在他如今已经熬出头了,白青杨这个蠢货,连陆诗瑶一介女子的心机都比不上,还妄想去林州做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蠢货只配沦为他和表舅的垫脚石! 汪海眯眼冷笑一声,见白青杨的酒杯已经空了,又抱着酒坛子为他斟了一杯。 竹叶青的酒劲很大,而白青杨的酒量又不好,没喝几杯便有些醉意了。 他忍不住打了一记酒嗝,见汪海还要给他倒酒,赶忙摆手。 “海兄,我、我不行了,实在是喝不下了……” “你才喝了几杯,怎么就喝不下了,我才刚刚喝上瘾呢!来来来,再陪我喝两杯!”汪海嚷嚷道。 白青杨摇摇头,实在是喝不了了,捂着酒杯死活不松手。 汪海见状,挑眉道:“不然我们今天就到这儿?我看你也确实是醉了,不如我还是送你回书院吧……” “也好,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若是晚了,我爹又要骂我了……”白青杨醉意朦胧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汪海赶忙扶住他,白青杨的酒量确实差的很,险些连路都走不稳了。 出了酒馆后,汪海扶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但走的却不是回书院的路,而是沿着长街一直走到陆家正门前。 门口只站了两个小厮,不过这会儿天色昏暗,他们也瞧不出汪海和白青杨二人的模样。 这时候,一辆马车倏而迎面朝这边行来,汪海抬头看了一眼,眸子微微闪烁一下,扶着白青杨退到一边。 待马车停下后,一道清丽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下来,汪海凝眉看着,蓦地拍了拍白青杨的脸。 “青杨兄,你瞧,那不是柳若水吗?” 白青杨闻言抬头,迎面对上那女子的脸,他这会儿醉着,自是瞧不清她的正脸,只是听汪海说那是柳若水,他便下意识地将那女子看成了柳若水,心底立时涌起一团怒火。 第288章 满目震惊 汪海瞧见他的神色,眯着眼故意刺激她。 “没想到你让她去陆家借个钱,却让她阴差阳错地攀上了陆家这根高枝,看她这一身打扮,俨然像个贵夫人似的,出行还有马车可坐,若不是得了陆老爷的准许,谁敢给她这么大的尊荣?青杨兄先前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还不信,如今一看,还真让青杨兄给说准了,只怕她早就攀上陆老爷了,然后又和陆家大小姐联合起来算计青杨兄,让外人都以为是青杨兄你对不起她在先,如今她跟了陆老爷,非但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反而还引得外人称羡,可真是一出好算计呢!” 汪海一番话说的白青杨怒火中烧,想想自己今日所受的嘲讽和奚落,他简直恨不得撕了柳若水。 “这个贱人!” 他恨骂一声,突然推开汪海的手,而后怒不可遏地朝那女子走去。 “柳若水,你敢背叛我,当我真是好欺负的不成!” 他猝不及防的一阵怒骂让马车前的人顿时愣住了,很快便又回过神来,敛容朝白青杨看去。 “你是谁?” “我是谁?呵,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以前还不信这话,如今总算是见识到了,你这个贱人,别以为你躲到陆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你给我等着,要不了多久,我便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 女子闻言,眸子眯了眯,面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哪儿来的登徒子,居然跑到我陆家撒野来了,当真是活腻了!” 话落,她又敛容朝守在门口的小厮看去。 “你们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给我轰走!” 二人得了吩咐,赶忙从石阶上跑下来,哪曾想刚碰了下白青杨的肩膀,他突然间便像疯了似的冲他们挥起拳头来。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连我都敢碰,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小厮瞪眼看看他,实在认不出他是这城里的哪位大人物。 而那女子更是气恼,“把他给我痛打一顿扔到主街上去,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他在陆家门前出现,你们两个也不必留在陆家做事了!” 两个小厮闻言,哪敢丢了自己的好差事,赶忙抓住白青杨的肩膀,将他死死钳制住后,紧接着挥出两拳打在他肚子上。 白青杨方才在酒馆喝了不少酒,肚子本就胀胀的,这会儿挨了两拳,肚子里的酒水顿时从嘴中喷了出来,有不少还飞溅到了那女子脸上。 静谧的空气中顿时传出一阵气急败坏的尖叫声。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如此对我,我、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白青杨听见这声音,立时酒醒大半,加上腹内空空,没了烈酒的作用,脑子是越发清醒了。 一睁眼,却见面前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女子,目光如炬,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哪有半分柳若水的模样。 这样的眼神让白青杨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你、你是谁?” 抓着他的小厮扬声说道:“这是我们陆家的堂小姐,小子,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撒酒疯撒到我们堂小姐头上来了,今晚别想活着回家!” 白青杨瞬间傻眼了,“堂、堂小姐?你你你不是若水吗?” 陆清霜眯眼冷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在锦官城被人羞辱也就罢了,有世子殿下护着她,她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可没想到回到梧州之后,连一个下作的登徒子都敢折辱她,真当她陆清霜是好欺负的不成! “把他的衣裳给我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明日一早,我要让他沦为全城百姓的笑柄,看他还敢不敢作贱我陆清霜!” 两个小厮闻言,赶忙照做,根本就不给白青杨求饶的机会。 白青杨忍不住想挣扎,可他一介书生,长的又细皮嫩肉的,哪里是这两个粗人的对手。 关键时候,还是汪海及时跑过来救了他。 “陆小姐,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兄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喝醉了才会如此,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计较,我代他向您赔不是了!” 陆清霜勾起薄唇冷哼,“若是我这般轻易的就放了他,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到我头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替他求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汪海摸着下巴笑道:“陆小姐,我确实不算个东西,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道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在你眼里够不够份量?” “你说什么?”陆清霜瞬间变了脸色。 她一遇到世子殿下就会失去理智,虽然明知道他们之间结局已定,可她就是不甘心,如今她远在梧州城,连见殿下一面都难,蓦然间听见旁人提起世子殿下,焉能让她不失态? 汪海见她露出这般神色,便知自己赌对了,不慌不忙地向她凑近两步。 “陆小姐,我们二位可是世子殿下有意提拔的人,如若今日有个三长两短,耽误了世子殿下日后的大计,只怕您会担不起这个责任。” 陆清霜的目色变了几变,嘴硬道:“你说你们是世子殿下的人,我难道就该信了?无凭无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是在为殿下办事!” 汪海敛容笑笑,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直说得陆清霜满目震惊,嘴角倏地露出一抹笑来。 “既然如此,那方才之事便算了,你们走吧,日后行事谨慎一些,也亏得我好说话,若是碰上别人,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汪海抿唇笑道:“多谢陆小姐体谅,那我们便告辞了,日后到了世子殿下面前,我们定会帮陆小姐说几句好话的!” 陆清霜满意地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小厮将白青杨放开。 小厮困惑不已地放了人,也不知陆清霜这突然之间的改变究竟是何故。 莫说他们不明白,就连白青杨也是一脸的懵然不知所以。 直到他跟着汪海走到主街上,已经离开陆家很远了,他才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惑。 “海兄,你究竟对那陆小姐说什么了?她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好心地放了我?” “没什么,我不过是告诉她,我有法子能让她与郡王府的世子殿下见上一面罢了。”汪海毫不掩饰道。 第289章 成家立业 白青杨却更困惑了,“嫁给世子殿下的乃是陆家大小姐陆诗瑶,而方才那女子却是陆家二房所出的二小姐,与世子殿下有何干系?” 汪海嗤声笑道:“怎么没有干系,青杨兄可知道这位二小姐对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早已情根深种了?” “什、什么?”白青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海兄,你可千万不能跟我开玩笑,这事是真的?若论关系,世子殿下便是她的堂姐夫,她居然敢肖想她姐姐的丈夫,未免也太不知检点了些。” “此事说来复杂,若非听我表舅说起过,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日后我自会告诉你内情。” 汪海凝声说着,随后又意味深长地冲他挑了下眉。 “不过青杨兄,这对你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呀!” “什么机会?”白青杨根本就没缓过神来。 汪海抿唇笑道:“你不是一门心思地想攀附上京中权贵吗?你想想,这陆家二小姐对世子殿下如此情深,二人却偏偏不能在一起,如若你能与二小姐结为一家人,岂不就可以借着她的关系结识世子殿下了?” 白青杨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摇头笑笑,显然是不同意的。 “海兄,这件事情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陆家二小姐喜欢的人是世子殿下,哪可能愿意嫁给我,再说了,即便我真的娶她为妻了,以郡王府和陆家如今水火不容的关系,世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会看在她的面子上而重用我,你就不要给我出馊主意了。” 汪海信誓旦旦地扬眉道:“青杨兄,我可不是在给你出馊主意,而是正儿八经的好法子,我方才说过了,二小姐和世子殿下之间的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这一时半会儿地要我同你细说,我也说不明白,总之你记着世子殿下有愧于二小姐就成了,为了弥补她,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世子殿下都一定会答应她的,所以只要你能设法娶二小姐进门,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如愿以偿。” 白青杨瞧着他笃定的神态,半信半疑道:“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就信我一次吧,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白青杨抿抿唇,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可我方才对二小姐那般失礼,她对我只怕已经厌恶至极,哪可能会嫁给我?” 汪海拍拍他的肩膀,扬声笑道:“青杨兄,这儿女姻缘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只有互相喜欢才能结为夫妻的,你想娶她,多的是好办法,直接让你爹带人去陆家提亲不就成了?” 这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白青杨眨眨眼,简直要高兴坏了。 “海兄,你可真是我的锦囊啊,若非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出这般直接的法子来!我现在就回去跟我爹说这件事,陆家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家,他一定会同意的!” 汪海颔首笑道:“那我就先恭祝青杨兄得偿所愿了!” 白青杨喜不自胜地笑笑,而后飞快朝青山书院行去。 赶回书院的时候,白术生还没有睡,正端身坐在书房内看书。 白青杨一进门便开门见山道:“爹,我要娶陆家的二小姐,您明日便派媒人去提亲。” 白术生闻言一愣,“你、你说什么?” 白青杨面无表情道:“我说我要娶陆家二小姐陆清霜,我看上她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白术生听见这话,眉峰一挑,突然嗤的一声笑出来。 “你不是对柳家班那个戏子有情有义吗?不管我说了你多少遍,你就是不听劝阻,还说这辈子就是认准她了,如今却要娶陆家二小姐,怎么,不要那个戏子了?” “我跟她就是玩玩儿而已,纯粹是为了跟你对着干的,若不是您一直逼着我读书,我也不会拿她气您,但如今我已经醒悟了,和她在一起只会辱没了我自己的身份和名声,若我有朝一日当真考取了功名,外人也会拿她来奚落我,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千金小姐。” 白青杨摸摸鼻子,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爹,陆家在江南虽然名声鼎盛,但真正的掌家人却是大房,与二房一家无关,所以对于二小姐的身份必不会太慎重,再说了,我们白家可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与我们白家攀亲,还是他们陆家高攀了,我能看上陆家二小姐,是她的福气,我保证,只要您派人去提亲,她爹娘绝对不会拒绝的!” 白术生听着他这番说辞,突然犹豫起来。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只是你何时与陆家二小姐有了瓜葛?再者,我听说她已经被叶家三公子退亲了,这名声可不太好听,我们白家虽然比不上陆家富贵,但毕竟是书香世家,有自己的傲骨,哪能娶旁人不要的女子过门?” “爹,您只知二小姐被叶家退亲了,殊不知叶家正是不想耽误了二小姐的好姻缘才退亲的,情有可原,哪里就沦落到叶家不要的地步了?至于我与二小姐的缘分,说来也是一段奇缘,日后我自会同您说清楚的。”白青杨凝声道。 白术生闻言,还是有些犹豫,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白青杨见他这样,不耐烦道:“爹,我和柳若水在一起的时候,您百般阻挠,如今我好不容易开窍了,看上了陆家二小姐,您还是不同意,到底想让儿子怎样?反正我只有一句话,我这辈子就是要娶二小姐,如若不行,我就娶柳若水进门,您自己看着办吧!” “青杨,你还小,婚姻大事可以等你考取了功名之后再做安排,何必如此心急?”白术生劝道。 白青杨闻言拧眉,“以我的本事,考取功名只怕还要三五年的功夫,到时候哪还有女子愿意嫁给我?爹,所谓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后立业,如若我的终身大事不安定下来,我哪还有心思读书?” 白术生深知这个儿子若是执拗起来有多倔强,今日若是不答应他,明日只怕他还真敢把那个戏子娶进门。 思及此,他敛着眉凝声道:“娶陆家二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总得让爹和陆家那边先商量一下,万一陆家不同意……” 第290章 神仙眷侣 “他们有什么可不同意的?想我们白家是什么身份,那二小姐若是嫁过来,我们还能委屈了她不成?爹,您就听我的,直接让人上门提亲去,我保证陆家绝不会拒绝的!”白青杨信誓旦旦地说道。 白术生细细想想,也觉这话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如此也好,我明日先请个媒人去陆家探探口风,之后再准备聘礼的事,你把事情说的这般急,让我根本就来不及准备。” 白青杨摸着头笑道:“我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爹,那就这么说定了,儿子这辈子能不能娶上媳妇儿,可就全靠您了!” 说着,他还走上前用力抱了白术生一下。 方才离的远,白术生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挨得这么近,自然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便忍不住皱眉。 “你出去喝酒了?” 白青杨面上一怔,心虚笑道:“汪海不是来梧州了嘛,我们难得见面,就和他去喝了两杯。” 白术生见他提起汪海,双眉拧得更紧了。 “自他去林州任职后,你们便断了联系,你还常在书院说他那官职是买来的,这种话免不了要传到他耳中,他怎么可能会毫不介意地和你坐在一块儿喝酒?” “爹,汪海哪有您说的这般小肚鸡肠,再说我之前也就是发发牢骚,他知道我连考三年都未中举,心中必定不舒坦,所以也并未生我的气,对了,他还说若我有需要,他定会帮我的忙呢!”白青杨挑眉道。 白术生闻言抿唇,“帮忙?他能帮你什么忙?” “谁知道呢,他那官职又不高,我也不期盼他能帮上什么大忙。” 白青杨耸耸肩,本能避开了买官一事。 白术生摸着胡须说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汪海虽有学问,但性子还是浮躁了些,心术又不太正,你还是离他远些为妙,我只怕他会把你带坏了。” 白青杨却笑了,“爹,您先前还夸汪海呢,如今怎么又说他心术不正,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我能听说什么,之前夸他,是夸他勤奋好学,我是为了激励你才这么说的,但他那官职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是不清楚,你若想当官,自然要走正路子,靠那种歪门邪道得来的官职,早晚要出事,所以还是离他远些为妙。”白术生凝声道。 白青杨心不在焉地点头,“爹,我本来也没想跟汪海走太近,他样样不如我,跟他在一起,反倒显得我像他一般无能似的,提亲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您可一定得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必须娶陆家二小姐过门。” “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我明日就找个媒人去陆家说亲。”白术生叹气道。 白青杨闻言,眯眼笑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父子二人之间还是难得有这般和谐的谈话,以前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一定会吵起来,但今日不一样,白术生最惦念之事就是白青杨能端正心思,只要他不和那个戏子在一起,一切都好说。 翌日一早,白术生便出门去找了梧州城最有名的张媒婆,张媒婆听说是要去给陆家二小姐提亲,反而语重心长地劝了白术生几句。 “白院长,您府上的公子一表人才,才貌双全,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成,但这陆家二小姐只怕有些辱没了白公子的身份,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已经被叶家退亲了,在这等境况下,她就只能下嫁,哪可能高攀你们白家,如今您还要我上门说亲,这不是凭白让人笑话吗?” “张媒婆,你话里的意思,我也不是不清楚,只是青杨已经认准了陆家二小姐,昨晚磨了我许久,我才答应他去陆家说亲的,如今这差事落到你头上了,你尽管接着就是,至于其他的,我自有论断。”白术生敛容道。 张媒婆见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哪还好意思再劝,只得带着他的意思去陆家说亲了。 陆自强一早就去商行了,根本就不在家,张媒婆入府的时候,陆诗瑶正陪着陆夫人在前厅喝茶,听到张媒婆的来意后,母女二人皆是一惊。 “白青杨要娶清霜?” “是啊,陆夫人,您还是快让二夫人和堂小姐出来吧,白院长今早特意找上我,让我务必把这门亲事给说成了,白公子家世干净,才貌双全,与咱们府里的堂小姐可谓是天作之合,他们二人若是能结为夫妻,定能成为这梧州城内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呢!” 张媒婆舌灿莲花,简直要把白青杨夸到天上去了。 陆诗瑶闻言轻嗤,“可是这白公子先前还和柳家班的柳班主纠缠不清,如今突然要迎娶清霜过门,这让我们怎么放心把清霜嫁给他?” 张媒婆闻言怔了怔,转瞬又笑道:“陆小姐,瞧您说的,白公子与柳班主的事,由始至终都是柳班主一厢情愿,以她的出身,白公子哪可能会娶她过门,他对咱们府上的堂小姐反倒是情深义重,白公子说了,他此生非堂小姐不娶,这份真情,足以打动天地啊!” 陆诗瑶简直服了这张媒婆颠倒黑白的本事,白青杨与陆清霜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如今突然要娶她,必定有猫腻,她倒要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思及此,她温笑着朝陆夫人看去。 “娘,此事毕竟事关清霜的终身大事,我们可做不了主,我看还是将二叔和二婶请过来问问他们的意思吧。” 陆夫人闻言点头,“也好,你二叔之前还托我为清霜寻摸一门好亲事,只是家里先前发生了太多事,我自顾不暇,便将这事落下了,没想到这好姻缘竟然主动找上门了,和白家的家世相比,我们陆家也算是高攀了,你二叔二婶应当不会拒绝的。” 话落,她便吩咐管家去后院请人去了。 哪曾想管家刚走到后花园,迎面正好遇上陆自明和孟氏,看夫妻二人那样子,倒像是准备出门。 管家忙笑着迎上前,“二老爷,二夫人,夫人请你们即刻去前厅一趟。” “去前厅做什么?”孟氏皱皱眉,心里有些不大情愿。 管家笑道:“自然是为了堂小姐的婚事。” 第291章 挑三拣四 孟氏闻言,双眉拧得更深了。 “她倒是好心,清霜是我的女儿,无论什么事自有我这个当娘的操持着,她倒好,闷不吭声地就给清霜说了一门亲事,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 管家嘴角笑容一顿,刚要解释,却被旁边的陆自明抢白了。 “不关大嫂的事,先前是我拜托大嫂给清霜寻摸一门好亲事的,她年纪也不小了,又被叶家退了亲,虽说没有传扬的满城皆知,但与我们陆家有来往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为了清霜的名声着想,我才想着尽快将她嫁出去。” 孟氏闻言,红唇抿了抿,又埋怨道:“即便如此,那也该由我这个当娘的替她张罗,你拜托大嫂做什么,她若是趁机动什么歪心思,咱们岂不是要凭白害了清霜一辈子?” “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嫂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再说清霜是她的晚辈,这些年她待清霜如何,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事关清霜的终身幸福,她岂会大意?”陆自强拧眉道。 管家没想到他们二人竟会因为这等小事争执起来,一时间也为夫人感到不值。 明明夫人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落了一地的不是? 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解释起来。 “二夫人,您误会了,这门亲事不是夫人替堂小姐张罗的,而是媒人主动上门说亲来的,夫人和大小姐也是满心诧异。” 陆自明闻言皱眉,“媒人主动找上门?那是谁家请她来说亲的?” 管家颔首道:“是青山书院的白院长,媒人说白公子看上了咱们堂小姐,此生非堂小姐不娶,所以白院长才找了个媒人来问问咱们陆家的意思,二老爷,那媒人和夫人如今都在前厅等着,您还是快过去吧!” 陆自明凛凛神,心思重重地朝前厅走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家居然会看上清霜,陆家虽然位列江南四大财商之首,但和白家那样的书香门第相比,终究还是矮了一等。 再说清霜都被叶家退亲了,名声有损,他已经做好了将她下嫁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白家竟然会派人上门说亲,这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不同于陆自明的顾虑,孟氏心里倒是高兴的紧。 “我就知道,以我们清霜的相貌,这辈子定是要高嫁的,偏偏老爷您认定了她一无是处,如今怎样,最了解她的人还是我这个亲娘吧?” 陆自明暗暗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倒是把白家当成一块宝了,怕是还不知道白青杨和柳家班那个戏子以前的龌龊事儿吧? 片刻之后,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前厅。 张媒婆一瞧见他们便腆笑着一张脸迎上前。 “哎呦,二老爷,二夫人,给你们道喜了!” 孟氏得意洋洋地挑眉,“张媒婆,你可是咱们梧州城有名的媒人,从不说假亲,我且问你,你当真是替白家前来向我们清霜提亲的?” “二夫人,你们陆家家大业大,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骗你们啊!白院长今早可是专程找上我,说陆家的堂小姐貌若天仙,风姿绰约,是他们家公子唯一的心头爱,白公子为了堂小姐茶不思饭不想的,日日只想着赶紧去堂小姐过门,白公子还说了,他此生非堂小姐不娶,如此深重的情意,可真是要把人感动哭了!”张媒婆连声说道。 孟氏越听越高兴,勾着唇角说:“没想到白公子对我们清霜竟然如此痴情,如若不应了他心中所求,我们陆家岂不白白做了恶人?” 陆自明见她张口就想答应,皱皱眉,敛容朝座上的陆夫人看去。 “大嫂,这门亲事,您怎么看?” 孟氏见他居然去询问陆夫人的意思,立时又不满起来。 “大嫂还能怎么看?清霜是她的亲侄女,如今好不容易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大嫂高兴都来不及,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这一番话把陆夫人堵得哑口无言,即便还心有顾虑,她也不好再多嘴了,毕竟孟氏才是陆清霜的亲娘,她哪有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白家的家世确实不错,若能与他们结为亲家,我们陆家面上也有光,但事关清霜一辈子的幸福,我看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再做决定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她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成?自古以来,儿女姻缘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为她张罗的自然是最好的,无论如何,我们这两个做爹的做娘的都一定不会害她,再说那白公子也是咱们梧州城出了名的秀才,才高八斗,配我们清霜绰绰有余,我就不信她会拒绝!” 陆夫人见她都这么说了,一时无言,干脆抿紧了薄唇。 陆诗瑶附和似的笑道:“二婶这话说的不错,白公子学富五车,出身又好,能看上清霜,也是清霜的福气,我看这门亲事能成,清霜若是嫁给白公子,可真要羡煞旁人了!” 孟氏还是难得听她说了一番称心话,挑眉笑笑,而后又朝陆自明看去。 “老爷,我看这件事就直接定下吧,您方才不也说了吗,清霜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如今一段天赐良缘放在眼前,咱们可千万不能犹豫,若是错过了,那不是要害了清霜一辈子吗?” “还是等大哥回来后再另行商议吧。”陆自明犹豫不决。 若是别的事,他可能当场就做决定了,但这事却不敢大意,白家的家世确实让人心动,但白青杨突然说出他对清霜情深一片这种话,却不得不让人怀疑,总而言之,没有把这件事的内情弄清楚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点头的。 孟氏见他这般反应,心里很是不高兴,但又不好意思当众跟他闹,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对他同样不满的还有张媒婆,白家不顾陆清霜被退了亲的身份,执意要娶她过门,这二老爷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挑三拣四的,真当他的女儿是块人人争抢的宝贝不成? 她鄙夷地撇撇嘴,面上却挂起一张笑脸。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二老爷,你们可要尽快商议出一个结果才是,白家那边还在等消息呢!” 第292章 终身大事 “知道了。”陆自明不耐烦地摆摆手,而后吩咐管家送客。 等她一走,孟氏也带着满心的怨气回后院了。 陆诗瑶扬眉笑道:“二叔,我看二婶极钟意这门亲事呢,您还是答应了吧,白家身家清白,白院长又认识不少朝中好友,如果白公子将来走了仕途,清霜可就是个官夫人了,到时候您和二婶的面上也有光不是?” 陆自明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也不求她这辈子能嫁到多尊贵的人家去,只要她那夫君能一心一意地待她就够了,至于往后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白青杨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他若想走仕途,只怕还任重道远,这时候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一切还要看清霜的意愿。”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陆夫人皱皱眉,温言宽慰道:“瑶儿,你二叔素来就是这性子,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也是为了清霜着想。” “娘,我身为晚辈,哪会和二叔一般计较,我只是觉得这门亲事着实不错,所以才劝二叔同意罢了。”陆诗瑶不甚在意地笑道。 陆夫人却拧眉道:“可娘怎么觉着这门亲事欠妥呢,那白公子对柳姑娘忘恩负义,可见他是一个用情不专之人,日后又岂会一心一意地对清霜好?” “兴许人家突然转性了也不一定呢!” 陆诗瑶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这白青杨是又起了什么歪心邪念了,不过他怎么会盯上陆清霜呢?和陆清霜成亲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 与此同时,陆家后宅的翠竹园内,孟氏正兴致勃勃地同陆清霜说着媒人提亲一事,她已经想好了,既然老爷犹豫不决,那她就从清霜身上下手,只要能说动清霜嫁人,即便老爷再阻挠又能如何? 只是她也没想到清霜这脑子居然也是个不开窍的,她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清霜非但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连提亲的人是谁都没听清楚。 “娘,您喝口茶慢慢说,究竟是谁来向我提亲了啊?” 孟氏扬眉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青山书院的白秀才呗!霜儿啊,娘原先还想着你被叶家退了亲,这辈子必定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了,没成想那白秀才竟看上了你,想他白家也是梧州有名的书香门第,你嫁到白家去,也算是我们陆家高攀了,所以啊,人光有钱有什么用,最重要还还是功名利禄和家世!” “白秀才?”陆清霜闻言皱眉,“可是女儿根本就没见过他,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来向我提亲?娘,会不会是您弄错了?” “错不了,那张媒婆把话说的一清二楚,她今日就是代白家来说媒的,说不定是那白公子在因缘际会下见了你一面,自此便对你情根深种了,日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着娶你过门!” 孟氏高兴地咧嘴笑笑,随后又拍了拍陆清霜的肩膀。 “霜儿,你就听娘一句劝,在这种事情上千万不能固执,那白公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比叶轻流不知强了多少,你若是嫁给他,日后必定会安稳幸福的!” 陆清霜拧眉想了想,正欲启唇,抬眸却见陆自明负手走进了院子里,赶忙起身。 “爹,娘说白家来说媒的事可是真的?您也答应了吗?” “还没有,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陆自明摇摇头,又启唇问她,“霜儿,你和白青杨是何时认识的?” 陆清霜困顿摇头,“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陆自明闻言愣住了,“既不认识,那他又岂会向你提亲?” 孟氏摆手道:“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见我们霜儿长的漂亮,又听说她和叶家退亲了,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才赶紧找人来说媒呗!老爷,我真不知道您究竟有什么可多虑的,这么好的亲事若是错过了,霜儿这辈子可真要完了!” 陆自明拧眉道:“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白秀才一个男人可以嫁了?我看这事儿蹊跷的很,还是拒亲吧,免得惹上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陆清霜见父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中欢喜,连声跟着应和。 “就是啊娘,我根本就不认识那白秀才,他如今突然来提亲,其中必有猫腻,说不定女儿嫁了他才真真是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呢,您可千万不能因为白家的那点家世就犯迷糊!” 孟氏听父女二人都这么说,一时也犹豫起来。 她素来是没有老爷的心思深,自然想不了那么多,但清霜是她的亲生女儿,无论做什么,她都必定要为清霜考虑一番的。 白家确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但老爷说的也不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白秀才一个男人了,她女儿也不是非他不可,她何必这么着急地就把清霜嫁了。 再说,那白秀才能不能走上仕途还不一定呢,毕竟他连考了三年都没中举,可见他的本事也没有外面谣传的那么好。 万一他真是带着别的目的才执意要娶他们家清霜为妻的,那清霜过门之后,岂不要吃大亏了? 不成不成,这件事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才行,如果清霜在她的坚持下嫁给了白秀才,日后过的又不幸福,心里只怕要埋怨死她这个亲娘了。 思及此,孟氏拍着大腿说道:“既然你们都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我这就让人去张媒婆那儿回信,以咱们陆家的财力,霜儿自然配得上更好的人家。” “娘,您能这么想就对了。”陆清霜满意笑道。 孟氏何尝不知道她是如愿拒亲了才高兴起来的,伸手点点她的头,随后便离开了。 刚走出翠竹园,迎面又看见陆诗瑶远远从荷塘那边走过来,看那样子,似是要回她自己的院子。 孟氏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迎上去。 “瑶儿,方才都和你娘在前厅说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在商议清霜的亲事罢了,不过这毕竟是清霜的终身大事,嫁不嫁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我们也管不着,所以又聊了些商行的事情。”陆诗瑶淡笑道。 第293章 夫妻之实 孟氏挑挑眉,意有所指道:“瑶儿,我听说你那院子里住了一个戏子进去,往后可得注意一些才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跟这种下九流之人待在一起,倒是凭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二婶,我也是看柳姑娘可怜,才让她住进府里来的,若不是被青山书院的秀才骗了真情,她哪会沦落到这般境地。”陆诗瑶勾唇笑道。 孟氏不常出门,自然不像陆自明那样对城内发生的事了解得那般清楚,只是见陆诗瑶说起青山书院的秀才,心里没由来有些不舒坦,暗哼一声便走了。 陆诗瑶摇头笑笑,随后走进海棠苑。 哪想到柳若水脸色苍白的在梨花树下躺着,还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听到了她和孟氏方才的谈话。 “陆小姐,对不起,是我给您添麻烦了,等我养好身子之后便会离开,您是陆家的千金小姐,确实不应当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陆诗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拿以前说过的话来宽慰她,而是直言不讳地说了白青杨提亲一事。 “白青杨方才找媒人来陆家说亲,直言他要娶我的那个好堂妹陆清霜为妻。” 柳若水闻言,身子顿时僵住,“什、什么?!” 陆诗瑶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白青杨的,想想也是,曾经付出了那么深的感情,哪可能会说放弃便放弃。 只是这白青杨也真够恶毒的,昨日还在长乐坊苦苦诉说着自己对柳若水有多么的情深义重,今日就派媒人来说要娶陆清霜,这等不要脸的功夫,旁人还真是学不来。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不过媒人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依据我的调查,陆清霜应该从来都不认识白青杨才对,白青杨怎么会突然改口要娶她呢?” 柳若水指尖颤了颤,旋即冷笑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只怕是看上了堂小姐背后所依靠的陆家的财力,我虽借了五十万两银子给他,但他日后若还想继续往高处爬,自然需要更多的钱财,而一般人家的姑娘也满足不了他这么大的胃口,也唯有陆家能帮助他得偿所愿,所以他及早将堂小姐娶进门,自然是为了他日后的好前程铺路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陆诗瑶拧眉问她。 柳若水抬眸笑道:“陆小姐,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虽说不是完全的了解他,但八、九分还是有的,白青杨把自己的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明知已经无法利用我的情况下,他自然要尽快做别的安排。” 陆诗瑶抿唇轻笑,“那你呢,你心里有何感受?” “我能有什么感受,哀莫大于心死,我如今对他半点情分全无,所以他要娶什么样的姑娘进门,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心疼堂小姐,嫁给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男人,怕是将成为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柳若水叹气道。 陆诗瑶却不甚在意地眯了下眼。 “放心,陆清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再说她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哪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嫁给白青杨。” 毕竟上一世的陆清霜,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赢家呢!能在她身边演了这么多年姐妹情深的戏码都不让她发现,单是这份功力都让她自叹不如,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 果不其然,论起对陆清霜的了解,孟氏这个亲娘还真是比不上陆诗瑶。 在当日下午,陆清霜便让人去张媒婆那儿回了信,说陆家不同意这门亲事,让白公子另选良人。 这番回答倒也在张媒婆的意料之内,毕竟她先前从陆自明犹豫不决的神态中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只是去青山书院给白家父子俩报信的时候,白青杨显然是难以接受。 “我能看上陆清霜,那是她天大的福气,她竟然还敢拒绝我,分明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爹,走,我们现在就去陆家找他们说理去,一个商户之女还敢挑三拣四的,真当她是当朝公主不成!” 白术生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拧眉道:“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既不愿意嫁,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莫忘了,我们是文人,不是那等粗鄙不堪的乡野莽夫,你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嫁给你。” 张媒婆闻言,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白公子,你也没必要生气,以你的家世和身份,这天底下多的是姑娘争着抢着想嫁给你,而那陆家堂小姐都已经被叶家退亲了,名声有损,哪里还配得上你。” 白青杨扯着嗓子嚷嚷道:“你懂什么,我之所以娶陆清霜,还不是因为她……” 说到这儿,他惊觉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又赶忙噤声。 白术生和张媒婆却齐齐看向他,“因为她什么?” 白青杨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出一个好法子,随后佯装不好意思的神态低下了头。 “还不是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你说什么?”白术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把话给我完完整整地再说一遍!” 白青杨就知道他一定会生气,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自己日后的好前程,只能破罐子破摔。 “爹,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可我也没办法啊,我、我当时喝醉了,一时意乱情迷,就、就和那二小姐有了夫妻之实,但我也没想过要委屈她,毕竟这种事情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所以我才说要娶她的,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不同意,这让我怎能不生气!” 白术生听见这番话,简直恨不得打死他。 “你这个混账东西,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简直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白青杨心虚道:“爹,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喝多了,一时糊涂……再说我也没想推卸责任啊,这不是都打算娶二小姐进门了吗?谁知道她竟然不同意。” 张媒婆眼珠子一瞪,忽然拍了下大腿。 “若当真如此,那这门亲事就更好定了!” 白术生闻言拧眉,“张媒婆,此言何意?” 张媒婆却不答话,而是反问白青杨,“白公子,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当真非二小姐不娶?” 白青杨重重点头,“这是自然!” 第294章 利用时机 张媒婆笑道:“那便行,你们尽管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无论如何,我也一定把这门亲事给说成了!” 想她张媒婆自打入行以来,就没有不成事的时候,不然也不会成为这梧州城有名的媒人了,若是在陆家碰了铁钉子,日后还不知要被其他媒人怎么奚落,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这门亲事给说成了! 再说白公子又不是那等风流成性的男人,一时酒后乱性与二小姐才有了夫妻之实,人家也没打算推卸责任,都决心娶那二小姐过门了,这二小姐还想如何? 做人得知足,都被人退亲了,连身家清白也不在了,还妄想攀附什么样的高枝儿,这二小姐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些,看她这次怎么成事儿! 张媒婆拿定主意后便兴冲冲地离开了青山书院,白术生一心觉得白青杨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有损他们文人的风骨,兀自回到书房生闷气去了。 白青杨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一个男人若想谋事,用什么办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定能达成心中所愿。 …… 翌日一早,行人如织的梧州街道上突然间流言四起。 “哎,听说了吗?这陆家二小姐和青山书院的白秀才珠胎暗结了!” “真的啊?难怪昨日看见那张媒婆去陆家了,她说是替白家说亲的,我还纳闷儿这白秀才怎么突然间就看上了陆家的小姐,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更让人惊讶的事儿只怕你还不知道呢,白家是找张媒婆去说亲了不错,可不成想那陆小姐根本就没答应,还说白秀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人家挑三拣四的,压根儿就没看上他!” “既是没看上,怎的还会和人家发生关系?这不是胡闹吗?” “听说是他们两个喝醉了酒,一不小心才有了夫妻之实,这白秀才倒是厚道,也没打算推卸责任,哪曾想那二小姐却计较起来了,她也不看看,她那清白身子都没了,往后还会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一群人围在茶楼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大街上同样在议论此事,更有人站在陆家门口指指点点起来。 管家没法子,只得让看门的小厮关了大门,随后神色匆匆地跑进前厅。 “老爷,不好了,如今满城百姓都在谈论白秀才和二小姐的事,形势对二小姐十分不利,若是再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只怕咱们陆家的颜面也要跟着受损啊!” 陆自强拧眉坐在主位上还未说话,陆清霜已经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我根本就不认识那白秀才,更没有同他发生过任何关系,他凭什么要如此污蔑我!我现在就去青山书院找他理论去!” 陆诗瑶敛容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即便再理论又有什么用,如今满城百姓只相信那些流言,对于你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陆清霜没好气道:“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会无动于衷,不过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若是逼着我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我宁愿去死!” 陆诗瑶想说她前世还不是乖乖坐上花轿嫁给了叶轻流,那时候她对叶轻流不是照样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怎么如今换了人就不成了? 但转念想想,还是把这话咽进肚子里,而后朝陆自明看去。 “二叔,这件事情您怎么看?毕竟您才是清霜的父亲,一切事宜还要您拿个主意出来才行……” 陆自明面色阴沉地坐在凳子上,摸摸胡须,旋即眯眼。 “派人去青山书院送信,就说我们陆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是如今唯一能制止流言的法子了,清霜一人的名声和整个陆家的脸面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但这话一出口,便遭到了陆清霜的强烈反对。 “爹,您明明知道我是被那人污蔑的,岂能让我嫁给他,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送吗!” “这就是你的命,你必须认!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若是陆家的脸面因为你而有了一星半点的损失,我就亲手将你赶出陆家,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陆自明的女儿!”陆自明拂袖道。 陆清霜被他气得满心委屈,眼眶瞬间就被泪水浸湿了,但语调依旧是坚决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那个人,哪怕你们杀了我,我也不嫁!” 说完,她便转身跑了出去。 陆自强摇摇头,叹气道:“二弟,清霜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怎能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何必非要如此?” “大哥以为我想这样吗?清霜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个做爹的岂会不心疼她?只是事已至此,眼下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如今为了陆家的颜面,我也只能牺牲自己的女儿了,望大哥见谅。”陆自明沉声说完,随后也大步离开了前厅。 陆自强凝目望着他的背影,目色突然柔和了许多。 “真没想到,在你二叔心里,我陆家竟是排在第一位的。” 陆诗瑶就知道父亲一定会对二叔心软,毕竟他们二人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没想到二叔竟会如此利用时机...... “爹,其实二叔说的也没错,眼下除了答应这门亲事,我们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倒不如先假意答应白家,日后再想个办法悔亲。” 陆自强敛容道:“这怎么成?我们陆家绝不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陆诗瑶抿唇笑道:“爹,如若今日面对这种境况的人是女儿,您会怎么办?” “你不会遇到这种情况,”陆自强笃定道:“瑶儿,你和清霜最大的不同,便是你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那个丫头想要的东西太多,偏偏又认不清自己的价值,最终自然要落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人这一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拥有一双懂得自己的父母,良人难求,但这样的父母更难得,多少人的一生,都是毁在了双亲自以为是的顾虑之中,所幸她是幸运的。 陆诗瑶抿抿唇,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295章 步步紧逼 陆自强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想起陆清霜那事,又不免愁闷起来。 而陆清霜回到翠竹园后,更是抓狂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抬眸见孟氏脸色铁青地进来,赶忙行礼。 孟氏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陆清霜拿着一根树枝朝院子里的兰花撒气,本是极娇贵的花,如今却被她打的花枝乱颤,几乎不能看了。 毁了一盆不够,陆清霜又忍不住去抽打另一盆,若非孟氏拦着,只怕也要遭她毒手了。 “你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同一盆花撒什么气,它们又没招你惹你!” 陆清霜鼓起腮帮子嚷嚷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秀才,如何就成我惹出来的乱子了?难道如今闹成这样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娘,您不是不知道我想嫁的人是谁,先前您不肯帮我也就罢了,为什么到如今还是不肯帮我想法子,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才满意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娘的心头肉,娘岂会看着你去送死!” 孟氏伸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而后又苦口婆心地劝慰起来。 “霜儿,娘是当真觉得白家不错,所以才想让你嫁过去的,哪曾想你死活不愿意,如今把白家逼急了,可不就是要同咱们陆家过不去?” “他们家不错?”陆清霜闻言冷笑,“如若当真不错,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娘,您这一次当真是看走眼了!” 孟氏辩驳道:“那还不是因为那白秀才太喜欢你了,见你不同意,一时心急才会出此下策?我早就同你说过,你随了你爹的倔脾气,日后必定要吃大亏,如今怎样,还不是让娘一语成谶了?” “娘,如果您是来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的,那就回去吧,你们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去应付白家,总之你放心,我既不会随随便便地嫁了,也绝不会辱没陆家的脸面。”陆清霜冷声道。 孟氏实在受不了她这性子,不管怎么劝,她就是听不进去,干脆也不劝了,索性随她去。 老爷如今都同意这门亲事了,清霜就是再反对又有什么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反抗,那便是大不孝。 再说白家有什么不好的,若是那白秀才争一把气,清霜早晚要成为官太太,这可是至高无上的尊荣,她怎么就是想不开呢? 孟氏无奈地摇摇头,旋即叹着气离开了。 陆清霜在院子里枯坐许久,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突然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翠竹园。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根本就不认识那白秀才,可那人却铁了心要娶她,为此还不惜搞出这么多手段,她才不相信他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的,若当着喜欢一个人,是绝对舍不得她受到一星半点的损伤和委屈的,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出了陆家大门,她直奔青山书院,只是书院门禁森严,女子更是不得轻易入内,陆清霜正在同门房争辩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惊喜的声音。 “陆小姐?” 陆清霜凝眉回头,只见一个白面书生浅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人,顿觉这两个人的面相有些熟悉。 “你们是?” “陆小姐忘了?我们前天晚上在陆家门口见过面的,当时我还对你失礼了。”白青杨笑着上前。 他这般一解释,陆清霜瞬间便回想起来了,思及他们是在为世子殿下做事,她的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们。” 白青杨眯着眼笑道:“我也没想到陆小姐会来这儿,只是不知道您来书院做什么,可是找在下的?” 陆诗瑶抿着薄唇摇头,“不是,我来找白秀才。” 白青杨闻言,眉峰一挑,转过头与汪海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陆清霜。 “既是如此,那陆小姐便随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陆清霜听他这语气,倒像是认识那白秀才似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能请他劝劝那白秀才,或许这门亲事就会这么算了呢! 思及此,她微微颔首,语调愈发温柔了。 “那就有劳了。” 白青杨摆手笑笑,回头对汪海道:“海兄,我看咱们今日就到这儿吧,我改日再请你喝酒。” “也好。”汪海轻点头,目中却隐匿着一抹幽深的光。 陆清霜本以为白青杨会带自己去书院,哪曾想他却一路沿着书院的围墙往前走,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来。 她左右看看,发现他们站在一片幽静的小树林中,顿觉不对劲。 “我们不是要去见白秀才,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白青杨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握拳向她作揖。 “在下白青杨,见过陆小姐。” 白青杨,白秀才...... 陆清霜眸色怔怔地看着他,恍惚间似明白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派媒婆去陆家说亲的人竟然是你,那晚若非看在你在为世子殿下办事的情面上,你当真以为我会放过你?没想到我对你的宽容换来的却是你的步步紧逼,甚至还在整个梧州城玷污我的名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一个穷酸书生配得上我吗?” 白青杨没料到她会突然翻脸,心里也挺恼火,便盯着她的脸轻嗤。 “配不配得上,可不是陆小姐说了算的,我们白家虽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但毕竟是梧州有名的书香门第,比你们陆家不知尊贵多少,能嫁给我也是你的福气,你也不看看之前有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想嫁给我,如今这等好机会落在你头上,你就得感谢上天厚爱,还敢对我挑三拣四的,真当自己是块绝世宝贝不成?” 陆清霜被他的态度激怒,沉声道:“我便是再不堪,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还有脸在这儿对我指指点点,当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白青杨嗤笑一声,而后又转了话锋。 “陆小姐,你也没必要对我心存这么大的敌意,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凭我的才华,日后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保不齐你就是个官太太了,身份不知要比现在尊贵多少,往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可想不开的。” 第296章 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可能嫁给你!”陆清霜恼怒道。 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她可是要嫁给世子殿下的,即便如今不能得偿所愿了,她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地就嫁了,白青杨是个什么德行,真当她不知道?他和柳家班那个戏子的事,满城百姓都清楚,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嫁给他还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呢! 白青杨没看出陆清霜的心思,只是听着她嫌弃的语气,心里十足不舒坦。 “不想嫁?那可由不得你了,告诉你,我对你可是志在必得,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一定会娶你为妻!你想违背我的意愿,告诉你,绝无可能,除非我死了!” 陆清霜闻言,脑子一阵抽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冲动地拔出了插在发间的银簪。 “那你就去死吧!” 话落的一瞬间,银簪子同时插进他胸口。 白青杨双眸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后捂着胸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竟然......” 陆清霜吓傻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白青杨睚眦欲裂地瞪着她,这会儿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可求生的欲望却让他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 “救、救我.......” 陆清霜看着他伸过来的血手,惨叫着往后退。 白青杨身上流了不少血,没走几步便跌到地上去了。 陆清霜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哆嗦道:“你、你忍一忍,我、我去帮你找大夫!” 话落,她转身就朝竹林外跑,边跑边忍不住回头,眼见白青杨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她心头一怔,步子骤停。 如果现在去找大夫,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刺伤了白青杨,到时岂不是更逃不了了,若是他因此而落下什么隐疾,他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会逼着她嫁给他,用往后一辈子来补偿他,如此一来,她便是再不想嫁也必须嫁了! 更何况,若是白青杨最后没能救回来,她还要因此而担上杀人罪名,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找大夫,不但不能找,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家,只要白青杨死了,和白家的这门亲事便不作数了。 没错,她不能救白青杨,他唯有死了,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陆清霜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再度回头看了白青杨一眼,见他还在痛苦喘气,不禁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出竹林。 白青杨,你不能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若是你不来招惹我,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切都是你活该! 白青杨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陆清霜快步出了竹林,还以为她是去帮自己找大夫了,努力强撑着一口气,只盼自己能等到大夫赶来。 下一瞬,竹林内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白青杨还以为是大夫来了,赶忙睁眼,岂料来的人却是汪海。 不过也无所谓了,无论是谁,只要能救他就行。 眼见汪海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白青杨抓着他的袍子苦苦哀求道:“海兄,救我,我、我好难受......” 汪海冷笑着蹲下身,“放心,我们这么深的情谊,我一定会救你的,很快,你就不难受了。” 白青杨这会儿意识模糊着,根本就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还以为他随身带着可以止血镇痛的伤药,正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哪曾想他却缓缓伸出手,用力握住了那支银簪。 白青杨这才害怕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陆清霜做事还真不利索,明明只差三寸就可以当场要了你的命了,偏偏还要我再动一回手,老实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毕竟要不是你白白送给我五十万两银子,我表舅也不可能得到林州太守身边的那个好差事,但如今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坐上更高的位子,所以,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他便发狠似的将那支银簪朝白青杨体内又用力插了半截。 白青杨痛的惊呼一声,而后便断气了,只是那双瞪大的眼睛还死不瞑目地盯着汪海。 汪海冷冷一笑,将簪子从他胸前抽出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响雷,紧接着有细密的雨珠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慢慢打湿了干裂的土地。 而这时候的陆清霜早已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她忘不了白青杨在自己面前躺下的画面,身后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追着自己一般,让她一刻都不敢停歇地往家跑。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人看见她,否则一定会察觉出什么。 她暗幸地拍拍心口,回到翠竹园后,近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 哪曾想入目的一瞬间,却看见父亲面容冷峻的坐在桌前喝茶,吓得她浑身抖一哆嗦。 陆子明扭过头看她,见她整个人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再往她身上看,只见她袖子上沾了一小片血渍,裙角还有些脏乱,脚上的鞋子也湿了,看得他眉峰越拧越深。 “你去哪儿了?” 陆清霜慌忙关上门,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没、没去哪儿……” 她说着就要坐下,岂料陆子明却用力拍了下桌子,吓得她险些跌到地上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还不肯说实话,日后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担着,我绝对不会救你!” 陆清霜深知父亲一旦绝情起来有多绝情,他当时面对怀了他孩子的章姨娘都可以眼都不眨地动手杀掉,更何况是救她? 白青杨不是路边的乞丐,即便是死了也没人知道,他不一样,他有父亲,身份也不同寻常,他的死早晚要被人发现的,如若官府最后查到她头上来,她同样逃不过,如果连父亲都不愿意帮她,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思及此,她忙不迭地跪到地上,后怕似的痛哭起来。 “爹,您一定要救救女儿,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陆子明越听这话越觉得事态严重,凝眉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清霜无助地握紧双拳,“我、我......我杀人了!” “什么?!”陆子明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声音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你杀了谁?” 第297章 胡思乱想 “是、是青山书院的白青杨.......”陆清霜哭着闭上眼,凄声哀求道:“爹,我没想过杀他的,我今天晚上去找他,就是想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是因为喜欢我才执意要娶我的,结果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他说话太过分了,把我给激怒了,我一时没控制住,便将自己头上的银簪拔出来刺进了他胸口,爹,我没想到会因此杀了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女儿吧,我不想坐牢......” “不想坐牢?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杀人的时候做什么去了!”陆子明气急冷哼。 陆清霜咬着薄唇说不出话来,只顾着跪在地上哭了。 陆子明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吼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想办法解决,光知道哭有什么用!” 陆清霜哆嗦着身子看他,“爹,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女儿的心已经彻底乱了,脑子也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陆子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敛容看她。 “白青杨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陆清霜小心翼翼道:“在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 陆子明闻言,简直要被这个蠢女儿气死了,杀了人都不知道灭尸,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是她杀了白青杨! “你去找白青杨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陆诗瑶凝目想了想,随后点头,“青山书院的门房,还有白青杨的一个同窗好友当时也在场,只是我们争执起来的时候,树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应当没人看见我杀了白青杨!” 陆自明闻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耐心叮嘱她。 “从这一刻起,你给我彻底忘了这件事,青山书院的门房和他那个同窗好友既然都看见你去找白青杨了,在官府那儿自然是瞒不住的,如若官府的人找上门,你就说自己是去找他说两家的亲事,但是有些问题没谈拢,所以便不欢而散了,和白青杨分别后,你就回陆家了,回到家中的时辰是酉时三刻,空中刚刚开始飘雨丝,还有,把你这身衣裳和鞋子尽快烧了毁尸灭迹。” 陆清霜认真听着,点头如捣蒜似的连声应着。 陆自明又沉目想了想,惊觉自己还有一个疏漏的地方。 “你杀他的簪子呢,可有带回来?” 那可是最重要的杀人凶器,如果不尽快毁掉,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用了! 陆清霜自然也想到了那簪子的重要性,肩膀一震,忍不住又哭了。 “簪、簪子还在白青杨胸前插着,爹,怎么办啊,这会儿会不会已经被人发现了?” 陆自明沉着脸拧眉道:“你别急,我现在就带人去青山书院把白青杨的尸体处理掉。” “那我呢?” “我方才都怎么说的,你便照做,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有爹照应着,我保证不会有事!”陆自明目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陆清霜见他转身要走,有些急迫地抓住了他的袖袍。 “爹,女儿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但、但我还是要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死,我真的好害怕……” “不会有事的,白青杨死不足惜,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别怕,一切有我。” 陆自明抬手拍拍她的肩,随后便打开门出去了。 陆清霜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怔愣许久,才似突然醒过神似的赶忙跑到屏风后面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全脱了下来,随后一股脑地扔进炭盆之中。 另一厢,陆自明回到书房后便发出一支冷箭召来了孤狼,同行的自然还有城外河边酒馆里的小掌柜白璃。 这二人轻功高绝,未及一盏茶的功夫便赶到了陆家,陆自明以前虽然也常有要事吩咐他们去做,但大晚上的紧急叫他们来,还真是头一次。 “二爷,出什么事了?” “清霜杀了青山书院院长的独子白青杨,如若此事被人发现是她做的,青山书院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陆自明开门见山道,抿抿唇,又沉声做吩咐。 “孤狼,你现在随我一起去案发地,白青杨的尸体还在那儿,想个法子把他处理掉,至于白璃,我另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白璃闻言上前,静心听他吩咐。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三人便撑伞从陆家后门离开了。 几乎是陆自明坐上马车的同时,一道响雷再度从空中响过,听的让人忍不住心慌。 而陆诗瑶所住的海棠苑内则突然传出一记惊叫声。 柳若水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身子止不住地打哆嗦。 陆诗瑶闻声赶过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拿起床边放着的帕子帮她擦干了头上的冷汗。 “做噩梦了?” 柳若水用力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青杨被人杀死了,尸体被一刀一刀地砍成了碎块儿,血肉模糊,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本来的容貌……” “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做不得真,你不要太紧张了。”陆诗瑶温言宽慰道。 柳若水却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陆小姐,你不知道,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让人害怕,你说青杨他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你希望他出事?”陆诗瑶敛容看她。 柳若水本能摇头,“我、我自然不希望,不管他有多么的对不起我,但我过去三年为他付出的感情却是真的,怎么可能会说断就断……” 说到这儿,她又猛地抬头握紧了陆诗瑶的手。 “陆小姐,我、我想去青山书院找他,不然我一整夜都不会安心的!” 陆诗瑶抿唇道:“可是现在外面正在下雨呢,更何况青山书院门禁森严,你怎么进去?再说了,他若是当真出了事儿,这会儿只怕早就闹起来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睡吧……” 柳若水哪里睡得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根本就静不下来。 陆诗瑶见状,默叹一气,只得脱了鞋躺到她的床上陪她一起睡。 柳若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半炷香的时辰后,她的身子才不抖了。 第298章 不会出事 而这时候的陆自明和孤狼二人早已到了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 雨下的有些大,地上全是泥,即便再小心也不免要留下脚印,好在孤狼早有准备,弄了一团干草垫在脚底,把他们留下的脚印给弄乱了。 他们一直走到竹林深处才看见白青杨的尸体,空气中全是泥土的味道,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掩盖了,也多亏了这一场大雨,将地上残留的血迹都给冲散了。 陆自明和孤狼对视一眼,而后快步上前。 “快,把他的尸体扔进河里!” 孤狼闻声点头,弯腰的一瞬间却瞧出了不对劲。 “二爷,堂小姐的簪子不见了!” “什么?!” 陆自明闻言惊呼,垂眸朝白青杨胸前看去,那里果然空空一片。 “怎么会这样?” 孤狼眯了眯眼,分析道:“在清霜小姐离开之后,应该有第三个人来过这里,他发现了白青杨的尸体,同时拿走了清霜小姐的发簪,但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官府却没有人来,说明这个人并未去报案,也没有告诉青山书院的人,显然是想帮清霜小姐掩盖罪行。” 陆自明闻言,倒是放下心来。 “这么说,此人是清霜认识的人?而且是站在清霜这边的?” 孤狼摇头道:“不好说,他也许是要帮小姐,也或许是另有目的,拿走杀人凶器之后好作为筹码来要挟清霜小姐,总之我们要尽快将这个人找出来,否则便麻烦了。” 陆自明凝神想想,自然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处理白青杨的尸体,他的死是根本就掩盖不住的,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延迟白青杨的死亡时辰,同时改变他的死法。 孤狼弯腰扛起白青杨的尸体,同陆自明对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竹林,随后乘马车行至城内护城河的一条河道上,毫不犹豫地将白青杨的尸体扔了下去。 在尸体落水之前,他还往河中倒了一些不知名的药粉,将一切都办妥之后才回到马车前向陆自明复命。 “二爷,已经完事了,相信白璃那边也做的差不多了。” 陆自明目色平静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只要白璃那儿不出什么岔子,这件事就算彻底掩盖过去了,无论官府的人怎么查,都绝对查不到清霜头上来,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拿走发簪的人。” “二爷放心,这个人既然有所图谋,就一定会主动上门找清霜小姐,到时一切便都明了了。”孤狼沉声宽慰道。 陆自明却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摆手示意他启程回府。 孤狼立即坐上马车,牵着缰绳赶马回去。 临近陆家的前街时,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白衣秀才却被人推搡着从小酒馆里赶了出来。 “没钱还来这儿喝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赶紧走,不然我们就再把你打一顿!” 白衣秀才挥着手骂道:“你们这些见财眼开的狗东西,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我爹可是青山书院的院长,我白青杨会没钱喝酒?真是天大的笑话!今日不过是忘记带酒钱罢了,你们竟敢如此待我,信不信老子日后高中了,立马带人拆了你们这家酒馆!” “哟,青山书院的秀才原来就是这副德行啊?我呸!满梧州城的百姓谁不知道院长那独子连考三年都没有中举,你还敢大言不惭地想高中状元,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当状元爷的命!少在这儿给我装大爷,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小二叉着腰骂了几句,随后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酒馆的大门。 车内的陆自明听见动静,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那白衣秀才恰好转身,目色幽深地同陆自明对视片刻,随后装作醉酒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馆。 孤狼赶着马车面无表情地向陆家行去,待到后门,陆自明便撑着伞走了下来。 “你回去吧,今晚之事不得告诉任何人。” 孤狼颔首点头,“二爷放心,属下心中自有分寸。” 陆自明满意地看他一眼,随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还未走到翠竹园门口,陆清霜却撑着伞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 “爹,怎么样?白青杨他……” “出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如此沉不住气,只怕官府的人还没找上门,你便先露出马脚了!”陆自明低斥道。 陆清霜苦着脸咬唇,“爹,我根本就没办法不去想,只要一闭上眼,我脑海中就会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白青杨那张脸,爹,我好害怕……” 陆自明四下看看,拍着她的肩膀说:“先进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清霜连连点头,抢先一步打开了屋门。 父女二人都进去后,陆自明沉着脸坐在凳子上喝了杯茶,沉默许久才淡淡启唇。 “白青杨的尸体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两天之内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也只能瞒两天,如若官府的人找上门,你便将我教给你的话如数告诉他们。” 陆清霜不安地握紧了双手,“可是爹,我、我万一害怕了,或者被他们看出什么……” “这一关必须要你自救,谁都救不了你,如若连这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还妄想能做成什么事!”陆自明语重心长道。 陆清霜愣愣看着他,口中不自觉地深吸一气。 “爹,白青杨的死,确定不会引到女儿身上了,对吗?” 陆自明下意识地想摇头,有人拿走了她的发簪,就说明当时在竹林内,这个人眼睁睁看着她亲手杀死了白青杨,所以这一关能不能顺利度过去,还要看这个人究竟有何目的。 只是清霜现在已经一团乱了,如若他将这件事告诉她,只怕她终日都要惶恐不安,到时更难应付官府的人。 思及此,他抿着薄唇沉沉点了下头。 “他的死会被人认定为意外,放心,一切有爹担着,不会出事。” 陆清霜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劫后余生般跌坐到了地上。 “爹,谢谢您!” “行了,时辰很晚了,早些睡吧,记住爹的话,你和白青杨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欢而散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陆自明不放心地提醒道。 第299章 岂会知道 陆清霜连连点头,目送他出门后,两手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仿如魔怔似的行至床前,嘴中念念有词。 “我去找白青杨说两家的亲事,但是因为一些问题没谈拢,最后便不欢而散了,然后我就回家了,我到家的时辰是酉时三刻,当时天上刚刚开始飘雨丝……” 她像是在下咒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直到慌乱的心彻底落下来,她才闭着眼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青山书院。 白术生习惯早起,往往他起床的时候,白青杨还躺在房内呼呼大睡,他也没在意,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太极,随后便去偏厅用膳了。 哪想到一顿朝饭都快吃完了,白青杨还是没起,白术生皱皱眉,有些不满地放下筷子,兀自起身去了他的房间。 “青杨,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起,你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今日怎的如此反常,我……” 话音未落,整个人却愕然愣住。 床上被褥整齐,根本就是无人睡过的痕迹,莫非青杨一整晚都没回来? 白术生顿时慌乱起来,赶忙跑去书院正门。 青杨自幼在书院长大,从未在外面过过夜,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即便是要过夜,他也会提前告诉自己一声,怎么可能只字不提地就出去了? 赶到正门后,门房正好拎着一壶隔夜茶出来,见白术生一脸慌乱地跑过来,困惑地眨了眨眼。 “院长,出什么事儿了?” 白术生张口就问:“青杨呢?他昨晚有没有回来过?” “您说公子啊?”门房仔细想了想,随后点头,“他回来了,不过还未进门便又和一位姑娘一起出去了。” “姑娘?”白术生闻言愣住,“哪位姑娘?” 门房笑道:“就是公子执意要娶的那位陆家二小姐啊!她昨晚也不知怎的,非要进书院,还同我争论了几句,碰巧公子回来了,便引着陆小姐离开了。” 白术生急切道:“那他们去哪儿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门房老实摇头。 白术生又问:“那青杨之后可有回来?” 门房还是摇头,“我一直坐在屋里打盹儿,也没瞧见公子的身影,后来下雨了,我寻思着公子应该也不会在外面淋雨,还以为他早就回来了,便躺床上睡了。” 说到这儿,他看着白术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禁一咯噔。 “院长,该不会公子他一整夜都没回来吧?” “我去陆家看看,你即刻去官府报案,青杨有时候做事虽然鲁莽了些,但绝不会在外面过夜,如今他必定是出事了!”白术生紧张道。 门房赶忙点头,拔腿就朝官府的方向跑去。 而白术生则脸色阴沉地坐车赶去了陆家。 行至陆家门口,未等下人禀报,他便强行闯进了前厅。 陆自强一家人正坐在桌前吃早膳,乍一瞧见他,面上俱是一脸讶色。 “白院长,您怎么来了?” 白术生沉声道:“青杨呢,把他交出来!” 陆自强闻言皱眉,“白院长,您一大清早的到底是怎么了?我这根本就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白术生却被他这样的态度激怒了,上前一步用力拍了下桌子。 “你们陆家不要欺人太甚,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白术生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文弱书生,青山书院的院长可不是白当的,如若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将你们陆家夷为平地!” 白青杨是他的独子,费心抚养这么多年,他比世间所有做爹娘的都要疼爱自己的儿子,虽然以前也打骂过青杨,可那都是为了青杨好,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青杨出了什么事,他往后要怎么活。 陆自强却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白院长,这白秀才不见了,同我们陆家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也从未踏入陆家的大门,如今您跑到这儿来要人,让我们去哪儿把人交出来?” 白术生倒也是个讲道理的人,青杨是和这陆家二小姐一起走的,他自然不会迁怒其他人,这会儿怒气冲冲地找上门,也不过是要见陆清霜罢了。 “陆老爷,我知道你没见过青杨,所以我要责难的人也并不是你,而是贵府的堂小姐,她昨夜去青山书院找过青杨,我们书院的门房可是亲眼所见,结果青杨一整夜都没回来,我倒是要问问这二小姐究竟把青杨藏到哪儿去了!” 旁边坐着的陆诗瑶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咯噔,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柳若水昨晚做的那个梦。 陆清霜的心狠手辣,她在前世就已经见识过了,连自家人都敢动手,更何况是别人?白青杨想方设法地要娶她,甚至不惜玷污她的名声,她瞧不上这门亲事,自然要想办法解决,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白青杨主动退亲。 可如今白青杨彻夜未归,莫非是当真出事了? 正想着,厅外徐徐走来一道纤瘦清绝的身影。 陆诗瑶转眸看去,只见陆清霜浅笑吟吟地向他们行来,目中一派平静,俨然还没有意料到出了什么事一般。 “清霜见过大伯和大伯母。” 陆自强敛容看白术生一眼,随后道:“清霜啊,你来的正好,这位是青山书院的白院长,他……” 白术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厉声打断,怒气冲冲地朝陆清霜看去。 “你说,你究竟把我儿子藏到哪儿去了,快把他交出来!” 陆清霜被他吓到了,一时没有站稳,险些栽到地上去。 “白、白院长,您究竟在说什么啊,我、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陆诗瑶眯了眯眼,同她解释道:“清霜,先前让媒人来咱们陆家向你提亲的白秀才失踪了,白院长说青山书院的门房看见你昨晚去找他了,之后他便彻夜未归,你若是知道白秀才的下落,就尽快告诉我们,莫让白院长发急。” 陆清霜后怕似的咽了口唾沫,随后一脸无辜地看向陆诗瑶。 “堂姐,我昨晚确实是去找过他,但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何要娶我过门,毕竟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他,他找媒人来家里说亲也就罢了,还在外散播谣言,说我竟同他有了鱼水之欢,任哪个姑娘家能容忍这样的事?所以我便同他理论了一番,直言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他,岂料他却对我恶语相向,最后我们便不欢而散了,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在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站着,之后去了哪儿,我又岂会知道……” 第300章 看上她了 “你胡说什么!”白术生怒不可遏地瞪向她,“青杨口口声声说他与你之间乃是一段奇缘,他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了,此生非你不娶,再说你们酒后乱性,他也从未想过要推卸责任,如今你却如此污蔑他,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子!” 陆清霜被他几句话骂得瞬间红了眼眶,“白院长,白青杨是您的儿子,无论他说什么,您自然都会信他的,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您怎么不想想,如若我和他之间当真有奇缘,又岂会拒亲?再者,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倘若我和他当真有了鱼水之欢,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着想,也一定会嫁给他,又何必去找他理论,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人在您面前做戏罢了!” 白术生气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斩了她。 “我不管你和青杨过去的恩怨,如今他失踪了,你们陆家就得担责,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必须把他给我找出来,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陆自强见他把这么重的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清楚他是因为担心才会如此,只是清霜和白青杨的失踪又岂能扯上关系?白青杨那么大的一个人,他想去哪儿,难道旁人还能拦着不成? “白院长,白秀才不见了,我们自然同您一样担忧,只是……” “陆老爷,废话不多说,有这功夫,您还是帮我找人要紧,我已经派人去官府报案了,若想将你们陆家摘出去,你就最好祈祷青杨平安无恙,否则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话落,他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陆自强无奈叹气,随后道:“清霜,你再想想昨晚的细节,当时你离开的时候,那白秀才可有什么异样?” 陆清霜仔细想想,而后摇头,“大伯,我真的想不到什么了,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离开竹林的时候,白青杨还好好的,如今他不见了,怎能赖到我头上?说不定他就是一时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故意躲起来了呢?” “即便是要静静,也不该什么都不说啊,起码也得同他爹说一声。” 陆夫人拧眉坐在凳子上,心里一阵慌乱。 “看白院长方才那样子,显然是和咱们陆家杠上了,老爷,万一那白秀才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放心,我陆家立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白术生想毁了我陆家,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白青杨要紧。”陆自强沉声宽慰道。 陆诗瑶却敛容看看陆清霜,目中一片深意。 至于官府那边,在收到门房报案后,官府已经迅速派人贴出了告示,满城寻找白青杨下落。 百姓们见状,好一番诧异。 “白秀才居然失踪了,前两天不还闹腾着要娶陆家二小姐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整夜没有回家,居然到今天早上才发现,这白院长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唉,说这种风凉话有什么用,白秀才是白院长的独子,如今人不见了,白院长只怕都担心坏了,还是帮忙找找人吧!”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丝毫没有留意到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隐匿在人群之中,看完墙上的告示之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这人沿着长街一路往东走,直至走到尽头,又拐进一条民巷内,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座小宅院。 这宅院并不大,院中仅有三间房,正中央的那间房门大敞,入门后,只见汪海在右上位的椅子上坐着,手中还拿着一支精致漂亮的银簪。 察觉到细微的脚步声,汪海赶忙抬头,而后冲来人微微一笑。 “表舅,您不是上街买包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城内贴出了一张寻人告示,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卢丙林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上坐下来。 汪海约莫猜到了什么,挑着眉问他,“什么告示啊?” “白青杨不见了,他爹一大早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回书院,跑到陆家大闹了一场,还让人去报官了,如今官府和陆家的人都在找他的下落。”卢丙林沉声道。 汪海却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薄唇,“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 卢丙林有些不满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敛容道:“按照我们的计划,你带白青杨去陆家附近的小酒馆喝酒,然后让他故意和陆清霜撞上,之后你再挑唆他迎娶陆清霜过门,而以陆清霜的性子,必定不会答应,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便会发生争执,到时你再躲在暗中趁机对白青杨下死手,然后嫁祸给陆清霜,如此一来,陆清霜必定要身败名裂,可如今白青杨却失踪了,这下该如何是好,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汪海笑道:“表舅,您别着急呀,我确实是按照您的计划行事的,只是计划中出现了一点小纰漏,但并不影响大局,如今我只能告诉您,白青杨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已经死了,所以那些人即便再费心,最后找到的也只是他的尸体罢了。” “死了?”卢丙林不敢置信地皱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晚上,”汪海抿抿唇,向他解释道:“白青杨在外面玷污陆清霜的名声,陆清霜果然被他逼急了,只身跑到青山书院去找他,岂料二人却在书院附近的竹林内发生了争执,陆清霜冲动之下就拔簪插入了白青杨体内,之后便惊慌失措地跑走了。” 卢丙林闻言,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他手上,“所以,这支银簪是陆清霜的?” 汪海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卢丙林拧眉暗忖片刻,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冲他发火。 “我让你在陆清霜和白青杨动手的时候就去报官,你非但不照做,反而还把陆清霜的杀人凶器带了回来,你为何要如此费心帮她,别告诉我你是看上她了!” 汪海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那支簪子,顾左右而言他。 “表舅,您背后的那位贵人,就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吧?” 卢丙林愕然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第301章 懂得自保 “自然是猜出来的,”汪海轻笑一声,眯眼道:“陆清霜和世子殿下的事在锦官城闹得沸沸扬扬,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您背后的贵人是谁,直到那贵人要您除去陆清霜永绝后患,我才想到了她身上。世间女子素来善妒,陆清霜不过是陆家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姐,对上京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唯一想让她死的人就只有郡王府的世子妃。” 卢丙林见他一板一眼地分析着,敛容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就应当知道世子妃在郡王府的地位有多尊贵,只要我们能办妥她交待的事,她便会将我们引荐到世子殿下面前,甚至让我们投入三皇子麾下做事,如若三皇子他日成功夺得皇位,我们便是大功臣,你可知这是多大的尊荣,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表舅,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里毁了您的计划,分明是在帮您。”汪海挑眉笑道。 “帮我?”卢丙林闻言冷哼,“你这算是在帮我吗?你若当真想帮我,便不会违背我的意思了!” 汪海却抿着薄唇摇头,“表舅,您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您有没有想过,世子殿下若对陆清霜还存着几分感情,那我们如今帮着世子妃除掉她,待到日后东窗事发,世子殿下能不心生芥蒂吗?” 卢丙林双肩一震,指尖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两下,转瞬又慢慢镇定下来。 “世子殿下对她怎么可能会有真情,如果当真有,只怕他在与陆家大小姐和离之后便娶她进门了。” “那个时候,陆清霜和叶家三公子尚有婚约在身,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冒着这等风险娶陆清霜进门?” 汪海眯眼笑笑,忽然将那支簪子收入袖中。 “与其相信一个女人,我倒宁愿自己赌一把,表舅,您就信我这次吧,我救了陆清霜,对我们的好处一定比杀了她更大。” 卢丙林半信半疑道:“你当真有这等信心?” “自然!”汪海重重点头。 卢丙林却不放心道:“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我们毕竟不了解陆清霜,直接从她身上下手,只怕……” “表舅,比起世子妃那个轻飘飘的口头承诺,我还是更相信自己,万一我们帮她除去了陆清霜,她却出尔反尔,到时我们岂不要白白咽下这个哑巴亏,而陆家若是知道是我们害了陆清霜,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相反,我帮了陆清霜,却可以得到陆家的人情,不管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一定会答应我,到时再借杆往上爬,岂不更安稳得多?”汪海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卢丙林见他话里行间全是他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丝毫没有顾及到他这个表舅,心里不免有些许不满,却也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眯起眼睛默默叹了口气。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依着你的法子来吧,至于世子妃那边,我自会想办法应付她。” “那就多谢表舅了!”汪海笑着向他拱手作了一个揖。 卢丙林定定望着他手上的发簪,一语不发。 关于白青杨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梧州城,陆家和官府的人几乎把白青杨平日里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白青杨的下落,让白术生都快急疯了。 陆诗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否则最后若是当真发现白青杨出了事,官府第一个怀疑的便会是他们陆家的人。 她在前院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可以回去休息一下,哪曾想刚走进海棠苑,柳若水又火急火燎地迎了过来。 “青杨真的出事了是不是?我做的梦是真的,我就知道昨天晚上应该出去找他的,或许还能救他一命,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你先别急,如今只是失踪了而已,不代表他死了,陆家和官府的人都出去找了,只要他还在城内,不出两天功夫一定能把他找出来!”陆诗瑶凝声安抚道。 柳若水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若是他真的死了……” “那也是他的命,想要的东西太多,偏偏又不努力,反而投机取巧地去筹谋算计,心机却又比不上别人,最后自然要沦为别人上位的靶子。”陆诗瑶面无表情道。 柳若水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说辞,有些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陆小姐,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我知道你看不惯青杨,他和这世上的大多数男子相比起来,确实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可如今他失踪了,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你焉能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 陆诗瑶实在有些瞧不上柳若水这般愚蠢的模样,回想前世,她一次又一次的被秦臻利用,被他欺骗的伤心欲绝,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原谅他时,秦臻和杜青萝应该也是这般看待她的吧?果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啊…… “柳姑娘,白青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对我而言充其量只算是一个认识的人,所以我又为何要在乎他的死活?这世上能被我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很少,除了父母和我所爱之人,旁人的命在我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人若想长久存于世,就需懂得自保,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不能怪别人对他下杀手!” 柳若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眼前的陆诗瑶突然间让她觉得好陌生。 “陆小姐,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冷漠之人,这几日承蒙你的照佛,若水感激不尽,你说的没错,青杨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根本没那么重要,你虽不在意,但我在意!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自会去找他,即便是把梧州城挖地三尺,我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说完,她便咬牙跑了出去。 一旁的冬至忍不住追了几步,见陆诗瑶无动于衷地在原地站着,又不禁回头。 “小姐,柳姑娘她方才说那些话都是无心的,她也是心急罢了,白公子虽然对不起她,可那毕竟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哪可能会说放弃便放弃,您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第302章 杀人凶手 陆诗瑶抬眸望向湛蓝的天空,突然苦涩地笑了一声。 “书中扉有千万字,唯有情字最难懂,冬至,你说,人世间的真情,究竟是什么?” “啊?” 陆诗瑶抿抿唇,看着冬至困惑不解的样子,又忍不住摇头笑了。 “瞧我,当真是魔怔了,怎么会问你这种问题呢?行了,你下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哪会生柳姑娘的气。” 说完,她便满心疲惫地回房了。 冬至瞧着她落寞的背影,摇摇头,突然有些心疼她们家小姐了。 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还落不着别人半句好话,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那柳姑娘也真是的,怎能愚钝到这般境地,对不起她的人明明是白秀才啊。 ………… 之后两日,梧州城百姓最大的谈资莫过于白青杨的下落,官府的人紧锣密鼓地找了两天,始终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是以便有人猜测白青杨可能已经死了,也有人猜测他被仇家寻仇了,总之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而在第三天下午,城内终于传出了白青杨的消息。 一个渔民划着船在护城河上打鱼时,突然捞到一个重物,原以为今日要有大收获,哪曾想费尽力气把渔网打捞上来后,里面却是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顿时把这渔民吓坏了,赶忙跑到官府报案去了。 梧州府衙的大人名叫曹正义,是位公正廉明之人,自上任之后破获了不少奇案,而府衙的第一捕头秦风更是他的左膀右臂。 接到渔民报案后,秦风便即刻带人赶到了河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凑热闹的百姓,一个个全捂着鼻子,更有人忍不住吐了。 秦风让捕快将围观百姓拦开,敛眉行至那具死尸前,尸体都快在水里泡烂了,根本就看不出本来容貌,好在身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只是颜色褪了不少。 秦风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拿着佩刀挑开了尸体身上的布料,蓦然间不知瞧见了什么,突然起身。 “快,去青山书院请白院长!” ………… 临近傍晚时分,庄重肃穆的梧州府衙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白术生伏在地上嚎声痛哭,从收到消息到现在,他已经哭了整整两个时辰,近乎快把嗓子哭哑了。 曹大人站在一旁连连叹息。 “白院长,节哀顺变。” 白术生伤心欲绝地抹了把脸,面前的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他儿子,青杨右手臂上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正是因为这颗痣,秦捕头才断定这是青杨。 其实这两天来,他心里已经有过各种不好的猜想,青杨从不与人结仇,自然不可能遇上什么仇家,而他们又在城里找了他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经出事了。 白术生虽有这种猜想,却始终抱着一份希冀,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让他怎能接受,他费心养了二十年的独子,如今真的离他而去了,还是以这般委屈的方式离开他的,让他这个做爹的怎么受得了啊! “曹大人,我儿子一定是被人谋害的,您一定要把杀人凶手找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以祭奠我儿的在天之灵!” 曹大人疑惑道:“白院长何出此言?” “我儿失踪那晚,曾与陆家二小姐陆清霜见过面,当晚彻夜未归,而他的尸体又泡成了这般模样,可见他在那天晚上便已遇害了,而当晚只有陆清霜见过他,不是她杀了青杨,还能是谁!” 曹大人却拧眉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是陆二小姐动的手,她一个女儿家,若想谋害白公子,并非易事,再说他们二人之间又无恩怨……” “怎么没有恩怨!” 白术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厉声打断了。 “我儿一心想娶陆清霜过门,陆清霜却不答应,她和青杨之间明明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却还对我儿挑三拣四的,拒亲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找我儿理论,摆明是对我儿怀恨在心,她有十足的动机谋害我儿!” 曹大人闻言,转眸与秦风对视一眼,沉声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去陆家盘问陆二小姐,另外派人在陆家附近查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当天夜里瞧见什么异样,三天之内,务必把这出命案给我破了!” “属下遵命!” 秦风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带人赶去陆家了。 这会儿时辰已晚,陆自强吃过晚膳后便去书房办事了,陆夫人身子不好,也早早回房休息了,而陆自明和孟氏外出见客,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守门的小厮听说秦风是来找他们二小姐的,便将秦风直接领进了翠竹园。 “二小姐,府衙的秦捕头来了。” 陆清霜正巧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蓦地听见下人通禀,握着剪刀的手冷不丁抖了一下,将一朵开的正艳的海棠花直接剪了下来。 秦风瞧见她的动作,微不觉察地眯了下眼。 陆清霜背对着他深吸一气,随后转过身莞尔一笑。 “不知秦捕头找我何事?” 秦风开门见山道:“二小姐,我们找到了白公子。” “是吗?”陆清霜目色一顿,旋即笑道:“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这两天我们大家都急坏了,白公子现在怎么样,他可有说这两日去哪儿了?” “他死了。”秦风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异乎寻常之事一般。 陆清霜指尖颤了颤,佯装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秦风一本正经道:“我们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白公子的尸体是在护城河找到的,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他应该死了两天以上,也就是说,他在下雨的那天夜里就已经死了,而根据白院长的说词,那天夜里,二小姐曾去找过他。” 陆清霜眨着眼看他,“我确实是去找过他,秦捕头,难不成因为这样,你们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 “我们也是想查明真相好还死者一个公道罢了,更何况依据白院长的说词,二小姐和白公子之间的恩怨似乎不小。”秦风挑眉道。 陆清霜敛容笑道:“因为两家结亲的事,白院长对我可能有一些误会,但若是因此污蔑我杀人,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第303章 幕后主使 秦风凝眉听着,蓦地启唇,“关于二小姐那晚去找白公子的具体细节,二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当然,”陆清霜的呼吸突然变的有些急促,“为了我自己的清白,我自然不会向秦捕头有所隐瞒。” 秦风却笑道:“二小姐不必紧张,我们不过是例行询问罢了。” 陆清霜目色平静道:“秦捕头,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一时也难以接受,若是知道他会如此想不开,我那晚便不去找他了……” 秦风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神色,随后问:“二小姐那晚去找白秀才,都说了什么?” “不过是关乎那门亲事罢了,我又不喜欢他,他却执意要娶我,见我不答应,便在外面玷污我的名声,我也是气急了才会去找他,我本想求他主动退亲,哪曾想他非但不答应,反而冷嘲热讽地将我奚落了一顿,我自小到大都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同他吵了一架后就气冲冲地回家了……” 陆清霜有一说一,至于父亲没有教过她的话,她自然不会多言,毕竟这种时候说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秦风却盯着她笑道:“他骂了二小姐,您心里那般生气,难道就没有动过杀他的心思?” 陆清霜似被他吓到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秦捕头,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即便再生气,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何必非杀了他不可?更何况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是白院长的独子,如果让白院长知道我是杀人凶手,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往后大半辈子的日子,我可能都要在牢里度过,我想再愚蠢的人应该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我也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二小姐不必介意。” 秦风启唇笑笑,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紧接着开口。 “二小姐回府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陆清霜不假思索道:“酉时三刻。” “记得这般清楚?”秦风微微眯眼。 陆清霜心里顿了一下,强壮镇定道:“因为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我回家的时候衣裳都淋湿了,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 秦风勾唇笑笑,意有所指道:“是啊,那天晚上的雨下的确实太大了,将所有痕迹都冲散了。” 陆清霜有些不安地攥紧了手,“秦捕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我们先前在竹林内找了一圈,连一个脚印都没看见,应该是下过雨的缘故,所以没有找出任何线索。” “那还真是可惜了……” 陆清霜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来。 秦风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他嚅动着薄唇正欲开口,一个捕快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老大,发现一条重要线索,您快来!” 秦风闻言,转身便跑了。 陆清霜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生怕那重要线索跟自己有关,还有秦风的眼神也实在太凌厉了,有好几次她都近乎要喘不上气来,险些原形毕露。 离开陆家后,秦风随那小捕快一直往前跑,直至跑到一家小酒馆前,二人才停下步子。 酒馆的小二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坐在石阶上,见秦风过来,赶忙磕头求饶。 “官爷,不关我的事啊,那白秀才不是我杀的,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风敛容看他,“起来回话。” 小二生怕自己起晚了就要被他带走了,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带秦风过来的捕快沉声解释道:“老大,这人是主动找上咱们的,他说白秀才曾在下雨的那天夜里来这儿喝过酒,因为没带酒钱,被他们误认为是来吃白食的,所以几个人还跟他动手了,正因为如此,他对白秀才的印象才深刻了些。” “既是如此,那为何在城内张贴告示的时候,你没有立即去官府禀报此事?”秦风敛容问道。 小二哆哆嗦嗦地摇头,“我是想去报官来着,但那白秀才已经失踪了,他人也不在我们这儿,小的就是去报官了也无济于事啊,哪曾想他居然掉进河里淹死了……官爷,他的死跟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虽然打了他,可他离开的时候还能走能骂的,一点儿事都没有,说不定是喝多了酒,所以才失足落水的!” “你倒是会找说辞,”秦风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随后又问:“他到酒馆是什么时辰?” “已经临近戌时了,因为那晚下了雨,酒馆没什么人,掌柜的便想早点打烊回去,我们正在收拾桌子的时候,他突然走了进来,一坐下便要了一坛烈酒,整整喝了一整坛,而且喝的又快又猛,那阵势瞧着十分吓人。”小二回忆道。 秦风闻言,唇瓣抿了抿,目色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陆清霜回到陆家的时辰是酉时三刻,而白青杨在戌时进了小酒馆,时辰根本就对不上,这么说,陆清霜和白青杨的死当真没有任何关系? 一旁站着的捕快瞧见他的神色,摆摆手,让小二先回去,随后才拧着眉开口。 “老大,我看那小二说的也有道理,白秀才喝了那么多烈酒,失足落水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的尸体才在水中泡了两天便肿胀的几乎认不出来,你不觉得奇怪?”秦风凝声道。 捕快闻言,愁闷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人限我们三日之内破案,如今只查到了这点头绪,这不是在为难咱们吗?” 秦风眯眼笑笑,旋即启唇,“回去再把白青杨的尸体查验一遍。” 白院长认定了他儿子是被陆家二小姐谋害的,可那小二的证供却推翻了陆二小姐的杀人嫌疑,眼下就只能从白青杨真正的死因着手了。 只是回到府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仵作早已收工回家了,无奈只能等到明日再查。 …… 是夜,位于陆家后宅的海棠苑内,陆诗瑶正伏案桌前给萧承写信。 他今早寄来了密函,说林州太守大有问题,要不了多久便能查出卖官案的幕后主使了。 这一世的进展倒是比前世快了许多,她还记得,前世从秦臻口中听到萧承在查卖官案时,已经过完新年了,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过年,谁也没料到萧承居然会在背后来了这么一手。 第304章 生不如死 等三皇子和秦臻有所察觉时,萧承已经快将这一连串的人给揪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三皇子一派的得力之才,如若被连根拔起,三皇子便会元气大伤,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突然对长公主下手,结果反倒让萧承受了重伤,之后大半年都未在朝堂上出现,而五皇子一派的人也沉寂了许多,反而让三皇子越来越显露锋芒。 但是如今还未到新年,萧承便查出重要线索了,或许事态的发展轨迹早已在冥冥之中发生了改变。 看来之前是她关心则乱了,萧承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哪可能会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封信刚写完,蓝菱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她身上带着很大的凉气,让陆诗瑶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但她一介习武之人倒是半点都不觉得冷。 陆诗瑶吸吸鼻子,将信仔细折好装进信封中,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朝蓝菱看去。 “查的如何?” 蓝菱颔首道:“奴婢去府衙看了白青杨的尸体,尸体都快泡烂了,根本看不出表面的伤痕,不过官府的仵作验尸时不太仔细,倒是让奴婢发现一条重要线索。” 陆诗瑶闻言挑眉,“什么线索?” 蓝菱并未急着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团布,打开后,一股恶臭瞬间从里面飘出来。 陆诗瑶赶忙捂住鼻子,“蓝菱,这是什么东西啊?” 蓝菱笑道:“这是奴婢在白青杨嘴里找到的,应该是河里的水草。” “他嘴、嘴里的东西?” 陆诗瑶简直忍不住要吐了,摆摆手让蓝菱赶紧收走。 “你拿这个做什么?” 蓝菱见她脸色发白,俨然是被恶心坏了,只得笑着将东西收起来。 “小姐有所不知,一个人若是正常被水溺死的,水里的东西则会通过喉部直接到达肺腑,而这团水草却是在他嘴里发现的,说明白青杨在溺水之前就已经死了,落水之后无法用嘴巴和鼻子呼吸,这些水草自然要遗留在嘴中。” 陆诗瑶凝神听着,镇定道:“这么说,白青杨确实是被人蓄意杀死的。” “不错。”蓝菱默默点头。 陆诗瑶想了想,又倏地启唇,“今天下午,府衙的秦捕头来找陆清霜,白院长认定白青杨是清霜杀死的,我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以陆清霜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在杀完人之后再抛尸,我猜应当是二叔在背后帮她,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明白陆清霜是如何杀死白青杨的,尽快找出证据,如此才能定她的罪。” 蓝菱闻言,也不多嘴问她为何要同自己的堂妹过不去,只颔首问道:“那小姐希望奴婢怎么做?” “这段日子,劳烦你帮我盯着陆清霜的一举一动,无论她在做什么,事无巨细,通通都要告诉我。”陆诗瑶凝声道。 蓝菱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陆诗瑶抿了抿唇,又将手里的信递给她。 “还有这个,麻烦你帮我寄出去……” 蓝菱看了一眼,启唇笑道:“公子若是收到小姐的回信,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你话多!”陆诗瑶忍不住嗔视她一眼,随后催促道:“快去吧,梧州离林州不远,赶在明日凌晨之前,这封信一定会寄到他手上。” 蓝菱点点头,心情大好地拿着信出去了。 陆诗瑶却凛神坐在椅子上,静默许久,才关上窗浅浅睡去。 ………… 翌日一早,天色将将大亮,幽静的陆家正门前罕见地来了一个小乞丐。 这城里的人都知道陆家广行善事,时常施粥接济城里的乞丐和穷苦人家,乞丐们感恩陆家,从不来陆家门口起哄闹事,是以守门的家丁看见这小乞丐时,反应自然要大一些。 “喂,小孩儿,大早上的就来这儿要饭,把你们的规矩都忘了是不是?赶紧走,我们老爷到明日才施粥呢!” 小乞丐却摇头道:“我不是来要饭的,而是送信的!” 生怕他们不信似的,小乞丐还真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举到他们面前晃了晃。 两个家丁不识字,眨着眼问:“这信是给谁的?” 小乞丐咧嘴笑道:“给贵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倒也不敢唐突了,一个留下来看着这小乞丐,另一个则拿着信去了翠竹园。 陆清霜这会儿刚吃完朝饭,正在院子里散步。 家丁忙低着头上前,“二小姐,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陆清霜疑惑接过,“谁送来的?” 小厮摇头回道:“送信的是个乞丐,小的问他送信做什么,他只说二小姐看过信上的内容便知道了。” 陆清霜半信半疑地将信打开,入目一瞬间却顿时变了脸色,上面只字未写,只画了一支簪子,但那簪子的形状同她插在白青杨胸前的一模一样! 陆清霜慌忙合上信,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送信的乞丐呢,他在哪儿?!” 小厮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哆哆嗦嗦地将她领到了大门口。 石阶下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见陆清霜出来,便拿着要饭碗围了上去。 “小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陆清霜却眯着眼拿出了怀中的信,“这是你送来的?” 小乞丐看了一眼,点头,“是、是我……” 陆清霜紧接着又问:“那是谁让你送的?” “这我不能说,除非你给我银子!”小乞丐张嘴嚷嚷道。 陆清霜憋着火从钱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正要扔进那只破碗里,岂料小乞丐却趁火打劫。 “一句话要五两银子。” “你说什么?”陆清霜立时板起脸。 小乞丐无所畏惧地笑道:“小姐,这可关乎到您的性命,我要五两银子应该不多吧?莫非您的命连五两银子都不值?” 陆清霜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乞丐威胁的一天,强忍着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拿出五两银子扔进他碗里。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小乞丐笑着拿起银子放在嘴边用力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随后才告诉她实情。 “一位贵人要我把这封信送给您,他说您看过信上的内容后便知道他找您是何目的了,他还说了,今晚酉时过半,他在长乐坊的人字一号房等您。” 第305章 终身幸福 陆清霜听的阵阵心惊,直到小乞丐已经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现在只知道,有人发现了她杀死白青杨的秘密!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隔了两天才找上门,究竟是何目的? 陆清霜越想越害怕,转过身惊慌失措地跑回府,直奔陆自明的院子。 “爹!” 陆自明和孟氏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见她脸色苍白地跑进来,眸子微微一眯,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随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 孟氏却奇怪道:“霜儿,你这是遇上什么事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陆清霜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上前。 “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情想同爹说清楚,爹,您现在方便吗?” 陆自明敛容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吧,去你院子里说。” 陆清霜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下不去又出不来,憋的十足难受。 孟氏瞧着父女俩神神秘秘的样子,摇头笑笑,也没往深处想,兀自坐在那儿喝茶。 到了翠竹园后,陆清霜禀退院子里侍奉的下人,随后一脸凝重地拿出了怀里的信。 “爹,您不是说过您已经将白青杨的尸体处理干净了,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吗?如今女儿怎么会收到这个?有人发现了我的秘密,您知道吗,那个人知道我是杀人凶手,他找上门了!” “找上门不是更好?这封信送到你手里,总比送到官府强。”陆自明沉声笑道。 陆清霜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定定望着他平静的眸子,突然间醒过神来。 “这么说,您早就知道这个人会给我送信了?!” 陆自明沉叹一气,凝声道:“霜儿,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那天晚上,爹去处理白青杨的尸体时,发现插在他胸前的簪子不见了,当时我便猜测应该有第三个人躲在竹林内,他亲眼目睹了你杀人的经过,事后又将簪子拿走,但他并没有报官,说不定另有其他目的,如今他主动送信上门,便说明爹猜对了。” 陆清霜凝神听着,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那我现在要怎么办?爹,我该怎么办啊?” “慌什么,他既然找上你,便是有意从你这儿图谋些什么,这对你而言反而是好事,不怕他有目的,你应当怕的是他对你毫无目的,到时才真正是死路一条。” 陆自明拍着她的肩膀宽慰几句,随后又问:“如今他寄信过来,是不是约你见面了?” 陆清霜连连点头,“他约我今晚酉时过半在长乐坊见面。” “那便去,我会让人在暗处盯着,先看看他有何目的,其他一切都好说。”陆自明沉着安排。 他这般冷静的模样似乎感染了陆清霜,她咬咬唇,反倒没方才那般害怕了。 爹说的不错,这个人有所图谋,对她反而是好事,最怕的是他什么都不要,到时的麻烦便大了。 只是心里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这一整天却过的恍恍惚惚,从吃完午饭后,陆清霜几乎是在数着时辰过的。 日头渐渐西落,她一脸凝重地换了身衣裳出门。 酉时过半,陆清霜准时出现在长乐坊门口。 大堂内的宾客并不多,只有几桌客人围在一起喝酒,话里话外,无一不在谈论白青杨的离奇溺水案。 陆清霜目色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上楼,径直走到人字一号房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手轻扣房门。 才敲了两下,里面便传出一记沉稳的声音。 “请进。” 陆清霜眉心一动,顿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拧着眉推门走了进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自己而坐,她关上门,踱着步子慢慢上前,在瞧见那人的正脸后,愕然睁大了眸子。 “是你?!” 汪海敛容轻笑,“陆小姐,几日不见,近来可好?” 陆清霜拂袖冷哼,“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的簪子被你拿走了对不对!” “陆小姐何必动怒,我想干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啊,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否则那支簪子早就被我交到衙门去了。” 汪海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看起来就好像一条淬着毒液的毒蛇。 陆清霜眯眼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在为世子殿下办事,这么说,你是为了世子殿下才帮我的?” “是,却又不是。”汪海模棱两可道。 陆清霜不免恼了,“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拿那支簪子换陆小姐的终身幸福,如此可行?”汪海笑道。 陆清霜却愕然瞪大了眸子,“你、你说什么?” 他帮她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娶她? 汪海轻轻挑眉,“怎么,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我想娶陆小姐为妻,就以那支簪子做聘礼,如若陆小姐答应,我保证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杀了白青杨,可若是你不答应,那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即便我不说,陆小姐心中应该也是明了的吧?” 陆清霜闻言,嗤声笑道:“你和白青杨还真是一丘之貉,他不问缘由地要娶我,为此不惜玷污我的名声,如今连你也抱着同样的目的,甚至拿那支簪子来要挟我,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被你们看上了。” “我劝陆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毕竟我们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 陆清霜扬眉,“那是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起码心里不会太难受。”汪海倒是难得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陆清霜勾唇笑笑,冷眼看着他说:“我先前觉得白青杨已经够恶毒了,可如今一看,你远甚于他,我杀死他的时候,他还尚有一口气在,而你既然一直都藏在竹林内,非但不找人救他,反而眼睁睁看着他痛苦断气,枉你还是他的同窗好友,这心肠还真恶毒呢!” “我自然是比不上陆小姐的,再说,我若是救了他,便对陆小姐不利,到时你岂不要怨恨上我了?更何况,白青杨死了,对我的好处反而要更大一些,我为何救他?”汪海冷声笑道。 第306章 不能拒绝 陆清霜懒得再同他废话,她杀白青杨情有可原,毕竟她也是一时冲动才痛下杀手的,可汪海却是一个十足的狼心狗肺之徒,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牺牲同窗好友的命,真不知道世子殿下怎么会让这种人替自己办事。 她面无表情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冷声道:“你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但这毕竟关乎我的终身大事,我还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陆小姐,我耐心有限,等不了你太久,所以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汪海志在必得地笑道。 陆清霜暗哼一声,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下楼的一瞬间,陆诗瑶正巧从走廊尽头的雅室内出来,蓦地瞧见陆清霜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 叶轻流跟在她身后,见她又在发呆,无奈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快走啊?” 陆诗瑶斜眼瞥他,“我刚刚看见陆清霜了。” “那有什么,我们都能来这儿,她自然也能来,你这个人就是多心,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谁将来要是娶你过门啊,还真是受不了你。”叶轻流撇嘴道。 陆诗瑶眯着眼睛威胁他,“你又想抄书了是吧?” 叶轻流连连摇头,十分识相地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望着她。 他当然不想抄书,那简直比让他算账还痛苦。 “我不说你了还不成吗?你放心,你这辈子要是嫁不出去,我铁定会养着你,有我一块肉就绝对不会少你一口汤。” “你吃肉,我喝汤,你就是这么孝敬师父的?”陆诗瑶不依不饶道。 叶轻流皱着眉摸头,“你、你能算我师父吗?我爹虽然让你教我管账,却也没说让我拜师啊,再说你比我还小了好几岁呢!” “小几岁怎么了,论起做买卖的本事,你远远比不上我,再说了,我都把自己的真才实学教给你了,你叫我一声师父应该不算什么吧?”陆诗瑶嗤声笑道。 叶轻流撇了撇嘴,心里还是老大不愿意,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等他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词,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人字一号房的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陆诗瑶敛容看着,下意识眯起眼睛。 汪海显然也瞧见了她,目色先是一愣,而后淡笑着朝她走过来。 “陆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陆诗瑶扬眉道:“我也觉得巧,每次来长乐坊都能和阁下遇上,看来这地方往后是不能再来了,平白沾了一身晦气。” 汪海听见这话也不生气,反而浅笑吟吟地看着她。 “陆小姐大可放心,往后,我应该不会来长乐坊了。” “哦,这么说阁下是打算回林州了?”陆诗瑶敛眉看着他,“白秀才溺水而亡,阁下身为他的同窗好友,总得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才是,何必急着离开?” 汪海摇头笑道:“陆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打算走,青杨突然发生这种意外,我自然也伤心,只是斯人已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便是再伤心又能如何,往后的日子还长,人总得往前走不是?” 陆诗瑶瞧着他假惺惺的样子,没由来有些厌恶。 叶轻流更是看不惯,站在她身后鄙夷地嗤了一声。 汪海又不是傻子,自然瞧出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神色了,心里不禁冷笑。 “陆小姐,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目送他转身下楼,眸色渐渐幽深起来。 蓝菱今早告诉她有人给陆清霜送了一封信,陆清霜看过之后脸色大变,神色匆匆地将二叔请进了她的院子。 蓝菱内力高强,虽然比不上萧承,但三里之内的动静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当时她就躲在暗处,听见陆清霜说有人发现了她杀害白青杨的秘密,如今这人拿着杀人凶器找上门了,还约她在长乐坊见面,二叔非但不慌,反而让陆清霜应了邀约。 后来,蓝菱将这些话告诉她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夸她猜得准,陆清霜动手杀了白青杨,二叔又帮忙处理了尸体,与她昨晚的猜测丝毫不差。 若非为了查探当时躲在竹林内的第三个人是谁,她也不会约叶轻流来这儿。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汪海,但再转念想想,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毕竟汪海打从一开始对白青杨就没安什么好心。 如今汪海拿着簪子找上门,究竟想从陆清霜那儿得到什么好处? 陆诗瑶正想着,恍惚间一只手突然在她脑门上用力拍了一下,而始作俑者叶轻流正吐着舌头冲她做鬼脸。 “怎么样,害不害怕害不害怕?” “无聊。”陆诗瑶默默翻了一记白眼,转身下楼。 叶轻流几步追上她,“我看是你无聊才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再说,我还以为你今日约我出来是吃什么山珍海味的,哪想到几盘小菜就把我打发了,你也太小气了吧?” 陆诗瑶闻言轻嗤,“我小气?行啊,下次换你请,就当谢师宴了,我倒要看看你会带我去吃什么。” 叶轻流撇撇嘴,正欲开口,迎面却和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撞上了。 他气闷地摸摸头,瞧见那人的正脸后,眼睛又蓦地一亮。 “秦师兄!” 陆诗瑶闻声看去,才发现他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官府的第一捕头秦风。 秦风与叶轻流曾经一同在终南山学艺,只不过秦风拜师早,悟性也高,学成之后便早早下山历练了,若非此次叶家出事,叶轻流这会儿只怕还在终南山上练武呢。 秦风瞧见叶轻流,和善笑道:“小六,走路怎么还这般冒冒失失的,急着做什么去?” “我就是一时没瞧见你进来,哪里着急了,”叶轻流冲他吐吐舌头,抬手指了指陆诗瑶,“我刚和陆小姐吃完饭,秦师兄是来这儿查案的?” “不是,来喝酒,”秦风笑着冲他挑眉,“怎么样,有没有兴致陪我一起喝两杯?” “师兄盛情相邀,我当然不能拒绝,不过你酒量不是不好吗,以前在终南山上看见我们几个师兄弟喝酒,你都要离我们老远,今日怎的突然想起来喝酒了?”叶轻流疑惑道。 第307章 照样醉了 秦风抿唇笑道:“自然是想喝便喝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可陆诗瑶瞧着他饶有心事的样子,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秦风似察觉到她的眼神,眯眼朝她看过来,“这位就是陆家大小姐?” 陆诗瑶笑着行礼,“见过秦捕头。” “陆小姐不必客气,只是眼下天色已晚,你还是尽快回府吧,免得遇到危险。”秦风有心防备陆诗瑶。 陆诗瑶自然也听出来了,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 叶轻流倒是把秦风的话听进去了,看着陆诗瑶说:“就是啊,我师兄说的有道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吧,陆伯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伤心死?” “梧州城的治安乃是江南最好的,有秦捕头日夜巡狩,我能出什么事?刚巧我突然间也有些想喝酒了,秦捕头应该不会介意我坐这儿吧?”陆诗瑶启唇笑道。 秦风目色深沉地看她一眼,随后放下佩刀临窗而坐。 “陆小姐请自便。” 陆诗瑶眯眼笑笑,拔腿正欲过去,叶轻流却一把拉住她。 “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喝什么酒,还不赶紧回去?” “秦捕头一个酒量不好的人都能喝酒,我为何不能喝?” 陆诗瑶无所谓地挑了下眉,随后甩开他的手坐到秦风对面。 秦风也没搭理她,扬手要了一坛秋露白。 叶轻流诧异道:“师兄,你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烈的酒干嘛?三杯都能把你撂倒了。” 秦风嗤声笑道:“最近酒量有长进,哪会三杯就倒,你少小瞧我。” 叶轻流以为他所说的长进一定是大长进,结果酒坛子端上来后,他刚喝了三杯就飘忽起来了。 叶轻流扭头看看目色依旧清明的陆诗瑶,有些汗颜。 “那什么,我师兄的酒量真的很差,跟你完全不能比,再说你这也不是寻常女子的酒量啊……” 陆诗瑶笑道:“你不用替秦捕头挽尊,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秋露白后劲大,他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 二人正说着,秦风忽然抬手按住了叶轻流的肩膀。 “小六,带我去、去河边。” 叶轻流拧眉道:“你都醉成这样了,去河边干什么啊,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你不用管,带我去河边就成。” 秦风手背上的青筋绷得很紧,显然是强撑着一丝清醒的意识。 叶轻流没办法,只得扶着他往河边走。 陆诗瑶总觉得秦风今晚有些不对劲,便跟在二人身后一道去了河边。 长乐坊离最近的河道也有二里地,秦风一开始还能维持几分清醒的意识,但秋露白的酒劲上来后,他几乎就看不清路了,七拐八扭地走着,有好几次都险些栽到地上去。 叶轻流气喘吁吁地扶着他,忍不住抱怨道:“我就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喝酒,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酒量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府衙混下去的。” 陆诗瑶佯装没听见他的牢骚,抿着薄唇没说话。 半盏茶的功夫后,三人终于到了河边。 叶轻流垂眸看着醉醺醺的秦风,伸手拍他的脸。 “师兄,到了。” “到哪儿了?”秦风迷糊道。 叶轻流仰天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你不是要我带你来河边吗?” 秦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对,是、是河边,小六,把我、我怀里的药瓶拿出来。” 叶轻流伸进他怀里摸了摸,还真摸出个药瓶来,打开后还特地闻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太苦涩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秦风醉意朦胧地接过药瓶,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几口,随后闭上眼,不过片刻功夫,体内的酒劲瞬间消散,整个人神清气爽,哪还有半点醉态。 叶轻流惊奇道:“师兄,这是什么药啊?” “醒酒药。”秦风言简意赅。 叶轻流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你身上既然备了醒酒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知道我把你扛到这儿费了多大力气吗!” “抱歉,为了查案,只能暂时委屈你了。”秦风毫无歉意地笑道。 叶轻流快要被他气出内伤了,然而该死的好奇心还是让他不自觉的放软了语调。 “查什么案啊,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秦风挑眉笑道:“自然是为了白青杨那宗溺水案,小六,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碰上你,我一个人只怕还到不了河边。” 叶轻流困惑摸头,“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秦风摇头笑笑,转眸看陆诗瑶,“陆小姐可明白了?” 陆诗瑶顾左右而言他,“秦捕头和白青杨的酒量相比,谁更好一些?” 秦风笑言,“半斤八两。” 陆诗瑶目色一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我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叶轻流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急死了。 陆诗瑶抬眸看他,“白青杨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吧?” “当然啊!这城里的人都说他是在小酒馆里喝多了酒,不小心失足落进河里淹死的。”叶轻流扬声回道。 秦风却老神在在地抱起了双臂,“酒馆的小二说,他当时在里面喝了整整一坛的秋露白,因为没带酒钱,所以挨了一顿打,如此才让小二记住了,但白院长却告诉我们白青杨的酒量并不好,像秋露白那种烈酒,往往是喝四五杯便醉了,更何况是一整坛?” 叶轻流眨眨眼,摆着手解释道:“这有什么,他那天晚上不是还和陆家二小姐大吵了一架吗?心情不好,自然是喝不醉的,像我心情要是不好的时候,能坐在桌前喝一整夜的酒,第二天照样什么事都没有!” 秦风嗤声笑道:“那是你,白青杨同你自然不一样,酒不醉人人自醉,哪怕心情再不好,他的身体也会做出最本能的反应,我今晚同样也是带着心事去喝酒的,最后不照样醉了?”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叶轻流还是想不明白。 陆诗瑶叹气道:“说明当晚去酒馆里喝酒的人根本就不是白青杨。” “什么?!”叶轻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第308章 情意绵绵 陆诗瑶耐心解释道:“白院长说白青杨酒量不好,像秋露白那种烈酒,往往四五杯便倒了,而那天晚上,他却在酒馆里喝了整整一坛,被酒馆的小二打了一顿后,居然还中气十足地站在酒馆门口骂了他们一顿,最后醉醺醺的离开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叶轻流愣着神眨眨眼,这么一想,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陆诗瑶顿了顿,接着说:“还有,秦捕头和白青杨的酒量差不多,假如当晚在酒馆喝酒的人当真是白青杨,那家酒馆位于这条河道的位置比长乐坊还要远一些,方才你扛秦捕头过来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到地上睡过去,白青杨又岂会一路顺利走到这儿来?所以,这两点迹象足以说明当晚出现在酒馆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白青杨。” 秦风凝神听着,赞赏地看了陆诗瑶一眼。 “陆小姐果然聪明。” 叶轻流的脑子却还在犯糊涂,“你们说出现在酒馆里的人不是白青杨,我倒是听明白了,不过这一点又能证明什么啊?” 秦风敛容笑道:“证明陆家二小姐的供词根本就不成立,她依旧有杀人嫌疑。”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向陆诗瑶看去。 陆诗瑶启唇淡笑,“秦捕头不必这般看着我,如果能找出证据证明陆清霜就是杀人凶手,你随时都可以去陆家抓人,我不会拦着。” “不是吧,那可是你亲堂妹啊?虽然她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过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叶轻流挑眉道。 陆诗瑶闻言轻嗤,“我做到哪一步了?杀人偿命,听叶公子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包庇她?叶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只是当初去陆家退亲的时候,貌似也从未想过那么做的后果吧?” 叶轻流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秦风则挑眉道:“行了,我还要回府衙同大人再商量一下案情,小六,你送陆小姐回去,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走在路上不安全。” “哦……”叶轻流有些心虚地看着陆诗瑶。 陆诗瑶面上倒是没多大起伏,同秦风道别后便抿唇离开了。 叶轻流几步追上她,嘴笨地解释道:“我刚刚就是一时嘴快才会那么说的,你别见怪,我给你赔不是了。” 陆诗瑶转眸看他,“我且问你,如果今日杀人的人是你二哥,你会选择包庇他吗?” “当然不会啊,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绝不能轻易动手杀人!”叶轻流不假思索道。 陆诗瑶淡笑,“所以,你自己都做不到这样,又何必去评判别人的做法?” 叶轻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想着如今陆清霜只有杀人嫌疑,并没有确定她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 “如果她当真是呢?”陆诗瑶拧眉问他。 叶轻流一本正经道:“那就报官把她抓起来呗,像你说的,一命偿一命,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单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如此怀疑她。” 说到这儿,他还生怕陆诗瑶会误会他对陆清霜有感情似的,又多嘴解释了一句。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为她找什么说辞,无论杀人真凶是谁,我都会这么说,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们绝不能妄下定论。”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原则的。”陆诗瑶启唇笑道。 叶轻流有些傲娇地挑挑眉,“那是自然了,我们习武之人最讲究恩怨分明。” 陆诗瑶见他还飘起来了,摇头笑笑,转过身继续走。 马车还在长乐坊门前停着,方才并未随她一起去河边。 待回到长乐坊后,陆诗瑶便上了马车,随后摆手示意叶轻流回去。 叶轻流却不放心道:“我还是送你一程吧?” 陆诗瑶抿唇笑道:“不必了,我身边有人保护,你还是快些回府吧,免得叶老爷和叶夫人着急。” 叶轻流还以为她说的人是司九,毕竟在锦官城的时候,就是司九一直隐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一时倒也放下心来,毕竟司九的武功,他也是见识过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陆诗瑶抿唇笑笑,而后吩咐车夫赶路。 车帘放下后,早已坐在里面的蓝菱才忍不住笑出声。 “这叶公子的担心未免也太多余了些,有奴婢守着,小姐哪会出现什么意外。” 陆诗瑶温言道:“他又不知道你的存在,哪里会想到这些。” 蓝菱想了想,又叹气道:“只是若让公子知道叶公子这般关心小姐,只怕要吃味了呢!小姐应当从来都没有见过公子生气发火的样子吧?” 陆诗瑶怎么可能会没见过,之前在锦官城,就因为她没有及早告诉他她要回江南的消息,萧承还同她生了好大一场闷气呢,不过却也没什么可怕的,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真不知道蓝菱怎么会露出这种夸张的语气。 “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和叶轻流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她伸指轻轻点了下蓝菱的额头,随后问:“汪海今日约陆清霜见面,具体说什么了?” “倒也没什么,那人拿二小姐的簪子做要挟,要二小姐嫁给他。”蓝菱颔首说道。 陆诗瑶却忍不住嗤了一声,“怎么又来一个想娶陆清霜为妻的?什么时候,她竟然变的这般抢手了?白青杨和汪海都费尽了心思想娶她,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男人想要的也无非是权力和地位,他们这些小喽喽若想往上爬,除了科考这一条路子,另外就是买官了,但是买官需要很多银子,我想他们之所以盯上二小姐,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蓝菱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诗瑶斜眼看她,“这是你的想法?” “咳,不是……”蓝菱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公子寄回来的信,他一共寄了两封,一封是您的,另一封则要奴婢交给这边的暗桩,里面提到了林州的卖官案,奴婢也是根据公子的只言片语才有了这些猜测。” “猜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愧是你家公子训练出来的人。” 陆诗瑶夸她两句,而后笑着接过了信,但她并不着急拆开,想也知道萧承一定又在上面写了不少情意绵绵的诗,她若是看了,今晚只怕又要睡不着觉了。 第309章 宁可去死 蓝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抿起薄唇偷笑两声。 陆诗瑶懒得搭理她,起初还以为她和司九一样是个死气沉沉的人,可相处久了才发觉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陆家门前缓缓停下,陆诗瑶刚走进前院,却见陆清霜在荷塘边坐着,一个人孤零零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皱了皱眉,也没打算过去打扰,便刻意放轻了步子准备直接离开,哪料到陆清霜还是听见了动静,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她。 “姐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和叶轻流一起出去吃饭了,”陆诗瑶直言不讳,瞧着她阴郁的脸色问:“大晚上的,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我爹还没有回来,我坐在这儿等等他。” 许是有了烦心事,陆清霜这会儿倒是难得没有因为叶轻流而和她争执起来。 陆诗瑶自然也明白她等二叔要做什么,似笑非笑地抿了下薄唇,随后挑眉。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吃饭的时候喝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乏了,我先回去睡了。” “姐姐慢走。” 陆清霜敛眉目送她离开,手里的绣帕却被她用力揪成了一团。 凭什么世间所有的好事都被陆诗瑶一人遇上了,同是陆家的女儿,偏偏陆诗瑶是大房所生之女,身份尊贵,而她虽是二房所出的嫡女,却注定矮了陆诗瑶一头,以致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诗瑶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原以为等父亲在世子殿下的帮助下拿到陆家的掌家权后,她所有的苦日子便可熬出头了,哪曾想陆诗瑶却猝不及防地与世子殿下和离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她和世子殿下的事也在突然之间暴露在世人面前,让她颜面扫地,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梧州。 而她的坏运气却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先是叶轻流退婚,好不容易有了几天消停日子,白青杨又突然上门提亲,有世子殿下那等珠玉在前,她哪里还看得上白青杨。 若不是白青杨苦苦相逼,她又岂会动手杀他!只是没想到,他的死换来的却不是安宁,而是永不休止的噩梦。 如今又来了一个狼子野心的汪海,他更是不给她好日子过!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她陆清霜究竟做错什么了! 陆清霜狠狠咬着贝齿,嘴唇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咬破了,浓郁的血腥味儿在嘴中四散开来,让她忍不住一阵恶心。 这时候,大门口徐徐出现了陆自明的身影。 陆清霜见状,赶忙迎上去。 “爹!” 陆自明瞧见她面上的急色,敛容道:“去你房里说。” 陆清霜连连点头,快步随他一起回到翠竹园,关上门坐下之后,她才如实交托今晚之事。 “拿走簪子的人是汪海。” 陆自明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忍不住皱眉,“他同你是什么关系?” “他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反倒和白青杨有点关系,他是白青杨的同窗好友。”陆清霜沉声解释道。 陆子明却摸着胡须笑道:“这么说,白青杨当时出事的时候,他是眼睁睁看着你动手却没出来阻止了?如此也算得上同窗好友?” 陆清霜无心计较这种事,而是一脸阴沉地说了汪海找她的目的。 “爹,汪海拿那支簪子威胁我,逼我嫁给他为妻,否则他就要去官府告发我。” 陆子明挑眉,“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陆清霜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我明知道汪海不怀好心,怎么可能会答应他,原以为他在为世子殿下办事,为了帮我摆脱嫌疑才会拿走那支簪子,没想到却抱着这等目的,和那个白青杨果真是一路货色!” 陆子明闻言,疑惑道:“你说他在为世子殿下办事?但世子殿下安插在江南这边的势力,我都清楚,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陆清霜听罢,脸色也慎重起来。 “这么说,他根本就不是世子殿下的人?” “有这种可能,但是也难防万一,毕竟你和世子殿下闹出那等丑事之后,我已经很少和殿下联系了,若是他在这边安插了新的人手,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陆自明凝声道。 陆清霜却微微皱起了秀眉,“那现在该怎么办?爹,汪海只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如若我不答应他,他就要把那支簪子送到官府去,若那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还好,偏偏是我在首饰铺子里买的,满梧州城只有一支,只要官府的人去查,自然会认定那簪子是我的,我根本就逃脱不掉!” “别急,这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爹会尽快想出法子,凭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也敢娶我的女儿为妻,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陆自明沉声哼道。 陆清霜却不安地紧紧握住他的手,“爹,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女儿,我不想坐牢,更不想随随便便地嫁给那种人,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必定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如果女儿嫁给他,就要一辈子受他控制,那我宁可去死!” “说什么胡话,要死也是他死,不到最后一刻,一切尚有转机,放心,爹一定会保住你的。”陆自明抬手拍拍她的肩,温声宽慰着。 安抚了许久,才让陆清霜慢慢安定下来。 陆自明见她眉眼之中已显露出几分困意,便起身离开了。 待回到书房后,整个人却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早在白家让媒婆上门说亲的时候,他就让人将白青杨调查的一清二楚,此人幼年还有几分才学,后来便渐渐不中用了,尤其在他的同窗好友去林州任职后,他更是连书都不读了,整日只想着买官之事,为此还不惜利用柳家班那个戏子,让她来陆家借了五十万两银子。 银子已经到手了,照理说他那差事应该也定下了,怎的突然间要娶清霜为妻?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三记敲门声。 是孤狼来了。 每次只有他来的时候会刻意敲三下门。 陆自明回过神,沉声让孤狼进来,目中却透着几分深意。 “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310章 自会知晓 孤狼颔首点头,“秦风已经猜到那晚出现在小酒馆里的人不是白青杨了,他知道有人刻意伪造了白青杨真正的死亡时辰,所以现在又怀疑上清霜小姐了。” “什么?”陆自明闻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快?” “是属下低估了秦风的本事,他不愧是梧州的第一捕头,通过比对酒馆小二和白术生的供词,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孤狼凝声说着,顿了顿,又刻意提醒道:“另外,当时同他在一起的人还有大小姐和叶家三公子。” “这么说,陆诗瑶也猜到白青杨是清霜杀的了?”陆自明眯眼问他。 孤狼颔首点头,“应该是这样。” “哼,我还真是小看这个大侄女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查出了这么多事情!”陆自明握拳用力拍了下桌子。 孤狼却拧眉道:“二爷,现在该怎么办,若是由着秦风往深处查,很快便会查到清霜小姐头上来了!” 陆自明低声斥道:“慌什么,如今他不是还没有找出确凿的证据吗?即便是要来陆家抓人,也得拿出足够的证供才行,否则谁也别想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孤狼心知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只好安静地闭上嘴,免得被他迁怒。 陆自明静默了片刻,随后沉声吩咐道:“秦风那边先不必管了,我要你现在去帮我查一个人。” “二爷想查谁?” “汪海,”陆自明淡淡启唇,“他是白青杨的同窗好友,先前一直在林州任职,不过只是个不打眼的小官,数日之前突然来到梧州,又闹出了一连串的事情,让我觉得很不对劲,你去查查他,最重要的是看他究竟是不是世子殿下的人,如此我才能想出万无一失的法子保住清霜。” “属下遵命!” 陆自明抿抿唇,蓦然间想起另一件事来,又突然转了话锋。 “对了,我让你去查陆诗瑶背后之人,如今可有眉目?” “这个……”孤狼有些语塞,“二爷见谅,属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人,不过大小姐身边那个新来的丫头却是一个会武功的,属下猜测她或许和大小姐背后之人有关,如今正打算从她着手调查。” 陆自明沉着脸摆手道:“那就好,你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以前他以为他在陆家最大的对手是大哥,毕竟大哥是当家人,想从大哥手里抢走掌家权谈何容易,明的办法不行,就只能在暗中动手脚,好在大哥对他足够信任,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自打陆诗瑶从上京回来之后,一切都变的大不一样了,这个侄女突然间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处处防备,似乎早已看出他的目的,让他莫名觉得恐慌。 更何况陆诗瑶背后还有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若不尽快将那人找出来,他实在是难以安心…… 翌日清晨,陆诗瑶很早就起来了。 昨晚秦风以身验证白青杨被害的那晚根本就没有去过酒馆,由此推翻了陆清霜的供词,依照她的估计,秦风今日只怕又要登门了。 果不其然,彼时的陆家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敲门声。 小厮打着哈欠将门打开,却见外面站着几个捕快,顿时吓了一跳。 “秦、秦捕头,您、您怎么来了?” 秦风并未搭话,拔腿就往里面走。 小厮见状,赶忙上前阻拦,“秦捕头,我们老爷这会儿还未起,您容小的去通禀一声,否则……” “不必通禀,我并不是来找陆老爷的。” 秦风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 他上次去过陆清霜的院子,自然还记得路,白青杨既然没有去过酒馆,便说明陆清霜那个完美的时间证明是假的,有人多此一举地做这件事,就是要他们误以为白青杨是醉酒淹死的,他是要为真正的凶手脱罪,可他绝对想不到,他这么做,恰恰暴露了白青杨是他杀而非意外身亡! 几个捕快神色匆匆地跟着秦风往后院走,面上却带着几分顾虑。 “老大,咱们硬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这毕竟是陆家的内宅,有失体统啊……” “等下人通禀后也打草惊蛇了,到时候真凶若是跑了,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秦风没好气道。 身后的捕快面面相觑,顿时无言。 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便到了翠竹园,索性陆清霜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只是见秦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院子里,心里也不免有些惊慌。 “秦捕头,您、您这是做什么?” “二小姐,关于白秀才身亡一案,我们昨夜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还请您随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另外……” 他淡声说着,又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纸批文。 “另外,这是曹大人亲批的搜捕令,按规矩,我们要将二小姐的院子里里外外严格搜查一遍,望二小姐莫怪。” 陆清霜见那批文上盖着官府的公章,瞬间不淡定了。 “秦、秦捕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杀了白青杨?!” “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白秀才究竟是谁杀的,等二小姐到了官府后自会知晓。” 秦风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开始搜查。 几个捕快丝毫不含糊,当即行动起来。 陆清霜神色不安地站在院子里,两手掩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 暗处的一个小丫头见情势不对劲,抿抿唇,慌忙跑去了陆自明和孟氏的院子。 “二老爷,不好了,官府的秦捕头突然闯进府里,说是要把二小姐带走!” 陆自明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晨练,猛地听见丫鬟的话,一时险些没站稳。 孟氏更是惊慌失措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什么,官府的人要把清霜带走?怎么会这样,无缘无故的,清霜怎么会惹上官府的人?!” 小丫头皱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那秦捕头说他们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非要把二小姐带回官府,现在还在搜查二小姐的院子呢!” “这个秦风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女儿,真当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倒要看看,今日他敢不敢动清霜一根毫毛!”孟氏憋着闹肚子的火磨牙霍霍地往外走。 第311章 幸灾乐祸 陆自明深觉事态严重,皱皱眉,也跟着去了翠竹园。 捕快已经将院子里弄的一团乱,陆清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目色越来越沉重。 秦风的视线却落在她头上,见她戴着一支金步摇,状作不经意似的出声。 “二小姐平日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嗯?”陆清霜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恍然愣了下神。 秦风抬手指道:“之前见了二小姐两面,你都戴着簪子,今日怎么换了步摇?” 陆清霜心里顿时一咯噔,强壮镇定地笑道:“我、我的首饰很多,每天都不重样,有、有什么奇怪的……” 秦风敛容笑了笑,随后又问:“二小姐可否将你的首饰盒拿出来让秦某看一眼?” 陆清霜攥着手沉声道:“秦捕头,你们大清早的不请自来,连下人都来不及通报便闯进了小女的闺院之中,张口便说要带我去官府,甚至将我的院子弄得一团乱,如今又要看我的首饰匣,那毕竟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您这么做,可有顾及到官府和陆家的名声?秦捕头,您若是再这般无礼,我可要去曹大人面前告你一个以公谋私之罪了!” 秦风闻言,满不在乎道:“二小姐莫生气,我们也不过是秉公办案罢了。” 陆清霜拧着眉正欲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沉稳的声音。 “秉公办案?我倒是不知,官府的人从何时办案起,竟变得如此放肆了!我陆家虽为商门之家,但在江南声名显赫,谁不卖我们陆家一个面子,秦捕头,你要动我的女儿,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陆清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可怜巴巴地向陆自明跑去。 “爹……” 陆自明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孟氏则板着一张刻薄的脸冲上前,“秦捕头,你这一大清早的把我们陆家闹得鸡飞狗跳,究竟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丝毫没有将我陆家放在眼里!” “二夫人,秦某正是为了你们陆家着想才会如此,关于青山书院白秀才的死,我们昨夜突然发现一条重要线索,今日正是要找二小姐问个清楚明白的,免得无辜之人遭受不白之冤,我想您应该也不希望白院长在城内到处宣扬二小姐就是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吧?”秦风淡淡笑道。 孟氏却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案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那白秀才明明是在酒馆里喝多了酒,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水身亡的,同我家清霜有何关系?那白院长也是个懂分寸的人,我就不信无凭无据的他会如此污蔑我们陆家!” 秦风眯了眯眼,正欲启唇,一个小捕快突然拿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跑过来,眼中眸光晶亮,显然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老大,你看这个!” 秦风和二房一家闻言,视线同时落在那小捕快身上。 瞧见他手里的东西后,陆清霜的身子猛地一抖,险些瘫软到地上去,幸好陆自明及时伸手扶住了她,还意味深长地冲她暗暗摇了下头。 陆清霜两手捏紧绣帕,尽力掩饰自己的心慌。 秦风接过小捕快手里的东西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一块烧焦的布料,心下不免奇怪。 陆清霜在陆家养尊处优,衣服首饰多不胜数,即便是不想穿了,直接扔了便是,为何要烧掉? 小捕快见他拧着眉不说话,自顾自地解释道:“老大,这块布料是在那边的梧桐树下找到的,小的也是看见有一片土像是被人翻新过,才把土给刨开了,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个,那里面还埋了一双烧黑的鞋呢!” 秦风眯了眯眼,敛容看向陆清霜。 “二小姐,这些东西,不知你作何解释?” 陆清霜按耐着心里的慌乱,挑眉道:“秦捕头,女儿家平日里没事就喜欢上街买衣服鞋子,买的多了,屋里又放不下,穿过几次后心里也不喜欢了,所以只好在无聊的时候烧着玩儿了,怎么,该不会这些东西也与那件案子有关吧?” 秦风沉声笑道:“有没有关系,秦某日后自会查清楚,不过眼下二小姐只怕真要随我们去官府走一趟了!” 孟氏见他们要带陆清霜走,瞬间慌了,一个箭步护在陆清霜面前。 “无凭无据的,你们凭什么带我女儿走!秦捕头,别以为你是官府的人就可以在我陆家为所欲为,告诉你,我们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带走我女儿!” 秦风无所谓地笑道:“二夫人,我们乃是奉了曹大人之命前来请二小姐去官府回话,你这么做,莫不是想阻碍官府办案?秦某也不妨把丑话说在前面,凡是阻拦官府查案者,无论对方是何身份,通通带回官服杖责二十大板,为了二夫人您自己的体面着想,秦某劝您最好还是让开,否则别怪我们对您不客气了。” “你!” 孟氏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又生怕他把自己也带走了,可清霜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焉能眼睁睁看着霜儿出事? 无奈之下,只得祈求似的回头去看陆自明。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啊,霜儿明明是被冤枉的,如若今日由着他们带走,这城里的百姓还不知要作何感想,到时不但霜儿名声受损,就连咱们陆家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陆自明拧着眉没说话,他何尝不知道霜儿不能去官府,秦风才找到一团布料就把她吓得心惊胆颤,若是到了官府,只怕曹大人还没开口审问,她就已经怕得将实情全盘托出了。 只是这一时片刻的,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保住清霜…… 就在此时,院门口又蓦地传来一记清丽的声音。 “大清早的,翠竹园怎的这般热闹?”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陆诗瑶浅笑吟吟地向这边走来,那笑容看得孟氏只觉刺眼。 大房和二房不和已久,虽然表面上还能维持一团和气,可背地里她有多讨厌大房一家,陆诗瑶也是知道的。 先前大嫂出事的时候,她还跑到祠堂好生奚落了一番,事后大嫂虽然没有计较,不过不代表陆诗瑶这个做女儿的也没放在心里。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清霜牵扯到人命官司,坐的可是热板凳,陆诗瑶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眼见这儿乱了,怕是幸灾乐祸地来落井下石了吧。 第312章 杀人凶器 孟氏见她过来,眯了眯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陆诗瑶闻言淡笑,“大清早的就听见这儿闹闹哄哄的,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不曾想却是秦捕头来了。” 说到这儿,她的视线又自然落到秦风手上,佯装奇怪地挑了下眉。 “这是什么?” 秦风抿唇,“二小姐说她闲来无聊时喜欢烧衣服,这些正是被她烧掉的。” “是吗?”陆诗瑶摸着下巴说:“霜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竟有了这种喜好?” “我们姐妹的关系打小也说不上多好,所以我平日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又岂会知道!”陆清霜反驳道。 陆诗瑶状作认真地点头,“此话倒也在理,只是我们陆家虽然不缺钱财,但也禁不住如此折腾,你一件衣裳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平日里若是不喜欢穿了,大可送人,何必烧了,倒是平白浪费了。” 陆清霜哼了一声不说话。 秦风上前一步,沉声道:“二小姐,曹大人还在官府等着,请吧。” 陆清霜面上一怔,下意识地躲到陆自明身后。 “爹,我害怕……” 陆自明拍拍她的肩膀,而后看向秦风。 “秦捕头,你要带走我女儿可以,毕竟官府要办案,我们也没理由拦着,只是我这女儿素来胆小,莫说杀人了,便是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待会儿到了公堂上,我只怕她在曹大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示弱服软,所以我请求在公堂上旁听,也免得有人借机算计我陆家。” 秦风身侧的几个小捕快听见这话,心里不免有些不服气,这陆二爷说个话阴阳怪气的,把他们官府当成什么地方了,曹大人在梧州任职多年,声名在外,可是从未判过一桩冤假错案! 再说,就凭他们陆家这样的家世,曹大人也绝不会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断定陆二小姐就是杀人凶手,只是她若当真做了这样的事,也别妄想能就此逃脱。 秦风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一笑,颔首道:“二老爷护女心切,我们自当理解,既然您执意要去公堂,我们也不好拦着,那就一并请吧。” 陆自明目光幽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先行。 陆清霜见状,赶忙跟上。 孟氏却站在原地踌躇不定,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陆诗瑶挑眉笑道:“二婶,您不随二叔一起去吗?清霜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如今牵扯到了人命案中,这么大的案子,只怕三两句话还很难洗脱自己的杀人嫌疑呢!” 孟氏不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清霜最是善良,她绝对不会杀人的!” 陆诗瑶摇头笑笑,抿着薄唇不再说话,心中却十分讽刺。 陆清霜怎么可能不会杀人,前世陆清霜可是面无表情地将一碗毒药生生灌进了她嘴里,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陆清霜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她若突然间转了性子,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秦风将陆清霜脸上的微妙之色看在眼里,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连官府都查不出的证据,陆诗瑶又怎么可能会清楚,只怕是她和陆清霜姐妹二人不和已久,如今见陆清霜出了事,心里高兴,所以才会露出这种神色吧。 思及此,他有些讥讽地勾了下唇角,抬手示意手下进屋把陆清霜的首饰匣拿出来。 孟氏见状,心里又怒了,急忙冲上前意图将首饰匣抢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带走我女儿也就算了,还要把她的首饰都拿走,这是审案还是抄家啊!告诉你们,我们霜儿这些首饰可全是在翠宝阁里买的上品,若是坏了,便是你们这几个三年的俸禄加起来都赔不起!” 那小捕快一听,心里顿时失了几分底气,手里的力道眼见就要松了,秦风却蓦地伸出手将首饰匣直接抢了过去。 “二夫人放心,我们拿走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办案,待案情查清楚之后,自会如数送回来。” 孟氏冷哼道:“我凭什么信你们,官府里人多眼杂,万一有哪个见钱眼开的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拿走两支珠钗,到时候我们又该找谁说理去!” 秦风不屑笑道:“放心,如若丢了,官府自会赔偿二小姐。” 孟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两句,却被陆诗瑶抢先了。 “二婶,秦捕头这么做也是为了清霜着想,您百般拦着,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清霜有问题,若是因为这一念之差而害了清霜,您这辈子岂不要后悔死?” 孟氏听见这话,喉中猛地一哽,暗忖片刻后只得松口。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带走吧,不过最好把这首饰匣看紧了,哪怕是丢了一根坠子,官府也必须得给我们陆家一个交代!” “多谢二夫人体谅。” 秦风颔首笑笑,向陆诗瑶投去一抹讳莫如深的眼神,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孟氏终究是放不下陆清霜,只得跟着去了。 陆诗瑶盯着一行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若有所思地回到了海棠苑。 蓝菱第一时间迎上来,“小姐,怎么样,二小姐可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陆诗瑶抿抿唇,答非所问:“你那晚查验白青杨的尸体时,可有发现什么伤口?” 蓝菱闻言一愣,仔细想想,随后又摇头。 “奴婢担心会被巡逻的捕快发现,没敢在殓房待太久,再说他的尸体都快被泡烂了,很难发现什么伤口,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陆诗瑶凝声道:“秦风方才让人拿走了陆清霜的首饰匣,如果白青杨当真是陆清霜杀死的,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你觉得她最有可能会用什么东西杀死他?” 蓝菱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瞪大眼睛回道:“小姐是说那些首饰中有一样是杀人凶器?” 陆诗瑶闷声点头,“秦风既然大张旗鼓的带人来陆清霜的院子里搜查,还特意拿走了她的首饰匣,就说明他一定是在白青杨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才过了短短一晚上的功夫便查到这些,他可真不愧是梧州城的第一捕头。” 第313章 巧舌如簧 蓝菱想了想,抿唇道:“话虽是如此,只是若要用一件首饰杀人,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二小姐不是习武之人,以她的力道,有大半的可能性只会把白青杨刺伤而已。” 这下换陆诗瑶听不明白了,“这话怎么说?” 蓝菱笑道:“人身上的要害总共就那么几处,发簪虽然锋利,但普通人不会运用,根本就不会伤及对方的要害,所以依奴婢之间,白青杨不见得就是二小姐杀死的,更大的可能性怕是当时刺伤了他,二小姐一时心慌意乱,以为自己真的杀了白青杨,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还有,小姐您昨夜不是去了长乐坊,在案发当晚,有人躲在林子里瞧见了整出事情的全部经过,还顺手拿走了二小姐的发簪,所以在二小姐离开后,那白青杨究竟是死是活,也只有这个人最清楚了。”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瞬间将陆诗瑶敲醒了。 “没错,汪海拿着发簪威胁陆清霜,逼陆清霜嫁给他,若当真如你推测的这样,在陆清霜离开后,白青杨还活着,那真正杀死他的人便是汪海了!” “既是如此,那小姐可是要提醒秦捕头?也免得他们抓错凶手,凭白冤枉了二小姐。”蓝菱颔首问道。 陆诗瑶却轻笑着摇了下头,“提醒他做什么,以二叔和陆清霜的心机,他们为了脱罪,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说不定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已经把秦风的注意力引到汪海身上了,再说,陆清霜也算不上无辜,她对白青杨动手或许是出于一时情急,但在白青杨受伤后,她有的是机会叫人来救他,可她却径直跑回家了,说明她当时是执意要白青杨死的,只有白青杨死了,她才不需要被迫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所以官府也不算冤枉了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算她自己咎由自取。” 蓝菱听见这番话,皱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小姐,奴婢一直都想不明白,您对二小姐似乎带着很深的敌意,莫不是二小姐以前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陆诗瑶抿抿唇,目色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陆清霜何止是对不起她,她的罪过,便是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若是不添一把火,岂不太对不起自己了? 前世之债今生偿,她早就发过誓的,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蓝菱见她不说话,抿了抿唇,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摸着鼻子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对了,陆二爷身边有个隐卫最近正在调查小姐,他们怀疑小姐身边有高人相助,所以想将这位高人找出来,虽说公子如今在林州,但若是真被他们查到了什么,恐怕会对小姐不利,小姐这些日子最好还是提防一些,免得着了他们的道。” 陆诗瑶闻言,眯着眸子嗤笑道:“二叔就是太自负了,自以为这陆家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殊不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变数。” 再说,二叔和秦臻不是一丘之貉吗?但凡他多问秦臻几句,如今也该知道她和萧承的关系了,关键时候,怎么就是放不下自己的脸面呢? 他既然想查,那这一次,她就让他痛痛快快地查个够…… 与此同时,陆清霜和陆自明已经到了官府的公堂上。 白术生认定了她是杀人凶手,一看见她,简直恨不得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儿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狠心害他!今日当着曹大人的面,我誓要为我儿讨一个公道,让你血债血偿!” 陆清霜躲在陆自明身后不敢露面,心中却满腹委屈。 “白院长,无凭无据的,您焉能断定我就是杀人凶手?我那晚确实和白秀才见了一面不错,可我先前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我们当时因为一些事情没说清楚,所以就不欢而散了,岂料他之后竟会遇上那等事,您怎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白术生见她事到如今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心里愈发恼火,不顾自己病弱的身子便要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陆自明见状,沉着脸护住陆清霜。 “白院长,我知道您心里生气,但还请您先冷静一下,霜儿是我的女儿,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如若您有证据证明白秀才是她杀的,我陆家甘愿认罪,但若是口说无凭就想冤枉我女儿,我陆家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陆二爷倒是好大的气性,好,既然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们今日就把话敞开了说!” 白术生磨牙霍霍地瞪着他,随后看向堂上端坐着的曹大人。 “曹大人,人都已经到齐了,您开始审案吧,无论如何,今日也一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 曹正义却敛容看向秦风,眼神示意他上前问话。 秦风颔首道:“白院长,先前您曾说过白秀才的酒量不好,平日里虽然也贪杯,但烈酒不过五杯必然就醉了,此话可是实言?” 白术生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真的!青杨是我的独子,从小到大我精心栽培,他的喜好和习性,我这个当爹的一清二楚,因为他酒量不好,所以他极少喝酒,更不可能醉的稀里糊涂地溺水身亡!” 陆自明眉心一动,淡淡笑道:“或许那晚白秀才的心情不好,所以才借酒消愁了呢?清霜方才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当晚不欢而散了,这白秀才心中觉得愁闷,跑到酒馆也很正常,没什么稀奇的。” “没什么稀奇的?”白术生眯眼冷哼,“我们文人最懂风雅之趣,我在书院珍藏了不少喝酒,他若是想喝,大可回到书院喝个够,又岂会舍近求远地跑到主街上的小酒馆去!” 陆自明笑道:“或许他正是不想让白院长担心,所以才专门去了别处呢!” 白术生没好气道:“我今日才知道陆二爷居然也是个巧舌如簧之人,白某人真是长见识了!” 秦风跟着说道:“二爷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白秀才当天夜里,根本就不曾去过那间小酒馆,所以当晚在酒馆喝醉的人,也根本不是他。” 第314章 绳之以法 “不可能!”陆自明当机立断地摆了下手。 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致堂上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秦风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二爷为何如此断定?” 陆自明心中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口问:“那秦捕头又为何断定当晚出现在酒馆的人不是白秀才?” 秦风笑道:“因为酒馆的小二认错人了,白院长说白秀才酒量不好,此乃事实,而当晚出现在酒馆里的人却喝了整整一坛烈酒,可他离开的时候,面上虽有醉态,但尚能看清路,试问以白秀才的流量,又怎么可能会做到这样?” 陆自明握了握拳,挑眉道:“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秦风笑道:“说明有人在故意混淆视听,同时也推翻了陆二小姐时间供词,如若当晚白秀才当真在她离开后去喝过酒,她自然是无辜的,可现在,在他们二人发生争吵的当天夜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在二小姐离开后,白秀才是死是活,如今也只有二小姐最清楚了,所以还希望二小姐能对我们如实交代。” 陆清霜害怕地抓紧陆自明的袖子,摇着头委屈道:“秦捕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我交代什么,该说的我以前已经说的很很清楚了,你们不能单凭这件事就认定我是杀死他的凶手,这对我一个弱女子公平吗?” 陆自明拍拍她的肩膀,跟着冷哼,“原以为秦捕头这梧州第一捕头的名气是凭真本事所得,如今一见,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如若你们当真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大可将清霜押入大牢,如若没有,就别在这儿浪费彼此的功夫,我们陆家一大清早就被你们闹得鸡犬不宁,若是传扬出去后损害了陆家的名声,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秦风见他气势汹汹,皱皱眉,正要开口,一个小捕快却匆匆从后堂跑出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秦风闻言,眸中霍地一亮。 “此事当真?” 小捕快认真点头,“真的,我们再三比对过,确实没有那支珠钗。” 秦风满意一笑,旋即朝陆清霜看去。 “二小姐,先前听二夫人说,你平日所戴的首饰都是在翠宝阁买的,此话可有假?” 陆清霜早在秦风先前问起她首饰的事情时就料到他一定会追查她的首饰,只是没想到才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就查清楚了。 思及此,她低声回道:“大部分都是在翠宝阁买的,不过有一些确实我之前去锦官城的时候在那儿买的。” 秦风闻言皱眉,“哪些是?” 陆清霜摇头,“我也记不清了,秦捕头,我那首饰匣中的珠宝首饰太多了,您先前也瞧见了,那么多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全部都记住呢?” 秦风面无表情地从小捕快手里接过一份账单,上面是陆清霜在翠宝阁买的所有首饰的清单,都按照她首饰匣中的首饰一一勾画过了,但唯独缺了一件。 “二小姐,这些都是你在翠宝阁买的首饰,但是有一支琉璃蝴蝶簪却不见了,不知现在在何处?” 琉璃蝴蝶簪,正是她当日杀死白青杨的凶器,如今正在汪海手中。 陆清霜心念一震,眼睫不安地颤了一下,随后摇头。 “有这支簪子吗?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秦风眯眼笑问:“这上面的账单可是标注的清清楚楚,这支簪子可要整整二十两银子,价格不菲,二小姐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陆清霜躲闪着眸子不敢看他,沉默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去锦官城的时候戴了这支簪子,但是街上人太多,我被他们挤来挤去的,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头上戴的簪子不见了,那支簪子虽然贵重,但以我们陆家的财力,我还不至于将二十两银子放在眼里,所以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若非秦捕头提醒,我怕是还想不起来呢!” “是吗,这般凑巧?”秦风挑挑眉,显然是不信她的。 陆清霜明知故问:“秦捕头,您突然说起这支簪子是何故?可是簪子有什么问题?” 秦风敛容盯着她面上的神色,旋即摇头,“没什么问题,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话落,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堂上坐着的曹正义。 “大人,该问的话,属下都已经问清楚了,没什么问题。” 曹正义摸着胡须颔首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便叨扰陆老爷和陆二小姐了。” “算不上叨扰,只是曹大人真该好好管束下这些属下了,在证据未明的情况下便将我们请到公堂上来,如若传的满城皆知,让我们清霜往后怎么做人!既然如今什么都问清楚了,那我们便不逗留了,告辞!” 陆自明没好气地说着,向曹正义行过礼后转身就走。 白术生见状,不甘心地想上前阻拦。 “凶手!你们就是杀死我儿的凶手,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今天没事,自此便可高枕无忧了,只要我白术生还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证据将你们父女二人绳之以法!” 陆自明斜眼看他,“白院长,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 “你!”白术生被他气得心口阵痛,一口气险些背过去。 秦风见状,赶忙扶住他,而陆自明和陆清霜父女俩则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孟氏就在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秦捕头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疯,无凭无据就敢抓人,我们陆家绝对跟他没完!” 陆自明拧眉道:“行了,少说两句吧,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霜儿只怕吓坏了,我们先回去。” 孟氏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咱们赶紧走,我已经让人备好安神汤了。” 公堂上的白术生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随后一把抓住了秦风的衣领。 “秦捕头,你不是说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我儿的死不是意外吗?为什么不能将真凶定罪,为什么!” 秦风拧眉道:“白院长,此案内情复杂,若要找出确凿的证据,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 第315章 各取所需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怕了他们陆家的背景,既然你们不帮我查,我就自己查,这辈子便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一定要为我儿子报仇!” 白术生沉着脸大吼一声,随后一把推开秦风,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秦风心里放不下,想追上去送他回书院,却被曹正义拦住了。 “算了,由白院长去吧,他现在心里不痛快,不会让你陪同的。” 秦风不放心道:“可是白院长他……” 曹正义摆手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追查证据吧,今日显然是打草惊蛇了,再说我们目前也是怀疑陆清霜有杀人之嫌,若想找出她的罪证,怕还有些困难,她回去之后必定会有所防备。” “大人放心,只要她杀过人,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无论如何,属下也一定会找出来!仵作在白青杨的尸体上找到一个伤口,推测是簪子一类的利器所伤,而陆清霜的首饰匣中偏偏少了一支簪子,所以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支簪子就是关键,只要我们把它找出来,就一定能落实陆清霜的罪名!”秦风凝声说道。 曹正义无奈道:“秦风啊,你要明白,在这偌大一个梧州城,想找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容易,但若是要找出一支小到不打眼的簪子谈何容易?再说如若那当真是陆清霜的杀人凶器,陆清霜只怕早就将它藏起来了,哪可能会说找到便能找到的?你今日确实鲁莽了些。” 秦风敛容道:“大人,属下追随您这么多年,您是了解属下的,属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带着用意的,总之您放心,两日之内,属下必定会将真凶捉拿归案!” 说完,他便行礼离开了。 曹正义见他这样,简直拿他没办法,摇摇头,只好随他去了。 秦风虽是他的下属,可在他眼里,却更像是他的儿子,外人常说他这个梧州城的父母官公正廉明,从未判下一桩冤假错案,殊不知这些全都是秦风的功劳。 但愿这次,秦风当真能找出杀人真凶,否则无论是对青山书院还是对陆家都没法交代。 秦风离开官府后便去了长乐坊,顺道还让人去陆家请了陆诗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总觉得,这位陆大小姐能够帮自己的忙。 陆诗瑶出门的时候,陆自明一家早就已经回府了,孟氏的骂声响遍整个后院,话里话外无不在替陆清霜喊冤,说她被官府的人冤枉了,幸得老天保佑,陆清霜这次才能转危为安,否则这次怕是真要着道了。 陆诗瑶心里当然清楚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和府里的下人们听的,陆家的下人虽然不是那种爱嚼舌根子的人,但牵扯到人命案,免不了要议论两句,如今陆清霜平安从官府回来,他们自是想当然的以为陆清霜是清白的。 陆诗瑶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坐上马车去了长乐坊。 秦风要了一间上房,茶水糕点也点了不少,显然是摆明了有求于她的态度。 陆诗瑶抿唇笑笑,顺其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来。 “秦捕头找小女何事?” 秦风笑道:“陆小姐在我面前不必拘谨,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藏着掖着,今日我们便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如何?” “那不知秦捕头想谈什么?”陆诗瑶笑着挑眉。 秦风试探性地问她,“杀死白青杨的人,确实是陆清霜无疑吧?” 陆诗瑶微微眯起眸子,颔首笑道:“怎么,秦捕头刚审完她,如今又想来审我?只不过您怕是找错人了,今天早上在翠竹园,我想您应该看的很清楚,我和陆清霜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她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关系不好,所以才最有可能对她的事情一清二楚,坦白说,今天在公堂上,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问她,因为她的戒心很强,无论我想知道什么,她都似提前预料到了一般,虽然偶尔也有心慌意乱的时候,但尚且能稳住气,曹大人怪我今日打草惊蛇了,殊不知……” “殊不知,秦捕头就是要打草惊蛇,只有这样,才能让陆清霜自露马脚。”陆诗瑶轻飘飘地接过他的话。 秦风赞赏地看她一眼,“陆小姐果然聪明。” 陆诗瑶摇头笑道:“秦捕头谬赞,不过您如今既然找上了我,总不能单凭这三言两语便让我同您合作了,您也知道,我出身商户之家,素来最计较得失,对我没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秦风闻言,忍不住皱眉,“将你心中最讨厌之人送进大牢,对你还没有好处?” “这只不过是你自以为的好处罢了,对我而言却远远不够,”陆诗瑶凝眸望着他,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秦捕头,不如我们合作一把怎么样?” 秦风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不知陆小姐想怎么合作?” 陆诗瑶不动声色地欺身上前,在与他一寸之隔时低低说了一番话。 秦风却是听得面上一惊,"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稍有纰漏,你自己也会遇到危险,再说你焉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 陆诗瑶启唇笑道:“秦捕头,论起对他们的了解,你远远不及我,否则他们今日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从公堂上离开了。” 秦风还是有些不放心,拧着眉说:“不成,这办法太冒险了,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没办法向陆老爷交待。” “放心,我既然敢同您合作,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安排,秦捕头,您要破案,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再说您今日约我出来的目的不就是想找我帮忙吗,如今我都答应了,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陆诗瑶挑着眉问他。 秦风犹豫的地方自然多了,他只是担心陆诗瑶会有个什么闪失,他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而给别人带来了不必要的灾难,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不过陆诗瑶既然开口提出了这个计划,就说明她确实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否则这世上哪有人会用这么冒险的法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316章 作何感想 思及此,他凛神看看陆诗瑶,随后点头答应了。 “好,既然陆小姐已经决定了,那秦某也绝无异议,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果这个计划出现什么意外,我随时都有权力停止,我绝不会拿着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政绩。” 陆诗瑶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随后端起茶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那就先祝我们合作顺利。” 秦风若有所思地端起茶,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这计划有些不靠谱,只是他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哪能说反悔就反悔,他一个大男人,传扬出去多没面子。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先后离开了长乐坊。 秦风回到官府后,特意找了两个办事谨慎之人去陆家附近盯着,他虽然未说具体盯谁,但这二人也不傻,谁和那白秀才的死有关,自然就盯谁。 只是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秦风看看他们身上的官服,又将他们拦住了。 “换上便服再去,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倒也可以让陆家的人发现。” 这二人对视一眼,反倒不解了。 “老大,既然都让人家发现我们的踪迹了,那我们还有盯梢的必要吗?” “就是就是,我们以前跟人的时候,可是从来都没被发现过,若是那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传出去多丢人啊!” 秦风没好气的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子。 “我让你们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用意,瞎琢磨什么,要是办不到趁早开口,我找其他兄弟去!” 二人生怕他生气,赶忙表态,“能能能!老大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件事儿给办妥了!” 说完就一溜烟似的跑远了。 赶到陆家附近,他们身上的官服早已换下来了,二人瞅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条离陆家正门不远不近的巷子。 刚藏进去,正好看见陆清霜身边的贴身丫头碧儿提着一个花篮从街头缓缓走过来,二人赶忙躲好,却在碧儿经过巷口时,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直盯着陆家正门看。 他们异样的举动果然引来了碧儿的注意,碧儿奇怪地瞥他们一眼,皱皱眉,若有所思地走进府里。 到了前院,突然间似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跑到了翠竹园。 “小姐,不好了!奴婢方才回府的时候,发现门前不远处的巷子里守着两个人,看样子倒像是今早来过府里的捕快,只是他们脱了官服,奴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记不太清了,但他们两个就鬼鬼祟祟的守在那儿,瞧着十分可疑啊!” 陆清霜闻言,心慌意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官府的人?你确定?” 碧儿抿唇道:“奴婢方才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看真切,不过看他们那样子,明摆着是冲陆家来的,今早那秦捕头才来过,还一心认定了小姐您就是杀死白秀才的真凶,如今平安无事地从官府回来,试问他岂会善罢甘休?小姐,怎么办,他们一定是奉命来盯着您的动静的!” “怕什么,我就不信,无凭无据的,他们真敢拿我怎么样!” 陆清霜没好气地斥了一声,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后院。 他们从官府回来后,陆自明便去了书房,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陆清霜跑到书房门口,正欲敲门,却听见里面隐隐传出了说话声,只是听不真切罢了,已经腾空的手顿时停住了。 陆自明端坐在椅子上,自然没有察觉到她来,正目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孤狼。 “那个汪海究竟是什么来路?” 孤狼回道:“属下查过了,他和世子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属下的推测,他应该根本就不认识世子殿下。” “不认识?”陆自明奇怪道:“既是如此,那他为何说自己是世子殿下的人?” 孤狼抿抿唇,继而回道:“他虽与世子殿下无关,不过他那个表舅却是一个狡猾之人,二爷可知,他们舅甥二人此番来梧州,就是为了坑白青杨一笔银子,好拿去林州买官的?” 陆自明听见这话,面上更是惊讶。 “还有这种事?” 孤狼点点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细说起来,这白青杨也被他们骗惨了,那林州太守身边有个要职,只需五十万两银子便可买到,汪海的舅舅卢丙林想得到这个差事,手里又没银子,思来想去,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白青杨头上,原以为他是青山书院院长之子,手里闲钱必不会少,哪曾想最后还要靠柳若水这个戏子帮他筹钱,结果反倒便宜了卢丙林。” 陆自明闻言,又沉声问:“既是如此,那他们为何会找上清霜?” 孤狼拧着眉摇头,“属下也不明白,照理说,二小姐出身陆家,和朝廷命官又没什么联系,在她身上又图谋不到什么,这汪海又为何非二小姐不可呢?” 陆清霜使劲浑身解数才听清里面的对话,前面的倒是没听多少,但孤狼最后这番话却被她听得清清楚楚,想到自己竟然被汪海骗了,她忍无可忍地推开了房门。 “还能图谋什么,只怕也是为了我陆家的钱财来的!” “霜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自明意外地瞥她一眼,随后又看向孤狼。 孤狼微微颔首,“属下想着二小姐是自己人,早晚都要知道这件事,所以便没有提醒二爷,望二爷莫怪。” 陆清霜才不管陆自明作何感想,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爹,那汪海和白青杨之前喝醉酒了酒,不小心在陆家门口撞到女儿,还对女儿出言不逊,女儿心中气闷,便要守门的家丁打他们,没曾想汪海却说他是世子殿下的人,女儿顾及到世子殿下的颜面才好心放了他们一马,不料竟是被他们给骗了。可汪海既然敢在我面前提起世子殿下,显然是知道世子殿下同女儿的关系的,所以他和白青杨想方设法地要娶我,必然是觉着自己能在世子殿下那儿拿到好处才会如此,再说我陆家的财力也不可小觑,汪海的差事既然来路不正,以他的野心,日后若想继续往上爬,自然需要源源不断的钱财,而唯一能满足他那胃口的也就只有我们陆家!” 第317章 官府密告 陆自明凝神听着,摸着胡须点头道:“你猜测的倒也不错,原本爹顾及着汪海和世子殿下的关系才不想贸然动手,如今他既然敢将我们父女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陆清霜见他要对汪海动手,心中只觉痛快。 无论如何,只要不嫁给汪海,他是死是活,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诚然,他若是死了,对她反而更好。 只是想到碧儿方才的话,她的心又不免慌乱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碧儿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陆家附近的巷子里,他们似乎是官府的人,爹,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没想到秦风这么快就查出了不对劲,只怕再过不久,他就会找到女儿的杀人证据了,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把罪名推到汪海头上。”陆自明冷着脸打断她的话。 陆清霜恍然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 陆自明眯眼笑道:“他不是要逼你嫁给他吗?我倒要看看,他为了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陆清霜还是迷惑,“爹,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女儿怎么听不明白?” 陆自明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照着爹的话做就够了,能不能躲过此劫,就全看这次了。” 陆清霜见陆自明眸中目光幽深,突然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心倒是慢慢安定了下来。 “爹,您、您有什么吩咐?” 陆自明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去,随后低低说了几句话。 陆清霜却听得眉心一紧,“可是汪海他会同意吗?” 陆自明笃定道:“他一定会同意的,既是带着目的娶你,那在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一定会护住你的周全,你尽管照爹的意思做,我保证这一次一定会转危为安。” 陆清霜听着他沉稳的语调,瞬间信心倍增。 “既是如此,那女儿就全听爹的!” 陆自明拍着她的肩膀笑道:“这件事办妥之后,你便是陆家独一无二的千金小姐了,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你的风头,霜儿,爹知道你自打杀了白青杨之后就一直定不下心来,可一个有野心的人必须学会心狠,否则你什么事都办不成,更别提实现自己的目的,明白了?” 陆清霜重重点头,“嗯,女儿明白,爹放心,无论是为了您还是为了女儿自己,女儿都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你明白就好,行了,先回去准备吧,待会儿去见汪海的时候,我会让人帮你甩开官府的人。”陆自明沉声吩咐道。 陆清霜浅浅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孤狼看着她挺拔的背影,默默笑了,“二小姐好像在突然间成长了不少。” “发生这么多事,也该有所转变了,否则便不配当我陆自明的女儿,世子殿下对她无情无义,她却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一个人这辈子若是都执着于一个情字,早晚要将自己毁得一干二净。” 陆自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顿了顿,又突然启唇。 “对了,你方才说汪海那个表舅要花五十万两银子买林州太守身边的一个差事,此事可是真的?” 孤狼点头道:“确实是真的,怎么,二爷也有兴趣?” “我哪有什么兴趣,凭我与世子殿下的关系,只要将来能成功扶持三皇子登基,什么样的大官当不得,也就这种目光短浅之人会将一个小小的林州太守当成一块宝,不过他既然拿了我们陆家的钱,总得还回来,我那大侄女不把那些钱放在眼里,我可不会这么算了,去他舅舅那儿提点一句,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做。”陆子明眯眼笑道。 孤狼瞬间明白他的意图,沉应一声便退下了。 临近傍晚时分,陆清霜一身素净的从陆家后门溜出去了。 守在正门附近的两个捕快毫无察觉,老大既然说了要让陆家人发现他们的动静,那他们这会儿盯不盯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做样子给陆家人看的罢了。 再说他们在这儿守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这会儿早饿疯了,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二人苦闷地对视一眼,张口一合计,干脆去街头的馄饨摊前喝热馄饨去了。 孤狼一直躲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并没有察觉陆清霜离开,这才放心地随着陆清霜一起去了后街。 她和汪海约在后街的一座茶楼里见面,等她进去的时候,汪海已经站在楼上迫不及待地冲她招手了。 陆清霜默默翻了一记白眼,随后上去,同他一起进了雅室。 汪海手里还拿着她的发簪,仿佛生怕她会拒绝他似的,所以才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杀了白青杨。 陆清霜漫不经心地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 “你的条件我认真考虑过了,嫁给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坏处,你在林州已经有了差事,而我自从被叶轻流退亲后,在梧州城的名声已经受损了,再加上白青杨的死,梧州百姓对我避之不及,若是随你到了林州,那儿没人认识我,我倒也可以重新开始。” 汪海闻言,还以为她答应了,刚扯起嘴角,却见她紧接着转了话锋。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日之期还未过,你竟然会去官府密告我!” 汪海看着她突变的脸色,顿时愣住了。 “谁、谁密告你了?我根本就没做过这种事!” “若不是你,那官府的人昨日又岂会突然登门?难道不是你给我的警告?” 汪海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我既然铁了心要娶你,又怎么可能亲手将你置于险境之中?” 陆清霜拧眉道:“那现在怎么办?官府的人已经证实白青杨不是意外落水身亡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出证据是我杀了他,如若我深陷牢狱,又谈何嫁你?” 汪海却不在意地笑道:“你杀死他的那支簪子如今就在我手里,除了你,任谁也绝不会想到我手里有这个,官府的人便是把梧州城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出来,你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乖乖嫁给我,我保证你这辈子一定会平安无恙。” 第318章 二叔秘密 陆清霜却咬着唇摇头,“可我还是定不下心,你在梧州待得时日短,根本就不了解秦风的性子,他这些年从未放过一桩案子,无论多复杂的命案到了他手里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如今他已经怀疑上我了,绝对会死盯着我不放的,若是不将这件事顺利解决了,让我怎么心甘情愿地嫁给你?” 汪海闻言,心里不免有些不耐,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女儿家如今被官府盯上了,心里会害怕也是必然的,再说秦风也确实是个隐患,不然他怕是会一直跟着他们去林州。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清霜见他松了口风,心里一喜,挑着眉看他。 “此事说来也好办,只要你帮我把秦风的注意力引到陆诗瑶身上就行了。” “引到陆诗瑶身上?”汪海怀疑道:“可是陆诗瑶和白青杨之间并无过节,陆诗瑶也没有动机杀他,官府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陆清霜眯眼道:“你只要将这件事情办妥了,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安排妥当了,陆诗瑶是挡在我面前的一个大阻碍,若不是她,我便是陆家众星拱月的千金小姐,无论如何,我都要除了她!” 汪海才不关心她和陆诗瑶之间的恩怨,只是如今帮了她的忙,就意味着他要冒险了,没好处的事情,做起来多没动力。 “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清霜嗔怒似的瞪他一眼,“人家的下半辈子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好处?再说了,大伯只有陆诗瑶这一个女儿,只要她死了,大伯后继无人,陆家所有的财产理所当然的便是我们二房这边的了,到时候便是十辈子都享用不尽的金山银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条件确实足够诱惑人,汪海根本就拒绝不了,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哪曾想到陆清霜却是将他一并算计进去了。 见他答应,陆清霜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娇俏地伸手在他脸上轻抚了一下。 “咱们下半辈子会不会有好日子过,可全要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若是出了事,你什么好处都别想捞到了。” “这是自然,一件小事罢了,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汪海被她撩拨的五迷三道,忍不住想抱她,却被陆清霜轻笑着躲开了。 “现在还不行,等你把我的事情办好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皆随你的便。” 汪海瞬间睁大眸子,“一言为定?” “自然,我陆清霜答应过别人的事,从不食言。” 只要到时候,他还有这条狗命在。 她心里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便收手离开了。 空气中仿佛还游荡着她身上的香气,汪海眯了眯眼,越发意乱情迷起来。 仔细算算,这件事对他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只要除了陆诗瑶,不但可以帮陆清霜洗脱罪名,还能让陆清霜欠他一个人情,而陆诗瑶坐牢后,陆家大房后继无人,所有家产理所应当的该是二房的,陆清霜身为他爹仅有的一个女儿,少说也能分得一半家产,到时候可全是他的了。 更何况,陆清霜长得花容月貌,这么一个美人日日陪伴在侧,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回到陆家后,陆清霜见陆诗瑶的海棠苑内亮着光,猜想她应该还没有睡,淡淡瞥了一眼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父亲说人若有所求,必须学会心狠,其实她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变狠了,起码面对陆诗瑶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柔软,因为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活在陆诗瑶的荣光之下过的有多痛苦。 如今总算可以顺利除掉陆诗瑶了,她心里当然开心! 过了明天,只要过了明天,陆家自此便只有她这一个千金小姐了,她就不信老天爷会眷顾陆诗瑶一辈子! 第二天,朝阳照常升起,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切都和往常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吃过朝饭后,陆诗瑶便回院子里看书去了,一早上都安静异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临近正午时分,一个家丁却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小姐,有您的信!” “给我的?”陆诗瑶奇怪抬头,“谁送来的?” 家丁摸着头回道:“小的也不知道,那送信人带着斗笠,小的原以为他就是个过路的,谁曾想他却在石阶上留下一封信后突然跑了,小的见上面写着您的名字,就赶忙给您送过来了。” 陆诗瑶了然摆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家丁应了一声,随后不慌不忙地行礼离开。 陆诗瑶则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信,上面是几行很陌生的字迹,寥寥几笔,说此人知晓了她二叔的一个重要秘密,若想知道,就去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找他。 冬至就站在她身后,刚好看到信上的内容,忍不住皱了下眉。 “小姐可是要去?依奴婢之见,这信上所言不见得是真的,说不定是什么人想趁机害您呢!” “二叔的秘密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陆诗瑶心动道。 冬至微微撇嘴,“奴婢身份卑微,哪敢探听主子们的秘密,不过奴婢总觉得其中必然有诈,小姐还是小心为上,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陆诗瑶眯眼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有人上赶着来寻事,我若是不附和一下,留着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冬至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悬起来了。 “小姐,您怎么就不听奴婢的劝呢!” “冬至啊,放心,如今你家小姐再也不是郡王府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陆姨娘了,人都是会变的,在郡王府的那些经历告诉我,如果遇到事情后一味的选择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再说自我与秦臻和离后,有哪一天过的平静过?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是什么事儿。”陆诗瑶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冬至见她一意孤行,气的说不出话来,可她也知道自己身为奴婢,哪能劝得住主子。 但转念想想,她也不该如此着急的,小姐说的不错,自从她与世子殿下和离之后,整个人彻底变了,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虽然没过上几天平静日子,不过小姐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了,渐渐能在陆家独当一面了,这是老爷和夫人都喜闻乐见的事,她这个做奴婢的,心里自然也高兴。 第319章 畜生不如 或许这寄信之人当真有什么要事要告诉小姐也不一定呢? 冬至默默安慰着自己,见陆诗瑶已经起身进屋了,无奈之下,只得跟进去帮她梳妆打扮。 待换好衣裳,府里的马车也备好了。 那寄信之人要陆诗瑶独自去见他,冬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 “小姐,不如还是让蓝菱偷偷跟着你吧,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那附近就是青山书院,如若那人意图对我不利,我随时都可以大喊大叫地把人引过来,再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陆诗瑶抿唇笑道。 冬至无奈,带着满心的不安将她送上马车后,又慌忙跑回府里将蓝菱从灶房拉了出来。 “蓝菱啊,你会武功,在暗中偷偷跟着小姐吧,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儿……” 蓝菱闻言挑眉,“小姐不是说她要自己一个人去,不让我们跟吗?” “她不让跟,你就真不跟啊?是小姐的性命重要还是她的命令重要?再说我是让你偷偷跟着,又没让你近身保护,你小心一点别让小姐发现不就行了吗?”冬至恨铁不成钢道。 蓝菱见她着实着急,点点头,嘴上虽应承下来了,可出了海棠苑的院门,又拐了个弯走到一棵僻静的梧桐树下纳凉去了。 小姐将陆家这些人的心思全然掌握于股掌之间,她料定了她二叔和她那个好堂妹会对她下手,结果他们真的出手了,这一点让蓝菱不得不服。 所有的一切都在小姐的算计之中,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陆清霜只怕也出门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蓝菱的沉思刚落下,她便敏锐的听见翠竹园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过陆清霜这回倒是并未走后门,而是坐着马车从正门离开了,守在巷子里的捕快见状,彼此对视一眼,紧接着悄摸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汪海已经在此等了半盏茶的时辰了。 他不明白陆清霜为何偏偏要他将陆诗瑶约在这儿见面,一走进这里,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白青杨临死前的画面,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伴着竹林内的阵阵幽风,让他不免害怕起来。 下一瞬,竹林内突然走来一道人影,汪海听见动静,慌忙从石头上站起来,远远一瞧,只觉那身影十分眼熟,直到那人走近了,他才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眸子。 “舅舅,您怎么会来这儿?”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卢丙林斜着眼睛看他,视线旋即落在他身侧一块光秃秃的土地上,“白青杨就是在那儿死的?” 汪海本能摇头,“不是。” 卢丙林朝他走近两步,瞥见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嘴角倏地露出一抹笑来。 “他又不是你杀死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汪海紧张道:“虽不是我杀的,可他死的时候,我就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但是却对他见死不救,舅舅,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厉鬼,青杨他会不会死不瞑目,化成厉鬼来找我报仇?” 他到现在都不敢对卢丙林说实话,世人心中皆有秘密,他也不例外,他承认舅舅对他很好,可那种好,并不足以让他对舅舅开诚布公。 卢丙林瞧着他害怕的样子,暗道他终究是难成大器之人,面上却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了两句。 “怕什么,杀死他的人是陆清霜,就算要报仇,他也理当先去找陆清霜才是,与你何干?对了,陆清霜的那支杀人发簪,你可还戴在身上?” 汪海拧着眉点头,“自然戴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时时刻刻都随身携带,毕竟往后的荣华富贵可全要靠它了,不过舅舅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看罢了。” 卢丙林淡淡解释了一句。 可汪海却听的满心疑惑,这发簪从他拿到手到现在,舅舅也只看了一眼而已,之前从未说过这话,怎的今日突然提起了,而且还特意找到了竹林中? 莫不是舅舅有什么重要之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儿,汪海顿时警惕起来。 “舅舅,那发簪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贵重一些罢了,若是拿到首饰铺子里,倒也能卖个十几两银子,您若是想看,待会儿回去后,我自会给您看,但我现在还有事儿,您还是先回家吧,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再......” 卢丙林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小海啊,你先在真是能干了,连舅舅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再过不久,你心里就没有舅舅这个人了?你以为你攀上陆家这根高枝,自此便可以平步青云了?我告诉你,绝无可能,陆家虽然有的是钱,可在那些达官贵人们面前连只蚂蚁都不是!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追随世子妃更有前途,只要我能办妥世子妃交代下来的事,从今往后便可在江南横着走了,任谁也不能挡我的路!” 汪海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舅舅,您、您怎么能这么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承了陆家的人情,他们一定会加倍偿还我的!世子妃的身份固然贵重,可她终究也只是个女人家,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前程!” “可是以我之见,陆家更不可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卢丙林恼火地吼了一声,眯着眼看他。 “你算计的倒是不错,承了陆家的人情,他们就合该将女儿嫁给你,日后便会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了,无论想要什么样的差事皆可轻松买到!可是我呢,在你的计划之中全然没有我这个舅舅!汪海,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不要忘了,你林州那个差事是谁帮你谋到的!更何况,若不是我提议来梧州坑白青杨的钱,你如今也遇不上这样的好机会,可你有了转运之机后就将我这个舅舅彻底抛诸脑后,简直畜生不如!” 汪海见他一句比一句骂得重,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赶忙解释起来。 “舅舅,您听我说,我没有忘了您的恩情,我也没想过丢下您不管,只是我如今前途未定,岂能带上您?稍有差错,咱们舅甥二人通通都要完蛋,到时可就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320章 堂姐杀人 卢丙林哪会听他的花言巧语,在林州混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混成了一个人精,汪海那点儿心思,他一早就看出来了,嘴上说的倒是好听,可实际上呢,这个混小子只怕恨不得赶紧将他这个舅舅一脚踢开! 他咬着牙走近汪海,发狠似的伸出右手。 “我再说一遍,把陆清霜的发簪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汪海盯着他的脸步步往后退,“舅舅,你怎能不信我?我所有的筹谋安排都是为了我们日后的好前程,只要过了今晚我便能成功了,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逼我!” “因为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卢丙林忍不住大吼一声,随后向他飞扑过去。 汪海一时不防,被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为了抢夺那支发簪,舅甥二人当即打斗起来。 汪海一开始还让着卢丙林,可没想到卢丙林却用尽了全身力道向他挥拳,心里顿时也恼了,毫不犹豫地下了重手。 卢丙林右脸挨了一拳,忍不住破口大骂。 “畜牲,我样样般般皆为你打算,如今你有了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却想将我这个舅舅一脚踢开,你这个畜牲不如的狗东西,日后一定会遭天谴的!” “舅舅是在为我打算吗?你若当真是为我筹谋,就不会给我安排那样一个不打眼的小差事,书院的同窗好友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好舅舅,殊不知我只不过是你养的一条狗罢了!我告诉你,今日的好机会是我自己争来的,与你无关,我念及你之前对我的恩情,还有心想拉你一把,没想到你却在心里百般猜忌我,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日倒不妨把账都算清楚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分道扬镳!” 卢丙林听见这话,嘴上嗤笑一声,目中的神色却越来越狠,甚至起了几分杀意。 “分道扬镳?好,即便是要分道扬镳,我也得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你想得到好前程,那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话落,只听得“噗”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利器刺入的声音,汪海嘴中紧接着喷出一口血。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眸子,视线从卢丙林脸上慢慢移到胸前,却见那里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刀柄正被卢丙林紧紧握着,一股铺天盖地的痛意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的五官渐渐扭曲起来。 “舅、舅舅……”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听我的话!”卢丙林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身子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小海,这些年,我视你如亲生儿子,事事为你打算,没想到你却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不但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苦心,还妄图舍弃舅舅,所以你该死!” 汪海看着胸前不断往外冒的鲜血,害怕地向卢丙林伸出一只手。 “舅舅,我、我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我真的不想死,簪子给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只求你救救我……” 卢丙林隐忍地攥紧双拳,有一瞬间想上前救他,可一想起陆二爷派人来警告他的话,又立时停下了步子。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蹲下来。 汪海还以为他是要救自己,面上不禁一喜。 “舅舅……” 卢丙林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刀柄。 汪海见状,又瞬间慌乱起来。 “舅舅,你、你要干什么……” “小海,舅舅也想活命,所以,你必须死!” 话落的一瞬间,卢丙林握着刀柄又将匕首用力深入三分,汪海瞪着眼睛惨叫一声,紧接着便断气了。 卢丙林抖着手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咽气的汪海,眼底突然涌出一行泪。 可他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伤心,陆诗瑶快来了,如若让她发现他杀了汪海,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要白费了! 他撸起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而后扑到汪海身前,在他怀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陆清霜的发簪,拿到手后,他如同逃命一般飞快离开了竹林。 他走后不久,一辆马车在竹林外缓缓停下,陆诗瑶俯身从里面走下来,嘱咐车夫一声后便只身走进了竹林。 里面十分僻静,越往深处走,视线便越暗,耳边只能听见不知名的鸟叫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陆诗瑶向前走了一会儿,一阵清风幽幽袭来,带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皱眉停顿片刻,随后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不想方走了二十米,却见前面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前躺着一个人,他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近乎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陆诗瑶目色一缩,随后疾步上前,待看到那人的正脸后,心里更是狠狠震了一下。 汪海闭着眼睛,头无力地歪到一旁,鼻前气息全无,显然已经死了。 陆诗瑶僵着身子在他身前停顿了半瞬,正要出去喊人过来,身后却紧接着传来一记惊叫声,惊得陆诗瑶瞬间回头,只见陆清霜捂着嘴瑟瑟发抖地站在不远处,一双眸子惊惧地看着地上的汪海。 “堂姐,你、你杀人了!” 陆诗瑶面无表情道:“不是我。” 陆清霜哪会听得进这话,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突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你杀人了,陆诗瑶,你杀人了!” 陆诗瑶盯着她的眸子微微闪烁,随后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下一瞬,两个捕快飞速从陆清霜身后跑了过来,见陆诗瑶身侧躺着一具尸体,面上也是一怔。 “陆小姐,这……” “是她杀了他!”陆清霜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指着陆诗瑶说:“我刚刚亲眼看见她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一定是她杀了人!” 陆诗瑶敛容看她,“你确定是你亲眼所见?” “这是自然!堂姐,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这人同你有什么恩怨,你竟然会下这么重的手,你这样做让大伯和大伯母怎么办,你对得起他们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吗!”陆清霜痛心疾首道。 陆诗瑶冷笑一声没说话。 两个捕快看看她又看看陆清霜,随后上前简单查探了一下汪海的尸体。 第321章 几分埋怨 陆清霜还在理直气壮地跟陆诗瑶对峙。 “堂姐,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不想冤枉你,可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只有你在这儿,凶手不是你又会是谁!” “凶手是谁,官府自会查明真相,单凭你一人之言就想定我的罪,当官府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陆诗瑶不屑笑道。 “你……” “陆小姐,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怕你还要同我们回官府一趟。”一个捕快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诗瑶。 陆清霜挑衅似的眯起眼睛,“堂姐,你放心,以咱们陆家的家世,大伯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人又不是我杀的,相信曹大人和秦捕头自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名声。”陆诗瑶淡淡笑道。 陆清霜见她死到临头还不服软,暗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即便人不是她杀的又如何,爹有的是法子了结她,这一次定叫她百口莫辩! 汪海的死很快惊动了曹大人和秦风,陆家一干人自然也慌了,谁也没想到陆诗瑶会杀人,而那个人居然还是一个和他们陆家无怨无仇的陌生人。 因为天色已晚,即便要审案也需等到明日一早,曹大人命人将陆诗瑶暂时关进了大牢,倒也没有阻止陆家人去看她,毕竟如今罪名未定,他多多少少还是要卖陆家一个面子的。 陆自强和陆夫人赶到大牢的时候,见陆诗瑶被关在一间潮湿阴暗的牢房内,顿时心疼到不行,陆夫人的眼泪瞬间就忍不住了。 “瑶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你是娘的心头肉,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苦,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往后可怎么活啊……” 陆诗瑶满心愧疚地握住了她的手,“娘,对不起,是女儿让您担心了,您别害怕,人不是我杀的,曹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陆夫人泣声道:“可是、可是清霜说她亲眼看见你杀人了……” “她看见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我与汪海无怨无仇,没有理由杀他的。”陆诗瑶轻声宽慰道。 陆夫人还是不放心,拧着眉正欲再问些什么,却被陆自强沉声打断了。 “好了,瑶儿心里已经够烦了,你不要在她面前哭,我们身为父母,应当相信她才是。” 关键时候,到底还是一家之主稳得住气。 陆自强经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说他女儿的品性如何,他最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瑶儿会杀人。 陆自强侧目看了眼一旁站着的秦风,随后又看向陆诗瑶。 “瑶儿,都这么晚了,你去那片竹林做什么?” “是有人约我去的。”陆诗瑶有一说一,“今早有人送来一封信,说他知道陆家的一些秘辛,要我独自去那儿见他,否则他便会将那些事公之于众,让我陆家成为满城百姓的笑柄。” “秘辛?”陆自强与陆夫人对视一眼,奇怪道:“我们怎么不知道陆家有什么秘辛?” 陆诗瑶抿了抿唇,看着他说:“那信上所写的秘辛是关于二叔的……” 陆自强瞬间明了了,他不是傻子,自打瑶儿从上京回来后,对他那个二弟的态度便大不如从前,其实自从瑶儿对他说过她嫁人那日的情形后,他心里多多少少对二弟也有了些芥蒂。 后来又出了章姨娘那件事,他也开始怀疑二弟私下里许是做过什么不利于陆家的事,只是他手里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章姨娘的三言两语,他岂能对自己的同胞兄弟动手。 如今有人因为二弟之事约瑶儿去竹林见面,一到了那儿却出现了命案,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约你的人可是汪海?” “应该是他,”陆诗瑶不确定道:“女儿到那儿的时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他是陆家的局外人,和我们陆家又没什么来往,连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所谓的秘辛,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既是如此,那便说明是有人故意约陆小姐去竹林了,然后再将杀人罪嫁祸到你头上。”秦风笃定道。 陆自强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除了这一个解释,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秦风能给的探视时间很短,问完这些内情后就该离开了,陆自强无奈,温言安抚陆诗瑶几句后,只好带着满心不舍的陆夫人离开了。 临行前,秦风突然回过头向陆诗瑶投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陆诗瑶微微一笑,目色渐渐归于平静。 到了大牢外,陆自强转过身,客客气气地向秦风道了声谢。 “秦捕头,我知道你同我们一样相信瑶儿也是清白的,只是我们并非官府中人,对这起命案也毫无头绪,还望您能尽早查明真相还瑶儿一个公道,我陆家必定感激不尽!” 秦风颔首道:“陆老爷无需客气,查案本就是秦某的职责所在,无论这梧州城内是谁在秦某眼皮子底下作案,秦某都一定会将他抓出来!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您和陆夫人先回去吧,有秦某在,断不会由着别人欺负陆小姐的。” “那就有劳了。”陆自强郑重抱了下拳,随后带着陆夫人上了马车。 陆夫人已经不哭了,只是一想到她的宝贝女儿此刻正在牢里受罪,又止不住开始叹气。 陆自强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夫人,瑶儿既没有杀过人,曹大人就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你身子还未大好,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其他事自有为夫在,瑶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保全她。” “我怎么睡得着......”陆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想起瑶儿方才在牢里说的话,眉心蓦地一拧,“你说,这件事和二弟有没有关系?” 这话出口后,又担心老爷会觉得她是在挑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又赶忙解释了一句。 “我也不过是想到了瑶儿的话才会有此猜想罢了,这件事情说到底,终究和二弟脱不开干系,还有清霜,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亲眼看见瑶儿杀人了,若非她的供词,曹大人也不会把瑶儿抓了,明明都是一家人,怎么一点私心都存不得.......” 提起陆清霜的时候,她语中不免多了几分埋怨。 第322章 定远侯府 陆自强闻言,拧眉道:“清霜当时也是怕极了,有那般反应也很正常,再说她也没料到官府的人居然会跟着她,听秦捕头说他们是为了查探白秀才的命案才会跟踪清霜的。” 陆夫人听见这话,眸中郁色更深了。 “也不知道我们陆家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杀人案都和我们陆家的女儿扯上了关系呢?” 陆自强拧着眉没说话,他满脑子还在想二弟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秘辛瞒着他们,夫人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瑶儿今日出事,终究和二弟脱不开干系。 白青杨和汪海是同窗好友,他们先后死了,还先后和他们陆家的女儿扯上了关系,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 不等他想清楚,马车便在陆家门口缓缓停下了。 陆夫人原以为二房一家会在前厅等着他们的,毕竟瑶儿是陆家的大小姐,关系这样亲近,他们身为二叔二婶理当关心一下,可万万没想到前厅却空无一人,问过管家后才知他们早就睡下了,听得陆夫人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睡得着......” 陆自强无奈道:“算了,二弟日日去商行忙活,也累了一天了,再说瑶儿如今还没被定罪,干着急有什么用。”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啊!”陆夫人心中悲痛道。 陆自强喟叹一气,摇着头回松园了。 他以前也认定了他和二弟是一家人,可经过这么多事后,这一家人反倒是越走越远了,他一定要查清楚,二弟他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 正暗忖间,陆自强突然听见海棠苑内传来一阵争吵声,他站在院墙外听了几句,才发现是陆诗瑶身边的几个丫头在吵架,本想进去呵斥她们几句,但如今他哪还有那个心思,索性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而海棠苑内的几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老爷已经回来了,陆诗瑶突然出事,她们自然也担心,冬至更是将满心的怨气发泄到了蓝菱身上。 “我就知道不能由着小姐一个人去,如今果真是出事了!蓝菱,我不是让你偷偷跟着小姐出门的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蓝菱顿时语滞,“我、我没……” “你没什么?没去?”冬至敛容盯着她,心里越发着急,“你为什么没去啊,如今小姐出了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蓝菱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视线,“我以为不会出事的,只是你太小题大做了,所以才没跟着,哪想到就……” 冬至听见这话,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若蓝菱是陆家的丫鬟,她现在只怕早就动手了,可偏偏这是小侯爷安置在小姐身边的,原以为小侯爷手底下皆是一群能干之才,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大意。 一旁站着的白露倒是没她这么多顾忌,在她看来,如今小姐出了事,蓝菱要担一大半的责任,是以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 “冬至,你同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小姐终究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自然不会把小姐的安危放在心上,如今小姐出了事,我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可她呢,瞧着照旧是面不改色像没事人一样,所以还有什么可同她说的,让她走,别说她是小侯爷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的人,我也照赶不误!” 说着就抄起角落里的扫帚要轰她出去。 蓝菱一个闪身赶忙躲开,“白露,你这是做什么,陆小姐出了事,我同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这与我们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小侯爷口口声声说对我们小姐用情至深,却偏偏留了个不中用的人来保护小姐,这便是他所谓的情意吗?先前司九保护小姐的时候还从未让小姐受过一丝一毫的伤害,小侯爷明知你和司九之间的差别,却还是将你留了下来,我如今反而是看不清他的情意了!”白露讥讽道。 蓝菱眯了眯眼,不悦道:“白露,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我家公子乃是上京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岂是你这等身份可以随口污蔑的!” 冬至见她生气,也深知白露口无遮拦了,赶忙将白露拉到身后。 “蓝菱,白露也是担心小姐的安才会说出那番话,无论小侯爷对我家小姐的情意如何,都不是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可以置喙的,但你没有尽心保护好小姐也是事实,我们这海棠苑终究是留不住你,你走吧,他日小姐若平安回来,我们自会向小姐请罪!” 蓝菱敛容看着她们,沉默片刻,突然嗤笑出声。 “如今你们正在气头上,我不同你们一般计较,我既不是陆家的婢女,自然也没有理由留在这儿,你们多多保重,告辞。” 话落,她转身便走,目中不带丝毫犹豫。 白露眼睁睁看着,撇撇嘴,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冬至,小姐要怎么办啊,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心,偏要这般算计小姐啊……” “放心,小姐是清白的,曹大人素来公正,待他查明真相后自会放了小姐。”冬至拧眉安慰着,心里却同样是一团乱麻。 只顾着伤心的两个人丝毫没有留意到树上一抹暗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暗影倒也没飞太远,越过翠竹园后,径直落进后面的一座幽静庭院中。 庭院左侧的书房内亮着烛光,有一道端正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这暗影看了一眼,随后敲门进去。 “二爷。” “查的如何?”陆自明抬头看他。 孤狼颔首道:“大小姐院子里的三个丫头因为她坐牢一事吵了一番,冬至和白露抱团欺负那个新来的,属下这才知道那丫头居然是定远侯府小侯爷的人,因为武功不错,所以得了小侯爷的命令留在陆家保护大小姐。” “定远侯府?”陆自明眸子一眯,语调突然沉了几分,“那岂不是当朝大长公主的夫家?” “正是。” 陆自明闻言,目色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没想到离开了郡王府,我这个好侄女竟然还能攀上更大的靠山,这下倒是麻烦了,定远侯府威名在外,那小侯爷还是三皇子和世子殿下的死对头,连他们都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更何况是我?只要他出手,我那大侄女一定会平安无恙地从牢里出来,到时候我这一番苦心筹谋岂不是都白费了?” 第323章 挺有道理 孤狼宽慰道:“二爷也不必如此忧心,据属下所知,那小侯爷如今并不在梧州城,蓝菱是奉了他的命令留下来保护大小姐的,只要我们将消息封锁了,赶在小侯爷收到消息之前把大小姐给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到时便是他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陆自明顿时听的眼前一亮,“你确定那小侯爷并不在梧州城?” “自然,如若他在的话,今夜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坐牢?不过这件事还要尽快办妥了才行,曹大人明日便要审案,一旦定远侯府的势力介入进来,曹大人必定会放了大小姐,到时候才真正是于事无补了。”孤狼郑重说道。 陆自明闻言,拧着眉暗忖片刻,随后道:“你去白璃那儿拿一瓶毒药,明日子时,我定要让她命丧牢房!” 孤狼赶忙抱拳,“属下遵命!” 陆自明摆摆手,让他先行退下,自己则在桌前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房。 原以为陆诗瑶身后的高手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以他现在的本事自然是动不了定远侯府,所以如今只能从陆诗瑶身上下手了。 反正他的目的是拿到陆家的掌家权,陆诗瑶这个长房嫡女终究是留不住的。 ………… 翌日一早,天色将将大亮,府衙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过往百姓无不驻足围观。 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神色悲戚地跪在石阶下,面容憔悴,嚎声震天,话里话外无不在痛斥陆家。 “小海,你死的好冤啊!陆家让你给他们办事,结果事情办妥了,他们便过河拆桥杀你灭口,舅舅几番劝你不要同他们来往,你就是不听,如今出了事,让舅舅怎么向你爹娘交待啊!” 这哭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汪海的表舅卢丙林。 围观百姓听了半天,才得知昨晚在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发生了一宗命案,顿时一片哗然,那白秀才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如今他的同窗好友也死了,这二人也不知究竟造了什么孽。 卢丙林的哭声很快惊动了府衙的捕快,秦风带着人出来,见卢丙林面容悲痛的跪在地上又哭又嚎,皱着眉将他带到了曹大人面前。 曹大人抬手一拍惊堂木,随后敛容看向卢丙林。 “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的话,草民名叫卢丙林,乃是林州一座小镇县衙内的师爷,亦是汪海的远房表舅,如今我外甥惨死于他人之手,恳请曹大人能为草民主持公道,严惩凶徒!” 曹大人闻言,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命案是昨晚发生的,梧州城内所知之人甚少,府衙上下更是一力对外瞒着,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卢丙林眸光一闪,慌忙解释道:“草民也是问过青山书院的门房,才知道昨夜发生了命案,曹大人有所不知,昨夜吃过饭后,小海突然说要去青山书院一趟,他与先前出事的白秀才乃是同窗好友,我以为他是要去祭奠白秀才的,便由着他出门了,岂料他一整夜都没回来,我这才担心起来,跑到青山书院一问,那门房竟告诉我小海被陆家大小姐杀死了,这让草民如何受得住啊......” 秦风凝眉盯着他脸上的神色,沉声问:“既是如此,那你方才在府衙门口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你说汪海在为陆家办事,他在办什么事?” “这个......”卢丙林缩了缩脖子,犹豫着不敢说。 曹大人神色不耐地又拍了下惊堂木,“卢丙林,都到这时候了,你最好向本官交出实情,否则莫怪本官定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卢丙林双肩一震,这才赶忙脱口而出,“陆家大小姐要小海帮她除去白秀才,随后把罪名推脱到二小姐头上!” “你说什么?”曹大人有些震惊地看着他,“白秀才是汪海杀的?” 秦风面上亦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陆家大小姐与白秀才有什么恩怨,她为什么非要杀死他不可?既是要动手,又为何偏偏让汪海帮她行事?” 卢丙林颔首道:“这其中的内情,草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白秀才死的当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小海出去好久才回来,他的衣裳都被雨淋湿了,身前还沾了好大一片血,我还以为他受伤了,追问许久,他才告诉我他杀了白青杨......” 曹大人与秦风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瞧见一抹困色。 过了半瞬,曹大人才淡淡开口。 “秦风,把陆小姐带上堂来。” “大人,可要将白院长一并请过来?”秦风凝眉问。 曹大人想了想,摆手道:“不必了,先把这其中的内情问清楚再说。” 秦风心下了然,转身去了大牢。 陆诗瑶这一夜倒是睡的很安稳,牢房虽然比不得家里,可她前世临死前住的地方连牢房都不如,心里又岂会害怕。 细说起来,她还得好好“谢谢”秦臻呢,若不是他,她如今又岂会炼出这般强硬的心智。 秦风进来的时候,见她靠着一扇墙目色平静地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地抱起了双臂。 “看来陆小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陆诗瑶闻言轻嗤,“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比起我,那幕后之人应该正想着该怎么除掉我吧?” 秦风扬眉淡笑,“你就这么有自信?” 陆诗瑶却整理着衣裳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牢房前。 “若没有这种自信,我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了,方才我听见了府衙的鸣鼓声,可是有人前来闹事了?” “是汪海的远房表舅卢丙林,”秦风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牢门,“他说你曾指使汪海去杀了白青杨,事后又过河拆桥杀了汪海。” 陆诗瑶闻言挑眉,“这话细细一品,倒还挺有道理的。” “我若是你,这会儿必定笑不出来,卢丙林明显是有备而来,待会儿到了公堂上,你还是小心应对吧,免得着了他的道。”秦风凝声提醒道。 陆诗瑶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旋即走了出去。 在阴暗的牢房待久了,猛的迎上那般明亮的日光,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闭着眼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才缓缓睁开眸子,随后跟着秦风信步走上公堂。 第324章 死无对证 卢丙林一看见她,眸中顿时露出一抹狠色来。 “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小海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何要杀他!” 陆诗瑶全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目不斜视地走到公堂上,旋即跪下行礼。 “民女见过曹大人。” 曹大人目色柔和地看着她,语调也十分客气,全然没有将她当成杀人凶手看待。 一方面是顾及着陆诗瑶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觉得卢丙林那番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陆诗瑶是陆家大小姐,与白秀才素无恩怨,怎么可能会找人杀他,再说即便她动了杀心,以陆家的家世,她大可直接买凶杀人,又怎么可能会找上白青杨的同窗好友汪海? “陆小姐,你可认识身侧所跪之人?” 陆诗瑶侧目朝卢丙林看去,轻轻摇头,“回曹大人的话,民女以前从未见过他,自是不认识的。” 卢丙林闻言冷笑,“陆小姐当然不认识我,如若你知道了我和小海的关系,只怕连我也不会放过吧?” “那不知阁下和汪海是什么关系?”陆诗瑶明知故问。 卢丙林咬牙道:“我是他舅舅!你杀了他,这辈子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今日状告公堂,誓要让你这个毒妇血债血偿,还小海一个公道!” 陆诗瑶目光微微一闪,笑道:“杀他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要讨什么公道?” 卢丙林听见这话,顿时恼了,“你若不是杀人凶手,曹大人又岂会将你抓起来!你这个毒妇,到了现在居然还在狡辩,就不怕小海化成厉鬼来找你报仇吗!” “是非黑白,曹大人自会查明,我说过了,我不是杀人凶手,无论你如何吵闹,结果都是一样的。”陆诗瑶目色平静道。 卢丙林被她这话气到不行,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秦风见状,还以为他要对陆诗瑶不利,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摁倒在地。 “公堂之上岂能容得你放肆,给我跪好!” “你们、你们和陆家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卢丙林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试图让门口围观的百姓也听见。 “陆家家大业大,又是江南首富,每年光是所缴的赋税都足以养活你们这些人,你们当然不想得罪这座现成的金山银矿!不过我也告诉你们,人在做天在看,她杀了我外甥,老天爷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曹大人被他激怒了,抬手用力拍了几下惊堂木。 “卢丙林,你口口声声说陆小姐是杀人凶手,那就拿出证据,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卢丙林涨红着一张脸吼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方才说过了,她指使小海去杀了白青杨,事后又怕小海会把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便杀了他永绝后患,此女不除,天理难容!” 陆诗瑶微微一笑,敛容看他,“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杀白青杨?再说汪海和白青杨可是同窗好友,他怎么可能会狠得下心对白青杨动手,我想便是脑袋再愚蠢的人也不会找他办事吧?” “正因为人人都不会这么想,所以你才反其道而行!” 卢丙林咬牙切齿地瞪她,义愤填膺道:“小海说过,白青杨欠了陆家一大笔银子,你找他要钱不成,便对他起了杀心,但是白青杨的戒心很强,一般人很难对他下手,所以你便想到了小海,你知道小海一心想往上爬,便以此蛊惑他说可以将他引荐给上京的高官,然后让他替你杀了白青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诗瑶听见这话,突然有些明白这卢丙林是如何谋得林州县衙的那个差事了,就这般舌灿莲花的本事,寻常人还真比不过。 “欠我们陆家银子的人是柳家班的柳班主,同白秀才有什么关系?即便我找人还钱,也该去找柳班主才是,再说,倘若我当真认识什么上京的高官,你以为曹大人昨夜还敢抓我?” 卢丙林敛容道:“这不正是你的厉害之处吗?论心计,谁又比得上你这个蛇蝎毒妇!我知道你本事大,不过这梧州城也是讲天道王法的,你别妄想能独善其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杀了你为我外甥报仇雪恨!” 曹大人神色不悦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卢丙林,这件案子的内情还要继续调查,如今单凭陆家二小姐的一面之词还不能断定陆小姐就是杀人凶手,待本官查明真相后自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手上既无证据,在这里继续吵闹只会耽误本官查案,还是先回去吧!” “谁说草民没有证据!” 卢丙林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支琉璃蝴蝶簪。 “大人请看,这是陆家二小姐的发簪,乃是小海交给我的,他说他当初正是用这支发簪杀死了白秀才,这个毒妇的本意是要他将发簪留下以此来污蔑二小姐,但小海不想冤枉无辜之人,便将发簪带走了,万没想到这毒妇却以此为由不肯兑现当初对小海的承诺,同时又担心小海会将她的丑事传扬出去,所以才下狠心杀了他,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秦风瞧见簪子的时候,猛地想起什么,赶忙让人将他们之前在翠宝阁翻出来的账单拿来比对了一下,发现这簪子正是在翠宝阁买的,确定是陆清霜的簪子无疑,蓦然间似明白了什么,眸光冷漠地看向卢丙林。 “可是我们之前审问陆二小姐时,她却说这支发簪在上京不小心弄丢了,又怎么可能会被陆大小姐拿到?” 卢丙林喉中一顿,很快便想好了说辞。 “这有什么奇怪的,二小姐之前去上京的时候,大小姐恰好也在,许是她当时遗失的簪子不小心被大小姐阴差阳错地捡到了,但是她却并没有还给二小姐,而是留到今天当做他用了。” 秦风闻言冷嗤,“你的反应倒是快,只是从进来到现在,我们全都在听你一面之词,你是汪海的远房表舅,如今他死了,你的话便死无对证,谁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卢丙林听罢,再度恼了,“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要帮这个毒妇脱罪!好,好,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便进京告状去,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为我主持公道!” 第325章 同归于尽 陆诗瑶眸光一闪,看着秦风忽然开口。 “秦捕头,算了,他既然已经认定汪海是我杀死的,如今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是想我一个柔弱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能把汪海杀死,许是我命里就该有这么一劫吧……” 秦风闻言一愣,怔了半瞬才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陆小姐放心,这其中的是非黑白,秦某一定会查清楚,我们在案发之地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足以证明汪海是死于一个与他体力相当的男子之手,相信要不了两日,我们便能将真正的杀人凶手找出来,还陆小姐一个清白名声。” 卢丙林听见这话,心底不禁一慌,“什、什么线索?” 秦风却盯着他的脸不答反问:“你脸怎么了?” 从瞧见卢丙林的第一眼起,他就发现了卢丙林脸上的伤,那有一片淤青,明显抹过药了,看起来并不严重,秦风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伤是被人打的。 偏偏那么巧,仵作在汪海的尸体上也发现了几处明显的外伤。 卢丙林听到他的问话,心里一时更慌了。 “我、我昨天早上不小心撞到门上了,秦捕头,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不会连这也与案子有关吧?” “你觉得呢?”秦风似笑非笑。 卢丙林被他吓得哑口无言,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什么了。 这公堂之上,卢丙林本是占着理的,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围观着,让他简直无地遁形。 未免被秦风和曹大人看出什么破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曹大人,今日闹上公堂,是草民的不对,但草民也是太过悲痛才会如此,眼下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陆诗瑶就是杀人凶手,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小海的死与她无关不是吗?一个千金小姐大晚上的出现在少有人烟的竹林内,这难道还不可疑吗?在你们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之前,我请求继续收押陆诗瑶,万一她回到家后设法逃跑了,我又谈何为小海报仇?” 陆诗瑶不等曹大人开口便抢先笑道:“放心,如今我身上还有杀人嫌疑,自然不可能离开府衙大牢,毕竟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费尽心机的陷害我,所以还望秦捕头能尽快查明实情,还民女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秦风颔首附和着,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卢丙林。 卢丙林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向曹大人行过礼后便慌忙离开了。 他也在衙门做事,衙门的捕快平日里都是怎么查案的,他当然清楚,所以心里也比常人警觉得多。 看秦风方才的眼神,必然是怀疑到他头上了,所以这梧州城是万万不能待了,他得立刻去陆二爷那儿拿到自己应得的好处,然后收拾行李离开梧州城! 想到这儿,卢丙林步子一转,飞快朝自己租住的别院走去。 岂料刚走进别院内,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院子里站着,如同鬼魅一般阴冷瘆人。 卢丙林一看见他,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孤狼却转过身,目色平静地看着他。 “事情办的如何了?” “我、我去府衙大闹了一场,将二爷吩咐我该做的事都做了,只是那曹大人和陆诗瑶明显是一伙的,他根本就不相信陆诗瑶是杀人凶手!还有那秦捕头,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说他在案发地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线索足以证明杀人凶手不是陆诗瑶,现在该怎么办?若是他们查到我头上,我的性命也要不保了啊!”卢丙林慌乱道。 孤狼神色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告诉过你动手的时候谨慎一些吗,在汪海毫无察觉地时候干净利落地杀了他,谁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如今弄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向二爷交待?” 卢丙林急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该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查出我就是杀人凶手,否则我这辈子都完了!” “慌什么,这不是还没查到你头上来吗?”孤狼没好气道:“我现在就回去询问二爷的意思,赶在秦风查到你之前将你妥善安置好,免得你坏了我们的大事。” 卢丙林闻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那、那我的差事怎么办?二爷不是说他可以将我引荐到世子殿下面前吗?” 孤狼挑眉轻嗤,“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那差事,当真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反悔不成?”卢丙林不甘心地从地上站起来,“之前我们明明说好的,还有我手里的五十万两银子也给二爷了,我还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外甥,结果到头来你们却过河拆桥,当真以为我卢丙林是你们的走狗不成!” “走狗?你配吗?”孤狼不屑一顾道:“二爷要你给他办事,那是看得起你,再说你若没那心思,单凭我们许诺的一点蝇头小利,你又岂会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外甥,你对汪海不是早就积怨已久了吗?” “你!”卢丙林被他气得跳脚,横眉一竖,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回去告诉二爷,他最好兑现当初对我的承诺,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孤狼眉峰一挑,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卢丙林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以他的武功,他现在完全可以将卢丙林一剑斩杀了,只是秦风如今已经对卢丙林有所怀疑,若是现在出了事,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只能暂行权宜之计。 “你先别激动,我毕竟只是个传话的,你的意思,我回去之后自会同二爷说清楚,明日一早给你答复。” 卢丙林闻言,还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心里颇为得意。 “那你最好快一点,我的耐心有限,若是晚了,我也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孤狼眯起眼睛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大步离开了别院。 卢丙林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慌忙跑进屋里收拾行李。 而孤狼离开别院后,并未急着去陆家,而是沿着主街往前走,径直出了城门,一路走到城外小河边的一座小酒馆内。 第326章 敢爱敢恨 这里一如既往的僻静,毕竟谁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大老远地跑到城外来喝酒。 孤狼进去的时候,白璃正站在柜台后面擦拭酒杯,见他一进来就径直坐到窗前,白璃微微一笑,拿了一壶酒过去。 “刚酿的桃花笑,尝尝。” 孤狼笑道:“比起酒,我更喜欢你的药。” 白璃闻言一怔,“又是二爷要的?” 孤狼闷声点头,眉眼之间却闪过一抹厌恶。 “他总是自视清高,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可使出来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世子殿下还妄想靠他夺取陆家的掌家权,只怕要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白璃歪着头看他,“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二爷很有看法啊,又出什么事了?” 孤狼不答反问:“你可知陆家大小姐背后的靠山是谁?” 白璃见他突然提起这个,面上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谁啊?” “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孤狼挑眉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我倒是没想到,这陆家大小姐竟也是个有本事之人,连定远侯府都能攀上,只是这次,她注定要身首异处了。” 白璃的右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面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话又从何说起?” 孤狼勾唇笑笑,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其中更包括陆自明所有的计划。 白璃听完,对陆自明也多了几分鄙夷。 “真没想到二爷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原以为我们跟着他定能实现自己的一番抱负,如今看来,倒是我们鱼目混珠错认了主子。”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成了,莫让二爷听见,我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毕竟我的主子从来都不是他,若不是得了世子殿下的吩咐,我又怎么可能会留在这小小的梧州城内虚度光阴。” 孤狼幽幽叹出一口气,随后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不能出来太久,二爷那儿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把胡蔓藤给我。” “那陆家大小姐倒也真是可惜了,明明是一家人,结果却惨死在自己的亲叔叔手中,唉.....” 白璃摇头叹息着,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瓶药。 孤狼接过后便转身离开了,却未察觉到身后的白璃一瞬间变了脸色。 待孤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馆后,白璃赶忙放下手里的酒杯,几步冲到后院的鸽笼前,沉思片刻后随手写了一张字条,然后绑到鸽腿上放飞了。 先前他并不知道公子和陆小姐的关系,对陆家也并无什么感情,不过是公子要他留在陆自明身边做内应,他才与陆家扯上了关系罢了。 如今陆小姐有性命之忧,他岂能坐视不理?虽然他也不想耽误公子的正事,可谁让陆小姐是公子的心头好呢,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公子非把他的皮扒下来不可。 还有这蓝菱也是,公子命她留在梧州好好保护陆小姐,她就是这么保护的?日后若是见到她,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清脆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啊,倒是让我好找,有酒吗,陪我喝一杯!” 白璃愕然转身,见蓝菱眯眼在石阶上站着,眉峰冷不丁一挑。 “我问你,陆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菱闻言挑眉,“没事啊,她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 “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想骗我!”白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把公子的命令放在心上?他要你好好保护陆小姐,你就是这么保护的?她都出事了,你非但不担心,反而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找我喝酒,你让身陷囹圄的陆小姐怎么办?” 蓝菱无所谓地摆手道:“哎呀你就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白璃见她这般语气,心里更气了。 “哼,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陆自明是什么人,他若是盯上一个人,一定会把对方往死里折腾,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派人来我这儿要了一瓶药?” 蓝菱闻言,这才变了脸色,“什么药?” 白璃没好气道:“你觉得会是什么药?自然是毒药!” 蓝菱紧张道:“那你给他了?” 白璃嗤声冷哼,“我有你这么蠢?人都出事了还无动于衷,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你不是不知道陆小姐对公子的重要性,公子难得有了喜欢的女子,虽说还是个嫁过人的,但谁让公子喜欢呢!你丝毫不把陆小姐的安危放在心上,如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公子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 蓝菱听说他拿出去的不是毒药就放心了,也不管白璃气恼的样子,转身就走进了酒馆内。 白璃见她怎么说都不听,跟在她身后阴测测道:“我方才已经通知公子了,两个时辰后他便会收到消息,在他回到梧州前,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他交待吧。” “你、你通知公子了?”蓝菱一脸愕然地瞪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公子在林州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岂能让他分心?” “不然呢,陆小姐都身陷大牢了,陆自明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如今只有公子能救她。” 白璃沉声说着,提起这事,心里又不免多了几分怨气。 “我对公子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苟同,世间女子千千万,他怎么偏偏看上了陆小姐......我倒不是说陆小姐不好,只是她终究柔弱了些,事事都要靠公子保护,终有一日一定会拖累公子,在我心里,与公子最相配的人终究还是景珍小姐。” “景珍小姐?”蓝菱眯眯眼,语调突然变得莫名起来,“她固然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只是她脸上的面具太厚了,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远不如陆小姐那般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惹人喜欢,再说陆小姐什么时候要公子保护了,人家很聪明的好吗?” “聪明?不见得吧?”白璃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她若当真聪明,如今又岂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蓝菱摇头轻啧,“总之啊,你很快就见识到陆小姐的本事了,女子看人的眼光和你们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在你心里,景珍小姐样样都好,但是唯一的不好,就是她没有全心全意地将公子放在心上。” 第327章 救不了她 白璃见她话里有话,顿时来了兴致。 “莫非这次的事是陆小姐一手策划的?包括坐牢也在她的算计之内?” 蓝菱笑而不语,眉峰却轻轻挑了一下。 白璃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我方才是误会你了?” “你现在才知道啊?还不赶紧给我道歉?今日若不把你这儿最好的酒拿出来,我定要在公子面前狠狠地告你一状!”蓝菱不客气地威胁道。 白璃哪会把她这话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将孤狼方才没喝的桃花笑拿了出来。 “这是我前些日子刚酿的,味道好的很,你随便喝,不够还有呢!” “这么精贵的东西,你也舍得拿出来?” “对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咱们什么关系,那可是比亲兄妹还亲的!” 白璃拍着胸脯笑笑,随后挑眉看她。 “陆小姐究竟是什么计划,你跟我说说呗?” 蓝菱抿了口酒,眯眼道:“现在就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啊,总之你等着看好戏就是,这次定让二房一家血债血偿!” “你这话有点儿太狠了吧?”白璃撇嘴道。 蓝菱闻言轻嗤,“这可是陆小姐的原话好吗?再说,她二叔都派人来你这儿拿毒药了,摆明是要陆小姐死在大牢里,他简直就是死有余辜!还有她那个堂妹,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我之前还以为陆小姐这般对付她二叔一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白璃凝神听着,忍不住摇头轻啧。 “你们女人啊,还真是猜不透……不过这陆家二爷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拿到陆家的掌家权,各种阴损招数都用上了,如今被陆小姐报复,合该是他自己的报应!” 蓝菱勾唇笑笑,心想他怕是也受够了陆自明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索性摇头笑笑,由着他抱怨。 却说孤狼那边,拿到胡蔓藤后,孤狼便迅速赶回陆家了。 陆自明一早上都没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却从他口中知道了卢丙林意图和他同归于尽的消息,气得他当场摔碎了一只名贵的白玉杯。 “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凭他的身份也妄想和我同归于尽,他不配!你今日就不该放过他!” 孤狼颔首解释道:“秦捕头已经怀疑上他了,如若属下现在动手,只会让官府那边认定大小姐是被人冤枉了,到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功夫便都白费了。 再说属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卢丙林自私自利,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连他自己的亲外甥都敢杀,怎么可能会轻易拉着我们同归于尽,他那种人往往才是最怕死的。” 陆自明忍不住皱眉,“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要我兑现当初的承诺,像卢丙林那种庸才,即便到了世子殿下面前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时候世子殿下只怕还要反过头来说我的不是!” 孤狼眉目一闪,微微笑道:“二爷不必忧心,眼下我们不如先答应了卢丙林,以我今日对他的观察来看,他这会儿应该正急着离开梧州,您写一封举荐信让他拿着去上京找世子殿下,等他离开梧州后,属下自会想办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即便秦风那边有再多怀疑也死无对证了。 到时候您再找到白院长,让他坚信杀死他儿子的幕后主使就是大小姐,他可比曹大人难对多了,白青杨是他唯一的儿子,为了给白青杨报仇,您想他能不拼尽全力吗?” 陆自明闻言,眸子立时一亮,“好,这个法子好!如此一来,白璃的毒药也用不上了,原本我还想将陆诗瑶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只是她坚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就连曹大人和秦风也深信她没有杀人,这自杀一招显然是行不通了,还不如借白术生的手除掉她!” 孤狼颔首笑道:“那劳烦二爷写封举荐信,属下给卢丙林送去,先把他暂时安抚下来再说。” 陆自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拿出纸笔,不过三口茶的功夫便写好了一封信,随后让孤狼拿走。 孤狼转身出去的时候,恰好遇上了陆清霜,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同前几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看来她这些年是一直盼着陆诗瑶赶紧死。 父女俩果真是一个德行,都上不得台面。 孤狼心中有些鄙夷,面无表情地向陆清霜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陆清霜没有瞧见他脸上的神色,等他出了院子便径直走进书房,见陆自明眉开眼笑地在椅子上坐着,心里还以为他们所谋之事已经成了,也忍不住笑起来。 “爹,您这般高兴,是不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曹大人定陆诗瑶的罪名了吗?白青杨和汪海的死是不是都推到她头上了?” “快了,”陆自明摸着胡须笑道:“汪海那个表舅是个不顶用的东西,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有他在倒也方便我们成事,你就耐心等着吧,陆诗瑶这次必死无疑,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真的?!”陆清霜惊喜地睁大眸子,“爹,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帮女儿的,只要她死了,大伯和大伯母一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陆家的家产便全都是我们的了!” 陆自明听见这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日后风光无限的场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见陆清霜面上亦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便忍不住训导了两句。 “细说起来,如今闹出这么多事,可全都是因你而起,你若不杀白青杨,爹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么多事帮你善后,日后切记行事莫冲动,想清楚后果再做。” “女儿知道了,我当时真的是一时情急嘛!” 陆清霜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随后乖巧地走过去给他捏肩膀。 陆自明极是受用,在他看来,养一个女儿可比儿子有用多了,起码儿子可不能帮他搭上世子殿下这条线。 ………… 半个时辰后,孤狼再度出现在卢丙林所住的别院中,彼时卢丙林刚收拾好自己的随身行李,一出门就见孤狼在院子里站着,吓得他又是浑身一哆嗦。 “你、你不是说明日给我回信吗?” “二爷也担心你这人发起狠来会拉着他同归于尽,所以让我给你送来一封信。” 孤狼说着,右手顺势抬起,一封信当即从袖中飞出,径直落在卢丙林面前。 第328章 马不停蹄 卢丙林困惑地看了一眼,将信封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举荐”二字,让他顿时大喜。 “这、这信……” “信是给世子殿下的,你拿着它去上京找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殿下自会器重你,毕竟他素来给二爷情面,二爷举荐的人,世子殿下当然信得过。”孤狼淡淡说道。 卢丙林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了,“没想到二爷竟如此善待我……” 孤狼嗤了一声,眯着眼没说话。 卢丙林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封信仔细端详许久,眉眼一闪,突然又贪心起来。 在他看来,陆自明既然写了举荐信,就表明他是害怕自己的,那如今不管自己再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陆自明都一定会答应! “二爷肯举荐我,想来也是看上了我的本事,日后到了世子殿下面前,我定会尽心效忠世子殿下,绝不给二爷丢脸!只是梧州离上京还很远呢,这山高水长的,我手里又没多少盘缠,这一路上只怕要吃不少苦,二爷既是陆家的人,想必……” 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剑忽然朝他飞过来,径直插入了他身侧的门框中,吓得他惨叫一声,险些当场晕过去。 孤狼是多精明的人,一听卢丙林的意思就知道他是想要钱,对付这种贪得无厌之人就得来硬的。 “卢丙林,你是不是以为我当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手里那封信价值连城,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跟我们提条件,如若还是不识好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卢丙林双肩一抖,赶忙服软,“我、我知道错了,方才我也是随口说说,你、你别同我一般见识,盘缠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劳二爷费心了……” 孤狼神情冷峻地向他走过来,吓得他当即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孤狼冷笑一声,随手拔出了插在门框上的长剑。 “杀你还脏了我的手,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卢丙林缩着脖子连连点头,闭上眼根本就不敢看他。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再听见孤狼的声音响起,这才慢慢抬起头,一睁眼,面前哪里还有人,孤狼早就走了。 他后怕似的长吐一气,扶着墙壁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方才真是被孤狼吓怕了,两条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早知那人说翻脸就翻脸,他就不说那些话了,幸好孤狼没有把他的举荐信抢走…… 卢丙林宝贝似的从袖中拿出那封信狠狠亲了一口,目中满是亮光。 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全寄托在这封信上了,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卢丙林志得意满地走回屋内,关上门,高高兴兴地躺到床上做自己的升官发财梦去了。 与此同时,与梧州相隔几百里的林州城上空悄然飞过了一只信鸽,越过长长的街道,这鸽子最后飞进了位于后街上的一座幽静客栈内。 司九正端着空茶壶从楼上下来,见这鸽子慵懒地站在账台上觅食,他赶忙拿着托盘跑了过去。 原以为是陆小姐给他们家公子寄信来了,可将鸽腿上的字条拆下来后,司九才发现这是白璃做了标记的密函,便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不想那字条上的内容却看得他满目震惊,拔腿便往楼上的雅室跑。 “公子,陆小姐出事了!” 萧承正坐在窗前喝茶,乍一听见司九的话,双眸骤然一缩。 “怎么回事?” 司九颔首道:“具体内情,属下也不清楚,只是白璃来信说陆家大小姐杀了人,已经被关进府衙大牢了,还有......陆家二爷派人去白璃那儿拿了药,虽未明说是给谁用的,但以陆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想来这药应当是用到陆小姐身上的。” 萧承挑了挑眉,语气冷漠如寒铁,“备马,立刻启程回梧州。” 司九当即领命,转身出去的时候,双肩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陆小姐还真是多灾多难,从上京到梧州,一路上竟是从未安稳过,此番若是出来什么事,公子还不知会震怒成什么样子,保不齐就要在陆家大开杀戒了...... 简单收拾好行礼后,萧承即刻动身前往梧州。 林州这边的事情已经查探的差不多了,林州太守就是个庸才,利用职位之便没少坑害当地老百姓,除了卢丙林盯上的那个差事,他另外还卖了两个差位,从中一共获利一百万两。 至于他背后之人,萧承自然也查到了,正是杜青萝的父亲杜如晦。 只是以杜如晦的胆识,又怎么可能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诛九族之事,所以他背后自然也有靠山庇佑。 他倒要看看,顺着林州太守这根小藤蔓究竟能扯出多少条臭虫出来!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瑶儿,陆家二房贼心不死,一日不除,他们便会一日都不得消停,如今他倒也想知道,陆自明在秦臻的庇护下,究竟会掀起多大的浪! 一想到陆诗瑶如今还在大牢里受苦,萧承就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去,手里鞭子甩得十分用力,面上神情严肃,一片肃杀。 从林州到梧州少说也要一整天的功夫,可萧承一路上马不停蹄,硬是在子夜之前赶到了梧州城。 骏马奔腾在长街上,跑了近百米后在梧州大牢前停了下来。 萧承纵身跳下去,旁若无人地往里面走。 守牢的狱卒见状,赶忙拔剑拦住他。 “什么人!” “滚!” 萧承眸色阴狠地吼了一声,吓得两个狱卒连连往后退。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端看萧承周身的气度,他们便知道这绝非普通人,正因为此,他们才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告、告诉你,这是梧州大牢,你若是硬闯,曹、曹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萧承没有搭理他们,双手负在身后径直往里面走。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随后大喝一声举着刀朝他扑去,岂料还未到萧承面前便被随后赶来的司九一掌拍飞了。 两人重重撞在坚固的墙壁上,当场便晕了过去。 萧承目不斜视地走进去,顺着昏暗脏乱的长廊一直往里面走,直至到了尽头,他才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第329章 进去陪你 她靠坐在墙壁上,整个人似是累极了,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小脸同他离开时相比整整消瘦了一大圈,让他没由来心疼。 “瑶儿……” 他一手搭上牢门,嗓音沙哑地叫她。 陆诗瑶像是睡着了,轻拧着秀眉不做回应。 “瑶儿,瑶儿……” 恍惚间,陆诗瑶好像听见了萧承的声音,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睁开双眸后,却见他正站在昏暗的长廊上担忧地望着她,隔着一扇牢门,他向她伸出手,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瑶儿……” 陆诗瑶心神一动,慌忙起身向他走去,刚行至他面前,便被他紧紧抓住了双手。 他指尖冰凉,身上还带着寒气,容貌看起来也透着几分憔悴,显然是快马从林州紧急赶回来的。 陆诗瑶将他的手捧到唇边轻轻呼了几口热气,随后笑道:“我没事,真的,你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我明明才离开你几天,那些人居然就敢如此欺负你,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萧承沉声道。 陆诗瑶安抚道:“我是故意的呀!真是的,我明明叮嘱过蓝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她怎么还是同你说了呢……” “你以为我只把蓝菱留在了梧州城?”萧承眯着眼斜睨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话同我说清楚。” “还不是因为我二叔和陆清霜……” 陆诗瑶拧着眉叹了口气,随后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同他细细说了一遍。 萧承闻言冷哼,“早说过你那二叔绝非良善之辈,上次出事的时候,就应该将他一网打尽的!” 陆诗瑶摇头道:“时机不到,我二叔这些年在陆家掩藏的很好,他是我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我爹将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看的有多重要,再说二叔与族中几位长老的关系也很好,如果我贸然对他动手,长老们一定会保全他的,最后反而是我得不偿失。对陆家来说,除非二叔所做的是世俗所不能容忍之事,否则不管他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我爹和长老们都一定会对他网开一面。” 萧承眯眼轻嗤,“迂腐。” “这不是迂腐,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爹膝下并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子嗣?如果我是个男丁,如今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长老们之所以保全二叔,一来是因为他也是陆家人,二来还要多亏了他那个好儿子,陆一山是本族这边唯一的男丁,倘若二叔出了事,长老们也担心陆一山会大受刺激,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陆氏一族只怕就要彻底绝后了。”陆诗瑶幽幽叹道。 萧承却捏着她精致的小鼻子轻轻晃了两下。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太迂腐?谁说家业素来只有男丁才能继承?在我眼里,我的瑶儿丝毫不比男子差。” “这是自然,我可是要好好守护陆家一辈子的!”陆诗瑶挑眉笑道。 萧承则微微勾起薄唇,“那你的计划是什么?总不会是打算一直在这里面待着?” 陆诗瑶抿唇道:“我已经让秦捕头着手去办了,这是我同他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合作,他为人刚正,一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秦捕头?” 萧承的语调变了几分,突然从她嘴中提起别的男人,他莫名有些不开心。 偏偏陆诗瑶还没察觉到,反而眨着眼睛兴致勃勃地同他说起了她和秦风的计划。 “秦捕头乃是梧州城的第一捕头,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便证实了陆清霜的杀人之嫌,之后他主动找上我想让我帮忙,可巧我正愁着没法子能将二叔做的那些事都公之于众,便主动与秦捕头合作了,我料到二叔可能会把杀人罪名推到我头上,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让卢丙林对汪海下手,好在秦捕头是个聪明人,他……” 说到这儿,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萧承的脸色已经变了,眉眼微眯着,呼吸也加重了许多,倒像是在跟她摆臭脸似的,看得她云里雾里的。 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担心她担心得要死,这会儿是怎么了? “你没事吧?” 萧承握紧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瑶儿很欣赏那位秦捕头?” 陆诗瑶喉中一滞,突然明白他的心思,便忍不住笑了。 “原来我家的小侯爷也会吃味啊?” “你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兴致勃勃地在我面前说起别的男人。”萧承气闷道。 陆诗瑶闻言,嘴角笑意渐渐加深,“可是你和别的男人确实是不一样的啊,不管是秦捕头,还是其他人,在我眼里都一样,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萧承眯着眼问她。 陆诗瑶郑重点头,隔着牢门与他两相对望。 “萧承,你以后自会明白,我愿意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是一项多艰难的决定,它既给了你,就不会再给别人了。” 萧承眉心一动,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抱她,却被眼前这坚固的牢门阻碍了,气得他斜过眼瞪司九。 “把这扇门给我劈了!” 司九吓得顿时变了脸色,“啊?公子,这……” 萧承见他犹豫,气闷地挥手去拔他腰间的佩剑。 陆诗瑶见状,赶忙将其拦住。 “不要这样,不过在这儿住了两晚而已,不碍事的……” “我不能容忍他们将你关在这种地方。”萧承咬牙道。 陆诗瑶忍不住笑,“小侯爷,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呀,若是劫了大牢,让世人怎么看你?你可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啊,定远侯苦心建立的盛世威名绝不能毁在你我手中,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他和长公主?再说我方才都告诉过你这是我的计划了,你怎么还这样?” 她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倒显得萧承行事冲动了。 他气闷地皱皱眉,退而求其次道:“那我进去陪你。” 陆诗瑶连连摇头,“这里面不好,你乃千金之躯,岂能陪我在这儿受这种苦?” 话落,似生怕自己劝不动他,她又接着往下说:“再者,眼下你回来的倒也巧,有件事情正好想请你帮忙。” 萧承微微挑眉,“什么事?” “依我的计划,秦捕头今晚定会将这两起案子的真相查清楚,我只是担心二叔他为了自保会对爹娘不利,所以想请你带司九去陆家,二叔身边有个护卫,武功很高,你们千万小心。”陆诗瑶凝声说道。 第330章 来了兴致 萧承却不以为然道:“这种小事,让司九和锦七去办便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可是……” 司九见陆诗瑶还想往下说,赶忙接过话茬。 “陆小姐放心,有属下和锦七在,定不会让人伤害陆家人分毫,还是让公子在这儿陪着您吧,他一路快马从林州赶回来,都没有好好休息。” 陆诗瑶见萧承果然是一脸的疲惫之色,语中无奈叹出一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司九和锦七离开后,两人隔着一扇牢门相对而坐,萧承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过了片刻似想起什么,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裹着两只热腾腾的肉包子。 “刚刚进城的时候,见一个老伯要收摊了,好在他那笼屉里还剩了两只包子,我想你应该还没吃饭,便给你买了,还热着,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诗瑶心念一动,望着他的眸子却渐渐温热起来。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前世临死的时候,她孤苦无依地躺在一间清冷的破屋中奄奄一息,连喝一口水都要求着秦臻和杜青萝能大发善心施舍给她,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狠心杀了她。 如今重来一世,她苦心筹谋,算计别人,更不惜算计自己,可凄冷之时,他却如同一束明媚的阳光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灼灼亮光温暖地照耀着她,让她整颗心都活了过来。 这样的温热,是他给她的…… 萧承见她神色不对,一手抚上她的脸,才发现她的眼角湿润了,顿时有些慌乱。 “瑶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陆诗瑶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唇边浅浅带笑。 “萧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在遇到你之前,我做过一个梦,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梦中的我失去了所有,没有了陆家,没有了爹娘,更失了一段情,甚至连我自己也落得了一个草革裹身的下场,当噩梦醒来时,我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可是我却偏偏知道了秦臻娶我的真正目的,一片真心错付他人,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他?可是我更清楚以我的能力,现在根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如果我不尽快想办法离开郡王府,最后那个梦就会变成现实,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我吞噬的一干二净,我更不敢再随随便便的对另一个男人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萧承目色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傻瓜。” “我确实傻,我傻在自己毫不自知,轻信了秦臻对我的感情,更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我又何其幸运,若不是遇上了你,往后的漫漫长夜,我一个人该过的多孤独……” 陆诗瑶轻轻笑着,视线却飘向了长廊墙壁上的木窗外,那里透着一束皎洁的月光,十分迷人。 “今晚的月亮一定很漂亮吧?” 萧承笑道:“是很漂亮,不过在我眼里,你比月亮更漂亮。” 陆诗瑶被他说的小脸一红,忍不住嗔视他一眼。 “你行风这般风流,那一个个的属下倒是比你都正经得多。” “那你多半是被他们的表象给骗了。”萧承抿唇轻嗤。 陆诗瑶闻言挑眉,“有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萧承伸手捏捏她的脸,突然一本正经道:“以后不许再冒这种风险了,先前明明答应过我的,转眼便忘个一干二净,我看你倒是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哪天不把我折腾死,你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陆诗瑶一脸俏皮地冲他吐舌头,“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只是一遇上陆家的事,我就有些不镇定,再说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萧承幽幽叹气,“瑶儿,你把陆家看的太重要了……” “对你而言不也是一样的吗?如果有人妄图损害定远侯府,你只怕比我还要疯狂,归根究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陆诗瑶长长吐了口气,目色郑重地望着他。 “萧承,我们都明白的,人这一辈子太短暂了,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可即使这短暂的一生也不该只有儿女情长,家与国同样重要,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我也有我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更努力地活着,不是吗?” 萧承听见这话,眸中忽然浮起一抹亮光,语调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瑶儿,你懂我,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 陆诗瑶笑而不语,心中却升腾起灼灼的暖意。 她当然懂他,因为她知道,前世的他是如何走上权力巅峰的,不过三年时间,那个在锦官城的繁华长街上策马而过的风流少年郎便摇身变成了权倾天下的国之重臣,让秦臻之流闻之色变,这样的蜕变,也唯有他萧承能做到。 只是她永远不会忘记,在他震动朝野前曾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浩劫,那几乎是毁灭性的重创,险些让整个定远侯府都荡然无存。 仔细算算日子,真是越来越近了啊…… 萧承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两下。 “在想什么?” 陆诗瑶回过神,咬唇问:“林州的卖官案,你查的怎么样了?” “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个?”萧承忍不住轻笑。 陆诗瑶抿唇,“关乎到你自己的事情,我自是要关心的,你快说嘛,怎么样了?” 萧承见她催促,摇头笑道:“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陆诗瑶闻言,心里更急切了,“那幕后主使是谁啊?” “杜如晦。”萧承言简意赅。 这个名字一出口,陆诗瑶却愣住了,随后笃定摇头。 “不可能是他。” 萧承见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倒是来了兴致。 “为什么不是他?你别忘了,他女儿是郡王府的世子妃,秦臻又深得三皇子器重,有三皇子当靠山,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若换作旁人,自然有可能做,但这个人绝不会是杜如晦,因为他没这个胆子。” 陆诗瑶抬起头,目色笃定地看着他。 “之前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杜寒香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诊出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你忘了杜如晦的反应?皇后娘娘不过威胁了一下,他便忍不住将方林海供出来了,就这份胆量,足以证明他绝非卖官案的幕后主使。” 第331章 天造地设 “我的瑶儿果真聪明。”萧承赞赏地摸了摸她的脸。 陆诗瑶挑眉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自然是先好好休息一夜,将你这儿的麻烦解决了再说。”萧承顾左右而言他。 陆诗瑶忍不住撇嘴,“我这儿的麻烦根本就不算麻烦,反倒是你的麻烦,你私查卖官案,如果被幕后之人察觉到了,只怕他们会想办法伤害长公主,到时候就......” 说到这儿,她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又赶忙噤声。 可萧承是何其精明的人,她的反应悉数被他看在眼里,自是觉出了不对劲。 “我查卖官案,同我娘有什么关系?” 陆诗瑶眨眨眼,闷声解释道:“长公主是你母亲,那些人熟知长公主对你的重要性,若是想阻止你查案,自然要从长公主身上下手,我有这种猜想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这种猜想确实是合情合理,可萧承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猜想了,而且每一次都是无意识地从嘴里说出来的,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瑶儿,你在锦官城是不是另有安排?” 陆诗瑶奇怪道:“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想?” 萧承摸着她的脸笑道:“只是一种直觉罢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秘密,你不想说,我自不会逼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为止。” 陆诗瑶心念微动,踌躇片刻,缓缓吐声。 “有些事情,我确实是瞒着你,但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还没准备好罢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听说了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会不会害怕,但我保证我绝不会害你,从一开始,我对你和定远侯府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 生怕他不信似的,陆诗瑶还信誓旦旦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萧承勾唇笑道:“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你对我的心意,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陆诗瑶不确定道:“你、你真的相信我?” 萧承故意同她逗趣,“难道你希望我现在就转身离开,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你?” 陆诗瑶连连摇头。 萧承眯眼笑道:“瑶儿,我没那么傻,谁对我是真心实意,谁又是虚情假意,我分辨的出来,我既认定了你,便是一辈子的事,至于横插在我们中间的秘密也好、磨难也罢,我有信心可以一一化解。” 这话说的多直白啊,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虽不是那些海枯石烂的海誓山盟,可是她知道,萧承素来一诺千金,既然说了,便一定会做到,所以他值得。 她如视珍宝一般紧紧握住他的手,在瑟瑟晚风中,弯下头将薄唇轻轻覆在了他手背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萧承心念一震,忍不住想抱她,偏偏抱而不得,此刻对隔在眼前的这扇牢门是越发看不顺眼了。 “方才就应该让司九把这扇门劈开的。” 陆诗瑶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侯爷,你怎么这般煞风景啊。” 萧承愤愤指着牢门气闷道:“煞风景的是它!你站到一边去,我亲手把它劈了。” 陆诗瑶笑着摇头,“还是不要了,万一被曹大人发现了,咱们还得赔官府钱呢!” “你倒是问他敢不敢。”萧承不屑道。 曹大人确实是不敢,只是她还是难得看到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不免有些好笑。 萧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来,坐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倒是比我爹还着急。”陆诗瑶装模作样地挑了下眉,突然柔和了语调,“不过我方才也说过了,我现在觉得很幸福,这种开心和知足,是你给的,所以......谢谢你。” 萧承漂亮的眸子明明灭灭,故意同她逗趣。 “只是这样?” 陆诗瑶立刻正襟危坐,“不然还要怎样?” “怎么着也得以身相许吧?”萧承懒洋洋道。 陆诗瑶一时羞怯地去打他的手背,“人家都把往后一辈子都许给你了,这还不算?” 萧承反手握住她的细腕,拇指轻轻捻摩了片刻,突然感慨道:“真想早些将你娶进府。” 陆诗瑶闻言,眸子一时间落寞下来,嘴角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萧承,我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不管我和秦臻之间有没有感情,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同你在一起,最吃亏的人反倒是你,你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想娶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可你偏偏看上了我,我甚至能想象到,日后你娶我进门时,锦官城会兴起怎样的流言蜚语,秦臻和三皇子又会如何嘲笑你,这些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我......” “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萧承柔声打断她的话,半垂的凤眸如同酒酿一般醉人。 “从今往后,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些会让你感到困扰和不悦的事情,通通都交给我处理,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地留在我身边,人人都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离经叛道放荡不羁,可见我同你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至于秦臻,我自会让他明白,他错待了你当初的一片真心,将会是他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萧承......” 陆诗瑶难以自制地握紧他的手,泛红的眼眶却渐渐变得湿润起来。 原以为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体会到真情是何滋味,前世被秦臻背叛的彻彻底底,所以她索性将自己整个人都封闭起来,不问其他,只顾好自己和陆家就够了,可是老天爷对她的垂怜又何止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它让她遇到了萧承,他知她懂她,对她是这样的好,甚至不计较她的过去,让她焉能不感动? 她情愿再赌一把,女子多痴情,但她相信,萧承不会变成第二个秦臻,死过一次的人,有些时候的直觉就是准的可怕,所以她甘愿为他付出自己的一生。 ………… 同一片天空下,距离府衙大牢不远的一座小宅院内,卢丙林正闭着眼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睡觉。 窗台上放着一支熏香,有凝神静气之效,可不知什么时候,那香的味道却变了,卢丙林毫无察觉,反而睡得越发昏沉起来。 第332章 冥王审问 片刻之后,三道人影推门而入,只见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而领头的正是秦风。 进门后,秦风径直走到窗前,见卢丙林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两只手安稳地放在胸前,好似在护着什么东西一般,让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后面两个捕快走上来,看着他说:“老大,我们在衣柜里发现一个包裹,都是他的贴身衣物,您果真是料事如神,这老小子是真打算逃跑呢!” 秦风嗤笑一声没说话,却弯腰将卢丙林垂在胸前的手拿开,在他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最终发现一封信。 打开后,眸子瞬间放大。 两个捕快见他神色不对,奇怪道:“老大,这什么东西啊?” “证据,”秦风挑眉冷哼,“有了这封信,对我们行事倒是方便多了,立刻将他带回去,曹大人还等着审案。” 两个捕快连连点头,扛起卢丙林就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大步走进了府衙的公堂上。 两个捕快气喘吁吁地将卢丙林扔到地上,随后与秦风一起退下去换了身衣服,等再出来的时候,卢丙林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要醒过来的迹象。 公堂三面通风,眼下又正值冬季,卢丙林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只觉周身冰冷一片,他缩着脖子抬起头,却愕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屋子,反倒像是到了熟悉的公堂上,可是和他印象中的公堂又有着天差地别。 堂上坐着一个黑发红须之人,面色黝黑,眉梢上挑,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死死瞪着他,而他身后还散发着一束绿色的幽光,看起来十分慎人。 而在这人左右两侧则站着两个长舌男人,身上衣服一黑一白,头戴高帽,像极了书中所写的黑白无常。 卢丙林身子一抖,下意识想跑,可刚转过身子,面前便有两个衙役拦住了去路,而他们又哪里是普通衙役,手中拿着铁链长刀,头发尽数散在脸前,垂着头幽幽直笑。 “卢丙林,到了我们这两个鬼差手里还想跑,你准备逃到哪儿去?知不知道你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整个地府都是我们的地盘,你就是跑的再远,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地地地……地府?” 卢丙林瞬间被他们吓瘫了,两腿一软便跌坐到了地上,满眼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会是地府,我根本就没死啊!” 话音刚落,身后的高堂上突然传来一记震耳欲聋的拍案声。 “卢丙林,见了冥王为何不跪,莫不是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卢丙林惊转回头,满目惊惧地看着堂上的红须男人。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我根本就没死!我……” 话还没说完,右脸忽然被人狠狠甩了一鞭子,险些将他整个人都打飞出去。 “卢丙林,你阳寿已尽,到了冥王面前休得放肆!” 脸上的剧痛一遍遍提醒着卢丙林眼前这一切是真的,若是在梦中,他怎么可能会感觉到疼,他、他是真的死了! 可是他怎么能死呢,他已经拿到了陆二爷的举荐信,马上就可以去上京做大官了,他绝不能死! “我还有心愿未了,你们不能带我走,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回去?你当这阴曹地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再者,若不是你生前作恶太多,又岂会被那些无主冤魂带到这儿来?”一个鬼差沉声说道。 卢丙林眸子一闪,赶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作恶,我也没有杀人!” 鬼差闻言,又嗤声笑了,“卢丙林,我们没说你杀人了,你不必急着解释,只是你那外甥究竟是怎么死的,他都已经同我们说清楚了,冥王大人虽管不了阳间的事,但阴间事素来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翻开阴卷一看,便知你是如何杀死汪海的,如今他死不瞑目,自然也要将你一并托进这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汪、汪海……不,他是死有余辜,这不能怪我!”卢丙林嚷嚷道。 堂上冥王横眉竖目,“这么说,汪海当真是你杀死的了?” 卢丙林听见这话,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不等他细想,一个鬼差便拿着铁链上前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大人,这人与汪海所言并无差别,汪海不惜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也要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如今既然什么都问清楚了,属下这便将他押下去,先煎后炸,让他困守在十八层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卢丙林闻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挥着双臂奋力挣扎起来。 “冥王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也是受了别人的胁迫才会对汪海动手啊!您想想,汪海是我亲外甥,便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杀他啊,我、我真的是受了别人的威胁!” 堂上冥王闻言冷哼,“威胁?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事到如今还敢欺瞒本王,真当本王对你干的那些丑事一无所知不成!卢丙林,都到这时候了,你休想拖他人下水!” 卢丙林心惊胆战地连连摆手,“不是的,小人所说的都是实话,我真是被人胁迫的,威胁我的人乃是陆家二爷陆自明,是他逼我杀了小海,真的是他!” 冥王听见这话,意味深长地与卢丙林身后的鬼差对视一眼,旋即从案牍上拿起一封信。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人胁迫了,可本王怎么觉得这并非实情呢?陆自明若当真要胁迫你,又岂会写下这封举荐信为你谋得一个好前程?” 卢丙林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一张脸瞬间白了,这下他彻底相信自己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否则外人又岂会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想到这儿,他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只盼冥王能网开一面,让他能顺顺利利地投胎转世,他不想成为一缕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冥王大人,我什么都跟您交待,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想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全在你自己了,如若你还不说实话,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冥王沉声威胁道。 第333章 不好预感 卢丙林赶忙点头,神情狼狈地跪在地上,目中却满是惊惧之色,出口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小海、小海他确实是我杀死的,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对不起我在先,若不是我告诉他陆家二小姐与郡王府世子殿下曾有过一段情,他又岂会找到可以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他蛊惑白青杨娶陆清霜进门,陆清霜眼高于顶,有世子殿下那等珠玉在前,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上白青杨,所以她会拒绝那门亲事本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冥王凝声道:“难怪白青杨先前到了本王这儿直说自己死的冤枉,怎么都不肯投胎转世,原来前因在这儿,如此看来,你们舅甥二人也着实不冤枉。” 卢丙林身子一抖,垂着头继续往下说:“按照我们的计划,陆清霜一定会因为这门亲事而气急败坏地去找白青杨理论,到时候小海就会躲在暗中借机对白青杨动手,然后将杀人罪名推到陆清霜头上,只是他没想到不等他动手的时候,陆清霜已经先忍不住动手了,只可惜她下手不利落,没能一下子将白青杨弄死,最后还是让小海帮她善了后。” “白青杨先后死在陆清霜和汪海手里,还真是冤枉的很!”冥王冷哼一声,接着又问:“既然你们原本就打算把杀人罪名推到陆清霜头上,事后又怎么反悔了?” 卢丙林握着拳愤慨道:“是小海反悔了,不是我!我本来就是要让陆清霜顶罪的,只是没想到小海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却拿走了陆清霜的杀人簪子,然后又拿着簪子去威胁陆清霜,逼迫她嫁给他,陆家家大业大,陆清霜虽是二房所出之女,但二房手里所握有的钱财也远远超过一个富庶之家,加上陆清霜和世子殿下还有一段情意,只要她嫁给小海,他们便是夫妻一体了,为了小海的前程,陆清霜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他,要不了多久,小海便可平步青云了!” 冥王闻言,嗤声笑道:“他想的倒是不错,只是陆清霜都没有答应嫁给白青杨,又岂会嫁给他,而你这个好舅舅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有意杀他的,但在自己的一己私利面前,还不是对他下了杀手?” “那是他逼我的!若不是我,他如今还只是青山书院的穷酸秀才一个,他在林州的好差事还是我帮他筹谋的,但他忘恩负义,丝毫不顾念我对他的恩情,让我岂能不生气!再说还有陆二爷横在中间,小海是什么身份,陆二爷岂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别有用心之人,所以二爷特意派人找上我,对我许以重利,只要我按照他的吩咐杀了小海,然后将这两起案子的罪名都推到陆家大小姐头上,他便会写一封举荐信将我引荐到世子殿下面前,所以小海死不足惜,是他忘恩负义在先的!” 一说起此事,卢丙林便忍不住咬牙切齿,全然没了方才的惊恐之态。 冥王与他身侧的鬼差对视一眼,幽幽一笑,只见鬼差默默走到卢丙林面前,旋即撩起了垂在面前的长发。 “卢丙林,想将这两起案子查清楚还真是不容易啊,多亏了陆大小姐的好计策,否则我们又岂会查明案子的真相?” 话音落罢,他的正脸已经映入卢丙林的眼眸中。 瞧见他的样子后,卢丙林狠狠缩了下瞳仁,紧接着大叫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骗我!” “骗你?卢丙林,我劝你最好认清现实,你以为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你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梧州,不就是因为我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再加上陆二爷的那封举荐信,你就更想离开这儿了,毕竟这对你来说可是一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呢!只可惜啊,如今你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秦风凉声笑道。 卢丙林咬牙怒吼,“你们用这种法子威逼我说出实情,唯西楚律法所不容,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认罪的,单凭那一封信,你们根本就不能将我定罪,我随时都可以反口!” “卢丙林,三番两次地戏弄朝廷命官,我看你当真是胆大包天!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大打三十大板,本官就不信定不了他的罪!” 堂上的曹大人一把撕掉下巴上的红须,随后沉着脸扔了一块木牌下来。 站在两侧的捕快见状,当即将他拖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急跑在长街上,从府衙一路跑到陆家后门,惊慌失措地拍了好几下门,里面才有人过来。 门刚打开,这人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旋即奔进陆自明的院子里。 陆自明和孟氏这会儿早就已经睡下了,这人无奈,只得站在窗前轻轻喊了几声。 陆自明瞬间被惊醒,拧着眉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孟氏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有些不悦地嘟囔道:“都这么晚了,外面的瞎喊什么呢,府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怕是商行突然出了什么事,我出去看看,你睡吧。” 陆自明边说边下床,随便披了件外衫便出门了。 那人见他出来,攥着一手心的汗快步走到他面前。 “二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官府的人方才把卢丙林抓走了,怕是已经查到了什么,现在该怎么办,以卢丙林的懦弱性子,他一定会将您供出来的!” “怕什么,单凭他的片面之词,我就不信曹大人敢拿我如何!”陆自明不以为然道。 这人却拧着眉说:“二爷,您莫忘了卢丙林手里还有一封您写给世子殿下的举荐信,万一被曹大人找到这封信……” 剩下的话,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以陆自明的聪明,自会明白他的意思。 陆自明想起那封信,脸色果然变了,随后快步走进书房中,用暗哨将孤狼引了过来。 孤狼身上虽穿着便服,头发却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 他的住处离陆家不远,不然也不能这么快赶过来。 见陆自明一脸的凝重之色,孤狼心里一顿,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二爷,出什么事了?” 第334章 破釜沉舟 “曹大人连夜派人将卢丙林带到了府衙,显然是查到了什么,卢丙林胆小如鼠,怕是曹大人稍稍一吓唬,他便心惊胆战地交出了实情,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他手里还有一封我写给世子殿下的举荐信,此信必定会被卢丙林当成脱罪的证据,眼下再去府衙劫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赶在府衙的人上门前,我必须先拿到我要的东西!”陆自明凝声说道。 孤狼闻言,心里不禁一咯噔,“二爷的意思,是要属下对陆老爷下手?” 陆自明沉叹道:“原本我可以一步步谋划,让大哥心甘情愿的将掌家权交到我手里,只是眼下事出紧急,只能跟他来硬的了,好在我们之前也不是毫无准备,只要将大哥控制住,便能掌控整个陆家,再说有世子殿下和三皇子当靠山,我就不信曹大人真敢要我的命!” 孤狼闻言,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陆自明眼下已经急得失去理智了,便是再劝他也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孤狼只得领命退出书房。 半盏茶的功夫后,幽深僻静的松园内突然亮起明亮的烛光,院外四处站着守门的下人,而陆自强夫妇则被人绑在椅子上,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得意洋洋的陆自明。 “二弟,你为何要这么做,莫忘了我是你亲大哥!” 陆自明挑眉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亲大哥,你应该庆幸我们是亲兄弟,否则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到现在?大哥,我也不想跟你翻脸的,只是我没机会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对我步步紧逼,哪怕进了大牢还是不放过我,你说我又怎能放过你和大嫂?若是识相的话,就趁早把家主令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咱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就为了陆家的掌家权,你居然敢对自己的亲大哥动手,难道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陆自强厉声斥道。 陆自明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大哥,你不能怪我,这么多年我为陆家当牛做马忙前忙后,可陆家所有的荣耀全给了你这个一家之主,爹去世之前明明是想将家业交给我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陆家又岂会落进你手里!” 陆夫人听见这话,不等陆自强开口便义愤填膺地怒骂起来。 “二弟,公爹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家业交给你了?他病重之时,是我和你大哥在床前尽心尽力地伺候,陆家商行出事的时候,也是你大哥不辞辛苦地日夜操劳,而那个时候的你又在哪儿!陆家好不容易挺过来了,你却仗着自己是你大哥的亲弟弟,不知廉耻地嚷嚷着要分一杯羹,你大哥顾及着兄弟之情,不想同你一般计较,可万没想到你这些年竟然包藏祸心,背着我们鸡鸣狗盗也就罢了,甚至还想谋杀亲兄亲嫂,你简直就不是人!陆自明,你摸着自己的胸脯扪心自问,我们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陆自明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嗤声笑道:“大哥大嫂,你们确实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只是你们太伪善了,你们对我们一家的好,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什么兄弟情深,若你当真顾及兄弟之情,便不会处处防备我不让我插手陆家的生意!” 陆自强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不知廉耻地说出这种话。 “我何时没有让你插手陆家的生意了?陆家总共四十八家商行,我让你接手了十家,每年所得的盈利也全给你了,并未收入账中半分,二弟,做人不能太贪心,试问谁家兄长能做到我这般!” “十家商行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路边的叫花子吗!” 陆自明踱步上前,眸子阴狠地瞪着他。 “四十八家商行,你只给我十家,而你那个已经和离的女儿却占了二十家,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情深?不要忘了,我可是陆家的人,是你亲弟弟,而你那个女儿再宝贝,终究是要嫁人的,你把商行送给她,就是白白给了一个外人,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情义!” 陆夫人见他竟然说出这种话,心底顿时一片凉意。 “瑶儿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的亲骨肉,我们不为她着想,又该想着谁!总不能要老爷这些年的辛劳白费,到头来全给你们一家做了嫁衣,你们凭什么坐享其成!” 陆自明闻言,讥讽笑道:“大嫂,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副理直气壮为瑶儿着想的心思,老天爷才会让你再也生不出儿子?” “你胡说什么!” 陆夫人瞬间涨红了双目,没能给老爷生个儿子是她心里一辈子的痛,她不想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她张罗着给老爷纳妾,可是万没想到那几位妾室也是福薄之人,如今陆自明把这件事放到了明面上,让她心里岂能不气。 陆自明瞧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快意。 “大嫂,细说起来,你和大哥还真是愚蠢啊,天底下的女人这么多,你自己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难道别人也生不出来吗?可是大哥先后纳了两位妾室,依旧是一无所出,难道你们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什么?” 陆夫人闻言一愣,与陆自强对视一眼,随后又扭头看看陆自明,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莫不是、莫不是你......” “正是我。” 陆自明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主动承认了,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破釜沉舟只为今夜,只要拿到陆家的掌家权,他就什么都不怕了,谁也别想定他的罪! “其实陆诗瑶也不该活下来的,只是我那时候还年轻,在陆家的根基又不深,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帮我做事,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生下大哥的孩子,幸好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的,这第一胎是个没人要的赔钱货,日后终究难当大任,怎么着都不会挡我的路。” 说到这儿,他幽幽呼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飘渺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过了两三年,我在陆家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你好巧不巧地又怀了身孕,大夫还说那定然是个男孩儿,要知道这可是陆家的嫡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你想我会让你平安无恙地把他生下来吗?所以我便让人在你的饮食上动了些手脚,你的吃食都没毒,可若是吃了太多相生相克的东西,自然不利于腹中的胎儿......” 第335章 囊中之物 “你这个畜生!” 陆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想起那个未足月便已在腹中夭折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陆自强也气红了双目,眼底又悲痛又失望。 “陆自明,你想要什么大可跟我说,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你这个弟弟的,你心知肚明,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为什么要对孩子下手,他是无辜的!” “倘若我直接对你开口说我要陆家的掌家权,你会给我吗!大哥,你少在我面前假情假意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吗?若是你知道我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这个亲弟弟赶出家门,所以我只能断了你的后路!” 陆自明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们夫妻二人,嘴角始终挂着阴狠的笑容。 “我原以为你们夫妻相爱,大嫂往后再也没了孕育子嗣的机会,你就会放弃要孩子的念头,毕竟你还有我这个弟弟,有一山这个侄子,咱们陆家的根又没断,把家业交到一山手里是没区别的!可我万万没想到大嫂居然会主动张罗着给你纳妾,这让我如何能忍,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挡我的路!” 陆夫人听的双肩一震,泪眼婆娑地瞪着他,“莫非,那两位妹妹的孩子出事,也是你在暗中动的手脚?” “自然,不然你当真以为天底下会有那么多巧合?她们同时怀了身孕,反而方便我制造意外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一并除去,你们看见没有,老天爷都在帮我!”陆自明扬眉笑道。 陆夫人听见这话,整个人险些气晕过去,她万万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知道二房一家对他们有怨气,可她以为只要不亏待了他们,终有一日一定会化解他们心里的怨气,可谁曾想,他们却早已恨不得来取她和老爷的性命了! 恍惚间,她想起了什么,又蓦地眯起眼睛。 “既然你这么不希望你大哥有后,又为何要留下章姨娘的孩子?若不是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那个孩子便会是你大哥的独子,日后照样可以继承家业的!” 陆自强见她问起章姨娘,眸子一缩,沉声道:“夫人,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问的,章姨娘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也没了,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如果,你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老爷,你不要忘了,当日将章姨娘一刀捅死的人可是他!章姨娘确实是做了错事,可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无论如何,族中长老们都一定会网开一面,即便要惩罚她,也要等她顺利生下孩子,可他却不管不顾地对章姨娘痛下杀手,如今仔细想想,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让那个孩子活下来,就是不想你后继有人!”陆夫人愤慨道。 陆自强拧了拧眉,闭着眼没说话。 陆自明却嗤嗤笑出声来,笑容冷酷又无情。 “大嫂这话倒是没说错,我确实是故意杀死章姨娘的,我也确实不想让那个孩子活下来,因为我不会让那个贱人开口告诉世人那个孩子是我的!” “你、你说什么?”陆夫人彻底愣住了。 而陆自强眉角抽动,显然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陆自明将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笑容越发猖狂。 “章姨娘是我安排进府的,通州大旱,我偶然在城外遇见她一家人,我见她长得年轻貌美,本来是打算将她纳为妾室的,只是我也知道大嫂你心中一直愧对大哥,他这辈子若是不能有一个继承人,你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于是我便故意安排章姨娘在粥棚外晕倒来吸引大哥和你的注意,你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接她进府了。 前两位姨娘同时滑胎的时候,你和大哥敏锐地觉出了不对劲,我也知道你们暗中查探过,但是我行事谨慎,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但倘若我旧计重施,只会让你们更加怀疑,所以倒不如顺水推舟,让章姨娘怀上我的孩子,以此来冒充大哥的骨肉,等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便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陆夫人睁着眸子难以置信地瞪他,“你、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毕竟也是你的骨肉啊,你怎能杀了他!” “你以为我想吗,这一切都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害的!” 陆自明阴狠地眯起眼睛,眸中多了几抹明显的恨意。 “若不是陆诗瑶设计算计章姨娘和徐铁,那个女人又岂会为了自保而将我供出来,我在陆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绝不能把一切都毁在她手里,不过是个贱人罢了,真当她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不成,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我的命只有一条,无论谁意图挡我的路都该死!” “你、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陆夫人此刻恨得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他害死的全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若不是他,她又岂会愧疚这么多年,若不是他,她那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也早已长大成人,像瑶儿一样乖巧懂事了,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儿,她突然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出了血也不自知。 站在一侧的孤狼见状,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冷剑抵在她脖子上。 陆自强大惊失色,“不准伤害她!” 陆自明得意笑道:“大哥,大嫂会不会有事,可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如今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我也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若是不想让大嫂死在你面前,你就乖乖把家主令牌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你以为就算你拿到了家主令牌,就能让陆家上下所有人都臣服于你吗?二弟,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族中长老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陆自强厉声斥道。 陆自明却挑挑眉,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大哥,我看你是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整个陆家都已经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而长老们在哪儿呢?只要我拿到家主令牌,到了他们面前自有法子将他们糊弄过去,至于你和大嫂能不能活命,可就全看你有多善待我这个弟弟了。” 第336章 不死不休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院外却突然传来一记轻飘飘的声音。 “二叔,您未免也太看不起族中的各位长老了,当真以为他们是好糊弄的吗?” 这声音清冷又绝情,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让陆自明瞬间变了脸色。 不等他回头,外面便有一个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二爷,不好了,外面、外面已经被官府的人重重包围了!” 陆自明气得直接甩手扇了他一巴掌,“蠢货,慌什么,我手里有陆家的一家之主和当家主母,我就不信他们敢拿我怎么样!” 话落,他又让人解了陆自强夫妇身上的绳子,随后用刀架着他们的脖子将他们带到了院子里。 秦风已经带着官府的捕快攻进来,而陆诗瑶则面无表情地站在秦风身侧冷眼盯着陆自明,她身侧更站着族中的各位长老们。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哪敢相信陆自明竟然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自明,你简直太让我们失望了!你爹临走的时候,当着我们这几位叔公的面亲口说过要将陆家交给你大哥,陆家沉沉浮浮这么多年,若不是有你大哥在,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敢如此算计你大哥,你简直就不是人!” “不错,你大哥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居然谋害他的子嗣,就凭你那点儿本事,你当真以为拿到陆家的掌家权就能守得住这么大的家业不成!” 秦风等几位长老把话说完才淡淡开口。 “陆自明,卢丙林已经交代了白青杨和汪海被杀的全部经过,如今整个陆家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你插翅难逃,还是束手就擒吧!” “都给我闭嘴!”陆自明失控大吼,“我筹谋了这么多年,眼见就要成功了,绝不会毁在你们手中!我警告你们,现在我手里有两条人命,若是不想他们出事,就打开城门让我离开,否则大家就同归于尽!” 秦风凝眉道:“陆自明,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现在不是只有你手里有筹码,你妻儿的命也在我们手里,若不想他们出事,就乖乖给我把陆老爷和陆夫人放了!” 陆诗瑶听见这话,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他是不可能受你威胁的,我二叔这个人自私自利,最在乎的只有自己,对章姨娘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都舍得动手,更何况是其他人?” 秦风却不信道:“他应该不会这般绝情吧?那毕竟可是他的妻儿,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陆诗瑶抿着薄唇淡笑不语,而等秦风转过头时,陆自明果然冷笑着出声了。 “秦捕头,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吗?官府的人若是随便对平民百姓动手,便是草菅人命,如若这个消息传扬出去,你和曹大人从今往后就别想在梧州城立足!” 秦风被他气得脸色铁青,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诗瑶却在这时候突然向前走了几步,“二叔,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的大侄女,你少在二叔面前耍花招,告诉你,二叔不会上你的当了!”陆自明冷眼瞪她。 陆诗瑶却理理裙摆,凉声笑道:“二叔,都到这时候了,你以为我还用得着跟你耍花招吗?再说我爹娘还在你手里,无论如何,我总要为他们着想一下的,你不是要找人当人质吗,不如这样,我跟他们换,我来当你的人质,秦捕头会即刻派人打开城门,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梧州,怎么样?” 陆自明挑了挑眉,语出不屑,“就凭你也想当我的人质,你还远远不配!” 陆诗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接着说:“那不知再加上陆家的家主令牌,够不够资格?” 话落的一瞬间,她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陆家的图腾,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陆自明见状,眼神顿时热烈起来,“没想到大哥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保管,你果真是他的好女儿!” 而路自强则闪了下眸子,眼底悄然划过一抹意外之色。 陆诗瑶与他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旋即拿着令牌继续上前。 “二叔,怎么样,一块家主令牌加上我,足够当你的人质了吧?有了这块令牌,哪怕你往后再也不能回到梧州,也可以在西楚各地坐拥陆家的万贯家财,各地的管事只认令牌不认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陆自明自然清楚,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官府已经查到他头上的情况下,冒险来松园拿家主令牌了,因为他知道这块令牌对自己有多重要! 如今这块令牌就在陆诗瑶手里,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她的性子,她会心甘情愿地给他吗? 想到这儿,他忽然抢过孤狼手里的冷剑,一把将陆夫人拽到自己面前。 陆诗瑶见状,瞬间变了脸色。 “陆自明,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终身!” “大侄女,你二叔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想救你娘,就把令牌给我扔过来,不然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陆自明厉声吼道。 陆夫人涨红着一张脸大喊,“瑶儿,不要给他,你二叔已经疯了,就算他拿到令牌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和你爹死了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陆家落进你二叔手里,他丧尽天良,一定会毁了陆家的!” “你给我闭嘴!”陆自明握着剑柄在她头上用力敲了一下,随后威胁陆诗瑶,“我再说一遍,把家主令牌给我扔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娘!” 陆诗瑶眯眼看着陆夫人额头上渐渐溢出来的鲜血,眸光越发冰冷。 “二叔,你在怕什么呢?我说了可以用我自己的命和家主令牌跟你做交换,你别忘了,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你应当清楚我对他的重要性,只要我还在你手里,他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可你拿他们当人质,结果就不同了,他们年纪已大,带着他们,对你而言终究是个拖累,加上官府的人在你身后穷追不舍,你觉得最后先死的人会是谁?” 说到这儿,她轻佻地勾了下薄唇,语调跟着沉下来。 “再者,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会立刻让人将这块令牌劈成两半,然后拿出陆家的过半家产买通江湖上的绝顶杀手对你下追杀令,今生今世,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一定不死不休!” 第337章 问心有愧 陆自明双肩一震,握着冷剑的手冷不丁抖了一下。 他在陆家苦心筹谋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一个黄毛丫头吓到。 这丫头有多大本事,他也见识过了,他相信她说的出来就一定办得到! 思及此,他幽幽叹出一口气,凝眉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你拿着令牌过来,我就放了他们。” 陆诗瑶见他妥协,眯眼一笑,拿着令牌向他缓缓走过去。 陆夫人和陆自强却连连摇头。 “瑶儿,不要做傻事,我是你二叔的亲大哥,我就不信他当真敢杀我!” “爹和娘的年纪已经大了,早晚都要死的,可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往后怎么办......” 陆诗瑶哪里会听他们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们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家和他们,她只要他们好好的! 暗处的房檐上,司九和锦七密切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眼见陆诗瑶已经快走到陆自明面前了,司九都快急疯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锦七抿唇摇头,“不行,陆夫人在陆自明面前挡着,根本就不适合动手,再说他身边那个护卫的武功也不弱,只怕我们......”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淡漠的声音。 “不必出手。” 二人惊的赶忙回头,却见萧承负手在房檐上站着,容颜清绝,眸光冷漠,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公子。” 二人赶忙行礼,他们刚刚还奇怪陆小姐都从大牢里出来了,怎么没有瞧见公子的身影,万没想到公子居然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 萧承眯眼道:“你们已经失了动手的先机,眼下已经不适合再出手,好在瑶儿另有安排,这里的事情不必管了,你们即刻去陆自明的书房,趁他眼下自顾不暇,我倒要看看,他私下究竟帮秦臻做了多少事。” “是!” 二人闻声点头,行过礼后便迅速离开了。 松园内,陆诗瑶已经拿着令牌走到了陆自明面前,陆自明摆手示意身后的孤狼先放了陆自强。 陆自强却拧着眉不肯走,“瑶儿,爹是个男人,理应护着你和你娘的安危,你把令牌给我,我给你二叔当人质!” “爹,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陆诗瑶温声安抚他,随后看向陆自明,“我想二叔也绝不会在自己没有得到万分安全的情况下就动手杀我的,对吧二叔?” “自然。”陆自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陆自强还是有些不放心,可陆自明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陆夫人推到了他面前,随后一把将陆诗瑶拽到身前,刀锋分毫不差地抵在了她脖子上。 “瑶儿!”陆自强夫妇痛声大喊。 秦风更是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自明,“我已经命人去城门那边通过信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过你最好保证不会伤害陆小姐分毫,否则我一定会将你捉拿归案!” 陆自明敛眉冷哼,将陆诗瑶推给孤狼,随后抢走了她手里的家主令牌。 他肖想了大半辈子的东西,今日总算到手了,虽然这般结果与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不过无所谓,当不了陆家的一家之主,能坐拥陆家的万贯家财也是好的,只要能逃到上京得到世子殿下和三皇子的庇佑,从今往后,他便彻底高枕无忧了! 陆自明得意笑着,回头与孤狼对视一眼,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外走。 不想还未到院门口,迎面忽然跑过来三道人影,领头的便是孟氏,而她身侧则跟着一双儿女。 到了陆自明面前,孟氏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老爷,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三个,若是你走了,让我们怎么办啊,大哥一定会严惩我们的!” 陆清霜同样泪流满面地望着他,“爹,如今官府已经查到女儿头上了,他们知道我杀人了,女儿不想坐牢,求您带我一起走吧,您说过会庇护女儿的,我不想死,女儿求您了,您就再救我最后一次吧!” 陆自明面无表情道:“没用的东西,如今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还有脸要我带你走?自己闯的祸自己担着,爹如今也自身难保,你听天由命吧!” 陆清霜听见这话,两腿一软,当即给他跪下了。 “爹,我求求您了,带我一起走吧,我真的不想死啊!” 孟氏见她只顾着自己,气闷地甩了她一巴掌,随后将陆一山拉到前面。 “老爷,你不要我们没关系,可一山是你唯一的儿子,他日后可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由始至终,他什么错事都没做过,不能让他跟着受连累啊!我和清霜什么都不图了,我们也不让你为难,你把一山带走吧,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陆自明闻言,视线落在陆一山身上,眸中渐渐浮起一抹不忍。 而陆一山显然是被这种场面吓坏了,平日里虽然也没少拿着家里的钱在外面寻花问柳,可他何时经历过这种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闭着眼哭了,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清霜瞧见陆自明的神色,生怕他会放弃自己,提着裙子从地上站起来,大步往他面前跑。 “爹,我也是您的孩子,您说过我比大哥有用得多,您就带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世子殿下,他对我问心有愧,一定会好好弥补我们的!” 秦风从侧处走出来,不客气地补了一把刀。 “陆二小姐,据卢丙林交待,他先前收到了郡王府世子妃的密函,世子妃担心你和世子殿下会藕断丝连,所以要卢丙林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只是汪海临时改变了计划,才没让他目的达成罢了,我想你若是现在去投奔世子殿下,只怕还没到上京便已被世子妃安排的人除掉了。” 陆清霜惊得连连往后退,“怎、怎么会这样?” “看来你终究是不够了解秦臻的那位枕边人有多狠毒。”陆诗瑶凉声笑道。 前世陆清霜能和杜青萝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还要面临她这个共同的敌人罢了,她们自然要联合起来先对付她,事后顺利将她除去了,杜青萝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来对付陆清霜。 第338章 蛇蝎心肠 只是这一世出现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她及时醒悟了,扭转了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而陆清霜和秦臻却沦为了满城百姓的笑柄,试问杜青萝怎么可能会容得下她? 她就说,白青杨和汪海怎么会突然盯上陆清霜,原来都是杜青萝在中间搞的鬼。 而陆自明在听到秦风的话后,自然是彻底歇了带陆清霜走的心思。 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危险了,这个蠢丫头还毫不犹豫地暴露了他的逃跑路线,如若郡王府的世子妃当真已经容不下她,那他带上她,反而多了一分危险。 再说带她有什么用,又不能为他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对他而言,终究还是一山这个儿子更重要。 思及此,他挑眉朝陆一山看过去,正欲开口,身后的孤狼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二爷,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办法带公子走,公子既没有犯法,官府的人绝不会为难他的,依属下之见,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待日后安顿下来了,再设法接走公子也不迟。”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陆诗瑶和陆自明能听见。 陆自明仔细想想,深觉孤狼这话在理,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 “你们各自保重,待我平安后,自会来接你们。” 孟氏闻言,一颗心瞬间凉了大半。 “陆自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一山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孤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敏锐地听见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赶在陆自明开口前,一手拉着陆清霜,另一只手提住陆自明的肩膀,足尖一点,三人瞬间腾空而起。 孟氏仰着头撕心裂肺地大喊,“陆自明,你回来,我不准你走,你给我回来!” 可陆自明哪会听她的,都到这时候了,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是顾不上别人了。 不过眨眼之间,三人便落在了马车前,孤狼随手将陆诗瑶和陆自明扔进去,而后坐在车厢前,拉着缰绳飞速离开。 围墙内,秦风带人将陆清霜和孟氏母子团团围住后,正欲去追陆自明,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头顶一闪而过,两袖飘飘,端的是轻功卓绝。 他冷不丁愣了下神,在陆夫人惊慌失措的大叫声中又回过神了,而后拔腿冲出了陆家。 幽暗的长街上,一辆马车奔腾着朝城门口行去,车厢两旁是呼呼不止的风声,陆诗瑶端身坐在车厢里,见陆自明如视珍宝般摸着手里的家主令牌,突然笑了。 “二叔,你知不知道我此生最痛恨的事是什么?” 陆自明抿着嘴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她,生怕她会突然耍什么花招。 然而陆诗瑶什么都没做,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我最恨的,就是你和秦臻联合起来算计我、算计陆家,更包括我爹娘!” 陆自明的眸子变了变,旋即笑道:“大侄女,看来你知道的事真不少啊,难怪你执意要和世子殿下和离,原来是已经知道我和他的目的了,当初我瞒着你与殿下合谋,将你出嫁的大红花轿换成一顶不打眼的小轿,让你这个本该当世子妃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恨上我了吧?” 陆诗瑶摇摇头,轻飘飘地说:“二叔错了,我比你想象得要蠢的多,我和我爹一样,无论你做了多过分的事,我们都会顾及着一家人的情分而原谅你,至于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恨你的,等到了阴曹地府,你亲自问过阎王之后,自会知晓。” “我进阴曹地府?”陆自明被她这话逗笑了,眯着眼说:“大侄女,我看你是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吧?马上就出城了,我有无数条路可以走,秦风绝不会猜到我会走哪一条,等出了城,我便让孤狼将你的头砍下来挂在城楼上,你猜大哥大嫂看见之后,会不会在悲痛欲绝之下就跟着你去了?” 陆诗瑶闻言,装作认真的模样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好似在考虑什么重要问题一般,过了半晌又倏地一声笑出来。 “二叔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你信不信,赶在你出城之前,我会先将你杀了?” “就凭你?做梦!”陆自明斜眼冷哼。 陆诗瑶挑眉笑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二叔很快就知道了,仔细算算时辰,那令牌上的毒也该发作了。” 陆自明听见这话,瞬间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微微笑着眯起眼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二叔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地把家主令牌交给你吧?这块令牌价值连城,就连西楚国库都比不上它,我送给了你,就等同于送出去一百座金山银矿,你真当我有那么傻? 实话告诉你吧,令牌上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那可是天下第一毒医研制出来的剧毒,常人一旦触碰,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会引起瘙痒之症,慢慢的,全身上下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直到最后七窍流血而死,这种死法可谓十分痛苦呢!” 她每说一句,陆自明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等陆诗瑶的话音落下时,他突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让他忍不住想挠。 陆诗瑶见状,讥笑道:“看来是毒发了呀,二叔,你可千万不能挠,这毒一开始可是越挠越痒的,反而会加速皮肤溃烂。” “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我是你亲二叔,你竟然敢如此算计我!解药呢,快把解药给我!”陆自明沉声大吼道。 孤狼听见里面的动静,忍不住掀起车帘看了一眼。 “二爷,出什么事了?” 陆自明一把将陆诗瑶推到他面前,“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杀了,她竟然敢对我下毒,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现在?”孤狼回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城墙,凝眉道:“我们马上就出城了。” 陆诗瑶闻言轻笑,视线却飘到高高的城楼上。 “你们出不了城的。” 陆自明听见这话,简直要气炸了,拿起手边的长剑便欲向她刺去。 “你这个......” 第339章 匪夷所思 长剑未出,一枚银镖却突然从城楼上飞过来,径直射入马车中,孤狼反应灵敏,及时闪开了身子,而那枚银镖却直直打在了剑刃上,震得陆自明两手发麻,当即把剑扔了出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紧接着从城楼上飞泻而下。 孤狼见状,瞬间警惕起来,“二爷小心!” 陆自明慌忙坐直身子,强忍着手心的瘙痒将陆诗瑶拖下马车,那人隐匿在黑暗之中,他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他知道,凡是这时候跑来挡路的皆是他的敌人,通通都该死。 “孤狼,把他给我杀了!” 陆自明不懂武功,自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可孤狼心中却明了的很。 他自认自己内功深厚,方圆三里的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可是这人方才就站在城楼上,他却毫无察觉,说明这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他根本就打不过他! 陆诗瑶敏锐地瞧见孤狼后退的动作,知道他是害怕了,忍不住耸着肩轻笑了两声。 “二叔,我说过了,今天晚上,你绝对逃不掉的,还是束手就擒吧,乖乖跟我回去向我爹道歉,说不定他看在你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会好心饶你一命。” “要我回去向他道歉?做梦!大侄女,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自打你从锦官城回来,处处跟我不对盘,我在陆家这么多年,既了解大哥,也了解你,他或许会放我一马,可你呢?你既然敢对我下毒,甚至早早派了人在此拦截,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告诉你,今日即便是死了,我也一定要拉着你给我陪葬!”陆自明咬牙切齿地吼道。 不等陆诗瑶开口,站在他们对面的萧承已经淡漠出声。 “想带走她,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自明毫不自知地挑眉,“那就试试看,我倒要瞧瞧你这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事!” 孤狼见他口无遮拦,简直恨不得拿团布把他的嘴堵住,这陆自明当真是无知者无畏,知不知道,这人只需用三成功力便可将他们打的魂飞魄散! 正踌躇间,萧承已经踱着步子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陆自明见孤狼站着不动,不悦道:“孤狼,你还等什么,赶紧把他给我解决了,不然等官府的人追上来,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 孤狼无奈地皱皱眉,回头看陆自明一眼,再看看眉眼如炬的陆诗瑶,心里顿时拿定了主意。 只见他运掌收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随后大喝一声朝萧承飞去,岂料到了萧承面前却是虚晃一招,趁他闪身的功夫,孤狼顿时拼尽全身力气向城楼上飞去。 萧承见状冷笑,“想跑?” 话落,只见一团真气倏地从他掌中飞出,孤狼躲闪不及,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将他直接打到了坚固的城墙上,紧接着又无力地从空中坠落,“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单听那声音,便觉他的五脏六腑都要撞出来了。 孤狼嘴中难以抑制地喷出一口血,无力地抬起一只手,“你、你是......” “萧承。” 淡淡的声音自男人口中吐出,轻飘飘的语调却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孤狼听到他的身份,身子狠狠一震,抬起的那只手紧接着落地,剧烈起伏的胸脯也渐渐平稳了,显然是断气了。 陆自明不管怎么叫他都没有收到回应,这才开始害怕起来。 孤狼跟了他近一年,本事如何,他是最清楚的,可是如今,眼前这人仅仅用了一招便把孤狼杀了,那他的武功该厉害到何等地步! 眼见萧承冷笑着向他走来,陆自明满眼惊惧地掐着陆诗瑶的脖子步步往后退。 “不准过来,你别过来,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杀她?够胆子你就动手试试看。”萧承猖狂笑道。 陆自明被他的笑容吓得浑身发抖,“不要逼我,你别逼我,我真的会动手!” 萧承不甚在意地微微眯起眼睛,“那就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更快。” 话落之时,陆自明只觉眼前人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无形,不等他反应过来,后颈又突然传来一记剧痛,紧接着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彻底不省人事了。 陆诗瑶往一旁退开两步,摸摸被他掐红的脖子,随后看向萧承。 “怎么不干脆杀了他?” 萧承耸肩道:“有些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不能杀他,再说,官府的人也快过来了。” 陆诗瑶抿抿唇,正欲开口,耳边却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秦风果然带着一群捕快赶了过来,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赶到这儿时居然会看见这副场景。 秦风派两个捕快分别去查探了一下陆自明和孤狼的情况,结果一死一伤,视线顿时落在了萧承身上。 “陆小姐,这位是?” 陆诗瑶毫不犹豫道:“哦,他是.....” “鄙人萧鹤鸣,是陆小姐在上京结交的朋友,前两日恰巧来江南游玩,不想却听说了陆小姐出事的消息,便赶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萧承有意在秦风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倒也不是他低调,只是如今他正在调查卖官案,未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陆诗瑶见他这般回应,顿时猜到他的心思,跟着笑了。 “秦捕头,萧兄为人很好的,方才我二叔意图杀我灭口,幸好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此刻只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秦风闻言,视线紧接着落在她布满掐痕的脖颈上,自是信了她的话。 陆自明的心肠有多狠毒,方才在陆家,他早就已经见识到了,对自己的骨血都能下毒手,更何况是陆诗瑶这个侄女。 只是这个萧鹤鸣出现的未免也太奇怪了,方才带人赶过来的时候,他明明一点察觉都没有,而从陆家追到这儿也不过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么短的功夫,他居然能把陆自明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给杀了,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绝顶高手也并没有几位,却从未听说过“萧鹤鸣”这个名字,看来此人用的必是化名。 再看他的周身气度,处处显着矜贵之气,哪有半点江湖气,反倒像极了锦官城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 第340章 如此大胆 只是人家既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会多嘴追问,如若这人当真是上京的皇权贵族,那这样显赫的身份,又岂是他这种籍籍无名的小捕头可以随便说道的,更何况人家还帮他及时拦住了陆自明呢! 秦风抿唇笑笑,抱拳道:“多谢萧兄帮忙,若非你及时出现,我们只怕就追不上主犯了。” 萧承淡声道:“秦捕头不必客气,我不是什么惩奸除恶的大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陆小姐罢了。” 秦风面色一顿,在萧承和陆诗瑶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一时变得莫名起来。 陆诗瑶垂着头简直不敢直视他的视线,萧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清隽的面容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风心知陆诗瑶是害羞了,便收敛了神色,抬手命人将陆自明和孤狼全部带回府衙。 转过身,正要向陆诗瑶和萧承告辞,不远处却传来了陆自强夫妇的惊叫声。 “瑶儿!” 陆诗瑶闻言,赶忙提起裙子向他们跑去。 他们一直在秦风身后跟着,只是二老年纪大了,哪比得上这些体格强健的捕快,是以走的慢了些。 见陆诗瑶平安无事,陆夫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紧紧抱住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娘,我真的没事,是我在上京结识的一位好友突然出现救了我,您不必担心。”陆诗瑶温声宽慰道。 陆夫人哪能不担心,陆自强将她的女儿带走的时候,她只觉自己的命都要去了半条,两条腿到现在还软着。 陆自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旋即看向陆诗瑶。 “瑶儿,救你的那位恩公在哪儿,快带爹去见见他,他救了你,便是救了爹娘的命,我们陆家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不等陆诗瑶开口,萧承已经踱步走了过来。 “陆老爷无需客气,我与陆小姐相识一场,救她本就是应当的。” 陆自强闻声抬头,瞧见他的正脸后,神色不禁一顿。 这个人……他先前曾在陆家见过的。 之前夫人出事的时候,瑶儿设下苦肉计跪在书房外苦苦求情,后来夜雨侵袭,他舍不得瑶儿受苦,便想让人送她回海棠苑,结果刚走到书房门口,整个人却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了,透过细小的门缝,他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撑伞走到了瑶儿面前,只是不等他瞧清楚便晕过去了。 事后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再见这人,他才恍然明白那哪里是一场梦,分明是事实。 只是瑶儿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诗瑶见他发愣,忍不住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爹,您怎么了?” 陆自强及时回过神来,看着萧承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伯父唤我鹤鸣便可。”萧承淡淡笑道。 这话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变得尴尬起来,这位萧公子不过与陆老爷第一次见面,开口便唤人家伯父,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陆自强皱皱眉,嘴上倒是没说什么,一转眸,视线很快便被地上的陆自明引了过去。 “瑶儿,你二叔怎么了?” “不过是晕了而已,无碍的,不过眼下秦捕头要将他带回府衙。”陆诗瑶温声解释道。 陆夫人想起自己那个还未出世便胎死腹中的孩子,忍不住咬牙冲上前狠狠踢了陆自明几脚。 “都是他害了我,若不是他,我怎能自责这么多年,若不是他,老爷何至于到今天都没有儿子,他还想谋害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陆自强无奈地与陆诗瑶对视一眼,父女二人倒是都没有上前阻拦。 陆诗瑶心里很清楚,这口恶气必须得让娘发泄出来,否则憋在心里一辈子,只会让她更痛苦。 谁又能料到,为了陆家的掌家权,二叔竟然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其实她之前也怀疑过娘和另两位姨娘滑胎流产必定不是意外,只是娘说他们已经仔细查探过了,确实是意外无疑,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便是再查也无迹可寻。 若不是二叔今夜亲口,交待,谁又能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子,所以娘痛恨二叔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其中夹杂的可是杀子之恨。 陆夫人连着踹了十几脚,突然无力地坐到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陆自强于心不忍,默默走过去抱住她。 “夫人,没事的,都过去了,明日我请木大夫过来为你诊脉,他之前不是说过吗,你滑胎之后虽然坏了身子,但只要好好调理,自会慢慢修养好的,他医术那般高明,必定会想出一个好法子让你再孕育子嗣的。” 陆夫人痛苦摇头,“不可能了,都过去这么多年,我心里早就不抱希望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老爷,对不起,若是我那时候再谨慎一些,必不会着了他的道,更不会害了我们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陆自强见她已经绝望到这等地步,心知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喟叹一气后,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她颤抖的身子。 说什么对不起,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是他,他顾念着兄弟之情,对二弟处处宽容,可万万没想到,伤害他最深的人偏偏是二弟…… 秦风不忍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又下意识地看了陆诗瑶一眼,见她的眼眶已经泛红了,抿唇摇摇头,正想将怀中的帕子递出去,萧承却抢先一步,拂袖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擦干了。 这般亲昵的动作,秦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从陆诗瑶羞怯的眼神中,他就已经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万没想到这位萧兄竟然如此大胆,大庭广众之下便动手动脚的,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还不知会如何诋毁陆小姐。 秦风默叹一气,旋即走到陆自强夫妇面前。 “陆老爷,曹大人还等着属下回去复命,陆自明与两起凶杀案有关,依照规矩,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府衙,还望您能体谅。” 陆自强神色落寞地点头,“他已经和我们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曹大人想怎么处置和陆家无关,无需在意陆家的想法。” 第341章 感天动地 秦风闻言,心知陆自强这是下了狠心要和陆自明断绝兄弟之情,抿唇向他行过礼后便带人离开了。 陆诗瑶见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暗道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默默上前将陆自强夫妇从地上扶了起来。 “爹,娘,天快亮了,街上随时都会有人来,我们还是先回陆家吧,免得被人瞧见了,又要兴起风言风语。” 陆自强点点头,扶着陆夫人往前走。 陆诗瑶和萧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虽然相隔了一拳的距离,却显得十分亲昵。 走了一会儿,萧承忽然转眸看陆诗瑶一眼,眼见她的脖子越来越红,眉峰倏地一拧。 “不是提前吃过解药吗?这里怎么反倒像是毒发了?” “哪里毒发了呀,那块令牌上根本就没毒,不过是抹了一层痒痒粉罢了,木夫人弄出这东西是为了捉弄人的,过半个时辰便没事了,哪会研制解药。” 陆诗瑶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脖子,她的手上也出了好多小红疙瘩,痒得很,只是一直忍着罢了,这会儿没事了,感觉自然会变得强烈一些。 萧承见状,皱皱眉,伸手抓住她乱动的皓腕。 “不能乱挠,难道你想破相?” “我知道不能挠,可是真的很痒啊……”陆诗瑶无奈叹气。 “那也不能挠,回去用冷水敷一下便会缓解不少。”萧承蛮横地抓着她的手往前走。 陆诗瑶拿他没办法,只好忍着满身的不适乖乖听他的话。 陆自强远远走在前面,不经意间一回头,见后面那两个人手牵着手,举止还那般亲密,一时有些不悦,却又不好在街上发作出来,只得憋着火暗暗哼了一声。 陆夫人觉出不对,转过头看他。 “老爷,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夜有些难过罢了……” 陆自强悠悠叹了口气,慢慢握紧她的手。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若当初没有将你娶进府,你如今何至于受这等痛苦和委屈,我知道二弟一直以来对我颇有怨言,因为爹将家业交到了我手里,二弟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所以我只能尽力去弥补他,只是没想到我的宽容换来的却是他的狠心算计,以致让他害了你,更害了我们的孩子,追根究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陆夫人闻言,忍不住抿着薄唇连连摇头。 “错不在老爷,您无需自责,他要做什么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是他心思深沉害了我们的孩子,老爷已经尽力了。” 陆自强幽幽叹气,唇边溢出一抹苦笑来。 “人家都说长兄如父,可我身为大哥却没有尽心教导他,反而让他误入歧途做了这么多错事,如今二弟变成这样,说起来也是我失责,但我们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他就这样去了,我……” 他说到这儿,语气一顿,突然说不下去了。 陆夫人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苦笑一声,她突然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陆自强的手。 “老爷是陆家的一家之主,要顾虑的事情自然多,再说我们的孩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便是再痛苦也于事无补了,无论老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话音落罢后,她却撇下陆自强先走了。 陆自强愧疚地望着她的背影,喟叹一气,而后快步跟上。 后面的陆诗瑶见状,心里亦是一阵无奈。 “看来我终究是低估了二叔在爹心里的位置。” “你爹倒是有情有义,只是你那个二叔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放了他,他也不会心存感激,斩草不除根,日后受害的终究还是你们。”萧承讥讽笑道。 陆诗瑶忍不住斜眼瞥他,“小侯爷,你这般说自己的未来岳父,当真好吗?” 萧承笑着挑眉,“正因为他是我未来岳父,我才有心说道两句,若换作旁人,与我何干?” 陆诗瑶噗嗤一笑,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口戳了两下。 “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萧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气,“还痒吗?” “痒,都痒到心里去了。” 陆诗瑶简直被他撩拨得心迷意乱,忍不住想将手抽回来。 萧承却霸道地抓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回了陆家,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陆诗瑶生怕那几位迂腐的长老们看见后会说什么,眼疾手快地在他腰侧用力掐了一下。 萧承防不胜防,一时松了手,而陆诗瑶则一脸俏皮地赶忙躲开了。 萧承摇头笑笑,暂且放过她,再说这时候也不适合同她闹腾,陆自明虽然被抓了,但陆家还有一些麻烦没解决呢。 陆自强夫妇方走进前院,两道身影便飞奔过来,打眼一看,却是孟氏和陆一山。 族中长老们都在前厅坐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能离开,这事儿必定要说清楚的。 至于陆清霜,早在陆诗瑶被带走后,她便被捕快押到府衙去了,这会儿根本就不在这儿。 孟氏和陆一山一到陆自强跟前便跪下了。 “大哥,清霜做的那些事同我们无关,我和一山根本就不知情啊!至于老爷,他、他也是为了清霜着想才会一时糊涂做错事,求您救救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儿往后可怎么活啊!” 陆诗瑶闻言轻嗤,“二婶,二叔何止是一时糊涂,您莫忘了,他可是亲口承认自己谋害了我爹的子嗣,这也算糊涂?再说方才你们苦苦哀求他带你们走,他都无动于衷,如今居然会为了他而向我爹求情,您对我二叔的一片心意还真是感天动地啊,只可惜二叔现在已经被带到官府,如何处置他,那是曹大人的事,您来求我爹根本没用。” 孟氏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再听听她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好心,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臭丫头,居然敢设计暗害你的亲叔叔,你简直狼心狗肺,活该那郡王府的世子殿下不要你!你……” 第342章 杀子之恨 孟氏话还没说完,左脸突然被人用力甩了一巴掌,不等她回神,却见陆夫人毫不留情地举起手又扇了一掌。 “我的女儿狼心狗肺?孟楚娴,你扪心自问,我们这些年是怎么对你们的,而你们这一家子又是怎么回报我们的,若早知你们窝藏着这样的歹心,我就应该早早让老爷清理门户,将你们通通赶出陆家!” 陆夫人什么都能忍,就是容不得别人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女儿,凭什么二房一家做了这么多错事,老天爷却让他们有了儿子,而她和老爷呢?他们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偏偏让他们来承受这一切! “我的孩子何其无辜,我失去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肚子里成形了!他本该是陆家的长房嫡子,本该受尽万千宠爱的,可他还未曾睁眼看看这尘世的繁华便去了,这一切都是谁害的,是你们!如今你竟敢恬不知耻地跑过来骂我的女儿,还妄想我们能保住那个畜牲的命,我告诉你,绝无可能!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他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会让他给我无辜死去的孩子陪葬!” 孟氏被她打得两眼冒金星,脑子也晕晕乎乎的,一时间倒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孩子死了,关我们什么事,若不是你和大哥处处防备我们,生生抢走了原属于自明的风头,他会做出这种事吗!我告诉你,这就是老天爷给你们的报应,它就是要狠狠地惩罚你们,大哥一辈子无后都是你害的!” 陆夫人被她刺激得头痛欲裂,身子摇摇晃晃地险些跌到地上去。 陆诗瑶见状,赶忙扶住她,随后眯起双眸危险地看向孟氏。 “二婶,都到这时候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我爹娘并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是你们野心太大,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根本怨不得旁人!我警告你,如若你还是对我娘出言不逊,我保证你下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二叔和陆清霜的尸骨!” 孟氏听见这话,冷不丁吓得身子一抖。 “你、你若是敢对你二叔和清霜下手,莫说我不会放过你,就连曹大人也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陆诗瑶启唇冷笑,“你觉得我有那么傻?你信不信,我不择手段地杀了二叔和清霜之后还不用坐牢?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过冠了一个陆姓罢了,真以为仗着我爹娘好说话就可以在陆家为所欲为?告诉你,只要我陆诗瑶还在陆家一日,你们就别妄想拿走我陆家的一针一线!” 孟氏肩膀狠狠一震,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下一瞬便直接闭上眼晕了过去。 陆一山见状,哪里还敢说什么,抱起他娘就往后院跑,边跑边喊大夫。 但下人们都惯会见风使舵,如今眼见二房已经失势了,他们哪还会上赶着去伺候他们。 二爷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另说呢,二夫人和堂少爷即便什么都没做,但他们孤儿寡母的留在陆家,哪还会有出头之日。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会儿究竟该听谁的话。 陆夫人一晚上受了不少刺激,这会儿精神不济,早就撑不住了,只是长老们还等着陆自强议事,陆自强一时片刻也顾不上她,便让陆诗瑶先送她回松园歇息了。 转瞬,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承一眼。 “萧公子既是瑶儿的好友,便暂时住在陆家吧,待这些事情了结后,陆家另有重谢。” 萧承微微颔首,“有劳伯父了。” 陆自强摆摆手,嘱咐管家腾置出一处安静的宅院给萧承住,随后便拂袖去前厅了。 哪曾想萧承随陆诗瑶和陆夫人到了后院,却径直去了海棠苑,也多亏陆夫人这会儿伤心欲绝,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不然哪会轻易放过他。 陆诗瑶刚扶她躺到床上,一个小丫鬟便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参茶进来。 “大小姐,这参茶是照着木大夫的方子煎的,夫人每晚睡前都会喝一杯,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夫人只怕也吓坏了,喝杯茶压压惊,待会儿也好休息。” 陆诗瑶抿唇接过茶,伺候着陆夫人喝下后,又温柔地帮她掖好被子。 “娘,都过去了,您好好睡一觉,明日便雨过天晴了。” “哪里过去了,若你二叔从未说过那些话,我心里反倒还好受一些,如今想来,或许当真是我和你爹做错了什么吧,不然你二叔怎会如此记恨我们……”陆夫人幽幽叹道。 陆诗瑶忍不住拧眉,“瑶儿不许您胡思乱想,这一切与您无关,是二叔自己生了歹心,以他的性子,哪怕你们对他再好,他都不会容许旁人生下爹的儿子,因为他看上的就是陆家的掌家权,所以岂会容忍别人挡他的路。” 陆夫人握紧她的手,极力隐忍着心底的情绪,可双眸却赤红一片,滔天的恨意哪里忍得住。 “瑶儿,我真恨啊……” 陆诗瑶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宽慰道:“没事了,都会过去的,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二叔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夫人想起什么,眸子有些失神,“可是你爹他……” “爹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他是一家之主,要顾虑的事情自然多,但我想做什么,他一样阻拦不了,您放心,哪怕今日动不了二叔,我们还有一辈子的功夫跟他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 这是二叔前世欠他们一家的债,必须偿还,否则她费了这么多功夫又有什么意义。 陆夫人见她眸中闪烁着狠色,心里多少宽慰了些,虽然她不期望瑶儿真的做点什么,但只要瑶儿是站在她这边的就足够了。 无论陆自明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她都可以装作无所谓,但唯有一点,杀子之恨不共戴天,所以今生今世,她绝不会原谅他! 许是参茶起了效果,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后,陆夫人便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诗瑶心疼地帮她拂去额前的一缕头发,这青丝中夹杂着几根灰发,预示着娘早已不复青春之时,所以这辈子哪可能会再有孕育子嗣的机会,所以木大夫开了那么多药方,也不过是空给她一个希望罢了。 第343章 拭目以待 陆诗瑶喟叹一气,目色阴郁地起身离开了。 方走到院子里,陆自强正巧从外面回来,看样子应当是谈完事了,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爹。”陆诗瑶踱步迎上去,眉峰微挑,“长老们都走了?” 陆自强淡淡点头,“刚离开,你娘已经睡下了?” “女儿同往常一样,跟娘说了几句话后,她便睡了,只是这件事怕是要成为娘一辈子的心结了。”陆诗瑶幽幽叹气。 陆自强闻言,眸中却浮出一抹愧色来。 “瑶儿,如果、如果爹放过了你二叔,你……你会不会怪爹?” 陆诗瑶眯眼看着他,并未立即回话。 而陆自强却低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知道你二叔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他不但对不起我和你娘,更对不起陆家的列祖列宗,可他终究是我的亲弟弟,你爷爷临走的时候,我曾跪在他床前发过誓,这辈子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互相扶持,无论如何也一定会护住你二叔,我、我不能违背当初的誓言……” 陆诗瑶闻言轻嗤,“所以,娘和另两位姨娘就活该受了一场丧子之痛吗?爹,瑶儿一直以为您是爱憎分明之人,起码分的清仁义是非,可我万万没想到,您居然已经对二叔宽容到了这等地步!不管您和族中长老们的决定是什么,终究不是女儿可以左右的,但瑶儿也有一句话想告诉您,您要放过二叔是您的事,可在瑶儿心里,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他,所以日后若出了什么事,都是他自己应得的报应,您今日救他,便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还望日后不要让我和娘再失望。” 陆自强闻言皱眉,“瑶儿,你……” “女儿累了,想回去休息了,爹忙了一晚上,也早点歇息吧,毕竟明日还有事情要处理。” 陆诗瑶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待行过礼后便踱步离开了。 陆自强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亦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瑶儿和夫人,可身为一家之主,哪有那么多直来直去的爱恨,他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 二弟害了他的孩子,难道他心里就不恨吗?可是他又能怎样呢,即便是让二弟死在大牢中也于事无补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到了这时候,终究还是陆家的颜面最要紧…… 陆自强摇摇头,转身进了主屋。 而陆诗瑶虽然早就料到爹会放过二叔,但亲耳从他口中听说他的决定时,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气闷的,故而一走进海棠苑便拧着眉踢飞了角落里的一盆君子兰。 冬至恰好端着安神汤从灶房出来,见她拿兰花泄气,又好笑又无奈。 “小姐便是心中再气,也不能拿这东西泄火啊,这盆君子兰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精贵着呢!” “再精贵又如何,还不是中看不中用!” 陆诗瑶冷哼一声,旋即拔腿进屋。 冬至刚要跟她说小侯爷在里面,哪想到陆诗瑶已经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见萧承在桌前坐着,面上倒也没有半点意外。 反倒是萧承一脸打趣地看着她,“你们陆家那些长老虽然迂腐,没想到还挺顾念情意,看来这些年没少拿你二叔的好处。” “这事本就在我意料之中,算了,只要能把二叔赶出陆家,其他一切都好说。” 陆诗瑶头疼地捏捏眉心,挨着他坐下来。 萧承伸手摸摸她的头,正准备开口,司九却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几本书,看上去倒更像是账本。 “公子,我们在陆自明的书房仔仔细细搜了一圈,只找到了几本账本,至于书信,怕是他自己也觉得那些东西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所以早早烧了。” “账本?”陆诗瑶闻言,眉峰微微上挑,“给我瞧瞧。” 司九见状,转身将账本呈到她面前。 陆诗瑶随手翻了几页,突然眯眼笑起来。 “二叔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陆家私开钱庄,若没有秦臻和三皇子当靠山,想必也不会这般为所欲为吧?既是如此,那我就给他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 她说着说着,笑容愈发冷酷了。 萧承一眼便将她的心思看透,“你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陆诗瑶眯眼笑道:“杀死白青杨的人是陆清霜,而杀死汪海的人又是卢丙林,二叔由始至终都没有动手,按照西楚律法,曹大人顶多杖责一顿以儆效尤。 至于陆家这边,虽然二叔坏事做尽,可我爹已经决心放他一马了,若真要他眼睁睁看着二叔死,他必然也是下不去手的,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将他逐出陆家,你想二叔为了东山再起,他会做什么?” 萧承扬眉,“自然是去上京投靠秦臻。” 陆诗瑶点头道:“不错,秦臻是他最后的退路,为了自保,他当然要去找秦臻,只是秦臻这个人自私自利,身边绝不留无用之人,二叔若不想沦为弃子,当然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而他生在陆家,最大的价值就是这颗擅长经商的脑子了。” “你打算从这几家钱庄下手?”萧承的视线当即落在账本上。 陆诗瑶并未回应,而是一脸俏皮地看着他,“小侯爷,要不要看场好戏?这一次,我定要让秦臻将他郡王府的老本都吐出来。” 萧承微微勾起薄唇,“这么大口气啊?” “这是自然,我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今既然做了,就必定会成功,你且等着看好戏吧!”陆诗瑶信誓旦旦道。 萧承摸摸她的头,柔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陆诗瑶眯眼笑笑,而后让司九将这几本账本重新放回了书房原处。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她猜测的那样,陆自明被带回府衙后,曹大人只将他打了五十大板便放回来了。 要说陆自明也确实是老奸巨滑,秦风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还昏着,曹大人只好命人将他暂时关进了大牢,和陆清霜的牢房相对着,中间隔了一条昏暗的长廊。 虽然陆自明当时没有带陆清霜走,不过陆清霜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希冀,她盼着爹能顺利逃出去,这样他才有机会来救她,可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爹竟然也进来了,这下她彻底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第344章 公堂之上 她杀了白青杨,依照西楚律法,曹大人一定会杀了她给白青杨偿命,一想到这种结果,她便害怕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自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乍一听见耳边熟悉的哭声,恍如自己置身在梦境中一般,可一睁眼,却见他被关在一间阴暗肮脏的牢房中,脸色瞬间就变了。 “放我出去,人既不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做什么,快放了我!” 陆清霜抓着牢门抽泣道:“爹,您别喊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他们凭什么抓我的,白青杨和汪海都不是我杀的,抓我做什么!” 陆自明气恼地打了下牢门,随后阴狠地瞪向陆清霜。 “都是你这个蠢货害的,若不是你失手杀死白青杨,我为了给你善后,又岂会招惹一身腥,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亲手将你送到曹大人面前,如此我还能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陆清霜眸子一顿,哭声戛然而止。 “爹,您怎能说出这种话,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女儿?我倒宁愿从来没有生养过你这个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勾引世子殿下不成也就罢了,还生生得罪了世子妃,若非如此,她又岂会对你赶尽杀绝!”陆自明恼恨道。 陆清霜咬咬唇,只觉自己要冤枉死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吗?不是,都是陆诗瑶的错! 若不是陆诗瑶抢走了她的风头,世子殿下又岂会娶走陆诗瑶而舍弃她,若不是陆诗瑶勾心算计,如今他们又岂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这一切都是陆诗瑶害的! “爹,我们、我们还能想办法的,我们绝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是陆诗瑶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她就是要我们死,所以我们绝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只要、只要能设法逃出去,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到时候一定要把今日的大仇十倍百倍地还给陆诗瑶,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陆自明闻言冷笑,“逃?你说的倒是轻巧,眼下陆家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曾经做过的事,你大伯只怕对我恨之入骨,有他在,谁敢出手救我,我们怎么逃?” 陆清霜闪着眸子咬咬唇,踌躇之间突然拿定了主意。 “我会告诉曹大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您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才答应帮我的,由始至终您都是被迫的,那两起人命案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此一来,曹大人一定会放了您,只要您平安无事地离开府衙,日后总能想出好法子救我,爹,您说这样好不好?” 陆自明闻言,眸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 “清霜,你当真愿意舍弃自己而救爹?” “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爹,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被关在这儿,就彻底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但您若是出去了,以您的本事,一定会想出办法救女儿的不是吗?”陆清霜抿唇道。 陆自明凝神听着,两手暗暗握紧了牢门。 “好,只要你肯舍身救爹,爹一定不会把你就在这儿受苦,待我出去后便设法营救你!” 陆清霜抿唇点点头,心里渐渐又升起一抹希冀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的本事比她大,在梧州也有可以使唤的人,只有他出去了,她才有活命的希望,否则就只能乖乖待在这儿等死了。 ………… 翌日一早,曹大人正式升堂审案。 白青杨的案子从一开始就在梧州城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他生前也算是个体面人,有一个当青山书院院长的爹,就是想低调行事又能低调到哪儿去,再加上汪海还是白青杨的同床好友,如今他也死了,自是引起了满城关注,所以一大清早的府衙门口便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曹大人一拍惊堂木,立刻便有捕快将卢丙林、陆清霜和陆自明三人带了上来。 卢丙林一看见陆自明就气愤大喊,“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了我,若非你派人威胁我的性命,我又岂会对小海下手,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我逼的?卢丙林,你自己贪图荣华富贵,不惜对自己的亲外甥动手,与旁人何干?你口口声声说我威胁了你的性命,那你倒是说说我何时威胁你了?又是怎么威胁你的?你身为一个师爷,既受了旁人的威胁,第一反应应当是来府衙报案才是,更何况,我与汪海无怨无仇,为何要指使你杀了他?”陆自明斜眼冷哼。 卢丙林气得涨红了脸,咬着牙瞪他。 “陆自明,你敢不敢指天发誓是你指使我去杀小海的,你怕他把你女儿杀了白青杨的事说出去,所以便想杀人灭口,但你又怕自己动手了会引起外人的怀疑,故而对我许以重利,言说只要我杀了小海,你就会将我引荐到郡王府的世子殿下面前,那封举荐信还在曹大人手里,你别想抵赖!” 陆自明沉声笑道:“你一会儿说我派人威胁你的性命,逼你杀了汪海,一会儿又说我对你许以重利,眨眼之间就换了两种完全相反的说法,卢丙林,我知道你想脱罪,可你这招实在不高明,你以为单凭你的片面之词,外人就会信了吗?” 卢丙林气恼地咬咬牙,忍不住想还口,却被堂上的曹大人打断了。 “公堂之上岂能容得你们二人随便喧哗,通通给我闭嘴!” 卢丙林双肩一抖,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曹大人敛容看他一眼,随后看向陆自明。 “本官昨夜确实从卢丙林的住处搜到一封举荐信,已经找人与你的字迹比对过,证实是你写给世子殿下的无疑,陆自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等陆自明开口,陆清霜已抢先道:“大人,不关我爹的事,是我的错,我为了自救才会让我爹帮忙,这一切与他无关,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杀死白青杨的人是我,指使卢丙林杀死汪海的人也是我,这些都是我做的,跟我爹真的无关啊!” 她这话一出口,堂外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白秀才居然是她杀的,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我早说了陆家这个二小姐一定有问题,白秀才被杀的当天晚上只见过她一个人,不是她动的手又会是谁?” “其实我也能理解陆二爷的心情,毕竟杀人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哪个做爹娘的能做到真正的大义灭亲,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就算费尽了心机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白费了!” 第345章 极是可怕 陆自明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仿佛全然没有听见这些人的话。 而曹大人与身侧的秦风对视一眼,心知陆清霜这是要将全部的罪名都顶下来,神色一时有些难看。 “陆清霜,你方才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与你爹无关,有何凭证?” 陆清霜咬咬唇,摇着头说:“我、我没有证据,有的只是我们父女二人之间的血缘之情罢了,从小到大,不管我遇上什么样的麻烦,我爹都会帮我解决,如今自然也不例外!白青杨一心想踏入仕途平步青云,只可惜他苦读多年,却连个举人都没中,后来他也不知怎的突然要娶我,可怜小女先前与他不过见了一面,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想他娶我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若说这其中没有目的,小女定然是不信的,所以我便找上白青杨,希望他能放弃这门亲事,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他……” 她说到这儿,有些苦涩地闭了闭眼睛,忽然说不下去了。 曹大人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听你的,于是你们二人便在青山书院附近的竹林内吵了起来,你一时气愤便动手杀了他,事后你仓惶离开竹林,回到陆家后又生怕此事会暴露,便求着你爹帮忙,而你爹为了救你,便命人转移了白青杨的尸体,然后又伪装成白青杨的样子去小酒馆喝酒,以此来掩盖你的杀人嫌疑,本官说的可对?” 陆清霜紧紧握着双拳,艰难地点了下头。 陆自明垂着头陪她演戏,“大人,清霜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白青杨欺人太甚,她也是气极了,所以才会失手杀了他,草民也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才会由着她做错事,我们犯下的错绝不推辞,只是恳求您能看在我们也并非蓄意害人的情面上能宽大处理……” 曹大人闻言冷哼,“杀死白青杨或许并非故意,那汪海呢,你们谋害他,摆明是蓄意而为,昨夜本官将卢丙林抓到这儿时,他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本官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不过是他的片面之词罢了,大人,您千万不能信他的!”陆清霜急声嚷嚷道。 陆自明跟着附和,“就是啊曹大人,那封举荐信确实是草民写的不错,只是草民听汪海说他舅舅是个有才干之人,如若待在林州那个小地方,未免屈才了,所以才给世子殿下写了一封信,大人也知道我那大侄女嫁人的时候还是我去送的亲,与世子殿下会认识也并没什么可奇怪的,虽说他们二人已经和离了,但情分却没断,所以我在世子殿下面前多多少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怕是汪海看到那封举荐信后心生妒意,所以与他舅舅争执了起来,卢丙林一时情急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啊!” “你放屁!陆自明,青天白日的,你当着曹大人的面也敢颠倒是非黑白,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卢丙林气极大吼。 陆自明眯眼冷哼,“我颠倒是非黑白?我倒要问问你,你如此污蔑我们父女二人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汪海不是你杀死的?你若不是早就动了谋害他的心思,又岂会对他动手?口口声声说什么是受了别人的指使,你若不是心存歹意,旁人便是把金山银山送到你面前,只怕你也不会动手杀死自己的亲侄子吧?” 陆清霜跟着嚷嚷道:“卢丙林,我倒是不知你们舅甥二人安的是什么心,我失手杀死白青杨的时候,因为当时心慌意乱,所以把发簪留在了白青杨身上,可事后却被汪海拿走了,可见我与白青杨争执的时候,汪海当时就在附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他身为白青杨的同窗好友,眼见他出了事却不救他,反而拿走了我的发簪以此来威逼我嫁给他,分明是别有所图!曹大人,您千万不要相信卢丙林的话,他真的是在污蔑我们啊!” 曹大人敛容想起卢丙林昨晚的话,暗道这陆清霜确实也可怜,因为和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有过一段情,如此才被白青杨和汪海惦记上了,否则又岂会酿下这等滔天大罪来。 只是顾及到陆清霜的名声,他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和世子殿下的私情说出来,否则让外人日后如何看待陆家? 思及此,曹大人抬手一拍惊堂木,敛容看向堂下三人。 “卢丙林,经过本官查探,你杀害汪海乃是事实,事后还推到陆家大小姐头上让她顶罪,实乃罪大恶极,唯西楚律法所不容,来人,将卢丙林给本官押下去,三日后于城东菜市口问斩!” 卢丙林闻言,顿时瘫软在地。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大人,是陆自明指使我这么做的,草民没有撒谎啊!” 可曹大人哪会听他的,正如陆自明说的,无论他有没有受人指使,他杀了汪海确实是事实。 不过这陆自明和陆清霜也着实不能轻饶,青山书院在梧州地位非凡,无论如何,他也得给青山书院一个交代。 “陆清霜,本官念你年幼,因为一时情急才杀了白秀才,罪过虽大,但远不至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啊,把此女拉下去大打三十大板,开春后流放边关! 至于陆自明,你明知陆清霜杀了人,非但不来投案,反而帮她掩盖真相,应当一并受罚,不过本官念其一片慈父之心,流放之罪可豁免,但杖刑加重,来人,将他拖下去杖责五十,随后送回陆家,听候陆家家主处置!” 对于陆自明的罪,其实本应罚得更重一些的,只是陆清霜将所有罪名都揽下来了,他又能如何? 再说陆自明更对不起的人乃是陆家家主,即便今日在府衙保住一条命,待回到陆家后,陆老爷又岂会让他好过。 所以今日保住一条命,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不过陆清霜和陆自明心里却是由衷松了一口气,原以为死罪难免,没想到曹大人竟然真的对他们网开了一面,只要命还在,日后总有机会复起,所以如今受这点罪又算得上什么。 只可惜府衙的板子哪里是好受的,等杖刑挨完,陆自明早已疼晕过去了,下半身尽是血,瞧着极是可怕。 第346章 人不要脸 秦风专程带了两个人送他回陆家,刚到陆家门口,孟氏和陆一山便痛哭流涕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老爷,您可千万得撑住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啊!” “爹,我是一山,您睁开眼看看我啊爹!” 秦风皱着眉摆摆手,示意属下将陆自明放到地上。 孟氏瞧见那满身的血,险些吓晕过去,待稳住身形后,又磨牙霍霍地冲到了秦风面前。 “我家老爷明明是无辜的,你们凭什么对他用刑,这一切都是陆清霜那个臭丫头惹的祸,杀人的是她,与我们老爷有何关系!要是我家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你们拼命!” 秦风闻言,顿时有些无语。 “二夫人,陆二爷有没有罪,曹大人自有公断,您心中若有异议,现在大可去府衙击鼓鸣冤,不过我也提醒您一句,曹大人既然罚了陆二爷,就说明我们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调查清楚了,单凭您的片面之词便想推翻陆二爷的过错,您觉得可能吗?” 孟氏喉中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不知道老爷有没有参与那两起杀人案,但这秦捕头既然口口声声说曹大人已经查明了真相,那她就是跑到府衙闹腾也于事无补了,她连内情都不清楚,根本就不占理,有什么可闹的。 思及此,她暗哼一声,抬手让人过来抬自家老爷进去。 可陆家的下人明知道陆自明已经得罪了家主,哪还会听她的,要知道陆自明犯的可是谋害陆家子嗣的大罪,无论如何,老爷都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若是这会儿将他抬进去,必然要得罪老爷,保不齐他们现在的差事也要丢了。 孟氏见他们站着不动,心中一时更气了,拔腿冲上前一人甩了一巴掌。 “你们都是聋子是不是,没听见我的话?我告诉你,若是二老爷今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几个家丁被她骂的面红耳赤,可两条腿却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无论她骂的多过分,他们就是站着不动。 孟氏见状,忍不住想伸手再打,可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一枚石子打中了手腕,疼得她张嘴大叫。 “哪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居然敢打本夫人,给我站出来!若是被我找到,决不轻饶!” “不知二婶是打算饶不过谁啊?” 陆诗瑶清冷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听得孟氏不禁抖一激灵。 在陆诗瑶手里吃了几次亏,如今她真是怕了陆诗瑶的手段,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一山,帮娘把你爹抬进去,这群见风使舵的狗东西,眼见你爹出了事就不想伺候咱们了,等着瞧,风水轮流转,等咱们啥时候起来了,看我不把他们的皮给一层层地扒下来!” 几个家丁被她唬得浑身一震,转瞬看看昏迷不醒的陆自明,又暗暗放下心来。 二爷都伤成这样了,一条命即便不死也去了一半,这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再说有大小姐顶在这儿,他们哪可能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儿,几人倒是慢慢放下心来。 孟氏和陆一山哪里晓得他们的心思,抬起陆自明就往府里走,岂料刚走到门口,陆诗瑶却横空伸出一只手挡住他们的去路。 孟氏见状大恼,“陆诗瑶,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淡淡笑道:“二婶,不好意思,我也是奉了我爹的命在此阻拦,二叔大逆不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违背了陆家的家规,为我陆家所不容,所以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是陆家人了,自然不能进陆家的大门。” “你放屁!”孟氏被她逼得直接爆粗口,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你爹什么时候说过老爷不是陆家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少在这儿给我闹幺蛾子,把我逼急了,大家大不了就撕破脸!” “二婶,我现在是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你若是识相,最好还是带着二叔赶紧离开吧,否则等族中长老们来了,二叔少不得还得挨一顿打,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是打不成了,但是父债子还,长老们或许会让一山替二叔受了这顿家法也不一定。”陆诗瑶凝声道。 陆一山闻言一抖,想起陆家祠堂内放置的那根长满倒刺的鞭子,顿时害怕起来。 “娘,我看我们还是、还是走吧,万一长老们来了,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没用的东西,走什么走,这儿就是我们的家,你准备走到哪儿去,她随口吓唬你的话也信?我倒要看看,他们今日敢不敢动你!” 孟氏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而后敛容瞪向陆诗瑶。 “我知道你厉害,你的本事,二婶也不是没见识过,你二叔确实是做过对不起你爹和你娘的事,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有什么可计较的,半点长房风范都没有。老爷说你们这些年亏待了我们,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虚,为了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你也不去梧州城里看看,谁家做大的像你们似的这般小气!” 陆诗瑶闻言,双眸瞬间危险地眯起。 “小事?原来在二婶眼里,谋害陆家长房嫡子的事是小事?既是如此,我现在若是让人将陆一山打成废物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毕竟我也没下死手啊,还留着他那条命给你和二叔养老送终呢!” “你敢!”孟氏见她意图对陆一山动手,眉眼更狠了,“那几个都是没成形的胎儿,没生出来之前谁知道是男是女,万一和你一样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呢!再说你爹常念叨他年轻时候犯了错,所以老天爷才不让他有儿子的,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都是他自己的错,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活该他断子绝孙!我警告你,一山是我和你二叔唯一的儿子,你今日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命!” 她可谓是将不要脸发挥到淋漓尽致,旁人都听不下去了,更何况是陆诗瑶。 只是她的目色依旧淡淡的,根本看不出喜怒,更瞧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微微勾起薄唇,嗤的一声笑出来。 “二婶,勿为言之而不预,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若是待会儿到了我爹面前依旧是这副态度,日后无论什么后果,你一力承担。” 第347章 天下无敌 孟氏不屑挑眉,“少在这儿威胁我,真当老娘是吓大的?告诉你,我这些年在梧州城也不是白混的,凭你一个黄毛丫头,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落,她便一把推开陆诗瑶,抬着陆自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陆一山见陆诗瑶让步,还以为她怕了他娘,方才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得意洋洋地瞪了陆诗瑶一眼后也快步进去了。 石阶下站着的一个小捕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什么东西!” 陆诗瑶目色淡淡地朝他瞥过来,小捕快神色一怔,赶忙道歉。 “陆小姐,小的不是在说您,我、我是在说刚刚进去的那两个人呢!” “我知道,放心,我并未多想。”陆诗瑶微微一笑,随后看向秦风,“有劳秦捕头送我二叔回来,只是家中今日有事,恐不能招待秦捕头了,这点小钱还请秦捕头笑纳,为了查案,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就当请各位喝酒了,待我陆家的琐事解决后,另有重谢。” 说着,她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秦风见状,赶忙推辞,“陆小姐,查案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再说我们如今查到陆家头上,反而是给陆家招来了麻烦,您不必如此。” 陆诗瑶却固执地将钱袋子塞进他手里,抿唇笑道:“这不是单给您一个人的,再说这也是我爹的意思,日后我陆家恐怕还有要叨扰府衙的地方,还望秦捕头不要觉得麻烦才是。” 秦风听见这话,心知今日之事还没完,定定神,只得将钱袋子收下了,向陆诗瑶抱拳作揖后便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 那二人早在陆诗瑶把钱袋子拿出来的时候就眼冒绿光了,这会儿出了陆家的巷子,自然是忍不住了。 “老大,这里面一共多少钱啊?” 秦风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粗略一算,应该有五十两。 “可以带着所有兄弟去长乐坊吃顿好的了。” 那二人听见这话,顿时更高兴了。 “这陆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啊,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十两白银,都赶上我们哥儿几个一整年的俸禄了!” “就是就是,就单论这一点,陆家大小姐就比那二小姐有大家风范,再说那二夫人,看看她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简直就是乡野间的泼皮刁妇!” 秦风并未在意二人的话,只是盯着钱袋子出神。 陆诗瑶方才给他钱的时候,说日后还要叨扰他们的地方,他虽然料到她二叔的事远远没接受,不过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他还真是猜不出来。 但愿她的手段会温柔一些,三天两头地折腾,他们还真是扛不住…… 秦风默默叹了口气,回到府衙同众兄弟说过晚上请客后,便继续去城里巡视了。 而彼时的陆家却大门紧闭,整座府邸从前院到后宅都沉浸在一股紧张肃穆的气氛中。 孟氏和陆一山到底还是没能把陆自明抬回后院,刚到前厅门口便被人拦下了。 陆自强端身在厅内坐着,见陆自明伤的那么重,面上虽未动容,却还是命管家将木天恒请了过来。 关于陆家的事,木天恒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想他木天恒是什么人,天下第一神医,哪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坐诊大夫,这天下之事都尚且知道了八,九分,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陆家。 只是木天恒背着药箱进来的时候,乍一瞧见在陆诗瑶身边站着的萧承,冷不丁愣了下神,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颔首从他面前走过了。 萧承似笑非笑地眯起眼,视线紧紧盯着木天恒的背影。 这视线实在太过灼热了,即便是想忽视都难,木天恒狠狠咽了口唾沫,几乎是硬着头皮给陆自明把完了脉。 孟氏摒着一口气一脸紧张地问他,“木大夫,怎么样,我家老爷的伤可要紧?” 木天恒回过神,神色木木地摆手道:“无碍,都是些皮外伤,我开些内服外用的药,好好调养几日便无事了。” 孟氏闻言,眼睛眨了眨,突然扑到陆自明身上痛哭起来。 “老爷,你冤枉啊,若不是为了清霜那个死丫头,如今哪会受这份罪!可怜这儿还有人趁你昏迷不醒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日后可怎么活啊!” 木天恒愣愣神,摸着鼻子提醒道:“二夫人,我方才说过了,二老爷都是皮外伤,无碍的,只需调养几日便好了。” “你说无碍便无碍了?既是无碍,我家老爷为何到现在还没醒!再说调理,你也不看看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一群人眼巴巴围在这儿盼着我们老爷死呢,你让他怎么调理!”孟氏蛮横地嚷嚷道。 木天恒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这下算是彻底明白她的心思了,孟氏这是让他当证人,看看大房一家是怎么“欺负”他们呢!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陆自明伤天害理,先做了对不起陆老爷和陆夫人的事,如今又岂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倒是没想到这二夫人也是个糊涂蛋,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木天恒眨眨眼,突然从药箱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陆自明嘴中。 孟氏见状,不依不饶道:“你给我们老爷吃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毒药?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和他们联合起来要害我家老爷!” 木天恒肩膀一抖,跟着恼了。 “害什么害,我是个大夫,又不是毒医,大庭广众之下下毒害人,我这脑子是被驴踢了?那是回魂丹,可以让二爷尽快醒过来的,至于调理身子的药,我回去配好之后自会让人送来,真没想到我好心过来给人治病,居然还落了一身的不是,有些病人还真是不能治,告辞!” 话落,他背起药箱就走,连诊金也没要。 陆自强深觉不好意思,赶忙让管家送他。 经过萧承身边的时候,木天恒几乎是逃命似的跑了。 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位小霸王,真是的,他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清静日子,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木天恒心情烦躁地甩甩袖子,大步离开了陆家。 第348章 颠倒是非 陆诗瑶察觉到他和萧承之间的微妙互动,奇怪地眨眨眼,随后暗搓搓地拉了下萧承的袖子。 萧承斜眼看她,“怎么?” “我怎么觉得木大夫好像认识你似的,你们以前见过面?”陆诗瑶小声问。 萧承笑着点头,“算是吧。” 陆诗瑶皱皱眉,心里更奇怪了,“什么叫算是?” 萧承旁若无人地伸手摸她的头,“以后再告诉你。” 陆诗瑶不悦地抿了下唇,刚想警告他少糊弄自己,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吓得她冷不丁一抖,随后朝厅内看去。 只见孟氏站在陆自明身侧用力拍了下桌子,理直气壮地瞪着座上的陆自强。 “大哥,不是弟媳有心说您,不管怎么说,这地上躺的可都是您的亲弟弟,您怎能对他见死不救!不要忘了,您才是陆家的一家之主,凭什么长老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自明确实是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不错,可是那些事不都过去了吗,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如今您膝下无子,我们这一房也只有一山这一个儿子,他对咱们陆家有多重要,您不是不知道,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儿了,若是您执意要赶自明走,那我就带着一山一块儿走,他日到了地底下,祖宗们若是怪罪你们陆家断了根,那可不是我们的错,而是您太过分了,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才会有这般结果的!” 萧承听见这番话,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 “你二婶一直都这般恬不知耻?” “若不是这等性子,又岂会把陆清霜教成那副德行?”陆诗瑶鄙夷道。 而正座上的陆自强皱皱眉,敛容看向孟氏。 “我膝下这么多年为何无子,你昨晚没有听到实情?如今倒是怪上我了,我是真不知道原来这些年你和自明居然是这般看待我们的,只当我多年的苦心都喂了野狗,你也少拿一山威胁我,我已经让人把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带上包袱即刻离开我陆家,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孟氏还是头一次听见陆自强对她说重话,这些年两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的,若非发生了昨天晚上的事,这会儿他们本应该像往常那样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饭。 可没曾想,清霜才刚被判了刑,老爷也挨了一顿打,这还远远不够,大哥居然要把他们一家都赶出去! 孟氏不禁悲从中来,扑在陆自明身上嚎啕大哭。 “老爷,你快醒醒啊,大哥眼见你这身子骨不行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半点不顾及一家人之间的情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之人啊!” 陆诗瑶闻言冷哼,“二婶,如今我爹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你还是趁早离开吧,若是轮到我们自己动手,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我们把二叔做的那些缺德事都宣扬出去吧?” “什么缺德事,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若非你们不仁不义,又岂会把你二叔逼上绝路!你想把你二叔的事宣扬出去?行,那我们就一块儿说,我倒是要让外人都好好评评理,看看你们大房是怎么欺负人的!”孟氏咬牙切齿道。 陆诗瑶眯了眯眼,刚要启唇,陆自明嘴中却突然传来一记闷哼,紧接着动了动手指,可见是木大夫的药起了神效,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醒过来了。 孟氏见状大喜,“老爷,您总算是醒了!” 陆自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何处,直到听见孟氏的声音,他才醒觉自己是回家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水……” 孟氏闻言,慌忙起身把桌子上的茶杯端过来,慢慢把温茶喂给他。 一杯茶下肚,陆自明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四下看看,才发现自己在陆家前厅,大哥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让他恍然愣了一下。 “大哥。” “还叫什么大哥啊,人家都要把我们赶出去了,眼见咱们做了错事,怕咱们连累陆家,就忙着和我们断绝关系,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先前大嫂出事的时候,也不过在祠堂关了几天,怎么到我们身上就不一样了,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孟氏阴阳怪气道。 陆自明不悦看她,“胡说什么,在大哥面前休得放肆!” 孟氏平白无故地被他斥了一句,顿时不乐意了。 “我胡说?你看看这架势,我像是在胡说吗?告诉你,方才府衙的人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这个好侄女可是拦在大门口连门都不让咱们进,若不是我出头护着,怕是一山都要被他们打了!枉你这些年一直视他们为亲人,可到头来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不给你找大夫也就算了,还要把咱们赶出去,他们可是丝毫没有在意过咱们的死活!” 要说孟氏这颠倒是非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明明是陆自明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到头来他们反倒变成受害者了。 陆诗瑶冷哼一声,眯眼道:“既然二叔也醒了,那我们今日干脆就把话说清楚,将你们逐出陆家,是族中长老们的决定,二叔以前都做过什么事,你应该比二婶更清楚,按照陆家的家规,长老们留住你这条命已经算格外宽容了,二叔也是个聪明人,你觉得照现在这般情况,就是继续在陆家待着,你往后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自明浑身一怔,咬咬唇,随后抬眸看向陆自强。 “大哥,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一时糊涂,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毕竟我的罪过便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但一山是无辜的,他是陆家的子孙,生生世世都要留在陆家的,还望你能对他格外开恩,让他能安安稳稳地留在陆家,我一定会一辈子铭记你的恩情!” 陆自强见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倒像是真心实意地认错了,又不禁回想起他们兄弟二人过去那些年的情义来。 就像二弟说的,他确实是一时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那根本就不是他印象中的好弟弟。 “你放心,一山是咱们本族这边唯一的男丁,无论如何,我都会善待他的。” 毕竟长老们一开始也是看在一山的面子上才会放过二弟的。 第349章 一路走好 只是他的宽容却并没有换来孟氏的感恩,眼见他还是要赶他们走,孟氏两眼一竖,一把拉住陆一山。 “这怎么成,我们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整整齐齐的,大哥既舍不得一山,那就不能赶自明走,否则我一定会把一山也带走,省得他留在陆家处处受你们的窝囊气!” 陆一山显然也明白自己是要挟大伯的筹码,胸膛鼓了鼓,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大伯,我爹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您若是执意要把他们赶出去,那我就跟他们一起离开陆家,从今往后再不当陆家人,就让陆家这一脉彻底断根算了!” 站在门口的萧承闻言,突然嗤的一声笑出来。 “哪里就断根了,陆小姐也是陆家人,她身上流着陆家的血,日后若是嫁人生子了,那孩子会和她一样继承陆家的血脉,到时将她生养的孩子过继一个到陆家,照样可以延续陆家的命脉,这样一想,不管你们在不在陆家,好像都没什么影响,你说对不对,陆二爷?” 陆自明显然没想到这母子俩关键时候居然会如此愚蠢,他特意请示大哥的意思将一山留在陆家,就是为了能在这儿留下一个内应,日后若是他复起了,再回到陆家也好有个照应,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半点都不理解他的苦心,反而得意洋洋地去威胁大哥,大哥在生意场上叱诧风云这么多年,岂会是他们三言两句就能威胁的? 再说这个年轻人的话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陆诗瑶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即便是嫁到别人家,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陆家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孩子,只要他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陆自明两手忍不住开始泛凉,生怕大哥就被那年轻人的话给说动了。 “大哥,一山还小,哪能跟着我在外面受苦,而且……” “自明,你不必说了,”陆自强摆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我知道你和弟妹舍不得一山,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带着他一起离开陆家吧,若是生生让你们一家分离,倒显得我这个做大哥的不仁义了,再说没有爹娘陪在身边,想来一山也不会高兴的。” “大哥!”陆自明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山他毕竟是陆家人,他什么错都没有,焉能如此待他?” “那我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陆夫人突然从院外冲进来,眼眸猩红地瞪着他,面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她这一刻的眼神布满杀气,让人没由来有些害怕。 “一山没错,难道我的孩子就犯错了吗!你为了陆家的掌家权,不惜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以致害了我半辈子,若非有老爷和族中长老们拦着,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生生地进陆家的大门?你们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就是有老爷顶在这儿,我也绝不轻饶了你!” 她此刻就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在陆自明面前嘶吼,陆自明皱皱眉,转眸看看陆自强,见他亦是一脸痛色,心知自己在陆家大势已去了,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早去投奔世子殿下,有他帮忙,他们还能早日东山再起。 再说,就大嫂现在这副性子,若是将一山留下来,保不齐哪天就被大嫂悄无声息地谋害了,还是带在身边更妥当一些。 思及此,他敛容朝孟氏和陆一山看去。 “回后院收拾东西,我们走。” 孟氏板着脸有些不乐意,“走什么走,我不走,我打从嫁给你的时候就住在这儿,这儿就是我们的家,即便要走也该是他们走才是,为了一件小事闹成这样,传扬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你若再胡说一句,我现在便写一封休书放你回孟家!”陆自明沉声威胁道。 孟氏脖子一抖,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不甘心地咬咬唇,又发狠地瞪了陆自强和陆夫人一眼,随后起身。 “一山,还愣着干什么,抬上你爹走啊!” 陆一山打心里不想离开,别的不说,在陆家吃香的喝辣的,天天还有小钱花,日子过的比神仙都舒坦,这要是跟着他爹走了,往后只怕就要拮据起来了,想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受得了这种苦。 “娘,我们真要走啊?” 还以为大伯能被他们震住呢,没想到半点都不受威胁,这要是离开了陆家哪能行,他实在过不了没钱的日子。 孟氏猜出他的心思,没好气地朝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不走干啥,真等着人家拿把刀架到你脖子上才肯走啊!” 陆一山委屈地摸摸脸,只得乖乖抬起陆自明出门了。 从陆诗瑶面前经过时,陆自明忽然抬头目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大侄女如今还真是长大了,知道护着大哥大嫂了,临走之前,二叔倒是有一句话想送给你,人这辈子哪可能会一直顺顺当当的,夜路走多了,总能碰见鬼,你可千万小心一点,免得哪天真给自己招来了无妄之灾,到时大哥大嫂只怕要心疼死了。” 陆诗瑶敛容淡笑,“二叔的忠告,瑶儿会一直铭记于心,二叔一路走好。” 陆自明见她面上半点反应全无,拧着眉不悦地暗哼一声,视线又不由得落在萧承身上。 从这个人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没有忽略他的存在,先前他一直怀疑陆诗瑶背后有高手帮忙,让孤狼查了许久,最终查到了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身上,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定远侯的独子了。 这般尊贵的身份反而要屈尊降贵地待在陆诗瑶身边,还真是委屈他了,这个大侄女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只可惜他现在沦为了丧家之犬,不能动她分毫,暂且让她高兴几日,待他见到世子殿下之后,自有报仇雪恨的时候! 陆自明心气不顺地握了握拳,让孟氏和陆一山抬他回后院收拾了一些贴身之物,顺便把书房的几本账本也带上,一家人随后便离开了陆家。 第350章 恩怨分明 孟氏拿了很多东西,其中以金银珠宝为重,这些可都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外面比不得陆家,不管干什么都要花钱,她生怕自己拿的不够多,满满两大包背在她和陆一山肩上,就这样还觉得陆家亏待了他们。 陆诗瑶和萧承站在陆家大门口目送他们渐渐远去,忽然启唇。 “往后总算是能过上好长一段清静日子了。” “清净?我看倒是不见得,”萧承挑眉笑道:“他们方才说话那般无理,你也能忍?再说看你二叔临走时的神态,显然不打算放过你,与其等他日后反扑,倒不如现在便将他杀了,免得后患无穷。” 陆诗瑶抿唇道:“孟氏又蠢又毒,只会嘴上逞威风,实则半点脑子都没有,对我根本就构不成威胁,至于陆一山,他是我二叔的独子,我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二叔害得我爹一生不得子嗣,我自然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只是直接杀了陆一山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书上说的好,攻城为下,诛心为上,若要报复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才好,你说是不是?至于对付我二叔的法子,我也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今我就是要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待他得意之时再给他一记重击,我倒要看看,他到时候还能不能撑住。” 萧承笑着挑眉,“那第一个人,你打算从谁下手?” “自然是我那位好堂妹了。”陆诗瑶淡淡启唇。 曹大人有心放陆清霜一马,不代表她会放过,虽然免了死罪,但那流放之罪又岂是好受的。 不过她也不会让陆清霜活到明年开春,前世陆清霜送她一碗毒药,如今她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誓将前世的大仇还回去! ………… 正午过后,一辆马车在青山书院门前缓缓停下,车帘掀起后,只见一道清秀的身影从里面慢慢走下来,方走到书院门口便被门房拦住了。 “陆小姐,我们院长身子不好,不宜见客,您还是回去吧。” 陆诗瑶闻言,微微笑道:“正因为白院长身子不好,我才来给他送良方的,在床上躺久了,身子只会越来越差,如今白秀才的命案真相大白,白院长怕是还不知道吧?” 门房闻言一愣,拧眉道:“公子去世后,院长伤心欲绝,如今关于公子的任何消息我们都瞒着他,还望陆小姐别让我们为难……” “我哪里是让你们为难,今日我是为了家中之事专程来向白院长道歉的,另外带了些药,这是木大夫开的方子,颇有奇效,你放心,除此之外,我绝不做别的。”陆诗瑶举起手里的药包微微一笑。 门房见她姿态摆得这么低,若是还阻拦,倒显得他们青山书院小气了,再说害死公子的人是陆家堂小姐,与旁人无关,哪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门房抿抿唇,板着脸引她进去了。 白院长的院子常有人打扫,不过地上还是落了不少枯叶,看上去十分萧瑟。 刚走到屋门口,陆诗瑶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可想这病有多重。 门房赶忙推门进去,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床前。 “院长,喝杯茶润润嗓子,大夫说您这是心病,需得好好调养,否则若是落下病根,就……”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只是青杨他死的不明不白,我终究是放不下,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撑着这条老命,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要亲眼看着真凶给青杨陪葬!”白术生抓着被褥愤恨道。 门房回头看陆诗瑶一眼,抿抿唇,随后道:“院长,陆家大小姐来了……” “陆家?”白术生瞬间变了脸色,“让她滚,青杨就是被他们陆家人害死的,如今他们还敢来,我白术生和他们陆家的仇不共戴天,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他们!” 陆诗瑶适时上前,颔首道:“白院长,我知道白秀才死的无辜,陆家难辞其咎,好在曹大人已经查明真相,证实是清霜动得手无疑,您放心,我们陆家绝不徇私偏袒,清霜杀了人,理应得到应有的惩罚,陆家绝对不会插手救她的,而且我二叔一家也已经被逐出陆氏一族,从今往后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了,虽然这样做根本就不能弥补您的丧子之痛,但我和我爹还是盼望您能好好保重身子。” 白术生闻言,却是一脸激动地看向了门房。 “她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青杨的案子确实已经查明了?” 门房也是万万没想到陆诗瑶居然会把这事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院长的心结不正在这儿吗?兴许听说了公子冤情得报的消息后,这病就大好了呢? 思及此,门房郑重点了下头。 “院长,公子的案子今早已经判了,根据曹大人找到的证据,最终证实真凶是陆家二小姐,只不过她也是出于一时情急才会动手的,曹大人念她并非蓄意杀人,所以免了死刑,改判流放,开春后就要押往边关去了……” “流放?”白术生闻言怔了怔,随后冷笑出声,“她把我的儿子杀死了,她凭什么还能保住一条命,她应当以死谢罪,给我儿子陪葬!” 陆诗瑶听着他激动的语调,眸光微微一闪,而后踱步上前。 “白院长,我知道您不会宽恕清霜,我们陆家更没有原谅她,她让陆家颜面尽失,而我二叔更是害得我爹娘一生无子,可想我们承受的痛苦并不比您少半分。但我爹说了,此事既然牵扯到了陆家,终究是我们陆家对不起您,今日来此,我正是向您赔罪的,无论您要打要骂都由您,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望您不要因此记恨上我爹和陆家其他人,他们是无辜的……” 白术生眯眼冷哼,“你的心思倒是通透,只是害死我儿子的人又不是你,我打你骂你又能如何?你只管回去告诉你爹,我白术生向来恩怨分明,他既然已经做到大义灭亲,我日后自然也不会同你们陆家过不去!” 陆诗瑶颔首道:“如此,那就多谢白院长体谅了,至于清霜,曹大人已经判了她流放之罪,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想来白秀才在地下也会安息了。” 第351章 过街老鼠 “安息?”白术生不悦冷哼,“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青杨可是去了一条命,陆清霜只是被流放了而已,日后若有机会,总有回到梧州的一天,说什么流放,以她爹的本事还真能让她在边关吃苦不成? 曹大人肯放过她,不代表他白术生能咽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陆清霜下去给青杨陪葬! 陆诗瑶瞧见白术生眼底毫不掩饰的狠色,微微一笑,而后告辞离开了。 她一早就料到白院长不会让陆清霜好好活着,白青杨是他独子,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若不以命偿命,他哪可能咽得下那口气。 其实她本可以自己对陆清霜动手的,只是想来想去,还是由白院长亲自了结了心底的遗憾比较好,再说,陆清霜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最后究竟是死在了何人手中。 陆诗瑶勾唇一笑,心情大好的上了马车。 她走后不久,另有一辆马车从青山书院缓缓驶出来,一路穿过长街出了城,最后在一座陵墓前停下。 车夫小心翼翼地将车厢里的白术生搀下来,许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自陆诗瑶离开后,白术生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力气,前几日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会儿却能下床走路了。 那坟前墓碑上刻着白青杨的名字,是白术生一笔一划亲手刻上去的,没有人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了。 自妻子去世后,他所有心思都扑在青杨身上,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悉心将青杨培养长大,最后还是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让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恨! “青杨,你放心,爹说过一定会找出杀人凶手给你偿命的,既然天道不公,那爹就替天行道,你不是一心想娶那个丫头进门吗?别着急,爹很快就送她下去陪你了。” 白术生孤零零地跪在白青杨坟前,不过短短几日,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丧子之痛将他折磨得近乎看不出人形了。 “爹错了,当初爹不应该找媒人去陆家提亲的,爹也知道你一心想走捷径进入仕途,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你以为爹这个青山书院院长当的有多风光,若对旁人无用,再深厚的情意也会化为乌有,可是爹万万没想到你的执念竟然这么深,若是早知会有今日,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为你谋一个好前程,是爹对不起你……” 哭声起落间,一阵清风渐渐从山野之间吹过来,迎面拂在白术生脸上,好似在安抚他一般,让他顿时激动起来。 “青杨,是不是你?爹知道,一定是你舍不得爹,所以回来看爹了是不是?爹当真是后悔了,你回来吧好不好,爹不跟你吵了,你想要什么,爹便给你什么,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爹也一定会帮你办到,爹只要你好好活着!” 墓碑前的蜡烛被风吹动的呼呼摇曳,眨眼间便熄灭了,紧接着,清风掠过,彻底消失于无形。 白术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掩面痛哭。 “爹知道,你心里终究还怪着爹,你放心,等了结了陆清霜,爹就下去陪着你,咱们父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哪怕是到了地底下,爹也绝不让你孤零零地走!” 车夫在一旁看得满心不忍,他只当白术生是受不了丧子之痛,所以才会说出那番浑话,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哪曾想白术生却是来真的。 待回到青山书院后,白术生便将自己关进了院子里,直到临近傍晚时分,他才脚步虚浮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门房在门口远远瞧见他,赶忙跑过来搀住。 “院长,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再说这会儿天色都暗下来了,您要去哪儿啊?” “我睡不着,四处走走,你不必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白术生默默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门房哪能放心,莫说他这会儿还病着,再说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大晚上的去街上闲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还是让小的陪着您吧,公子虽然去了,可这书院还要靠您撑着,您要是有个好歹,书院岂不也要乱起来了?” 白术生幽幽笑道:“不必担心,我就在这附近转转,很快回来了,你好好在这儿守着,莫让外人进去。” 门房知他性子素来固执,不然白秀才以前还活着的时候,父子俩也不可能时时争吵不休了,所以自己又哪可能劝得住他,只得由着他出门了。 白术生倒也真的没有走远,上了主街后,他径直去长乐坊点了几道小菜,但是自己却没吃,而是让小二装进了食篮中,随后又慢悠悠地去了府衙大牢。 彼时的大牢内,两个狱卒正拎着饭桶挨着牢房在一间间地放饭。 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门前,却见陆清霜半死不活地在地上坐着,狱卒便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陆清霜,吃饭了!” 话落,随手把饭碗扔在牢房门口,看都不看她便走了。 陆清霜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冷声道:“我虽然在牢中,但我终究还是陆家的堂小姐,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居然拿这种猪食来糊弄我,给我等着,待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猪食?我说陆小姐,您未免也太看得起猪了,猪可吃不起这般精贵的东西!还妄想出去呢,都被曹大人判了流放,你还想到哪儿去?” 狱卒脚步一顿,转过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语调越来越讥讽。 “还有一件事,你怕是不知道吧,你们二房一家已经被逐出陆氏一族了,所以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陆家的堂小姐了!” 陆清霜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我爹那么聪明,即便大伯有心赶他走,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留在陆家的,怎么可能会乖乖离开,再说还有我娘和大哥,他们也不可能走的!” “你还别不信,今天正午陆家就在城里贴出了告示,说你们二房一家已经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和你们断绝一切干系,至于你那个坏事做尽的好爹,他已经带着你娘和你大哥逃到城外去了,如今他们就是过街老鼠,哪可能会继续在城里待!”狱卒嗤声笑道。 第352章 咎由自取 陆清霜忍无可忍地走过来死死抓住牢门,“不可能的,我爹绝不会这般轻易地就被打倒了,你一定是在骗我,他还答应过我待他出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狱卒闻言,斜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救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知道劫狱是什么罪名吗?如今你爹自顾不暇,还妄想让他来救你,我看你是被他骗了!父女俩果真是一路货色,一个杀人,一个骗人,都不是好东西!” “不可能!”陆清霜瞬间抓狂了,“你一定是在撒谎,我爹神通广大,他既说了会来救我,就一定说到做到,我不准你污蔑我爹!” “污蔑?也不看看你爹是什么德行,还用得着别人污蔑?哎,我就不明白了,陆老爷哪里对不住你们了,你爹竟然害得他一生无子,做不做孽啊,真不怕被天打雷劈?”狱卒冷哼道。 陆清霜有心想反驳回去,但又生怕他说的是真的,大伯这些年对爹一直很宽容,但爹做了那种事,还真不好揣测大伯的反应,毕竟这可是夺子之恨,再说有陆诗瑶在,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处置爹的好机会的,所以爹娘和大哥现在确实有很大的可能已经不在陆家了! 他们若是走了,那她要怎么办?谁会来救她?她不要待在这儿,更不想去边关,这个鬼地方,她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陆清霜慌神坐到地上,一颗心狂乱地跳个不停。 那狱卒不屑瞥她一眼,随后摇着头离开了。 岂料刚走到大牢门口,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却提着一个食篮缓缓走了过来。 狱卒见状,当即伸手拦住。 “老头儿,已经夜深了,若想探监就到明日吧。” 白术生抬起头,笑呵呵地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 “官爷,劳烦您通融一下,我只是来给陆家的堂小姐送顿饭,送完就走了,这点钱请您喝酒了。” 狱卒一瞧见那五两银子,两眼顿时冒绿光。 “你是陆家的人?” “算是吧。”白术生淡淡笑道。 狱卒眼馋地拿过银子,摆手让他进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官爷放心,没有下次了。” 白术生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随后提着食篮走了进去。 走廊上闪烁着微弱的烛光,极是昏暗,他沿着牢房一间间走过去,直到尽头处才看见正心慌意乱的陆清霜,淡笑着将食篮放了下来。 “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清霜乍一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有些反应不及,待瞧见他的正脸后,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是白……白院长?” 白术生瞥了眼狱卒之前放在地上的饭,凝声道:“陆小姐吃不惯牢饭吧,我给你送了点儿好吃的,快尝尝。” 陆清霜凝眉看着他,心下满是怀疑。 “你有这么好心?之前秦捕头怀疑白青杨是我杀的,你就恨不得杀我泄愤,如今真相大白了,你怎么可能会来给我送饭?” “当时不知道缘由,如今曹大人已经将真相查明了,我还有什么可责怪的,毕竟你也不是故意对青杨动手的,再说你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算是给青杨赎罪了……” 白术生幽幽叹道,两手不慌不忙地将食篮打开,一股浓郁的饭香味瞬间从里面飘出来,馋得陆清霜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白术生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饿坏了吧?快吃吧,想你一个小姑娘家待在这种地方也实在是可怜,若不是因为青杨执意要娶你,你又何至于会落得这般境地。” 陆清霜见他说话还算宽宏大量,也说不清为何,满腹的委屈突然间就如同翻江倒海似的涌了上来。 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这儿看她的人居然会是白青杨的亲爹,说不可疑是不可能,所以便犹豫着没接筷子。 白术生似料到她会有此怀疑,摇头笑笑,从食篮中又接着拿出一双筷子,自顾自地夹了一块红烧鱼。 “青杨最喜欢吃长乐坊的红烧鱼,我却吃惯了清粥小菜,是以我们父子俩总吃不到一块儿去,为了饭菜这等小事没少争吵,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往后就是想跟他吵也不可能了。” 陆清霜哪有心思听他说他和白青杨之间的那些事,见他将每道菜都夹着吃了一口,彻底放下心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筷子,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自打昨晚被抓到这儿后,她已经连着一整天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了,牢里的饭又馊又臭,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怕是喂给猪,猪都不吃,那狱卒竟然还有脸说她高估猪食了,和长乐坊的菜比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白术生见她风卷残云般吃了一大半的菜,老眼眯了眯,接着从食篮内拿出一壶酒。 “这是上等的玉楼春,寒冬时节来两杯烈酒暖暖身子,在这牢房里也会好过一些。” 说着,他便倒了一小杯。 陆清霜见状,想也不想地端起来喝了,她不常喝酒,酒量也算不上多好,而且这玉楼春也实在是烈,甫一入喉,便只觉有刀子在刮着她一般,但没一会儿,冰冷的四肢便暖了起来,小脑袋晕晕乎乎的,俨然有了几分醉意。 陆清霜抬头看看白术生,忽然苦涩地笑了一声。 “白院长,我真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你居然会是第一个来牢里看我的人,我的爹娘、大哥,他们都走了,不要我了,爹明明答应过我会来救我的,可他却食言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我们这一次一定是被陆诗瑶给算计了,否则又岂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待我日后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白术生眯眼道:“你杀了青杨,理应受罚,到了这时候,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他赔罪吧,大牢守卫森严,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 陆清霜见他句句不离白青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要我给白青杨赔罪?白院长,你方才才说过体谅我的话,怎么转眼就忘了?我在公堂上说的清清楚楚,我根本就不是故意杀他的,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执意要娶我进门,我让他退亲,他非但不答应,还诋毁我和世子殿下,如此才激怒了我,说到底,他有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353章 帮他达成 “咎由自取?何为咎由自取!你既不愿意嫁给青杨,有的是办法退亲,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托词罢了,如若你当真不是故意的,在杀了青杨之后就应该立刻找人去救他!竹林离青山书院那么近,只要你大喊一声,自然有的是人出来,可你却由着他孤零零地死在了竹林里,甚至还让你爹处理了他的尸体,那是我悉心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啊,不是一头没人要的畜牲,他的尸骨在冰冷的河水里都泡烂了,你们有没有半点的纯良之心!” 白术生忍无可忍地摔了筷子,满含恨意地瞪着陆清霜。 陆清霜被他吼得浑身一震,脑子倒是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后,她咬咬唇,干脆破罐子破摔。 “白院长,我原以为你今日是真的理解我,所以才会来看我的,可万没想到你还是来给你儿子算账的,我告诉你,白青杨死有余辜,你是养了他二十年不错,可是你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你这个当爹的根本就不清楚吧?他一心想走仕途,却不用功读书,反而只想着靠别人上位,眼见从我这儿行不通便发火了,他就是死有余辜!” 白术生被她这话气得脸色铁青,垂眸看看盘子里已经吃了大半的菜,又突然笑起来。 “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只要你知道错了,诚心诚意地去青杨坟前认个错,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只是没想到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悔改,看来曹大人的刑罚还真是判轻了,像你这等不知廉耻之人,就应该受尽折磨痛不欲生地死了,他日到了阴曹地府,给我的儿子好好磕头认错!” “要我给他磕头认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白青杨他死不足惜,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陆清霜怒骂几声,随后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饭菜。 白术生没说话,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下一瞬,她就再也骂不出来了。 一阵剧烈的痛意突然袭遍全身,仿佛有几千根银针生生扎着她一般,疼得她痛不欲生,不过片刻功夫,额头上便冒出一层冷汗。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白术生。 白术生却慢慢往后退了两步,面对着她举止风雅地坐下来。 “长乐坊的菜确实很好吃,难怪青杨喜欢,不过我却以为,加了断肠草之后会更好吃,所以这每道菜里面,我都放了一些断肠草,你吃了那么多,自然会受不了。” 饶是陆清霜再不谙世事,也知道那断肠草是江湖上的剧毒之药,服下之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会肝肠断裂而死,痛不欲生。 “你、你刚刚也吃了,难道你就不怕死?你提前吃了解药对不对,解药在哪儿,快给我!” 白术生沉笑着摇头,“断肠草没有解药。” “不可能!”陆清霜失声大吼,转念想起白术生方才的话,慌忙给他跪下了,“我知道我不该那般说青杨,是我对不起他,我给他认错,您想让我怎么认错都成,只求您把解药给我,我不想死,求求您了!” “你不想死,难道我儿子就想死了吗!你把簪子插在他胸口的时候,他当时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苦苦哀求你救他的?” 白术生冷眼看着她,泪水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原以为这几天来,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原来不是,一想到青杨死的那么惨,他还是会哭。 “秦捕头说过,那种细簪子刺入人体后,一开始并不会让人毙命,而且若是力道控制不好,也远远不会杀死一个人,可想你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道,青杨受伤的时候,你本有机会救他的,可你却转身逃跑了,半点不管他的死活,他当时有没有求过你?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般卑微如蝼蚁?我儿子一向孤傲,在我面前都没有低过头,可他为了活命恳求你的时候,你为何不救他!”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也是太害怕了才会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清霜哭诉道。 白术生却挑眉冷哼,“不是故意的?陆小姐,你方才都说过什么,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你说青杨死有余辜,说他死不足惜!这尘世是讲天理的,你杀了他就得给他赔命,他先前曾跟我说过今生非你不娶,这个心愿既然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实现,如今死了,我这个当爹的就得帮他达成。” “不、不要……”陆清霜害怕得浑身颤抖,“我不想死,来人啊,杀人了!” 她张着嘴大声呼救,可出口的声音却沙哑得很,根本就传不出去,更何况这间牢房离大牢门口还远的很,狱卒哪可能听得见。 白术生冷声道:“不必费力气了,不会有人来的,再说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将一切后果都考虑清楚了,断肠草无药可解,谁也救不了你,青杨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死了,我在这世上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他嘴里突然溢出一滴血来。 陆清霜瞬间就明白他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他杀了她,心知自己也绝对逃不了,所以一起服毒了,从他走进这座大牢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 “你、你想死就自己死,我不会死的,我、我要好好活着,我还有自己的风光日子,我……” 话还没说完,她嘴里紧跟着也喷了一口血。 白术生在菜里和酒里都下了毒,她吃了那么多,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只是正如白术生所说,断肠草没有解药,即便是找人求救又如何,她已经毒发了,根本就救不活了。 陆清霜捂着心口痛苦地躺到地上,血不断地从嘴中溢出,怎么止都止不住,许是已经绝望了,她凄凄然地勾起一抹笑来。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世子殿下,去年在长生寺初见,世子殿下临风听暮蝉,风度翩翩,举止投足之间尽显矜贵,所以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虽然殿下最后娶了陆诗瑶,但她并不伤心,因为她知道殿下对陆诗瑶不过是利用罢了,他的心在她身上,只要他日顺利成事,世子殿下一定会娶她进门的! 第354章 暴毙而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偏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她和殿下断了情缘,如今更是落得一个惨死牢狱的下场,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陆清霜不甘心地瞪着头顶布满蛛网的砖墙,眉眼流转间,世子殿下丰神如玉的容颜在她眼前久久弥留不散。 她一脸痴迷地缓缓伸出手,“殿、殿下,霜儿去、去找你……” 话音未落,雪白的细腕瞬间便落了下去。 白术生眼睁睁看着她断了气,面上立时露出一抹坦然来。 “青杨,爹终于帮你报仇了……” 随后,亦是僵坐着闭上了眼睛。 他吃的菜虽然不多,但本就在病中,加之年纪也大了,身子自然撑不住,更何况连日来伤心过度,他早就不想活了,如今了却了这一桩心愿,自然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只可怜了那放他进来的狱卒,直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大牢内已经出了事。 说来倒也巧了,白术生去长乐坊点菜的时候,府衙的捕快正好下工,因着白日里得了陆家的赏钱,秦风说好了要请所有兄弟去长乐坊吃饭的,所以一行人换好便服后便有说有笑地去了长乐坊。 弟兄们知道秦风手里有钱,点菜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凡是贵的好吃的全都点了。 掌柜的拿着账单笑得乐不可支,“看来几位官爷是刚办了一桩好差事啊,今儿吃的倒是丰盛,不过今晚客人有点多,这菜只怕要等一会儿。” “无妨,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多等片刻又有何妨。”秦风淡声笑道。 掌柜的挠挠头,忽然感慨起来,“今儿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青山书院的白院长方才也来我们这儿点了几道菜,他……” 秦风闻言皱眉,“你说白院长方才来过这儿?” 掌柜的连连点头,“对啊,我还觉着奇怪呢,他的病还没好,连路都走不稳当,想吃什么直接让书院的人来买就是了,再说他鲜少来我们长乐坊吃饭,反倒是白秀才常来,而白院长点的都是白秀才爱吃的菜,直接拎着食篮走了,我寻思着他八成是要去祭奠白秀才,可转念想想,哪有大晚上去拜人的,这可不奇怪的很吗?” 秦风眯眼想了想,沉声问:“那他出门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掌柜的立即扬手指了个方向。 秦风一看,瞬间变了脸色,那边是府衙大牢! 之前陆清霜尚有杀人之嫌的时候,白院长就恨不得杀了她,如今证据确凿,曹大人却判了她流放,白院长岂会甘心?看来他是打算用自己的方式为白青杨报仇了! 思及此,秦风也顾不上吃饭了,拔腿就往外跑,一众手下见状,彼此对视一眼,跟着跑了出去。 掌柜的满心困惑,招着手扬声喊道:“秦捕头,你们的菜还要不要了啊?” 可秦风早就跑远了,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 等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府衙大牢时,看门的两个狱卒正心情大好地坐在桌前喝酒划拳,乍一瞧见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不禁吓了一跳。 “秦捕头,出什么事了,您、您怎么来了?” 秦风拧眉问他,“白院长有没有来过?” “白院长?” 这狱卒就是个看守大牢的,哪有机会结识白术生,自然不知道秦风问的是什么人。 “秦捕头,我们从未见过什么白院长啊,不过方才倒是来了个老头儿,他是来给陆家堂小姐送饭的,看样子应该是陆家的人。” 秦风目色变了变,转过身大步朝陆清霜的牢房走。 刚走到暗廊上,鼻前便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他暗道不妙,加快步子往里面跑,待赶到最里头,却见陆清霜和白术生双双躺在地上,哪还有一点气息。 一个捕快拧眉上前查探了白术生的尸体,沉声道:“老大,是中毒了。” 跟在后面的狱卒见此情形,瞬间慌了神。 “秦捕头,这不关我们的事啊,饭菜是这老头带过来的,一定是他在里面下了毒,由始至终我们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啊!” 秦风脸色难看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现在早已过了探监的时辰,你为何会放白院长进来!” 这狱卒简直要被他吓死了,哆嗦着手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 “他、他给了钱……秦捕头,这不关我的事,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他是来给陆二小姐送饭的,哪曾想却是要杀她的,您就饶了我这回吧,我保证往后绝对不这么干了!” “往后?你还有往后吗!堂堂青山书院的院长死在大牢里,你让曹大人怎么对梧州城的百姓交待!”秦风敛容怒吼。 这狱卒当即给他跪下了,“秦捕头,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谁知道他居然会是青山书院的院长,再说这饭菜是他带来的,毒肯定也是他下的,陆二小姐杀了他儿子,他哪会让二小姐好过,如今杀了她也是情理之中,跟咱们无关啊……” 秦风闻言,气恼地挥手打了他一拳,随后头疼地捏捏眉心。 沉默片刻后,他又放下手一脸凝重地看向面前的几个手下。 “大生和王伏,你们立刻去青山书院报信,就说白院长突然在街上暴毙而亡,恰好被巡逻的捕快发现了,让他们即刻派人来将白院长的尸体接回去; 罗醒,你去陆家说陆家二小姐于狱中自缢身亡,问问他们打算如何处置她的尸体,如若要把她接回去,便让他们派人过来,若是不想接,便由府衙运到乱葬岗埋了,只不过身后事可能要清简许多,不管怎么说,二小姐生前也算是个体面人,还望他们心里有个数。” 三名捕快闻言,沉沉点了下头后便迅速离开了。 青山书院那边倒是好说,白术生虽是院长,可和几位山长之间并无血亲,他们也知道白院长这几日忧思过度,自白青杨被杀后,便时时喊着要跟他一起去了,所以对于他的噩耗,青山书院的人其实早就有预感了。 因为秦风提前让人准备了棺材,青山书院以死者为大,倒也没有打开棺材看,直接将棺材抬上马车运回了书院。 而陆家那边,二房一家都已经被赶出了陆家,陆清霜无论是死是活,都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355章 会有福报 也合该是陆清霜倒霉,府衙的捕快赶去陆家的时候,陆自强恰好出门了,而陆夫人早早吃了饭回房休息,故而能主事的也只有陆诗瑶一人罢了。 听完捕快的话后,陆诗瑶淡淡一笑,敛容看他。 “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去过大牢?” 小捕快心里顿时一咯噔,“陆小姐怎么会这么问?” 陆诗瑶抿唇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了解清霜的性子罢了,她素来高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缢的,再说我二叔已经被曹大人放了,对清霜来说就是有了逃出大牢的希望,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自杀的,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杀了。” 小捕快显然没料到陆诗瑶居然会这般聪明,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四下看看,只得对她说了实情。 “陆小姐,实不相瞒,二小姐确实是被人害死的,不过这跟我们府衙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她是被青山书院的白院长毒死的,许是料到自己杀了人之后难以逃脱罪,所以白院长也一并服毒自杀了。” 陆诗瑶闻言,神色淡淡地摆了下手。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秦捕头,陆清霜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辱没了陆家的颜面,她早已不是陆家人了,至于她的尸骨该如何处置,全凭府衙断绝吧,与我们无关。” 小捕快愣愣神,犹豫道:“陆小姐,不管怎么说,这二小姐也不是故意杀死白秀才的,就这么葬在乱葬岗,是不是有点儿可怜啊?” “可怜?那白院长凭白失去独子,难道他就不可怜了?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应当也听说了,有道是杀人偿命,无论陆清霜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我们陆家绝不留这种人。”陆诗瑶顿时冷了音调。 小捕快瞧见她这副神色,冷不丁抖抖肩膀,而后赶忙点头。 “陆小姐说的是,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待回去后自会向秦捕头说清楚,时辰也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告辞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跑,好似陆诗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陆诗瑶抿唇笑笑,转过身,见管家正在前厅收拾茶具,便踱步走了进去。 “陆叔,吃饭的时候就没见到我爹,他去哪儿了?” 管家端着茶具颔首道:“老爷说他心情不大好,去梅园听戏了。” 陆诗瑶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禁皱眉,“都这么晚了,戏班子还唱戏?” “过了酉时就结束了。” “我还是去找找他吧。”陆诗瑶不放心道。 管家却抬手拦住,“大小姐,您还是别去了,陆家这两日出了太多事,让老爷好好静静吧……” 陆诗瑶当然明白管家话里的意思,爹只怕还是为了二叔的事在伤神,只是再纠结再痛苦又有什么用,这种虚无缥缈的兄弟情就得当断则断,由始至终,二叔只不过把他当成了一块可以换取荣华富贵的跳板罢了。 陆诗瑶抿唇叹口气,随后去了后院。 与此同时,灯火辉煌的梅园内,一片夺目的红梅正含苞待放,一阵夜风袭来,林内瞬间下起一阵漂亮的梅花雨,只可惜这是在夜晚,瞧不大清楚,若是放在白天,这样的景致一定会让人心旷神怡。 距离梅林不远的一座亭台楼阁上,陆自强孤身坐在里面喝酒,夜里来听戏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梧州城的普通百姓也没他这么大手笔能包下整座阁楼。 对面高台上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段《武松怒打西门庆》,但陆自强根本就没有细听,满心只觉得讽刺。 戏文终究是戏文,放到这俗世之中,感情再深的兄弟也会因为那一点蝇头小利而反目成仇,他竟是不知道,这些年,二弟竟然会为了陆家的掌家权而如此害他,他心里岂会不失望不悲痛,可是他又能如何,要他亲手杀了二弟吗? 莫说他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族中长老们顾全着陆家的体面,不愿闹得太难看,否则二弟今日又岂会活着离开陆家? 陆自强苦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静谧间,身后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陆自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柳若水,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柳姑娘,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已经回到柳家班了……” “陆老爷心情不好?”柳若水见他手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不禁苦笑。 陆自强叹气道:“我来送送我那个可怜的二弟……” 柳若水闻言,眸中不禁闪出一抹困色来。 “陆老爷难道就不恨二爷吗?” 陆自强恍然怔了一下,一杯酒入喉,突然苦笑起来。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若不是他,如今我的儿子也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我会好好栽培他,让他跟着我学管账,他会像瑶儿一般聪明良善,可如今,这一切就只能成为奢望了……” 他说着说着,语调渐渐沉重起来。 “我对不起夫人,我们的孩儿在她肚子里四个月,做娘的总比我这个做爹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她一天天盼着他快些长大,盼着他能早日出世,可没想到这个孩子与我们竟是有缘无分,我本该把二弟杀了以解她心头之恨的,可我亦有自己的无奈,这一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柳若水瞧着他哀痛的模样,抿抿唇,轻声宽慰道:“都会过去的,陆夫人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至于孩子,以后一定还会再有的,陆老爷和陆夫人都是心地纯良之人,你们做了那么多善事,此生一定会有福报的。” “不会有了,”陆自强苦笑着摇头,“木大夫先前说夫人滑胎时身体亏损得太严重,这辈子很难再有子嗣,这些年虽然喝了不少补药,但其实我们都明白,她不会再生了。” 柳若水闻言,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陆自强也不过是觉得心里太憋闷了,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来,他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夫人和瑶儿,他知道她们心里对他有怨恨,他也不求她们能谅解他,毕竟确实是他伤了她们的心。 只是他心里的苦又该对谁说,男人到了他这般年纪,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无人说道,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待酒醒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第356章 酒后乱性 如今能有一个人坐在这儿静静听他说完心底的伤心事,他反倒痛快了许多。 他扭头看看柳若水,醉意微醺地抱起酒坛子倒酒,无奈那坛子里却一滴酒都没有了,气得他直接扔了酒坛。 “小二,拿酒来!” 外面候着的小二赶忙端上来两坛酒。 柳若水见状,好声劝道:“陆老爷,您都要醉了,不能再喝了,还是让人尽快送您回府吧,免得陆夫人担心。” “过了今晚再回去,我、我没脸见她们,就放纵这一晚上,从今往后,二弟和我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我身边就只剩下夫人和瑶儿了。” 陆自强苦笑着,抱起酒坛子便倒了满满一杯。 柳若水敛眉看着,顿了顿,突然从桌上拿过一只空杯子放到他面前。 “陆老爷既然想喝,若水就陪您一起喝,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若水心里也苦的很,早就想痛痛快快地醉一场了!” 陆自强却抱着酒坛子不动,“姑娘家不要喝酒。” 柳若水眨眼问他,“为何不能喝?” “不好。”陆自强一本正经地摇头。 这回答倒是把柳若水给逗笑了,她微微勾起薄唇,笑得云淡风轻。 “陆老爷是第一个对我说姑娘家不能喝酒的男人,您果真是个正人君子,只是若水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罢了,算什么正经姑娘家。先前和青杨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可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物件罢了。他将我的一片真心碾入尘泥中彻底伤透了,但即便如此,在得知他出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担心他,为了他,我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了,可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我与陆老爷相比还真可谓是天涯沦落人……” 她无奈地笑着,自顾自地抱过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陆老爷,来,干杯,过了今晚,我们就彻底抛弃过去,那些恩恩怨怨,同我们再无干系!” 她明眸善睐,烛火掩映下,那笑容看起来极是明亮,看得让人心醉。 陆自强自问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爱美之心人皆有,只是他比常人多了几分克制罢了,更何况他一开始只是被柳若水的真性情所吸引了,正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夫人年轻时候的影子,所以才会多关照她几分罢了。 至于别的想法,他从未想过,陆家有一个夫人就够了,时至今日他都在后悔若非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地将夫人娶进陆家,她又何至于被族中那些迂腐的规矩彻底扭转了性子。 所以在刚遇到柳若水的时候,他就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鲜亮耀眼地活着。 见她端起了酒杯,陆自强和善一笑,端着杯子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酒过三巡,两人面上都有了几分明显的醉意,尤其是陆自强,在柳若水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喝了很多,若非酒量好,这会儿只怕早就醉过去了。 戏台上的戏早已散场,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子时了。 陆自强侧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扶着头昏昏沉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柳姑娘,时辰不早了,我、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说着便欲去扶柳若水,哪知柳若水却甩开他的手,像只炸毛的小猫一般突然拍案而起。 “我不走!我不想回去,一回到家我就会忍不住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我、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话落间,她又扭头看向陆自强,眯着眼苦笑起来。 “陆老爷,在你们眼里,我、我是不是特别的蠢啊?明知道青杨不是真心对我的,我还是放不下他,我为他借了那么多银子,可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我被他伤得不惜去跳楼自杀,一颗心就好像被人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生煎烹炸着一般,疼得我死去活来,可他根本就看不到,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他可以扭头去娶别的女人,那我呢?我柳若水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陆自强知她心里难受,只是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哪好意思说太多。 “柳姑娘,你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子,日后自会遇上一个真心待你的好男人。” “不会的,我不会遇上这种人的……” 柳若水苦笑着摇头。 “梧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寻常百姓哪会娶一个戏子过门,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玩物罢了,我以前一直以为青杨是正人君子,可没想到连他也……陆老爷,你说我是不是活该?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却还是存了一丝奢望,若非如此,今日又岂会落得这般下场!” “柳姑娘,你值得更好的,相信我!”陆自强凝声说道。 柳若水嗤笑着转过头,迎面对上他认真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心竟在这一刻剧烈的悸动了一下,脑子里虽然飘飘忽忽的,可一颗心却跳的奇快,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陆自强也是真的醉了,不然哪会坐在这儿同她说了那么多没用的话。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得此良辰得此夜,有些意外,往往就是在醉意朦胧的一念之间。 ………… 翌日一早,旖旎芙蓉帐内,柳若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昨晚喝了太多酒,又没有用醒酒汤,以致这会儿头痛欲裂,她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但尝试了两三次都没成功,无奈只能躺在床上轻轻吐气。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满室春光明媚,却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间,地上还扔了一堆凌乱的衣物,身侧更是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柳若水不是傻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什么,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瞧见陆自强的脸后,立时大叫一声。 “啊!!!” 她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坐起来,见自己与陆自强皆是浑身赤裸,随后又赶忙用被子裹紧自己的身子。 陆自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柳若水哆嗦着身子坐在床上,一张娇媚的小脸梨花带雨,整个人当即清醒过来,看看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再看看柳若水,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懊恼。 “柳姑娘,对不起,我、我昨晚上喝醉了,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你放心,陆某绝对不是风流之人,我会对你负责的,我……” 第357章 一场意外 “不用陆老爷负责,”柳若水打断他的话,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昨天晚上并非陆老爷一人的错,我们都喝醉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情非得已,您放心,若水会把这个秘密长埋在心底,您也无需自责,我知道不是您的错。” 说着,她便要裹着被子下床。 陆自强见状,拧眉道:“柳姑娘,你是个女子,发生这种事对你自是不公平,除非你日后不打算成亲了,否则这种事怎可能瞒得住?如若因此而耽误你一辈子都寻不到好人家,我心里更过意不去,无论如何,此事终究是陆某有错在先,我绝不逃避责任!” 柳若水红着眼回头看他,“那陆老爷打算如何对若水负责,娶我回府当妾室吗?若水是什么身份,哪里配得上陆家的门楣,再说我和青杨之间还有一段情,梧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他的案子才刚刚大白,而我转头便嫁给了陆老爷,试想梧州城的百姓们又会如何议论我们?陆老爷,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只是若水终究不配,昨天晚上,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您也无需放在心上,我们就权当昨晚没有遇见过彼此吧!” 话落,她便迅速穿上衣服匆匆离开了。 陆自强愣愣坐在床上,想起昨晚那糊涂的一夜,顿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柳若水不要他负责,可是以他的性子,又怎能当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对不起柳姑娘,更对不起夫人,如今是彻底没脸面对夫人了…… 柳若水走后不久,跟随陆自强多年的小厮竹生突然站在外面轻轻敲了下房门。 “老爷,大小姐来了。” 陆自强闻言一怔,赶忙下床穿好衣服。 酒桌上一片狼藉,床上更是乱的很,只是他已经没有功夫收拾了,几乎是他刚穿好衣服,陆诗瑶便推门走了进来。 陆自强慌不择乱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瑶儿,你怎么来了?” “爹一晚未归,女儿担心得很,自然要过来看看。” 陆诗瑶敛容说着,瞧见屋内的一片乱象后,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她不是闺中待嫁的姑娘,已经活了两辈子,有什么事是她不懂的,端看父亲的神态和这屋里的景象,她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她了解爹的性子,这种节骨眼上,他绝不可能做对不起娘的事,所以八成是被人给算计了。 陆诗瑶抿抿唇,眯着眼问他,“昨晚与爹待在一起的女人呢?” 陆自强显然没想到她一眼就看透了,神色一愣,下意识逃避。 “什么女人,哪有什么女人,瑶儿,爹昨晚是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的,根本就没有别人,你……”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 “爹,女儿不是那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您应该庆幸此刻站在这儿的人不是娘,否则您和娘多年的情分就彻底无可挽回了,女儿知道您昨晚绝非有意,所以必然是被人算计了,只要您把那个女人的身份告诉我,我自然会把内情查清楚,否则等她别有所图的找上陆家,您让娘怎么办?” 陆自强深知这个女儿有多聪明,只是他也说不出为何,自打瑶儿从上京回来后,似乎在有意识地防备陆家以外的人,在她看来,但凡攀上陆家的人都别有所图,这怎能得了,这世上不全是坏人的。 他皱皱眉,看着她说:“瑶儿,爹承认,我昨晚确实做了对不起你娘的事,不过爹也是喝醉了,至于那位姑娘,你不必在她身上追究什么,她也是无辜的,更何况爹要对她负责的时候,她却亲口拒绝了爹,还拜托爹把这件事埋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去,她对我们陆家真的没有任何图谋。”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爹也会信?” 陆诗瑶嗤笑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这种女子,我先前在郡王府不知见过多少,她们千方百计地接近世子殿下,事后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妄想嫁进郡王府,哪怕只是当一个最不打眼的侍妾也比旁人尊贵的多,爹以为您有心护着那女子,女儿就查不出来了吗?晚上出入梅园的人极少,来看戏的女子就更少了,女儿只要去问过门房,自会知晓她是谁。” 陆自强闻言,无奈道:“瑶儿,她真的不是什么心思叵测的女子,她、她是柳姑娘……” 柳姑娘?柳若水? 陆诗瑶闻言一愣,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怎么会是柳姑娘?” “细细说来也是爹的错,我昨晚来这儿喝酒,柳姑娘见我心烦意乱,便陪着我喝了几杯,不曾想我们都喝醉了,如此才发生了这等错事,我知我对不住你娘,但爹自问不是那等无情人,柳姑娘一个女儿家,哪怕身份再不堪,爹岂能害了她一辈子?方才她离去的时候,我说过会对她负责,只是她说她一个戏子配不上我们陆家,更不想让我在你和你娘面前为难……” 陆自强说到这儿,抿抿唇,又语重心长道:“瑶儿,你也认识柳姑娘的,孰知她的性子不是吗?如若她当真别有所图,先前住在我们陆家的时候就动手了,又岂会等到现在,所以昨天晚上当真是一场意外。” 陆诗瑶凝神听着,心里倒也开始为难了。 若换作旁人,她自然要查清楚的,可柳若水不同,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不过她看得出来柳若水是个性情中人,当初被白青杨伤的那么深,她虽口口声声说要断了这份情,可是在得知白青杨出事的时候,柳若水又急得不惜同她翻脸,足见她对白青杨用情有多深。 正如爹说的,如果柳若水对他们陆家当真别有所图,早在她先前住在陆家时就想办法了,又岂会等到现在?可见昨晚当真是一场意外。 但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更难解决。 若昨晚和爹在一起的是那等别有用心之人也就罢了,这种人所图谋的也无非是陆家的钱财,到时候大可用银子解决了。 可柳若水不一样,她虽是个戏子,但也是个心地正经的姑娘,她什么都不要,却偏偏失了清白,这种事哪可能会一直瞒着,除非她日后不嫁人了,否则早晚要暴露的,可若是一辈子都不寻良人,岂不等同于害了她一生? 但若是爹对柳若水负了责,娘那边又该怎么交待? 第358章 绝不推辞 陆诗瑶自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碰到这般棘手的事,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陆自强瞧见她的神色,凝声道:“爹待会儿回去后便向你娘道歉,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了你娘,与其等她日后从别人口中知晓后伤心欲绝地断了和爹多年的夫妻情分,还不如爹主动告诉她,无论你娘要打要骂,爹都随她。” 顿了顿,他想起柳若水临走前那决绝的眼神,又忍不住道:“至于柳姑娘那边,你去劝劝她,我陆家历经多少代,从未出过一个负心人,她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本就是她受了委屈,若爹不担起责任,还有什么脸面当陆家的一家之主。” 陆诗瑶扬眉道:“爹当真想娶柳姑娘进门?” “瑶儿,事到如今,爹还有更好的法子吗?”陆自强摇头苦笑,“许是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 陆诗瑶凝神想想,随后道:“柳姑娘那边由我去说,终究是我们陆家对不住她,无论如何,瑶儿都不会害她,至于娘那儿,我看还是先瞒着吧,她因为二叔的事已经够怨您了,若是现在再告诉她这些,女儿只怕你们的夫妻之情就再也无可挽回了。” “当真要瞒着你娘?”陆自强犹豫道:“爹怎么觉得有些不妥?” “放心,如若日后出了什么事,女儿自会帮您的,无论如何,女儿也不会让咱们这个家散了。”陆诗瑶笑着宽慰道。 陆自强敛容想想,无奈点头,“也罢,就先照你说的办吧。” 陆诗瑶瞧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爹,您别这样,昨晚的事是意外,既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柳姑娘的错,娘素来体谅您,我想即便她知道了实情也不会怪您的。” “怎么可能会不怪,你又不是你娘,哪里晓得她的心思。”陆自强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她说:“自从你娘当年滑胎损了身子后,她心觉对我和陆家有愧,便主动张罗着为我纳妾,表面上装的高高兴兴宽容大量,可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吗?这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可爹当年娶你娘过门的时候便说过今生只要她一个,如今发展至如此地步,当是我对不起你娘。” 说到这儿,他又突然转了话锋。 “瑶儿,你呢,你会不会怪爹?” “我该怪您什么?爹有自己的苦衷,您放了二叔之后,我和娘心里对您确实有几分怨言,我也知道您不敢面对我们,不然也不会借酒消愁,如今发生这种事不是您的错,所以女儿有什么可怪您的,毕竟您又不是圣人,哪可能面面俱到?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父女,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她自问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说什么。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想妻妾成群?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之又少,如爹今日所发生的事,若换作别的男人,哪里还会在意原配妻子和儿女的想法,想娶哪个女子过门全凭自己的意愿,若是正妻不愿意,那便是犯了七出之罪,所以能做到父亲这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只是父亲偏偏遇上了柳若水,这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分…… 陆诗瑶无奈叹气,吩咐竹生出去备车,随后便和陆自强一起离开了阁楼。 下楼后,她让陆自强先回去了,自己则去戏台那边找柳若水了。 按照爹的说法,她进去前不久,柳若水才离开,所以她推测柳若水应该还在戏班子里。 果不其然,她刚走到后台,便瞧见了在角落里独坐的柳若水。 柳若水两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 陆诗瑶见状,默叹一气,随后向她走过去。 柳若水听见动静,抬起头,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她,瞬间睁大了双眸,旋即慌不择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陆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爹,听说你回到柳家班了,顺便来看看你。” 陆诗瑶淡淡笑着,面上一派平静之色,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一般。 柳若水以为陆自强什么都没跟她说,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搬过一条凳子请她坐下。 “青杨的案子已经了结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在外面闲逛,这一个戏班子还要靠我撑着,再说我欠了你们陆家那么多银子,总是要还的,只是我手里可支配的银子不多,还望陆小姐能宽松几日,待我筹到钱后,会尽快还给您的。” 陆诗瑶闻言,开门见山道:“不必了,那些钱就当是我爹给柳姑娘的补偿吧,你不必还了。” 柳若水闻言,整个人愕然愣住,心里紧接着浮出一抹恼意来。 “陆小姐,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陆诗瑶抿唇淡笑,“柳姑娘,你不必瞒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我心知肚明,只是我爹说你执意不要他负责,我思来想去,除了免了这笔债,也不知还有什么能弥补你了。” 柳若水眯眼看着她,语调渐渐加重。 “昨晚的事不是陆老爷的错,我们都喝醉了,所以才会做错事,我说过了不需要你们陆家负责,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它和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岂能混为一谈?我知道陆家上上下下皆是坦荡之人,只是我柳若水再不济,也绝不会如此作贱自己,如果陆小姐因为这样就免了我的债,那在外人眼里,我柳若水成什么人了?为了区区五十万两银子就可以随便出卖自己清白的下贱女人?” 陆诗瑶闻言,暗道柳若水果然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也不怪爹欣赏她,她这样的性子,恰恰是世间女子少有的。 “柳姑娘,你有自己的思量,我们陆家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我爹说过,陆家世世代代都不做负心之人,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该是我们陆家的责任,我们陆家绝不推辞,若是因此害得你一生不得幸福,甚至沦为被别人耻笑的笑柄,你让我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所以呢,陆小姐是来帮陆老爷说媒的?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陆夫人会伤心?”柳若水微微眯起眼睛,语调讥讽地看着她。 第359章 天要塌下 陆诗瑶启唇笑道:“我自然不想让我娘伤心,只是她和我爹一样,更不想亏待了别人,这些年因为没能给我爹生下一个儿子,我娘日日自责愧疚,若是她知道我爹在她伤心之时同你意外有了肌肤之亲,她只会更痛苦……” 说到这儿,她忽然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是再痛苦又能如何?陆家不比寻常人家,不会因为我娘一人的伤心而改变什么,寻常百姓家对子嗣看得都那般重要,更何况是陆家?先前章姨娘怀孕的时候,我曾亲眼看到我娘有多高兴,于她而言,她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遗憾,哪怕那个孩子不是她生的,但只要是爹的亲生儿子,对她而言就没什么差别。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心中悲痛,所以处处小心伺候着,就连族中长老们也难得体谅起她来,可是日子久了,关于陆家长房嫡子之事又会放到台面上来,到时我娘依旧要忍下自己所有的委屈帮爹张罗着纳妾,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事,但谁又知道,下一个嫁进陆家的女人会不会是第二个章姨娘呢?” 柳若水闻言,眸中郁色更深。 “所以,在陆小姐眼里,我究竟算什么?给你们陆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柳姑娘,你怎么会这么想?如若我把你当成工具,又岂会坐在这儿苦口婆心地同你说这么多话,以陆家的财力,这世上想给我爹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若非我爹不是那等风流成性之人,如今的陆家后宅只怕早就妻妾成群乱成一团了。” 陆诗瑶嗤嗤笑着,随后转了话锋。 “对我而言,陆家比我的性命都重要,虽然爹很疼爱我,可即便他有心将这么大的家业交到我手里,族中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如若我日后远嫁,他和娘可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我不能留在他们身边尽忠尽孝,他们该有多孤单?我同你说这些话,只是想将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你,与其日后让我爹再纳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进门,倒不如柳姑娘这般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得多,不是吗?” 柳若水凝神听着,眸子闪了闪,轻咬着薄唇不说话。 陆诗瑶见她开始犹豫了,便淡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该说的,我都同柳姑娘说清楚了,我只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你,至于你是何决定,终究在于你自己,望柳姑娘能慎重考虑。”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柳若水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想起白青杨,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她对白青杨痴心一片,同他在一起整整三年,他心里却从未想过要娶她进门,而如今她和陆老爷只不过发生了一场意外,陆家竟如此厚待她,想来老天爷也真是可笑,为何偏偏要如此玩弄她。 ………… 离开梅园后,陆诗瑶并未上马车,而是沿着长街默默往前走。 这一世确实有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样了,比如为陆家诞下独子的章姨娘,再比如柳若水,谁又能料到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呢? 她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爹娘恩爱多年,可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纳妾之事,那她和萧承呢? 他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这辈子又怎么可能会只娶她一个女人? 而且她不会忘记,前世在她嫁给秦臻的第三年,锦官城中突然传出了萧承金屋藏娇的流言,而这流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秦臻说他亲眼见过那个被萧承藏于府里的女人。 秦臻说那女子生的国色天香,明眸善睐,倾国倾城,无论世间哪个男子见了都会为之动心。 当时秦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眉眼之中尽是痴迷之色,而且丝毫不避讳杜青萝,可见是对那女子动心了,说明萧承金屋藏娇确有其事。 如今他口口声声说要同她在一起,只因他还没有遇上那女子,如若他日相见了,他对那女子情根深种,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娘那般可以舍下自己所有的委屈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进门,前世在郡王府的日子她早已受够了,所以她绝对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如若日后之事当真无可避免,那她便舍身退出,成全了他们的一段好情缘…… 只是,她当真舍得吗? 萧承和秦臻不一样,他对她没有利用,更是真心待她的,若是她在这段感情中越陷越深,到时候还能放开他吗? 一想到这里,陆诗瑶就忍不住心痛,一颗心仿佛被一张巨网紧紧束缚着一般,让她疼得难以自拔。 偏偏在这时候,眼前缓缓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眼温柔地向她一步步走来,好像天地万物在他眼里都抵不过一个她,这样的温柔深深灼痛了她的双目。 她深吸一口气,慌不择乱地垂下视线不敢再看他。 萧承见状,目色一眯,神情有些不悦,待到她跟前,突然屈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看到我也不开心?” “你怎么来了?”陆诗瑶抬眸看他,强忍下脑海中那些凌乱的念头。 萧承蹙眉道:“你出去这么久都不回家,我自然担心,出什么事了,怎么一脸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陆诗瑶摇摇头,抿唇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萧承见她心事重重,转过身与她并肩走。 待听完她所说之事后,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来。 “这是好事,陆家这么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便是你爹对你娘的感情再深,他不想纳妾,还能同族中长老们对抗不成?再说那柳姑娘也是世间少有的刚烈女子,她性子耿直,对你们陆家又没有别的企图,让这样的女子进门,你也会放心一些。” 陆诗瑶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有长老施压,我爹这辈子是不可能不纳妾的,与其再娶一个别有用心的‘章姨娘’,还不如让柳姑娘进门,只是看她的意思,应该不会答应,如此一来,反倒是麻烦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瞧着那女子倒也是个聪明人,你既已经将真心话都同她说了,相信她自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萧承淡淡说道。 第360章 有心无力 “但愿如此吧……”陆诗瑶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方才所思之事,忽然转眸问他,“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和我爹一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不会有这一天的。” 萧承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 “我既认定了你,便是一辈子的事,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你。” 陆诗瑶心急道:“万一你日后遇到了比我更好看的姑娘呢?” 萧承转眸看她,“瑶儿,你在担心什么?” 陆诗瑶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垂下眸子说:“我、我也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爹那么喜欢娘,后来还不是被柳姑娘的性情所吸引,秦臻当初也当着我的面指天发誓说一定会一辈子对我好,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利用罢了,人世间的感情有几个能由始到终呢?哪怕这一刻爱的轰轰烈烈,可谁能保证下一刻就不会变呢?” 萧承闻言,薄唇轻轻勾了一下,目色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你不信承诺,所以这番话我只同你说一遍,定远侯府看似荣光,实则想要它倾覆的人不计其数,这些年我眼睁睁看着我娘为了我爹的死是如何发疯着魔的,对有些人来说,感情或许只是风花雪月的一场趣事,但对有些人来说,情之一字便是终其一生都割舍不掉的执念,我同我娘一样,这执念一旦种进了心里,这辈子便不会断了,世间女子千千万,唇红齿白者我见过不少,但我却偏偏认定了你,这并非是一时的情之所起,我的心,这辈子只会悸动一次,往后都不会再有别人了,明白吗?” 陆诗瑶心念一动,眼眸怔怔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是认真的,并非是在骗她,可是一辈子的事,他当真能保证吗? 因为她重生了一次,所以她知道前世那个被他藏于府中的美娇娘引来了城中多少女子的羡慕,而这件事是现在的他远远没有预料到的,所以往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若是日后不得不离开他,她又要怎么办?她终究做不到陆清霜那样得不到的男人就拼命去抢,因为她有自己的自尊,他的心既然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又何必像个可怜虫一样苦苦恳求他。 只是一想到往后的路只能靠她一个人走了,她突然间就觉得好难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过于依赖萧承了,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人便是他,可他又不是圣人,哪会时时出现在她身边呢? 待到日后他为别的女子动了心,她只怕就更可怜了。 思及此,陆诗瑶不禁苦涩地笑了一声。 萧承瞧见她这般神色,拧眉道:“瑶儿,你不信我?” “我、我信……”陆诗瑶嗡声道。 萧承却摇头笑笑,眸光精湛地看着她,“你终究是不信的,虽然我不知道缘由,但我看得出来,你并未对我付出十分的信任,或许现在说这些很多余,不过你日后自会明白的。” 陆诗瑶知他心思通透,可万没想到他都看出她的想法了,他面上竟然一点恼意都没有。 “你、你不生气?” “怎么不气?我恨不得撬开你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活了二十年,我从未在女人面前说过真话,好不容易对你说了一次,你竟然还不信,可知道我有多伤心?”萧承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往后的事他又不清楚,她怎能告诉他? 只是他这人素来说到做到,既然认定了她是此生唯一,那日后若是遇上别人,必然不会忘记今日之言,再说这一世已经改变了太多事,说不定前世那位待在他身边的女子并不会出现呢? 想到这儿,她整个人如同在黑暗中行走多日突然遇到一束亮光一般豁然开朗了,眼眸又蓦地弯起来。 “萧承,比起你,我更信自己,我说过绝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如若你身边当真出现了别的女子,那我就……” 她说着说着,突然俏皮地眨了下眼。 萧承好笑道:“你就如何?” 陆诗瑶发狠似的举起小拳头,“我就辣手摧花!” “堂堂陆家的千金小姐竟然会说出这等俗词,若是让你们族中那些迂腐的长老知道了,只怕要将你关到祠堂面对祖宗牌位思过去了。”萧承眯眼笑道。 陆诗瑶勾唇,“天底下的长老们都一个样,你这般清楚大门大户的规矩,莫不是小时候经常被你们萧家的长老们罚跪?” “除了我娘,这世上没人能罚得了我,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行。”萧承语气轻狂道。 陆诗瑶见他这般不可一世,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大庭广众之下,小心旁人把你这话偷听过去,日后传进皇上耳中,到时候自有你受的!” 萧承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既然敢说,还怕别人偷听?放心吧,天塌下来,还有娘帮我顶着,不会出事的。” 陆诗瑶无奈地摇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转眸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进了一家药铺。 萧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瞧见,不免奇怪。 “怎么了?” “我二婶方才去药铺了,应当是给我二叔抓药去了,看来他们还没有离开梧州地界。”陆诗瑶敛眉笑道。 萧承淡声说:“你二叔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你二婶和她那个宝贝儿子又个比个的不顶用,能成什么事,会在城里出现也很正常。” “话虽是这么说,只是陆清霜才刚死,二婶面上却半分伤心之色都没有,心肠冷到这般地步,也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看来在她心里最在意的只有一个陆一山罢了。”陆诗瑶凝声道。 萧承抿唇笑道:“这不才正常?你在这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问,对他们而言,儿子和女儿究竟哪个更重要,相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陆诗瑶拧着眉反驳道:“哪里一样了,我爹就不一样。” “你爹那等境界,一般人确实学不来。”萧承不禁摇头失笑,“只是正如你说的,有族中长老们压着,便是他有意将家业交给你,只怕也是有心而无力。” 第361章 十步之内 “不管我爹和长老们怎么想,我只希望陆家能好好的,只要我娘这辈子不再被那等莫须有的遗憾苦苦折磨着,这就足够了。”陆诗瑶转过头,目色定定地望着他。 萧承理理衣袍,抿唇问:“那你呢,难道你就从不曾为自己着想过?” “我?”陆诗瑶故意同他逗趣,“我不是已经有你了吗?有你替我着想还不够?” “这还没有嫁人呢就一切随我了,陆小姐,这样可不好,若是让你爹知道了,他怕是要以为我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萧承嗤声笑道。 陆诗瑶忍不住嗔视他一眼,红着脸往前走。 萧承几步跟上,与她并肩相行。 许是临近年关的缘故,街上已经挂满了花灯,处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陆诗瑶抬眸看着,忽然间有些感慨,“仔细算算,我也不过回来了二十多天,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萧承笑笑不说话。 陆诗瑶又转眸问他,“你过两日是不是就要去林州了?” “我去林州做什么?”萧承明知故问。 陆诗瑶眨着眼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卖官案啊!” 话落,又蓦地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大街上,赶忙压低声音。 “你不是说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吗?这时候就得趁机而上,将那林州太守一网拿下,然后再顺藤摸瓜,把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给揪出来!” “不急,再有几天就过新年了,我也得休息休息,陪你好好过个年不是?”萧承勾唇笑道。 陆诗瑶心想也是,他来梧州的时候说过要陪她一起过年的,若是这时候再去了林州,那他们岂不又要分开了,虽然正事也很重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新年,她就是想和他一起过。 想起过年的习俗,她顿时来了兴致,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我跟你说啊,梧州过年可比锦官城有趣多了,这里有砸罐子,把银子、胭脂水粉、珍奇首饰放进几十个土陶罐中,每人交三文钱便可砸一个,不管砸中了什么,那里面的东西便是你的,是不是很有趣?” 萧承不禁好笑,“这有什么有趣的?陆家乃是江南首富,你身为陆家大小姐,这些东西要多少便有多少,何必去费那等力气?” “小侯爷,你可真不会凑热闹,”陆诗瑶一本正经道:“砸罐子虽然费力气,但趣就趣在,你在砸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心里有了一种期待感,这样才有意思啊。” 萧承见她说的津津有味,似被她的情绪感染到,笑容一时间也开朗起来。 “瑶儿……” 他柔柔开口,刚说了两个字,迎面却突然走来一道人影。 “陆小姐,小侯爷,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二人抬眸看去,只见叶轻流挥着手眉开眼笑地向他们走来。 想到蓝菱说在他去林州的这段日子,叶轻流跑陆家跑得特别勤快,萧承的眸子顿时就眯了起来,有些危险地看着叶轻流。 可怜叶轻流还毫无察觉,到了两人跟前,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陆诗瑶。 “我前几日跟我爹一起去绍州谈买卖了,一直到昨晚才回来,接着就从管家嘴中听说了你坐牢的事,幸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肯定要伤心死,你二叔和陆清霜真不是好东西,明明是他们杀了人,结果还污蔑到你身上,幸好曹大人明察秋毫,不然这次还真不太好脱险呢!” 这话说的极易惹人歧义,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见了,只怕还要误以为叶轻流与陆诗瑶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陆诗瑶尴尬地看了萧承一眼,见他眸子暗沉,如视仇人般盯着叶轻流,顿时有些头大。 “我本来就没事,你瞎操什么心,这会儿找我们做什么?” “哦,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碰巧在绍州带回来一些好药材,吃了对身体极好,所以我一大清早就跑到陆家给你送去了,结果刚到门口就遇上了陆伯父,他说你被一位萧公子救了,我一猜就是小侯爷,陆伯父又说你不在府里,我就只好来街上碰运气了……”叶轻流摸着头嘿嘿笑道。 陆诗瑶无奈叹气,“你没事给我送药干嘛?” “当然是为了给你补身子啊,你看你这身子本来就弱,又刚刚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哪里扛得住,可不就得好好补补。”叶轻流扬眉说道。 陆诗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扭头看看萧承,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两手紧紧握成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听见了他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陆诗瑶赶忙表态,“你把药拿走吧,是药三分毒,我没事喝那么多药做什么。” 叶轻流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给你的药绝对是最好的,有病的时候喝两副,保管你立马活蹦乱跳的,没病的时候喝点儿,能强身健体,保证你力大如牛,看谁还敢欺负你!” 陆诗瑶无语抚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承却在这时候突然嗤笑一声,“叶公子的口才这么好,不去卖药还真是可惜了,只是瑶儿的身子就不劳你担心了,有我在,自不会让任何别有用心之人靠近她十步之内。” 叶轻流轻啧一声,抿唇道:“小侯爷,话也不是这么说,我知道你与她感情深厚,只是你也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不是?再说了……” 话还未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怒骂声。 “本少爷来你们聚宝坊赌钱,那是给你们面子,你们竟然敢把我赶出来,信不信我带人来把你们这儿夷为平地!” “二哥?” 叶轻流瞬间变了脸色,赶忙朝那边跑去。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拧眉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理他做什么,还嫌他不够烦?”萧承没好气道。 不过他嘴上虽这么说,步子还是十分诚实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陆诗瑶无奈一笑,跟着过去。 梧州城最大的聚宝赌坊外已经围满了人,他们过去的时候,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青衫男子叉着腰站在赌坊门前破口大骂,眼睛瞪得大大的,肤色蜡黄,脸上的肉深深凹陷下去,看上去就好像三天都没吃过饱饭一样。 第362章 赌上头了 陆诗瑶对叶家的情况了解的不多,只是见叶轻流口口声声叫这人二哥,想来他就是叶家二少爷叶明阳了。 素闻叶明阳无甚才干,吃喝玩乐倒是有一套,是这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弟,叶老爷为了让他走上正途,这些年没少下苦心,偏偏叶明阳不屑一顾,还怪叶老爷多事,若不是被他寒了心,叶老爷又岂会开始栽培叶轻流,盼着他日后能接管叶家。 看叶明阳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八成是赌钱赌输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嗤笑着指指点点,叶轻流暗觉丢人,苦心劝道:“二哥,我们走吧,要是让爹知道你又来这儿赌钱,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我是他亲儿子,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叶明阳一把甩开他的手,转眼瞧见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眸子一亮,伸手就要抢。 幸好叶轻流常年习武,反应也快,早在他伸手的一瞬间便躲开了。 “二哥,别闹了,跟我回去吧,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绝不再赌,我保证不会把今日之事告诉爹。” “三弟,你要是真心疼二哥,就把银子给我,我保证等我赢了钱一定会还给你,二哥已经算准了,下一把我一定会赢的!”叶明阳急声道。 叶轻流无奈叹气,“二哥,我们叶家不是没有钱,你为何偏偏要出来赌啊,爹的身子不好,要是他……” “你少在这儿罗里吧嗦地说个没完,一句话,给不给我钱?若是不给,你现在就给我滚蛋,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三弟,你也别叫我二哥!”叶明阳铁青着一张脸瞪他。 叶轻流皱皱眉,顿时犹豫起来。 在他眼里,银子远远没有兄弟重要,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哥在赌桌上越陷越深,这一定会把二哥毁了的…… 可叶明阳哪想得了那么多,眼见叶轻流犹豫了,他便知道这个三弟终究是向着自己的,趁叶轻流失神的功夫,便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他腰间的钱袋子,随后嘻嘻哈哈地冲进了赌坊。 “二哥!” 叶轻流想上前阻拦,不妨才跑出一步便被萧承拉住了。 “他已经赌上瘾了,你现在进去,只会让他恨你。” “那不然要怎么办,那是我亲二哥,若是我爹知道他又来赌钱,一定会杀了他的!”叶轻流气恼道。 “怕什么,你们陆家毕竟是财商,损失千八百两银子,有什么可心疼的。”萧承嗤笑道。 叶轻流见他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说风流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兴冲冲地挤开人群往外走。 陆诗瑶知道叶轻流也是因为担心他二哥才会如此,但如今的叶明阳明显已经陷进赌坊里了,就算现在把他带回去又有什么用,有些东西上了瘾,再想戒掉就难了。 她望着叶轻流气冲冲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旋即看向萧承。 “这毕竟是叶家的家事,我们也没资格管,还是回去吧,就像你说的,反正叶家有的是银子,再怎么着,叶明阳应该也不可能把家底儿输光。” “我方才是随口胡说的,瑶儿,你没有见过真正的赌徒,根本不会想象到长此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一旦上了赌桌,若不输个倾家荡产,他们是不会收手的。”萧承眯眼笑道。 陆诗瑶意外挑眉,“这么严重?” “不然你以为呢?”萧承勾了勾唇,笑容愈发讥讽起来,“真没想到叶家居然出了这么个混账子孙。” 陆诗瑶听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再想想他方才对叶轻流的态度,顿时有些好笑。 “小侯爷,你别告诉我你准备插手叶家的家事,眼里明明容不下叶轻流,你会这么好心帮他?” “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天底下的贫苦老百姓,叶家是江南最大的药材商,如若叶明阳在赌桌上越赌越大,就会影响到叶家的买卖,他们手里的药关系到万千百姓的性命,一旦他们为了弥补亏空而将药材涨价,受害的还不是这些无辜人?”萧承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凝神点头,深觉他这话说的有道理,就拿陆家来说,陆家是江南米王,更是西楚最大的粮仓,这些年储藏的粮食可供养陆家五代人,但爹一到闲时还是会去田里看粮食的收成,一旦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铺子里卖的米便要涨价,而普通老百姓哪来得那么多钱买米,有些人为了省粮食,都是在米粥里加地瓜和芋头混着吃的,所以爹经商这么多年,最惦记的反而不是米铺不挣钱,而是地里的庄稼会不会遭难。 思及此,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看赌坊的大门,即便离得这么远,她还是能听见里面歇斯底里的吆喝声,那些人显然是赌上头了。 她忍不住皱皱眉,回头看向萧承。 “那你打算怎么帮叶家?” “不着急,就现在的情况,还远远不到最坏的时候,反正有叶老爷在,他自然会管教自己的儿子,他若是管不了了,我们再出手也不迟。”萧承抿唇笑道。 陆诗瑶笑了笑,与他并肩往前走。 恰在此时,孟氏拿着几包药从一家药铺走了出来,许是听见了街上的争吵声,还以为有热闹可看,正要过来瞧瞧,不妨却看见了陆诗瑶的身影,看得她瞬间变了脸色。 她的霜儿被人毒死了,一家老小不得安稳,凭什么这个小贱人还能活的好好的,老天爷当真是不公平,他们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大房一家,若不是大哥大嫂亏待他们在先,老爷和霜儿又何至于做错事,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有今日都是大房一家害的! 等着瞧,她和老爷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到他们东山再起那日,就是陆家覆灭之时! 孟氏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随后扭头朝城外走去。 自打陆自强将他们赶出陆家后,他们便出城了,如今城内百姓受大房蛊惑,视他们二房一家如同洪水猛兽,老爷又不想留在城内看人脸色,便力主出城了。 幸好他在城外还有可用之人,如今所住的小酒馆虽然简陋了一些,但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只要老爷能尽快把伤养好,无论受多少苦都值得。 第363章 投奔世子 孟氏回到小酒馆的时候,白璃正巧端着一碗药从小灶房出来,见她脸色不好,白璃倒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向她行过礼便去了后院。 孟氏被他这副态度气到了,沉着脸追了上去。 “白璃,不是本夫人说你,你是我家老爷的人,那就是下人一个,这酒馆还是我家老爷出钱给你开的,你跟谁甩脸色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 “二夫人,小的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你为何生气?”白璃故作不解地回头看她。 孟氏理直气壮道:“你方才怎么向我行礼的,别忘了你是个下人,你倒好,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倒像是我欠了你几百两银子似的,怎么,眼见我们老爷离开了陆家,你就瞧不起我们了,觉得跟着我们没前程了是不是?” “二夫人误会了,小的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二老爷对我有恩,无论如何,白璃都不可能舍弃他。”白璃颔首道。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你,你这种下人我见的多了,个个只会嘴上表忠心,可心里还不知在怎么骂我们呢!”孟氏讥讽道。 白璃无奈叹气,“二夫人,随您怎么想,二爷对小的有恩,所以小的曾经发过誓,二爷就是我的主子,今生今世我只效忠他一人,至于二夫人怎么想,那都是您的事,与小的无关。” 话落,他便端着药大步走进了陆自明的房间。 孟氏在街上的时候本就惹了一心的不痛快,如今白璃还敢这般跟她说话,让她愈发的心气不顺,在白璃推门进去后,便扯着嗓子跟着走了进去。 “老爷,您得为我做主啊!我嫁给您十几年,给您生了一儿一女,尽心操持着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我自问没有什么过错,可这些年在大哥大嫂面前不得重视也就罢了,如今连他这个身份卑贱的下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让我往后可怎么活啊!” 陆自明趴在床上拧眉看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了?还嫌我心里不够烦?” “老爷,不是我非要烦您,而是这狗奴才实在不懂事,我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敢对我甩脸色,可见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真心顺从过咱们,如此没用的下人还留着他干嘛,我看还是早早将他赶走算了!”孟氏不依不饶道。 住在隔壁的陆一山听见孟氏的骂声,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走过来。 “娘,大清早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都日上三竿了还睡个屁,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孟氏没好气道。 陆一山被她劈头盖脸地吼了几句,顿时有些不乐意,刚要向陆自明告状,扭头却见他爹怒气沉沉地趴在床上,看得他脖子一缩,一个字也不敢吭了。 白璃却眉眼一闪,不慌不忙地将药放到了桌子上。 “二爷,小的不知道夫人是怎么了,方才从街上一回来,小的既没招她惹她,她却说小的对她不敬重,还说要把小的赶出去,这些年小的为二爷办了那么多事,素来只听二爷一人差遣,如今二爷身受重伤,白璃心里比谁都着急,这两日尽心尽力伺候着您,只盼您的伤快点痊愈,可万没想到一番苦心却被二夫人如此污蔑,白璃万万不能忍,既然二夫人嫌白璃无用,那白璃还是速速离去算了,也免得二爷夹在中间为难。” 孟氏听见这话,抱着双臂冷哼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我告诉你,我和老爷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而割裂半分,我眼里也绝对容不下对我不忠之人,若是识相就赶紧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白璃咬咬唇,故作委屈地看陆自明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陆自明见状,沉声道:“白璃,你留下,这里该走的人不是你。” 白璃闻言,脚步立时顿住。 孟氏却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屋里只有咱们四个人,他不该走,那该走的人不就是我和一山?您别忘了,是我和一山把你从陆家抬出来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如此待我!” “那你又是怎么对别人的?我与白璃亦主亦友,他不是你眼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你如此待他,可有为我着想过?你让我往后在他面前怎么做人!”陆自明怒不可遏道。 孟氏愣了愣,一时无措起来。 “我、我还以为他是、是……” “是什么,陆家的奴才?你见过奴才当掌柜的?” 陆自明冷眼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娶了一个如此蠢钝的女人。 “从今往后,你若是再说白璃半句不是,便带着一山滚回你们孟家去!” 孟氏浑身一抖,恼羞成怒地瞪了白璃一眼,嘴上却是连一句大气都不敢出。 她哪能回孟家,孟家虽不在梧州,但二房一家被赶出去的事在梧州根本就不是秘密,早晚要传进她娘家人耳中,到时候哥哥嫂嫂们还不知会如何看她,那下场同休了又有什么区别。 老爷如今待她虽然没有以前好了,但只要能让她留在这儿,总好过被人耻笑。 思及此,她唯唯诺诺道:“老爷,我知道方才是我不对,咱们是一家人,哪能因为旁人而生分了,我只是、只是一想到您所受的这些委屈,心里就不好受,所以脾气难免冲了些,您别同我一般计较……” 陆自明见她说的这般可怜,也知道她这两日跟着他受苦了,一时也惆怅起来。 “这两天我仔细想过了,留在这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身上的伤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好,与其待在这儿日日荒废度日,倒不如去上京投奔世子殿下,这一年来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孟氏闻言,却开始犹豫起来。 “老爷,您可别忘了,世子殿下当初是看在清霜的面子上才跟您合作的,再说那世子妃又容不下清霜,若是咱们去了,他们哪会正眼瞧咱们?” “妇道人家懂什么,清霜都已经死了,对世子妃没有任何威胁,她又何至于跟我们一般计较?再者,我对世子殿下的用处可大得很,他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陆自明斩钉截铁道。 第364章 不给机会 孟氏听见这话,顿时又高兴起来。 “既是如此,那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去上京,早就听说上京繁华得很,比梧州城还热闹,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陆一山也兴奋得紧,“爹,我早就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世子殿下位高权重,若是知道了咱们的遭遇,一定会杀了陆诗瑶帮您报仇的!” 陆自明倒是不急着报仇,陆诗瑶心机颇深,世子殿下先前已经在她手里吃过亏了,可见世子殿下的计谋根本就比不过陆诗瑶,再说陆诗瑶如今有定远侯府当靠山,要知道这定远侯府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哪是轻易能招惹的,所以这报仇之事根本就不能急,还是等他先复起了再说吧。 思及此,他又凝眉看向白璃。 “你待会儿帮着夫人把行李收拾一下,然后准备一辆马车,再找个车夫,等正午过后,我们就出发去上京,酒馆这儿不能没人,你继续在这儿守着,顺便帮我盯紧陆家的一举一动。” 白璃见他丝毫没有要带自己一起去上京的意思,皱皱眉,忍不住开口。 “二爷,您伤的这么重,还是让属下陪您一起去上京吧?夫人和公子养尊处优惯了,哪会伺候人,再说从梧州到锦官城山高水长,这一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哪里招架得住……” 孟氏一听这话,不等陆自明开口便抢先答应了。 “就是啊老爷,我看这法子可行,白璃既会武功,人又细心,一定可以将我们平安护送到锦官城,大哥虽然明面上放了我们,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再说你那个大侄女也不是好惹的,万一她花重金买了一群刺客来追杀我们,到时候咱们哪里招架得住?我看还是让白璃跟着吧,一路上有人保护,我们也放心不是?” 她嘴上虽说的振振有词,但心里却尽是自己的私心打量。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伺候过人,这两天为了照顾老爷,可把她折腾坏了,偏偏儿子又是个不中用的,半点都靠不住,而今老爷要去上京,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父子俩还不得把她累死? 她先前说过要去街上买个使唤丫头,老爷又不放心,直说外人不可靠,如今这白璃既是他的人,那跟着他们也没什么,他总该没话说了吧? 陆一山见他娘说的有理有据,点点头,也跟着劝道:“就是啊爹,还是让白大哥跟着咱们吧,我看这小酒馆也不挣钱,让他继续留在这儿能成什么事儿?再说咱们去上京总得坐马车吧,我又不会赶车,这一路上晃晃悠悠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白大哥既然是个可信之人,您就让他跟着呗,多个人还能多出一份力呢!” 陆自明是多精明的人,何尝不知道他们娘俩儿的心思,平日里闹闹哄哄得显摆的自己多有能耐,一旦出了事就蔫儿了,半点用处都没有,若不是自己现在受了伤,早扔下他们独自去上京了,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陆自明气得脸色铁青,眉眼闪了闪,随后点头。 “也罢,白璃,你就跟着我吧,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这一个可用之人了,待会儿我写一封信,你即刻寄往锦官城,世子殿下若收到信,自会派人提前接应我们。” “属下明白。”白璃颔首点头,眉眼之中却闪烁着莫名的光。 陆自明只顾着想自己的事了,根本就不曾留意到。 待写完信后,白璃便拿到鸽笼前放飞了。 陆自明在信上简单说了下梧州城的情况,还把孤狼被萧承一击毙命的事告诉了秦臻,以秦臻的性子,必然会震怒,所以白璃在看过信上的内容后,便立即赶去城中告诉了萧承。 “世子殿下和三皇子若是知道公子您来了梧州城,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只是那信是陆自明看着属下放出去的,属下没办法动手脚,公子要不要知会一下京中的兄弟们,让他们设法把那封信给拦截了?” “拦它做什么?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三皇子只怕早就觉出了不对劲,他想干什么便随他去,待回京之后,我自会送一份大礼给他。”萧承凝声笑道。 白璃见他这么说,心知他另有打算,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属下待会儿会和陆自明一起离开,公子万事小心。” “你也是,若是遇上了大麻烦,不要瞎逞强,等我回去之后自会拿主意。”萧承凝声提醒道。 白璃连连点头,待行过礼后便悄然离开了。 正午过后,两辆马车准时从城外的小酒馆出发,白璃和陆自明共乘一辆,后面还跟着孟氏和陆一山。 那母子二人倒是兴奋异常,他们只以为自己到了锦官城是去享福的,毕竟有世子殿下庇佑,再也没人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到时候他们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反观陆自明却是忧心忡忡,他虽然提前给世子殿下送了信,但也不知殿下会如何回复他,依照他们的计划,他远不该这般收场的。 殿下之前说过,待他拿下陆家,成为陆家的一家之主后,一定会亲自来接他去上京面见三皇子,如今他什么事都没做成,世子殿下一定会很生气,只是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陆自明幽幽叹了口气,心情郁闷地撩起车帘往外看。 不想对面一辆打造奢华的马车正慢悠悠地迎面行来,他看了眼车厢前挂的木牌,面色变了变,慌忙把车帘放了下去。 白璃觉出不对,拧眉问他,“二爷,出什么事了?” 陆自明敛容摇头,“没什么……” 白璃哪会信他的,撩起车帘就要看,哪知手刚伸出去便被陆自明制止了。 “别看,是叶家的人。” “叶家?” 白璃奇怪地皱皱眉,蓦地才想起来这叶家和陆家以前还有姻亲,若不是叶轻流退婚,如今的陆清霜只怕已经嫁给叶轻流了,哪会落得一个草革裹身的凄惨下场。 陆自明看他一眼,沉声解释道:“里面坐的人是叶家家主叶洪涛,按照旧例,他今日应该是随叶夫人一起去长生寺祈福了,先前因为退亲一事,两家本来就闹得有些不愉快,我在叶洪涛面前倨傲了这么多年,若是让他看见我这般落魄的离开梧州城,心里还不知会有多痛快,我才不会给他机会!” 第365章 倾家荡产 白璃闻言,抿唇笑了笑,蓦然间似想起什么,又倏而眯起眼睛。 “今早进城租马车的时候,我听见城里的百姓说叶家二少爷最近经常光顾聚宝坊,单单是今天大半天的功夫便输了一千两银子,有这么个儿子,叶老爷哪有资格取笑二爷,只怕他叶家的家底早晚都要被他那个好儿子败光。” “这倒是实话,叶洪涛那三个儿子,老大是个病秧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根本不顶用,老二是个赌鬼,花钱在行,若是让他挣钱,那就是二愣子一个,至于老三叶轻流,这小子虽然样样都好,偏偏脑子不聪明,又不喜欢做买卖,你说叶洪涛将来能把家业交给谁?我之前从他三个儿子里选中叶轻流当清霜的夫婿,正是知道叶轻流将来不会挑大梁,只要清霜嫁过去,我们早晚能把叶家的家产全部弄到手,只可惜这丫头偏偏不明白我的苦心,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吧……” 许是陆清霜的名字唤起了他的一丝慈父心肠,陆自明叹了口气,老眼中突然掠过一抹悲伤。 白璃抿着唇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干脆就沉默不语。 叶家的马车与他们的马车在一瞬间交错而过时,白璃明显听见那里面传来一记怒骂声。 “这个混账东西,等回去之后,我一定打死他!” “爹,二哥也是被赌坊的人糊弄了,您千万别动怒,身子要紧。” 叶轻流坐在一旁,见父亲气得脸色铁青,一时有些后悔。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劳师动众地去长生寺将爹请回来,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哥在赌桌上越陷越深,趁现在还能亡羊补牢,自然要让二哥及时收手,否则等他真心悔改的时候就晚了。 叶洪涛怒气沉沉地坐在车厢内,一想起那个不中用的儿子,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他知道明阳不学无术,以前为了教明阳管账做买卖,他没少费心思。 但明阳就是不肯学,不止如此,这混小子还处处跟他作对,气得他几次都差点晕过去,久而久之,他被明阳伤透了心,便不在他身上抱希望了。 他也不求明阳这辈子能有什么大成就,毕竟叶家有的是钱,哪怕他一辈子一事无成,叶家也能保他一生无忧。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染上了赌瘾,多少人因为那一张赌桌而被害得家破人亡,哪怕叶家再富贵,又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不管他管教了多少次,那个混小子就是不知悔改,今日他非把他的腿打折不可! 片刻之后,马车缓缓驶入城内。 叶家住在城东安民巷,整条巷子仅此叶家一家,离陆家倒也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马车刚停下,叶洪涛便气冲冲地走了下去。 “轻流,你即刻带人去赌坊把你二哥给我带回来,他若是不愿意回,就拿条绳子把他给我绑回来!” “爹,我若是带人去了,到了赌坊免不了要和二哥闹起来,赌坊里面那么多人,被他们瞧见了,倒是凭白让人看我们叶家的笑话,我看还是在家等着吧,二哥身上没了银子,自然会回来的。”叶轻流凝眉说道。 叶洪涛想了想,而后无奈叹气,“也罢,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世家大族,终究还是自家的脸面最要紧。 只是不曾想这一等却是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酉时三刻,叶明阳才垂头丧气地从外面走回家。 今日的手气实在太差,整整输了五百两银子,走着瞧,明天他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叶明阳气闷地踢飞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待走进前院,几个家丁突然从花园里冲出来,二话不说便将他押到了地上。 叶明阳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连本少爷也敢抓,是不是活腻了!” 家丁们不说话,用绳子将他绑好,随后便押进了前厅。 厅里灯火通明,叶明阳一走进去便看见爹在正位上坐着,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杀了他一般,吓得他冷不丁一哆嗦。 “爹......” “我问你,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叶洪涛沉沉开口。 叶明阳知道爹最讨厌他出去赌,看这架势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他慌得眼神四下躲闪着,待看到一旁站着的叶轻流后,顿时明白了什么,两眼倏地睁大。 “爹,您不要听三弟瞎说,我今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去街上逛了一圈,真的,您相信我!” “信你?你叫我如何信你,明阳,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什么德行,真以为我这个当爹的不了解?” 叶洪涛拍案而起,铁青着一张脸走到他面前。 “我教你学管账,你怎么都不肯学,好,我不逼你,反正我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弟弟照样上进,可你偏偏好的不学学坏的,你跟人家去赌博,你这个混帐东西,那赌桌是你能碰的东西吗,是不是真要把我叶家输个倾家荡产,全家人露宿街头,你才甘心啊!” 叶明阳见他爹这样,心知自己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不过出去赌了两把而已,有什么行不行的,爹,我是你儿子,你之前不是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给叶家惹祸就行了吗?如今怎么又不行了,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至于这般大动肝火吗!” “你、你这个不知悔改的混帐东西!” 叶洪涛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调,险些被他气晕过去。 叶轻流生怕他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叶明阳的肩膀。 “二哥,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就说几句好话服个软吧,别让他生气......” “你少在这儿当孝子,你若是真心疼爹,就不会大老远地跑到长生寺去告状!” 叶明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咬着牙继续说:“三弟,我到今天才看出你的真面目,爹已经打算把叶家大权交到你手里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知道,你就是害怕我会提早把叶家的家产花光,所以才要如此对付我是不是,人人都道你心思单纯,可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畜生,为了叶家的大权,你连自己的亲二哥都不放过,你简直不是人!” 第366章 怒火攻心 叶洪涛见他如此诋毁自己的亲弟弟,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下人,而后瞠目大吼。 “管家,请家法,我今日定要活活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叶轻流和一众下人闻言,立时吓了一跳。 “爹,二哥他是无心的,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从明天起,我会让人好好跟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再去赌坊了!” “老爷,叶家家法哪里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您已经二十年没动过家法了,念在二少爷是初犯的份儿上,您就饶他一次吧!” 几人齐齐跪在地上替叶明阳求情,可叶明阳却偏偏不领他们的情,咬着牙不服软地瞪向叶洪涛。 “爹,您今日最好真的把我活活打死,否则等您百年归老后,我一定闹得叶家鸡犬不宁!” 叶轻流听见这话,心里急的恨不得给他一拳,“二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叶轻流,你少在这儿充好人,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叶明阳没有你这个弟弟!口口声声说什么为我好,实际上却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大哥是个废人,这叶家的家产没他的份儿,你怕我跟你抢,就动这种歪心思恨不得除了我,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算了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这辈子就别想好过!”叶明阳扬声大吼。 叶洪涛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敛容朝前走了两步,刚挥起手准备打他,不妨整个人却突然捂着心口往后倒去。 叶轻流见状,赶忙扶住他,“爹!” 叶洪涛身子颤抖着,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上翻,嘴唇蠕动着也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旁边跪着的下人们也吓坏了,赶忙帮着叶轻流把自家老爷抬去后院,管家则急匆匆地出去请大夫了。 叶轻流心里虽然着急,倒也没忘了叶明阳,出前厅的时候就吩咐下人把他押回自己院子了。 叶明阳显然也没想到叶洪涛会突然晕倒,一时也吓懵了,直到回了后院也没回过神。 管家很快就将木天恒从医馆请了过来,赶到叶洪涛房内时,却见床前围满了人,看得他眉心微微一皱。 “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快散开快散开!” 叶轻流急声道:“木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爹,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过去了,我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他!” 他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一个素衣少妇跟着开口。 “木大夫,公爹是我们叶家的一家之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叶家也要跟着乱套了,您千万救救他啊,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这妇人乃是叶家大少奶奶邱氏,五岁便被亲人卖进了叶家,叶洪涛见她乖巧懂事,便让她当了长子的童养媳,如今她已在叶家住了整整十三年,腹中还怀了叶家的嫡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木天恒看他们一眼,抿唇道:“三少爷和大少奶奶先别急,容我为叶老爷诊过脉之后再说。” 二人忙点着头退开,木天恒背着药箱上前,草草看了眼叶洪涛的脸色,随后伸出两指为他把脉。 叶轻流和邱氏一脸紧张地看着,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木天恒收回手,随后不紧不慢地从药箱中拿出几根银针。 “叶老爷之所以突然晕倒,乃是怒火攻心所致,我现在先为他施针,让他身上阻滞的气血顺畅起来,之后再开几副安神静气的药,每日饭后服用,半个月之内自会将身子慢慢调理过来,但最重要的还是不能受大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轻流见他说的这般严重,顿时后悔起来。 “是我的错,早知道爹的身子撑不住,我就不该把二哥去赌坊的事告诉他,不然他也不会突然晕倒。” “三弟,你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二弟好。”邱氏温言宽慰道。 叶轻流却摇摇头,满心懊悔地坐到了地上。 木大夫默叹一气,随后心无旁骛地坐在床前为叶洪涛施针。 如同这种富庶之家,子嗣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陆家虽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可陆二爷却不是个好东西,自打陆诗瑶从上京回来后,前前后后一共发生了多少事,哪一样不是陆二爷引起来? 如今这陆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叶家又闹起来了,真是的,都快过年了,有什么可闹的。 仔细想想,还是他和夫人的日子最快活啊,虽然夫人总是下毒“害”他,不过那都是夫妻情趣,哪像这些人,为了一个家产争得你死我活,死了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到头来还不是白费苦心? 木天恒敛容看着脸色苍白的叶洪涛,突然间倒是同情起他来。 待施好针后,他便起身行至桌前写了一张药方,随后拿给叶家的管家。 “你先去抓药吧,有两味药虽然贵重了些,不过叶家既是经营药材买卖的,想来对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记着,这药需煎满一个时辰才能倒出来。” 管家郑重接过药方,“我知道了,有劳木大夫了,我送您出去。” 木天恒抿抿唇,回头看叶轻流一眼,见他还在地上坐着,心中喟叹一气,随后背上药箱离开了。 叶家的下人们也跟着退下了,眨眼之间,房内便只剩下叶轻流和邱氏两个人。 见叶轻流魂不守舍地坐在那儿,邱氏担忧地皱皱眉,旋即倒了一杯茶走过来。 “三弟,你今日也累坏了,喝口茶压压惊,木大夫不是说过吗,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要静心调养半个月便好了,我听下人说你还没吃晚饭,不如我让人熬碗鸡汤端过来怎么样?无论如何,你多多少少都得喝一些才是,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 “大嫂,我没事,我常年在终南山习武,身子自然比别人康健得多,如今娘还在长生寺诵经祈福,关于爹晕倒一事,我不希望她知道,倾城的死已经够让她难过了,我不想她再有事,所以你一定要对娘瞒着,拜托了。”叶轻流凝声恳求道。 邱氏抿唇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爹晕倒的事告诉娘的,只是二弟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暂时先让人看着他,一切等爹醒过来再说。”叶轻流抹把脸沉沉叹了口气,“大嫂,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免得大哥担心,再说你还怀着身孕,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爹和大哥都不会放过我的。” 第367章 直觉出事 邱氏眯眼笑道:“你别想那么多,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安稳得很,哪那么容易出事,我再陪你坐一会儿,等爹醒过来了,我再回房。” 叶轻流见她神色如常,抿抿唇,倒也没再说什么。 管家很快就抓完药回来了,院子里的使唤丫头又拿到灶房煎了一个半时辰,等把药喂进叶洪涛嘴里时,已经临近子时了。 叶洪涛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过脸色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叶轻流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经意间回头,却见邱氏目色疲惫地在椅子上坐着打盹儿,让他不禁有些惭愧。 事情明明是他引起来的,如今还要大嫂陪他在这儿一起守着爹,让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大嫂……” 他静悄悄地走过去,见邱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爹这儿有我守着就行了。” “爹现在怎么样了?”邱氏凝声问他。 叶轻流微微抿唇,“没什么大碍,木大夫开的药很有效,估计到明日一早便会醒了。” “那我就放心了……”邱氏松了口气,随后捂嘴打了一记哈欠,“三弟,你大哥那儿离不开人,我出来这么久,他也该着急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身子最要紧。” 叶轻流闷声点头,招手叫来她的贴身丫头送她出门。 邱氏离开后,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叶轻流坐在床前呆呆看着叶洪涛的脸,这些年他待在终南山上习武,很少回家,爹每次给他寄家书,都说家中一切安好,除此之外绝不提其他烦心事,殊不知那个时候的二哥已经伤透了爹的心。 而他自己又只做着那虚无缥缈的大侠梦,全然没有为爹娘着想过,哪怕是爹前段日子让他去陆家学管账,他心里也是百般的不情愿。 可如今看着爹疲惫的身躯和苍老的面容,他才恍然发觉以前的自己活的有多自私,爹为了撑死他们这一个陆家付出了那么多,而他却毫无察觉,甚至连爹的身子有没有隐疾都不清楚,他简直就是个不孝子! 叶轻流一脸沉痛地握住叶洪涛的手,低声懊悔道:“爹,您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学着怎么管账做买卖,绝对不会再让您费心了……” 叶洪涛似是听见了,也似是梦中无意识地呓语,叶轻流看见他的唇瓣蠕动了几下,还以为他要醒了,一时激动地又连连叫了他几声,可他却始终没有睁眼。 见此情形,叶轻流暗道自己多心了,摇头默叹一气,继续在床前枯坐着。 翌日一早,天刚刚大亮,叶轻流便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了。 在床前趴着睡了一晚上,整个人腰酸背痛的,若不是体力好,他哪里熬得住。 叶轻流疲惫地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刚要起身,床上的叶洪涛却突然闷哼一声,紧跟着也醒了。 叶轻流见状,立时惊喜地大叫起来。 “爹,您终于醒了!” “流儿……” 叶洪涛低低应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 叶轻流见状,赶忙扶他,“爹,您昨晚突然晕过去了,我们都吓坏了,管家去请了木大夫,他说您是怒急攻心,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跑去长生寺将您请回来的,二哥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他日后一定会真心改过的。” “他若真有心改,昨晚也不会说出那种话了,你二哥是什么性子,难道爹还不了解吗?”叶洪涛摇头苦笑道。 叶轻流拧眉道:“会改的,二哥他一定会改的,爹,您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和二哥偷偷跑出去玩,到了晚上却下起大雨,我身子不好,淋了雨就发起高热,二哥担心我有事,就背着我一路从城外背回了叶家,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自己明明都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嘴里还是无意识地喊着‘救救三弟,救救三弟’,爹,二哥他秉性良善,只要我们好好劝他,他就一定会改的!” 他这番话倒是让叶洪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其实在他心里,何尝不惦记明阳这个儿子呢,明阳还小的时候,身边的亲友们都说这孩子是最像他的,故而他在明阳身上也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可万万没想到,经年过去之后,这儿子却与他的期望越来越远,成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真不明白这些年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如此折磨他…… 叶洪涛幽幽叹出一口气,随后抬眼看向叶轻流。 “流儿,你二哥呢,把他带来见我。” 叶轻流犹豫道:“爹,若是见了二哥,您应该不会打他了吧?” “那就要看他会不会诚心改过了,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做儿子的秉性不良,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只要他肯诚心诚意地跪在叶家的祖宗牌位面前认了错,我自会放他一马。”叶洪涛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轻流心里有了底儿,不禁松了口气,“昨晚爹晕过去之后,我就让人把二哥带回他的院子严加看管起来了,爹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二哥带过来!” 只要爹不动家法,其他一切都好说,叶家的家法哪里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饶是他习武多年都免不了会受伤,更何况是二哥? 待会儿见到二哥,一定要好好劝劝他才行,爹才刚醒过来,可不能再动怒了。 叶轻流暗暗拿定主意,脚步匆匆地朝后院奔去,岂料到了叶明阳的院子里,却见平日里常跟着他的小厮阿超手足无措地在门口站着,面上一片急色,一瞧见他来,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好似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叶轻流奇怪挑眉,“阿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阿超激动开口,话落似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搓着手向他走来,“三少爷,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 叶轻流拧眉看他,“爹醒了,现在要见二哥,我二哥呢?” 阿超见他张嘴就问二少爷,脸色顿时又变了。 “二少爷、二少爷他还在睡觉呢,小的方才去叫过他了,不过二少爷他气性大,劈头盖脸地骂了小的一顿,还说不到正午谁也不能去打扰他……” “二哥什么时候这么能睡了?” 叶轻流瞧着他一脸的心虚之色,直觉出事了,拔腿就往正屋走。 第368章 被人绑架 阿超见状,赶忙追上去阻拦,“三少爷,二少爷说了让小的在院子里守着,无论谁来都不能打扰他,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放心,若是把二哥吵醒了,我自会同他解释清楚,如今是爹要见他,他若不想挨家法,现在最好赶紧起来,若是待会儿让爹亲自来叫他,你们主仆两个就一并受罚!” 话落间,叶轻流已经抬脚踹开了房门。 可是里面哪有人,床上被褥铺的整整齐齐,俨然是一整晚都没人睡过。 阿超心虚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背过身不敢看他。 叶轻流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屏风后面找到了昨晚捆绑二哥的绳子,地上还有几件衣裳,是二哥昨晚穿过的,同时不见的还有一只名贵的古董花瓶。 “阿超,我二哥呢!” 叶轻流冷脸走过去,目光如炬地盯着阿超。 阿超心知已经瞒不下去了,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三少爷,不关小的事啊,是二少爷,他威胁小的若是不放了他,他就要把小的赶出叶家,小的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养活,绝不能丢了这个差事,二少爷,求您饶了小的吧!” 叶轻流根本就没有心情听他诉苦,拧眉问他,“我二哥呢,是不是又去赌坊了?” 阿超不敢隐瞒,忙不迭地点头,“二少爷说他昨日在赌坊输了那么多银子,一定是赌坊的人在耍老千,如今他已经知道该怎么防备那些人动手脚了,所以他今天就要把昨日输的一并赢回来,让老爷对他刮目相看。” “愚蠢,他以为自己赢了钱就能让爹高兴了吗?爹真正气恼地是他沉迷于赌桌而无法自拔!这件事若是让爹知道了,他从今往后就别想再进叶家的大门了!” 叶轻流气得脸色铁青,沉思片刻后又冲阿超摆手。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赌坊把二哥找回来?爹那儿由我先应付着,你找到他后立刻把他带回来,若是他不肯回,你便告诉他,爹已经发了话,如若他不回来,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是叶家二少爷!” 阿超听见这话,心里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忙点着头跑了出去。 叶轻流气恼地捶了下桌子,随后朝前院走去。 叶洪涛已经洗漱好,去前厅吃朝饭了,木大夫虽然让他卧床修养,可偌大一个叶家还要靠他撑着,他哪能一直躺着,再说睡了一晚上,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根本就用不着休养。 叶轻流门头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叶洪涛一瞧见他的脸色,便隐隐猜到出了事,于是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筷子。 “怎么,是不是你二哥不愿意过来?” “不是不是,爹别多想!二哥说他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身上也臭烘烘的,爹昨晚突然晕过去,把他也吓坏了,他担心会把外面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给爹,所以打算想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过来,我先陪爹吃饭吧,二哥待会儿就来了。”叶轻流急声解释了几句。 叶洪涛笑笑不说话。 叶轻流还以为他信了自己的话,按耐着阵阵心虚坐下来陪他一起吃饭。 直到早饭吃完,桌子上的菜都撤了下去,叶洪涛还是没看见叶明阳的身影,意味深长地冲叶轻流挑了下眉。 “你二哥如今洗个澡怎么像姑娘家似的,洗了这么久都不来,别是不想见到我这个爹,所以故意跟我耍性子吧。” “怎么会呢,爹昨晚险些动用家法,二哥都吓坏了,如今您要见他,他怎么敢不来,八成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我、我再去催催他。” 叶轻流一脸心虚地往外走。 岂料刚到门口,阿超却摸着脖颈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三少爷,二少爷呢?二少爷回来没有?” “没有啊,我不是让你去找二哥了吗,怎么了,你没找到?”叶轻流拧眉反问他。 阿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糟了,二少爷一定是出事了,三少爷,怎么办啊,二少爷出事了!” 叶轻流听见这话,神色紧跟着也变了,而正位上坐着的叶洪涛更是失手打翻了茶杯。 “阿超,你先别急,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清楚!” 阿超抖着肩膀哆哆嗦嗦地说:“属下方才奉三少爷的命去赌坊找二少爷,结果刚走出安民巷便被人从后面敲晕了,小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晕了多久,只记得小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耳边传来了二少爷的说话声,只是听的并不真切,之后小的就赶紧赶回来找二少爷了,三少爷,二少爷一定是出事了,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叶洪涛神色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流儿,你即刻带人出去找你二哥,无论如何,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 叶轻流深吸一气,尽量让自己操持镇定,“爹,您放心,我现在就出去找二哥!” 话落,他转身就往外面走,不想迎面却遇上了邱氏。 邱氏见他神色匆匆,本能察觉到出事了,秀眉倏地拧成一条线。 “三弟,怎么了,你这般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大嫂,我……” 叶轻流刚吐出三个字,外面又突然有一个小厮手拿一封信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三少爷,外面有个小乞丐送来一封信,说这信上有二少爷的下落!” 叶轻流闻言,当即接过他手里的信,打开后,目色立时沉了下去。 邱氏离他近,自然也瞧见了上面的内容,顿时慌了神。 “三弟,怎么会这样,你二哥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绑架?这些绑匪还要你拿着十万两银票独自去西山见他们,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叶轻流拧着眉说不出话。 而正位上的叶洪涛在听见邱氏的话后已经无力地跌坐到了椅子上,整个人大口喘着粗气,受的惊吓显然不小。 叶轻流赶忙过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叶洪涛才镇定下来,只是两手依旧止不住哆嗦。 “流儿,快、快去报官,你二哥不能有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啊!” 叶轻流还未回话,邱氏便大步上前拦住了他。 “爹,三弟,不能报官!绑匪对咱们叶家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掳走了三弟无非是图钱,只要我们把赎金交了,他们自然会放了三弟,可若是报了官,由此激怒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三弟的!” 第369章 交钱要紧 叶轻流闻言想想,凝声道:“爹,大嫂说的有道理,若是惊动府衙的人,那整个梧州城的百姓都会知道了,这样反而会让绑匪有所防备,万一他们一时震怒而伤害二哥,这就不妙了!” 叶洪涛脸色变了几变,显然也被他们说动了,过了片刻,他盯着叶轻流手上的信看了一眼,当即拿定主意。 “流儿,你跟管家去账房去银票,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一定要清点仔细了。” 叶轻流郑重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只是叶家的家底虽然殷实,但比起陆家还是差远了,加之叶洪涛前几日才去岭南买了一大批药材,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几十万两白银,如今账房里所剩的银票根本就没多少了。 叶轻流和管家清点了三遍,最后只拿出五万两。 “爹,怎么办,银票根本就不够,那些古董花瓶倒是可以卖,但显然来不及了,绑匪今晚就要赎金,一时半会儿的,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啊!”叶轻流急声道。 叶洪涛这会儿已经慢慢镇定下来了,敛容看着他手里的银票,老眼眯了眯,突然起身往外走。 叶轻流不明就里地追上他,“爹,您去哪儿?” “找人筹钱。” 叶洪涛言简意赅,话落间,人已经出了前厅。 叶轻流担心他的身子有什么大碍,毫不犹豫地跟着出去了。 邱氏一脸担忧地望着父子俩的身影,眉目一闪,随后急匆匆地去了后院。 出门后,叶轻流陪着叶洪涛上了马车,他原以为爹是要去叶家的铺子里拿钱,不料爹竟然直接吩咐车夫去陆家。 “爹,五万两银子罢了,我们去铺子里凑一凑,一定能凑齐的,何必去陆家借?” 叶洪涛闻言叹气,“铺子里的钱都要用来灵活周转的,若是随便拿走另作他用,就会妨碍铺子里的正常营生,你以为五万两是小数?若是一家铺子少了区区三万两,只怕就要关门大吉了,更何况是五万两,如今只能去陆家借了。” 叶轻流担忧道:“可若是到了陆家后,陆伯父问我们借银子做什么,咱们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你陆伯父不是那等无聊之人,我们上门借银子,他自然知道我们有急用,别的话哪会多问,幸好陆自明和他们陆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否则我还真不好意思登陆家的大门。”叶洪涛庆幸道。 叶轻流心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抿抿唇,一时无言。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陆家门前缓缓停下,叶轻流扶着叶洪涛下去,父子二人刚走到石阶下,却见陆诗瑶和萧承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诗瑶显然也没想到叶家父子今日会突然登门,眸中悄然闪过一抹意外,随后微微颔首。 “叶伯父,您怎么来了,我爹方才还念叨您呢,听说您昨日陪着叶伯母去长生寺祈福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洪涛镇定自若地笑道:“哦,铺子里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急忙赶回来处理了,瑶儿,你爹呢?” “在里面呢,我带您进去。”陆诗瑶微微笑着,旋即转身。 萧承挑眉看叶轻流一眼,不动声色地朝他走过去。 “怎么,你二哥出事了?” 叶轻流转眸看看已经走进去的父亲,扬眉看他,“你怎么知道?” 转瞬似想到什么,突然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 “说,我二哥是不是你派人绑走的!他现在在哪儿,你赶紧把他给我放了,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原来你二哥真的出事了啊……” 萧承眯眼嗤笑一声,随后挥了下袖袍,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眨眼间便摆脱了叶轻流的钳制。 “瑶儿方才说你爹昨日去长生寺祈福了,而我们昨天早上才在赌坊门口见过你二哥,你劝他不要赌钱,他执意不听,反而趁你不备抢走了你的钱袋子,后来你气冲冲地跑走了,我当时便猜你多半是去找你爹了,如今你和你爹神色匆匆地来陆家,说是有事求助于陆老爷,只是这两日也没听说你们叶家的买卖出了什么问题,那唯一相关的便只有你二哥了,我有这种猜测,一点都不奇怪吧?” 叶轻流闻言,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当真不是你绑了我二哥?” “他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绑他?”萧承像看傻子似的眯眼看他。 叶轻流与他的交情虽然算不上多深,不过这位小侯爷的手段,他之前也见识过了,以萧承的心机,能猜到这些根本就没什么稀奇的,再说我哥与萧承根本就不认识,萧承确实没理由绑走二哥,方才倒是他关心则乱了。 思及此,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刚刚、刚刚是我失态了,对不住,小侯爷别见怪……” “无妨,大人不计小人过。” 萧承嗤笑一声,而后踱步走进陆家大门。 叶轻流没好气地站在他身后虚晃两招,跟着走了进去。 叶洪涛本来还想寻个别的理由借钱,没想到叶轻流已经被萧承套走了话,无奈只得向陆自明如实道明来意。 “陆兄,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你放心,等我将府里的珠宝古董都变现后,一定会尽快让轻流把钱送过来!”叶洪涛沉声道。 陆自强闻言摆手,“叶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岂会将几万两银子放在眼里,眼下还是救明阳要紧。” 话落,他便将账房钥匙交给陆诗瑶,让她去账房拿银票。 陆诗瑶凝眉看萧承一眼,正要走的时候,阿超却突然坐到地上哀嚎起来。 “老爷,您杀了小的吧,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如果再谨慎一点就好了,我明明都看见二少爷过来了,可没想到那些绑匪又给了我一棍,他们没人性的,如果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也不活了……” 叶洪涛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的狗命暂且留着,等明阳平安回来再说!” 阿超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不出话来。 萧承却在这时候踱步上前,凝声问:“你方才说那些绑匪又打了你一棍,这是什么意思?” 阿超见他面生,愣头愣脑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扭头朝叶轻流看去。 叶轻流着急道:“小侯……萧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这些做什么,绑匪说了只要我们把赎金交了,他们就会把我二哥放回来,无论如何还是先交钱要紧啊!” 第370章 最蠢最笨 萧承却不理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阿超,“回答我的问题。” 阿超见他连他们家三少爷都直接无视了,被他的威严所震慑到,双肩一抖,慌不择乱地开口。 “方才我奉三少爷之命去聚宝坊找二少爷,经过后巷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棍敲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地上躺了多久,只记得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了说话声,我努力睁开眼,朦胧间看见一个人跟着二少爷走了过来,他还说‘二少爷,你看,阿超就在那儿’,我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又紧接着被人敲了一棍,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得知二少爷根本就没回府,没过两个时辰,老爷就收到了勒索信……” 萧承凝神想了想,沉声道:“这笔赎金不能交。” “为什么?”叶轻流顿时惊讶地看着他。 陆自强和叶洪涛亦是一脸的不解。 陆诗瑶拿着账房钥匙踱步上前,“因为这起绑架案是熟人做的,叶伯父,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方才说他迷迷糊糊地听见那绑匪带着二少爷去后巷的时候说了一句‘二少爷,你看,阿超就在那儿’,这说明二少爷是认识那人的,否则二少爷不可能毫无防备地随他一起去后巷。” 叶轻流当即反应过来,不假思索道:“既是熟人作案,那便麻烦了,二哥认识他们,还看到了他们的样子,如此一来,就算我们把赎金交了,他们为了躲过牢狱之灾,也一定会把二哥撕票的!” 叶洪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心里到底免不了担心叶明阳的安危。 萧承看出他的顾虑,温言宽慰道:“叶老爷放心,既是熟人作案,而他们又是冲着赎金来的,只要一日不交赎金,二少爷在他们手里便是安全的,反之,如若您现在就把赎金交了,只怕您最后救回来的便是一具尸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去报官,另外陆家和梧州青帮的关系也不错,黑白两道一起出动找人,定能将二少爷找出来。” 陆自强见他直接做了陆家的主,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倒也不是不愿意帮叶家的忙,只是这位萧公子毕竟是个外人,之前他随口说了一句让他住在陆家,没想到这姓萧的倒是半点不客气,毫无顾忌地住下了,而且每天还同瑶儿成双入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瑶儿有情意。 但既是有情,却绝口不提求亲一事,倒是凭白惹得人心里不痛快。 莫非这小子同那郡王府的世子殿下一样,也是因为对陆家别有所图才看上瑶儿的? 想到这里,陆自强看向萧承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萧承自然也察觉到了,面上却未表现出半分,嘴角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叶洪涛急着救儿子,倒也没在此耽误太久,起身向陆自明告辞后,便带着叶轻流去府衙报案了。 曹大人听闻叶家二少爷被人掳走,自然不敢懈怠,赶忙让秦风带着一群捕快在全城搜查找人,陆家也派了不少人帮忙,只是梧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片刻若想在城里找出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洪涛在府衙坐着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身子渐渐有些吃不消。 叶轻流怕他再生出个好歹了,只得先带着他回府了。 父子二人刚下了马车,便见邱氏捧着一个小盒子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爹,三弟,怎么样,你们有没有筹到钱?” 叶洪涛摇头叹了口气。 邱氏见状,顿时有些气闷,“陆家怎么这样,人命关天的事,他们竟然如此无动于衷!枉费我们之前还百般同他们交好,如今一出事,他们就躲得远远的,五万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又不是什么大钱,他们连一个戏子都能借,凭什么不能借给我们!爹,您放心,陆家既然不肯帮忙,我们就靠自己,我这儿还有一些银票和珠宝首饰,虽然不多,但也是儿媳的一份心意,您先拿去救二弟。” 她说着便把手里的小箱子伸了出来。 叶轻流见她心生误解,沉声解释道:“大嫂,您误会了,陆伯父倒是很爽快地把钱借给了我们,只是陆小姐猜测这件事可能是熟人作案,如若我们把赎金交给绑匪,只会让他们尽快对二哥动手,所以我和爹已经去府衙报案了,秦捕头之前也处理过绑架案,比我们有经验,加之有陆家帮忙,哪怕把梧州城掘地三尺,他们也一定会把二哥完好无损地救回来。” 邱氏闻言,瞬间愣住了。 “报、报案了?” 叶轻流闷声点头。 邱氏立即激动起来,“你们怎么能报案呢?那信上明明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你把十万两赎金交给他们,他们就会把二弟放回来,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去报案会有什么后果?万一因此激怒了绑匪,他们为了躲过府衙的搜捕而提前杀了你二哥怎么办!” “不会的,绑匪掳走二哥,也无非是图钱,如今还没拿到钱,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辛苦白费。”叶轻流笃定道。 邱氏眯眼冷哼,“你说的倒轻巧,我看你是被那陆小姐给迷住了,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如若你二哥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对得起你二哥!” 叶轻流还是头一次见她用如此冷硬的语调跟自己说话,一时有些不适应。 “大嫂,陆小姐也是为了我们好,而且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再说她陆家乃是江南首富,她又岂会将区区五万两银子放在眼里?我看你对她分明是有偏见。” “我对她有偏见?三弟,要我说,你就是被她迷住了,所以连你二哥的死活也不在乎了,我……”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叶洪涛沉声打断邱氏未说完的话,又警告似的瞪了叶轻流一眼,随后拂袖进门。 叶轻流无奈叹气,“大嫂,二哥出事了,我同爹一样担心,但凡能救他的法子,我们都要试试,不是吗?” “我只怕你这个法子会是最蠢最笨的办法,万一惹怒了绑匪,你就等着给你二哥收尸吧!” 邱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转身往外走。 叶轻流见状,摇摇头,随她去了。 大嫂今日的反应确实过激了些,以前除了照顾大哥,她从未过问过叶家的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371章 命定如此 叶轻流暗觉奇怪地抿抿唇,待进了院子,见父亲失魂落魄地在椅子上坐着,眉眼之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心里更觉无奈。 “爹,别担心,秦捕头他们一定会平安无恙地把二哥救回来的。” “但愿如此……”叶洪涛握住他的手幽幽叹气。 叶轻流打心里是相信陆诗瑶和萧承的,不管是在上京还是在梧州,他们的本事有多大,他已经真真切切地见识过了,既然他们都说二哥是被熟人绑走的,那他就信他们。 只是这等待的过程注定是煎熬的。 临近傍晚时分,府衙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而经过一天的搜查,如今满城百姓都知道了叶明阳被绑架的消息,便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叶洪涛身子不好,简单吃了两口晚饭便回房睡了,躺下后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噩梦来,梦里梦见明阳满身是血地伸着手向他求救,他努力想救明阳,却怎么都抓不住他的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明阳坠入无底的深渊。 叶洪涛瞬间从床上惊坐起来,一睁眼,才发觉天色已亮,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儿,狂乱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拂袖擦擦汗,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刚送到嘴边,外面又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爹,开门啊爹,出事了!” 叶轻流慌乱地在外面叫着,叶洪涛一个哆嗦,满杯茶直接撒在了桌子上。 他深吸一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过去开门。 “流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二哥有消息了?” 叶轻流拧眉递给他一封信,“爹,您看看这个,管家说他刚刚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封信在柱子上插着!” 叶洪涛闻言,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一缕黑发立时从里面掉了出来,看得他身子一震,险些栽到地上去。 叶轻流赶忙扶住他,急声说:“绑匪寄来了二哥的头发和第二封信,而且把赎金涨到十五万两了,他们说如若我们再不把赎金交了,下一次送来的就是二哥的人头,他还警告我们不准动别的心思,我们去报官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 叶洪涛听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噩梦,随后慌不择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流儿,走,我们去陆家,爹等不了了,我们交赎金,这群人没人性的,他们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二哥出事!” 叶轻流见他妥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扶着他出门。 管家刚备好马车,邱氏不知从哪个下人口中听说了消息,也匆匆从后院追了出来。 “爹,三弟,我和你们一起去陆家吧,若是他们不肯借钱,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好同他们理论几句。” 叶轻流想起邱氏昨日说陆诗瑶的那番话,心里本能有些不愿意。 “大嫂,陆伯父很好说话的,我们开口问他借钱,他二话不说便借了,你不必跟着去,毕竟你还怀着身孕,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向大哥交待?” “没事,已经过了三个月,不会出事的。”邱氏抿唇笑笑,随后看向叶洪涛,“爹,您还是让我陪着您一起去吧,相公听说二弟出了事,心里也担心的很,在床上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不中用,他身为叶家的长子,本应为爹分忧的,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既然嫁给了他,理应代替他为叶家出一份力。” 叶洪涛本来还有些不愿意,这会儿见她提起老大,想起老大那个沉闷又敏感的性子,无奈点了下头。 “既是如此,那你就一起去吧。” “多谢爹!” 邱氏眯眼一笑,主动抢过叶轻流的位置扶着他上了马车。 那车厢本就小,再说叶轻流也不方便同自己的大嫂共乘一辆车,干脆又让管家牵来一匹马骑上走了。 一行人到达陆家的时候,陆自强一家人刚吃完朝饭,叶洪涛一看见他就哭了。 “陆兄,你把银子借给我吧,我实在是忍不了了,这两天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昨晚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却又做起噩梦来,我在梦里看见明阳被人绑在一块大石头上,连人带石一并投入了湖里,我拼命想拉住他,却怎么都拉不到,他还在梦里哭诉我为什么不救他,陆兄,你也是做爹的,应当明白我的心情,我求你把银子借给我吧!” 叶洪涛老泪纵横,说着说着竟是忍不住要给陆自强跪下了。 陆自强见状,赶忙拉住他,“叶兄,你这是做什么,我同你一样担心明阳的处境,你莫慌,我即刻让人把银票拿来!” “叶伯父,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一定不能交赎金吗?这案子是熟人做的,二少爷已经知道了绑匪的身份,您以为交了赎金就能救回二少爷吗?这只会促使绑匪对二少爷动手,还请您三思啊!”陆诗瑶拧眉劝道。 叶洪涛看她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如今他有求于陆家,自然不会和陆家的人过不去,是以只是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世侄女,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叶家好,只是你不是我,根本不明白我这个做爹的心情,做爹娘的只希望儿女能好好的,日后等你嫁人生子了,自然会理解我今时今日的心境。我已经决定交赎金救人了,多余的话你不必再说了,如果我交了赎金之后反而害死了明阳,那只能怪我们叶家命定如此,但我知道,如果因为我不交赎金而害得明阳身首异处,我这辈子都要后悔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你明不明白?” 陆诗瑶闻言,抿抿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邱氏看她一眼,目色担忧地走上前,“陆小姐,二弟他平日里虽然总犯浑,可他心里对老爷还是孝顺的,如今我们一家人都在他的安危,你不是叶家人,自然不会设身处地地为我们着想,再者,那所谓的熟人作案也不过是你们随口猜测的罢了,倘若它根本就不是事实呢?二弟虽然喜欢去赌坊,但我们问过赌坊的人了,他从未主动惹过事,在这梧州城内更没有什么仇家,试问谁会和他过不去呢?” 第372章 求个心安 陆诗瑶抬眸直视她的视线,凝声道:“少夫人,二少爷被熟人绑走并非是我胡乱猜测的,而是有根据的,再说古往今来,凡是掳人的绑匪所图谋的也无非是两样东西,要么谋财,要么害命,你也说了,二少爷在梧州没有仇家,那就说明那些绑匪并不是为了泄恨才绑他的,而是图谋你们叶家的钱,既是如此,我倒也想请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绑匪,在没有拿到银子的情况下,你会杀了人质吗?” “陆小姐睿智聪明,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比不上,我只知道,如若我们再不交赎金,绑匪下次送来的就是二弟的人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了,他是堂堂叶家的二少爷,难道你要他变成他大哥那样的废人才会满意?”邱氏冷声质问道。 陆诗瑶闻言皱眉,也说不出为何,心里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位叶家少夫人对她有一种很强的敌意似的,明明今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句句都在跟自己针锋相对? “少夫人,我……” “行了,都别说了,”叶轻流沉声打断她的话,目色定定道:“二哥被人绑走,我也有责任,我同意爹的想法,绑匪既然说了要我自己去交赎金,我应他们所求便是,你们放心,我有武功,区区几个小毛贼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萧承闻言,暗道叶轻流天真,只不过这毕竟是叶家的家事,他们既然都已经拿定主意了,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只是先前曾听闻叶家大少奶奶是个童养媳,因为出身不好,幼年就被卖进了叶家,后来便又嫁给了叶家那个病秧子大少爷,这些年在叶家也是深居寡出,鲜少在人前露过面,今日竟然会主动陪着叶家家主来陆家借钱,还真稀奇。 陆诗瑶见萧承时不时地盯着邱氏看,走到他身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厅内其他人正忙着清点银票,根本就不曾留意到他们。 到了院外,陆诗瑶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承看。 “你方才一直盯着那叶家少奶奶,莫不是瞧上人家了?” 萧承见她同自己开玩笑,有些忍俊不禁,“这世上如花似玉的女子那么多,我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上一个有夫之妇,更何况是一个心思叵测的妇人。” 陆诗瑶闻言拧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绑匪为什么偏偏要叶轻流去交赎金?按理说,叶明阳是叶家二少爷,理当由叶老爷出面再是,叶老爷年纪大了,又没有武功,对绑匪的威胁最小,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叶轻流,不是吗?”萧承挑眉看她。 陆诗瑶愕然愣住,“对啊,为什么偏偏是叶轻流?我们断定绑匪是熟人,那就说明他们是了解叶家情况的,再说叶轻流会武功的事在梧州城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绑匪让他去交赎金,难道就不担心叶轻流跟他们动手?” 萧承眯了眯眼,脑海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突然冷笑出声。 “如今叶明阳才出事,叶老爷就慌了神,倘若叶轻流也着了绑匪的道,跟着有个三长两短,叶老爷同时折损两个儿子,对他而言便是致命性的打击,到时一定会支撑不住,如此一来,叶家就只剩下一个大少爷了。” 陆诗瑶凝神听着他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愕然睁大眸子。 “叶家大少爷生来便身患隐疾,以他的身子,根本就撑不起叶家的家业,但好在叶家大少奶奶怀孕了,这一胎是叶家的长子嫡孙,按照规矩,待他长大后,理当继承叶家的家业,可叶老爷如今却有意将家业交到叶轻流手里,那一切都不一样了,除非叶轻流出事,否则这偌大的家业永远都轮不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说到这儿,想起邱氏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我想,我已经知道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人是谁了……难怪她刚刚处处针对我,原来是害怕叶家人会被我说动,从而打乱她的计划!只可惜叶伯父已经同意交赎金,如果我现在进去制止他们,反而容易让两家的关系交恶,这下倒是麻烦了。” 萧承闻言抿唇,“叶老爷是关心则乱,其实这种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可能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毕竟绑匪掳走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叶轻流却不是个傻子,若不是为了让他爹安心,他根本就不会来陆家,再说我目前对那叶家大少奶奶也只不过是心有怀疑罢了,幕后主使究竟是不是她,还要等叶明阳平安回来之后才会知道,你放心,我会让司九在暗中偷偷跟着叶轻流,一路保护他和叶明阳的安全。” 话音刚落,叶轻流和邱氏便从前厅走了出来。 见陆诗瑶和萧承站在花园里,叶轻流怔了怔,随后向他们走来。 “我爹身子不好,所以我让他留在陆家等消息,待我救回二哥后便来接他,陆小姐,劳烦你帮我照顾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陆诗瑶微微点头,“你只管放心去,有我和我爹在,你不必担心叶伯父的安危,刚好木大夫待会儿要来给我娘复诊,我顺道请他再给叶伯父看一下。” “有劳了。” 叶轻流郑重抱拳行礼,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承一眼,转过身,正要离开陆家,邱氏却拿着一道平安符迎上前来。 “三弟,这道平安符是娘先前在长生寺祈福时为我求的,她特地请主持大师开过光,可护人平安,原本娘是想保佑我肚子里这孩子能平安长大,如今二弟出了事,你一个人去交赎金,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就把这个平安符带上吧,求个心安也好。” 叶轻流听说这平安符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求的,哪肯收下,连连摆着手推脱。 邱氏却执意要送给他,“三弟,其实大嫂也知道这东西根本就不能驱邪避灾,但终究是一份心意,你就带上吧,若是能平安救回二弟,也算是发挥了它的用处,等你回来之后,再把它还给嫂子便是。” 第373章 大起大落 陆诗瑶见她突然在一道平安符上大做文章,扭头与萧承对视一眼,旋即行至叶轻流面前。 “轻流,这既然是少夫人的一番心意,我看你就收下吧,听说长生寺住持开过光的东西很灵的。” 说着,她便拿过邱氏手里的平安符强行塞进了叶轻流手里。 叶轻流见状,无奈只好收下了,而后匆匆离开了陆家大门。 陆诗瑶见邱氏还一脸忧心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温言笑道:“少夫人不必担心,轻流武功高强,寻常绑匪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定会平安把二少爷带回来的。” “但愿如此吧,只是那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连二弟都敢绑,足见他们的胆子有多大,我只是担心他们会给三弟设下什么陷阱,三弟若是不小心中了招,便是有再高的武功又有什么用。” 邱氏忧心忡忡地说着,转念似想起什么,又转过身一脸歉意地看向陆诗瑶。 “陆小姐,方才真是对不住,我不该对您那般无理的,我也是太担心二弟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怎会,就像少夫人说的,我不是叶家人,自然体会不到你们的心情。” 陆诗瑶抿唇笑笑,视线继而落在她的肚子上。 “先前听轻流说少夫人怀孕了,如今还要操心这种事,一定很辛苦吧?不如我让人带您去偏厅休息一会儿,轻流才刚走,我看他要到正午之后才会回来。” 邱氏闻言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去前厅陪爹一起守着吧,不过能不能劳烦陆小姐派人送去一壶红豆茶?您不知道,自打怀了身子之后,有很多东西都要忌口,那些性寒的茶都不能喝的,对孩子不好。” 陆诗瑶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少夫人先进去吧,我马上让人把茶送去。” 邱氏再三向她道过谢后便回前厅了。 陆诗瑶凝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萧承走过来,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怎么看?” “言行举止没有不妥之处,倒是有几分大家之范,看来她这些年在叶家的日子过的着实不错。”萧承淡淡说道。 陆诗瑶闻言抿唇,“便是再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又如何,一个人一旦动了歪心邪念,是毫无恩情和道理可言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萧承扬眉看她。 陆诗瑶凝声道:“就是她方才送给叶轻流的那道平安符,我拿过去的时候刻意捏了一下,发现那符很软,我以前也陪我娘去长生寺求过平安符,一般的平安符很轻的,因为里面只装了一道符纸,可是邱氏那个拿在手里却有几分明显的分量,我用手指捏了一下,外面那层布还能陷进去,就好像里面装了一捧细土一般,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奇怪,不过也不失为一个证据,如果这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当真是邱氏,那她送给叶轻流的就绝对不会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平安符,你不要忘了,叶轻流武功高强,而邱氏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江湖高手,她能找来的绑匪也不过是几个拳脚平平的市井流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叶轻流的对手,为了防止叶轻流把叶明阳救回来,她自然要从别的地方下手。”萧承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闻言,急声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通知司九让他去救人?” 萧承笑着摸摸她的头,“放心,司九早就去了。” “什么时候?你方才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我没看见你对司九下什么命令啊?”陆诗瑶奇怪道。 萧承抿唇淡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不要忘了,司九一直都在暗处候着。” 陆诗瑶经他提醒,才想起这件事来,之前司九奉命保护她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是前些日子随他去了林州,她身边日日有蓝菱跟着,所以才忘了司九的存在。 既然司九已经跟着叶轻流出门了,那便没什么可担心了,毕竟司九素来办事稳当,有他在,绝对不会出事的,眼下他们只需等着验证自己的猜测便行了。 .......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叶洪涛和邱氏神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陆自强时不时的说几句宽慰话,可叶洪涛哪里听得进去,两个儿子一刻不回来,他就永远都不能安心。 临近正午时分,守门的小厮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回来了,老爷,叶少爷他们回来了!” 陆自强闻言,面上大喜,“叶兄,你听见没有,他们回来了,我就说有轻流出马,绝对不会有事的!” 叶洪涛面上自然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岂料刚走出两步,身子又猛的一晃,眼见就要栽到地上,候在一旁的阿超赶忙上前扶住他。 叶洪涛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时太过激动,所以才会险些晕倒,这下是彻底走不成路了,好在外面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但进来的却不单单只有叶轻流和叶明阳,还有司九和秦捕头,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捕快,而叶家兄弟俩更是昏昏沉沉地被人搀扶进来的。 叶明阳脸上有几处明显的外伤,应该是被绑匪打过,叶轻流倒是瞧不出什么大碍,只是神色不太好,司九刚把他放到椅子上,他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歪到了一旁。 陆诗瑶见状,想起木大夫刚刚来给母亲复诊,忙让人去后院请木大夫。 叶洪涛则一脸紧张地走到了叶轻流面前,“流儿,流儿,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爹啊......” 叶轻流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强撑着精力睁开眼,虚弱笑道:“爹,您、您别担心,我、我把二哥带回来了。” 叶洪涛神色一动,一时间老泪纵横,“究竟是谁,是谁把我儿害成这样的!” 邱氏被他吓得浑身一阵,呆呆站在一旁捏紧了手帕。 司九主动上前,看着萧承说:“公子,属下方才一直在暗中跟着叶三公子,到了西山后,山上却没有一个人,三公子担心自己去错了地方,沿着山头从东面一直找到西面。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三公子突然手脚发软地坐到了地上,紧接着有两个绑匪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将刀架在三公子的脖子上逼着他把赎金交出来。 三公子跟他们讨价还价,说要见到叶二少爷之后才肯交赎金,岂料那两个毛贼根本就不听他的,放话说三公子若是不交赎金,他们便杀了他,属下担心三公子的性命,便出手制住了那两个绑匪,随后又威逼他们说出了叶二少爷的下落。” 第374章 故意陷害 “那他是怎么回事?”萧承斜眼看着叶轻流。 司九猜测道:“看样子应该是不小心中了某种迷药,属下为他把过脉,并不致命,过一会儿便会恢复神智,只是属下这一路上都跟着三公子,途中并未发现什么陷阱,照理说他若是中了迷药,属下应该也不能幸免才是。” 萧承嗤声挑眉,“也就是说,这迷药是在叶轻流出门交赎金前就被人下到他身上了?” 司九颔首点头,“应该是如此。” 陆诗瑶站在一旁凝神听着,眼眸却紧紧盯着邱氏,她发现司九每说一句,邱氏的脸色便会差一分,等司九把话说完,她更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心慌意乱地跌坐到了椅子上。 见此情形,陆诗瑶故作担心地走过去,“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见二弟和三弟都受了伤,突然有些害怕罢了。”邱氏抚着心口不敢看她。 陆诗瑶抿唇笑了笑,正欲开口,管家却领着木大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叶洪涛如视天神般一脸恳求地看向木天恒,“木大夫,你快给我两个儿子瞧瞧,无论如何,烦请你一定要治好他们,你放心,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他们安然无恙,哪怕让我叶家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叶老爷,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我看二少爷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无碍的,至于三少爷,待我把过脉后才能对症下药,您莫着急。” 木天恒温声说着,随后上前给叶轻流诊脉,眼波流转间,倒是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三少爷这是中了迷药啊。” 这结果倒是同司九说的一样,不过木天恒扫过叶轻流的身子后,紧接着又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他从叶轻流的腰间取下一样玉佩大小的东西,放在鼻前闻了闻,随后又打开看了一眼,待瞧见那里面装着的物什后,立时变了脸色。 “我说呢,以三少爷的武功,应该不至于中了那几个小毛贼的陷阱,原来都是它惹的祸,这东西怎么还敢戴在身上。” 话落,他便将那东西扔进了桌上的茶杯中,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叶轻流服下。 叶洪涛凝目看着,担忧道:“木大夫,那是什么东西?你方才说我儿中了迷药,可与这东西有关?” “这里面装了无味散,乃是那些市井流氓祸害良家女子时常用的下三滥之药,它虽然无色无味,但只要闻一盏茶的功夫便会中招,也多亏了三少爷内力深厚,居然能一直撑到西山顶,否则只怕刚到山脚下便晕过去了。”木天恒淡淡解释道。 叶洪涛闻言,仔细盯着那茶杯里的东西看了一瞬,旋即皱眉。 “流儿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在腰间挂东西,他嫌累赘,这东西怎么会在他身上?” 他话音刚落,椅子上的邱氏突然捂着肚子怪叫了两声。 “爹,我、我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叶洪涛闻言,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忙让阿超送她走。 岂料她才刚站起来,陆诗瑶便浅笑吟吟地拦在了她面前。 “少夫人这般急着离开,莫不是想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跑路?” “陆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烦请你让开,我肚子里怀的是叶家的嫡孙,若是有个闪失,我只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邱氏厉声威胁她。 陆诗瑶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走到桌前拿出了泡在茶杯里的东西。 那是一道平安符,是两个时辰之前邱氏亲手送给叶轻流的,说是保平安用的。 早在木大夫把这道符从叶轻流腰间取下来的时候,邱氏就已经坐不住了,能撑到现在,还真有几分胆识,也不愧敢策划这起绑架案了。 只可惜,她行事还是太着急了,既然做了,就要做仔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否则就不能怪人家当众揭穿她。 “两个时辰前,叶轻流拿着赎金去救他二哥时,少夫人曾将这个平安符送给他,说是叶夫人在长生寺为你腹中的孩儿求的,我可有说错?” 邱氏神色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绣帕。 “没错,这平安符确实是我送给三弟的,可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而已,至于那里面的迷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岂会知道,这平安符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的,可我从未出过事!” “那倒是怪了,木大夫一眼就看出这平安符有问题,少夫人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这平安符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的迷药还是凭空钻进去的不成?” 陆诗瑶眯眼嗤笑两声,随后又看向叶洪涛。 “叶伯父,如今是摆明了有人要暗害轻流,既然问题出在这道平安符上,我看不如立即派人去长生寺请主持大师来,平安符从长生寺拿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顺便再查查叶家其他人有没有动过这道平安符,到时自会知道究竟是谁在这里面动了手脚。” 邱氏不等叶洪涛答应便抢先道:“陆小姐,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在怀疑我!” “少夫人多虑了,我只是在帮叶伯父查明真相罢了,有人胆大到妄图伤害叶家的两位少爷,实乃罪大恶极,更何况,这道平安符是少夫人你送给叶轻流的,无论如何,你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清的,若早日查出幕后主使,也能早日还你一个清白不是?” 陆诗瑶凝声笑着,可目中却充满了怀疑。 邱氏咬咬唇,神情屈辱地走到她面前。 “陆小姐,我不知道自己与你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污蔑我,这些年我在叶家什么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个平安符是我送给三弟的没错,可我也只是希望能保他一个平安而已,我也不知道里面的符纸怎么会变成迷药,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她凄声控诉着,转瞬又走到叶洪涛面前,一脸哀求地望着他。 “爹,您相信我,我根本就没有动过伤害二弟三弟的心思,我五岁就被卖进了叶家,我早就拿自己当叶家人了,相公他身子不好,我不辞辛苦地伺候他,二弟三弟在我眼里就如同亲弟弟一般,害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害他们啊?这一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您千万不能轻信了陆小姐的话啊!” 第375章 阵阵心惊 叶洪涛凝目看看她,又回头看看自己那两个昏迷不醒的儿子,眉眼之中闪过一丝为难。 邱氏见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目色一顿,突然拔下发间的簪子抵上自己的脖子。 “爹,我知道自己如今是百口莫辩,就像陆小姐说的,平安符是我送给三弟的,那最有可能在平安符上动手脚的人便是我,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如此害我,但我真的是无辜的,如今我也唯有一死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只是可怜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他才三个月大,还没有睁眼看看他的爹娘,没有见过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就要随我一起去了,我、我是叶家的罪人……” 叶洪涛听见这番话,神色顿时大变。 “你这是干什么,快把簪子放下,瑶儿也不过是心存怀疑罢了,并非是真的指认你,再说明阳还昏迷着,他被绑的时候一定见过绑匪的样子,等他醒了便会告诉我们真正的绑匪是谁,到时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还有这个必要吗?即便这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不是我,单单那一道平安符,我也没办法推卸自己的责任不是吗?” 邱氏苦笑两声,突然发狠似的将簪子又深入脖颈一分。 “爹,劳烦您回去之后代我向相公说一声对不起,我答应过他要一辈子同他在一起的,只可惜我做不到了,不过我会和孩子一起在天上守着他的……” 叶洪涛见她这样,急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快把簪子放下,陆小姐方才之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可我的孙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拿你是问!” 邱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您、您真的相信我?” “你在叶家住了这么多年,秉性如何,难道我会不清楚?平日里胆子小的像老鼠一般,岂会暗害我的儿子,这件事只怕另有隐情,待我回府之后,自会查明是何人在背后陷害你,我便是再老再糊涂,也断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冤枉自家人!”叶洪涛沉声说道。 邱氏闻言,不甚感激地放下了簪子。 “爹,谢谢您,我就知道您一定是相信我的,我真的没做过这件事!” 陆诗瑶眯眼看着,暗道这位大少奶奶还真是好心计,以前看着不争不抢的,关键时候倒是会玩弄人心,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道保命符,所以她就毫不客气地拿来利用,真真是狠心。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一个小捕快匆匆跑进来,一脸严肃地附在秦风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秦风的目色变了几变,随后踱步行至邱氏面前。 “叶少夫人,我们现在怀疑你伙同绑匪绑架了叶家二少爷,曹大人已经从两个绑匪口中得知了内情,他们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他们绑架二少爷的,还请你跟我们回府衙说明实情。” 邱氏闻言,瞬间傻眼了。 而叶洪涛则一脸震怒地扬手扇了她一巴掌,“你这个毒妇,竟然真的是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什么陆小姐冤枉了你,如今秦捕头都找到了人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叶家这些年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要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折磨我们!我告诉你,若是明阳和轻流有个好歹,我一定杀了你给他们陪葬!” 邱氏见他发火,顾不上脸上的剧痛便慌忙跪到了地上。 “爹,您相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您仔细想想,我在叶家有吃有喝,衣食无忧,二弟三弟也一向敬重我,我有什么理由害他们啊,这一定是那些绑匪在污蔑我!” 秦风见她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板着脸凝声道:“少夫人,你恐怕有所不知,这两天官府的人一直在搜查这起绑架案的线索,结果被我们查知您与城西的一个市井流氓来往密切,方才三少爷去西山交赎金时,我们正巧查到这个小混混最近总往西山跑,今日更是去望江楼买了些好酒好菜带去了西山,我们心里觉得不对劲,便在后面偷偷跟着他,没想到却遇上了昏迷不醒的三少爷,也多亏了司九少侠帮忙,我们才得以知晓那些绑匪藏身的地方,最终将他们全部抓获,成功救出了二少爷。” 邱氏听得浑身发抖,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暴露了。 秦风不慌不忙地朝她逼近两步,继续往下说:“一开始那几个绑匪还不愿意交待出幕后主使,只说自己看叶二少不顺眼,所以才会绑走他想给他一个教训,后来经不住曹大人的严刑拷打,便什么都招了,他们亲口承认这件事情是大少奶奶你指使他们做的,而且打从一开始,你要他们绑走叶二少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害他性命,我说的可对?” “不、不是这样的……” 邱氏瞬间跌坐在地,摇着头直呼冤枉,却连一句辩白之词都说不出来。 叶洪涛痛心疾首地看着她,正要开口,身侧的叶明阳突然难受地咳了两声,随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叶洪涛听见动静,见他醒了,赶忙握住他的手。 “明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是爹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儿子,没事了,你已经回家了!” 叶明阳定定神,瞧见他的脸后,顿时抱住他的腰哀嚎起来。 “爹,我好害怕啊爹,你为什么不救我啊,我还以为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绑匪已经被秦捕头他们抓了,爹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事了……”叶洪涛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叶明阳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下来,转眸瞧见坐在一旁的邱氏,突然咬牙切齿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爹,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我被绑走的时候,亲耳听见有两个绑匪说叶家大少奶奶指使他们拿到钱后就砍断我的手脚,然后把我整个人扔到后山喂狼,而且她连三弟也不打算放过,这个贱人就是要我们叶家家破人亡,您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叶洪涛听得阵阵心惊,如今两个儿子安然无恙地回来还真是老天保佑,若这个毒妇的计谋当真得逞了,那他叶家自此就要败了! 第376章 可看清了 思及此,他恼羞成怒地看向了秦风。 “秦捕头,我儿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忘恩负义的毒妇抓到府衙去,让曹大人判她斩刑,从今往后,她跟我们叶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邱氏见他们父子二人一个个的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的模样,心知自己今日是逃不了了,突然张着嘴大笑起来。 “我忘恩负义?真正忘恩负义的是谁,你们还要我挑明吗?我告诉你们,我今日根本就没有失败,只是敌不过天意弄人罢了,是老天爷非要同我过不去,否则叶明阳早就死了!你们以为我又有多稀罕这叶家少奶奶的身份,知不知道我日日在叶家过的有多恶心!你们不想同我再扯上任何关系,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我便断了和叶家的一切干系,便是死,我也绝不会带着叶家的血脉死!” 话落,她突然挺着肚子用力朝一旁的大柱子撞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致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邱氏已经倒在了地上,她身下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就好像躺在血泊中一般,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萧承及时捂住陆诗瑶的眼睛,没让她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可是陆诗瑶又哪可能完全没看到,她看得出来,邱氏对叶家有恨,不然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叶家,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拧眉扒开萧承的手,看着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的邱氏,说不出为何,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总觉得,今天这件事情,她好像做错了…… 叶洪涛似受不住刺激,看着满地的血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后像疯了似的跑到木天恒面前请他赶紧救人。 “木大夫,你医术高明,一定要保住我们叶家的嫡孙,这个毒妇死不足惜,可孩子是无辜的,那是我们叶家的骨血,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木天恒听见这话,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到底也是他们把人逼到这份儿上的,不管邱氏做过什么,如今也并没有给叶家带来实质性的伤害,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如今出事了,倒是想起孩子了。 看这情况,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木天恒抿唇摇摇头,默不作声地蹲到邱氏面前,不过只是把了会儿脉,神色已经严肃到让人不敢直视了。 叶洪涛小心翼翼地出声,“木大夫,怎么样,孩子可有事?” “孩子已经没了,叶老爷节哀吧……”木天恒幽幽叹气。 叶洪涛大惊失色,显然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眼皮一翻便晕了过去。 叶明阳伸手想扶住他,无奈自己还有满身的伤,父子俩一并倒在了地上。 秦风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种案子,邱氏声声控诉叶家活该,甚至不惜牺牲掉肚子里的孩子来惩罚叶家,心里对叶家该有多恨? 他抿唇摇摇头,随后抬手示意身后的捕快将邱氏抬回府衙。 叶家三父子也被抬上马车送回去了,反倒是陆家闹得一团乱,整个前厅都被血腥味儿充斥着,陆自强一想起邱氏撞柱时的决绝模样,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同情来。 “瑶儿,待会儿烧些纸钱,就当送那可怜的孩子一程吧,叶家嫡孙,本该是个娇贵身份,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这般结果,实在是可怜啊……” 陆诗瑶抿唇点头,“我知道了,爹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陆自强摇头叹口气,忧心忡忡地去了后院。 萧承见陆诗瑶眉心紧拧,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抬手在她眉心处轻轻揉了两下。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我只是在想,邱氏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她说要清清白白的走,绝不和叶家扯上任何干系,所以她狠心杀死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我不相信她对这个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说,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陆诗瑶抬眸问他。 萧承微微勾唇,“无论她当时在想什么,都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真正该头疼的应该是叶家,长房儿媳险些害了两位少爷,如今连长孙也没了,这样的打击对叶老爷来说,丝毫不比丧子之痛来得轻,还有叶家大少爷,眨眼之间老婆儿子都没了,那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陆诗瑶闻言勾唇,“真是难得啊,我居然在小侯爷嘴中听到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情怀。” “怎么,我就不能落入凡尘体会一下平民百姓的辛苦?”萧承逗趣道。 陆诗瑶哪敢说不,只是觉得稀奇罢了,这样的萧承,哪还是前世那个在朝堂上玩弄权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权臣。 秦臻背地里几次提起他都恨的牙痒,可是真和他正面相对时,还不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缩起头做人? 所以这样的萧承,怎能不让她着迷? 萧承迎上她毫不掩饰的目光,微微笑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看?” “你长得好看嘛,我怎么就不能看了?”陆诗瑶理直气壮道。 萧承眯眼笑笑,突然朝她凑近几寸,鼻尖近乎与她的碰在一起了。 “那就挨的近一些好好看看,这样可看清了?” 陆诗瑶面上一红,赶忙闪身躲开。 “这里是陆家,不是定远侯府,你还是注意一些吧,小心被我爹瞧见了,他大怒之下把你关进陆家祠堂,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萧承听见这话,蓦地想起昨日他主动做主说陆家会帮忙找叶二少爷时,陆老爷那个不悦的眼神,笑容不由得加深。 “或许你爹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陆诗瑶闻言,啧啧叹道:“小侯爷,现在你总该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很少有人会喜欢你了吧?” “有你喜欢我就够了,我又不是什么金山银矿,别人喜欢我还是讨厌我,与我何干?”萧承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陆诗瑶忍不住拍了一下,“刚提醒过你,转眼便又忘了,你好歹为我的名声着想一下。” “这不更好?若是真有人说闲话,正好给我机会上门提亲。”萧承不以为然地笑道。 第377章 猪狗不如 陆诗瑶默默翻了一记白眼,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想起爹方才临走时的吩咐,干脆转身出门买纸钱去了。 萧承见她同自己闹别扭,摇头笑笑,跟着追了出去。 而此时的大街上,关于叶家大少奶奶是绑架案主使的消息已经迅速流传开了。 本来叶家二少爷被绑架的事已经传扬的满城皆知,官府在城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百姓们平日自然要多关注几分。 哪想到大白天的,又有人看见几个捕快抬着满身是血的邱氏去了府衙,他们哪会不好奇。 消息最开始也不知是从什么人嘴中传开的,总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半个梧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各有说辞。 “要我说,少夫人这是在替天行道,那叶家二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富家子的身份,平日里没少欺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死了活该!” “切,你以为叶少夫人真是在为民除害?我看这里面的水深着呢,八成是她和叶二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才要害他!” “不是吧?我之前怎么听说他们两个人暗中有一腿?你们想啊,叶家大少爷是个废人,身子早就不中用了,可偏偏是这么个废物竟然有儿子了,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奇怪?我之前就听说少夫人和叶二少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叶二少的,但是怕叶老爷追究,所以才对外说是大少爷的,总之他们两个人肯定有猫腻!” 陆诗瑶和萧承沿街走过,听见这些无稽之谈,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些人还真能瞎猜,如果邱氏和叶明阳之间真的有什么,哪会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么多事,反倒是她想杀了叶明阳倒是真的。” “这是她和叶家的恩怨,内情究竟如何,有些人心里怕是清楚得很,旁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萧承不甚在意道。 陆诗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抬眸见纸扎店已经到了,便让萧承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城内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而彼时的叶家同样是乌云密布。 叶家三父子被人送回家不久便相继醒了,叶家大少爷听说在背后策划这起绑架案的人是邱氏时,大骂了一声贱人后便回房了,那意思很明显,他根本就不打算替邱氏说情,更不打算保住邱氏的命。 而叶洪涛和叶明阳父子俩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怒气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谁也不开口说话。 唯有叶轻流呆愣愣的,显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片刻之后,叶明阳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咬着牙从椅子上站起来。 “爹,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反正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您不如派人去曹大人那儿知会一声,一定要判她死刑,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叶洪涛点头道:“明阳,你这次倒是同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忘恩负义,枉费我叶家善待她多年,没想到她竟然敢谋害你和流儿,这一次,她必须死!” 叶轻流闻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爹,二哥,我不相信大嫂会对我们叶家恨之入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们怎能如此对大嫂?” “我们怎么对她了?这些年,我们叶家对她还不够好吗?反倒是她,你也不看看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忘恩负义的贱人,便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惜!三弟,我告诉你,你要是还当自己是叶家三少爷,就不准再在我们面前替那个贱人求情,否则别怪我这个当二哥的对你不客气!”叶明阳厉声警告他一番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叶轻流无奈地向叶洪涛看去,“爹,大嫂她......” 叶洪涛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你不必说了,我主意已定,待会儿我就派管家去知会曹大人一声,这一次谁都保不住她。” 叶轻流万没想到爹这一次竟然会如此狠心无情,大嫂不是一个和叶家无关紧要的人,就算她犯了错,他也相信她是一时糊涂,爹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邱氏到了府衙后竟然直截了当地认下了自己所犯的罪名,再加上有叶洪涛作梗,曹大人当堂便判了她斩刑。 叶轻流收到消息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始终都不肯相信大嫂会恨叶家,于是想方设法地买通狱卒,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时分见到了邱氏。 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瞧着极是可怜,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叶轻流慢慢将自己手里的食篮放到地上,凝眉看她。 “大嫂,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酥,你吃一点吧,你放心,我已经跟这里面的狱卒交待过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邱氏望着他苦笑,“我做了对不起叶家的事,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嫂?” “无论你做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嫂,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年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以前一直以为将来无论谁对不起叶家,你都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叶家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叶轻流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邱氏眯了眯眼,目色顿时冷下来。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就知道,其实你和叶家其他人一样打心里瞧不起我,叶家大少奶奶的身份看似光鲜亮丽,可实际上我这些年在叶家过得连狗都不如!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平日里是怎么对我的,我告诉你,你自认为温润善良的大哥其实就是一条猪狗不如的畜牲!” 叶轻流闻言皱眉,心里一时有些不高兴。 “大嫂,你怎能如此说大哥,你们毕竟是夫妻!” “夫妻?三弟,在你眼里,真正的夫妻应当是什么样的?你以为我在叶家过的有多开心?可实际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去死!” 邱氏神色激动地瞪着他,突然撩起身上的囚服,将两只布满伤痕的手臂裸露在叶轻流眼前,那上面有很多伤疤,有些旧伤已经结了痂,但更多的却是新伤。 叶轻流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了,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十分难受。 “大嫂,你、你的伤……” 第378章 不想活了 “是被你大哥用鞭子抽的。” 邱氏的神色恢复如常,语调也渐渐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我刚嫁给你大哥的时候,府里人人都说我是给他冲喜的,要不了多久他的身子就会好起来,你大哥对此深信不疑,一开始待我还算不错,可久而久之,他的病却始终没有好起来,于是便有下人背着我在他面前说我的八字与他相克,加之又是穷苦人家出身,命太薄,根本就庇护不了他,所以你大哥便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开始打我骂我,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差,对我下手的时候,力道自然就更重了。” 叶轻流怎么都没想到他大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这些年他虽然很少回家,但跟大哥也是有书信往来的,大哥时常会在信里提起大嫂是如何的温柔体贴,又是怎样细致入微地照顾大哥的,所以他一直以为大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虽然身子不好,但有良妻相伴,夫复何求。 可是为什么事实和他想象的那样却是天差地别?他不会怀疑大嫂是在撒谎骗他,毕竟都到这时候了,大嫂根本就没必要骗他什么,更何况她身上的伤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叶轻流的喉结动了动,艰涩开口,“既是如此,你大可将这件事告诉爹娘,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我说了,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邱氏抓狂地看着他,似是想起了伤心往事,她面上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的撕裂。 “轻流,我是怎么到叶家的,你不是不清楚,你觉得在爹娘眼里,是你大哥重要,还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下贱丫头更重要?这梧州城人人都道叶夫人有一颗菩萨心肠,她常年吃斋念佛,广行善事,可是当我脱了衣服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都经历了什么时,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我不过是你们叶家买回去的一条狗,只要你大哥高兴,让他多打两下又有何妨!至于你爹,他根本就不曾理会过我的死活,因为我嫁给你大哥之后,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给你们叶家带来了好事,所以他也像你大哥一样打心里认定我是一个不祥人了,你明白吗!” 她说着说着,眸中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可是她不想在叶家人面前示弱,拂袖将眼泪擦去后,她又暗暗咬紧自己的唇瓣极力隐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对了,还有你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哥,原本你爹是打算把家业交到他手里的,为此在他身上大费周章,可没想到他烂泥扶不上墙,中看不中用,你爹这才断了心思,渐渐的,你二哥就迷上了赌桌,在外面染了一身市井流氓的臭习惯! 有一天晚上,你大哥打我打的特别狠,我实在忍不住了便痛叫出声来,碰巧被他听见了,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你大哥房里,当时我以为他是来说好话救我的,可我没想到他那晚输了不少钱,心情不好,竟然会给你大哥出歪招让你大哥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他就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你说他该不该死!” 叶轻流目中一痛,有些不忍地看着她。 “大嫂,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回叶家这么久,竟然从来都没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可你也不能因此做出这种傻事,这天下是讲王法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害了人,自己也逃不了,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帮我?你会帮我吗?”邱氏勾唇笑笑,目色讥讽地看着他,“三弟,你姓叶,是叶家的人,叶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我会不清楚吗?你和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即便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那边,不是吗?” 叶轻流目色一愣,顿时哑口无言。 邱氏定定看着他,又苦笑道:“三弟,对不起,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过要伤害你的,那些迷药只能支撑着你到西山,等你晕过去之后,绑匪就会把赎金拿走,然后杀了你二哥,我就是要你爹娘经历一次丧子之痛,或许还不止你二哥,毕竟你大哥的身子也不行了,你二哥的死对他们将是一记重击,我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如今自然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我原先想着你爹会因此一蹶不振,然后把家业交到你手里,只要你当家,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所有的计划竟然会被陆小姐识破……” 叶轻流闻言,有些无力地抓住了牢门。 “大嫂,你别怪陆小姐,她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她这个人看似阴狠无情,实则最喜欢见义勇为,若是提前知晓了内情,或许还会帮着你而给我们叶家一个大教训! 还有,对不起,是我们叶家对不起你,我若是早知道这些事,或许还能劝你迷途知返,哪怕劝不了你,也能劝劝爹和大哥,可我太蠢了,竟然没有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求爹和大哥二哥,我求他们放过你!” 邱氏闻言,慌不择乱地抓住他的胳膊。 “三弟,你不要去,没用的,你根本就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你爹他不会答应!要他放了我,就等同于在逼着他承认叶家确实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到时候满城百姓都会知道你爹和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会允许自己丢这个脸的!” “难道叶家的脸面比人命还重要吗,如今先做错事的人是他们!”叶轻流愤慨道。 邱氏抿唇苦笑,“合该是我自己命苦,怨不得旁人,再说叶家于我也有恩,若不是叶家收留我,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饿死了,哪还有机会读书,更何况,我早就不想活了,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我反而是解脱了,你明白吗?” “大嫂……” 叶轻流满心无奈,明明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第379章 一时情急 邱氏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目色平静地望着他。 “三弟,你走吧,今天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回去吧,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来了,也别因为我而同家里人置气,我对这尘世早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所以不要再为了我这个不祥之人而做什么不值当的事,你要记住,你是叶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以叶家的体面为先。” 叶轻流拧着眉不肯走,“大嫂,你放心,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救你的!” “走吧……” 邱氏狠心背过身去,咬唇咽下满眼的心酸泪。 叶轻流凝目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咬着牙握紧双拳,随后大步走出了大牢。 只是他并没有回叶家,而是策马去了长乐坊。 萧承和陆诗瑶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去长乐坊喝茶,叶轻流赶过去的时候,果然在天字一号房找到了他们。 一进门,他便将自己身上的银两和玉佩一股脑地拿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陆诗瑶眉峰一挑,奇怪道:“叶轻流,你这是做什么?” 上赶着来给他们送钱,这是瞧不起谁啊? 叶轻流并未回话,而是直勾勾地盯向萧承。 “小侯爷,你说,要多少钱才能把我大嫂从大牢里救出来,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只要你开个价,无论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送来!” 萧承显然没想到他是来给邱氏求情的,有些讥讽地勾了勾薄唇。 “叶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叶家昨日不还义愤填膺地说那女人枉费了你们的恩情,所以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叶家人了,怎么今日又要救她?这倒是让我看不明白了。” 叶轻流懒得同他废话,双手撑在桌子上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一句话,要怎样才能救我大嫂!” 陆诗瑶皱皱眉,对他这般态度有些不悦,不过他前后转变太大,倒也不得不让人疑惑。 “你就是想让我们救她,也得告诉我们一个理由,否则单凭你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大牢救一个死囚出来?你今天去见过邱氏了?是不是她同你说了什么?” 叶轻流也知道自己方才太激动了,只是一想起大嫂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长长叹了口气,挨着桌子坐下来,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子。 “大嫂刚刚同我说了很多事,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眼中温柔良善的家人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因为我是叶家三少爷,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该对我好,可是大嫂呢?在他们眼里,大嫂不过是我们叶家买回去的一条狗罢了,任打任骂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便是对不起叶家的恩情,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恨他们!” 他说着说着,有些无助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抿唇给他倒了一杯茶。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如果你大嫂的错误是情有可原,我和萧承一定会想办法保她一命。” “此话当真?”叶轻流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陆诗瑶定定点头,“当真。” “那小侯爷的意思呢?” 叶轻流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萧承的身份摆在这儿,最后能拿定主意的终究还是他。 陆诗瑶勾唇笑道:“你不必看他,在梧州城是我做主,只要我认为可行的事就一定会做,哪怕他不同意也不行。” 萧承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如此,在我们家,瑶儿最大。” 叶轻流闻言,摸摸鼻子,忍不住腹诽。 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出口就成一家人了,这小侯爷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只是眼下还是救大嫂最要紧,这些天和陆诗瑶相处下来,他看得出她是个良善之人,尤其是遇到不公之事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为了救大嫂,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思及此,他便凝声将大嫂这些年在叶家经历的事都同他们说了。 陆诗瑶听罢挑眉,“真看不出来,你大哥虽在病中,心里竟然阴暗到了这等地步,也难怪少夫人会做出这种事,若换作我,放把火把你们叶家烧了都不为过。” “我来这儿不是听你说风凉话的,”叶轻流有些不悦地看着她,“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把我大嫂救出来?若是连你们都没办法,我就只能去求我爹和我大哥,恳请他们能对大嫂网开一面了。” “若是你去求他们,他们只怕会跑到曹大人面前恳请曹大人尽快将你大嫂斩首示众,就像你大嫂说的,这件事乃是家丑,要让你爹放了她,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他们这些年是怎么亏待你大嫂的,你觉得你爹会让叶家脸上蒙羞?”陆诗瑶凝声道。 叶轻流听见这话,不免急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要我眼睁睁看着大嫂死吧?她也是无辜的,是叶家对不起她在先,若非断了希望,她又岂会做出那等错事,但凡爹娘帮她说一句公道话,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陆诗瑶眯眼想了想,沉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情由我来想办法,只是以你爹这等护犊子的性子,日后无论是哪家的女子再嫁给你大哥,下场只怕都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叶轻流叹着气抹了把脸,无奈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爹竟然会糊涂至此,从小到大,我最敬重的人就是我爹,因为他善待叶家的下人,广行善事,对我们这几个子女也好,可我万万没想到在大嫂这件事上,他竟然会处理得如此狠心,就因为大嫂是卖身进叶家的,难道就可以不把她当一家人看待吗?” 陆诗瑶抿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昨日叶老爷看到他那两个儿子被人抬着回来时,着急得险些晕过去,她还满心以为他当真如同坊间传闻的那样是个光明正大的大善人,可有些良善,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叶轻流好一会儿没听见陆诗瑶说话,有些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当真有办法救我大嫂?” “你若再不知分寸,我保证你今晚看到的就是你大嫂的尸体。” 萧承目色沉沉地盯着叶轻流不安分的手。 叶轻流反应过来,赶忙放开,“那什么,我也是一时情急……” 第380章 另有隐情 萧承暗哼一声没说话。 陆诗瑶忍不住好笑道:“你回去等消息吧,等我们将少夫人安顿妥当后,自会派人去告诉你,只是你千万要记住,从今往后在叶家绝对不能再提起她,这是为了她好,同时也是为了你,免得你爹当你是叶家的不肖子孙,连叶家的掌家权也不给你了。” “我本来就不稀罕当什么一家之主。”叶轻流小声嘀咕道。 陆诗瑶离他近,自然是听见了,便语重心长地劝道:“若不想叶家出现第二个少夫人,这个一家之主还必须由你来当,否则若是换了你大哥或是你二哥,他们早晚会败了叶家。” 叶轻流想起自己日后要承担的担子就忍不住头疼,只是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嫂身上所受的伤,一时间倒也认同了陆诗瑶的话。 她说的不错,大哥和二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是他们接管了叶家,这家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由着他们继续祸害别人,只是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救出大嫂再说。 同叶轻流道别后,萧承与陆诗瑶便去了府衙。 曹大人这会儿也不过刚处理完公务,留守在府衙的捕快已经不多了,不过秦风素来是等到曹大人平安回府后才会离开的。 曹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从他追随曹大人的第一天起就誓死要保护曹大人一家的安危,只是他显然也没想到今晚会来两个不速之客。 “陆小姐,都这么晚了,你和萧公子来府衙做什么,可是陆家又出了什么事?” 陆诗瑶颔首笑道:“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只是必须要见曹大人一面,还请秦捕头去通传一声,有劳了。” 秦风看看她,又转眸看萧承一眼,随后进了府衙。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出来请他们进去了。 曹大人虽然不知道陆诗瑶来找自己究竟是何事,不过这么晚来,必定有要事相说,他身为梧州城的父母官,自当为民做主。 秦风将陆诗瑶和萧承请进书房后便退了出去,曹大人坐在主位上端看着他们二人,眉峰微挑。 “不知陆小姐这么晚找本官,究竟想说何事?” 陆诗瑶摇头笑道:“曹大人误会了,不是小女要找您,而是这位萧公子。” “哦?萧公子?”曹大人扬眉朝萧承看去,“不知萧公子有何贵干?” 萧承微微勾唇,“贵干不敢当,只是想向曹大人借一个人,至于报酬,江南总督的位置,不知曹大人有没有兴趣?” 曹大人闻言,目色顿时变了,“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南总督的职位岂是你说给便能给的,告诉你,本官乃是梧州的父母官,只要梧州百姓一天离不开本官,本官便一刻都不会离开他们,方才之言,我会全当做没听见,你速速离去吧!” “曹大人这是不信我?”萧承漫不经心道。 曹大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虽未说话,但是却把心里的意思表露的很明显,摆明了就是不信他。 萧承勾唇笑笑,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他面前,随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 “不知道这个东西在曹大人心里又值多少份量?” 曹大人迎上他锐利的视线,心里不禁一咯噔,再垂眸一看那令牌,整个人瞬间慌了神。 “定、定远侯……” “嘘,曹大人,隔墙有耳,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萧承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唇瓣上,邪魅横生。 可曹大人哪顾得上那么多,赶忙起身走下去向萧承行礼,有秦风在外面守着,莫说隔墙有耳,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小侯爷微服至此,先前唐突了小侯爷,望小侯爷莫怪。” 萧承抬手道:“行了,曹大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免礼吧,本侯出京本就是个秘密,如今若不是有事请曹大人帮忙,这块令牌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曹大人拂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抬头望他,“小侯爷有何要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下官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萧承笑言:“好说,昨日被曹大人抓进大牢的叶家少夫人于我有用,还请曹大人想个由头把她放了,至于对叶家那边该怎么交待,曹大人心里应该也有底数吧?” 曹大人闻言,当场便愣住了。 他就是想破天也没想到这位小侯爷居然是来保邱氏那条命的,一个妇道人家对他能有什么用,莫非这位小侯爷是看上邱氏了? 正想着,萧承已经不悦地挑起了眉峰。 “怎么,这件事对曹大人来说很困难?” 曹大人回过神,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小事一桩罢了,小侯爷放心,我待会儿就让人去大牢把邱氏放了,只是不知是把她送到陆家,还是另外将她安置在别处?” 陆诗瑶温言笑道:“曹大人把她交给我就好,至于她的去处,我自会想办法安排妥当,绝对不会给曹大人添麻烦的。” 曹大人连连摆手,“陆小姐言重了,您与小侯爷是知己之交,下官岂敢在意什么麻烦不麻烦,您和小侯爷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吩咐秦风去将叶家大少奶奶请来。” 陆诗瑶客气颔首,“那就有劳曹大人了。” 曹大人摇头笑笑,随后便走到书房外吩咐秦风办事。 他虽然嘴上说这是一件小事,可有人公然利用特权要带走一个死囚,哪里算得上小事,若是不小心走漏消息,萧承有长公主撑腰,自然不会出什么事,但他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 所以即便他视秦风如亲子,在秦风面前却也没有说实话。 “你速速去大牢将邱氏提审过来,这起绑架案另有隐情,我要连夜审她。” “现在?”秦风神色微愣,本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本来大人都打算离开了,可陆诗瑶和那姓萧的一来,大人就要见邱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曹大人见他发愣,没好气地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傻愣什么,还不快去?” 秦风摸摸被他打痛的头,忍不住皱眉,“大人,邱氏犯下的乃是死罪,就算这其中出现了什么新线索,到明日再审也不迟,再说叶家那边可是巴不得她赶紧死,您审案之前要不要先知会他们一声?免得他们事后知道了,又跑来闹得您耳根子不得清净。” 第381章 重新开始 “臭小子,我怎么做事还用得着你教我?赶紧去,否则从今往后你就别再跟着我了!”曹大人连声催促道。 秦风无奈,只得点头领命。 转身的一瞬间,目色却顿时沉了下来。 昨日在陆家的时候,陆诗瑶先站出来指认邱氏送给叶轻流的平安符有问题,若非她们当时发生了争执,恐怕他根本就等不到手下跑来通传消息,邱氏就已经跑掉了,所以陆诗瑶当时站出来,无疑是把邱氏往绝路上推。 可她今晚突然来府衙找曹大人,进去没一会儿,曹大人就要夜审邱氏,他跟随大人这么多年,岂会不了解大人的性子?哪怕是遇到天大的案子,大人也从来没有在半夜审过犯人。 若说陆诗瑶看不惯邱氏,想连夜置她于死地,那就更没有必要了,他看得出来,陆诗瑶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她与邱氏无怨无仇,根本就没有在邱氏斩刑已定的情况下再亲手刺邱氏一刀。 既不是来杀邱氏的,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陆诗瑶……她是来救邱氏的! 想到这儿,秦风顿时停下了步子,满目之中皆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昨日要害她,今日却要救她,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让陆诗瑶突然改变主意? 秦风皱皱眉,心神不定地往大牢走。 大牢内关押的犯人大多已经睡下了,邱氏却抱着双膝枯坐在角落里,落寞的眸子定定望着头顶窗撒下来的月光,正看得出神,一道高大的身影却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愣了愣,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是秦风,嘴角蓦地露出一抹讥笑来。 “秦捕头,该说的话,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认罪,曹大人也已经判刑了,如今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秦风在府衙任职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犯人,穷凶极恶的暴徒更是不少,每一个人进到这里之后无不呼天抢地的大喊冤枉,鲜少有像她这般冷静的,这一刻,他反而有些佩服她了。 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认罪的时候也是坦坦荡荡绝不推辞,像她这样的人,若不是心如死灰不想活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坦然。 也难为陆诗瑶大费周章地来救她,这一次只怕要白费苦心了。 秦风默叹一气,而后打开了牢门。 “曹大人说这起绑架案出现了新线索,要连夜审你,跟我走吧。” 邱氏笑了笑,坐在地上不动。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线索,都不会改变结果,我就是幕后主使,我该死,秦捕头,劳烦您跟曹大人说一声,让他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一心求死,他又何必如此。” 秦风挑眉淡笑,“放心,曹大人才没这么好心,你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若不是叶家从中作梗,你这项罪名顶多也是判个牢刑,在这里面关几年便可放了,不过眼下曹大人既然要见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出来吧,你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想对你动粗,请吧。” 邱氏闻言,无奈之下只得认命地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哪曾想到了大牢外,却见陆诗瑶浅笑吟吟地站在一辆马车前。 秦风目色一顿,神情有一瞬间的紧绷。 而邱氏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陆诗瑶踱步上前,大大方方地迎上秦风的视线。 “秦捕头,大晚上的还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了,现在把她交给我就可以了,曹大人还在等您,您先回去吧。” 秦风站在邱氏身前不动,“为什么?” 陆诗瑶知道他在问理由,抿唇笑道:“曹大人自会向你解释的,现在,你只需要把她交给我就够了。” “我要听你的解释。”秦风不依不饶道。 陆诗瑶无奈叹气,“因为她罪不至死,这就是我的解释,秦捕头还满意吗?” 秦风闻言皱眉,随后气恼地咬了咬牙,“你最好当真是这样想的,否则......”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而且现在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叶轻流也是这样想的,我相信在秦捕头心里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不是吗?只是我相比你而言终究是个感情用事的女子,所以做不到像你这般理性,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推上断头台,这对她不公平。” 秦风瞬间无言,他目色沉沉地盯着陆诗瑶,好似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整个人一般,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说了真话,这一刻,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今天晚上,被卖进叶家冲喜的少夫人邱氏已经畏罪自杀,这便是府衙给叶家的交待,至于她将来是何名字,又是何身份,都与叶家和我们梧州城没有半点瓜葛。” 话落,秦风便往身侧退开两步,将邱氏推到陆诗瑶面前。 邱氏明显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她不是傻子,秦风和陆诗瑶的话说的那般直白,她自然听懂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陆诗瑶竟然会冒险救自己,而且还勾结了官府的人,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陆小姐,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还是让我回大牢吧,说实话,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所以这样的结果对我而言反倒是个解脱,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给陆家招来无妄之灾。” 陆诗瑶闻言,有些漫不经心地抱起双臂,“坦白说,你确实不值得我这样做,只是我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如果你当真是一个十恶不赦、忘恩负义之人反倒还好,可你偏偏......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不想让自己日后心存愧疚,更不喜欢亏待别人。” 邱氏有些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听着她沉着的语气,反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救自己似的,恍然愣住了。 秦风见她发呆,忍不住催促道:“机会难得,能走就走吧,你往后的日子还长,没必要因此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叶家和梧州城都容不下你,倒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邱氏愣了愣,恍如在梦中一般喃喃开口,“我、我真的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站在这儿是陪你吹冷风的?”陆诗瑶好笑道。 第382章 五体投地 邱氏难以置信地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疼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她从今往后真的可以摆脱叶家了! “陆小姐,秦捕头,谢谢你们,日后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会跪在菩萨面前为你们诚心祈福的!” 秦风摇头笑言,“替陆小姐多求些福气就够了,真正救你的人是她,不是我。” 陆诗瑶生怕邱氏再说出一大番感谢的话来,赶忙催促着她上马车。 赶车的人是司九,蓝菱也坐在里面,他们会连夜将邱氏送出城,一路送到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将她安置妥当后才会回来。 陆诗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邱氏确实不该死,真正有罪过的人,是曾经对邱氏见死不救的叶家人。 ............ 翌日一早,官府便贴出了邱氏在大牢内畏罪自杀的消息,曹大人担心叶家那边会闹事,还特意派人去询问了一下叶家的意思,岂料叶家上下对邱氏的死竟然全都无动于衷,好似这个人从来就没在叶家出现过一般。 既然叶家都不追究了,曹大人自然也不会多事,速速将案宗整理好,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正午时分,宾客盈门的长乐坊天字一号房内传出了叶轻流高兴的声音。 “陆小姐,小侯爷,来,干杯!这杯酒是我诚心诚意谢你们的,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你们对我的恩情就如同再生父母,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的!” “话别说的这么肉麻,我可不想要你这么不省心的儿子。”陆诗瑶笑着端起酒杯。 叶轻流一口饮罢杯中酒,随后咚的一声坐下来,眸中突然溢满苦涩。 “说实话,我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我立志做一个锄强扶弱的大侠,遇到不公之事该出手时就出手,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自己家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用,但我更讨厌的却是那个家!你们知不知道,我一想起我爹和大哥二哥他们当时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萧承嫌弃地看他一眼,凝声道:“若不喜欢,大可滚回终南山去,反正叶家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看你爹疼爱你二哥明显胜过你。” “爹确实疼爱二哥,毕竟大哥打小身子就不好,早就失去了叶家继承人的资格,所以在爹眼里,二哥才算是真正的长子嫡孙,就连二哥的性情也与他有七分相像。” 叶轻流苦笑两声,又突然发狠似的握紧了拳头。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终南山了,我要留在叶家,等我日后做了叶家家主,我一定要从根里改变这个家!” 陆诗瑶豪气笑道:“有志气,来,为了我们的叶少爷日后能梦想成真,再干一杯!” 萧承摇头笑笑,举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叶轻流的情绪不好,喝起酒来也是毫无顾忌,发泄似的猛灌了整整两坛,直到最后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再也起不来了,陆诗瑶才喊了个小二进来扶他下去。 下楼的时候,正中间的一间厢房内正好也有人出来,领头的是一个身子苗条的年轻女子,模样十分娇媚。 小二只顾着闷头走路,没瞧见她,一时不小心带着叶轻流撞到了她身上。 这女子目色一变,瞬间变了脸色。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姑娘都敢撞!” 小二见自己惹出了岔子,赶忙道歉,“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小的方才也是没瞧见才会撞上您,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吧!” 那女子竖着横眉还打算再骂,不妨却被后面出来的几个男人制止了。 “算了,康师妹,办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女子的目色变了几变,随后气冲冲地踹了小二一脚。 “算你今天走运!” 小二被她踹的右腿生疼,忍不住连连往后推了几步,险些栽到地上去,幸而陆诗瑶和萧承就站在后面,及时扶住了他和叶轻流。 看着已经下楼的一行人,陆诗瑶不悦地皱了下眉。 “这女子出个门好大的排场,只是梧州有头有脸的人家我都认识,倒是从未见过她,莫不是江湖上的人?你认识吗?” 萧承闻言轻笑,“小姐,江湖上的野路子人马那么多,那些无名小卒,我哪可能都认识。” 这话轻易把陆诗瑶逗笑了,这种人在这位爷眼里都是无名之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算得上他心里的大人物。 只是她也远远没有料到,今日的匆匆一瞥,反倒还险些给他们陆家惹来了大麻烦。 却说那群人结完账后便离开了长乐坊,沿着长街一直往东走,最后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民巷中。 民巷最后一家是柳若水住的地方,这几天为了她和陆老爷的事,柳若水心烦不已,所以一直都没有去戏班子。 蓦然间听见敲门声,她还以为是戏班子里的人来找她,烦不胜烦地过去开门,哪曾想门打开后,外面却站着一个面容熟悉的紫衣女子。 柳若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康师姐,怎么是你?” “柳师妹,多年不见,你的日子真是越来越不错了。” 女子眯眼笑了一声,随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柳若水看见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心里更是惊讶不已,直觉今日不会有好事,是以对那女子的态度也冷淡了几分。 “康荞,你来这儿做什么,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戏班子的人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若不是回到了梧州城,我又哪里会知道柳师妹之前发生的风流韵事呢!” 女子转过身,眉眼嘲讽地看着她,语调一时间显得十分刻薄。 “哎呀,我是比不上咱们柳师妹的好本事,之前与那白秀才爱的你死我活,日日与白秀才成双入对的,好似一双神仙眷侣一般,如今这白秀才才刚死多久,你又不知用什么手段勾搭上了陆老爷,想那陆老爷是何身份,这些年若非陆夫人张罗,别的女子便是挤破脑袋也别想进陆家的大门,可是咱们的柳师妹竟然能与陆老爷春宵一度,这等好手段可真是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第383章 对你不义 柳若水想起往事,一时羞愧地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眼睛。 偏偏这女子还不知收敛,反而像抓住了她的痛处一般趾高气扬地走到她面前。 “师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教教师姐可好?大家同是戏子,凭什么你就能有这等好运气,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想当一辈子下九流的戏子?等年华老去,嗓子慢慢的不中用了,这城里哪还会有人愿意听我们唱戏?所谓的风光,也不过短短几年光景罢了,等哪天唱不动了,谁不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呀,可这世上的男人又不都像陆老爷那般愿意当冤大头,明明错不在他,人家陆老爷还是愿意担起这份责任娶你进门,还真让人羡慕呢!咱们姐妹一场,你就把你的好手段教教我们呗,也让师姐日后能找个好着落。” 柳若水见她越说越离谱,隐忍着怒气沉沉吐声。 “康荞,够了,我和陆老爷之间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什么样?难道你和陆老爷没有在对面的阁楼上共度一晚?第二天早上你惊慌失措地穿着衣服从那间房里跑出来时,莫师兄可是亲眼看到了,不若我们去陆家问问陆老爷也行,素闻他为人最是刚正,从不在外人面前撒谎,你们之间有没有那回事,一问便知!”康荞不依不饶道。 柳若水心知她今日是打定主意同自己过不去了,再看看周围其他人,一个个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浮上心头。 “康荞,你闹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想干什么?就算我和陆老爷之间真的有什么,又同你何干?” “与我何干?哼,柳若水,我看你是忘了师父临死前将这个戏班子交到你手上时,你都答应过她什么了!” 康荞冷哼一声,如视仇人般紧紧盯着她。 “咱们这几个师兄妹在三岁那年一同被师父收留,多年来跟着师父学艺唱戏,说学逗唱的功夫,我一点都不比你差,就连师父也常夸我有天赋,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可最后她却将戏班子交到了你手里,说到底还不是你趁师父患病糊涂时蛊惑了她! 论心机手段,我确实是自叹不如,可你不要忘了,当年你可是跪在师父面前发过誓的,今生今世一定会誓死守住这个戏班子,绝不做其他非分之想!可是师父的身后事才刚办妥,你便迫不及待地把戏班子改了名,如今为了你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更是想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了陆老爷,师父她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会死不瞑目!” 柳若水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还如此误解她,明明她们以前的感情那么深,她怎能这般对自己? “师姐,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可师父临终前的神智如何,你和几个师兄弟是看在眼里的,我怎么可能会蛊惑她!至于把戏班子改名一事,这也是师父应允的,当时戏班子已经走到了末路,师父说我要保证所有人都有饭吃,既然换了新班主,那名字自然也要跟着换了,你们不是没听见,如今怎能又怪我?还有我和陆老爷之间的事,那本就是一场意外,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我也从未想过要陆老爷负责,因为我答应过师父,生是柳家班的人,死是柳家班的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整个戏班子的!” 康荞眯眼冷哼,“你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清楚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同你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柳若水,经过我与众位师兄弟的一致讨论,我们认为你辜负了师父的遗愿,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担任柳家班的班主了,若是识相,就把班主印章交出来,速速离开柳家班,从今往后再不得踏进这里半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若水目色定定地望着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原来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说了那么多话,都是为了这家戏班子,我知道,当初师父将戏班子交给我的时候,你一直埋怨在心,为此不惜与我决裂,还口口声声说要另立门户与我打擂台,要师父好好看看我们两个究竟谁更胜一筹,只可惜你技不如人,你那戏班子还没撑够一个月便垮了,之后你便在江南失去了踪迹。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心里的怨恨,可万万没想到却是我多虑了,其实你一直都跟着我们,你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戏班子抢走,如今自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你当然不会放弃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好机会!康荞,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有没有对得起师父,师父在天有灵自会知道,用不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赶紧给我滚,不然就莫怪我不顾念同门情意了!” “让我滚?柳若水,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忘了我方才同你说过什么了?让你交出班主印章是我和几位师兄弟共同的决定,不然你以为我今日为何会来这儿?”康荞得意挑眉。 柳若水闻言,似恍然惊醒一般,转眸朝旁边站着的几个师兄弟看去。 他们都是当初陪她一起拜师学艺的人,这些年也是他们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撑起了柳家班,其实这戏班子的班主虽是她,可她心里很清楚,若没有他们,柳家班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居然会和康荞站到一条船上! “莫师兄,你们……” 一个眉眼吊梢的年轻男子慢慢走出来,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 “师妹,这不能怪我们,是你违背师父意愿在先的,这些年我们为了柳家班鞠躬尽瘁,不说立下汗马功劳,起码也出了一大半的力,若没有我们,就没有如今风光无限的柳家班,可你又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中饱私囊,让我们几个师兄弟过苦日子,柳师妹,做人不能太自私,既然你对我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们对你不义了!” 柳若水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莫师兄,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中饱私囊了?这些年柳家班一共挣了多少钱,每一笔账我都记的清清楚楚,每个月也都把账本拿给你们看了,我何曾对不起你们了?!” 第384章 心思叵测 这男子摇摇头,抿唇道:“师妹,我们以前就是太蠢了,所以才会轻信戏班子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但从今往后,我们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康师妹说的不错,既然你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下半辈子了,便是违背了师父的遗愿,自然没有资格再掌管柳家班,只要你乖乖把班主印章交出来,我们自不会为难你,否则……” “否则便如何,要对我不客气?我告诉你们,不管我和陆老爷之间发生过什么,我都是柳家班的班主,我一日不嫁人,这戏班子就一日不会易主,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的!”柳若水义正言辞道。 康荞闻言,目色发狠地向前走了两步。 “莫师兄,既然如此,我们还同她废什么话,趁现在没人,您还不赶紧把她绑了,班主印章就在她屋里,我们进去搜,她冥顽不灵,我们就得替师父清理门户才是!” “你们敢!”柳若水见她意图动手,神色顿时警惕起来。 康荞阴狠笑道:“柳师妹,我也是为了整个戏班子着想,你可千万不要怪我,若是要怨就怨你自己吧!” 话音还未落,只见她突然伸手攻向柳若水,柳若水赶忙躲开,正要出招,后颈却突然被人用力敲了一棍,整个人紧接着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康荞踱步上前,突然抬脚踩上柳若水的脸,发狠似的用力踩了几下。 旁边的年轻男子看不过去,拧眉道:“康师妹,够了,柳师妹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你何必这般对她?” “莫师兄,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不清楚,若不是她蛊惑师父将戏班子交到她手里,如今在这梧州城受尽吹捧的人本该是我!我有今天都是她害的,今日她既然落进了我手里,我自然要将先前所受的屈辱都一五一十地还给她才算数!”康荞咬着牙愤恨道。 男人抿了抿唇,温言劝道:“康师妹,我知道你这几年受委屈了,但如今你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何必对柳师妹赶尽杀绝?当初你们二人打擂台的时候,她也并没有为难你,不是吗?” 康荞见他到时候居然还在帮柳若水说话,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本想好好折磨柳若水一场,以发泄她这些年来的怨气,但众位师兄弟都看着,倘若她真的对柳若水做了什么,他们又岂会愿意? 思及此,她不情不愿地收回脚,凝声道:“好吧,看在莫师兄的面子上,我就放她一马,不过她绝对不能再留在梧州城了,不然早晚会想办法把戏班子抢回去,到时候师兄们岂不又要跟着她过苦日子?” 莫祥凝神想了想,觉得她这话在理,只是一时片刻该如何安置柳若水还是个问题。 “那不知康师妹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莫师兄若是信得过我,将她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将她安全送出梧州城后,我自会告诉你的。”康荞眯眼笑道。 莫祥见她都这么说了,自是信了她的话,他知道康师妹对柳师妹的怨气很深,但康师妹素来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若是柳师妹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也要惹上麻烦,到时候她这班主也当不成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是如此,那我就将她交给你了,康师妹,大家有同门之谊,无论如何,还请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莫师兄尽管放心,看在师父她老人家的情面上,我自然会放过她这条狗命的。”康荞凉声笑道。 莫祥听见这话,彻底放下心来。 正巧有位师弟从柳若水房内找到了班主印章,康荞志得意满地拿进手里,命人将柳若水藏进他们事先找好的隐秘之地后,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去了梅园的柳家班。 整个戏班子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院子里练功唱戏,直到莫祥的声音响起,一群人才安静下来,齐齐站在一起困惑地看着莫祥身侧的康荞。 “各位,这位是柳班主的同门师姐,从今天起,她将会是我们柳家班的新班主,希望大家能像敬重柳班主一样敬重她,如若让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众人听见莫祥的话,顿时大惊失色。 “莫师伯,我们怎么突然换新班主了,柳班主去哪儿了?” “昨日我去安民巷找柳班主的时候,她的精神看起来虽然不太好,但从未说过要将戏班子送给别人的话,而且就算要换新班主,她也会露面同我们说清楚的,莫师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师伯,我们要求见柳班主,我们要亲耳听见她对我们说她不干了,否则我们绝对不认新班主!” 莫祥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拧眉看看康荞,正想说要不要想个说辞先将他们安抚下来,却见康荞一脸郁色地向前走了一步。 “各位,不是柳师妹不想出来,只是她做了违背师门祖训的事,已经无颜面对你们了,所以才会将戏班子交给我,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们应当也看出来了,只是你们应该还不清楚内情吧?如今我便坦白告诉你们,柳师妹她动了歪心,为了嫁进陆家当个养尊处优的主子,趁陆老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故意将陆老爷灌醉,随后又不知检点地和陆老爷发生了关系。” 说到这儿,她看着众人微变的脸色,敛容一笑,继续往下说。 “柳师妹本想借此机会进陆家,没想到陆老爷识破了她的意图,试问陆老爷那样的身份又岂会让一个心思叵测的女人进门,所以根本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柳师妹大梦成空,自然是没脸再待在梧州城了,昨天傍晚便收拾包袱离开梧州了,所以你们若是想见她,怕是只能出城去找她了。” 这番话更像是平地惊起了一声雷,炸得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柳班主喜欢的明明是白秀才,何时和陆老爷有关系了?” “就是,陆老爷虽然救过我们班主的性命,但是这恩情也并没有大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真不觉得班主这几天的情绪很不对劲吗?我看这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第385章 瞒不住娘 康荞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不悦地皱皱眉,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如今柳家班的新班主是我,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你们之中若有不服气的,现在大可离开戏班子,我绝不会阻拦你们,但你们若是同意留下来了,从今往后就不准在我面前提起柳若水的名字,听明白没有!” 一群人被她吼得浑身一震,彼此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点头。 “明白了……” 他们不是傻子,虽然打从他们进这家戏班子的第一天起,便是柳班主在带他们,坦白说,柳班主确实是个好人,不但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们,还给他们饭吃,有时候谁唱的戏好,得了客人的赏钱,柳班主也从不克扣,该给他们的都给了,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们,他们自然要更喜欢柳班主一些。 但如今莫师伯和新班主都说柳班主做了违背祖训的事,可见这是真的,如此一来,柳班主自然没有资格再掌管柳家班了,他们便是再敬重她又如何,若真要他们为了她而得罪新班主,甚至砸了自己的饭碗,他们也远没有这个魄力。 他们只会唱戏,若是离开柳家班,以后该如何谋生还是个问题呢。 是以众人在听到康荞的话后,只是一动不动地乖乖站着,谁也没做其他非分之想。 康荞见他们如此上道,满意地点点头,又做了一些其他安排后,便让他们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班主上位更是不得了了,不但将柳若水以前定下的规矩全都改了,对戏班子的戏员们也是极尽严苛。 两天下来,整个戏班子被她弄得乌烟瘴气,那些新来的更没少挨她打骂,大家伙儿当着她的面虽然不敢明说什么,但背地里却是怨声载道,戏也没以前唱的好了。 莫祥最先注意到这个问题,他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人人的精力都不放在戏文上,往后还靠什么挣钱? 所以趁中午休息的机会,莫祥决心和康荞好好谈谈,便将她约到了梅林中。 “康师妹,你不喜欢柳师妹,想将她的规矩都改了,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能不能对其他人好一些?你看看这两天下来,整个戏班子都颓废成什么样子了,往后我们还怎么指望他们挣钱?” “莫师兄这是在说我不如柳若水那个贱人了?”康荞眯眼问他。 莫祥淡淡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对其他人好一些罢了,这样他们才会卖力唱戏挣钱,别的不说,就说每日的饭食,柳师妹在的时候,可是能保证人人都能吃上一块肉的,可你呢?二十个人分十块肉,你让他们怎么吃?” “师兄,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咱们做戏子的不比旁人,为了维持一个好身段,练就一口好嗓子,我们就得管住自己这张嘴,我知道柳若水在的时候确实对这些人不错,可这并不是为他们好,而是在害他们,莫师兄,旁人不理解我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吗?”康荞委屈道。 莫祥顿时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他们对你的怨气不小,我只怕你日后会吃亏……” “旁人怎么想我都没关系,只要莫师兄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就够了,”康荞摇头笑笑,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肢,“莫师兄,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从今往后,那个贱人再也不会挡我的路了,这一切全都要感谢师兄帮忙,你的恩情,师妹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莫祥身子一颤,赶忙推开她,“康师妹,你别误会,我帮你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柳师妹中饱私囊,把戏班子的账本做的不清不楚,我也不会为师父清理门户,所以你无需感谢我,更不需要做什么。” 康荞见他拒绝自己,一时有些不高兴。 “师兄与我这般见外,可是在嫌弃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拜师学艺的时候,你是最照顾我的,而这么多年师兄都孤身一人,难道不是在等我回来?” “师妹,过去的事我早已忘了,你也忘了吧,至于我娶不娶亲,也不关你的事,从今往后,你只管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够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记得我今日对你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也请你能善待其他人,毕竟整个戏班子还要靠他们撑着。” 说完,他便拔腿离开了。 康荞转眸凝视着他的背影,眉眼中突然生出几分怨气来。 如今她才是班主,所有人都应该以她为尊,莫祥算什么东西,也敢跑到她面前说教,她就不信,整个戏班子离开这群人就不行了! 康荞心气不顺地冷哼一声,而后也拂袖离开了。 但她又哪里想到,几乎是她离开的同时,一道瘦小的人影带着满目的震惊突然从一簇青翠的松树后面走了出来,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话,这人愣愣神,随后慌不择乱地跑出了梅园,一路上脚不停蹄地朝陆家跑去。 中午吃过饭后,陆自强便坐着马车上街巡视铺子去了,陆诗瑶陪着陆夫人在后院散步消食。 陆自明一家已经离开梧州城往上京去了,这是萧承告诉她的消息,她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报复二叔的法子,所以根本不急着找人潜伏在半路上追杀他们,一刀给他们一个痛快,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前世二叔是如何与秦臻联合起来让整个陆家毁于一旦的,如今她就要二叔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又是如何被她毁了的。 只是二叔当年做的那件事对娘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直到现在,娘都没有缓过劲儿来,所以前几日爹和柳若水意外有了关系,执意要向娘坦白的时候,她自然是一力推辞。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娘,娘早晚会知道,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她的身子根本就禁不住这种打击。 不过娘这两日的精力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中午不但有胃口吃饭了,还有心思同她逗趣了。 “瑶儿,那萧公子在我们家住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每日总与你同进同出的终究不大好,不若娘代你去问问他的意思?他一表人才,与你也登对,若是他不介意你曾经嫁过人自然最好不过,当然,咱们陆家也不会亏待了人家,这嫁妆方面准备得肯定要更丰厚一些,只要他是真心待你的,娘就放心了。” 第386章 交情匪浅 陆诗瑶闻言,瞬间红了脸颊,“娘,您在说什么啊,萧承只不过是暂住在咱们陆家而已,等过完年他就要去林州了。” “去林州做什么?莫不是他在林州有什么相好的?”陆夫人试探道。 陆诗瑶抿唇摇头,“他有要事要办,再者,我同他之间的事一时半会儿也难说……” 陆夫人听出她语中的苦涩,再想想萧承那一身矜贵的气度,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禁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姻缘,自然是门当户对才好,当初你要嫁给那世子殿下时,人人都说我们陆家烧了高香,个个羡慕不已,殊不知我和你爹却是日日发愁,我们陆家虽贵为江南四大财商之首,但从不与朝廷中人来往,你这样的身份放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个顶有钱的富家小姐罢了,除此之外根本就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那世子殿下上门提亲的时候,在我们面前虽然说的好听,可眉眼之中却无半点敬重之意,他对我们都是如此,试想他又怎么可能对你好? 如今我也不奢求其他,只盼你不要再走之前的老路,那些皇亲贵族哪里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娘只盼你这辈子找个会真心待你的普通人,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地对你好,这就够了,你明白吗?” 陆诗瑶闻言,心里已然明白了娘的意思,虽然她并未挑明萧承的身份,可爹娘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又哪可能半点都猜不出来?即便不清楚他具体出身哪家,但有个权贵身份就够了。 他们不希望她再走以前的老路,便说明他们是不同意她和萧承在一起的,只是萧承又不是秦臻,哪可能会负她? 但现在同他们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等什么时候她和萧承的关系彻底稳定下来了,他们自会看到萧承对她的真心,哪怕是知晓了萧承的根底,他们应该也不会阻止了…… 正想着,一个小厮突然匆匆从院外跑过来。 “小姐,外面有个小孩儿说有要事请您帮忙,闹着要见您呢!” 陆诗瑶闻言微愣,“小孩儿?什么样的孩子?” 小厮拧着眉摇头,“他不肯表明身份,直说见到小姐的时候才会说,小的问他来找您做什么,他只说是要紧事,但绝口不提其他,小的看他长的挺面生的,小姐,不然您还是别见了吧?” 陆夫人亦觉得有些不妥,“是啊瑶儿,对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肯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我看你还是别见了。” “娘,没事的,这是在咱们自己家,能出什么事?再说人家都主动找上门了,我若是推辞不见,难保他明日不会再来,您先回房休息吧,我去前面看看。”陆诗瑶温声宽慰道。 陆夫人还是不放心,连忙叫来三四个家丁陪她一起去,就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多少还能帮瑶儿顶一会儿。 陆诗瑶无奈失笑,心里暗道娘大惊小怪,这毕竟是在他们自己家里,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人自己也跑不了,他又不是傻子,才会主动找上门来寻衅滋事。 心里虽这么想,不过她嘴上倒是只字未说,派人将娘送回松园后,随后便去了前院。 不想刚走到假山后面,萧承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你从哪儿过来的,我这一路走来,怎么没看见你?” “方才一直坐在假山上看风景,见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还以为你要教训人去,我自然得帮下忙。” 陆诗瑶忍不住默默翻了一记白眼,“教训什么人啊,是我娘怀疑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才要我把家丁带上,总之到前院见过来人后就知道对方是何目的了。” 萧承摇头笑笑,同她一起往前院走。 到了院子里,却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站在那儿,脊背挺拔,脸上肤色有些黑,五官长的倒也精致,只是这面相看起来极是陌生,她很确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人。 “你是?” “陆小姐唤我小飞便可,我是柳家班的人。”少年自报家门,一双眸子毕恭毕敬地望着她。 陆诗瑶闻言一顿,“既是柳家班的,那你找我做什么,你有事应当找柳班主才是。” “陆小姐,小的正是为了班主才来找您的,实不相瞒,我们班主已经失踪两天了……” 小飞说着说着,突然小声啜泣起来。 “陆小姐,除了您之外,小的也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求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班主,小的给您磕头了!” 小飞刚把话说完便向陆诗瑶跪下了。 陆诗瑶见状,皱皱眉,随后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同我说清楚,无缘无故的,柳班主怎么可能会失踪。” “陆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戏班子的班主如今已经换人了,其实这几天我们都知道柳班主心情不好,除了一些要紧事需要她拿定主意外,寻常时候很少去打扰她。可是就在两天前,莫师伯,也就是我们柳班主的师兄,他突然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戏班子里,说柳班主违背师门祖训,不配再掌管柳家班,所以她已经将柳家班交给那女子了。” 小飞啜泣几声,又接着往下说。 “小的绝不相信班主会这般一声不吭地走,而且就算是要把戏班子交给别人,也应该是莫师伯才对,这个新班主以前从来没有在梧州城出现过,所以小的断定柳班主一定是出事了!” 陆诗瑶闻言皱眉,“你既然已经断定柳班主出事了,为何不去官府报案,找我做什么,柳家班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我总不能带着人光明正大地进去搜查。” 小飞连连摇头,“不能去报官的,如果新班主知道是我报了官,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陆小姐,我求求您了,看在我们班主与陆老爷交情匪浅的份儿上,求您救救她吧!” 陆诗瑶闻言拧眉,“你怎么知道柳班主与我爹交情匪浅?” 柳若水和爹那晚发生的事藏的很隐秘,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可是这小鬼却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说明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究竟是何人泄露了消息?柳若水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第387章 竹篮打水 小飞见陆诗瑶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脖子缩了缩,惶恐道:“是、是新班主说的,她说我们班主违背了祖师爷的训导,既然已经决心嫁进陆家当小妾了,就不能再霸着戏班子不放,所以她已经拿到了班主印章,还警告我们从今往后不准再在戏班子里提起柳班主,否则她就不给我们饭吃……” “新班主?”陆诗瑶闻言微愣,“这个新班主究竟是谁?”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昨天一大早,莫师伯他们突然带着一个女子到了戏班子,说她是我们班主的师姐,从今往后就是柳家班的新班主了,这两日他们还在商量着要把戏班子改名。” 小飞低声说着,突然又用一种笃定的眼神望向陆诗瑶。 “陆小姐,我怀疑班主的失踪肯定和这位新班主有关!就在方才,我在梅林里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偷看到莫师伯和新班主两个人也在里面,他们、他们当时抱在一起,瞧着十分亲密,我还偷听到新班主说‘那个贱人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来挡我的路了,这全都要感谢师哥帮忙’,陆小姐,您说这位新班主是不是很有问题?还有,莫师伯是我们班主的师兄,班主就算要离开,也一定会出面跟我们说一声的,可是当我在莫师伯面前说起班主时,他竟然打了我一巴掌……”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倒是把重要消息都指出来了。 陆诗瑶凛凛神,凝目朝萧承看去,“你怎么看?” “我怎么想的,你会猜不到?”萧承勾唇反问。 陆诗瑶喉中一噎,而后道:“我打算先去柳家班探探这位新班主的虚实,如果柳若水的失踪当真和她有关,那就只能请官府介入了。” 萧承点头道:“这样也好,毕竟直接去报官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陆诗瑶见他也赞同自己的做法,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去了。 这会儿还不到戏台开幕的时候,梅园里的人也不多,倒是远远能听见几声婉转的戏腔。 陆诗瑶到了梅园,小飞突然扬手指着一个紫衣女子对她说:“陆小姐,您看,那就是我们的新班主康荞!” 陆诗瑶抬眸看去,瞧见那女子的正脸后,恍然愣住。 “是她?” 那日在长乐坊偶然见过一面,当时她就觉得这女子不是个好招惹的主,没想到她竟然跟柳若水杠上了。 正想着,那女子已转过身来,见陆诗瑶眸光精湛地盯着自己看,面上顿时浮起一抹不悦。 小飞生怕她会知道是自己跑去向陆家告了密,不禁害怕地缩了下脖子。 陆诗瑶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莞尔一笑,慢慢踱着步子走近戏台。 “小飞,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柳班主给我请出来?告诉你,我耐心有限,若是今日依旧见不到她,信不信我让人砸了你们的戏班子?” 小飞闻言一愣,为难道:“陆、陆小姐,柳班主她……” 他方才在陆家不是把话都说全了吗,陆小姐也听懂了,这会儿明明是带着他来找柳班主的下落的,怎么又叫他去请柳班主出来?陆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若是知道柳班主在哪儿,岂会跑到陆家找她帮忙? 莫说小飞愣住了,就连康荞心里也是一顿。 “小飞,这位是?” “她、她是陆家大小姐……”小飞低声回道。 陆家? 康荞想起柳若水和陆家的关系,眸子骤然眯紧。 “原来是陆小姐,不知你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我找柳班主,让她出来见我。” 陆诗瑶眉峰一挑,旁若无人地走到戏台旁边的凳子前坐下。 康荞心头顿了顿,随后含笑上前,“陆小姐怕是有所不知,柳师妹她违背了我们师父的遗训,更辜负了我们这几个师兄弟的一番苦心,她自知自己对不住我们,所以已经把班主印章交到我手上,连夜离开梧州城了。” “这么说,阁下如今便是柳家班的新班主了?”陆诗瑶漫不经心道。 康荞凝声点头,“正是。” “那不知新班主怎么称呼?”陆诗瑶明知故问。 “康荞。” 陆诗瑶听着这淡淡的语气,心知她不欢迎自己,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微微一笑,旋即从袖中拿出一张借据。 “既然柳班主已经走了,那我就不找她了,反正有康班主在也是一样的,先前柳班主以戏班子的名义向我们陆家借了五十万两白银,我准许她两个月之内把债还清,但如今我们陆家的铺子出了点问题,急需收回外债,还请康班主尽快把银子还了,否则我就只能拿着借据去官府,恳请曹大人给我们一个公道了。” “什、什么?”康荞神色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陆诗瑶薄唇微勾,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白纸黑字的借据写的清清楚楚,上面还有陆家和柳班主的印章,我自然不可能弄张假借据给你看,康班主,这五十万两现如今对我们陆家而言确实很重要,虽说你是新班主上任,我也不想给你找麻烦,但我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陆家的铺子关门大吉不是?” 康荞不敢置信地拿起借据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白纸黑字确实写的很清楚,柳若水借了五十万两,还承诺若不能及时还钱,便会将戏班子暂时抵押给陆家,等日后筹够钱了再将戏班子赎回来! “她、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康班主,你看到了,我没有骗你,既然柳班主不见了,那这笔债理所当然地应当由整个戏班子承担,康班主,我耐心有限,要么你尽快将五十万两银子还给我,要么就把戏班子抵押给我们陆家,否则,我们就只能公堂见了。”陆诗瑶凉声说道。 康荞哪会乐意,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戏班子,如今若是将戏班子抵押给陆家,岂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现如今让她去哪儿找五十万两银子? 柳若水这个贱人,竟然会埋下这么大一颗重雷! “陆小姐,钱是柳若水借的,我们戏班子所有人根本就不知情,如今她走了,这笔账岂能由我们承担?这对我们岂不太不公平了些?” 第388章 扒你的皮 “公平?康班主是在同我论公道吗?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天底下的律法便是公道!” 陆诗瑶拍案而起,怒气沉沉地瞪着她。 “钱虽是柳若水借走的,但这笔账却是你们整个戏班子的,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这份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拿我们陆家当什么了,冤大头? 陆家在江南名扬四方的时候,你们这个戏班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吃呢,如今我好言好语地同你说话,你最好乖乖把钱还了。 若是将我们陆家惹恼了,自有你好受的,别以为我们陆家好欺负!” 康荞被她的气势吓到了,抖着肩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虽有些小聪明,但何曾应付过这种场面,陆家家大业大,与官府的交情也好,哪里是她能对抗的? “陆小姐,五十万两对我而言不是个小数目,就算真的把戏班子抵押给你们陆家,短时间之内,你们应该也筹不到足够的钱来挽救陆家的买卖吧?不如这样,我这儿还有些闲钱,先给您五千两应急,等我想到办法,一定……” 陆诗瑶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了。 “康班主这是拿我们陆家当街头的寒酸乞丐吗?欠我们五十万两,如今你五千两就想把我打发了,真当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康荞闻言拧眉,“陆小姐,我也希望您能体谅我的难处,这戏班子我才刚刚接手,而事先我根本就不知道柳若水借了你们陆家那么多银子,如今你却逼着我还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说到底我也被坑了不是吗?” 陆诗瑶见她大诉委屈,勾唇笑笑,倏而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张借据。 “康班主,我也知道你为难,按理说我确实不应该找你,可谁让你接管了柳家班呢,若是柳班主还在这儿,我就不寻你的麻烦了。 我体谅你,你也得体谅体谅我才是,不然我就只能把这张借据送到曹大人面前了,到时候他是查封了你们柳家班还是别的什么,全凭曹大人一人做主。” 康荞闻言,心里顿了顿,目中陡然浮起一抹冷意来。 “陆小姐当真要如此无情?” 陆诗瑶幽幽叹气,“康班主,我出生在商门,从小到大只知道怎么经营算计,无论做什么事都绝不会让自己吃亏,不是我无情,而是讨回本属于我们陆家的钱罢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们不该还?” “陆小姐牙尖嘴利,我等着实比不上,只是没想到陆家竟然如此斤斤计较,为了区区五十万两竟不惜把我们整个戏班子逼上绝路! 我柳师妹同陆老爷好歹也有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你们却翻脸无情,不对我柳师妹负责也就罢了,还敢上门讨债,天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家! 既然陆小姐执意要报官,好,那我们就上公堂好好理论理论,我要满梧州城的百姓都好好看看陆老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康荞理直气壮地的瞪着陆诗瑶,话中满是威胁之意。 像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素来将自己的脸面看得最重要,如若柳若水和陆老爷那件事抖落出去,陆家一定会成为满城百姓的笑柄。 康荞原以为以此就能威胁陆诗瑶,岂料陆诗瑶却不甚在意地摇头一笑,微勾的薄唇溢起阵阵凉意。 “康班主,谁告诉你我爹和柳班主之间有一段露水情缘了?无凭无据的事,你可不要瞎说,梧州百姓谁不知道柳班主先前对青山书院的白秀才一往情深? 虽说白秀才已经不在了,但以柳班主的性子,你觉得她会做出对不起白秀才的事吗?更何况,我爹在家里可是从未说起过他和柳班主之间有什么事。 你想造谣,就得拿出能让人信服的证据出来,否则你信不信单凭你这一句无稽之谈,我便能毁了这个戏班子?” 康荞双肩一震,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故作镇定地启唇。 “那不知陆小姐究竟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只是拿回本属于我们陆家的钱罢了,我方才说过了,柳若水既然已经不在了,那这笔债理应由你们戏班子承担,她若是还在梧州城,我也不至于为难康班主不是?”陆诗瑶泠然笑道。 康荞抿抿唇,试探着问她,“那是不是只要我把柳师妹找回来,这笔债就不关我们戏班子的事了?” 陆诗瑶笑着挑眉,“自然。” 康荞心里有了根底,沉默片刻后凝目望向她。 “好,烦请陆小姐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把柳师妹找出来就把她带到你面前,也希望陆小姐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不得再为难我们戏班子的人。” 陆诗瑶幽幽笑道:“放心,我和康班主无怨无仇,若是能找到主事的人,又何必来为难您,咱们互相理解,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康荞讥讽道:“小女算什么出身,哪有资格与陆小姐结交,您且等我两日,到时候我自会把柳师妹送到陆家。” “那就有劳康班主了,希望两天后能收到你的好消息,告辞。” 陆诗瑶颔首笑笑,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康荞恼火地盯着她的背影瞪了许久,突然猝不及防地甩了小飞一巴掌。 “你给我说实话,陆小姐为何会来这儿,是不是你跑到她面前跟她说了什么!” 小飞吃痛地捂着脸连连摇头,“班主,我什么都没跟陆小姐说啊,只是柳班主借了陆家的钱,此乃事实,如今陆家来讨债,自然要找到咱们戏班子来,此事与小的无关啊!” 康荞拂袖冷哼,“你最好真能保证这件事与你无关,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飞吓得脖子一缩,畏畏缩缩地不敢再看她。 其实他一开始和其他人也接受了新班主接管戏班子的事实,只是这两天新班主对他们并不好,尤其跟柳班主一对比,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柳班主对他们的那些好来。 方才若不是想去梅林摘几株好看的梅花酿酒,他也不会碰巧听到新班主和莫师伯的谈话,虽然并未听清全部,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他也能感受到新班主对柳班主的恨意。 试问柳班主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将整个戏班子交到这样一个女人手里?所以柳班主一定是出事了。 第389章 伤痕累累 也亏得陆小姐聪明,竟然会想到拿那张借据来探新班主的底儿,她既然说两天之内会将柳班主找出来,那就说明柳班主一定在她手里! 如今他们只需要等消息就行了,两天之后,柳班主一定会现身的! 想到这里,小飞又似有了希望一般,暗淡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 再说陆诗瑶离开梅园后,本想耐心等着康荞把柳若水交出来,但转念一想,这个女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害了柳若水,还抢走了戏班子,实在让她不能忍。 这种行径就和前世的陆清霜没什么区别,如果她是柳若水,也一定不会让康荞好过。 所以陆诗瑶直接吩咐车夫去府衙,打算让官府介入此事。 不想到了大街上却碰巧遇上了秦风,她干脆把这件事告诉了秦风。 秦风闻言,目色瞬间凝重起来。 “陆小姐有所不知,其实我这两日正在协助青州府衙秘密调查一宗案子,去年年关,青州一个员外郎新娶了一房小妾。听闻这小妾是个唱戏的,嗓音了得,讨人欢心的手段也不少,不过两日功夫便将这员外郎给深深迷住了。 这员外郎为了娶她过门,不惜和家族决裂,那家的老夫人和当家主母也是极有魄力的人,见员外郎要和她们断绝关系,非但不挽留,反而以此相要挟让员外郎净身出户了。 这员外郎一心以为那戏子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不想人家看上的也不过是他的钱罢了,如今他一无所有了,那戏子自然不肯跟他。 两人为此大吵一架,之后这戏子便从家里跑了出来,自此在青州下落不明,而员外郎的家人因舍不得他在外面受苦,便去寻他,哪想到他却死在了一间破落小木屋中。 那家人认定员外郎是戏子杀的,花了大价钱请青州官府通缉这个戏子,据可靠消息,这个戏子已经逃到了梧州。” 陆诗瑶惊讶道:“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如若那个女人当真是杀人犯,又哪来的胆子霸占柳家班,难道就不怕别人察觉出不对劲?” “本来我还不确定就是她,不过听了陆小姐方才所言后,我反而断定了,她近几日才来到梧州,偏偏那么巧还是个唱戏的,如今只需将她带到青州请那员外郎的家人好好认认,便知她是不是杀人凶手了。”秦风凝声笑道。 陆诗瑶闻言抿唇,不赞同道:“你现在不能抓她,柳若水还在她手里,如果你这会儿就把她抓了,她一旦破罐子破摔起来,我们只怕这辈子都找不到柳若水了。” “那以陆小姐的意思,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秦风拧眉问她。 陆诗瑶暗忖片刻,随后道:“秦捕头派人跟着她,看看她究竟将柳若水关在了什么地方,到时候再来个瓮中捉鳖,就算杀死员外郎的凶手不是她,单单绑架柳若水这一条罪名,也给了官府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捉拿她,到时候您再和青州那边通信,如此岂不更好?贸然动手的话,我只怕官府会落入百姓口舌。” 秦风听见这番话,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陆小姐果真是个良善之人,居然也会为官府着想。” 陆诗瑶知道他是在暗指她先前通过曹大人的关系去救邱氏的事,虽然是做了好事,但也为曹大人埋下了一个隐患,如果他日有人发现邱氏没死,那第一个有麻烦的便是曹大人。 而今日她又担心秦风直接捉拿康荞,会让百姓以为官府的捕快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抓人的,她一力劝阻他,好似全心全意地在为官府着想一般,同先前的行径比起来,可不就显得很讽刺。 不过秦风怎么想哪是她能控制的,她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再说她就不信在秦风心里会认定她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秦捕头,有些事情,明着做是一码事,暗着做便又是一个意思了,你若当真不赞同我的想法,先前也不会帮我劝邱氏离开府衙大牢了,不是吗?” 秦风扬眉道:“所以我才说陆小姐是个良善之人,无论旁人同你有没有关系,你想都不想地便帮忙,可有想过这会不会给你惹上什么麻烦?凡事要多为自己想想,不要总顾着别人。” 陆诗瑶颔首笑道:“多谢秦捕头教诲,只是这性子一旦养成了,再想改变就难了,我不打扰您办事了,告辞。” 秦风闻言,摇头默叹一气,目送她上了马车后,迅速转身回了府衙。 不知道康荞是不是担心被人发现什么异常,当天夜里,她并未有所动作,唱完戏后便回家休息了。 直到第二天傍晚,因为没有她的戏,所以她早早收拾东西离开了梅园,一路沿着东大街往城外的一片小树林内走,到了树林深处,只见一座住屋安安静静地矗立在眼前。 康荞目色眯了眯,而后背着一个包袱走进竹屋内。 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再加一个大木柜,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屋内空无一人,安静地只能听见康荞自己的呼吸声,她坐在椅子上静静休息了片刻,又蓦地起身往床边走,不知她摸到了什么,只见那床板突然从中间分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缓缓显露在眼前。 康荞从怀中拿出一根火折子,吹着之后,顺着楼梯慢慢走了下去。 这黑洞并不大,同外面那间屋子的大小差不多,里面的陈设也一样,不同的是角落里放了一些发馊的食物,而地上还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似听见脚步声,那女子心上一惊,随后慢慢抬起头,微弱的烛光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恰是柳若水。 自那天莫祥将柳若水交给康荞后,康荞便将柳若水带到了这儿,这间竹屋是她五年前置办的,当时她败给柳若水,戏班子也散了,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柳若水,所以一直蛰伏在城外静等机会。 因她一人独居至此,她担心会遇上山贼和流氓,所以便让人挖了这个地洞,以防遇到危险时可以藏身,只可惜她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便去青州了。 而这个地洞也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场。 第390章 不知悔改 柳若水见她进来,眸子缩了缩,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康荞,你把我关在这儿,究竟想干什么……” “柳若水,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恨你,我每晚做梦都在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占了上风,该用尽什么样的手段折磨你,本来我已经找好了人伢子,过两天就会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卖进青州小镇的一个窑子里去,可万万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如此眷顾你,我真不明白你这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所有好事都让你赶上了!” 柳若水虚弱地坐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儿多久了,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看见她趾高气扬地拿着一根鞭子站在自己面前。 康荞对她恨之入骨,就因为师父当年将戏班子交到了她手里,自此便让康荞怀恨在心。 这两天来,康荞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浑身上下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好的,她原以为只要咬牙挺过去就会没事了,可万万没想到康荞还有更恶毒的法子。 她居然想把她卖进窑子里去,她自问这些年并没有对不住康荞的地方,为什么康荞要如此害她?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记住,哪怕你现在霸占了柳家班,也不会得意多久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康荞,靠这种阴谋算计得到的一切是不会长久的,师父她老人家可是在天上看着的,你难道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话音刚落,她便被康荞用力甩了一鞭子,痛得她两眼发白,险些当场晕过去。 “我被天打雷劈?真正该遭报应的人是你,是你用尽心思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柳若水,别把你自己想的有多无辜,这个戏班子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用卑劣手段抢走了它,却不知珍惜,甚至拿它当条件去陆家借钱,五十万两,你的胃口还真大啊!” 柳若水闻言,暗觉奇怪地皱了下眉,“我什么时候.......” 话刚吐出,恍然间似明白了什么,又蓦地噤声。 康荞没瞧见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将鞭子一收,眯着眼缓缓走到她面前。 “真不知道我是该恨老天爷还是该恨你,如今陆家大小姐拿着你当初签好的借据上门要债,你不见了,我就得把戏班子抵押给陆家,你说我可能会把戏班子给他们吗?所以就只能牺牲你了,反正你和陆老爷有一段露水情缘,故作委屈地跑到他面前哭一场,说不定他就能免了这笔债呢?” 柳若水心念一动,凝声道:“所以,你这是打算放了我?” 康荞眯眼冷笑,“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那是五十万两,不是五百两,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借了这么多银子都干什么去了。” 柳若水冷脸移开视线,“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不过我警告你,出去之后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最好考虑清楚了,若是让官府的人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康荞抓着她的头发威胁道。 柳若水看着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勾唇一笑,目色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师姐,怎么办,我现在突然不想走了。” “你说什么?”康荞顿时愣住,呆愣愣地看着她,“柳若水,我告诉你,我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你,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若还是不识趣,就……” “就怎样?对我不客气?”柳若水抬眸迎上她的视线,凉声笑道:“如果我出去了,可是要还陆家钱的,本来有戏班子的时候还好,我可以把戏班子抵押给他们,可是如今戏班子已经被你抢走了,我拿什么还债,倒不如待在这儿有吃有喝的,还能躲债,陆家找不到我,就会通过曹大人的手强行霸占戏班子,到时候,师姐你又能得到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柳若水,你找死!”康荞一巴掌甩过去,恶狠狠地盯着她说:“我告诉你,你若是敢阴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柳若水半边脸瞬间被她扇肿了。 可柳若水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眯眼冷笑两声,一张嘴,一口血便猝不及防地从嘴中喷了出来,有不少还喷溅到了康荞脸上。 “师姐,你觉得你都这么对我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便是不出去,你又能将我如何?杀了我?坦白告诉你,我柳若水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我根本就不怕死! 你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你好过,要么你趁早把戏班子还给我,要么你就将它抵押给陆家,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我就是要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柳若水都不是好欺负的!” 康荞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强硬的样子,一时被她吓到了,待缓过神,语调瞬间软了下来。 “师妹,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师姐知道我这两天亏待了你,但你想想你这些年又是怎么对我的,你近乎都快将我赶尽杀绝了,师姐能不恨你吗?” “康荞,你扪心自问,你走到今天究竟是谁害的,是我吗?是你自己!师父她老人家确实偏心,但她偏心的却是你! 遥想我们当初拜师的时候,师父看你有天赋,在你身上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可你自己呢,仗着本事好便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每日只想着如何嫁进一个富贵人家当奶奶。 师父几番劝你,你就是不听她的话,若不是对你寒了心,师父又岂会将戏班子交给我!” 柳若水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振振有词。 “所以你有今日皆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怨气连天的恨这个恨那个,殊不知师父临走的时候有多记挂你,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嘴里却不停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那个时候又在哪儿!” 康荞凝神听着,目色眯了眯,风轻云淡地笑了。 “柳师妹,师父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同你说废话了,如今我只问你一句,到底出不出去,我告诉你,戏班子已经到我手里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将它拱手送给别人的!” 第391章 对不住了 柳若水强硬道:“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出去,与其由着你在戏班子里胡作非为,倒不如直接将它抵押给陆家,起码陆老爷和陆小姐都是良善之人,他们一定会善待戏班子里的人的!” 康荞被她这话激怒了,握着鞭子威胁道:“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我现在就进城去找那个人伢子连夜将你带去青州,我让你这辈子都过的生不如死!” 话落,她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柳若水坐在地上一语不发,握紧的拳头却毫不掩饰心底的愤怒。 岂料康荞刚踏上石阶,突然惊惧地大叫了一声。 柳若水心念一动,转眸朝她看去,只见她抖着身子从石阶上慢慢退下来,而她面前则抵着一把冰冷的长剑。 下一瞬,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缓缓映入眼眸,柳若水瞧见他的正脸,面上一喜,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秦、秦捕头......” 秦风看见她,赶忙摆手示意身后的捕快扶她出去。 这地洞里的环境很差,地上又脏又乱,角落里还有一堆发臭的吃食,柳若水被关了两天,精神很不好,若不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怕是未等到官府的人找到她,她便已经咬舌自尽了。 柳若水出去后,秦风将康荞一并押了出去。 康荞被他们抓个正着,心知自己在劫难逃,痛哭流涕地向柳若水求饶。 “师妹,师姐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错事,我向你道歉,求你不要追究师姐的罪过好不好,我不想坐牢。 你根本就不知道师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小的时候我样样都比你强,没想到后来却处处不如你,你让我怎么甘心? 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儿就宽恕我一次吧,我把戏班子还给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跟你争了,求你了!” 秦风讥讽地勾了下薄唇,敛容朝柳若水看去,“柳姑娘,你的意思呢?” 柳若水撑着一身的伤站在桌前,她变成今天这样全拜康荞一手所赐,如今这般结果,她当然希望康荞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一看见康荞痛哭流涕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师父。 师父临走前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康荞,甚至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无论康荞做了什么事,都希望她能放康荞一马。 为了报答师父的恩情,她宽容了康荞一次又一次,可结果换来的却是什么,是康荞变本加厉地报复! 但是扪心自问,她真的能狠下心肠将康荞送进大牢吗?她不能对不起师父,更不能违背自己当初的承诺...... “算了,放了她吧,同门一场,我不想对她赶尽杀绝。” 柳若水苦涩地摇摇头,随后看向康荞。 “不过你记住,从今往后,你与柳家班再无任何瓜葛,我们的同门情分已尽,你再不是我师姐,也不是师父的弟子,往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滚出梧州城,往后若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莫怪我翻脸无情!” 康荞闻言,连连向她磕头谢罪。 “柳师妹,谢谢你,你放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保重!”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岂料刚走到门口便被两个捕快拦住了去路。 柳若水见状,拧眉看向秦风。 “秦捕头,我方才已经说过不会追究她的罪过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班主,你虽然不追究了,可不代表别人不追究,她身上的罪名不单单只有这一条。” 秦风淡声说着,而后行至康荞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先前在青州做过什么事,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心里已经明白了吧?” 康荞闻言一顿,随后大声反驳道:“我、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秦捕头,你不要凭空冤枉我!” “冤枉?青州府衙的通缉令已经传遍整个江南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哪里冤枉你了?”秦风闻言冷笑,“康荞,杀人偿命,等我将你送回青州,一切便真相大白了,由不得你不认罪。” 康荞听见这话,整个人彻底慌了,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 “我没有杀人,那个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上才死的,跟我无关!柳师妹,你救救我,我求你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吧,我真的没有杀过人啊!” 柳若水还沉浸在满心的震惊中,哪里听到了她的话。 原以为师姐将她折磨至此已经够狠毒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师姐竟然还敢杀人,这让她怎么出手相救! “师姐,你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那可是人命案,你让我怎么救你!如今是秦捕头要抓你,不是我要同你过不去,方才我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强撑着浑身的剧痛拔腿就往外走。 康荞见状,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道: “师妹,我求你了,你相信师姐这一次吧,我没有杀人,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呀! 求你救救我,你还记得不记得,小的时候师父嫌我们不认真练功,为了惩罚我们不给我们饭吃,师姐见你饿得都快晕过去了,冒险去灶房偷了两个馒头,结果被师父抓到了。 师父把我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你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的恩情,师妹,如今就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我求你救救我吧!” 柳若水为难地看着她,再转眸看看秦风,闭上眼深吸一气,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秦捕头,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师姐她不可能杀人的……” “柳姑娘,她连你都能打成这样,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至于这件案子的内情如何,还要把她押回青州后才会知晓,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办案。” 柳若水闻言,心知已经无力回天了,咬着牙将手抽了回来。 “师姐,对不住了……” 康荞手心一空,眼睁睁见她闷着头往外走,瞬间抓狂了。 “柳若水,你今日对我见死不救,他日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风听见这话,拧着眉冷嗤道:“你自己犯了杀人罪,关人家什么事,有这闲工夫还是先想想那可怜的员外郎会不会放过你吧。” 第392章 龙潭虎穴 “我说了他不是我杀死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木柜上,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喘着气!”康荞咬牙大吼道。 秦风掏了掏险些被她震聋的耳朵,沉声道:“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到了青州府衙自会查明真相,我只管抓人,走!” 康荞被他用力推了一下,身子一时不稳,险些栽到地上去。 见秦风说要把她送回青州府衙,她心里又顿时慌乱起来。 “秦捕头,我求求您,求您不要这样对我,那家人很有钱,他们给府衙的大人送了不少银子,哪怕杀人凶手不是我,最后也一定会给我定罪的,我求您帮帮我吧!” 秦风只当她是在为自己找说辞,根本就不听她的,有柳若水的前车之鉴在前,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杀人对她而言应该更是小事一桩吧? 康荞见秦风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心慌意乱之下,突然给他跪下了。 “秦捕头,我求求您了,我真的没杀人,真的,我可以指天发誓!” “我说过了,你有没有杀人,青州府衙自有公断,我管不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即便秦风相信她是清白的,也根本救不了她。 康荞闻言,整个人彻底绝望了,跌坐在地上像疯了似的嘻嘻哈哈地苦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过日子的,他不过是馋我的身子罢了。 他有那么多钱,却连一对翠玉镯子都不舍得给我买,还说什么他夫人将家产都霸占了,那分明是诓我的! 我又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是希望下辈子能有个着落罢了,哪怕嫁给他当小妾我也愿意,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他都满足不了我,若不是如此,我又岂会同他发生争吵,又岂会失手推了他!” 秦风见她生出这么大的误会,摇头叹气道:“你错了,他并没有食言,为了同你在一起,他不惜与家族决裂,被夫人霸占了家产也是真的,他根本就没有骗你,只是你自己不相信他而已……” “你、你说什么?”康荞愣愣神,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秦风笃定道:“我说的是真的。” 康荞浑身一震,瞬间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好似有一盆冷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都淋透了,手脚一片冰凉。 下一瞬,她绝望地仰头望天大吼,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让人心疼又无奈。 柳若水已经走远了,可还是在树林内听见了她的吼声,步子蓦地一顿,随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姐,对不起……” 她知道师姐这个人有多偏执,从小就知道,她们每个人的秉性都被师父了如指掌,就像师姐说的,无论是天赋还是唱功,师姐样样都比她强,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输给了她呢? 就是因为这份偏执让师父笃定师姐不会走太远,所以才会将戏班子交到了她手里,只是如今,只怕她也要辜负师父当初的期望了…… 身侧的一个小捕快见柳若水站着不对,还以为她哪里不对劲,上前一看,才发现她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眼泪,不由得愣住。 “柳姑娘,您没事吧?” 柳若水回过神,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小捕快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不忍道:“柳姑娘,您再忍一忍,马车在外面,这片林子太密了,马车进不来,所以只能在外面候着。” “差大哥不用担心,我还能坚持。” 柳若水咬牙笑笑,额头上的汗珠却如同黄豆一般一颗颗地往下落。 片刻后,两人终于走到了树林外,外面果真停着一辆马车,不过看到车前坐着的人后,二人却同时愣住了。 “陆小姐,怎么是您?”小捕快眨眨眼,显然没料到陆诗瑶会在这儿。 陆诗瑶抿唇笑道:“听说你们找到柳姑娘了,我便跟过来瞧瞧,快扶柳姑娘上车吧,这辆车的速度更快一些,我送她去医馆。” 柳若水闻言,为难道:“陆小姐,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送我去医馆,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这副样子。” 陆诗瑶沉目想了想,随后点头,“也好,那我派人请木大夫去陆家等着。” 柳若水听见这话,眉峰一皱,比起医馆,她更不想去陆家,毕竟她和陆老爷之间发生过那么不光彩的事,她实在没什么脸见陆家的人。 只是还不等她拒绝,陆诗瑶便已识破了她的心思。 “柳姑娘,你不想去医馆,那戏班子也不是你的了,至于你的住处也被康荞霸占了,那里面全是她的东西,我猜你一定不想看见,除了这三个地方,你还能去哪儿?” 柳若水抿唇道:“去哪儿都可以,但是陆家……” 陆诗瑶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淡笑着打断了。 “柳姑娘,我们陆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为何不想去?放心,我爹去乡下田间巡视了,这两天都不会回来,至于我娘,她最近身子不好,整日都在后院休养,已经不过问家里的事了,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柳若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在端什么架子呢,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无论如何,陆小姐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陆小姐把师姐逼急了,那些捕快又岂会跟着师姐从而找到她的下落? 若非陆小姐帮忙,可能她今晚就要被师姐卖给人伢子了,比起那样的处境,现在真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思及此,她不慌不忙地向陆诗瑶走去。 “那就麻烦陆小姐了。” 陆诗瑶摇头笑道:“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反正……”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顿,突然噤声了。 柳若水奇怪道:“反正什么?” 陆诗瑶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快上去吧,你身上的伤看起来很重。” 柳若水见她不想说,也不多嘴追问,这位陆小姐心思复杂,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旁人又哪里猜的到。 只是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方才强撑着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要上马车,免不了会牵动伤口,抬脚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后背的伤口撕裂了,痛得她忍不住闷哼。 第393章 故人相逢 陆诗瑶想起木大夫先前送给自己一瓶止血镇痛的丹药,那还是娘被人从祠堂放出来后给娘吃的,后来没吃完,便便宜她了,她将剩下的几颗做出了药囊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倒是不想却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见柳若水疼得厉害,她赶忙将药囊拿出来,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她。 “吃了这个会好受一些。” 柳若水也不怀疑她送给自己的是什么药,陆小姐若想害自己,有的是机会,哪会等到现在?再说她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恩怨,陆小姐根本就没必要害她。 服下药后,身上的剧痛果然减轻了许多,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抿抿唇,颔首笑道:“陆小姐,多谢。” 陆诗瑶淡淡启唇,“无需客气,快上车吧,时辰不早了,再耽误一会儿,只怕城门都要关了。” 柳若水点点头,猫腰坐进车厢内。 等陆诗瑶进来后,车夫便甩着鞭子出发了。 片刻之后,马车缓缓行进城内,陆诗瑶派人去医馆请木大夫,自己则带着柳若水先回府了。 陆家的下人们大都已经睡下了,院子里只有几个护卫在巡狩,陆诗瑶扶着柳若水直接去了海棠苑,白露和冬至见她回来,赶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了柳若水。 “柳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伤得这般重?” 陆诗瑶摆手道:“先扶她去偏厢房躺着,木大夫待会儿就来了。” 两个丫头连连点头,因着柳若水先前就住在海棠苑,她住过的屋子日日也有人打扫,所以很干净。 几乎是刚把人放到床上,一个家丁便带着木大夫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一见陆诗瑶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木天恒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埋怨起来。 “你们府上的人到了医馆也不说是何人受伤了,只说小姐出了要紧事,我还以为你被人怎么着了,这一路上把我给急的,没想到什么事儿都没有,早知道受伤的人不是你,我就不这般着急了。” 陆诗瑶好笑道:“医者仁心啊木大夫,这世间任何人在您眼里从来不是只有病人和常人之分?受伤的人确实不是我,不过要您医治的人伤的却很重,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木天恒见她扬手指了指偏厢,心里约莫明白了什么,随后摇着头往里面走。 陆诗瑶却在院子里站着没进去,她闻不惯血腥味儿,前世有太多太多的人死在她面前,她深深记得这个味道,更见不得血,方才扶着柳若水进来的时候,她身上也难免沾到了一些,这会儿不断在鼻前萦绕着,让她忍不住头晕。 她抿抿唇,扶着头往屋里走,岂料一开门却见萧承身姿端正的在桌前坐着喝茶,吓得她恍然一愣,待缓过神,她直接进去夺走了他手里的茶杯。 “大晚上喝这么多茶,会睡不着的。” “能不能睡得着和喝不喝茶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心里无事的时候,自然能一觉睡到天亮,可心里若是装了事,即便没有喝茶,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萧承淡声说着,转瞬瞧见她身上的血迹,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你受伤了?” 陆诗瑶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柳若水,你是没看见她身上的伤口,一道道全是被鞭子打的,除了那张脸,身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她那个师姐还真下得去手。” 萧承闻言淡笑,“毕竟是被人抢走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若换作是我,只怕会做的比她更过分,那个女人有勇无谋,不然单凭你那一张借据,根本就震慑不到她。” “我本来也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根底,没想到她竟如此愚钝,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柳若水居然会被她狠狠坑了一把,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她们两个人谁更惨一些。”陆诗瑶抿唇道。 萧承勾唇笑笑,随后问:“那柳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陆诗瑶凝声道:“木大夫正在给她把脉,不过就那一身的伤,我估计要休养很久了。” 萧承闻言,挑眉道:“这不正好,既然已经住进来了,倒不如将她和你爹之间的事给解决了,反正这场喜事,你们陆家早晚都要办的。” 陆诗瑶垂眸道:“还是等我爹过两日从乡下回来之后再说吧,我之前已经劝过柳若水了,至于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还真猜不出来。” 萧承伸手捏捏她的脸,她脸颊上沾了一滴血,血迹已经干了,他用拇指轻轻抹去,看着她微红的小脸,突然俯身吻上她菲薄的唇瓣。 近来他总喜欢吻她,一开始陆诗瑶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她是一个女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她所受到的非议比他更甚,但是说了他几次也没见他听过,后来干脆妥协了。 如今她倒是尝到了这其中的妙处。 木天恒从偏厢房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二人亲昵的样子,赶忙转过头低低咳了一声。 陆诗瑶闻言,慌忙推开萧承,随后摸着微红的小脸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萧承摇头笑笑,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木天恒一看见他就胆怯,好不容易才躲到这风平浪静的梧州城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若是这位主突然让他回去,夫人只怕要骂死他。 见萧承踱步出来,木天恒眯眼笑笑,转身就跑。 萧承眉峰一挑,瞬间移到他面前。 “木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何必着急走,故人相逢,我原先还想着和木大夫坐在一起好好喝杯酒,不想木大夫每次见到我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倒是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小侯爷,您看这天色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您若想喝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不是?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好好陪您喝一杯。”木天恒谄笑着同他打太极。 萧承眯眼看着他,微微勾起了薄唇,“也好,改日我亲自去找木大夫,希望你别再找那些蹩脚的借口来搪塞我,我这个人耐心有限,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小侯爷放心,我改日一定约您,时辰不早了,小侯爷早些休息吧,草民先行告辞!” 木天恒匆匆向他行过礼后便一溜烟跑了,速度快得就仿佛后面真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一般。 第394章 恩重如山 陆诗瑶本还想问一下柳若水的伤势,岂料他已经走了,无奈只能去问冬至。 柳若水身上的脏衣服已经换下来了,不过包扎伤口的时候却被疼晕了过去,白露去小灶房给她煎药了,房内只有冬至在伺候。 见陆诗瑶进来,冬至不慌不忙地将帘帐放下,随后行至陆诗瑶面前。 “小姐,木大夫说柳姑娘身上那些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好了,您不必担心。” 陆诗瑶闻言抿唇,“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奴婢见她脸色憔悴的不像样子,估计这两日吃了不少苦……” 说到这儿,冬至语气顿了顿,目中的神色渐渐纠结。 “小姐,我听说柳姑娘和老爷之间有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此事可是真的?” “谁告诉你的?”陆诗瑶不答反问。 冬至咬咬唇,为难道: “其实这两天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白露去街上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听见了,本来还不太信,不想提起这事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担心此事传进夫人耳中会不利于夫人养病,便警告他们不得在您和夫人面前胡言乱语,可今晚您却光明正大的将柳姑娘带回了陆家,奴婢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 陆诗瑶倒是没想到此事已经在城里传开了,不用问,这必然又是康荞干的,她千方百计地抢走柳家班,为了防止柳若水把戏班子抢回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柳若水身败名裂。 前有白秀才,如今又有父亲,无论谁知道了此事,恐怕都要以为柳若水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如此一来,就算柳若水回到了柳家班,她身上背负着这样的坏名声,旁人又岂会继续捧她的场? 思及此,陆诗瑶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冬至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柳姑娘,等她伤势痊愈了再说。” “那夫人那儿……”冬至不放心道:“小姐,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夫人的,她早晚会知道,虽然柳姑娘不是那等坏女人,但夫人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若是让老爷纳妾,这不就是拿了把刀往夫人的心窝上捅吗?” “放心,我和爹都不会让娘受委屈的。” 陆诗瑶抿唇笑笑,随后出去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她还真没有想好…… 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主动将这件事告诉娘,娘便已经知道了。 陆诗瑶将受伤的柳若水带回来养伤,虽然夜里回来的时候大多数下人已经睡下了,但不少巡逻的家丁都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进了陆夫人耳中。 陆夫人身边有个常嬷嬷,原是伺候陆家老太太的,老太太去世之后,她就到了陆夫人身边。 其实这两日的风言风语,常嬷嬷早有耳闻,但为了陆夫人的身子着想,便一直在她面前瞒着。 哪曾想一大早就出去散个步的功夫,她才一会儿没看住,那些不懂事的下人便将此事传进了陆夫人耳中。 陆夫人绝不相信此事是空穴来风,只是若要说老爷背叛了她,她也是万万不信的。 再者,休养了这么多天,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想通了,身为陆家的当家主母,凡事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没错,她是受了不少委屈,可是老爷心里何尝不苦。 他的亲弟弟害得他半生没有子嗣,还闹得他家宅不宁,难道老爷就好受了吗,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这些年,她自问没有对不住二房一家的地方,如今却遭到他们那样的背叛,她自然不能忍,但无论如何,她还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心里就是再恨再怨,她也不能当陆家的罪人。 老爷终究要有后,陆家的血脉也不能在她手里断了,所以在听说老爷和柳若水之间的事后,陆夫人只是感伤了一会儿,随后便去海棠苑见柳若水了。 碰巧陆诗瑶今日有事出去了,院子里只有白露和冬至两个丫头在伺候,见陆夫人来,二人面上一顿,随后赶忙行礼。 “奴婢见过夫人。” 陆夫人缓缓抬手,“免礼吧,瑶儿呢?” 冬至颔首道:“小姐去医馆找木大夫了,怕是到正午时分才会回来,夫人身子不好,不如奴婢先送您回松园休息,等小姐回来了,奴婢……” 陆夫人淡声打断她的话,“不必了,我不是来找瑶儿的,听说柳姑娘在此养伤,如今可好些了?” 冬至见她主动问起柳若水,恍然愣住,“木大夫说柳姑娘都是皮外伤,伤口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休养几日便没事了。” “那就好,我去看看她。”陆夫人拔腿就往偏厢走。 冬至还以为她是来找柳若水麻烦的,赶忙跟过去。 柳若水好好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多了,这会儿也才刚醒,见陆夫人进来,她面上先是一愣,随后挣扎着起身准备下床向她行礼。 陆夫人当即扶住她,“柳姑娘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若水承蒙陆家两次收留,这是若水的福气,陆家对我恩重如山,这一辈子,若水都不会忘记陆家的恩情。”柳若水郑重道。 陆夫人抿唇温笑,“区区小事,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反倒是我应该向柳姑娘说一声对不住才是,一个姑娘家平白无故的失了清白,这是我们陆家的错,还望柳姑娘不要介怀,你放心,该我们陆家承担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推辞的。” 柳若水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而冬至更没料到夫人竟然已经知道柳姑娘和老爷之间的事了,神色一瞬间更是紧绷起来,生怕场面会大乱。 哪曾想陆夫人只是静静坐着,眉眼之中挂着和善的笑意。 “柳姑娘,我知道你和老爷之间只是一场意外,但如今满梧州城已经传的风言风语,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陆家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我身为陆家的当家主母,有责为老爷排忧解难,若是你不介意的话,等老爷回来之后,陆家便张罗着将你们之间的事给办了,你看如何?” 柳若水闻言,连连摇头,“陆夫人,若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进陆家,实不相瞒,其实陆老爷和陆小姐先前已经同我说过此事了,但我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陆家,我......” 第395章 柳家班散 “柳姑娘,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的难处,别的话我就不同你说了,只说城内的谣言,你一个姑娘家哪能承受得住那些流言蜚语,名声没了,你往后在梧州城还怎么做人?以后又哪来的机会嫁人?” 陆夫人情真意切地说着,突然用力握住柳若水的手,一脸恳求地望着她。 “柳姑娘,我知道你心有顾虑,但我能不能求求你,求你为我这个可怜的女人想一想,你虽是个戏子,但比世间大多女子都要坦荡,我们老爷身边所缺的也正是你这样的女子,只要你愿意嫁进来,哪怕让我把夫人之位让给你都行!” 柳若水为难道:“陆夫人,我怎么敢当,您千万别说这种话,若水何德何能……” 陆夫人恳切道:“柳姑娘,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就当是报答我们陆家两次收留你的恩情好不好?” 柳若水纠结地看着她,脑子里七荤八素的什么想法都有。 其实这几天她也想了很多,师姐口口声声说她违背了师门祖训,可她和陆老爷之间本来就只是一场意外罢了,谈何背叛。 可是扪心自问,陆老爷确实是一个坦荡之人,起码不像青杨那样只会空给她一片希望,对一个女子而言,能嫁给陆老爷这样的男人,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但是她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她和青杨在一起的时候浓情蜜意,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可是如今她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玷污了陆家的名声。 这份小心让她打心里不敢靠近陆家,可是如今陆夫人这般情真意切地恳求她,让她如何拒绝?更何况这件事已经传扬的满城皆知,照这般形势发展下去,整个柳家班也要被她连累,到时候她才真真是对不起师父…… 思及此,柳若水艰难地咬咬唇,犹豫道:“陆夫人,我、我可以答应您的请求,这是我欠陆家的,理应偿还,但是您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日,我想将戏班子里的人安顿好,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陆夫人见她答应了,喜不自胜道:“好,只要柳姑娘愿意,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 柳若水苦笑着摇头,抿起薄唇不再说话。 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她哪还有什么条件,余生只盼能平平静静地过去,再不要经历这些心酸苦楚了。 陆夫人见她精神不济,倒也没坐多久,又陪她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冬至按耐着满心的震惊送她出门,等陆诗瑶回来后,便一脸凝重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陆诗瑶显然也没料到娘竟然会劝柳若水进门,平心而论,娘确实是一个无私的女人,爹和陆家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胜过一切,可是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确实太不公平了。 她心事忡忡地走到松园准备找娘说说话,常嬷嬷却告诉她,娘去祠堂给祖宗排位点灯了,要三天后才会出来。 陆诗瑶心里很清楚娘这会儿不想见自己,只得又回了海棠苑。 之后三天,陆家里里外外一片风平浪静,沉寂的就仿佛没有一个主子一般。 这三天来,陆诗瑶和柳若水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件事,再者陆诗瑶每天都要去巡视铺子,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很少。 若说唯一的一点好消息,就是柳若水身上的伤终于痊愈了。 木大夫给的伤药颇有奇效,不过短短几日,那些鞭伤就愈合了,只是后背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彻底消除,但总算是不用在床上躺着了。 柳若水能下床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钱庄取出了她这些年存放在里面的银子,那都是唱戏挣的,还有一些公账上的钱,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两。 在陆家养伤的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决定嫁进陆家了,柳家班自然不能再继续唱戏了,再说她也不希望戏班子里的人被她身上那点儿私事所困,倒不如把遣散费发给他们,让他们早早另谋生路去。 回到梅园的时候,眼前熟悉的一切都让她恍惚得如同在梦中一般。 她不在的这几日,整个戏班子都懈怠了不少,城内又传出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如今整个梧州城的百姓都说他们这戏班子没有一个正经人,来看戏的也日渐少了,所以人心难免有些溃散。 哪想柳若水今日竟然回到了柳家班,一群人看见她,自然是又惊又喜,而以莫祥为首的几个师兄弟们却默默站在一旁,想起他们先前做的那件缺德事,几人顿时惭愧地抬不起头来。 柳若水全当没看见他们,而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其他人。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先前发生过什么,我如今只有一句话告诉大家,我柳若水行的正坐的直,从未做过什么违背师门祖训之事,更没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但是我没想到一直以来,有些人竟然已经对我有了那么深的积怨,这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如今的柳家班一波三折,远不复先前的荣光,加之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所以经过我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我决定解散柳家班,至于你们的遣散费,放心,我会三倍还给你们,尽管不能保证你们月月都有大鱼大肉,但起码不会饿死,所以……” 不等柳若水把话说完,众人便慌了。 “柳班主,为什么要解散柳家班啊?当初我们进来学艺的时候,你明明说过会保证我们一辈子有饭吃的,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我们不要遣散费,我们只要柳家班好好的,大家除了唱戏,没有半点一技之长,若是离开柳家班,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难道康班主先前说的话是真的,你和陆老爷之间当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今为了护住你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所以才要解散柳家班?” 柳若水见他们意见这么大,皱眉道:“我和陆老爷之间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我要解散柳家班也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好,总之,你们跟着我这样的班主是不会有好前程的,倒不如拿着遣散费回各自的家乡做一笔小买卖。” 第396章 学会依靠 小飞见旁人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忍不住从后面走出来,踌躇许久才缓缓开口。 “柳班主,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也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我同意解散柳家班!” 其他人见他当了马前卒,连带着他一起责怪起来。 “小飞,以前看你在戏班子里不声不响的,别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这么有主意,说,你是不是一早就和柳班主串通好了!” “串通什么啊,就是真要跟人串通,柳班主也不该找这么个毛头小子,我跟你们说,其实人家小飞聪明着呢,这时候顺着柳班主的意思来,说不定还能多得几两遣散费呢!” 柳若水见他们把话说的这般难听,皱着眉扬声道:“行了,过分的话你们都不必说了,我主意已定,柳家班必须解散!愿意走的就来我这儿拿遣散费,不愿意的我也左右不了你们的想法,遣散费我依旧会一文不少地给你们,但是这个场地已经租给别人了,你们就是继续待在这儿也没用。” 众人闻言,深知结局已定,这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认命。 柳若水早就将遣散费准备好了,按着名单一一发给众人后,又另外拿了几份走到那几位师兄弟面前。 他们都是当日陪着康荞冲进家里刁难她的人,被关在地洞的那两天,她无数次的问过自己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们,但始终得不出结果。 如今答案到底是什么,对她而言反而不重要了。 从今别后,他们之间情分已尽,从此,他们就只是她曾经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莫祥抿了抿唇,心里惭愧地不敢抬头看她。 “柳师妹,对不起,我们不应该怀疑你,其实我们根本就看不懂账本,只是我们这几个师兄弟这些年和你一起撑起了这个戏班子,你给我们的红利十年如一日,所以我们才怀疑你中饱私囊了,如今我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们?” 柳若水摇头笑道:“莫师兄,你们并未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其实我一开始确实怪过你们,怪你们为何不理解我,但如今听见你对我说对不起,我反而释怀了,这些钱是你们的,从今往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愿你们各自珍重……” 莫祥垂眸看看她手里的银子,摇摇头,怎么都不肯收。 “我们亏待了你,如今哪还有脸要你的钱,再说这柳家班都要解散了,你往后自己的营生还是个问题,还是自己留着好好过日子吧。” “师兄放心,我自有自己的去处,你们不必担心我,再说这也是你们应得的钱,还是收下吧,不然我会一辈子都觉得自己好像亏欠了你们似的……” 柳若水拉过他的手,强硬地将银子塞进了他怀里。 转过身,她强忍住心里的不舍,浅笑吟吟地看向其他人。 “好了,大家已经拿到钱了,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及早离开梧州吧,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 众人拿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眉眼之中皆是难过和不舍,只是事已至此,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一一向柳若水道过别后,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了。 柳若水解散柳家班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座梧州城,不等百姓们回过神,城内又传出了陆老爷纳妾一事。 前几日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城内不管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柳若水设计爬上了陆老爷的床,也有人说是陆老爷看上了柳若水,又怕柳若水不答应,便下药迷晕了她打算生米煮成熟饭,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完全变了味儿。 直到柳若水要嫁给陆老爷的消息传出来,百姓们才知道原来这门亲事是陆夫人主动撮合的,柳若水要报答陆家的恩情,而陆夫人见她孤苦无依实在可怜,加之陆老爷子嗣单薄,所以陆夫人才主动张罗了这门亲事。 此事传出来后,百姓们又纷纷唾骂起造谣生事的人来,直言一桩好事硬生生被人添油加醋地变了味儿,也幸好柳姑娘和陆家都是坦荡磊落之人,否则这门亲事最后只怕要被人搅合黄了。 而陆自强也是从乡下回来之后才知道出了这么多事,原本他还在发愁该怎么处理他和柳若水之间的事,哪想到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自然是没了愁闷,欢欢喜喜地迎柳若水进门了。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很多东西都已经提前置办好了,所以这门亲事准备得也不算仓促,来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喜堂之上,陆老爷和陆夫人皆是一脸喜色。 陆诗瑶淡淡看着,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反而觉得苦涩,未等到开宴便悄悄回后院了。 萧承瞧见她落寞的身影,薄唇一抿,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先前还想着怎么让柳若水进门,如今这门亲事结成了,也算了了你的一桩心愿,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诗瑶听见他的声音,转眸看他一眼,幽幽叹道: “我只是在为我娘感到不开心罢了,没有人知道她把自己关在祠堂的那三天究竟想了些什么,有时候,她真的很伟大,她可以无私的接纳别的女人进门,哪怕她明知道这个女人是来同她抢丈夫的,她还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宁可她自私一点?” “我明白,只是这人世间的女子有哪个不是如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句空谈罢了,我左右不了别人的看法,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辈子守着你这一个人。”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心念一动,逗趣似的笑道:“小侯爷,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不必时时强调。” 萧承闻言叹气,“若不是怕你总是这般胡思乱想,我又何必百般强调,瑶儿,我只希望你能试着全心全意地相信我,虽然你的心在我身上,但你的性子太倔了,无论什么事,你永远只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难道我的存在不是让你学会依靠的?” 陆诗瑶闻言,突然垂下了眸子。 不是她不想依靠他,而是她已经习惯了,前世以秦臻为尊,事事为他着想,更将自己的整颗心都交到了他手里,可最后他却将她的真心践踏的一干二净,所以自重生之后她便下定决心绝不再依靠别人谋事。 第397章 火冒三丈 只是她没想到她和萧承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等她想去依赖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忘了依靠别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你不觉得这样才好吗?萧承,以前我在郡王府的时候处处低人一等,不管我为秦臻做了多少事,他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我有事求他时,他却嫌我是个累赘。 后来我才明白,两个人若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就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彼此相知相识,在对方遇到麻烦时可以出手相救,而不是成为对方的麻烦,这样才是最好的,因为我不想再做以前那个柔柔弱弱的陆诗瑶了,所以我必须逼着自己强大起来。” “可是我会心疼。”萧承温柔道。 陆诗瑶抿唇笑笑,难得主动地抱了他,“大不了我向你保证,以后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第一时间找你帮忙,绝不硬撑着便是。” 萧承扬眉轻笑,“说话算数?” “我在你面前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算过数。”陆诗瑶撇撇嘴,忍不住瞋视他一眼。 萧承勾唇笑笑,这才心满意足了。 ............ 陆自强和柳若水的亲事过去没几日便是新年了,虽然少了陆自明一家,不过这个新年对陆诗瑶而言,反而过的更开心了。 世界上最亲最爱之人都在她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前世的新年都是在郡王府过的,因为是妾室,所以她连与秦臻和老郡王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但是陆家却不是这样的,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 吃过除夕饭后,陆诗瑶拉着萧承去街上看花灯砸罐子。 因为罐子里装的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所以去凑热闹的大都是女子。 陆诗瑶和萧承玩了几局,无奈运气不太好,十两银子只砸中了一对耳坠,做工也不算太好,同她府里置办的那些根本就没法比。 萧承见她嘟着嘴不高兴,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 “无妨,明日爷去城内的铺子里把最贵最漂亮的耳坠全给你买了!” “我要那么多耳坠子干什么啊,只是觉得那老板也太不厚道了,我可是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啊,就砸中了这么个东西,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做亏本买卖。”陆诗瑶低声抱怨道。 萧承扬眉笑道:“所以我先前同你说这砸罐子都是糊弄人的把戏时,你偏不听我的,还说什么大过年的一定要凑个热闹,如今玩了却又不高兴,人在这世上,哪有不吃亏的时候。” “别人吃亏可以,但是我不行,我是谁,江南四大财商之首的陆家大小姐,若是被人知道我花十两银子得了这么个东西,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传扬出去多丢人。”陆诗瑶较真儿道。 萧承瞧着她这般赌气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不过好在她抱怨几句后便又像个没事人似的看花灯去了。 街上人很多,萧承一路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或是被人撞倒了。 白露和锦七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见他们去了河边,白露猛地想起往年有不少人在河边放孔明灯祈福,便跑到一个小摊贩前买了几盏孔明灯。 相比街上的热闹,河边的人已经少了好多,空中放飞了不少孔明灯,远远看去就如同在夜空中闪光的星星一般迷人。 陆诗瑶和萧承正抬眼望着,白露突然拿着两只孔明灯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 “小姐,小侯爷,你们也在这上面写几句话吧,咱们梧州的孔明灯很灵验的,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小姐不是最喜欢许愿吗?” 陆诗瑶瞥了一眼,接过孔明灯后只字未写,而是直接放飞了。 萧承同样如此,凝目看着那两盏灯并排飞在空中,菲薄的唇瓣微微弯起。 白露奇怪道:“小姐,您怎么不许愿啊?若是什么都不写,这孔明灯就不灵验了。” 陆诗瑶抿唇轻笑,“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如果世间当真有神灵,前世又岂会眼睁睁看着秦臻害得她家破人亡而无动于衷?可如若没有神灵,她又岂会重获新生? 以前她喜欢将心事说与神明听,可如今不会了,事在人为,在这偌大的天地间,各有所求的人太多了,如果都将希望寄托给神灵,那神灵得多累。 所以如今,她只信自己。 萧承转眸看着她精湛的目光,勾唇笑笑,再一次觉得他们之间是这样的契合,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想过这漫长的一生可能要自己一个人走了,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难免会觉得孤独。 可是后来,老天让他认识了瑶儿,她的精灵古怪,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古道热肠都深深吸引着他,世间如她这般敢爱敢恨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他何其有幸,竟能拥有万人之中的唯一。 ............ 过完新年的第三天,萧承便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去林州了。 因为陆诗瑶先前已经同陆夫人说过他要离开的事,所以他要走的时候,陆夫人心里倒也没多大起伏,反而是陆自强有些气闷。 顶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他们陆家白吃白喝住了这么些天,日日还同他女儿同进同出的,原以为过了年就能把瑶儿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哪想到这小子又突然要走,让他焉能咽得下肚子里那口气。 而更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他还没找萧承算账,白露又突然拿了一封信急匆匆地从后院跑过来。 展信一看,陆自强才知他的宝贝女儿居然跟着萧承一起去林州了,气得他火冒三丈。 “那姓萧的对我们瑶儿明显没有几分真心,瑶儿倒好,两个人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就跟着姓萧的走了,我看这回又要栽个大跟头!” “行了行了,哪有当爹的这般诅咒自己女儿的,我看那萧公子是个可靠之人,再说咱们瑶儿去林州也并非是为了他,你年前不还说林州的铺子出了点小问题,打算到年后去看看吗?瑶儿一声不响地出门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当咱们的女儿真有那么蠢?”陆夫人无奈劝道。 陆自强闻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不是为了瑶儿着想,先前被郡王府的世子殿下伤的那么深,如若这姓萧的也不是个良人,瑶儿往后可怎么办……” 第398章 走不动了 陆夫人凝眉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要是一辈子不嫁人反倒更好,我还舍不得她呢,咱们陆家又不是养不起她,再说你这个女儿本事大,人又聪明,比一个男人还顶用,有她在,倒还能为你出一份力,免得你一年到头东奔西跑的拖累了身子。” “你看,方才还说我不盼着她好呢,如今你又说出这种话,女儿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若真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好男人,你还得拦着不让她嫁不成?我们已经老了,做爹娘的早晚要走在儿女前面,到时候瑶儿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世上岂不可怜?”陆自强不赞同道。 陆夫人心知他这话在理,只是一想到瑶儿日后嫁人的情形,她心里就十分舍不得。 她在这世上,只有瑶儿这个女儿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若是往后连瑶儿也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做娘的又哪能这么自私,就像老爷说的,瑶儿的一辈子还长,她终究是要走在瑶儿前面的,到时候瑶儿可就彻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如此岂不更可怜? 陆夫人纠结地叹口气,默不作声地回后院去了。 而彼时的陆诗瑶正坐在萧承的马车上猜想爹娘此刻的反应。 “我偷偷溜出家门,他们一定很生气,尤其是我爹,这些日子你越俎代庖做了陆家不少主,他本就有些不喜欢你了,如今若是知道你将他的宝贝女儿拐跑了,只怕要花重金在江湖上买杀手追杀你了。” “到时候我便说你爹嫌弃我出身卑微,认定我没有好前程,所以才要棒打鸳鸯,可怜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所以只好带着你私奔了。”萧承抿唇笑道。 陆诗瑶闻言,气得挥手打他,“你可真能胡编乱造,我什么时候怀了你的骨肉了!” 萧承笑着抓住她挥过来的手,“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越是凄美的爱情,越能打动人心,如若天底下的人都被我们感动了,到时候便是你爹再阻止也没用了。” 陆诗瑶挑着秀眉轻嗤,“小侯爷,你可不要自我感觉太好了,我离家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陆家的买卖。” “不管,反正我心里已经认定你是舍不得我才会同我一起出来的。”萧承固执道。 陆诗瑶不是头一次见识到他无赖的一面,不过自欺欺人到这份儿上也真是没谁了,虽然她确实是有些舍不得他…… 马车出城后,一直沿着官道往南边走,梧州离林州本就不远,加之萧承这辆马车的行程也快,两三天的功夫便到了。 陆诗瑶幼年倒是来过林州,当时父亲要谈一笔大买卖,顺便拜访一位好朋友,便将她带出来见世面。 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林州肯定已经大变样了。 临进城前,陆诗瑶感兴趣地问起了林州知府,萧承手里有几封信,上面是关于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林州知府名叫蒋政,本是乡下的一个穷酸秀才出身,不过因为孝敬家中二老,便被推举为孝廉,没过多久又同当地一个员外郎的女儿成了亲,之后便如有天神相助一般一路直升,不过十五年光景便当上了林州知府,听说,开春之后他就要进京赴任了。” 陆诗瑶闻言挑眉,“是杜青萝的父亲向朝廷举荐了他?” 萧承闷声点头,“表面来看确实如此,不过这背后真正扶持他的人究竟是谁,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在他进京之前将他买官卖官的罪证送到皇上面前。” 陆诗瑶想想林州在江南的地位,眯眼笑道: “林州虽没有盛产之物,但它却处在江南的正中心,南来北往做买卖的商客都要经过林州,每年光是通商费都要向当地官府交一万两白银,所以这林州知府也是个肥差。 他已经和杜家扯上了关系,想必与秦臻和三皇子那边同样来往甚密,每年给三皇子送去的银子应当也不少了。” “杯水车薪罢了,不过如今三皇子已经失去了户部的拥立,而你们陆家又同郡王府决裂了,现如今他不得不倚重蒋政,倘若蒋政也出了事,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发疯?”萧承笑着同她打趣。 陆诗瑶抿唇,“何止会发疯,只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话音方落,正在赶路的马车突然“咚”的一声停了下来。 陆诗瑶一时不防,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幸好被萧承及时抓住了,否则这会儿只怕要破相了。 锦七一脸紧张地回过头,“陆小姐,您没事吧?” 陆诗瑶凝眉摇头,“没事,不过外面出什么事了,好好的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一对老夫妇突然从路边冲到了马车前,属下担心会撞上他们,只好紧急将马车勒停了。”锦七温言解释道。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随后撩起车帘往外面看去,只见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站在马车前,手里还捧着一只破碗,看样子应该是常年在街边乞讨的乞丐,见他们马车奢华,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陆诗瑶默叹一气,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放进老妇碗里。 “老奶奶,我们还赶着进城,劳烦你们让一让,这些钱应该够你们吃上一个月饱饭了。” 那老妇瞧见银子,摇着头连说不要,只希望陆诗瑶能载他们夫妇一程。 陆诗瑶闻言皱眉,“你们也要进城?” 那老妇点点头,低声哀求道:“我、我们进城去找儿子,他在城里做大事,手里有很多钱,小姐,求您大发善心载我们一程吧,我们老两口实在是饿得走不动了......” 陆诗瑶见不得旁人受苦,尤其是这等年老体弱之人,前世爹娘锒铛入狱,因为狱卒收了二叔的钱,所以在大牢里把爹娘折磨得不成样子,方林海将他们押到菜市口砍头的时候,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了。 自此她一看见这种可怜人,不由自主地就软了心肠,只是这马车上坐着的也不光只有她自己,能不能载他们,还得看萧承的意思。 陆诗瑶咬咬唇,一脸为难地回过头看向萧承。 “他们......” 第399章 大义灭亲 “什么人都往马车上请,你就不怕他们是骗子?”萧承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嗤笑着打断了。 陆诗瑶闻言皱眉,“应该不会吧?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假乞丐,而且都这么大年纪了,骗我们图什么啊?” “你还记不记得那老妇方才说了什么?”萧承凝声问她。 陆诗瑶一本正经的点头,“她说他们进城是去找儿子的,而且她儿子在城里做大事,只要我们捎带他们一程,待顺利找到儿子后,一定会重谢我们的。” 萧承扬眉,“儿子既然不缺钱,那爹娘又岂会寒酸至此?” 陆诗瑶摇头叹气,“小侯爷,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啊,这世间不是人人都像你我这般孝顺的,有多少人飞黄腾达之后就抛妻弃子的,又有多少人嫌弃家中双亲的,不好好赡养也就罢了,有的人甚至敢痛下杀手将二老活活打死,我看这对老夫妇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来林州找儿子,总之我不相信他们是骗子。” 萧承拧眉想了想,随后道:“既然你如此相信他们,那便载他们一程吧,就当做善事积阴德了。” 陆诗瑶见他答应了,勾唇笑笑,而后迅速撩起车帘请那对老夫妇上来。 夫妇二人不胜感激,上了车还一个劲儿地向陆诗瑶和萧承道谢。 萧承目色淡淡地靠坐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了,陆诗瑶听说他们已经连着两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便拿出暗格里的糕点,顺便跟他们打听那不孝子的下落。 老妇吃了几块糕点,又猛灌了一大口水,身上才慢慢生出几分力气。 “我们是从蒋家村来的,与林州城相隔百里,我们、我们已经有十年没见过儿子了……” 陆诗瑶闻言皱眉,“已经这么久没见,那您又怎能断定他在城里做大事?万一进城之后他已经不在林州了怎么办?” 老妇目色定定地摇头,“不会的,年前村里有户人家进城卖山货的时候还见到了我儿子,他说我儿子如今挣了大钱,气派得很,所以他一定还在城里。” 陆诗瑶见老妇把话说得这般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老爷子更是只顾着吃东西了,一路上连一句话都没说。 进城之后,陆诗瑶想着这二人身上也没什么钱,好事做到底,干脆将他们安置在一家客栈内,又给掌柜的付了一个月的饭钱。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他们找到儿子了,若是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与这对老夫妇告别后,萧承便带着陆诗瑶去了他年前在城南买的别院。 这座别院离青州府衙不远,最重要的是,这宅子与蒋家的后宅只有一墙之隔,不过两家大门却建在两条完全不相通的长街上,从这家正门走到那家正门,起码要走一炷香的时辰,但是以萧承的轻功,眨眼之间便可飞进蒋家的内宅。 陆诗瑶也是进府之后才从萧承口中听说此事,不免心生叹意。 “这般得天独厚的宅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锦七发现的,他看了青州的民巷分布图,才发现这两座宅子居然离的这么近,原本还以为能时时潜进蒋家偷听到不少秘辛,不想那蒋夫人却是一只母老虎,夜夜为了几个得宠的小妾与蒋政争吵不休,听得我头大。”萧承烦闷道。 陆诗瑶有些忍俊不禁,“这蒋政是娶了夫人之后才开始发迹的,因为这蒋夫人娘家富裕,所以蒋政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得了不少老丈人家的扶持,所以这原配夫人在他面前有底气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没想到这蒋政却贼心不死,明知道家里有一只母老虎,还敢往府里纳妾,这不是盼着家宅不宁吗?” 萧承摇头笑道:“说到底,这姓蒋的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他那原配妻子都年过二十了还未出嫁,只因其长的又丑又胖。虽说家里不缺钱,可寻常男人一看见她便被吓退了,哪敢娶她过门。 适逢一个大好的升迁机会摆在蒋政面前,只可惜他家里却没钱,这时候那员外郎主动找上门说愿意给他一笔钱买官,而且还不用还,条件就是要蒋政娶了他的女儿,蒋政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只得答应了。” 陆诗瑶凝神听着,忽然感慨道:“这员外郎倒也是个聪明人,早早看出蒋政日后定会高升,所以挟恩上门,既把女儿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同时还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大靠山,可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萧承闻言冷嗤,“我猜那员外郎一开始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只可惜,你们都低估了蒋政的狠心,如若一开始那员外郎只是白送一笔银子给他,说不定蒋政今日还会善待他一家,可偏偏他提出的条件是蒋政不能容忍的,你可知他娶了那原配之后受了世人多少白眼和耻笑?这些屈辱全都化成恨意在他心里慢慢生了根,在他当上林州知府的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寻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老丈人一家流放到边关去了。” 陆诗瑶听见这番话,愕然愣住。 “他、他就不怕落人口实吗?” 萧承淡笑,“能落什么口实,所有的证据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罪名判重了而已,你可知道他将他老丈人一家判罪之后,非但没有被全城百姓唾骂,反而还落得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陆诗瑶听得双肩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员外郎一家的遭遇同前世的陆家简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陆家对秦臻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反而尽心尽力的帮扶他,即便如此,最后还是落得一个凄惨下场,更何况是那员外郎? 蒋政既灭了积压在他心头多年的怒火,又在百姓中赢得了一个好名望,也不愧能一路平步青云,单就这番魄力,旁人也比不上。 只是她不明白,蒋政既然已经除了员外郎一家,照理说那原配夫人对他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为何他还会容忍原配在家中耀武扬威? 毕竟前世的秦臻可是在灭了陆家不久之后便将她毒死了。 萧承似看出她心底的困惑,淡淡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蒋政为何还留着蒋夫人的命?” 第400章 近在眼前 “你莫不是有看穿人心的奇术吧?”陆诗瑶惊叹道。 萧承摇头淡笑,“我哪有什么奇术,不过是了解你罢了,因为我一开始确实也有这样的疑惑,后来在林州待了一段日子,我才明白了缘由。” 陆诗瑶奇怪道:“什么缘由?” “林州城的百姓提起蒋夫人,个个恨的牙痒痒,还十分同情蒋政,说他当年若不是承了那员外郎的恩情,也不会娶这么一个恶婆娘进门,留着蒋夫人,反而有助于他在百姓心中树立一个老实男人的形象,这样不管他纳多少房小妾,众人都会觉得是情有可原的,再者......” 说到这儿,萧承的语气顿了顿,看着她继续往下说。 “有罪的是员外郎一家,无关蒋夫人,若是他才刚判了老丈人一家流放,转眼就休妻,难免会落下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骂名,你想林州的百姓还会像现在这般拥护他吗?” “好歹毒的心思......”陆诗瑶眯起眼睛感叹道。 “确实歹毒,若不歹毒,他也不会走到今日了,再说那蒋夫人也确实愚蠢,被人当了靶子却不自知,反而以为蒋政是怕了自己,闹得蒋家内外日日不得安宁,你想长此下去,蒋政还会继续容忍她吗?” 自然不会。 陆诗瑶心里的答案很笃定,蒋政故意纵容蒋夫人在林州耀武扬威,不就是要她激起民愤吗?等林州百姓心里对她的怨气积压到无法容忍的那天,便是蒋政出手之时,到那时休妻,百姓们不但会拍手称快,反而还会对蒋夫人落井下石。 到时候,蒋夫人才真正变成一只可怜的过街老鼠的,最可悲的还是她到死恐怕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蒋政给坑害了。 细细想来,这蒋夫人的命运与前世的她何其相似,若能提醒一二...... 刚想到这儿,额头突然被萧承轻轻敲了一下。 “你干嘛啊?”陆诗瑶吃痛抬头。 萧承一本正经道:“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干什么,把你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想法都给我收起来,现在不是你善心大发的时候,你跑去提醒了蒋夫人,只会打草惊蛇,进而毁了我们的计划。” 陆诗瑶心知这话的严重性,摸着头自认理亏,“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那蒋夫人真的很可怜。 萧承凝声道:“想都不能想,我知道蒋夫人可怜,但是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倘若她嫁给蒋政之后,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贤妻良母倒也好,可她偏偏吃锅望盆,蒋政只是一个小官的时候,她嫌蒋政不堪大用,拿着自己的嫁妆在外面找了个姘头,随后被蒋政捉奸在床,岂料她非但不认错,反而对蒋政破口大骂。 再说她平日在林州城的风行,虽说有蒋政纵容,但她骨子里若不是个蛮横无理之人,又岂会招致百姓怨恨,所以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相帮。” 陆诗瑶闻言,先前对蒋夫人的那点儿悲悯之心顿时烟消云散。 没想到蒋夫人私下竟然是这样的人,那她们之间还真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两人站在这儿说了这么会儿话,倒也饿了,好在锦七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二人便坐在凉亭内吃完了晚饭。 连着赶了两三天的路,陆诗瑶的身子吃不消,早早就睡下了,萧承则去书房忙公务去了。 之后两日,他几乎就没有出过书房的门,饭菜都是在里面解决的。 陆诗瑶每每去城里巡视完铺子回来,总看见书房门紧紧闭着,不免有些担心。 适逢锦七端着饭菜出来,陆诗瑶看了一眼,见萧承根本就没动多少,心里更不高兴了。 “锦七,你家公子这两日到底在忙什么?” “还是那蒋知府的事,这个人行事很谨慎,可谓是滴水不漏,公子说他比秦臻还难对付,若想拿捏住他的把柄威胁他供出卖官案的幕后主使,只怕还有些困难,所以公子这两日一直在想攻破那蒋知府的办法。”锦七颔首回道。 陆诗瑶闻言,暗忖片刻,随后道:“你将你们打探到的消息细细说与我听,我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锦七摇摇头,不赞同道:“陆小姐,公子自会想出法子的,您还要忙陆家的买卖,若是公子知道属下将这些事告诉你让你烦心,只怕又要怪属下多事了。” “无妨,陆家的买卖根本就算不上大事,我已经解决好了,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也不希望你家公子还没有想出万全的办法就先饿死了吧?”陆诗瑶抿唇笑道。 锦七为难地看看她,再看看盘子里已经凉透的饭菜,默叹一气,只得将他们查探到的所有关于蒋政的信息都告诉了她。 陆诗瑶静静听完,不做言语,而是回房休息了。 锦七本来就没在她身上抱多大希望,见她这样,心里倒也没多大想法,照旧给萧承守夜去了。 岂料第二天一早,陆诗瑶却从街上买回来一只禾花雀,一个人坐在凉亭内逗着雀鸟玩了大半天,临到正午时分,她又把萧承从书房强行拉了出来。 “过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陆诗瑶一脸神秘地拉着他往凉亭走。 萧承见她兴致勃勃,似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到,连日来的愁闷瞬间一扫而空。 到了凉亭内,却见石桌上放着一个鸟笼,里面养了一只羽毛翠绿的青雀,而鸟笼前则放着一些信封。 陆诗瑶让他坐下来,随后一脸神秘地拍拍鸟笼。 “神鸟啊神鸟,请问我们的小侯爷现在最想做什么事?” 话音方落,只见青雀自己用嘴打开鸟笼的机关,而后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在一堆信封上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叼起一封递到陆诗瑶面前。 陆诗瑶却转手送给了萧承,“打开看看。” 萧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将信封打开后,只见上面写了一行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萧承定定看完,而后勾唇一笑,“有意思,再来一次。” 陆诗瑶笑着将青雀放回笼中,继续问:“神鸟啊神鸟,请问我的良人何时会出现?” 话落,只见这青雀像刚刚那样从笼中走出来,又是从一堆信封中找出了一封。 陆诗瑶打开后,淡笑着呈给萧承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怎么样,这只神鸟是不是很准?” 第401章 信口胡言 萧承不过暗忖片刻便看出了她的小把戏,“准的不是它,而是你,这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禾花雀罢了,但是每次它从笼子里出来的时候,你会先用障眼法在自己指定的信封上放一粒谷子,这禾花雀是吃谷子的,那它叼出来的信自然是你事先动过手脚的。” 陆诗瑶见他一眼就看穿了,撇撇嘴,泄气地坐到凳子上。 “人家费了这么大劲想让你高兴一下,没想到你当场就揭穿了我的把戏,小侯爷,人生在世,一定要难得糊涂才会开心啊……” “你弄这一只神鸟给我看,不是只为了逗我高兴吧?”萧承扬眉笑问。 陆诗瑶见他又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双手撑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般了解我,我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先前你不是说蒋政身边那个护卫对他忠心耿耿,若想找出蒋政买官卖官的证据,必须先攻破这个护卫吗?喏,这就是我拿来攻破他的东西。” 萧承看看笼子里的青雀,又抬眸向她看去,“怎么说?” 陆诗瑶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你不是找人打听过这个护卫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赌两把吗?但是他去的赌场又极为隐秘,一时半刻根本就不能把你的人安插进去,所以我苦思冥想两日,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好法子,与其费心在赌场安插暗桩,倒不如我们自己开一家赌场出来。” 萧承知道她所说的赌场根本就不是市井里的普通赌场那么简单,挑挑眉,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这只神鸟是我爹以前给我玩过的小把戏,不过我爹放在鸟笼前的不是信,而是叶子牌,因为我每次都猜错牌底,所以输给我爹不少钱,那护卫既然喜欢新奇把戏,那我就好好给他玩一场,总之你就等着看吧,这一次,我一定让他输得倾家荡产。” 陆诗瑶所说的护卫名叫杨天,是青州府衙的捕头,也是蒋政身边的第一护卫。 杨天原本是邻镇一家镖局的武夫,五年前来青州运镖时,碰巧遇上被杀手追杀的蒋政,替蒋政挡了一刀。 蒋政看他也是个重义气的人,便将他留在了身边,事后杨天一报来历,蒋政才知他们竟然是同乡,这恩情自然就更深了。 说来也是蒋政倒霉,当初为了一己私恨灭了老丈人一家,这家人怀恨在心,便凑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托一个家奴买通了一个江湖杀手去追杀蒋政,没曾想计划就要成功了,却偏偏遇上了杨天。 陆诗瑶想过了,杨天与蒋政既然亲如兄弟,那蒋政的很多秘辛,杨天必然也是清楚的,既然从蒋政身上没法直接下手,倒不如找杨天。 萧承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去找杨天,只是就像她说的,杨天这个人同蒋政一样都很谨慎,就连平日里常去的赌坊也极为严密,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没法把他的人安插进去,不过如今陆诗瑶既然已经想到了好法子,那便稳妥多了。 适逢主街上一家铺子要卖,陆诗瑶直接买下了,又请人简单装潢了一下,这家从外面上看似客栈的赌坊便建成了。 陆诗瑶为其提名凡舍,而凡舍的规矩也不同于其他赌坊,而是卖青雀票的。 这青雀票就如同她给萧承变的把戏一样,在鸟笼前放一堆信,每个信封中都写了一个字,而在卖出的赌票上则印了所有信封中的字。 赌客需从中圈出五至十个字,然后由禾花雀选字,如果禾花雀从一堆信封中叼出来的字同赌客在自己的赌票上圈出来的字一模一样,便可赢走当晚的赌注。 而赌注也是不等的,最低十两,最高可达到一万两,这便是青雀票的玩法。 除此之外,陆诗瑶还专门请了一些人在城中造势,虽然吸引的人不多,但却成功引来一个府衙的捕快。 这捕快名叫阿广,是杨天身边的一个手下,本事极为平庸,偶尔会跟着杨天去赌坊玩两把,但从来没有赢过钱,久而久之便放弃了。 一开始买青雀票的时候,阿广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毕竟这张票只值三两银子,若是中了便能赢十两,怎么算也不吃亏。 陆诗瑶查明阿广的身份后,为了让他引杨天入局,自然是让他尝到了大甜头,当天晚上,阿广果然中了十两银子。 阿广还以为是自己的好运来了,紧跟着就买了第二天的票,哪想到是陆诗瑶在背后动的手脚。 一大早买完票后,阿广就拿着赌票晕晕乎乎的去衙门了,一想起昨晚赢到手的十两银子,整个人还犹如在梦中一般,时不时的嘿嘿发笑。 杨天见手下拿着一张票笑得乐不可支,暗暗拧眉。 “阿广,一张票罢了,有什么可笑的,你瞎高兴什么呢!” 阿广回过神,一本正经道:“天哥,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这可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票,就这张轻飘飘的纸,它可值五十两银子呢!” 杨天闻言轻嗤,“五十两?吹吧你,我看你大清早的还没睡醒呢,青天白日的做白日梦,你倒是同我说说,这张票上哪里写了价值白银五十两,你要是真能换到五十两,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老大!” 阿广赶忙摇头,“天哥,你说这话不是在折煞小的吗,我才多大能耐,哪有资格当老大啊!不过这张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时半会儿的也跟你说不明白,你要是真好奇,今晚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到那儿一看就知道了。” 杨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见他宝贝似的护着那张票,简直护得比自己的命根子还重要,一时无言。 不过到了傍晚时分,他才终于确定阿广不是信口胡言,他那张票还真值五十两。 傍晚收工后,阿广神秘兮兮地换了一身便装带他往街上走,虽然天色已晚,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这一路上,阿广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临近一家看似酒楼的地方前,阿广突然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两个鬼面具,随后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 “天哥,你把这个面具戴上,待会儿进去之后,什么话也别说,咱们静静找个地方坐下来就成,来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东家说了,这也是为了保护每位客人的性命。” 第402章 鱼儿上钩 杨天好奇道:“阿广,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戴个破面具就能保人命?这家店的东家究竟是干什么的?” “哎呀,总之您跟我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阿广拧眉说了几句,随后就戴上面具拉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他们来的地方叫“凡舍”,白天从不开门,只有到傍晚时分才会开门做生意,但他们做的也不是普通买卖,而是一家隐秘的赌坊。 杨天跟着阿广进去后,发现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手里也有一张票,表面上和阿广手里那张没什么区别,只是圈出来的字不同。 而大堂正前方还搭了一个四平大小的高台,那高台上放着一只鸟笼,笼内有只青鸟,而在鸟笼前又放了一堆信封。 阿广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指着那高台说:“天哥,看到那只鸟没有,待会儿它会依次从鸟笼前的一堆信封中叼出几个字,只要我这张票上圈出来的字和它叼出来的字一模一样,便可得到五十两银子,这就是城里近两天时兴起来的青雀票。” 杨天整日跟着蒋大人忙进忙出,根本就不知道城里的百姓喜欢玩什么,自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青雀票。 只是单听阿广的解释,便觉得这中钱的机会难如登天,还不如去赌桌上玩儿两把呢! 阿广见他不感兴趣,挑着眉继续往下说:“天哥,我跟你说,你别觉得这东西很难赢钱,实不相瞒,我昨天已经赢了十两银子了,关键代价小啊,知不知道我买这一张票才花了多少钱,五文!你想想这是翻了多少倍?你拿五文钱去赌坊,怕是连赌坊的大门都进不去吧,更别说赢钱了。” 杨天闻言,眸子顿时亮了。 “这么轻松就中了?” “那可不,一开始我也不信,还以为这玩意儿是骗人的,谁知道凡舍的人当场就把银子给我了,十两银子啊,我给蒋大人当了两年的护卫也没拿过这么多钱!” 阿广兴致勃勃地说着,随后挥了挥手里的青雀票。 “我手里这张是今天早上买的,买之前我还特意拜了下关二爷,结果你猜怎么着,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我买完票准备圈字的时候,脑子突然变得晕晕沉沉的,手也不听使唤,就好像有人握着我的手在圈字一般,我刚圈完,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你说是不是很离奇?我相信一定是关二爷在帮我,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再中的,这次可是五十两,这么多银子足够我们一家老小过上大半年的舒坦日子了!” 杨天凝神听着,眸子闪闪烁烁的,似信却又不敢信。 下一瞬,前方的高台上突然传来一记鸣锣声,只见一个长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慢慢走到鸽笼前,嘴里叽里呱啦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杨天根本就没有心情听,只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鸽笼。 待这人话音落罢,便打开了鸽笼。 青鸟毫不胆怯地环视大堂众人,随后叼出一张信封。 这人当着所有客官的面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后,只见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仁”字。 阿广赶紧低头看自己的青雀票,紧接着激动出声,“仁,是仁,这个字中了!” 台上的青鸟还在继续抽信封,之后陆续抽出三张,上面的字分别是“礼”、“义”、“信”,而这三个字,阿广依旧全中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字了,如果再次中了,五十两银子就唾手可得。 阿广中第一个字的时候,杨天的情绪还没多大起伏,可眼见他接连中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字,他一时也不禁替阿广紧张起来。 而堂内没中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放下票离开了。 如今同他们一般还坐在这儿的也只剩下三个人。 阿广志得意满地同他们对视一眼,随后看向高台上的中年男人。 只见这男人拍了拍鸽笼,青鸟再次从里面走出来,这一次却在一堆信封之间踌躇不定,过了许久才抽出一封信来。 阿广已经紧张到不敢大口呼吸了,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人将信慢慢展开。 下一瞬,一个大大的“兼”字浮现在众人眼前。 阿广的瞳眸瞬间放大,紧接着像疯了一般跳起来。 “是兼,我中了,我全中了!天哥,你看见没有,我五个字全都中了啊,关二爷果然在保佑我,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让我中的!” 杨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青雀票,再看看台上已经贴出来的五个大字,“仁”、“礼”、“义”、“信”、“兼”,阿广竟然真的都中了,五十两银子全是他的了! 看见这一幕,杨天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只不过在这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阿广就中了五十两,而他先前去赌坊,有时候就是玩儿一晚上也赢不了这么多钱,阿广说的不错,这里赢钱真的很容易! 看着欢呼雀跃的阿广,杨天难掩激动地抓住了阿广的手臂。 “阿广,怎么买青雀票,教我,我要买票!” 阿广扬眉道:“没问题,天哥先前在府衙没少罩我,如今这种赚钱的好事儿,我哪能把你给忘了!这头一回你就跟着我买,等你自己上道了还可以加码,听说他们的赌注最高可是达到了一万两白银呢!” 一万两! 杨天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万两白银,按照他每月的俸禄算,就是不吃不喝,少说也得干五十年,若是能赢走这一万两,从今往后他就用不着干这件苦差事了! 一想到这里,杨天更是心动不已,等小二将那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拿给阿广后,二人便找了家酒馆商量青雀票的事了。 楼上的雅室内,陆诗瑶看着杨天兴冲冲的背影,微不觉察地冲萧承挑了下眉。 “鱼儿已经上钩了。” “还是你有办法。”萧承赞赏道。 陆诗瑶肉疼道:“哪里是有办法,而是有钱罢了,不过白白把银子送给别人,我也很心疼的啊,小侯爷,待这件事了结了,你得把我亏损的钱翻倍还我。” “我是个穷人,你一直都知道的,一件衣裳穿三年,到现在也没银子买新衣。”萧承光明正大地跟她哭穷。 第403章 这口恶气 陆诗瑶喉中一噎,忍不住腹诽,没钱买衣裳,倒是有钱修饰自己的马车,外面看着普普通通,里面倒是富丽堂皇,光那一辆马车都够他买一车厢的新衣裳了。 萧承见她撇嘴,抿唇笑笑,随后又道:“大不了等我查抄蒋府时,偷偷扣下一笔银子还给你便是。” 陆诗瑶闻言,连连摇头,“还是算了,那些都是不义之财,你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敢花,会折寿的,还是填充国库去吧,免得哪天国库空虚,皇上又要欺压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财商。” “这笔帐倒是算得清。”萧承勾唇笑道。 陆诗瑶心想她能不算清吗,活了两辈子了,那些权贵都是什么样的人,皇室又是什么样,她早已看透了。 陆家虽然有钱,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滔天的财富是为皇室所不容的,尤其是当这些家产已经超过皇家时,皇上更不会容忍陆家的存在,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将来能靠一己之力彻底稳住陆家。 ............ 杨天买青雀票的第一天,因为心有顾虑,所以不敢买大票,没想到结果还真让他中了,虽然只有十两,不过却给他提升了不少信心。 于是到了第二天,杨天同阿广一样直接将赌注押到了五十两,最后依旧中了。 第三天第四天,之后一连七天,杨天每晚都会赢钱,而且赌注越来越大,到第七天的时候,他直接买了十位数的青雀票,而赌注是一千两。 当小二将银子送给他的时候,阿广已经激动得晕过去了,杨天更是喜不自胜,至于堂内其他人,除了恭喜杨天之外,又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来,更有人尊称他为“赌神”。 何为赌神,连着七天都能赢大钱,这些银子累积起来比旁人一辈子挣的都多,这种人简直如有神助,要知道买青雀票就同上了赌桌一样,能不能赢钱都要看运气的。 短短几天之内,关于凡舍和赌神之名已经传遍了林州城的大街小巷,而普天之下除了阿广之外,寻常百姓哪里晓得那个赌神就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恶捕杨天呢。 这日一大早,阿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途径街边的包子摊前买肉包子,碰巧有两个吃饭的人正在谈论赌神,阿广目色一顿,佯装无意地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 “你说这个赌神究竟是什么人啊,简直神了,不声不响地赢走了凡舍近三千两白银,这要赢一次两次还好,偏偏他日日都赢,简直让人又嫉妒又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告诉你,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那青雀票最好不要买。” “为什么啊?到底有啥水啊,你跟我说说呗?” 阿广听见这话,心念一动,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那二人毫无察觉,神神秘秘地凑到一起。 “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那个赌神之所以会赢钱,根本就不是他运气好,你想想,一个人每天晚上都能赢大钱,这可能吗?若真有这么好的运气,怕是早就挣大钱了,谁还会去买青雀票啊!” “这话倒是有点儿道理,不过你说的内情究竟是啥啊?” “这事说来也巧了,我有个小舅子正好在凡舍当值,就昨天晚上他去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我娘子偶然间说起了这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小舅子说那赌神其实是拿蒋知府的官威向凡舍的东家施压了,那东家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本来是想开家赌坊挣钱的,没想到刚开张就遇上一个硬茬,这人说他是蒋大人面前的大红人,逼着那东家将每天的赌码告诉他,否则他就让蒋大人把凡舍给查封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还以为那赌神是真神呢,没想到竟然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凡舍的老板娘也太可怜了......” 阿广凝神听着,想起这几晚杨天赢钱时那故作淡定的样子,再想想他平日的作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杨天没有买青雀票的时候,一直是他赢的,虽然赢的钱不多,但起码是凭真运气赢钱的。 后来杨天要自己带他入局,他也答应了,本来这种东西就是有输有赢,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自打杨天买了青雀票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运气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着七天都没有赢过,反而让杨天赚了个盆满盈钵。 虽然杨天每晚赢了钱之后都会请他喝酒,表面上说什么能赢钱全都要靠他,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总觉得是杨天将自己的好运气抢走了,不然他岂会连着输。 如今听到这二人的话,总算是让他明白了缘由,为了赢钱,杨天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居然连蒋大人的身份都敢搬出来! 阿广气的恨恨磨牙,连包子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府衙走。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找蒋大人告状的,但转念一想蒋大人和杨天的关系,又觉得此举不妥,杨天总说他和蒋大人是打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万一蒋大人没有相信他的话,反而以为他是在挑拨他和杨天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若不明说,他又实在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就杨天现在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收手的,若是他将凡舍的钱都赢走了,那自己往后又该怎么办? 阿广越想越纠结,正头疼时,老天爷偏偏还让他遇见了自己根本就不想看见的人。 “阿广,大老远就看见你苦哈哈地站在这儿,半天也没见你动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阿广见杨天精神抖擞地向自己走过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一路上哈欠连天的,我站这儿醒醒神,免得被蒋大人看见了,他又要骂我不务正业。” 杨天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悦情绪,只当他确实没有醒酒,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阿广,不是我说你,你的酒量确实太差了,你刚跟着我办事的时候就不会喝酒,这两年虽然锻炼了一些酒量,但跟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不过你放心,要不是你建议我买青雀票,我也不能赢这么多钱,就冲这份情意,从今往后天哥都一定会当亲哥哥一样照顾你的!走,跟我进去,就是真被蒋大人看见也没事儿,有我在,蒋大人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再说我还有一件要紧事准备跟你说呢!” 第404章 真是为难 阿广闻言,心里讥讽的冷笑一声,慢慢跟着他往府衙走。 到了里面,杨天却直接寻了一处无人之地,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青雀票。 “你看这是什么?” 阿广无语道:“天哥,这不就是青雀票吗,我又不是不认识,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杨天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一本正经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阿广恼火地捂着发痛的额头垂眸,只见那青雀票上大大小小的圈出十几个字,他恍然想到什么,伸出手指头认认真真地数了一下,不多不少,一共十六个字。 他从买青雀票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十六个字的赌注是一万两。 而杨天买了这张票,就意味着他今晚准备玩一场大的了。 “天哥,你......” “我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算命的,他说我是个大富大贵之命,将来一定会腰缠万贯,我一直记着这话,所以我不甘心在村里一辈子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靠着一股蛮劲儿来到了青州城,不管吃多少苦,我都咬牙坚持过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将来一定会挣大钱!” 杨天同他说这件陈年旧事的时候,眸中闪烁着精光,而他的语气也越来越激动。 “后来天赐良机,我救了蒋大人,有幸结识到他这个大人物,我以为自己自此就要飞黄腾达了,虽然这些年在蒋大人身边,我也确实得了不少好处,可离真正的腰缠万贯还差的很远,所以我知道我的好运气还没有结束,如今总算是让我等到了!阿广,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千辛万苦才等来的好机会!” 阿广想起买包子时偷听到的话,拧着眉试探他。 “天哥,算命的说的话能算数吗?我小的时候,我娘也给我算过命,那算命的还说我是一个当大官的命呢,结果呢,这么多年了,还不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官差?” “你娘八成是遇上那种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了,那种人说的话岂能当真?可是我遇到的这个算命的不一样,他给我们村里不少人都算过,最后全都一一灵验了,我这个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杨天志得意满地说着,随后甩甩手里的青雀票。 “阿广,你今晚就等着看吧,,那一万两银子一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等哥赢了钱,一定分你一个大红包!” 阿广闻言,心里却不为所动。 若不是他,杨天哪来这么好的机会挣大钱,这一万两银子就是全送给他都不为过,如今却装出这副老好人的样子说什么要给他分一个大红包,就他平日里的抠门样,能分多少钱? 阿广越想越不忿,表面上虽奉承似的笑了笑,可心里却默默记下了杨天圈出来的那十六个字。 待杨天走后,阿广便迅速跑去凡舍买了一张青雀票,将一模一样的十六个字圈了出来,岂料那管事的却根本就不收他的票。 阿广立时愣住了,“为何不收我的票,我又不是没花钱,你们凭什么不收?” 管事的和善笑道:“差大哥,你确实花钱买票了不错,但是这圈出来的字和前面一位客官的重合了,按照我们凡舍的规矩,两位客人不能买一模一样的字,不然就视为这张票作废了。” “你凭什么断定我的字和别人重合了,证据呢,要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信不信我告你们一个糊弄官差的罪名!”阿广厉声威胁道。 管事目色一顿,正要开口,一道清丽的声音突然从一间暗房中传了出来。 “这位差大哥倒是好大的气性,我们凡舍既是开门做买卖的,自然不会在差大哥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柴叔既然说您的票和别人重合,那就一定是事实,绝非虚言。” 话音落罢,只见一容貌倾城的蓝衣女子从暗房内缓缓走了出来,阿广被她的相貌惊艳到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管事的瞧见他的眼神,不悦地咳了一声,暗示他注意礼数。 阿广赶忙回神,随后故作生气地看向那女子。 “你们凡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花钱买了票,也圈了字,凭什么说我的票不能用,我倒要问问这究竟算哪门子的规矩!” 陆诗瑶抿唇笑道:“差大哥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每一张票都是有票根的,而票根同你手里的那张票虽然一模一样,却是将同一张纸裁成了两半。 你们拿走赌票,而票根则在我们手里,防备的就是有人会拿昨日的票来弄虚作假。 而我们凡舍自从开张的第一天就立过规矩,每位赌客圈出来的字必须是独一无二的,不得重复,毕竟赌注只有一笔,若是两个人都中了,您说这笔钱该怎么分? 若一分为二吧,赌客不会答应,若是每人都给同样的数目吧,我们凡舍又亏了,想想还真是为难呢!” 她话音落罢,管事的又紧接着补充道:“差大哥,方才我家小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因为我们手里有其他赌客的票根,他们都圈了什么字,我们自然知晓,您若是不信的话,我们大可将头一位赌客的票根拿出来给您看看。” 阿广心知他们说的是事实,不免有些郁闷。 “不必了,既然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也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只是我近来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说你们凡舍与蒋知府身边的人有勾结,你们提前将当天的赌码告诉他,然后让他圈出赌票上的字,以此赢走当晚所有的钱,此事可是真的?” 陆诗瑶闻言,佯装大惊失色的样子连连摇头。 “差大哥,青天白日的,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来冤枉我们,我们若真有本事能攀附上蒋知府,早在这条街上称王称霸了。 不说别的,这林州城大大小小所有的赌坊,我肯定早让蒋知府一锅端了,从今往后只此我们凡舍一家,看谁还敢抢我们的生意! 我不知道差大哥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不过这绝对不是真的,我们凡舍要是和蒋知府身边的人勾结,就让我这辈子都挣不了大钱!” 阿广见她目色诚恳,不像是在说谎话,一时倒也信了她的话。 只是一想起杨天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他就忍不住恼火。 不论杨天有没有和凡舍的人勾结,他连着七天都赢钱了,这确实是事实,若单说他运气好,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第405章 有了私心 看他清早那样子,今晚的钱十有估计还是他的了,所以他那张赌票上圈出来的字一定会全中的。 阿广舍不得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好机会,不甘心地朝陆诗瑶看去。 “如果我就是选中了这十六个字,而且不打算改了,你们又当如何?” “差大哥,我想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凡舍有凡舍的规矩,如果两个互不认识的人所圈出来的字是一模一样的,那我们选择前者为赢家,毕竟这种东西也讲求一个先来后到嘛。”陆诗瑶抿唇笑道。 阿广闻言冷哼,“那后面的人就活该倒霉了?” 陆诗瑶扬眉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前面那个人当晚没有出现,或者他的青雀票丢了,我们就视为他自愿放弃赌票了,如此一来,差大哥你还是有机会将那一万两银子拿走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很低了,毕竟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您说是不是?” 阿广才不管这些,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 这东家小姐不是说了吗,如果两个人手里的票是一样的,那他们则会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将银子给最先买票的人,除非这个人没有出现,或者他手里的票丢了,机会才会留给后面的人。 杨天把那一万两银子看的那么重要,今天晚上一定会带着票来的,哪怕有天大的事在眼前挡着都不行,既然拦不住他的人,那就只能从他那张票上动手脚了…… 阿广苦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随手将手里的青雀钱撕成两半,随后又拿出半两银子重新买了一张票,接着在上面胡乱地圈了十五个字。 “方才那张票不作数,我现在要这张,这下总不会跟别人的重合了吧?” 账台后面的柴掌柜接过票根看了一眼,而后冲陆诗瑶轻轻点了下头。 陆诗瑶笑道:“差大哥,这张票可以用,不过你可千万要想好了,这十五个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规律,不见得能赢钱呢!” 阿广闻言,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拿着手里的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的就是不赢钱,毕竟真正赢钱的可是杨天手里那张票。 柴掌柜看着阿广渐行渐远的身影,扭头朝陆诗瑶看去。 “大小姐,您说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该不会是放弃打那一万两银子的主意了吧?” “柴叔,那可是一万两,不是十两一百两,以他一个小捕快的俸禄,就是干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不过是我方才提点了几句,他将我的话听进去了而已。” 柴掌柜愣愣神,有些听不明白,“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勾唇笑问:“他想赢钱,而且认定了杨天手里那张才是真正能赢钱的票,如今他随便买了一张票,若是想拿走一万两银子,就必须把杨天的票变成自己的,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柴掌柜凝神想了想,老眼顿时亮了。 “他想换票!” 陆诗瑶笑着点头,“不错,眼下对他而言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只可惜……”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突然止了话锋。 柴掌柜拧眉,“可惜什么?” 陆诗瑶眯着眼缓缓勾起薄唇,“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规矩既然是我们设立的,今晚的赢家究竟是谁,自然也应当由我们定,柴叔,吩咐人开始训练禾花雀吧,今天晚上抽中的十五个字,必须是这张票上的字。” 话落,她抬手指了指阿广方才买票是留下的票根,话中意思十分明显。 柴掌柜瞬间了然,点点头,随后拿着票根去了后院。 却说阿广那边,买完票后,他便回府衙了。 刚走到府衙门口,一个小捕快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广哥,您刚刚去哪儿了,天哥到处在找你!” “天哥找我做什么?”阿广不由得紧张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才行做了对不起杨天的事儿,这会儿又听见杨天找自己,阿广不免有些做贼心虚。 这小捕快倒是没看出他面上的神色,拧着眉说:“蒋大人刚刚来府衙,巡视了一圈却没看见你,好在天哥仗义,说你肚子疼去茅房了,不过这借口也撑不了多久,天哥趁蒋大人去书房办公事,让我们赶紧把你找出来,你到底去哪儿了啊?整个府衙都快被我们掀了!” 阿广听完他的解释,一颗心顿时放松下来。 “哦,没去哪儿,就去街上巡逻了。” 那小捕快倒也没怀疑,拉着他就往后院走。 杨天和其他人正在练武,刚过完新年,天还冷着,他们一个个却全都赤膊上阵,半点都不觉得冷。 见阿广过来,杨天拧着眉将他拉到了角落里。 “你小子到底去哪儿了,整个府衙都没找到你。” “天哥,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青雀票还没买,碰巧那会儿府衙也没什么事,就赶着去凡舍了,您可千万要帮我在蒋大人面前保密啊,要是让他知道我不干正事,非让人把我的皮扒下来不可!”阿广凝声说道。 杨天闻言,眉宇瞬间舒展。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放心,蒋大人一直在书房办公事,我就是担心他出来后会再问起你,所以才让人去找你的,再说了,买青雀票的事儿咱俩都有份儿,我要是把你卖了,那不是把我自己也挖了个坑埋进去了吗?真当我是傻子?” 阿广听罢,龇牙咧嘴地笑了,“天哥,我就知道你会罩着小弟的!” “这是自然,毕竟买青雀票这事儿还是你带我入行的,要不是你,我哪有这么好的财运。”杨天豪爽道。 话音刚落,另有一个小捕快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杨天听完,了然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阿广。 “阿广,蒋大人找我有事,你帮我盯着他们,谁不听话就打一顿,看他们还老不老实!” 阿广重重点头,“天哥,您只管放心去,这儿有我盯着呢,保管没事儿!” 杨天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就走了,他对阿广当然放心,两人之间这么深的交情了,阿广做什么事儿让他操过心? 只可惜他忘了,一个人一旦有了私心,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 第406章 若是赢了 几乎是杨天刚走,阿广便跑进了官服房。 府衙所有捕快的官服都在里面放着,跟随杨天这么久了,他知道杨天有一个习惯,凡是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放在身上。 毕竟捕快随时要出去办案,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便是想找都找不回来了,所以杨天习惯把东西放在官服房。 扬天有一个专门的柜子,外面上了锁,不过阿广的开锁技术乃是一流。 阿广曾经抓了一个市井小偷,此人专门潜入别人家里偷东西,阿广抓到他后就跟着他学了几招。 加之府衙这种地方一般小毛贼也不敢来,所以里面用的铜锁都是最寻常的,拿一根细铁丝轻轻一转,锁便打开了。 柜子里放的都是杨天的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早上来府衙时穿的便服,阿广见状,眼神顿时变得热烈起来,随后迅速将那身衣服拿出来,在里面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杨天早上买的青雀票。 他仔细想过了,让杨天不去凡舍兑票根本就不现实,倒不如将他的青雀票调包,如此一来,那一万两银子就只能是他的了。 不是他不仁,而是杨天对他不义在先,一个人总不能时时走好运,杨天都已经得到蒋大人的赏识了,还想怎样?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都已经计划好了,今晚赢到那一万两银子之后,他就带着妻儿连夜离开林州。 只要手里有钱,他们完全可以找个别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有了这些钱,一辈子都不用过苦日子了,更不用一天到晚地为蒋大人卖命了! 阿广越想越激动,将杨天的青雀票拿到手后,又将自己买的那张放进去,随后锁上柜子悄悄离开了。 杨天也不知道随蒋大人办什么事儿去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他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便匆匆换好衣服跟阿广一起去凡舍了,一路上精神奕奕,面上难掩激动之色。 阿广侧目看他一眼,讥讽地勾了勾唇角,语调却透出几分担忧。 “天哥,我始终觉得你今天买这张票有点儿冒险了,那可是十五个字,哪可能会那么容易就中了?” “小子,你就信你大哥一回吧,老天爷保佑着我呢,我说会中就一定会中,知道什么叫如有神助吗?你天哥我就是,算卦的都说我是大富大贵之相,要不是投了一具凡人胎,保不齐我这会儿已经是个铁帽子王了!”杨天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广闻言,只道他是痴人说梦,算卦的一句讨好之言,他还真当真了?凡人就是凡人,一个凡人还妄想登天,老天爷早晚会看不下去。 今天晚上,他倒要看看杨天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笑得出来! 凝神间,二人已经到了凡舍门口,因为他们脸上都戴了面具,所以并没有认出他们,只是杨天连赢七天,他那张面具在凡舍也算是张熟脸了,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之心。 “听说他今天的青雀票圈了十五个字,志在那一万两银子呢!” “十五个字?做梦吧?我买了这么久的青雀票,每次只圈五个字,可是到现在连一次都没中过,我就不信他能中!” “人家可是赌神啊,说不定就是比咱们厉害呢,反正我看好他,那一万两银子一定是他的!” “狗屁赌神,我看你真是被他骗得不轻,实话告诉你吧,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我可是听说他这个赌神的来路一点儿都不正!” 一众人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议论纷纷,杨天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走到老位子坐下。 阿广皱皱眉,跟着坐了下来。 “天哥,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分明就是嫉妒你才会这般污蔑你的,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一顿?” “算了,这儿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了,再说,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如果你把事情闹大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府衙的人,到时候反而麻烦不断。” 杨天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目光却十分冷淡。 “他们想说什么就随他们去,我问心无愧。” 阿广听见这话,心中只觉讽刺,虽然凡舍的东家口口声声说他们没有和府衙的人勾结,可是杨天每晚都赢,这又怎么解释,一个人的运气便是再好也不能好到这地步吧?他才不相信这里面会一点儿猫腻都没有! 不过真相究竟是什么,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等过了今晚,他就带着银子和妻儿远走高飞了,林州的一切和他再无关系,他倒要看看,没了这些钱,杨天还怎么过他的富贵日子去! 正想着,前方高台上蓦地想起一记锣声,柴掌柜随后从台子后面走上来,开场照旧是那一套没意思的说辞,众人听得烦不胜烦,只是碍于凡舍的势力,又不好直接打断,只得耐心听下去。 等柴掌柜说完,随后有个小二提着鸟笼走了过来。 因为杨天和阿广买的都是十五个字的青雀票,所以前面几轮根本没有两个人的事儿。 只是杨天不知道阿广在打什么主意,见他镇定自若地坐在旁边,由始至终都不看手里的青雀票,不免觉得奇怪。 “阿广,你买了几个字?” “和天哥你差不多,不过我的运气肯定没有天哥好。”阿广嘿嘿笑道。 杨天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非但不怀疑什么,反而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了两句。 “没事儿,天哥不是跟你说过吗,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今晚若是赢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弟就先谢过天哥了!”阿广口是心非道。 杨天豪爽地摆摆手,视线随后又移到了高台上。 笼子里的青雀已经开始抽第一个字了,杨天把手伸进怀里拿出自己今早买的青雀票,打开后,眉峰却微不觉差地皱了一下。 “这票同我早上买的怎么看着不太一样?” 阿广闻言,心里顿时一咯噔,“哪里不一样?天哥,这不就是十五个字吗,没错啊!” “不是,就是这个字……算了算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杨天摆手道。 阿广心有余悸地转过头,两只手却紧张地攥成了拳。 第407章 破口大骂 台上的青雀已经抽好了第一个字,柴掌柜打开后,当众念出来。 “第一个字,和!” 阿广慌忙打开自己手里的青雀票,下一瞬却当场傻眼了。 和...... 这张票上根本就没有和! 这怎么可能,这、这可是杨天的票,他口口声声说今晚一定会赢的,若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又怎么可能会那般笃定,可是现在第一个字就错了! 正愣着神,旁边的杨天突然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和,没错,就是和,还以为我记错字了,现在看来一点儿都没错,我就记得我圈了这个字的!” 阿广闻言,扭头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票,唇瓣瞬间抿紧。 接下来的几个字,他根本就没在意那只青雀究竟抽了什么,毕竟第一个字就已经错了,说明他手里这张票与那一万两银子无缘,所以再看也无益,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杨天手里那张票竟然已经中了十个字了! 如果最后五个字也中了,那他要怎么办,那张票明明应该是他的! 这一刻,阿广忽然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祈祷老天爷千万不要玩儿自己,他实在禁不住这样的打击,他好不容易才换了票,如果杨天赢了,那这又算什么,那一万两银子明明应该是他的! 只可惜,老天爷这次依旧没有听到阿广心中的祈求,之后的四个字,杨天依旧中了,他这会儿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脸色也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不为别的,因为他心里激动又紧张,如果最后一个字也中了,那一万两银子便唾手可得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笔银子一定是他的。 阿广目色复杂地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一张脸拧巴得比哭还难看,如果杨天这会儿瞧见他脸上的神色,一定会觉出问题,只可惜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只雀鸟上。 眼见雀鸟从一堆信封中抽出了一封信,他连呼吸都忘了,两眼专注地恨不得将那封信盯出一个洞来。 柴掌柜打开信后,四下看了一眼,随后淡淡一笑。 “最后一个字,雅!” 杨天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手里的青雀票,其实他早已将这十五个字记在心里了,但就是怕记错了,所以才要亲眼确认一下,当他看到票上圈出来的那个“雅”字时,杨天瞬间疯狂了。 “一万两,一万两是我的了!” 他像是疯了一般拿着那张青雀票在大堂内手舞足蹈。 旁边坐着的赌客们更是惊呆了。 “真是神了,十五个字都能中,莫非他真是赌神?” “什么赌神,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他买通了凡舍的人,提前知道今晚会中的字,然后照葫芦画瓢就行了,他若当真是赌神,小小一个林州城哪里还容得下他!” “你这话不对啊,抽字的可是那只鸟,不是人,鸟又听不懂人的话,人也不懂鸟语,它会抽哪个字,人又岂会提前知道?” “这.......总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你且等着瞧好了,凡舍也不是吃素的,这人一连赢走那么多银子,凡舍肯定也觉得奇怪,若是当真查出什么东西来,这人必然要倒大霉的!” 阿广愣愣看着,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中了,杨天竟然真的中了,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他就这么赢走了! 这一刻,阿广彻底相信老天爷就是在玩自己,那张青雀票明明是他的,若不是他一时鬼迷心窍的和杨天调包了,如今赢走这一万两银子的人本该是自己! “错了,全都搞错了!”阿广攥紧拳头控制不住地大吼起来。 杨天被他的吼声引去注意,整个人倒是从巨大的欢喜之中回过神来,目色定定地望着他。 “阿广,你在说什么呢,什么错了?” 阿广霍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青雀票说:“这张票弄错了,你手里那张是我的,而我手里这张是你的,是我不信邪,偷偷把两张票调包了,可我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会如此戏弄我,所以你现在明白没有,那一万两银子是我的,它不是你的!” 一旁的赌客听见这话,眸中讶色更深。 而杨天则嗤笑着朝他逼近一步,咬牙切齿地抓住他的衣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什么你的我的,什么调包了,我看你小子就是眼红我赢走了一万两银子,心里不舒坦了,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是吧? 我告诉你,这张票是老子一大清早跑到凡舍买的,票根还在柴掌柜那儿呢,你少在我面前动歪心思!” 阿广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我动歪心思?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我买这张票的时候,柴掌柜和凡舍的东家小姐都在,他们亲眼看见我圈了哪十五个字。 若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误以为你这张票会中,才设法把两张票调包了,鬼才会跟你动这种主意。 你若不信的话,将柴掌柜和东家小姐叫过来一问便知!你买的票,究竟圈了哪些字,你会不清楚?” 凡舍的小二见两人闹起来了,赶忙跑过来劝架。 柴掌柜则让人将一堆凑热闹的赌客给请了出去,众人闹闹哄哄的不愿意走,毕竟这可是一出大好戏,他们谁都不想错过,无奈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除非以后再也不来凡舍赌了,否则谁会跟凡舍的人过不去。 大堂内的赌客被全部请出去之后,阿广和杨天两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地吵,阿广这会儿也顾不得杨天的身份了,摘了脸上的面具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杨天,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引到这条路上来的,是我!要不是我带你来了凡舍,你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赢钱?你把我的好财运全都抢走了,我说过你一句不是没有?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勾结凡舍的人套取内幕,还信誓旦旦地在我面前说你今晚一定会赢钱,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岂会将两张票调包! 告诉你,是你的东西永远都是你的,别人怎么抢都没用,可不是你的东西就别硬拿,不然老天爷一定会把你天打雷劈的!” 第408章 果然非虚 杨天被他这话气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东西是我的,什么又不是我的?你说我和凡舍的人勾结起来套取内幕,可有凭证? 阿广,你不是第一天当捕快了,西楚律法都背熟了吧,随口污蔑官府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反正凡舍的人也在这儿,咱们不妨把东家小姐和柴掌柜叫过来对峙一番,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和他们勾结? 如果有,我杨天立马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可若是没有,你就给我等着,我若是不弄死你,我杨天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阿广被他这副怒气冲天的样子震慑到了,肩膀缩了缩,顿时说不出话来。 杨天和凡舍的人勾结的消息是他从两个路人口中听到的,当时他连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只是见杨天每晚都赢,所以才轻信了他们的话。 今早他来凡舍买票的时候也特意问过东家小姐了,她口口声声说他冤枉了他们,所以现在即便是方面对峙也没用。 更何况这事就算是真的,他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毕竟要让他们承认和官府的人勾结,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他们在青雀票上动了手脚,这样会激怒林州城所有的赌客,这种自砸饭碗的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做。 难道让他就这样算了吗?不行,他实在是不甘心,那张青雀票本来就是他的,所以那一万两银子也理应是他的! 杨天见他缩着脖子不说话,得意地挑着眉笑了两声: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阿广,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还看不清楚吗?这些年你在我身边阳奉阴违的,真当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拆穿你罢了。 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好一点儿,总有一天会打动你,让你死心塌地地为我办事,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就是眼红我赢了这一万两银子吗,为此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把两张青雀票调包了,又什么我和凡舍的人勾结起来套取内幕消息,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可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罢了,本来我还打算拿到钱之后就分给你百八十两的,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因为你不配!” 阿广险些被他这番话气死,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又下不去,整个人似乎都要炸了,什么叫他不配?杨天懂什么,那张青雀票本来就是他的! “杨天,你为人不义,老天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告诉你,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拿到手了,我也怕你会没命花,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说完,他便用力甩开身旁几个钳制着自己的小二,怒不可遏地离开了。 杨天没好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起头,却见柴掌柜跟在一位红衣姑娘身后,两人自高台上缓缓走了下来,他手里还拿着拿着几张银票,看得杨天两眼直冒绿光。 银子,那可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啊,如今全都是他的了! 陆诗瑶踱着步子缓缓行至杨天面前,从柴掌柜手里接过银票后直接递给杨天。 “杨捕头,这一万两银子是您的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 杨天神色呆愣,但两手还是不忘接过了银票。 陆诗瑶抿唇笑道:“实不相瞒,凡是来我们凡舍的每位赌客的身份,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赌客和赌客之间互不相识罢了,更何况,您和刚刚那位差大哥吵得那般激烈,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您的身份。” 杨天听完她的解释,淡淡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也难怪能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将凡舍的名声打了出去,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陆。” 陆诗瑶并未说全名,毕竟她和杨天之间不会有太多交集,根本就没必要将全名告诉他。 可杨天是何等聪明之人,单单一个姓氏便猜出了陆诗瑶的身份。 “凡舍所占的铺面原本是林州城最大的酒楼,原东家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了出去,但是城内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商客几乎没有,更何况陆小姐经商的手段也实在令人佩服,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出自江南四大财商之首的陆家才有这么大的手笔了,小姐莫不是陆老爷的独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杨捕头,我只是来林州做买卖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意图,说到底,我的买卖做好了,对你们林州知府也有好处,您又何必打听这么多?” 杨天朗声笑道:“陆小姐此言在理,只是我身为林州的第一捕头,有责任护好林州百姓的安危,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来林州做什么,又是什么来历,我自然也要调查得清清楚楚,如此才是真正对百姓好,不是吗?” “早就听闻杨捕头是个尽忠职守之人,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而且在小女看来,杨捕头不但尽职尽责,就连赌牌的本事也了不得,能在我们凡舍一连赢八天,还拿走了最高的赌金,杨捕头还真是不负‘赌神’之名啊,小女佩服。”陆诗瑶阴阳怪调地笑了一声。 杨天却没有听出来,反而客气道:“我也是运气好罢了,哪里就担得起赌神之名了,只是赢走你们凡舍这么多银子,还望陆小姐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陆诗瑶摇头笑道:“怎么会,我们凡舍有底子在,既然敢玩,自然输的起,若是连一万两银子都要斤斤计较,还能干成什么大买卖,只是听那位差大哥方才之言,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我看杨捕头还要赶紧同他解释清楚才行,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祸端。” 杨天见她提起阿广,心里没由来有些气闷。 “没什么好解释的,那就是个叛徒,见我赢了钱,心里不舒坦,所以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丢脸,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我兄弟,我杨天也不会再认这个弟兄了!” 陆诗瑶见他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勾唇笑了笑,嘴上没再说话。 第409章 怨不得他 而柴掌柜却在这时候多嘴插了一句,“其实那位差大哥今早来买青雀票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还挺深,因为他先后买了两张票,第一张票已经作废了,后来买的那张,他圈的十五个字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唯一清楚地就是他在上面圈了一个‘雅’和一个‘风’字。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方才拿的那张青雀票上却并没有这两个字,可见这其中当真有什么猫腻吧……” 陆诗瑶凝声笑道:“柴叔,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每个人手里的青雀票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保管好了,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再说了,你一天卖出去那么多青雀票,每位赌客都圈了什么字,哪可能会记得一清二楚,我看你最近真是愈发的糊涂了,换票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知道这会给咱们凡舍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小姐教训得是,是老奴记错了,今天晚上的赢家只有一个,那便是杨捕头,除此之外再无别人,至于换票这种事,绝无可能在我们凡舍发生。”柴掌柜沉声说道。 杨天凝神听着,目色顿时变得幽深起来,两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一万两银票。 早在他今晚打开怀里的青雀票时就觉出了不对劲,虽然只过了一天的功夫,可他都圈了哪十五个自,还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他记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圈“风”和“雅”这两个字,只是当时他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根本就没有细想太多。 如今听了柴掌柜的话,再想想阿广方才的怒骂,他心头不禁一紧。 难道事实真如阿广所言,他手里这张青雀票其实是阿广的,是阿广将两张票调包了,所以他才赢得了一万两银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心里没由来有些厌恶,手里的银票也仿如一块烫手山芋一般让他忍不住想扔,可转念一张,那两张票可是阿广自愿调包的,不是他逼着阿广换的,既然换了,就不能怪他赢,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银票,是他努力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如今却阴差阳错地到了他手里,说明老天爷也在帮他! 至于阿广那边,事情是他做的,无论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也应当由他自己承担,关别人什么事,无论如何,他都绝无可能把银子还给阿广! 愣神间,一只手突然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杨天赶忙回神,见陆诗瑶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低咳一声,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陆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应当是我问杨捕头有没有什么事才对,方才杨捕头一直在发呆,小女叫了您好几声都不见您回应,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天抿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罢了,陆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陆诗瑶点点头,眼神示意柴掌柜送他出门。 到了门口,杨天却忍不住问起阿广今天来买票的内情来。 “柴掌柜,你说阿广今日买了两张票,他为什么会买两张?” “哦,因为他第一张票上圈出来的字和先前一位赌客的重合了,我告诉他这张票不能用,所以他又买了一张票。”柴掌柜耐心解释道。 杨天目露讶色,“十五个字也能和别人完全重合?” 柴掌柜挑眉笑道:“可不是吗?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呢,十五个字,一字不差,完全一样,我家小姐说除非他看过别人买的票,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杨天闻言,蓦地想起今早把票给阿广看时,他那一双专注的眼神,当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想想,阿广当时八成是在记他圈出来的字。 可是阿广为什么要和他买一模一样的票?既然买了,又为何会将两张票调包? 他冥思苦想了一路,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阿广同他争吵时说过的话,临近家门口时,杨天的身子立时顿住! 他知道阿广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因为阿广认定他手里的那张票会中,所以才要买一张一模一样的票,可是柴掌柜告诉他那张票不能用,所以阿广就急中生智,想出了调包的法子,可万万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赢钱的不是他的票,而是阿广的票! 杨天愣愣看着手里的一万两银子,心里莫名堵得慌,可很快便又被一抹私欲抹杀的一干二净,是阿广执意要同他换票的,怨不得他,没错,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他的,谁都别想要,他不会还给阿广的,东西既然到了他手里,再想要回去就难了! 人活于世,总有各种各样的私欲,无论两个人曾经是什么关系,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最终一定会撕破脸,哪怕是亲兄弟都不行,更何况是杨天和阿广这种异性兄弟。 许是阿广诚心赌气,第二天,他并没有去府衙。 杨天也没在意,昨晚都闹成那样了,那小子有脸来砸门才怪。 只是他这样的反应看在其他人眼里,难免会觉得奇怪,私下里也没少议论杨天和阿广。 “你们说天哥和广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之前还好的跟亲兄弟似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打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才过了一晚上的功夫就变样了,广哥不来,天哥居然也没想过去找他,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简直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他们两个人本来的关系也没多好,还不是最近才好起来的,还有啊,有件事你们恐怕都没我清楚吧?就城里最近开的那家赌坊,你们知道不?天哥和广哥都是里面的常客呢!” “真的啊?天哥没事儿就喜欢去赌坊玩两把,这我清楚,不过他向来是不喜欢去那种不明根底的人开的赌坊的,毕竟不安全,凡舍是最近才在城里开起来的,听说玩法和一般的赌坊还不太一样,天哥怎么会去那儿?” “具体的内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应该很感兴趣,就是最近总在凡舍赢钱的那个赌神,昨天晚上从凡舍赢走了一万两银子,听说此人的身份同咱们府衙还有关系呢!” 第410章 近乎疯狂 “是不是真的?这他妈到底是谁走了发财运啊,这么大的好事儿也不告诉我们,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当兄弟了!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咱们几个人五十年的俸禄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羡慕吧?这种好事儿,咱们是赶不上喽,不过你们要真好奇这人的身份,我就给你们一点提示,你们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那一万两银子落进了自个儿的腰包,你还来府衙当苦力吗?” “当然不会再来了啊!噢,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原来是阿广那小子,好小子,赢了钱竟然还藏着掖着,亏我们以前还帮他抓过贼,没想到如今自己得好处了,扭头就把我们这帮兄弟忘了,今天晚上咱们去他家找他算账去!” “算什么账?”杨天默不作声地背着手走过来,目色冷峻地盯着几个人看,“都没事干了是不是?一大清早就站在这儿嘀嘀咕咕,当府衙是菜市场?都给我干自己的正事儿去,再让我发现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信不信我一人打五十棍!” 几个人怕了他的威势,赶忙闷着头跑开了。 可杨天的眉宇却始终没有舒展,刚刚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传出来,虽然他们现在在怀疑阿广,可是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只要他们跑到阿广那儿对峙,早晚会知道实情,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当他们的老大? 反正现在手里已经有足够的银子了,倒不如去蒋大人那儿请辞,然后拿着银子离开林州,往后做点小买卖,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只是一想起蒋大人对自己的恩情,他就有些惭愧,明明发过誓要一辈子追随蒋大人的,如今这又算什么?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岂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再说了,青雀票是阿广自己换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别人知道了内情又如何,他相信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旁人都会做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选择。 杨天定定想着,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了。 只是他虽然这么想,并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尤其是阿广,想他费尽心思地将两张青雀票调包,结果他换走的那张却赢得了一万两银子,而自己却一个子儿都没落到,试问他怎能甘心? 回家冷静了一晚上,他也觉得当时在凡舍实在太激动了,他不应该和杨天撕破脸的,只要他和杨天还是好兄弟,总能想到办法将那一万两银子弄到手,可如今他与杨天势如水火,谁也不想见到谁,这让他怎么弄银子? 若是就此放弃,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他更不愿意,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能忍,唯独咽不下心里这口气,他就不信杨天会有这么好的运道,那一万两银子本来就是他的,焉能落进杨天手里? 软的不行,他还不能来硬的吗?杨天早上一般都在府衙办事,那么多银子,想来他也不会带到府衙去,所以阿广已经筹划好了,等杨天清早一出门,他就翻墙进去。 杨天是自己一个人住的,这地方也不算太大,就一处小院加两间屋子,能藏东西的地方一目了然,他就不信找不出那一万两银子。 只是说来倒也巧了,杨天在府衙办了半天事儿,总有些心神不宁的,也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右眼皮一直突突跳个不停。 人家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前几天赢钱的时候,他的左眼皮就一直跳,结果还真来财运了,这会儿右眼跳,说不准这灾祸就和前几天的财运有关。 杨天左思右想,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一万两银子,蒋大人见他心神不宁的,还以为他身子不舒服,特意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去医馆好好看看。 杨天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府衙,出门后,拔腿就沿着长街往家里跑,岂料一打开院门,却见院子里的东西扔了一地,正中间睡觉的屋里更是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杨天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招贼了,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刀冲进去。 “大胆毛贼,连你杨爷爷的家也敢偷,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柜子前的人听见杨天的声音,身子狠狠一震,僵站在那儿半天都没动弹。 杨天拿着刀朝他走去,冷声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看我不把你这层贼皮给生扒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明白过来自己已经逃不过了,这一刻,阿广反而不害怕了。 面对杨天的威胁,他冷笑一声,随后慢悠悠地转过身。 “天哥,一晚上不见,你过的可好?不过你太大意了,这么多银子,你居然就堂而皇之地放在家里,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小弟来抢了。” 杨天瞧见他的脸,眸中先闪过一抹意外,很快便又被震怒包围。 “抢,你这叫抢吗,你明明是偷!阿广啊阿广,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我设想过所有你会问我要银子的办法,可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偷!枉你还是林州府衙的一个捕快,可你连这等偷鸡摸狗之事都敢做,你对得起身上那身官服,对得起蒋大人和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吗!” “你少在这儿道貌岸然地教训我,杨天,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昨天晚上在凡舍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吗?我们手里的两张票调包了,你若是有脑子,就应当清楚你手里的那张根本就不是你一开始圈出来的字,那张票是我的,你明白吗?如今你靠着我的票赢走了一万两银子,你简直卑鄙无耻,我现在来拿走本属于我的钱,又有什么错!”阿广甩着头近乎疯狂地质问他。 杨天端看他现在的神态,就知道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但看在曾经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还是决心放他一马。 “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更没有见过你,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阿广扬眉冷笑,“我当然要走,不过我不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我还要带上那笔银子!杨天,若是不想我把你利用职权压迫赌坊的事说出去,你就最好把那一万两银子给我拿出来,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在林州城身败名裂!” 第411章 不自量力 “你敢!”杨天瞬间怒了。 阿广毫不在意道:“我凭什么不敢,人为了钱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你不也是如此吗?明明知道自己手里的青雀票是我的,可你还是恬不知耻地收下了那一万两银子。 杨天,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了?我真不明白蒋大人这么多年究竟为何会那般器重你,难道就因为你曾经救过他的命? 说来也真是笑话,不过替蒋大人挡了一刀,你这个乡野匹夫竟然就轻轻松松地爬到我们头上去了,反而让我们这些兢兢业业为府衙办事的人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杨天怒斥道:“是你自己贪生怕死不愿意放手一搏的,怨不得旁人,还有昨天晚上的事,那两张青雀票也是你自己愿意换的,我并没有逼你,而且我事先也毫不知情。如今赢了钱,你却说那是你的票,手里又有何凭证? 阿广,我这些年自问对你不错,可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今还敢拿别是事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杨天这些年是被人吓大的吗?你也不看看我和蒋大人是什么关系! 告诉你,趁我彻底发火之前,赶紧滚,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上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说笑,眉眼一闪,漫不经心地往后退。 “好,我滚,我现在就滚,不过在我滚之前,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就当是看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儿上给你一句忠告,免得你真对蒋大人死心塌地的,就是哪天被他卖了也不知道。” 杨天闻言皱眉,“什么话?” 阿广见他手里的佩刀收回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向他走近几步,一只手却慢慢抽出了藏在后腰的匕首。 “杨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让我滚,你好独吞那一万两银子,做梦去吧!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抢!” 说话的同时,手里的匕首更是毫不犹豫地向杨天刺去。 好在杨天一直防备着他,佩刀虽然收回了,但手里的力道一直没有松,眼见他的匕首刺过来,杨天毫不犹豫地将佩刀插入他腹中,出手可谓快准狠,一招就让阿广咽气了。 阿广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慢慢躺到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明明已经疼得难受至极,可嘴里却还在无意识地叫着“银子,银子”。 杨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色渐渐冰冷。 其实他早就想杀了阿广了,方才说那番话也不过是在试探阿广的反应罢了,共事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阿广的性子? 拿不到钱,阿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若今日将阿广放走了,这林州城里很快就会传出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到时候名声受损的人是他,所以阿广必须死。 只是他没料到阿广竟然会对他出手,就像阿广自己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钱,这小子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啊。 杨天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将阿广的尸体装进一个大麻袋中,待天色慢慢降下来之后,他便找了一辆牛板车,连夜将尸体运到城外的小树林里埋了。 岂料他刚挖好坑,林子里却蓦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吓得他浑身一抖。 “谁,谁在林子里,快出来!”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提着一盏灯笼从暗处缓缓走了过来,待离得近了,杨天才瞧见那张情绝瑰丽的面容,恰是陆诗瑶无疑。 亲眼瞧见杨天埋尸,陆诗瑶不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杨捕头,真是不巧,小女今晚心情不好,便来城外散步,不想却正巧看见杨捕头您在办正事,还望杨捕头莫怪。” 杨天握紧佩刀,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陆小姐,你刚刚都看见什么了?” 陆诗瑶勾唇淡笑,“杨捕头都做了什么,我自然是瞧见了什么。” “那陆小姐就不害怕?”杨天面无表情地朝她逼近两步。 陆诗瑶镇定自若地抬起头,眉峰微挑,“我应该害怕什么吗?” “陆小姐当然应该害怕,你总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一下,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陆小姐,你方才看到了那么隐秘的事,你想我还能让你完好无损地活在世上吗?” 杨天凝声说着,眸中倏地迸出一抹杀意来。 陆诗瑶不动声色地笑道:“所以杨捕头是打算连我也一并杀人灭口了?” 杨天闻言挑眉,“陆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毕竟是凡舍的东家,我以后还全要仰仗陆小姐你挣大钱呢!不过你最好给我牢牢管住自己这张嘴,若是被我听到你对外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陆诗瑶听罢,面上非但没有露出半分惧色,反而嗤嗤笑起来,眉眼之中还闪烁着讽刺的光,仿佛杨天在她眼里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一把,看得杨天心里直冒火。 “陆小姐,你笑什么!” “我当然是在笑杨捕头你不自量力啊,枉费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可没想到做人还是这么天真,杨天,你可不要忘了,如今是我撞见你杀人,你的把柄可是在我手里牢牢攥着呢,你觉得你凭什么来威胁我帮你保守秘密?” 杨天闻言,目中顿时多了一抹狠色,“这么说,你是打算把我杀死阿广的事情说出去了?陆小姐,我看真正天真的人是你,你不要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月黑风高,荒郊野岭,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有什么底气来威胁我?告诉你,我现在若想杀了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陆诗瑶像看傻子似的摇头看着他,“杨捕头,别傻了,就像你说的,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岭,我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没事儿跑到这儿来散什么心,难道我就不怕遇上什么不怀好心的贼人吗?所以我这会儿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杨天听罢,心里猛地一顿,慌忙扭着头四下看了看,但是除了陆诗瑶之外,他连一道人影都没瞧见,只隐约听见了凛冽的风声,然而这样的风声却让他听得心里阵阵发紧。 他咬了咬唇,想说霍地将刀架到了陆诗瑶脖子上。 “待在暗处保护你的人呢,让他出来!告诉你,我杨天可不是好欺负的,我数三声,若是他还不出来,我就杀了你!” 第412章 只能智取 陆诗瑶嗤笑一声没说话。 杨天被她这样的神态激怒了,咬着牙张嘴大喊,“林子里的人给我听着,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出来,否则我就让你的主子身首异处!我数三声,你若还是当缩头乌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二……” “二”字刚出口,后背突然袭来一阵冷风,冻得他浑身发抖,还未回神,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便在身后响了起来。 “若有胆子,你尽管动手,我倒要看看,你今晚会不会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杨天吓得额头上不停冒冷汗,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人,猩红的眸子就如同赤红的鲜血一般,看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你、你是谁?” “你不是想见我吗?如今我出来了,怎么反倒没话说了?”萧承目色冰冷地看着他,眸中还带着几分嘲笑。 杨天看看他,又扭头看看陆诗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是你,绝对不是你,我这些年跟在蒋大人身边,也见识过不少大人物,你比他们身上的气质还要矜贵,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卫这么简单!” 陆诗瑶好笑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的护卫了?我由始至终似乎都没说过这种话吧?” 杨天身上抖一激灵,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放我走,并且保证今晚的事你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萧承勾唇淡笑,“我刚刚说过了,若有胆子,你尽管动手,不过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杨天看着他不可一世的样子,瞬间抓狂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们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我才不相信你们真是来散心的,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么巧的事,我才刚杀了阿广,你们就出现了,还刚巧看到了所有经过,由始至终,你们的目的都是我是不是!” “杨捕头,我才刚说过你天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聪明起来了,没错,我们的目的确实是你,坦白说,我建立凡舍就是为了你,这一招就叫做请君入瓮,我想像杨捕头你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不难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吧?”陆诗瑶泠然笑道。 杨天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更觉得害怕,从建立凡舍的时候,她就在布局,那所有的事情岂不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只是想同杨捕头你做一笔交易罢了,事成之后,我保证不会少了杨捕头的好处。” 陆诗瑶见他一脸的激动之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杨天本想逼近的,但转念一想,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武功高强,弹指之间便可要了他的性命,即便陆诗瑶在他手里又有什么用,他现在还有那个胆子杀她吗? 杨天忍不住深吸一气,摸摸额头上的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吧,你想谈什么交易?” 陆诗瑶见他妥协,心照不宣地与萧承对视一眼,随后挑眉。 “杨捕头追随蒋大人多年,关于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不少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杨天奇怪地看她一眼,转瞬似明白了什么,眸子愕然瞪大,“莫非你们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蒋大人?你们要对蒋大人不利?” “何为有利,何为不利?蒋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更清楚,表面上两袖清风,可实则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你真当我们不清楚?”萧承凉声说道。 杨天闻言,立即板起脸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但蒋大人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自当了林州知府之后,他一直尽职尽责地为林州百姓做事。 你们来林州的时日也不短了,林州百姓平日里对蒋大人有多敬重,你们不是不知道,单凭几句传言就想对付蒋大人,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今日我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打算用这件事威胁我帮你们去对付蒋大人,绝无可能! 蒋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他的!”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在陆诗瑶的意料之外,看不出来,杨天对蒋政还挺忠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忠心在荣华富贵面前又值几分。 陆诗瑶本想许以重金利诱他,毕竟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他连阿广都敢杀,也算是让他们发现一个他的弱点了,若是给他更多的银子,兴许能说动他也不一定。 再不济就拿他杀死阿广的事情威胁他,杨天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万两银子,岂会在没享受之前就心甘情愿地蹲大牢去,反正她现在可以拿捏他的把柄多的是,总有一个能制住他。 只是万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萧承却淡笑着抢白了。 “没想到杨捕头对蒋大人竟然如此忠心,方才倒是我们拙见了,杨捕头大可放心,今日之事,我们绝对不会告诉第四个人,不过杨捕头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愿意帮我们对付蒋大人了,大可去凡舍找我们。” 话落,他拉起陆诗瑶的手便走了。 杨天显然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就此放弃,在风中凌乱了许久,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而陆诗瑶更不明白萧承的做法。 “我们手里有筹码,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一定可以让杨天答应帮我们办事,你也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他上钩,如今你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告诉你,我要放过他了?”萧承扬眉笑问。 陆诗瑶抿唇,“既然不打算放过他,那你刚刚为什么说那些话?” 萧承伸手捏捏她的脸,阴恻恻地笑道:“对付杨天这种人,不能来硬的,只能智取,既然他和蒋政之间的关系如此牢固,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人之中,究竟谁会率先翻脸。” 陆诗瑶听见这话,便知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一时倒也放心下来,只要自己这几天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就好,重生以后,她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无用功。 第413章 江洋大盗 一个时辰后,杨天终于将阿广的尸体埋好了,回去的路上,整个人还飘飘忽忽的,如同踩在云端一般,他倒不是因为阿广的死才会魂不守舍,而是那两人临走时的话。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从那人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出手罢了。 这种不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直到进了府衙大门,他才强迫着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只是没想到一大清早的,蒋大人便叫他去了书房。 杨天推门进去后,见蒋政端坐在椅子上,想起昨晚那两个人说的话,一时有些不敢直视蒋政的眼睛。 “不知大人找属下何事?” 蒋政摸了摸胡须,目色柔和地看着他,“杨天啊,你跟随本官多久了?” 杨天颔首回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跟随您五年零三个月了。” 蒋政又问:“那这五年来,本官待你如何?” 杨天听见这话,心里不禁一咯噔,还以为蒋政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不由得心慌起来。 蒋政见他不说话不说话,皱皱眉,心里有些不满。 “怎么,本官待你不好?” “不是的,大人待属下很好,属下是穷苦人家出身,没什么学问,可大人非但不嫌弃属下的出身,反而待属下如亲人一般,在属下心里,大人就好比是属下的亲大哥一样让属下敬重,属下早就说过,今生今世一定会誓死追随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改变属下对大人的忠心!”杨天紧紧抱着拳头,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蒋政闻言,满意地摸着胡须笑了,“你有这份心,也不枉费我悉心栽培你多年了,杨天,既然你视我如亲大哥,那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眼下有件事要交待你去办,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所以你一定要把它办妥当了,明白了吗?” 杨天用力点头,“属下但凭大人吩咐!” 蒋政凝声道:“城南的苏三客栈里住了一对老夫妇,他们是半个月前才住进去的,我收到一封密函,说这对夫妇年轻时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偷盗高手,所犯案子数百起。 除此之外,听闻他们还拐卖了不少良家女子,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官府追查他们多年都一无所获,不曾想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竟然在林州出现了。 你潜伏进苏三客栈,想个法子将他们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明白了吗?” 杨天听见这话,抿抿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大人,既然这二人罪大恶极,属下直接带着人去苏三客栈将他们抓过来便是,按照规矩,理应由大人审过他们之后才能判刑,哪能直接将人杀了?” 蒋政见他反驳自己的话,拧着眉不悦道:“你懂什么,这二人乃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一生所犯案子无数,根本无需审问,如若他们当真有悔过之心,就不会害了那么多可怜的少女,对这种人,自然应当除之而后快!” “可是……”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怎么,刚刚才说过要誓死追随本官,转眼便要变卦了?”蒋政直接打断了杨天未说完的话。 杨天不敢再还口,赶忙摇头,“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合规矩,若是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只怕会对大人不利。” “放心吧,林州是我们的地盘,林州百姓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中,谁敢对本官不利,你第一个便知道了,谅他们也绝对不敢动手,更何况我这些年也没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蒋政拍着他的肩膀朗声笑道。 杨天抿了抿唇,瞬间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应下了此事,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林州当真出现了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反而是蒋大人先收到了什么密函? 还有,他跟随蒋大人多年,破了无数案子,这还真的是头一次亲自动手杀人,以往都是先审案的,是生是死,全由蒋大人定夺,为何这次大人要直接跳过西楚律法,问都不问就直接把人杀了,这样确实不合规矩啊…… 只是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他不得不办,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大人从来没有审过一桩冤假错案,这次也绝不会有例外。 故而出了府衙大门后,杨天便直奔苏三客栈了。 经过一番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到半个月前住进了一对老夫妇,掌柜的说他们是外乡人,根本就不是林州本地的,而且每天一大清早天不亮就出去了,到了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杨天得到这些消息后,对蒋大人的话彻底深信不疑,碰巧今天那对老夫妇没有上街,眼见一个小二要给他们送饭菜上去,杨天眉眼一动,直接接过了小二的活计,亲自将饭菜送进了那对老夫妇的房间。 房门敲响后,是蒋老汉过来开的门,杨天心下一狠,凌空一脚朝蒋老汉胸口踹了过去,随后推门而入。 蒋老汉被他一脚踹到床板上,接着滚落在地,嘴里当即喷出一口血。 桌前坐着的蒋大娘瞬间吓坏了,赶忙跑过去叫他。 “老伴儿,你千万不要吓我啊,你咋样啊,快睁开眼看看我啊!” 杨天扔了手里的饭菜,拔剑指向他们,“你们这两个江洋大盗,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蒋大娘身子一抖,拱手连连恳求,“官爷,错了,您弄错了,我和我老伴儿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什么坏事儿也没做过,您为啥要抓我们啊!” 蒋老汉本来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会儿听见杨天要抓他们,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拱手求饶。 杨天皱皱眉,心里顿觉不对劲,拿着剑扬声质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官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就是从穷乡僻壤来这儿寻亲的老实村民,不是什么盗贼,求求你不要杀我们,我们给您磕头了……” 蒋老汉和蒋大娘卑微地跪在地上向杨天连连磕头,两个人抖若筛糠,哪有半点匪徒的样子。 再看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就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打扮,肤色黝黑,面色蜡黄,两手沟壑纵横,还生了不少裂口,一看就是因为穿的少被冻成这样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匪徒,未免装得也太像了。 第414章 弑父杀母 “你们真的不是江洋大盗?”杨天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们。 二人连连点头,“我们真的不是什么盗贼,官爷,要不是为了找儿子,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从蒋家村来到这林州城,还没到林州地界,我们身上的银子就花完了,还是遇上了一位好心的姑娘,她顺路捎带我们老两口一程,还将我们安置在了这家客栈中。 官爷,你若不相信我们的话,不如、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城南找我儿子,他就住在城南最大的宅子里,只要见到他,你自会知道我们没有撒谎……” 杨天闻言,眸子眯了眯,脑海中突然有了一抹不好的猜想。 城南最大的宅子就是蒋府,那是蒋大人的家,而这老两口又说他们是从蒋家村来的,他们来林州城的目的就是找儿子,该不会他们要找的人就是蒋大人吧? 想到这儿,杨天忍不住抖一激灵,后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冷意。 不可能的,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蒋大人真是他们的儿子,那大人又为何会要他来杀他们,这可是大人的亲生爹娘啊! 正想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陆诗瑶的脸瞬间映入眼帘,杨天愣了愣,有些心虚地收回佩剑。 “陆小姐,你怎么会来这儿?难不成……你跟踪我?!” “这话该是我问杨捕头才对,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蒋大娘和蒋老爹的客房里?” 陆诗瑶不动声色地走进来,见二老在地上跪着,蒋老汉嘴角更残留着一抹血,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杨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蒋大娘他们不过是进城来寻亲的,他们大字都不识一个,更不可能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平白无故的,你为何要对他们动粗?我竟是不知,府衙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可以随便欺辱老百姓了!” 杨天摸着鼻子拧眉道:“陆小姐,这是一场误会,你听我解释……” 陆诗瑶将蒋老汉和蒋大娘从地上扶起来,没好气地打断了杨天没说完的话。 “误会?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误会?杨捕头心中若有什么不舒坦的,大可冲着我来,何必同两位老人家过不去? 我不过是在城外遇到他们的时候顺路捎带他们一程罢了,平时鲜少有什么瓜葛,没想到竟然因此给他们招来了祸端。 杨捕头,你不能拿我如何,便对两个孱弱老人动手,还算什么男人,你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吗!” 同样的话,他昨天才刚对别人说过,可是万没想到今天就轮到自己听了,是啊,他如此对待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还算是个男人吗? 可是他也没想到蒋大人竟然会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生爹娘都敢痛下杀手,若不是他多留了一份心,若不是陆诗瑶来的及时,恐怕这会儿他已经做成一桩错事了! “陆小姐,还有大爹大娘,方才是我对不住你们,这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至于这其中内情,请恕我现在不能多言,不过你们放心,待我将此事查清楚之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话落,他恭恭敬敬地向他们作了一个揖,然后又在桌子上留下十两银子,随后便出门了。 陆诗瑶直觉不对劲,温言宽慰蒋家二老两句后便追了出去。 “杨捕头请留步!” 杨天已经走出了苏三客栈,见她追出来,果断停下步子。 “陆小姐还有事?” “你为什么要杀蒋老爹和蒋大娘?”陆诗瑶朝他慢慢逼近,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杨天凝眉道:“我说过了,这是一场误会,府衙收到密报,说苏三客栈住进了两个江洋大盗,大人命我速速将他们捉拿归案,可没想到密报却出了错,我知道我行事冲动了些,但那老汉也并没有受什么重伤,陆小姐没必要如此斤斤计较吧?” “我斤斤计较?杨捕头的意思,是说蒋老爹和蒋大娘活该被打了?” 陆诗瑶不屑地轻嗤一声,脑海中仔细回想蒋政话里的意思,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嘴角笑意慢慢加深。 “蒋老爹和蒋大娘是来林州找儿子的,他们的不孝子离家多年未归,一开始倒是还让人送些钱回去,后来就彻底不管不问了。 他们虽然不是林州人士,但这里每天都有生人出入,突然间来了两个异乡人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里人,自然更难引起外人注意了。 可杨捕头却声称府衙收到密报说他们是江洋大盗,蒋大人更是要你即刻将他们捉拿归案,既是要捉拿犯人,又岂会只派你一人来此?我倒是想听听杨捕头的解释。” “陆小姐,这是府衙的案子,您无权过问。”杨天拧着眉不悦道。 陆诗瑶闻言,扬眉笑道:“好,既然杨捕头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猜猜如何?” 杨天知道陆诗瑶聪明,先前的一次交手,他已经见识过陆诗瑶的本事了,所以关于他今日来这儿对蒋家二老动手的目的,她一定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她便是猜的再精准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大人质问,他不相信大人会那般冷血无情。 “陆小姐,抱歉,府衙还有要事,我没空在这儿跟您闲聊,改日有机会,定当……” “蒋大人就是蒋老爹和蒋大娘要找的儿子,我说的可对?”陆诗瑶无视他的客套之词,直接开门见山道。 杨天肩膀微微一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陆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毫无根据的话,还请您不要乱说。” 陆诗瑶眯眼冷笑,“我乱说?难道杨捕头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否则你方才又岂会突然离开客栈?因为你很清楚你被蒋大人骗了。 其实你一开始也怀疑过蒋老爹和蒋大娘的身份,但是你对蒋大人太忠心了,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认定他说的是对的,所以你才会险些做错事。” 杨天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拧着眉看她,“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蒋大人绝不是那种弑父杀母之人,他仁爱待民,宽厚示下,我所认识的蒋大人从来都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 第415章 揭不开锅 陆诗瑶一字一句地凝声说道: “杨捕头,都到这时候了,你该不会还没有看清蒋大人的为人吧?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敢杀,更何况是你?你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当真以为他会让你完好无损地活在这世上吗? 今日之事,若非你多留了一个心眼,恐怕还不会知道如此重要的秘密,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如果让蒋大人知道你并没有顺利完成他交代的任务,甚至还知道了他的私事,我保证他一定不会让你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杨天忍不住攥紧拳头,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随你怎么说,我只相信大人有他自己的苦衷,蒋家二老的身份固然不堪了些,但毕竟是大人的爹娘,对大人也没什么威胁,大人根本就没必要杀他们,所以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陆诗瑶见他对蒋政如此忠心,抿抿唇,心里一阵无奈。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与杨捕头说的了,告辞。” 杨天见她转身就走,凝目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苏三客栈,目光闪闪烁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继而大步回府衙了。 蒋政一直待在书房内等他消息,故而杨天一回去便直奔了书房。 “大人……” 蒋政忙抬头问他,“事情办妥了?” 杨天拧着眉摇头,“没、没有……” 蒋政闻言一愣,随后放下手里的案宗朝他走去,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为什么没有办妥?杨天,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办好我吩咐的事,那两个江洋大盗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不可能会失败的!” 杨天听见这话,心思顿时复杂起来,“大人何以断定他们根本就不是属下的对手?那可是逃匿了几十年的江洋大盗,如若武功平平,各州的官府又岂会到现在都没有将他们捉拿归案?” “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本官?”蒋政敛容看他。 杨天默默垂下头,“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知道实情而已,大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江洋大盗,可属下赶到客栈的时候,从苏掌柜口中得知他们那客栈近期只住进了两个乡下人。 那二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属下原以为是这两个江洋大盗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乔装打扮了,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们一点武功都没有,过去几十年也从未偷过什么东西,来林州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儿子而已……” 蒋政叹气道:“什么找儿子,本官看你就是被他们骗了,本官收到的密报中说了,这两个江洋大盗狡猾得很,最擅长坑蒙拐骗,方才你出门的时候,本官就想提醒你。 但转念又想着你毕竟在府衙待了这么多年,办案经验老道,必不会轻易上当,可万没想到你还是上了他们的当。” 杨天闻言,顿觉胸口闷闷的,“大人,属下并不是单听了他们二人之言才断定他们不是江洋大盗的,属下还有人证,凡舍的东家小姐先前来林州时,曾在城外遇见了他们。 当时那两位老人家已经筋疲力尽,身上半文钱都没有,是陆小姐大发善心捎带了他们一程,还将他们安置在客栈中。 方才属下对他们动手的时候,若非陆小姐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本官说过了,那两个人就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你今日放了他们,日后林州必定要大乱,你……” “大人,您以前办案细致入微,哪怕是别的地方寄来的密报,您也会经过一番详查之后才会下令抓人,为何今日这般草率地就下了决定?属下也是从那夫妇二人的行为举止以及陆小姐的供词中才断定他们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倘若大人不信的话,现在便可随属下去苏三客栈同他们当面对峙。” 杨天也是头一次用这般强硬的语气同蒋政说话,其实他心里也在赌,赌他猜测得根本就不是事实。 只要大人肯出现在蒋家二老面前,一切自会真相大白,当然,如果大人拒绝了,答案自然也是肯定的。 杨天凝目看着他,满心渴望他给的会是一个让自己心安的回复,可没想到结果还是让自己失望了。 “本官乃是林州知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本官怎么办案了?不过你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官,本官这次行事确实草率了些,这样吧,你带几个弟兄在苏三客栈附近守着,给我牢牢盯紧那对夫妇的一举一动,无论他们干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向本官汇报,明白了吗?”蒋政沉声说道。 杨天眉眼闪了闪,旋即默默点头,“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盯紧他们的。” 蒋政目色深沉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杨天也觉得心里闷闷的,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思考一下,大人同他印象中判若两人,倘若那蒋家二老当真是大人的亲生父母,他实在难以想象,大人怎么就狠得下心肠对他们下手。 不料方走出书房,一个手下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天哥,不好了,阿广他媳妇儿来了,坐在府衙门口闹腾着问咱们要人呢!” “要人?”杨天心里一顿,随后不悦地眯起眼,“她来要什么人?” 那捕快凝眉说道:“当然是来要阿广的,听说阿广两天都没回家了,说来也怪,咱们这两日似乎也没瞧见他,指不定这臭小子跑到哪儿鬼混去了,临走的时候也没跟他媳妇儿说实话。 如今他媳妇儿认定是咱们把阿广藏起来了,在府衙门口吵着闹着要我们立刻把阿广交出去,否则就进京告我们去!” 杨天凝神听着,不悦地皱皱眉,随后握紧佩刀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干净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这便是阿广的娘子张氏,生的算不上好看,面色也很黑,说话的时候,嘴里更是带着一股让人忍不住作呕的味道。 杨天每次看见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蒋大人府里的那只母老虎,所以打心里不是很待见阿广的媳妇儿。 张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得正起劲,冷不丁瞄见杨天,赶忙从地上站起来。 “天哥,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阿广呢,他自打前天早上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家里这两天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这个死鬼却连影儿都瞧不见,你要是知道他去哪儿了,就赶紧告诉我,再找不到他,我们一家人可就要活活饿死了呀!” 第416章 劫后余惊 杨天没好气道:“你来我这儿找阿广,我还想去你们家问问他人呢,他都两天没来府衙了,我原先想着他应该是生病了,没想到却失踪了,你都找不到人,我们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在哪儿?” 张氏闻言,横眉竖目地说:“天哥,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前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磨牙霍霍地说要找你算账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啥事儿,但我知道他前天早上就是去找你了,所以你一定见过他!” 杨天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可面上神色依旧冷硬。 “你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是,他那天早上确实来找过我,因为他之前欠了我一笔银子,我宽限了好长一段日子,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逼着他还钱。可没想到他那天早上到我家,张嘴就骂我不仗义。 他欠了我的银子,自己倒是有理了,他毕竟还算是我的手下,我岂能容忍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所以指着他的鼻子将他臭骂一顿后就将他赶走了,至于他之后去哪儿了,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张氏听见这番话,一时倒也犹豫起来。 “你真的没有见过我们家阿广?” “没有!”杨天扭过头不再看她。 张氏眨眨眼,眸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后闷着头往石阶下走。 “既然阿广不在这儿,那我就去别处找找看,不过天哥,你要是见到他了,一定让他赶紧回家,不然我们一家老小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杨天闷声点了下头,犹豫片刻,又蓦地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走到她面前。 “这些银子你拿着,给家里置办点吃的,谁也不知道阿广去哪儿了,你能上哪儿找他。” 张氏一看见他手里的银子,两眼顿时冒绿光,忙不迭地伸手接过。 “天哥,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行了,赶紧回去吧。” 杨天摆摆手,心中只觉得讽刺。 他为了银子杀了阿广,如今却要借银子给阿广的娘子,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儿,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万两银子,他和阿广便不会起冲突,他更不会失手杀死阿广,可如今木已成舟,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凝神间,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陆诗瑶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们虽然放过了他,但他心里始终安定不下来,他是一个捕头,是抓犯人的,如今他自己却杀了人,这让他怎么原谅自己? 有道是天网恢恢,他杀死阿广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闹得满城皆知,与其等到那时候受尽世人唾骂,还不如现在就去蒋大人面前请罪,无论大人要杀要剐,他都认了! 拿定主意后,杨天定定神,又大步回到蒋政的书房。 刚要开门,房门却在这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杨天与蒋政四目相对,犹豫片刻后,糯糯吐声。 “大人,属下有事要跟您说。” “晚点说吧,我现在另有事情要办。”蒋政越过他往外走。 杨天却急声道:“大人,属下要说的同样是要紧事,您放心,属下绝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蒋政脚步一顿,回过身看他,“你想说什么?” 杨天见四下无人,咬咬唇,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大人,属下有罪,请大人定罪!” “杨天,你这是做什么?”蒋政显然被他惊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快起来,你能犯什么罪?” 杨天垂眸道:“大人,属下真的有罪,我、我杀了阿广……” “什么?” 蒋政更是大惊失色,原以为杨天是在跟自己说笑,但看他的眼神,哪有半分笑意在里面。 杨天不是在说笑,他、他是真的杀了阿广! 蒋政皱皱眉,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许久才淡淡吐声。 “你起来吧,不管你是因何杀死阿广的,我都不会过问,你不是鲁莽之人,既然会对阿广动手,那就说明他该死,这件事情我不会往外传,稍后我会派人去阿广家说他奉命去青州办事了,不想在返回途中却遇上了山贼,不幸丧了命,至于抚恤金……” “大人,这笔钱还是由属下拿给他们吧,毕竟是我欠了他们的。”杨天抢话道。 蒋政凝神想想,而后点头,“如此也好,你先起来吧,让人看见了,终归不好。” 杨天劫后余惊般从地上站起来,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么解决了,大人不定他的罪,反而让他更加的情难以堪,幸好他没有帮陆诗瑶一起对付大人,否则就太对不起大人这一番苦心了。 蒋政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充满敬意,挑挑眉,随后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阿广的事情不要再想了,有本官护着,没有人敢定你的罪,你忙了一早上也累了,回家休息吧,下午不必再来了,反正今日也没有案子要查。” 杨天却不答反问:“大人准备去哪儿?可要属下同行?” “不必了,我就回府一趟,有些私事要处理。”蒋政敛容笑笑,随后踱步往外走。 杨天见状,也没有多想,待蒋政走出府衙后,他也随后离开了。 蒋政的府邸离林州府衙不远,走几条街便到了,城西一带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而蒋家的门楣又是最高最气派的,来来往往的人每每经过这里,皆会忍不住停步多看两眼。 奢华的马车在蒋家门前缓缓停下,蒋政俯身走下去,进门后直奔账房,在里面待了半天,最终拿了几张银票,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三百两。 正要出去,迎面却被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挡住了去路,这妇人脸上什么色都有,显然是把各色的胭脂水粉抹了一遍,身上衣服也花花绿绿的,瞧着极是难看。 这便是蒋政的发妻徐春花徐氏,二八年华还待字闺中未嫁,若不是蒋政那时候为了买官急需用钱,蒋政根本就不会娶她。 如今徐家都已经灭了,照理他也该将她休了,只是留着她有助于树立自己的好名声,即便是出去寻花问柳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纷纷,这般有价值的人,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休了。 只是一看见她这副模样,他便忍不住想吐,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你怎么会来这儿?” 第417章 又蠢又毒 徐氏不搭理他,视线稳稳落在他手里的银票上,“你拿钱做什么?” 蒋政没好气道:“怎么,我自己的钱还不能拿?” 徐氏却直接挡在前面眯着眼冷哼,“蒋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府里养了这么多小妾不够,还想去外面寻花问柳,你真当我死了是不是!告诉你,只要我徐春花还有一口气在,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儿!”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钱出去找过女人了,这笔钱是要给别人的!”蒋政凝眉道。 徐春花双手抱胸挡在他面前,语调十分刻薄。 “给别人?别人又是什么人,别是哪个相好的吧?我知道,我们徐家败了,你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也不会再把我放在眼里了,凭你林州知府的身份,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我徐春花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没有娘家撑腰,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蒋政皱皱眉,不悦道:“我懒得同你一般计较,我用这笔钱真的有正经用途,你若是再多说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徐春花说重话。 徐春花自然接受不了,脸上横肉一晃,嚎一嗓子便冲到了蒋政面前。 “好你个蒋政,你当了林州知府,有本事了是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别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当初若不是你跪在我们徐家门口求着我爹把我嫁给你,就凭你一个小地方出身的穷酸小子,就是苦读一辈子也当不上官!” 她骂的痛快,殊不知这番话恰恰刺痛了蒋政的心。 “你们徐家对我的恩情,我蒋政到死都不会忘,你不必日日对我耳提面命!” 他是如何靠着徐家的扶持走到今天的,他当然不可能忘,徐春花口口声声说没有徐家就没有他,好似他们给了他天大的恩情一般,真当他是傻子,不清楚他们徐家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吗? 都是自私自利之徒,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蒋政恼火道:“徐春花,你们徐家是扶持了我,可我后来又是怎么回报你们徐家的,你心知肚明! 我娶了你这个悍妇,还帮衬着你爹将你们徐家的生意慢慢做大,若不是你爹贪得无厌,你们一家又岂会落得一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可到头来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这些年才不敢回蒋家村?我有爹娘有弟弟妹妹,可就是因为你嫌弃他们,我连见都不敢见他们一面! 如今家中落难,他们迫不得已找到林州,我身为儿子,岂能对他们见死不救!” 徐氏凝神听着这番话,再看看他手里的银票,恍然大悟。 “蒋政啊蒋政,我说你今日在老娘面前怎么这么有底气呢,原来是你老子娘来了。 真是可笑,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舍不得卖地帮你,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他们却巴巴找上门,这算什么爹娘。 他们对你的帮扶还没我爹大,你居然也舍得给他们送这么多银子,怎么,当咱们蒋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随你怎么说,我没想过要将他们接进府里,只是想着他们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我回报他们一些也是应该的,除此之外,我也不会做什么,他们想留在林州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林州很多百姓都知道我蒋政无父无母,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做自毁前途之事。” 徐氏见他还算拎得清,眼睛一眨,脸色突然变了。 “相公,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做了这么多,不也是为你好吗?你可不要忘了,当初你娶我进门的时候,可是当众说过你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如今突然冒出一对父母来,你让林州的百姓怎么想? 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当官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家中二老的死活,他们更要骂你不孝,到时候不但于你名声无益,就连你的仕途也要大受影响。 所以,这笔钱哪能由你亲自去送,还是我去吧,免得被别人瞧出什么,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蒋政闻言,半信半疑道:“你当真愿意代我走这一程?” 徐氏连连点头,“自然是愿意的,相公,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夫妻啊,不管我过去待你如何,这心里还是一心盼着你能平步青云的,毕竟我们夫妻一体,只有你仕途顺坦了,我这辈子才会一直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蒋政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犹豫片刻,随后将手里的钱袋子递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去送吧,他们就住在苏三客栈的人字三号房,我爹娘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好好同他们说话,免得吓到他们。” 徐氏欢欢喜喜地接过银子,眯着眼说:“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他们既是相公的爹娘,自然也是我的爹娘,我能对他们不好吗?” 蒋政闻言,目色沉沉地没说话。 和徐春花成亲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徐春花的性子吗?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被一家人宠得不成样子,瞧着尖酸刻薄一脸的精明相,实则又蠢又毒,否则她早就该发现是他设计害死她娘家人了。 这笔钱是他故意在她面前拿出来的,打的就是让她去送银子的主意。 至于这些钱究竟会不会送到那二老手里还要另说,最重要的是徐春花在他们面前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个女人骂起人来丝毫不给人面子,爹娘都是脸皮薄的人,被徐春花大骂一顿,自然不会再有脸在林州城待着了。 不是他要狠心待他们,实在是他们当年太过分,他需要银子的时候,他们半点忙都帮不上,如今他飞黄腾达了,他们却找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既是父母,就不该让子女时时为难。 而事实也果真如蒋政猜测得那样,徐氏拿到钱后并没有送到蒋家二老手里,而是收入了自己的腰包,不仅如此,她还理直气壮地站在房间内将他们狠狠数落了一顿。 “我说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儿子离家这么多年都没想过来找他,如今听说儿子当官了,就着急忙慌地找过来等着过好日子,你们还要不要脸! 实话告诉你们吧,蒋政已经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当初他去我们徐家提亲的时候,可是当着我爹的面指天发过誓,从今往后,他既是我爹的女婿,也是我爹的儿子,所以他跟你们已经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赶紧给我滚回你们的蒋家村去,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第418章 善罢甘休 蒋老汉躺在床上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张嘴想说点什么,无奈杨天先前那一脚踹得实在是太重了,他胸口到现在还在阵阵发疼。 蒋大娘素来是个没主见的懦弱女人,虽说年纪大了,可常年住在蒋家村,从未见识过什么世面,又哪里见过徐春花这般泼辣的女人。 不管徐春花怎么骂,她就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站在床边,肩膀瑟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进城这几日,他们天天出去找儿子,后来好不容易在街上遇见了政儿,虽说政儿变胖了,看着也气派了许多,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儿子,当时政儿就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还簇拥着几个护卫,沿行百姓无不伸手问好。 她激动地抓着老头子的手想奔上前叫住政儿,可政儿却头也不回地骑马走远了,他明明都看见他们了,可那眼神却冷漠得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 他们、他们明明是他的爹娘啊…… 此番来林州,她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只要能让她见上政儿一面就够了,这毕竟是她的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做娘的怎么可能会不惦记。 哪想到,如今政儿没见到,反而见到了他媳妇儿,这儿媳妇面相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长大的,根本就瞧不上他们这两个乡下来的老人家,只是说话未免难听了些,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也算是她的公公婆婆。 徐春花见面前这两个老人被自己骂得一个屁都不敢放,颇为得意地挑着眉哼了一声。 “我想你们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林州,你们若当真为自己宝贝儿子的前程着想,就不该继续待在这儿,留在这儿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明白了吗? 另外,这还有十两银子,是大人要我交给你们的,他说了,你们从林州回到蒋家村,一路上也用不了多少盘缠,十两银子绰绰有余了,我……”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陆诗瑶目色冷淡地走进来,嘴角挂着几分凉薄的笑意。 “蒋夫人,我想您可能误会什么了,蒋老爹和蒋大娘他们虽然是来林州找儿子的,不过蒋大人并不是他们的儿子,所以您还是带着银子回去吧! 顺便告诉蒋大人一声,蒋老爹他们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大人既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时候就不要乱认亲,免得闹笑话。” 徐春花听见这番话,横眉一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说三道四的,他们的儿子是谁,难道我心里不清楚?青天白日的就诅咒我家大人死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蒋夫人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无凭无据的,您可千万不要凭空污蔑小女,小女说蒋老爹的儿子死了,可不是在说蒋大人,啊,莫非是蒋大人之前故意欺骗林州百姓说他无父无母,以此好得到百姓们的同情?”陆诗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勾唇笑道。 徐春花目色一顿,一时间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道陆诗瑶是一个狠角色,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开了客栈。 房门关上后,蒋大娘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间被人抽光了一般,整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诗瑶赶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蒋大娘,您没事吧?” 蒋大娘慈爱地摇摇头,转眸看看床上的老头子,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怎么可能会没事,儿子不认他们也就罢了,还派儿媳妇找上门来如此污蔑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他的生身父母啊! 陆诗瑶静静看着蒋大娘的神色,犹豫着开口,“大娘,蒋大人他……真的是您和蒋老爹的儿子?” 蒋大娘垂着头不说话,蒋老汉则痛心疾首地用力捶了下床帮。 “这个不孝子!” “老头子,大夫说了你心口有瘀血,不宜动怒,别气了,终究是我们对不住他在先,如今也不怪他不认我们,儿媳妇说得对,他有难的时候我们帮不上忙,如今他飞黄腾达了,我们哪还有脸再来找他,你好好养伤,等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回蒋家村,从今往后再也不来了,只当咱们这辈子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蒋大娘坐在床边一边说,一边默默抹眼泪。 蒋老汉虽没有回应她,可从他的神态上看,显然是同意了。 陆诗瑶在旁边看着,心里莫名难受得紧,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萧承就在走廊上等着她,原本只是来陪她看看蒋老汉的伤势的,可没想到却撞上了蒋政家的那只母老虎。 蒋夫人平日里行事虽然蛮横了些,但多半也是只在家里闹腾,她一天到晚鲜少出门,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蒋家二老来林州找儿子了,看来她今日来此,多半是蒋政安排的。 早上才打着抓捕江洋大盗的旗号派杨天来闹过一次,如今又将他的正室夫人派了过来,看来这蒋政心里是着实容不下自己的生身父母,下一次,他是不是要自己动手了? 正想着,陆诗瑶突然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眼角有些红,显然是哭了,眼里还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萧承顺其自然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蒋家二老有何打算?” “他们准备回蒋家村了,从今往后,只当没有生养过蒋政这个儿子,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难受到不行了,更何况是他们,”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慢慢下楼,“我以为天底下只有冷漠无情的父母,没想到还有这么混账的儿子……” “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人,你先前又不是没见过。”萧承淡淡笑道。 陆诗瑶却微不觉差地拧了下眉,“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从蒋政这两次的手段来看,他分明是要置蒋老爹和蒋大娘他们于死地,所以就算他们离开了林州,以他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萧承,我有些担心他们,你能不能……” 萧承牵着她的手微微笑道:“放心,我会让司九在客栈守着,在他们离开林州之前,蒋政绝无下手之机。” 陆诗瑶这才安心了些,只是一想起蒋政的所作所为,难免还是会觉得气闷。 第419章 一劳永逸 蒋老爹和蒋大娘若是就这么离开了林州,心里终究也是不甘心的吧? 还有那蒋夫人,先前从萧承口中听说了她的事时,她对蒋夫人还存有几分同情之心,可方才与蒋夫人正面对峙过一次后,那点同情之心顿时荡然无存。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蒋夫人对蒋政究竟存着什么样的感情,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吧? 陆诗瑶默默叹了一口气,一路上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凡舍,刚到凡舍门口,却见杨天拎着一个包袱站在外面等着。 见她回来,忙大步上前。 “陆小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萧承神色淡然地瞥他一眼,而后摸摸陆诗瑶的小脸,“我去楼上等你。” 陆诗瑶点点头,目送他上楼后,客客气气地将杨天请进了客房。 “不知杨捕头找我有何要事?” 杨天没有说话,而是将手里的包袱放到了桌子上,打开后,只见里面放着一些散碎银两和几张银票。 “这些东西都是在凡舍赢的,如今全部还给陆小姐,我杨天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一个铜板都不会要。” 陆诗瑶泠然笑问:“杨捕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天冷声道:“陆小姐很清楚我的意思,这些都是我在凡舍赢的钱,如今悉数还给陆小姐,我也能心安一些。 我杨天不是个蠢货,陆小姐做了这么多,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心知肚明,其实我赢走这么多钱根本就不是运气好,而是你一早就算计好了吧? 你就是要我一点一点尝到甜头之后慢慢陷进去,然后看着我和阿广反目,再到我最后失手杀了他,其实都是你费心安排的一场戏,对不对?” 陆诗瑶敛容看着桌子上的银子,摇头笑道:“杨捕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错,这确实是我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一场戏,但你扪心自问,倘若不是你自己生了歪心邪念,阿广又岂会被你杀死?你对他捅刀的那一刻在想什么,难道还需要我挑明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佩服陆小姐,不费吹灰之力便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你真是好手段,只是眼下恐怕真的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向蒋大人坦明了我杀死阿广的事实,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并不打算治我的罪,所以你若是妄图利用我去对付大人,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因为我对大人的忠心,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杨天凝声说道。 陆诗瑶听见这话,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好似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蒋大人,他身边能有一个你这般忠心的属下,是他人生的一大幸事,只可惜他自己却不知珍惜。 一个人的本性是什么样,一辈子都不会改,我在杨捕头身上确实是白费了一番心思,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我已经想到一个更有效的办法去对付蒋大人了。” 杨天闻言,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又想做什么?” “自然是替天行道啊,不然我还能做什么?蒋大人过去都做了多少错事,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你明明知道他害了多少苦心上进的读书人,可你无动于衷,杨捕头,我看你也算是个头脑清醒的聪明人,可我万没想到你对蒋大人竟然如此愚忠,有些事情,你不忍心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我以后不会强求你再做什么,但是我要做什么,也请你日后不要再过问,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陆诗瑶凉声笑道。 杨天凝神听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你若是敢伤害大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诗瑶勾起薄唇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随后起身进了内室。 杨天见她根本就不听自己的话,忍不住想追上去,却被一旁的柴掌柜拦住了去路。 “杨捕头,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您便回去吧,我们凡舍还要做生意。” 杨天气恼地跺跺脚,转过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凡舍。 他想去府衙将陆诗瑶意图对付大人的事情说与大人听,可一回想起陆诗瑶方才说的那番话,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他跟随大人这几年,大人确实做了不少徇私枉法之事,有时候连他也看不过去,但偏偏又无能为力,大人行事有他自己的苦衷,毕竟从一个寒门子弟爬上今天的高位,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但又不能说大人是一个十足的坏官,毕竟担任林州知府的这五年来,大人为林州百姓也做了不少事。 可若是他给大人通风报信,那不就是在助纣为虐吗? 杨天心里纠结得很,一时片刻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正惆怅着,迎面却正好同蒋政的轿子撞上了。 蒋政本就是要去找他的,徐春花如他预料的那样跑到客栈将爹娘臭骂了一顿,以他对爹娘的了解,他们一定没脸在林州再待下去了,只是这次虽然走了,下次难保不会再来,到时候总不能让他继续旧计重施,所以他便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杨天既然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效忠他,那他就要看看,他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属下拜见大人。” 蒋政抚手一笑,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拿来一个食篮。 “杨天,关于那客栈藏匿江洋大盗一事,本官今日已经调查清楚了,密报确实有误,住在客栈里的也确实不是什么盗贼,是本官误会他们了,听说你今日还失手打伤了那老汉,说到底,这也是本官的错,所以本官特意让府里的厨子做了几道拿手菜,另有一壶上等的女儿红,你拿到苏三客栈,代本官向他们赔个不是。” 杨天忍不住解释道:“大人,属下今早离开的时候,已经给过银子了,您不必如此,属下看那夫妇二人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一定……” “你不肯去,莫不是还在责怪本官?”蒋政沉声打断他的话。 杨天闻言,赶忙摇头,“属下绝无此意,既然大人诚心要属下代您道歉,属下自然要为您走这一趟,除此之外,不知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同他们说?” “没了,你去吧,天色不早了,我只怕你去晚了,他们已经用过晚膳了。”蒋政摇着头将食篮递给他。 第420章 上不得台 杨天只以为蒋政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蒋家二老,所以心甘情愿地为他走这一趟,万没料到蒋政让自己送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酒好菜,而是加了毒药的送命饭。 从他拎着食篮踏进苏三客栈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皆已在司九的监视之中,司九见他来给蒋家二老送饭,心下有些怀疑他的用心,便立刻赶去凡舍通知了陆诗瑶和萧承。 陆诗瑶想起杨天白天的举动,一心以为他怕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自然是带着萧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苏三客栈,不想刚到客栈门口,迎面却和蒋政遇上了。 蒋政一瞧见萧承,愣愣神,心里只觉此人长得面熟,回想许久才终于想到他的身份。 “不知小侯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小侯爷莫怪!” 萧承对蒋政知晓自己身份的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蒋政此人与京中的达官贵人来往甚密,又一心一意地帮三皇子办事,会知晓他的身份也根本没什么可奇怪的。 真正应该奇怪的是他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看出他眼底的困惑,蒋政沉笑着解释道:“下官收到线报,有人在这家客栈里下毒谋害无辜百姓,实乃罪大恶极,所以下官特意来此将那凶犯捉拿归案。” 萧承闻言,意味深长地与陆诗瑶对视一眼,旋即笑问:“本小侯来江南游玩,一路上好山好水见了不少,但这样的‘好’事还真是闻所未闻,有人竟然敢在客栈里公然下毒,还真是胆大包天,不知蒋大人可否让本小侯在旁观案?” “这……”蒋政拧眉想了想,随后点头,“也好,小侯爷请随下官一道吧。” 他也不想让萧承来,只是看萧承的神色,即便是他拒绝了,此人也一定会想法子观案,倒不如一开始就同意了,也免得起争执。 进了大堂,蒋政熟门熟路地上楼行至人字三号房前,两手一挥,两个捕快当机立断地走上前踹开了房门,可屋内的情形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杨天独自一人坐在桌前,而蒋老汉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蒋大娘默默坐在一旁唉声叹气,三人都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至于被杨天拎过来的食篮则在桌子上放着,明显没有打开。 见蒋政突然出现,屋内的三个人都有些意外,蒋大娘更是情不自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政儿!” 蒋政目色一顿,闷不吭声地踱步走进去。 陆诗瑶薄唇一勾,随萧承一起走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蒋大人,看来您收到的线报有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下毒谋害无辜百姓。” 杨天闻言不解,“什么下毒,陆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蒋大人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陆诗瑶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食篮,随后从发间抽出一只银簪子,在其中一道饭菜上放了一会儿,再拿出来时,只见簪子已经慢慢变黑了。 “蒋大人方才在楼下说这里有凶犯下毒害人,所以特意前来捉拿真凶,可事实上,真正的杀人凶手应该是蒋大人吧? 这饭菜是你让杨捕头送来的,他由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否则这会儿应该早就出事了,而依照蒋大人的计划,你应该是打算将杨捕头和蒋家二老一并毒死的,如此既除了你的心头隐患,对府衙的捕快也有了一个交待。 只是你万万没想到,杨捕头来了这么久,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打开这个食篮,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杨天凝神听着陆诗瑶的话,随后一脸心痛地望向蒋政。 “大人,为、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蒋政沉声叹道:“杨天,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忠心于我,我自然会重用你,只可惜你太喜欢多管闲事了,你猜到了我和他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继续留着你!” “你要我一心一意地为你效忠,哪怕明知道你在做错事也不能反抗,可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彻底,一直以来,我对你根本就是愚忠!” 杨天气恼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两手死死抓住了蒋政的衣领。 “他们可是你的生身父母,你怎能对他们下如此毒手!” “父母?呵,是啊,他们确实是本官的爹娘,可是这么多年,他们除了生过本官之外,又何曾在本官身上付出过半分!” 蒋政宛若癫狂了一般扬声大笑着,随后瞪向蒋家二老。 “你倒是问问他们,这些年他们究竟是怎么对我的,就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子,所以我就活该牺牲自己去养活一家人,蒋家村有个教书先生,他说我文曲星转世,只要刻苦读书,将来必定会有一番大才干! 可他们却说家里穷,根本就供不起我,是我上进,每日干完了地里的活计,跑到教书先生家里给他当白工,他才好心教我读书识字! 我因为孝顺被乡里推举孝廉时,一个大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他们卖了家里的地,花一百两银子便可让我买到一个大官,可是他们呢,你问问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蒋老汉惭愧地垂下头,一时根本就不敢直视他。 而蒋大娘则颤抖着肩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政儿,你不能怪我们,我们那时候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咱们蒋家几口人就靠着那几亩地养活,你那官职又没个准信儿,万一被人骗了,咱们家可就什么都没了,我和你爹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是啊,我知道你们有苦衷,所以我对你们连一记埋怨都不敢有,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命不好,我就不该投生到蒋家!” 蒋政歇斯底里地喊着,一张脸涨红得如同烧着了一般,看得杨天于心不忍地放开了他。 陆诗瑶却泠然笑道:“这算什么歪理,倘若你当真有什么真才实学,根本无需买官,随便一个官职都能用银子买到,那朝中还会有真正的治世之才吗! 你们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把那些苦读多年的寒门子弟阻隔在外,如今还敢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讲你的歪理,蒋大人,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寒门书生吗!” 第421章 自欺欺人 蒋政瞠目怒吼,“他们能不能当官,关我何事!我告诉你,我走到今天也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些人当不了官,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蒋大娘心痛难耐地坐在凳子上捶胸顿足,“政儿,不要一错再错了,是爹和娘对不起你,是我们蒋家欠你的,可你不能一天邪路走到黑啊,听陆姑娘一句劝吧……” 蒋政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看起来像是完全疯了一般。 “你们当然对不起我,你们最对不起我的地方就在于生下了我,你们既然生了我,就该把我当牲口一样养着,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心思吗,教书先生说我日后必有一番大才干的时候,其实你们也心动了吧,只是你们实在是供不起我,所以才没想着培养我。 你们明知道我去先生家做白工却不阻止,心里不就是想着倘若我将来真的成才了,你们一家人也能跟着享福吗! 你们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勾起算盘?告诉你们,就是因为我早就看出了你们的歪主意,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没回家! 我就是要你们后悔,当初我有困时,你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如今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却找上门来要好处,不可能! 老天爷是公平的,别以为你们生养了我,我就活该孝敬你们,当初要不是你们不肯卖地,我又岂会娶那个恶婆娘进门,他们一家人羞辱我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蒋大娘已经悲痛到说不出话了,一副孱弱的身子哭得直发抖。 蒋老汉却在这时候慢慢抬起了头,一步一步朝他慢慢走过去。 “政儿,你说的对,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日子为难的时候,我们帮不上你的忙,着实是爹娘的不对。 我们这些年不来找你,也是没脸见你,如今来林州,也不过是想着这么多年不见了,我们实在是想你,所以才千辛万苦地到了林州城。 我……我和你娘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们,不然那天在街上,你明明都认出我们了,又岂会直接离开? 这一切都是爹的错,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今日,爹就将亏欠你的全还给你!” 话音方落,蒋老汉突然从麻衣袖子里抽出一把刀迅速插入自己的胸口。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以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诗瑶双肩狠狠震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住。 而萧承更是眯了眯眼,深邃的眉眼之中闪过几分无奈,随后快步上前封住了蒋老汉的穴道,以保住他还有一口气在。 蒋老汉胸口喷出的血有一些飞溅到了蒋政身上,还有几滴落在他脸上,他愣愣看着,在蒋老汉的身子慢慢倒下去时,突然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接住了蒋老汉。 “爹……爹!” 蒋大娘显然也没料到蒋老汉会有此举,愣了半瞬之后哀嚎一声便朝他扑了过来。 “老头子,你怎么能这么傻啊,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我吵着来找政儿,就不会活活把你给逼死了!老头子你且等等我,我这就随你去了!” 蒋政见她也意图行傻事,赶忙伸手拦住她。 “娘,您不要这样,爹还有气息,我现在就让人去找大夫,林州城的大夫医术高强,他们一定会救活爹的!” 话落,他便抬头冲杨天嘶吼。 “杨天,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快啊!” 杨天看着蒋老汉气息奄奄的样子,本想说他已经没救了,但又实在不忍心说出实话,只得拔腿冲出屋外。 蒋老汉意识模糊地睁开眼,颤抖着一只手摸上蒋政的脸。 “政儿,听、听爹的,不要做、做傻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再也回不了头了,欠你的,爹、爹都还给你了,你别怨、怨你娘,这些年,她一直惦记、记着你……” 蒋政抱着他痛哭流涕,“爹,您别说话了,您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千万要撑住啊爹,等您好了,我就带你们回家,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就住在蒋家村,我再也不做官了爹……” 蒋老汉却心安地闭上了眼,“有你这番话,爹就、就安心了……” 话落的一瞬间,伸出去的手同时落下,整个人彻底没了气息。 蒋政呆愣了半瞬,随后控制不住地哀嚎出声。 无论曾经都多怨恨多排斥他们,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可怨的,他怎么都没想到,爹居然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是他错了,他不该埋怨他们,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能有什么见识。 他们又没读过书,怎么可能会知道读书能带来多大的益处,他只想着待自己飞黄腾达之后绝不要回去找他们,他就是要他们后悔,殊不知他们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这些年也从未想过要来找他! 蒋政啊蒋政,枉你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一直以来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他们有什么错,便是再穷再贫,也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岂能在有权有势之后就弃他们于不顾,若没有他们,又哪来今天的你! 想到这儿,蒋政深吸一气,随后慢慢放下蒋老汉的尸体,强忍着满心的悲痛走到萧承面前,猝不及防地向他跪下了。 “小侯爷,从我刚刚在客栈门口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冲我来的,我也很清楚你想查什么,如今都这样了,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向你隐瞒半个字。 我爹生前的遗愿,我得帮他完成,我知道买官卖官是重罪,我也从来没想过逃,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望小侯爷能答应我……” 萧承凝声道:“只要你的请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一定答应。” 蒋政回头看蒋大娘一眼,凄声道:“如果我交待的事于小侯爷有利,你能不能答应我,待我将我娘安稳送回家之后再判我的刑,临死之前,我想再回去看看我的亲人们……” 萧承闻言,毫不犹豫道:“可以,你买官一事与他们无关,我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责,至于你,只要你诚心配合,我也绝不会为难你。” “多谢小侯爷成全……”蒋政颤着身子缓缓弯腰磕头。 第422章 数典忘祖 陆诗瑶却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人为什么偏要到悲剧已经发生时才想着悔改,若不是蒋老爹以死唤回了蒋政的良知,他是不是还不会回头? 可是这回头的代价,实在是太重了…… 根据蒋政的供词,萧承最终拿到了杜如晦在江南一带买官卖官的确凿证据,蒋政身为从犯,自然难逃其咎,待他将蒋大娘和蒋老汉的尸骨送回蒋家村后,萧承便派人将他关进了林州府衙的大牢。 陆诗瑶原以为以徐春花的蛮横性子,一定会在这时候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蒋政头上,毕竟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例子也不是没见过,可万没想到,徐春花竟然会请求和蒋政一同收监。 “他买官的钱还是我们徐家出的,既然他有罪,那我身为徐家的女儿,自然也逃不了,你们将我一并抓了,让我陪着我家相公一起砍头,无论生死,我都要陪着他!” 蒋政难以置信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求小侯爷放过你了,你走吧,我蒋政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还有你们徐家,你知不知道你们徐家的悲剧乃是我一手造成的。 你爹他仗着自己是我的岳父,在林州横行霸道,每每喝醉了就在一众好友面前说我当初是如何靠着你们徐家的扶持才爬上今天之高位的。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早已恨透了他,若不是看在你们徐家对我还有用的份儿上,我早就让杨天将他杀了!” 徐春花神色动容地默默流下两行泪,“我知道,大人,你不必说了,你过去做的那些事,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故意在你面前装傻而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别的女人相比,我确实算不上一个好妻子,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你蒋政愿意娶我徐春花,哪怕我明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徐家的银子,我心里还是很高兴。 因为我也想像其他普普通通的女子那样找个如意郎君,然后快快乐乐地成亲嫁人,我徐春花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进地狱,我都跟定你了!” 蒋政心念一动,突然难以抑制地伸手抱住了她。 “夫人!” “相公……” 二人痛哭流涕地抱作一团,让旁人看了,也不免动容。 陆诗瑶从一开始听说蒋夫人的遭遇时,就觉得她和自己很像,可如今她才发现,其实她们一点都不像。 蒋夫人明知道蒋政设计除去了她娘家人,非但不怨恨他,反而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一起死,她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该说蒋夫人太傻还是太善良了。 平心而论,她是万万做不到蒋夫人这般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无论如何,她都绝无可能放过秦臻! 拿到蒋政交出来的铁证后,萧承便带着陆诗瑶回京了。 未免被三皇子一派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萧承还特意使了一出障眼法,如此顺利迷惑了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人。 马车悠悠荡荡地走了大半个月,他们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回到了上京。 不过离开两个月,陆诗瑶却恍惚觉得像走了一辈子似的。 城西别院每天都有人收拾打扫,所以她回去的时候,院落十分干净。 此番回京,她只带了蓝菱一个丫鬟,冬至和白露全都被留在了梧州,倒也不是她不要她们了,而是她们前世已经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前路凶险,她实在不忍心让她们继续跟着自己受苦了。 所以在留给父亲的家书中,她还特意提到了冬至和白露的终身大事,他日若能遇到良人,只盼父亲能放她们自由,以成全了她们这一世的主仆之恩。 而萧承心里惦记着卖官案,回到定远侯府草草收拾了一番后便立即带着蒋政的证据进宫了。 关于他离开上京的消息,一开始其他人确实是不知道,等到三皇子的人有所察觉时,长公主已经进宫向皇上如实交代了,所以老皇帝自然也没什么可怪罪的,只是见他风尘仆仆的拿着一些案宗赶到御书房,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奇怪。 “承儿,两个月不见,朕瞧着你怎么又变样了?” 萧承淡淡笑道:“江南景好人美,臣都玩的流连忘返了,听说人的心情若是不同,相貌自然也会跟着有所变化,许是这个缘故,所以才会让皇上觉得不一样吧。” 老皇帝摸着胡须摇头,“你这小子总有一肚子的歪理等着朕,既然江南那么好玩,你怎的还舍得回来?” 萧承不答反问:“皇上,臣游历至林州时,曾偶然听说了一件趣事,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老皇帝闻言挑眉,“哦?既是趣事,那朕倒还真想听听看,这宫里的日子太烦闷了,每天不是朝事便是家事,把朕弄得是焦头烂额,不过你这小子未免也猖狂了些,先前朕罚你在家中省过,你居然闷不吭声地跑到江南去了,倒是半分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萧承抿唇笑道:“民间都说做舅舅的最疼爱自己的亲外甥,臣觉得此话倒也在理,这些年皇上待臣比宫里的几位皇子还要宽容,臣心中不胜感激,所以便一直想着做点什么为舅舅排忧解难。” “你啊,朕真是拿你没办法……”老皇帝佯装生气的样子瞪他一眼,随后又问:“那你此番去江南,到底有何收获?” 萧承淡淡说道:“林州知府蒋政,本是乡邻推举孝廉出身,要说此人没有半点真才实学也是空言,他担任林州知府这五年来倒也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事,民间对他风评还算不错,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孝子,在自己飞黄腾达之后居然舍弃了自己的家人,他在林州吃香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可怜他家中二老和两个弟弟妹妹日日在乡下老家吃粗粥野菜,一连多年都没有回过家乡。 后来还是他那二老实在太过挂念他了,才不辞辛苦地从乡下一路走到林州,不想这蒋政非但对他们视而不见,反而还想杀他们灭口。”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数典忘祖之人?”老皇帝凝眉道。 第423章 一手所赐 萧承淡淡笑道:“有道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经过臣一番打探,才得知这蒋政之所以容不下他们,便是因为他当初的官职乃是买来的。 被推举为孝廉之后,有一个大好的升官机会摆在眼前,只需百两银子便可买到,蒋政心动不已,便劝家中二老卖地换钱,如此好帮自己买官。 可蒋家二老担心他上当受骗,始终没有同意,蒋政为此愤怒不已,一气之下便离开了蒋家村,后来娶了一个富庶乡绅之女,得到了那家人的鼎力扶持,如此才一路晋升,成为了今天的林州知府。” 老皇帝听罢,恼火地用力拍了下桌子。 “天底下竟有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西楚的律法在此人眼里都是儿戏不成!” 萧承抿唇道:“皇上有所不知,江南一带近几年的买官卖官之风盛行,臣原以为只是极少数几个人在顶风作案,没想到却从那蒋政身上扯出了更大的阴谋,皇上细想,若是京中无人庇佑,以他们那些人的本事,便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知法犯法。” 老皇帝目色沉沉地攥紧双全,沉默了半瞬后又接着开口。 “那你可有查出在京中庇护他们的幕后主使?” 萧承闷声点头,“据蒋政交待,这些年一直在江南为他提供便利的乃是吏部侍郎杜如晦杜大人。” 老皇帝闻言,瞳眸骤然一缩,紧接着拍案而起。 “好个杜如晦,身为吏部侍郎,本有监察下级之权,他却利用职权便利中饱私囊,朕看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曹玉,传令刑部尚书裴寂,让他即刻带人给朕抄了杜家,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杜如晦借了这么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也敢兴风作浪,真当朕是好糊弄的不成!” 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微微一震,颔首看了萧承一眼后便匆忙传旨去了。 裴寂做事雷厉风行,一接到皇上圣旨便立刻带人冲进了杜家,杜如晦这时候正在床上躺着,自一双儿女先后出事,他便一蹶不振,杜家眼看着是要不行了,可他还是苦苦撑着,因为他绝对不能让杜家毁在自己手里。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裴寂的人一进门便迅速包围了整个杜家,府里一众下人们顿时慌成一团,管家见势不对,赶忙派了个下人从后门偷跑出去给杜青萝报信,而杜夫人则心慌意乱地赶去了后院。 “老爷,不好了,刑部尚书突然带人冲进咱们家,他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要查抄我们整个侍郎府,眼下可怎么办啊!” “抄、抄家?!” 杜如晦听见这两个字,眼前蓦地一暗,险些当场昏过去。 杜夫人赶忙用力掐他人中,总算是让他缓过了一口气。 杜如晦恍惚了一下便挣扎着要下床,杜夫人赶忙伸手扶他。 夫妻二人刚走到房门口,一帮护卫便冲了进来,拿着佩刀将二人团团围住。 裴寂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杜大人,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杜如晦强稳心神,“裴尚书,客套话就不必说了,青天白日的,你带着一大群人冲进老夫府里,究竟想干什么?” 裴寂淡淡笑道:“奉皇上之命,杜大人欺上瞒下,徇私枉法,即刻抄家,杜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部押入大牢,一个都不能放过!杜大人,你在江南都干了什么事,想必不需要本官再直言了吧?” 杜如晦双肩一震,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可能的,皇上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 而杜夫人更是吓得失了神智,失魂落魄地跪到了地上,随后死死抱住杜如晦的腿。 “老爷,怎么办啊,您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裴寂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淡淡启唇。 “杜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两年来你把江南官场弄得一团乱,早晚要惹出大麻烦,你身为吏部侍郎,应该很清楚这是什么罪,如今有此下场,也怨不得别人,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心了!来人,将他们给本官带出去,将整个杜家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一个活口都不准放过!” 杜如晦和杜夫人还没回过神,便被人押了出去。 刚走到前院,却见杜青萝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杜夫人一看见她,恍如看见了主心骨一般激动起来。 “萝儿,快救救我们,我们是被冤枉的!” 杜如晦却垂下头不说话。 杜青萝花容失色地走到裴寂面前,急声说道:“裴尚书,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求您带我进宫去见见皇上,我爹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世子妃,皇上既然亲自下了命令,自然是将一切都查明了,便是您见到了皇上也于事无补,更何况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本官劝你还是不要进宫了,免得被殃及,毕竟你已经嫁进郡王府了,有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在,皇上必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不懂分寸惹恼了皇上,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无需本官言明,想必你也是清楚的。”裴寂音色淡淡地说道。 杜青萝张了张嘴,忍不住还想再说,杜如晦却赶忙出声制止她。 “萝儿,不要说了,回你的郡王府去,你已经嫁给世子殿下了,从今往后,杜家的一切都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快走!” 杜青萝重重摇头,“不,爹,我不走!我也是杜家的女儿,如今杜家有难,我岂能置你们于不顾!你们放心,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人在冤枉你们,我这就回去找世子殿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杜如晦惭愧地垂下头不忍再看她,他的傻女儿,根本就不知道,杜家走到今天,全拜她那位好夫君一手所赐啊…… 裴寂无视杜家人大喊冤枉的哭声,摆摆手,命属下将所有人都押了出去,杜家大门关上后,另有两人上前贴了两张大大的封条。 路上行人听见动静,皆忍不住凑上来围观,一群人指着杜如晦议论纷纷。 “这杜大人是犯什么事儿了,好端端的怎么被皇上抄家了?” “我听说他胆大包天,庇护了不少人在江南买官卖官,从中赚了不少钱,本想着山高皇帝远,皇上一定不会发现,不成想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在年关时去江南游玩,碰巧发现了此事,于是便立刻回京禀报皇上,皇上雷霆大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杜大人。” 第424章 滔天怒火 “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事,买官卖官可是要诛九族的吧?唉,想想真是何必呢,为了那点儿钱而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值当啊!不过这杜家还真是够倒霉的,先是死了儿子,接着死了女儿,如今全家也被抄家了,郡王府跟他们还是亲家呢,恐怕也不能幸免吧?我怎么突然间觉得这锦官城好像要变天了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杜青萝有心想上前反驳两句,但想想家人现在的处境,她哪还有那个心情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争辩,待裴寂将杜家的人都带走后,她丝毫不敢耽搁地匆匆赶回了郡王府。 秦臻这时候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整个人不安地在书房来回踱步。 关于蒋政被抓一事,他事先没有收到半点风声,虽然萧承去江南的消息他一直都知道,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萧承奔着陆诗瑶去了,他万万没想到,萧承居然闷不吭声地把杜家给查了! 杜如晦就是一只老狐狸,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一定会在皇上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他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不行,杜如晦不能再留了,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除掉! 正想着,杜青萝突然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冲了进来,一到跟前便给秦臻跪下了。 “殿下,我求求你,求你想办法救救我爹,我爹一定是被人冤枉了呀,你去找三皇子想想办法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们杜家一力扶持他,如今出了事,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秦臻拧眉道:“此事是皇上下的命令,三皇子和我也是才知情,如今刑部已经接手了,你让我们怎么救?倘若方林海还是刑部尚书,可能还会想想办法,但裴寂却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只效忠皇上一人,如今就是我去见岳父大人一面都难,更何况是想办法……” “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杜家出事!” 杜青萝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站起来,瞠目瞪着秦臻说: “你和三皇子有麻烦的时候,我爹和我大哥是怎么帮你们的,如今出了事,你们却想独善其身见死不救,没门儿!秦臻,我告诉你,两天之内你必须想到办法把我爹救出来,否则就别怪我把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都抖落出去!” 秦臻闻言,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青萝恨声说道:“你很清楚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当我不了解吗? 过去暂且不提,就说你是如何费尽心思娶陆诗瑶过门的,又妄图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想必外人还不清楚吧? 你说要是我把这些事都传扬出去,你和郡王府到时候还会有安稳日子过吗?” 秦臻凝目盯着她,目色渐渐变冷,“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做傻事,否则……” “我也告诉你,我杜青萝可没陆诗瑶那么好欺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你了解我的,凡是我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做到,谁也不能改变!”杜青萝不甘示弱道。 她回来的路上,就设想过秦臻可能会拒绝自己,毕竟查抄杜家乃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他若是设法救杜家,便是和皇上对着干,以秦臻的性子,绝不可能会让自己陷入那等境地的。 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要能逼他出手救人,无论什么样的法子,她都愿意放手一试。 秦臻沉目望着杜青萝认真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定定神,突然笑出声来。 “萝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可以逼我出手救岳父,殊不知你反而是着了陆诗瑶的道了,你知不知道,杜家今日出事,全拜她和萧承一手所赐? 他们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然后看着我们夫妻反目,倘若你对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候郡王府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同时除去了杜家和郡王府,别说救人了,便是你我都自身难保。” 杜青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家出事同陆诗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陆诗瑶同我和离的时候,已经将郡王府视为眼中钉,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打算做什么,但我清楚她一定会对郡王府动手的,所以一直派人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年年关时,萧承突然去了江南梧州,你也知道,萧承是五皇子的人,同我们对立多年,所以我自然也要将他盯紧了,后来听闻他去梧州找陆诗瑶了。 当时我便在怀疑他们二人的关系,如今杜家出事,听说是萧承在皇上面前揭发了卖官案,你想陆诗瑶和萧承又是一伙的,她由始至终可能会什么都没做吗?”秦臻淡淡解释道。 杜青萝见他说的有板有眼,目色一顿,显然是信了他的话,一股滔天怒火顿时从心底涌上来。 “没想到陆诗瑶那个贱人竟敢如此对付我们杜家,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秦臻见她怒气沉沉地拔腿往外跑,抿抿唇,也没打算拦她。 让她去找陆诗瑶的麻烦,总比在这儿烦他好,再说方才那些话他也只是猜测,如今由着她去陆诗瑶那儿惹事,倒也能帮他试探一下陆诗瑶的反应,他倒要看看,杜家的事和陆诗瑶究竟有没有关系! 杜青萝离开郡王府后便乘着马车匆匆赶去了城西别院,院门口站着两个普普通通的家丁,见杜青萝进来,刚伸出手要拦,哪想到杜青萝直接甩手一人给了一巴掌,疼得他们来不及反应,杜青萝便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陆诗瑶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看账本,离京两个月,京中铺子的买卖倒是一切如常。 杜青萝一看见她,立时像个泼妇一样冲到陆诗瑶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陆诗瑶,是你,我爹的事情是你做的对不对!” 陆诗瑶目色淡淡地合上账本,“世子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大人买官卖官,这可是重罪,而我只是一介商女,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探查到这般隐秘的罪证,无凭无据的,世子妃可千万不要随便污蔑人。” 第425章 自顾不暇 “我污蔑你?陆诗瑶,你在郡王府住了大半年,难道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你先是害了寒香,让她含恨而终,之后又设计坑害世子殿下,你同他和离了,还轻而易举地算计走自己所有的嫁妆,如今更是灭了我们杜家满门!陆诗瑶,你这个贱人,我今天就杀了你,以祭奠我们杜家枉死的冤魂!” 说着,她不知突然从哪里抽出一把刀,疯了似的朝陆诗瑶挥过来。 陆诗瑶坐在凳子上归然不动,未等杜青萝近身,她手里的刀已经被候在一旁的蓝菱踢飞了。 杜青萝气得脸色铁青,“陆诗瑶,我知道你本事大,像你这般恶毒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不过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将你扒皮抽筋,我要将你的头挂在锦官城的城楼上,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好好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陆诗瑶凝神听着,眸子微不觉差地眯了一下。 “杜青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杜家有今天,皆是你们杜家人咎由自取,倘若你爹没有买官卖官,旁人又岂会找到可以将你们杜家灭门的证据? 还有你妹妹的死,她是因何而死,你也心知肚明,人在做,天在看,你若不想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从今往后最好给我学会夹起尾巴做人,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活的生不如死!” 杜青萝闻言,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开始癫狂地大笑起来。 “陆诗瑶啊陆诗瑶,你终于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了,我早就知道,像你这种斤斤计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在意。 当年殿下要娶你的时候,我就劝过他,像你这样的女人,必定不会太好拿捏,可是他不听,反而一心一意地娶你进门了。 你嫁进郡王府的这大半年来,我和殿下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可你又是怎么报答我们的?你恨不得抽我们的筋喝我们的血! 可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我们杜家的今天便是你陆家的明天,你给我等着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诗瑶懒得同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计较,杜青萝满口狡辩之词,好像这世上人人都对不起她,而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她如此刻薄寡恩,还有什么可说的。 前世杜青萝和秦臻都是怎么对她和陆家的,她已经切身体会过一次了,这一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杜家的灭亡并不是这笔血仇的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这出好戏远远不到完结的时候呢! 却说杜青萝,她气愤交加地离开城西别院后便回郡王府了,原本是想找秦臻再说说情,看他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将她一家人救出来,不料管家却说世子殿下去找三皇子了。 杜青萝见秦臻如此上道,心下不免有些欢喜。 可怜杜青萝满心以为秦臻是去找三皇子合计想办法的,殊不知他真正的意图确实要杀了杜如晦。 “殿下,杜如晦手里有我们指使他卖官的铁证,若是他为了脱罪而在皇上面前供出我们,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不光是您,就连镇国公也……” 楚怀瑾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有脸说,从萧承出京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一定要盯紧他的一举一动,结果呢,他闷不吭声地就搞出一桩这么大的案子! 如今已经火烧眉毛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奉命查抄杜家的可是裴寂,他是父皇的人,怎么可能会听我们差遣。 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萧承在盯着,就算是想出了办法,怎么实施还是个问题!” 秦臻凛凛神,凝声道:“三皇子,其实我已经设法在裴寂身边安插入我们的人了,就算裴寂效忠的人是皇上,他既没有三头六臂,自然不可能时时盯着大牢的一举一动。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萧承,他与皇室关系匪浅,这种时候,我们自然不能对他动手,但若是能想个法子将他调出上京,对我们便有利多了。” “你说的轻巧,萧承就是一只狐狸,长了一颗九曲玲珑心,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离开上京。”楚怀瑾冷哼道。 秦臻微微眯起眼睛,“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啊……” 话音还未落,书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只见一个暗卫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向楚怀瑾跪下行礼。 “殿下,属下收到宫里探子密报,皇上明日要请长公主进宫喝茶。” 秦臻听罢,眸光顿时一亮,“殿下,看来这次真是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 楚怀瑾凝眉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臻并未直言,而是默默上前附在楚怀瑾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楚怀瑾听罢,眸中悄然划过一抹幽光,随后神色匆匆地进宫找媚贵妃帮忙了。 “母妃,您一定要救救儿臣,我绝不能出事,否则这辈子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五弟的生母是顾淑妃,她是父皇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如今萧承帮着五弟抓走了杜如晦,朝中谁不知道杜家是站在我这边的,凭杜如晦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卖官? 父皇和朝中诸位大臣一定早就怀疑到儿臣头上了,一旦杜如晦为了减轻罪行而供出儿臣,儿臣就彻底完了! 母妃,您一定要帮帮我,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绝不能因为一个杜如晦而功亏一篑啊!” 媚贵妃闻言,眼皮子吓得突突直跳,整个人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到地上去。 楚怀瑾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 “母妃,我知道我错了,如今事态危急,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儿臣!” 媚贵妃心急道:“可是皇上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萧承和刑部,他们两个,一个是老五的人,一个效忠于皇上,你让母妃怎么帮你?我久居在这深宫内院之中,行事还没有你方便,实在是……” “母妃,裴寂那边好下手,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安排了,最重要的是萧承,他一心扶持老五,这次好不容易抓到杜如晦,他绝不会轻易结案,所以最麻烦的人还是他,只要想个法子将他调离上京,杜如晦的事情,他自然是自顾不暇了。”楚怀瑾凝声说道。 第426章 结局已定 媚贵妃拧眉道:“你说的轻巧,萧承才刚从京外回来,若无要事,又岂会轻易离京?” “母妃,凡事只要多想想办法,自然能办到,我打听过了,父皇明日会请姑母进宫喝茶,到时候,您只需派人将这包药倒进姑母的茶水中即可。”楚怀瑾说着,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摸出一包药来。 媚贵妃双肩一震,面色跟着慌乱起来。 “瑾儿,这是什么东西?你不要忘了,长公主虽是萧承的生母,但更是我们皇家中人,怎可随随便便对她下手?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一定……” 楚怀瑾笑着打断她的话,“母妃放心,这虽是毒药,但并非无药可解,只是解药远在漠北,若想得到它,需要费些力气罢了。 我只是想将萧承调出上京,并不打算谋害姑母,毕竟杀了她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只要您行事谨慎一些,必不会被父皇发现什么异样的。” 媚贵妃却犹豫着不肯接,她在后宫之中算得上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其他女人和长公主怎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这可是在皇上面前动手,一旦长公主出现半点异样,皇上都一定会追查到底…… 楚怀瑾见她犹豫不决,语调顿时沉下来。 “难道母妃连儿臣的死活也不在乎了吗?您不要忘了,顾淑妃还在世的时候,父皇对她宠到了什么地步,哪怕她顾家勾结外党祸乱西楚朝纲,父皇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忘记她,甚至对五弟和九弟百般疼爱……母妃,您以前说过,您在这宫里最痛恨的女人并不是皇后,而是顾淑妃,因为她抢走了父皇的心,您既然恨她,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抢走本属于你儿子的皇位吗?” “我当然不愿意!”媚贵妃激动出声,一想起顾淑妃,眸中蓦地迸出一抹幽光来,“瑾儿,你放心,母妃一定会护着你的,你是这世上对母妃最重要的人,无论什么事,母妃都一定会帮你做!” 她的儿子才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那个女人的儿子算什么东西,他只配跪在地上对她的儿子俯首称臣! 媚贵妃越想越恨,这下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楚怀瑾手里的药包。 楚怀瑾见状,勾唇笑笑,一颗悬起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陆诗瑶也从萧承口中听说了皇上邀长公主进京喝茶的事,想起前世发生的种种,心下不免有些奇怪。 “皇上怎会在这时候邀请长公主进宫?” “母亲每月都会进宫,不是什么怪事,只是前两回都没去,如今皇上三请,若是再不去,恐会让外人以为定远侯府恃宠而骄,所以才不得不去。”萧承勾唇笑道。 陆诗瑶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毕竟这一世有很多事情都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萧承在江南查卖官案时,还没来得及将案宗呈给皇上,长公主便出事了。 而今杜家都已经被抄家了,杜如晦在大牢关着,主审此案的人还是刑部尚书裴寂,他同方林海不一样,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这次一定会秉公办案。 再说邀长公主进京的可是皇上,如若长公主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皇上同定远侯府的关系会愈发交恶,更何况,皇上若当真有心偏袒卖官案的幕后主使,一开始便不会下令查抄杜家。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宫中戒备森严,便是再胆大包天的人,也绝不可能在宫里对长公主下手。 想到这里,她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对了,先前不是说长公主的隐疾多年都没有治好吗?我们动身回上京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梧州接木大夫了,他是天下第一神医,一定会想出办法治好长公主的隐疾。” 萧承凝声笑道:“多谢。” “谢什么啊,我们两个人不分彼此,你的事便是我的事。”陆诗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 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也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长公主最后还是出事了。 翌日一早,皇上特意派了撵轿来定远侯府接长公主进宫,可长公主却并未坐轿,而是另外派人准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离开后,萧承也随后出门了,他倒不是进宫,而是去城西别院找陆诗瑶说杜家的案子。 定远侯府离皇宫不远,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宫门口。 下车后,长公主让锦七留在原地候着,自己孤身一人进了宫。 这会儿时辰尚早,皇上也不过刚刚下了早朝,正在卧龙宫内歇息。 为了杜家的案子,满朝文武大臣一大清早地便争吵不休,他的头都要疼死了。 闭目养神间,总管太监突然入殿通禀,说是媚贵妃求见。 老皇帝神色一顿,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她来做什么?” 曹玉颔首道:“贵妃娘娘听闻皇上一早头痛欲裂,便让人准备了一些参茶,如今正在外殿候着,皇上可要见贵妃娘娘?” 老皇帝凝眉想了想,拂袖道:“让她进来吧。” 曹玉应声退下,片刻之后,穿着一身明艳罗裙的媚贵妃颔首信步走进来,见老皇帝神色疲惫地倚靠在龙椅上,不待老皇帝吩咐便上前帮他捏肩。 “皇上近两日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可是在为杜侍郎的案子烦心?” 老皇帝凝声道:“怎么,你也是为了杜如晦的案子来找朕说情的?” 媚贵妃摇头温笑,“皇上说的是什么话,后宫不能干政,臣妾岂敢知法犯法,再说那杜侍郎的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结局已定,臣妾以为便是脑子再愚钝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候为他求情吧,只是皇上为了这件案子日日烦心,臣妾也实在是担忧得紧呢,无论如何,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你有心了。”老皇帝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媚贵妃抿唇笑笑,正要开口,曹玉却再度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长公主来了。” 老皇帝闻言,当即抬手,“快让她进来!” 曹玉赶忙出去请长公主进殿,媚贵妃的眸光闪了闪,顺其自然地走到一旁。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见媚贵妃也在这儿,眉峰微微一蹙,倒是没显露出半分不悦。 “没想到贵妃娘娘也在这儿,既然您与皇兄有话要说,那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第427章 还怨着朕 媚贵妃闻言,赶忙上前拦住她,“长公主误会了,本宫今日并不知道你要来,只是见皇上这两日心力交瘁,所以为他送了些参茶过来,长公主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可要同皇上好好叙叙旧才是。” 她一边说,一边将长公主拉到皇上面前坐下,随后又亲自端来两杯参茶,一杯给了皇上,一杯给长公主。 “这茶是本宫一早让人采集了御花园的朝露煎成的,里面还加了几味中药,有安神静气之效,长公主素来是品茶的高手,倒不如尝尝这茶的味道如何,也好为本宫提点意见。” 长公主淡淡笑道:“我算什么品茶的高手,也不过是顾淑妃还在世的时候,曾向她讨教过几招罢了,若论茶艺,我还远远比不上皇兄呢,毕竟皇兄当年与顾淑妃可谓是……” 说到这儿,她许是才反应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话锋戛然而止。 媚贵妃面上努力维持笑意,可心里早已恨得牙痒痒了,当年那个女人进宫之后独得皇上恩宠,将她和皇后的风头全都抢了过去。 不过短短半月的功夫,更是俘获了一众宫人的忠心,就连尚未嫁人的长公主也视她为知己好友,日日往她的寝宫跑。 至于皇上,那更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掬到她面前了,这样的圣宠一直延续到她怀上身孕。 当年,皇后已经养了太子,而三皇子也日渐长大,她们对那个女人本没有太大的敌意,不过是个没用的货色罢了,这宫里哪个新进宫的女人不得皇上恩宠,等日子久了,自然会被皇上厌弃,所以她们根本就用不着对顾淑妃动手。 但就是因为她们一开始的一片仁慈之心,反而让那个女人抓到了向上爬的好机会,生了一个儿子不够,她紧接着又生了一个,而她顾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她的兄弟们一个个的先后得到皇上重用,父亲更是做了太子太傅,顾家自此在朝堂上可谓是风光得意,而皇后的母族和她的娘家人却慢慢遭到了顾家的排挤。 那个时候,她才彻底察觉出危险,她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顾淑妃的儿子早晚要取代太子和她的儿子,一旦老五登上皇位,她们这些人的儿子便通通都留不住了。 所以她开始想办法对付顾淑妃,她知道皇后也在想法子,只是她没料到皇后的法子居然比自己更胜一筹,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牺牲。 顾家出事的时候,人人都说是顾太傅下毒谋害了太子,而实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恐怕也只有皇后心里最清楚了。 顾家灭门后,皇后又以德报怨抚养了顾淑妃的两个儿子,这可真是一出好计策啊,一来,皇上心里记挂着顾淑妃,对那两个儿子自然也要宽容许多,皇后有抚养之恩,看在两个儿子的情面上,无论她日后做出什么样的错事,皇上都一定会对她网开一面;二来,若是老五将来顺利登基,皇后便是当朝太后了,身份可要比现在尊贵多了。 要不说皇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输过…… 媚贵妃讥讽一笑,抬起头,见长公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目色顿时柔和下来。 “长公主何需妄自菲薄,你的茶艺,本宫先前也是见过的,本宫在你面前才是才疏学浅,只是总想着能做些什么为皇上分忧,所以才开始学习茶艺了,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长公主快尝尝味道如何?” 老皇帝捋须笑笑,跟着启唇,“是啊湘儿,贵妃待朕如此有心,你便提点她两句吧,不然以她的性子,她今日怕是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皇上又拿臣妾说笑了,臣妾哪是那等蛮横之人。”媚贵妃娇嗔道。 老皇帝笑笑不说话。 长公主无心听他们二人打情骂俏,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小呡一口,随后启唇。 “药草味太浓了些,喝起来有些苦涩,下次等茶放温了,倒是可以加几滴蜂蜜。” 老皇帝跟着喝了一口,点头道:“说的不错,这茶的药味确实浓了一些,看来湘儿近些年的茶艺大有长进。” “一个人若是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便是不想有成果都难。”长公主淡声说道,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老皇帝。 媚贵妃心知他们兄妹二人还有话要说,再说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没必要继续在这儿待着。 “那本宫回去之后让人照着长公主的法子改进一下,改日再请您喝茶。” 话落,她又含笑看向老皇帝。 “长公主难得进宫一趟,皇上只怕有好些话要同她说,既是如此,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嗯,你回去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老皇帝摆手道。 媚贵妃心里大喜,行过礼后便含羞带怯地离开了。 长公主对她心生不喜,神色始终淡淡的,连她离开也未做什么反应。 待媚贵妃离去后,老皇帝又喝了口茶,眉眼之中突然多了几分感慨。 “湘儿,我们兄妹两个可是有两个月没见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和皇兄一起去御花园扑蝴蝶,朕说这是女儿家才喜欢的事,朕陪着你玩有失体统,可你却不乐意了,还威胁朕说若是不陪你玩。 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认朕这个皇兄了,如今你看看,萧承就是随了你的性子才会无法无天,小时候朕拿你没办法,如今拿萧承同样没法子……” 长公主眉眼低垂,“难为皇上还记得以前的事,幼年是皇妹不懂事,好在皇上不计较,皇妹心中不胜感激。” “湘儿,你与朕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如今说这种话,岂不同朕见外了,无论什么时候,在朕心里,你都是朕最疼爱的妹妹。”老皇帝凝声说道。 长公主讥讽地笑了一声,眯着眼没说话。 老皇帝见她面上露出这般神色,沉叹一声,无奈道: “湘儿,朕知道你心里还怨着朕,萧左虽是抑郁而终的,但终究与朕脱不开干系,其实这么多年,朕也一直没有放下,你每次进宫的时候,朕都盼着能与你好好说说话。 萧承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朕都不计较,朕就是想着对他宽容一些,也能缓和一下你与朕之间的情分,毕竟萧承是你和萧左的儿子,更是朕的亲外甥,除了对他好一些,朕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你原谅朕了。” 第428章 华而不实 长公主音色淡淡地回道:“皇上不必如此为难自己,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掌握着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您这么做,反而是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敢让皇上体谅至此。” 老皇帝闻言,面上隐隐露出几分不悦。 “湘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朕吗?” “皇上,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该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您又何必说这种话,什么原不原谅,皇上由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皇妹又谈何原谅。”长公主淡漠笑道。 “你……”老皇帝拧眉拂袖,“你自幼在宫里长大,朕以为你一定会谅解朕的一番苦心,朕虽是皇帝,但这张龙椅坐的并不轻松,无论朕做了什么,都只是希望我们西楚皇室能延续百年万年,不管什么时候,朕都希望你能永远记得,你虽然已经嫁给了萧左,但身上终究流着楚家的血!” 候在外殿的一个小太监听见老皇帝怒气沉沉的声音,精明的眸子闪了闪,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内殿中,长公主终于难得抬起了头,脸上却依旧带着一派讥讽之色。 “是啊,正因为我身上流着楚家的血,所以我对皇兄连一丝一毫的埋怨都不敢有,我痴慕萧左多年,但我也知道,生在皇室的公主一辈子都逃不过和亲的命运,所以我只能将这份痴恋深深埋藏在心底,可皇上你却给了我希望。 你登基之后做主为我和萧左赐婚,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感激你?我甚至想着,这世上哪怕有千万人背叛皇上,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可我没想到,所谓的赐婚也不过是你精心安排的一场算计罢了!成全我一段情意的人是你,可伤我最深的人也是你,如果早知道你将我嫁给萧左是为了释他兵权,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放肆!谁准你这样对朕说话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朕的皇妹便可在朕面前为所欲为!”老皇帝沉着一张脸拍案而起。 长公主眯眼笑笑,凉声道:“我怎么敢在皇上面前为所欲为,从萧左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棋子能有多大能耐,怎么敢跟自己的主人叫板呢,所以皇上真的多虑了。” 话落,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鬓,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承儿还在府上等我,皇上亲自赐茶,这虽是莫大的荣幸,只可惜皇妹消受不起,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老皇帝见她说话越发无理,一张老脸气得铁青,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过去也是他亏欠了她,如今便是她说出再过分的话,也不过是她在他面前发泄心中怨恨罢了,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长公主欠身离开内殿后,皇上便拂袖将桌子上的两杯茶全部打翻在地,心中却犹不解气。 候在一旁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小心伺候着,生怕哪里做的不对便被皇上砍了脑袋,而这时候的长公主早已离开了卧龙宫。 行在斑驳的宫道上,长公主心中不禁思绪万千,过往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在脑海中不停闪过,心里固然悲痛,她的目色却愈发坚定起来。 凝神间,一行宫人突然朝她匆匆走来。 “长公主殿下,奴才奉太后之命,请您去寿康宫小酌两杯,太后娘娘说她与您多日不见,甚是挂念,撵轿已经备好了,请长公主上轿。” 长公主闻言,眉峰微微一蹙,随后面无表情地坐上了轿子。 这宫里看似戒备森严,但也是防给外人看的罢了,打从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背地里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了。 她本不想去母后那儿,只是她在卧龙宫与皇上闹了不愉快,只怕已经传进母后耳中了,若是不去,今日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 世人皆道皇室好,殊不知,活在这深宫内院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罢了,即便她已经成亲嫁了人,也不可能做到事事顺遂。 寿康宫离卧龙宫很远,自打皇后主管六宫后,太后便不再管理宫中之事,每日养养花喝喝茶,又不必理会后宫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日子也算清闲。 照理说,太后乃是长公主生母,长公主对她应该多有亲近才是,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自打定远侯去世之后,长公主便从未主动进宫见过太后,只因当年定远侯病重时,长公主进宫求请太后将血如意赐给自己为丈夫续命,没想到太后却以卧病休养为由对她避而不见,之后定远侯郁郁而终,此事便也成为了长公主的一个心结。 这二十年来,若非太后和皇上下令让她进宫,她从未主动踏进过宫门半步。 皇室固然有皇室的为难,可她呢,难道她就活该沦为皇室的棋子吗? 她不甘心被人摆布,更心疼心爱之人就这样被自己害死,倘若她当初没有嫁给他,他便不会被皇兄释去兵权,更不会抑郁而终。 这一切是她的错,更是皇室的错,所以她才会逼着萧承为他的父亲报仇,她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又如何,谁对不起她,谁就该死! 出神间,撵轿已经在寿康宫门前缓缓落下,长公主收回遐思,默不作声地走出去。 常年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安若嬷嬷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见长公主出轿,老嬷嬷正要上前搀扶,却被长公主避开了。 安嬷嬷见状,面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淡淡笑道:“太后一早便让人备了一些长公主最喜欢吃的糕点,就等着您来了。” 长公主面无表情道:“宫里的糕点,我早就已经吃腻了,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也喜欢,这东西瞧着金贵,实则却是华而不实之物罢了。” 安嬷嬷状似赞同地笑笑,嘴上却不再多发一言。 从高大的殿门走进去,正中间的软榻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的头发虽然白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 长公主踱步进去,行至跟前福身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 “快平身吧,你我母女之间无需多礼。”太后一脸慈爱地笑道。 长公主颔首起身,眉眼却始终低垂着,虽是亲母女,但外人明显能感觉到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疏离。 第429章 似是睡着 安嬷嬷为长公主搬来一条凳子便退出去了。 长公主自顾自地坐下来,神色拘谨,举止得当,毫无挑剔之处。 太后打眼看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湘儿,两个月不见,你又清瘦了许多……哀家时常想着将你接进宫里住,有哀家照拂着,也总比你一个人在定远侯府清简度日要好。 只是每每向皇上提起此事,他却说你在侯府反而要过的自在一些,哀家便也只好打消了这念头,只是瞧着你这般模样,哀家心里实在是心疼……” 长公主颔首回道:“有劳母后挂念,儿臣无碍,皇兄说的对,宫里虽然样样般般都好,但儿臣还是在定远侯府更自在一些,毕竟那里才是儿臣的家。” 太后闻言,面上有些不悦,“湘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幼在宫里长大,你是你父皇亲封的和硕公主,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无论定远侯府有多好,你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楚家人,这里才真正是你的家。” 长公主听见这番话,讥讽笑道: “民间有句老话,叫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儿臣深以为然,只是同她们比起来,儿臣倒是比她们还不如。 民间的女儿出嫁从夫,从今往后一辈子都只能为夫家着想,可儿臣却是出嫁从兄,亦或出嫁从母。 以前是儿臣少不知事,只以为自己嫁给了心爱之人,算是这皇室之中结局最好的公主,殊不知那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绮梦罢了。 从侯爷去世之后,我便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绝不再做皇室的傀儡,更非楚家人,楚家的一切也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母后又何必在我面前苦口婆心地训戒教导。 你们对我做尽决绝之事,却要我以德报怨,母后,你是当真忘了楚家人的性情了吗?” 太后语重心长道:“湘儿,哀家知道过去的事是哀家对不住你,你要怨要恨,哀家都没有怨言,但哀家只盼你不要殃及皇上。 当初向他提议将你嫁给萧左的人是哀家,萧左病重之时不肯将血如意借给你的人也是哀家,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无论你怎么对哀家,哀家都认了,但你和皇上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绝不能因为这件事而生了什么隔阂啊!” 长公主凝目听着,嘴角笑意慢慢加深。 “母后是因为我和皇上方才在卧龙宫闹了不愉快,所以才来当说客的?” 太后也不否认,平心静气地说道:“你们都是哀家所生,手心手背皆是肉,总之只要哀家还活着,就绝不容许你们兄妹二人断了过往情分。” 长公主讥笑一声,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母后的教诲,儿臣铭记于心,若没有别的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太后知道她对自己也不过是阳奉阴违,那心结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若想她体谅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可能了。 当初将她嫁给萧左时,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她对他们的怨气竟然如此之深,怪只怪,他们低估了她对萧左的感情。 长公主离开寿康宫后,太后一个人在软榻上静坐了许久,直到安若嬷嬷进来将香炉里已经燃尽的熏香倒掉,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安若,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安若嬷嬷抱着手里的香炉慢慢转过身,“太后,皇上和长公主都是您亲生的,这手心手背皆是肉,只是做娘的心却是偏的,偏爱了一个,就难免会疏远另一个,此乃人之常情,谈不上对错。更何况,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奴婢相信,长公主总有一天一定会体谅您的一番苦心的……” 太后扶了扶额,默叹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若真能体谅哀家,早就对哀家释怀了,只怕哀家到死也不会等到她体谅哀家的那一天了。” 安若嬷嬷无奈道:“太后,您又在胡思乱想了……” 太后摇摇头,想起方才的情形,只觉心烦不已,便斜倚在软榻上小憩起来。 彼时,长公主早已走到了宫门口。 锦七一直在外面守着,见她出来,赶忙掀起车帘。 不料临近上车时,长公主的身形却突然虚晃了一下。 锦七见状,赶忙伸手扶稳她,“夫人,您没事吧?” 长公主定了定神,好一会儿才摇头,“无碍,回去吧,以后宫里若再有束脩送到府上,直接推了便是。” 锦七却拧眉道:“长公主,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宫里的束脩,若是推了,属下只怕皇上会降罪侯府。” “怕什么,一切罪责自有我担着。”长公主凉声说完便上了马车。 锦七知道她心情不好,每次从宫里出来,长公主的心情都不太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清楚,侯爷的死是长公主与皇室之间抹不开的心结,只是侯爷毕竟都故去这么多年了,长公主若始终不在皇上面前转性子,只怕哪一天,皇上再也不会容忍定远侯府的存在了。 只是他在侯府也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资格说这番话,喟叹一气后便坐上马车让车夫赶路了。 车厢内,长公主神色疲惫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方才出宫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这会儿马车晃悠着,心底反而慢慢涌上来一阵困意,不过片刻功夫,她便阖上眼睡着了。 半盏茶的时辰后,马车在定远侯府门前缓缓停下,锦七默不作声地跳下马车,随后弓腰站在一旁。 “夫人,到了。” 奇怪的是,里面却无人应声。 他皱皱眉,接着叫了两声,不想还是无人回应,锦七不免觉得奇怪,掀起车帘一看,却见长公主闭着眼斜靠在车厢上,瞧着似是睡着了,只是他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委实怪异了些。 “夫人,夫人……” 锦七忍不住又叫了几声,见长公主始终闭着眉眼,便忍不住伸出手,岂料刚碰上她的肩膀,长公主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歪了过去。 锦七顿时变了脸色,“来人,快去找大夫!” 这一路上他都在马车前坐着,从未觉出半分异样,所以长公主绝非是在途中出事的,可若是在宫里,那就更不可能了,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谁会胆大包天到对长公主下手? 第430章 于事无补 锦七心急如焚,将长公主匆匆送回府后,正要去城西别院找萧承,一个家丁正巧将大夫请来了,他又只得等大夫把完脉后才迅速赶去城西别院。 长公主的情况不容乐观,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更不清楚她是何时出的事,明明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事了,何其匪夷所思。 行到别院,锦七见萧承和陆诗瑶正坐在院子里谈事情,顾不上行礼便大步走上前。 “公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萧承闻言,立时从凳子上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锦七凝声道:“属下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长公主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属下护送着她从皇宫一路回到侯府,请她下车时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属下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不料掀起车帘一看,却见长公主闭着眼歪倒在车厢里,鼻中气息微弱,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口,下人立刻去找来大夫,可是大夫却没有查出任何症状……” 萧承不等锦七把话说完便飞出了别院,不过眨眼之间已经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陆诗瑶同样惊慌失措地起身,“司九,备马车,我们立刻去侯府!” 刚跑出几步,她又猛地回过头朝蓝菱看去。 “蓝菱,你即刻去城外,我已经让人带木大夫进京了,算算行程,他这两日应该也快到了,你去城外迎着,一旦见到木大夫,立即将他带到定远侯府,一刻都不能耽搁,明白了吗!” 蓝菱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接木大夫!” 陆诗瑶对蓝菱还是放心的,毕竟她是萧承训练出来的人,不管是武功还是胆识,都是寻常丫头不能比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长公主的病,原以为这一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起码和前世不同了,但没想到长公主还是出事了,若和前世一样中得是一模一样的毒,那萧承就要去漠北了。 前世的他在漠北经历了一场死劫,谁都不知道他们在那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带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就连他自己也深受重伤,在定远侯府修养了大半年才好,民间甚至还有好多人说他已经死了。 但愿事情没有发展到这地步,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前世她与萧承毫无瓜葛,哪怕是听说了他的事也无动于衷,可这一世不一样,他们早已认定彼此,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承出事。 陆诗瑶一路上忧心如焚地赶到定远侯府,侯府的下人们也乱成了一团,一个个的全聚在后院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陆诗瑶随锦七走过去的时候,暗暗不悦地拧了拧眉。 “锦七,让他们离开,还有,派几个得力之人守在侯府的所有出口,凡是外面的人,无论是谁,通通都不许进来,里面的人也绝不能出去!” 锦七闻言不解,“陆小姐,这是何意?” 陆诗瑶凝声道:“你先照做便是,以后自会明白我的意图。” 锦七点点头,正要按她吩咐办事,不料府里的下人却不满起来。 “她不过是个商女罢了,凭什么差使我们,不就是和小侯爷的关系好一点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景珍小姐同侯爷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呢,这些年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她倒好,一来就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派头,这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咱们小侯爷娶妻了呢!” “即便是小侯爷真要娶妻,也不会娶她啊,你们可别忘了,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可是嫁过一次人了,还是嫁给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当了贵妾,就她这样的身份,也只配做咱们小侯爷的陪侍罢了,当家主母?呵,别痴心妄想了,那可是景珍小姐的位子!” “就是就是,景珍小姐又温柔又漂亮,这么多年更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小侯爷,无论家世还是才学,不知要比她高多少,定远侯府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在这儿指手画脚了!” 锦七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说个不停,脸色顿时变了。 “胡说什么,都给我退下,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下人们知道他是小侯爷的得力手下,自然不敢得罪他,一瞬间如鸟兽群散般匆匆离开了后院。 锦七转过头,见陆诗瑶神色微凝,忍不住解释道:“陆小姐,您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景珍小姐和公子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放心,我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陆诗瑶勉强一笑,随后朝长公主的院子行去。 长公主紧闭着双目静静躺在床上,表面上看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整个人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萧承紧锁着眉心坐在床边,两指放在长公主手腕上,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懂一些医道,只是并不如名医术士那般精通罢了。 陆诗瑶默不作声地踱步上前,待萧承收回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长公主如何?” 萧承沉声道:“除了脉象有些虚浮,除此之外却瞧不出任何迹象,只是我医术浅薄,自然不能诊出什么,不过宫里的手段,我也不是没见识过,以母亲如今的神态,多半是中毒了。” 陆诗瑶赶忙开口,“我已经让蓝菱去城外接木大夫了,你放心,今晚日落之前,他们一定会进城的,木大夫是天下第一神医,一定会想办法救长公主的!” “怕只怕,他这次也要束手无策了。” 萧承凝声说着,旋即沉着脸从床上站起来,目中带着冷冽的光。 “我进宫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陆诗瑶心知他要去做什么,只是即便去了又如何,长公主进宫这一趟不知见过多少人,那毒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下到她体内的,就算他大闹一场,难道就能拿到解药了吗? 再说这解药会不会在宫里也不一定,她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会再度上演一遍,到时候才真要出乱子了,毕竟那些人真正想要对付的是萧承! “别去了,便是去了也于事无补,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便是这样尊贵的身份,那些人都敢对她下手,更何况是你?他们已经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我只怕你此番进宫也会遭遇横祸,到时候你让整个定远侯府怎么办?” 第431章 算计之中 “若不进宫,我又能如何!他们既然敢下毒,手里必定有解药,无论如何,这一趟我都必须去!你放心,拿到解药后我便会回来,母亲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我去去就回。” 萧承冷声说完便飞出了屋子,速度奇快,陆诗瑶根本就拦不住。 她拧拧眉,赶忙催促锦七去追他。 锦七却不赞同道:“公子轻功卓绝,这会儿恐怕早已飞到主街上了,属下根本就追不上他,陆小姐放心,宫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无人是他对手,属下还是留在这儿守着您吧。” 陆诗瑶忧心如焚,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长公主,心里愈发焦虑。 锦七皱着眉自责道:“都是属下的错,如果属下一路上再谨慎一些,夫人便不会出事了……” 陆诗瑶抿唇道:“与你无关,那些人是在宫里动的手,以你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时时跟着长公主,再说,谁也没料到如今会发生这种事……” 说到底,真正该自责的人反而是她,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前世的结果,却仍旧带着一丝侥幸之心什么也不肯说,前世她久居郡王府,根本就不知道长公主事发的经过,只知道萧承刚把卖官案查出一点眉目的时候,长公主便中毒了。 当时她满心以为是侯府里的人动的手,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幕后主使远在宫里,可皇宫不是萧承能左右的地方,便是想查,又该从何查起。 眼下,她唯一能断定的是动手之人必定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毕竟前世长公主出事的时候,最高兴的人便是秦臻和三皇子,可这件事最后却不了了终了,因为萧承在漠北找解药时遭到了重创,九死一生,等他醒过来时,朝中局势早已变了天,即便查出下毒之人也无济于事了。 如今她只盼他此行去宫里能拿到解药,否则便麻烦了…… 与此同时,萧承的身影早已行至宫门口,守门的侍卫只觉眼前一闪,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他便衣诀飘飘地飞进了宫门里。 禁卫军在宫中四处巡逻,这些人都是数一数二的护卫,虽是如此,却无一人发现萧承。 这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临近卧龙宫时,他才被禁卫军统领莫长龙拦下。 “小侯爷,若无圣召,不得私自进宫面见皇上。” 萧承闻言冷笑,“若我今日一定要见皇上呢?” 莫长空颔首道:“还请小侯爷不要让末将为难。” 萧承往后退了一步,眸光锐利地盯着他,“好,末统领,我不让你为难,但我今日必须见到皇上,所以,你出招吧。” 莫长空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见到皇上不可,这会儿早就过了进宫的时辰,他在上京这么多年,不是不懂宫里的规矩,虽说以前也有不可一世的时候,但硬闯卧龙宫还是头一次。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紧急之事? 可那也不应该啊,以萧承的智谋,便是遇上天大的麻烦都能想办法解决,皇上走能帮他多少? 正想着,眼前人影倏地一闪,莫长空立刻回过神,眼见萧承已经飞到卧龙宫门口了,他定定神,迅速拔剑追上去。 就在两人要打起来时,正前方的殿门口突然传来一记沉稳有力的怒斥声。 “住手!深宫之中,你们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莫长空听见皇上的声音,及时收剑,随后下跪领罪。 “小侯爷方才要硬闯卧龙宫,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皇上恕罪!” 而萧承则直挺挺地负手站在石阶下,眉眼之中隐隐显露着几分怒意。 他鲜少这般直白了当地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让老皇帝看得自然心生诧异。 “萧承,这么晚了,你来宫里做什么?” “皇上不知道臣来做什么吗?”萧承不答反问,语调十分凉薄。 老皇帝听得心生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承,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无法无天了,若是再敢这么没规没矩的,朕定要将你以宫规治罪,便是你母亲来求情都没用!” “臣岂敢凭借着母亲的身份在宫中横行霸道,毕竟如今这宫里的人连我母亲都敢加害,更何况是我?皇上要打要罚,臣毫无怨言,但今日,我必须要为我母亲和定远侯府讨一个公道!” 老皇帝闻言,心中愈发诧异,“你说什么,你母亲她被人加害了?究竟是何人动的手?长公主乃是朕的胞妹,宫里人人敬她,怎么可能会胆大包天地对她动手?” 萧承凝目望着他的神态,只当他在演戏,眉眼之中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母亲今日进宫乃是皇上相邀,于情于理,皇上都应该给臣一个说法,否则微臣就只好自己在宫里查探了,到时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不能为外人说道的事,还望皇上见谅。” 候在一旁的莫长空凝神听着,眉峰微不觉差地皱了一下,若说方才的萧承是胆大包天,那这会儿就只能用猖狂二字形容了,这番话丝毫不给皇上留情面,可谓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以皇上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待萧承话音落罢,老皇帝恼羞成怒地甩了下袖子。 “你放肆!朕知道你忧心你娘,但你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皇宫大院也敢胡说八道,别以为朕不敢定你的罪!” 萧承毫不在意地朝他走近一步,冷声逼问道:“我娘今日进宫都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 “萧承,你这是什么语气,拿朕当犯人?还是你以为你娘出事与朕有关?”老皇帝怒气沉沉地盯着他。 萧承音色淡漠道:“臣不敢怀疑什么,皇上与臣母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臣相信皇上绝不会对她下此狠手,只是若有人借着臣母进宫的机会,暗中动手脚加害于她,以此来挑拨皇室和定远侯府的关系,那罪过便大了,臣担心若是再找不出幕后主使,我们所有人恐怕都要落进他的算计之中。” 老皇帝听罢,凝神想了想,随后道:“你娘今日一进宫便来朕这儿了,当时媚贵妃也在,我们一起喝了两杯茶,之后她又去太后的寿康宫坐了片刻,随后便出宫了,除此之外再未见过什么人。” 第432章 一片真心 “皇上与臣母所喝的茶水,是谁送去的?”萧承凝声问。 “媚贵妃,”老皇帝毫不犹豫地说着,随后又转了话锋,“不过朕相信媚贵妃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加害你娘,她是在你娘之前来卧龙宫的,事先也并不知道你娘会来,再说她送来的茶水朕也喝了,倘若那茶真的有问题,朕如今也要出事了,又岂会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同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萧承勾了勾唇角,微眯着眼睛一语不发。 皇上的话看似没有任何漏洞,但其实还是很容易发现破绽的,宫里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见识过,从一个茶壶中倒出来的两杯水,一杯有毒,另一杯却无毒,乍一听起来好像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上也并不难办到。 倘若媚贵妃事先将毒药藏于手中,待倒茶之时迅速放进茶杯中便是,再说娘进宫的消息,以媚贵妃的本事,想打听到这些消息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老皇帝见他拧着眉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不悦道:“看来你终究还是不信朕的话,既然如此,朕即刻让人将媚贵妃请来,你同她当面对质,自会知晓真相。” “有这个必要吗?”萧承凉声笑道:“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即便真是媚贵妃动的手,到现在只怕也已经将所有证物都毁尸灭迹了,便是臣有心想查也绝对查不到什么,何必白费功夫。” 皇上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拂袖冷哼一声,亲自带着人去了揽月宫。 因为媚贵妃早上从卧龙宫离开的时候,老皇帝答应过下午会来看她,所以媚贵妃早早便梳妆打扮好准备迎接龙驾了,不想皇上却不是自己来的,身侧还跟着莫长空和萧承,媚贵妃当时便心神一震,掩在袖中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 “臣妾恭迎皇上。” “爱妃免礼平身吧,”老皇帝袖袍虚扶,旋即说道:“朕今早喝过你送去的安神茶后,精力果然好了许多,可巧萧承适才进宫,偶然间提起他最近为了查杜如晦的案子,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夜里更是睡不着觉,所以朕便带着他来你这儿讨两杯茶喝。” 媚贵妃掩面笑道:“瞧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倒是折煞臣妾了,皇上喜欢喝臣妾这儿的茶,只管让曹公公来拿便是,哪能劳皇上大驾亲自来取,只是今早您和长公主喝完茶后,那壶中剩下的茶水还没来得及清理,恐怕要让皇上和小侯爷多等一会儿了。” 老皇帝闻言挑眉,“哦?那茶渣还留着?” “正是,也不知是不是臣妾对这些下人太过宽容了,倒是把他们一个个的养出了一副慵懒性子,不管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改日臣妾定要好好责罚他们一顿才是。”媚贵妃故意打趣道。 老皇帝听罢,拔腿便进了正殿。 “既然茶渣还留着,那倒是省了朕的一番功夫了,曹玉,立刻去太医院将李院判请过来。” 一旁候着的曹公公赶忙应声退出去。 媚贵妃却看得一脸不解,“臣妾愚昧,不知皇上这是要做什么?那不过是一些没用的茶叶渣子罢了,怎么将李院判也请来了?” 老皇帝淡淡笑道:“爱妃,那可不是一般的茶叶渣子,待会儿你便知道朕是何意了。” 媚贵妃顿时无言,眼见余光瞥了眼身侧目光如炬的萧承,深吸一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根本就不知道瑾儿给自己的是什么药,虽然瑾儿说对长公主绝不会造成什么损伤,不过看萧承这番模样,长公主的病情显然不轻,他兴师动众地闹到宫里,皇上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 而今日见过长公主的人也只有皇上,太后娘娘和她,皇上和太后都是长公主的至亲之人,自然不可能对长公主下手,便是随随便便一个外人也会理所当然地有这般想法,所以唯一会对长公主下手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虽然在背后下毒之人确实是她,不过她在后宫纵横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地让别人抓到把柄,早料到萧承一定会进宫,所以她特意让人留着这些茶渣,目的自然是为了当众证明自己的清白。 茶是她端给皇上喝的,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傻傻地将毒下在茶壶中,毕竟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头一个有麻烦的人便是自己,至于长公主又是如何下毒的,呵,她保证萧承一辈子都不会查出原因。 媚贵妃暗暗得意,细长的眉眼微微眯了一下。 萧承由始至终都在暗中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情形,便知今日是查不出什么了,虽然打从跟着皇上来揽月宫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因为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流言猛于虎,媚贵妃在宫中横行这么多年,背后得罪的人不少,即便今日她自证了清白,后宫那些嫔妃也绝不会相信,至于她们在背后又会耍出什么样的小动作,自然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查不出的东西,旁人自会继续帮他查。 片刻之后,曹玉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匆匆走进来,此人面容和善,身子稳健,正是如今太医院的院判李成德。 入殿之后,李院判正要跪下行礼,却被老皇帝抬手打断了。 “李院判,用你的银针试试这壶茶,朕要看看它究竟有没有问题。” 李院判闻言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媚贵妃和殿内的一众宫人们已经惊慌失措地跪到了地上。 “皇上,臣妾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还望皇上明示!这茶是臣妾一早端到皇上面前的,倘若它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臣妾难辞其咎,只是皇上断不能如此折煞臣妾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啊!” 老皇帝没有搭理她,而是目色沉沉地盯着李成德。 “李院判,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李成德被这声音吓得抖一激灵,立即回过神来,随后背着药箱上前,从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后便伸进了茶壶中。 片刻之后,待银针抽出来,却见银针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变黑,说明茶中无毒。 老皇帝凝神看了看,随后看向萧承,“朕方才便说过了,你娘是朕的亲妹妹,这宫里绝不会有人敢胆大包天到下毒谋害她,如今证据摆在眼前,你可信了?” 第433章 并不顺利 萧承讥讽地嗤笑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揽月宫。 媚贵妃惊慌失措道:“皇上,您方才说长公主她、她被人下毒谋害了?此事可是真的?究竟是何人做的?” “朕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真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过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此事与爱妃毫无关联,所以爱妃快起来吧,地上凉,免得伤了身子。” 老皇帝淡声说着,而后又看向李成德。 “李院判,你速带齐太医去定远侯府为长公主治病,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长公主治好了,否则朕拿你是问。” 李成德吓得又是脖子一缩,匆匆领命后便退出去了。 媚贵妃不放心道:“皇上,长公主如今怎么样了?臣妾怎么都不敢想象,这宫里竟然有人敢谋害长公主,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老皇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随后从凳子上站起来。 “朕自会设法将真凶站出来,时辰不早了,爱妃早些歇息吧。” 媚贵妃见他拔腿欲走,依依不舍道:“皇上今晚不陪臣妾了吗?” “湘儿突然出事,朕心情不好,今天晚上,朕谁也不想见。”老皇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媚贵妃目色痴痴地送他到宫门口,眼见他的龙驾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一双精致的眉眼才瞬间沉下来,随后快步走回正殿。 “素秋,瑾儿呢,他今日可在宫里?” 侍奉在侧的大宫女抿唇摇头,“三皇子一早便出宫了,一整日都没有回来。” 媚贵妃拧着眉忧心忡忡道:“该做的,本宫都已经帮他做了,若他还是不能成事,那本宫也无计可施了……” 素秋却温声宽慰道:“娘娘不必担忧,三皇子计谋无双,岂会失败,更何况还有国公爷在背后扶持着他,总有一日,三皇子一定会荣登大统的。” “但愿如此吧……”媚贵妃抚了抚心口,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茶壶上,随后道:“把这东西处理了吧,免得被外人发现什么把柄。” 素秋颔首领命,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包好茶壶,而后亲自拿了出去…… 彼时的定远侯府,陆诗瑶孤身站在屋檐下,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萧承还是没有回来,一颗心愈发慌乱了。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了蓝菱的声音。 “陆小姐,奴婢将木大夫带来了!” 陆诗瑶闻言大喜,见木天恒气喘吁吁地在蓝菱身后跟着,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木大夫,快给长公主瞧瞧,她已经昏迷两个时辰了!” 木天恒涨红了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长公主的病情很凶险,但你也得让我先歇一歇,不然没等到我给她瞧病,自己倒先累死了。” 陆诗瑶急得直皱眉,见他着实也是累极了,亲自端来一杯茶。 木天恒喝了两口水,又坐着喘了几口粗气,气息才慢慢平稳下来。 转过身,他看看长公主平静的脸,心中忍不住默叹一气,随后伸指摸向她的脉搏。 陆诗瑶忧心如焚地在旁边看着,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木天恒才拧着眉将手收回来。 “木大夫,怎么样,长公主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木天恒叹气道:“长公主根本就没有生病,而是中毒了。” 陆诗瑶心里一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那、那你可有法子解毒?” “这毒看起来古怪得很,我平生见所未见,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解毒的法子。” 陆诗瑶惊异道:“怎么可能,你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娘子还是天下第一毒医,你不是常同她比医术吗,怎么可能会没见过这中毒?” 木天恒不好意思道:“话虽是如此,可我真的没见过这种毒,再说我这几年常同我家娘子闹不快,已经很久没比过医术了……” 陆诗瑶根本无心听他说这些,她现在只想知道长公主的毒能不能解,萧承进宫这么久都没回来,结果只怕不会太好,若是连木天恒都救不了,那就真的只剩下一条路能走了。 木天恒瞧见她担忧的神色,起身宽慰道: “丫头,你别急呀,这世上奇毒虽然多,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有一味对症之药用来解毒,幸好我出门的时候带了我家娘子的奇毒秘传。 这本书是她一生制毒的心血,上面不但写了各种奇毒中毒后的症状,还写了解毒的法子,你等我将这本书好好钻研一番,一定会找出解药救人的。” “那你要多久才能想出法子?”陆诗瑶急声问他。 木天恒默默伸出两根手指头,刚想说两天,转念一想,又收回一根手指。 “一天,你给我一天功夫,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陆诗瑶却不放心道:“那这一天之内,长公主的病情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吧?” 木天恒想了想,不紧不慢地从随身药箱中拿出一瓶药。 “这是清心玉露丸,每隔两个时辰喂长公主服下一颗,可以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 陆诗瑶神色郑重地接过,随后让锦七将木天恒请到了萧承的书房。 木大夫医术高明,若是连他都救不了长公主,那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人能救得了她了。 其实陆诗瑶心里也很纠结,她现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解药在漠北的事情告诉萧承,可若是说了,萧承必定又要开始怀疑她。 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确定长公主今生所中的毒和前世是同一种,而且漠北那么大,解药究竟在漠北的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她也丝毫不清楚,便是说了,依旧是于事无补。 所以如今只能期盼木夫人那本奇毒秘传能有用了,若是上面记载了解毒的法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愣神间,只听站在门外的司九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公子”,陆诗瑶心念一动,赶忙迎出去。 萧承面容冷峻地从院外走进来,脸上神色却很难看,可见此番进宫并不顺利,不过他身后却跟着两个御医,陆诗瑶虽不认识他们,但从他们身上的医袍来看,应该是太医院的院判。 陆诗瑶凝神迎上前,到了萧承面前,正要开口,萧承却让司九先将李院判和齐太医请了进去。 第434章 不明是非 陆诗瑶抿抿唇,只得跟着进去。 其实她想告诉他木大夫已经为长公主瞧过病了,但转念想想,太医院的大夫都是集天下名医于大成者,兴许能看出些别的东西呢。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两位的陈词却与木大夫别无二异。 “小侯爷,从脉象上看,长公主确实是中毒了,只是下官却瞧不出任何症状,故而这毒也没办法确定,不过小侯爷放心,待下官回去召集太医院所有院士翻遍医书,一定会找到医治长公主的法子。” 萧承拧眉问:“要多久?” 李院判愣了愣,凝声道:“短则三天,长则……” 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承沉声打断了。 “半天,我只给你们半天时间,半天之内必须想到医治法子!” 李院判为难道:“小侯爷,这治病救人的事比不上其他,哪怕是一味药弄错了都有可能会害人性命,更何况长公主如今是中了一种下官从未见过的毒,半天功夫便找出医治的法子,下官实在是有些为难。” 萧承不客气道:“既然李院判办不到,那便回去吧,本侯自会寻访天下名医术士治病救人。” 李院判皱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司九却及时伸手将他和齐太医一并请了出去。 陆诗瑶见他们走远了,才握住萧承的手安抚道:“你别担心,蓝菱已经顺利接到木大夫了,在你回来之前,木大夫也为长公主把过脉,他说的话虽然同那李院判没什么区别,不过木大夫却保证自己一定能在一天时间内找出医治长公主的办法。” 萧承心念一动,突然张开双臂抱紧了她。 “瑶儿,谢谢你……” 陆诗瑶抿抿唇,心里反而觉得愧疚,“你别谢我,起初我只想请木大夫来看看长公主的隐疾,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萧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城外的树林内救我之事?那一天,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我却主动找你合作,因为我认定你会帮我的忙。 我在秦臻身边待了半年,我知道他在定远侯府有其他安排,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和长公主的安危,可是万万没想到,长公主如今还是出事了。 倘若先前我能再谨慎一些,或者提醒长公主一下,可能今天的事情便不会发生,所以追根究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萧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傻瓜,你不必急着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以为母亲她没有防人之心吗?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便是至亲至信之人也曾经利用过她,那些人若诚心动手,自然有的是千百种法子去对付母亲,即便是我都防不胜防,更何况是母亲? 所以你无需自责,待解了母亲身上的毒后,我自会同他们把账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陆诗瑶心里苦涩地说不出话来,前世天真,被秦臻千方百计地玩弄了一片真心,却还傻傻地以为秦臻是真的喜欢自己,殊不知萧承的好远胜过秦臻千倍万倍。 前世不管她为秦臻做了那么多事,秦臻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做的好了,他便赏她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若是做的不好,哪怕出错的人不是她,最后也免不了要受他一番辱骂。 可萧承从来都不会责怪她,不仅不怪,反而会耐着性子安慰她,他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舍得看见他受到一星半点的损伤呢? 她吸吸鼻子,忍不住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些。 蓝烟和蓝菱两个丫头端着饭菜过来时,见二人正亲昵地抱在一起,神色不禁一顿,正要悄声退下,岂料陆诗瑶却已经看见了她们。 “蓝菱,将饭菜送进来吧。” 萧承几乎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她担心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蓝菱定定神,闷着头将菜送了进去。 萧承看了一眼,实在提不起胃口,“你吃吧,我吃不下。” 陆诗瑶却固执地拉着他到桌前坐下,“就吃几口好不好?长公主出事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无论如何,你也得保住自己的身子,倘若你也出了什么事,让这个偌大的定远侯府怎么办?” 萧承拿她没办法,默叹一气,只得乖乖坐了下来。 蓝烟在一旁看着,撇撇嘴,心下对陆诗瑶有些不满,同蓝菱退出去之后,更是直截了当地将这股不满摆到了明面上。 “我以前看这位陆小姐还算是个识大体的人,没想到却如此娇蛮任性,都到这时候了,她明知道公子心情不好,还强拉着公子吃饭,真拿自己当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了不成? 从小到大,除了长公主,还从没有人敢在公子面前这般说话,她果真是连景珍小姐的三分都不如,只可惜景珍小姐如今不在上京,她若是在这儿,一定会想出法子救长公主的!” 蓝菱闻言,不满道:“蓝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长公主中的是什么毒,我们都不清楚,就连天下第一神医和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不通医术的景珍小姐? 再说,陆小姐也并非是什么事都没做,人家毕竟将木大夫请来了,而她方才劝公子吃饭,也是为了公子的身子着想,你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不明是非了?” 蓝烟毫不客气道:“我不明是非?我看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被那个女人骗了,公子受她蛊惑也就罢了,连你和锦七、司九他们也对她马首是瞻。 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她日后一定会嫁给公子吧? 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商门千金,单凭她嫁过人这一点,都绝对进不了咱们定远侯府的大门!” 蓝菱皱皱眉,正要还口,眸光不经意间一闪,却见萧承不知何时在房檐下站着,目色微凝,面容冷峻,显然是生气了。 她凛凛神,赶忙拉着蓝烟跪下。 “公子,奴婢们方才只是无心之言,望公子恕罪!” 萧承淡漠地扫她们一眼,语气十分清明。 “蓝烟自行去地牢领罚,二十鞭。” 蓝菱心头一震,刚要为蓝烟求情,蓝烟却已神色不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奴婢遵命!” 她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明显的不服,俨然是觉得自己没错。 第435章 糊弄过去 萧承也不在意,无论他喜欢谁亦或是娶谁,都是他自己的事,谁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但若是因此而评判什么,他也绝不容忍。 蓝菱深深吸了一口气,闷头道:“公子,蓝烟方才真的不是故意说那番话的,还请您……” “你知道我的规矩,若是再替她多求半句情,从今往后,你也不必跟在瑶儿身边伺候了。”萧承的语调锋利得就好像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蓝菱双肩一震,只得喏喏垂下头,“是,奴婢明白了……” 萧承见她还算识趣,袖袍一拂,转身又回屋了。 桌前,陆诗瑶静静坐着喝粥,见他回来,淡笑着将一碗清粥放到他面前。 “都快凉了,快喝吧。” 萧承挑挑眉,有些玩味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替蓝烟说情。” 陆诗瑶抿唇问:“若我帮她求情了,你还会不会罚她?” “会。”萧承斩钉截铁道。 他要的是完全忠心于自己的属下,而不是阳奉阴违之人,更何况以蓝烟的性子,就算今日瑶儿替她求了情,她也绝对不会领情,所以该罚还是要罚的,首鼠两端之人,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留在身边的必要了。 陆诗瑶淡淡笑道:“所以啊,既然你不会听我的,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为她说好话,毕竟她方才可是在骂我呢,我又不是那等以德报怨之人,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做到这一步吧?不过……” 她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忽然又眯起眸子看向他。 “不过那位景珍小姐的名字,我可不止一次听见侯府的下人提起她了,下人们如此喜欢她,倒是让我有极大的兴趣想看看这位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 萧承淡声解释道:“你别多想,景珍是我父亲生前一个部下的女儿,那部下曾随我父亲出生入死,后来更是战死在沙场上,父亲不忍他的妻女受苦,便将她们接到了上京照料。” “原来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陆诗瑶笑着同他打趣道。 萧承一本正经道:“我只当景珍是妹妹,你别乱想。” “我没有乱想啊,只是敬佩她罢了,能让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她一定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奇女子。”陆诗瑶抿唇笑道。 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并无半分嘲讽的意味在里面,想她前世嫁进郡王府,不管多宽厚待人,府里的下人有一大半还是站到了杜青萝那边,那时候她便知道,有些东西是自己穷极一生都追赶不上的,比如身份,比如时间和机缘。 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妄自菲薄,那位景珍小姐再温婉,最后也终究没能走进萧承心里,真正让她重视的,乃是前世被萧承金屋藏娇的女人。 她凭空出现在锦官城,便是悦美无数的秦臻见了她,都对她动了几分痴心,这样的女子,才真正是一个劲敌。 陆诗瑶暗暗想着,抬起头,见萧承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粥,便忍不住问起他宫里的事情。 萧承敛容道:“皇上亲自去揽月宫盘问媚贵妃,从她的神态上看,母亲中毒一事必然与她脱不开干系,不过她事先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如今已经无从查起。” 陆诗瑶拧眉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 萧承凉声笑道:“我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只是眼下还是母亲的性命要紧,只要长公主在宫中中毒的事情传扬出去,民间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皇上为了给定远侯府和城内百姓一个交待,自然要将幕后主使交出来。” 陆诗瑶凝神听着,心里却没他这般乐观。 “怕只怕,皇上到时候会随便拉一个替死鬼给媚贵妃顶罪。” “不会的,最后受罚的人,只能是媚贵妃。”萧承信誓旦旦道。 陆诗瑶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为何这般肯定?” “只是隐隐有一种直觉罢了,总觉得,母亲在宫中中毒一事,并不像我们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萧承凝声说着,眸光暗暗沉了下来。 陆诗瑶顿时无言,心情却也跟着沉重下来。 媚贵妃乃是当朝贵妃,身份尊贵,又是三皇子生母,照理说,她是最有可能对长公主下手的人,可若是论萧承的直觉猜想,在这件事情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人,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吃过饭后,蓝菱进来将饭菜撤走,陆诗瑶侧目看了眼窗外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本想让萧承回房休息一会儿,却被他拒绝了,无奈之下,她只得陪着萧承在床前守了大半夜。 长公主始终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但身子也并未出现其他意想不到的症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起码说明木大夫的清心玉露丸还是有点效用的。 翌日一早,陆诗瑶迷迷糊糊地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开眼,却见自己在一间客房中躺着,心里不禁一阵懊恼。 昨晚说好了要陪着萧承的,结果她自己却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萧承心里也不知会如何想她。 她恼火地捶捶头,随后迅速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门,却见五皇子和九皇子并肩从院外走了进来,而萧承则神色淡淡地在凉亭内坐着。 陆诗瑶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闷头朝他走去。 几乎是刚坐定,那两位皇子同时行了进来。 楚怀玉张嘴就问:“承表哥,我和五哥听说大姑母出事了,就赶忙从宫里出来了,大姑母现在怎么样?情况可好些了?” 萧承凝目坐在桌前没说话。 楚怀玦知他心情不好,默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别担心,大姑母一定会没事的,毕竟那些人真正要对付的人也不是她。”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长公主在这时候出事,其目的也不过是要引走萧承的注意力,如此好将杜如晦那桩案子糊弄过去罢了。 这起卖官案牵连甚广,只要杜如晦肯说出幕后主使,老三一派的势力必定要连根拔起,所以从萧承回京之后,他们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胆大包天到对长公主下手了。 第436章 共赴难关 陆诗瑶在旁边坐着,拧眉道: “有一件事情,我始终都没有想明白,长公主进宫之后只见过皇上和太后,他们都是长公主的至亲,绝无可能会对她下手。 虽说在卧龙宫里,长公主还见到了媚贵妃,但媚贵妃当时端去的茶水是送给皇上的,皇上都没出事,怎么偏偏是长公主出了事? 而且那茶壶后来也被宫人查验过了,里面的茶水还没倒,结果更是一点毒都没有验出来,可是从一壶茶中倒出来的两杯水,怎么可能会一杯有毒,一杯无毒呢?” “这个……”楚怀玦凝眉想了想,沉声道:“我也想不明白媚贵妃是如何下的手,不过此事必定和她脱不开关系,毕竟定远侯府若是出了事,就方便三哥对杜如晦下手,不过三哥也着实太心急了,他越是如此,反而越说明卖官案与他有关,只可惜眼下我们找不到确凿证据定他和媚贵妃的罪,再说大姑母的病情也危急,我只是怕……” 话还没说完,木天恒突然打开书房门兴高采烈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找到了,我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陆诗瑶闻言大喜,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真的吗?那上面可有解毒的法子?” 萧承也跟着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木天恒。 木天恒指着那本奇毒秘传说:“我娘子在这本书上写了,此乃一种漠北奇毒,不过并非她自己研制出来的,此毒名为百日醉,无色无味,人一旦服下这种毒,起初也并不会出现什么中毒的迹象,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无知无觉,但若是百日之内不能服下解药,此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陆诗瑶拧眉道:“天底下怎么有这般奇怪的毒药?虽是中毒了,却不会出现任何症状,而中毒者也只是睡着了,表面上看起来这毒药很温和,毒性也不强,但一个人若是常年如一日的一直睡下去,那同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萧承同样拧着眉问:“这上面可有记载解毒的法子?” 木天恒点头道:“写是写了,不过解药十分难寻,而且……” “而且什么?”萧承急声问。 木天恒直接将书递给他,沉声道: “这百日醉原是漠北一个古老部落用来惩罚一个与外族人偷情的圣女所用,解药自然也在漠北之地,我娘子在书上说了,解药是长在漠北高山上的一株生死草。 这生死草可活死人肉白骨,正因为它有奇效,所以江湖上想得到它的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只可惜这些人去了漠北之后,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所以迄今为止,除了那个古老部落的族人之外,世上再无人见过这生死草。 且不说小侯爷你能不能顺利拿到这株生死草,单单你从上京到漠北,在路上来来回回的时间也临近三个月了,我只怕长公主会撑不下去……” 陆诗瑶听到这儿,眼底的光彩顿时暗了下去。 漠北,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以萧承的性子,他一定会去漠北帮长公主找解药的,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去,连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若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他身处险境而难以相救,她更做不到。 萧承没有留意陆诗瑶的神色,听完木天恒的话后便凝眉吩咐道:“锦七,收拾东西,立即启程去漠北!” 楚怀玦听罢,不禁伸手拦住他。 “京中万事离不开你,若是你现在就去漠北,我只怕你会中了老三的奸计,万一你在漠北出了什么事,让我和小九怎么办?” 老三既然敢下毒,自然清楚这是什么毒,而解药会在什么地方,他也必定是心知肚明的,为了将萧承调出上京,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萧承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但这一趟他必须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找解药要紧,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卖官案是我和裴寂一同审理的,如今我离开了上京,他们必定会想办法对杜如晦下手,最阴损的法子也无非是杀人灭口,所以你一定要提醒裴寂盯紧大牢的动静,否则便功亏一贵了。” 楚怀玦知他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自己再劝也是无用,更何况如今出事的人可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怎么可能会做到置之不理。 想到这儿,他拧着双眉郑重点了下头。 “你放心,京中有我盯着,必不会出事,但你此番去漠北,一定要万事小心!” 萧承点点头,转过眸,神色复杂地看了陆诗瑶一眼,随后转身。 陆诗瑶却攥紧双手急步冲到他面前,“我和你一起去!” 既然阻止不了他,那她就和他共赴难关,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他,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此番去漠北,她明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事,可以他的性子,这一趟是必定要走的,若是要她每日都待在上京担惊受怕的,早晚能被自己吓死。 萧承皱皱眉,不赞同道:“此番去漠北,前路凶险,危机重重,你不能跟着我一起去涉险。” 楚怀玦也跟着劝,“萧承说的对,陆小姐,你不会武功,跟着萧承去,一旦遇上什么危险,你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我看你还是留在上京等消息吧,萧承身边都是精兵强将,有他们一路相随,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来的。” 陆诗瑶无心搭理他,拧眉看着萧承说:“若你不让我同行,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话说得楚怀玦眉心一紧,心里对陆诗瑶多少也有些不悦。 以前觉得陆诗瑶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虽说出身商户之家,但无论胆识还是才情,丝毫不比京中那些官宦之家的小姐差,可这会儿却表现得着实不识大体了些。 “陆小姐,我方才说过了,有护卫一路相随,萧承绝不会出事的,你跟着反而容易成为他的累赘。” 陆诗瑶一本正经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陆家在漠北一带也有不少产业,世上只有这个古老部落的人才见过生死草,我们要找到生死草,就得先找到这个部落的族人,说不定在当地做工的人会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楚怀玦听见这话,才愕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虑了。 第437章 长生不老 素闻漠北那边的人极谨慎,从不与外地人来往,萧承他们大张旗鼓地找过去,难保那些人不会联合起来排斥他,到时候想找到生死草的下落反而困难。 可有陆诗瑶跟着就不同了,他们陆家在漠北有产业,许多人都以陆家为生,说不定真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 萧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转眸看着陆诗瑶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了。 “也好,我们一起去,不过你这身行头得换一下,漠北不是我的地盘,你这副女儿身太过显眼,难免会引起外人注意。” 陆诗瑶眨眼问:“那我换成什么?” 萧承盯着她淡笑不语,那眼神却看得陆诗瑶心里直发毛,隐隐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马从定远侯府浩浩荡荡的出发,领头的便是司九和锦七,两人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卫,而在这群护卫中间则围着一辆马车。 车厢内,陆诗瑶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书生打扮,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漠北一带也不是没有女人,你若真不放心,将我乔装成你的贴身丫鬟也行啊,女扮男装应该更容易被人识破吧?” “说话声音不要太细,压着嗓子说,还有,走路的时候不要像女儿家那样扭扭捏捏的。”萧承不管不顾地提醒道。 陆诗瑶撇嘴道:“所以我才说麻烦啊,当你的小丫鬟不好吗?” “你见过这么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丫鬟?”萧承挑眉反问她。 陆诗瑶顿时无言,扭过头懒得搭理他。 细皮嫩肉的丫鬟虽然少见,可娘娘腔似的书生应该更少见吧?前后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扮男人,不是她非要看轻自己,而是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一下车就露馅儿了,到时候反而更麻烦。 一行人穿街而过,马不停蹄地出了城,沿街而立的一家奢华酒楼内,秦臻站在二楼雅室的窗前,见定远侯府的马车风驰电掣般驶出城门,眉眼中缓缓划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三皇子,萧承已经离京了,接下来就只剩下裴寂了。”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在桌前坐着的楚怀瑾目色沉沉地走过来,见那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口,目中又不禁闪过一抹诧异。 “不过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毒,就连太医院的人都见所未见,未免也太让人惊奇了些。” 秦臻笑问:“殿下可有听说过回龙族?” “回龙族?”楚怀瑾拧眉摇头,“这怕是什么古老部落吧,我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什么回龙族。” 秦臻凝声解释道:“殿下猜的也有道理,回龙族确实是漠北的一个古老部落,传说回龙族的族人生来便可与天神对话,他们不会老,更不会死,是这天底下最古老最强大的民族,也正因为他们有长生不老之能,所以引来不少外族人觊觎。 那些人不择手段地抢夺回龙族的族人,他们与这些族人通婚,以期望下一代能得到回龙族的天赋异能,回龙族不堪外族侵略,只得隐退到漠北的一座深山中,自此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楚怀瑾却听得心动不已,“没想到世间当真有长生不老之人,若是能抓到他们,我们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人会是我们的对手了!” 秦臻瞧见他的神色,摇头笑道:“我原以为殿下根本不会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想到您同那些外族人一样也轻信了回龙族的传说,其实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人,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的一场报复罢了。” “报复?”楚怀瑾听得更困惑了,“这回龙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臻笑道:“事实上,回龙族的族人确实有一些天赋异能,但对我们来说,也并没什么稀奇的,无非是一些奇门遁甲之才罢了,但他们却引以为傲。 为了将这些才能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回龙族的长老便下令族中之人不得与外族人通婚,为了守护自己的子民,他们还选出了一位圣女。 可是万万没想到千年大计却在这位圣女身上出了岔子,谁也没想到,这个圣女居然爱上了一个外族人,为了能和这个男子长相厮守,圣女不惜背叛整个回龙族,结果自然是遭到了族中长老们的惩罚。 他们研制了一种毒药,名曰百日醉,此毒无色无味,服下之后,不出三个时辰便会陷入昏睡之中,若是在百日之内没能及时服下解药,中毒者便会一直昏睡下去。” 楚怀瑾闻言扬眉,“那后来呢?” 秦臻继续凝声解释,“回龙族的长老们将百日醉用到了圣女身上,以致圣女在与那个外族男子私奔途中突然昏迷,这人知道此事是族中长老们做的,为了医救心爱之人,他抱着圣女重新回到回龙族,跪在地上苦苦恳求长老们能把解药给他。 可长老们为了杀一儆百,合力将这个男人赶了出去,至于那圣女的则长长久久的昏睡了下去,可怜他们一对痴男怨女,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哀叹。 那男子痛失心中所爱后,为了报复整个回龙族,便开始在外面散播回龙族的传言,关于回龙族的族人能长生不老的流言就这样传了出来,直到回龙族隐退之后,这传言才慢慢消减下去,如今知道回龙族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 楚怀瑾闻言拧眉,“那你又是从何处知道回龙族的?” 秦臻玩味笑道:“年少之时,父王喜欢抱着我讲故事,我便是从他口中听说了回龙族,最为巧合的是,我们秦家的先祖,正是当年那个同圣女私奔的男子。” 楚怀瑾倒是不知道郡王府同回龙族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也难怪秦臻会知道这些。 “照你这么说,回龙族的族人既然都隐居山林这么多年了,他们手里那个名叫‘百日醉’的毒药又岂会流传到世间?” 第438章 红尘客栈 秦臻凝声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当年我家先祖被赶出回龙族之前,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制作百日醉的秘方,他本想做出一种一模一样的毒药与那圣女殉情,结果却让复仇之心拉回了理智,之后这张秘方便由先祖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传到我父王手里时,我娘无意间知道了这张秘方的存在,便想将它毁了,但却被父王及时抢了过来,也幸好父王手里还留着这张方子,不然如今也不能帮助我们谋事。” 楚怀瑾听罢,敛容想了想,随后道:“萧承他们方才出了城,可见是已经知晓长公主中的是什么毒了,看来这世间知道回龙族存在的人也不单单只有郡王府,而百日醉也并非是无药可解。” 秦臻眯起眼睛沉声说道:“殿下大可放心,回龙族隐居在漠北一带,几十年来鲜少有人见过他们,萧承就是去了也于事无补,他不是回龙族的族人,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把解药给他。 更何况这百日醉需要百日之内服下解药才可成功解毒,上京离漠北这么远,便是在路上也要耽搁不少时间,我笃定萧承一定不会顺利拿到解药。 而且,如今好不容易将他引出了上京,我自然要将以前的账都同他好好算算,这一次,我定要让他有去无回!” 楚怀瑾听罢,眸中立时露出一抹满意的目光。 这么久了,秦臻总算是办了一件让他称心如意的事,自打秦臻和陆诗瑶和离之后,所有的事情是越来越不顺利了,失去一个财力雄厚的陆家,对他的损失乃是难以估量的,不管他想出多少法子敛财,都不如从陆家强拿,毕竟陆家所拥有的财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如今陆诗瑶已经彻彻底底地站到了老五那边,陆家也会跟着扶持老五,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趁着萧承离京的机会,若能想个法子将陆诗瑶也顺利除去,老五往后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楚怀瑾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什么自然就做什么,回到行院后便安排人手去城西别院暗杀陆诗瑶,岂料这些人却去而复返,直言陆诗瑶根本就不在城西别院。 楚怀瑾思来想去,意识到陆诗瑶可能随萧承一起去了漠北,一颗心又缓缓落了下来。 秦臻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此番势必要萧承死在漠北,陆诗瑶既然和他在一起,结果也终究难逃一死,倒是便宜他们了,死了也能做一对苦命鸳鸯。 与此同时,陆诗瑶和萧承已经顺利抵达了一家客栈。 她这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甚至敏感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正因为已经提前知晓了前世的结果,所以才比旁人小心谨慎得多。 萧承却以为她是太紧张了才会如此,一路上还取笑了她几次。 陆诗瑶有心想同他说明,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勇气说出实情了。 “总之你相信我,我们此番去漠北,绝不会太顺利,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们在路上遭到了埋伏,所有的护卫都死了,而锦七和司九也身负重伤,他们拼死将你送回上京,你奄奄一息地闭着眼,不管我怎么叫你,你就是不回应我,就连木大夫也说你没救了,所以我真的很害怕,你……” “只要你安然无恙就足够了。”萧承温声打断她的话,右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脸。 陆诗瑶闻言一怔,待明白了他的心意后,忍不住握紧小手打他。 “不准你说这种话,我们都要好好的,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会帮助我得偿所愿的,如今这一切还没有了结,我不准你有事!” 萧承笑着握住她的小拳头,“放心,我是无所不能的,怎么可能会有事……” 陆诗瑶却抿着薄唇说不出话,他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是一具肉眼凡胎罢了,怎么可能会是无所不能的,若他当真有那么强大,前世也不会经历一场死劫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头埋在他胸口久久都没有说话。 因为上京离漠北路途甚远,而长公主的身子又只能撑三个月,赶到漠北后找解药的情形还未可知,所以萧承只能尽量缩短在路上的时间,以免得途中耽误太久,最后反而会误了正事。 一众护卫们倒还好,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哪怕路途再辛苦也能撑得住,只是可怜了陆诗瑶,她本就是个女儿身,身子娇弱,加之也没有内功,所以这一程走的可谓十分艰苦。 紧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漠北。 只是漠北一带地域辽阔,谁也不知道那回龙族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只能一路走一路问,也多亏了陆家在漠北还有一些产业,每过一座城镇,陆诗瑶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最后被他们问到了聚财镇这个地方。 聚财镇是位于漠北最北边的一座小镇,与北燕的边境紧紧挨着。 北燕人骁勇善战,蛮横狂野,过去时常跑到此处掠夺东西,聚财镇上的百姓苦不堪言,后来还是定远侯率军至此杀了不少北燕人,彻底将那群野蛮人震慑住,聚财镇的百姓自此才过上了平静生活。 又赶了几天路,一行人终于抵达聚财镇。 只是这镇子却与他们想象之中有很大不同,镇子上随处可见一些脏乱茅屋,沿街百姓身上穿的也是一些粗布麻衣,而街上小贩卖的东西更普通,不过是一些乡里田间种的瓜果蔬菜,莫说花瓶摆件了,便是连个卖胭脂水粉的人都没有。 陆诗瑶跟着萧承沿街走过,许是他们的面孔太过陌生,所以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萧承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拉住陆诗瑶的手慢慢往前走。 锦七和司九在前面探路,临近尽头处,总算让二人找到一家客栈,说是客栈,但更像是间破屋,客栈房檐的残碎瓦片上已经长了不少野草,就连门前石阶上也布满青苔,两边的木柱子落满了灰尘,客栈匾额上的朱红字迹也锈迹斑斑的有些看不清了。 “红尘客栈,”陆诗瑶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才终于瞧清了,嘴角倏地露出一抹趣味来,“这客栈的名字倒是有意思。” 第439章 从何谈起 萧承抿唇笑笑,眼神示意锦七上前敲门。 大白天的客栈却不开门迎客,倒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锦七原以为今日总算能有一处落脚之地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他心里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公子要他上去敲门,他不能不从,只得走上前象征性地抬起手敲了两下。 “有人吗?” 门框上的灰被他拍的轻轻飞扬,锦七伸手挥了挥,见里面无人应答,便下意识地回头。 “公子,看样子,这家客栈应该已经荒废了,不如我们……” 话还没说完,里面突然传来一记气急败坏的声音。 “来了来了,大白天的谁敲门啊,都说了下个月还钱,怎么天天都跟催命似的来讨债,把我们都活活逼死算了!” 话落的同时,客栈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门后面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面色蜡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好像饿了很多天没吃饭一样。 锦七没想到里面居然会有人出来,猛地瞧见这人,冷不丁怔了一下,随后开口。 “你是掌柜的?” 男子愣愣点头,“正是,不知阁下几位是……” 锦七忙回道:“我们是打南边来的客商,准备去北燕做几笔小买卖,眼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在贵宝地夜宿一晚,不知掌柜的怎么称呼?” “鄙人姓郝,聚财镇上的百姓都称我为郝掌柜,”男人有条不紊地说着,探究的视线却落在萧承和陆诗瑶身上,“你们当真是来住店的?” “自然,劳烦郝掌柜行个方便。”锦七淡淡笑着,不慌不忙地递出五两银子。 岂料这郝掌柜却看都没看,直接打开房门请一行人进去了。 大堂内的情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差,几张桌子歪七八扭地放在一旁,桌子上搭满了板凳,表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灰。 陆诗瑶拧眉看着,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头,险些崴了一脚,幸好萧承就站在她身边,及时伸手扶稳了她的身子。 “小心一点。” 陆诗瑶点点头,刚要开口,那郝掌柜便一脸和善地凑了过来。 “公子没事吧?瞧公子长的细皮嫩肉的,想来在家里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跑到这儿来受苦了?” 陆诗瑶压着嗓子低声回道:“我爹说我年纪不小了,也该为家里出分力了,正巧大哥要来北燕这边做买卖,爹便让我随大哥一起出来历练历练。” “哦,那不知公子家中是做什么买卖的?”郝掌柜挑着眉又问。 陆诗瑶闷声道:“我爹是个茶商,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以卖茶为生,掌柜的可喜欢喝茶?此番出来,我们带了一些上等的茶叶,若是掌柜的喜欢,我可以送您几两。”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伪装成南北卖货的客商不容易被人识破身份,更不易引起外人注意,他们沿行这一路上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到了这儿,这掌柜的却问得如此详细,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否则还真不好应对。 不过这郝掌柜倒也是个识趣之人,见陆诗瑶要送茶,忙推手拒绝了。 “公子还是莫送了,我就是个粗人,平日里渴了,喝两口凉水作罢,茶叶这种贵重之物,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用得起的,再说北燕人野蛮粗俗,他们爱喝酒,从不饮茶,恐怕公子这一趟要白来了。” “无妨,就当是陪我家兄长游山玩水见世面了。”陆诗瑶扬眉笑道。 郝掌柜的视线随之落在萧承身上,只见这位公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商,倒是这位小公子有几分行商的样子。 莫说他这种小地方的穷掌柜没什么见识,他是开客栈的,做的就是八方迎客的买卖,加之聚财镇以前也常有不少达官贵人来往,他也算见识过不少大人物了,像他们这些人,打眼一瞧,便知他们不是什么普通身份。 郝掌柜暗暗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一行人领进了后院。 这客栈只有一层,前面大堂是吃饭的地方,后面几间茅草屋算是客房。 到后院的时候,郝掌柜见小二在井边打水,招手将他叫了过来。 “小松,你将这几位客官领进客房,看他们有什么需求,凡是咱们客栈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他们。” 小二眨眨眼,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一行人。 “掌柜的,他们、他们真是来住店的?” 郝掌柜没好气地挥手打了他一下,“不是来住店的,难不成还是来挑事儿的?发什么愣,还不赶紧领这几位贵客进房!” 小二摸摸头,瞬间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弯着腰将一行人带过去。 这些茅草屋都是用土盖的,里面倒是堆了一层青砖,屋内摆设也极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因为人多屋少,所以几个护卫将就着挤了三间房,锦七和司九一间,剩下一间留给陆诗瑶和萧承住了。 锦七看了眼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估摸着自家公子和陆小姐应该也饿了,便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他下去准备一些好吃的。 小二倒没有郝掌柜那般矜持,接过银子就如一阵风似的跑了。 司九无奈摇摇头,随后看向萧承。 “公子,这里虽叫聚财镇,可属下怎么觉得这镇子一点都不聚财呢,反而破落得很,您看这客房,说是客房,实则和茅草屋差不多,京中随随便便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家都比这屋子好得多。” “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不是游山玩水的,有一个能遮风挡雨之地足矣。” 萧承抿唇走进去,眼尖地瞧见角落里的蜘蛛网,有些歉意地朝陆诗瑶看去, “只是要委屈你几个晚上了。” 陆诗瑶不甚在意道:“无妨,我以前还住过比这更破的地方呢!” 萧承闻言不解,“陆家位居江南四大财商之首,且不说你们陆家的宅子建造的比宫中御花园还清幽雅致,便是别处的一间宅院都远胜京中许多官宦之家。 你身为陆家嫡女,自幼更是养尊处优,即便是在郡王府受了半年委屈,可在一应吃穿用度上,秦臻也不算苛待了你,你这话又是从何谈起?” 第440章 上吊自尽 陆诗瑶闻言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着眼珠子解释道: “你看到的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外人只知陆家有钱,殊不知那滔天的财富也是我爹夜以继日不辞辛劳地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随他一起出海谈买卖,途中却遇到一场大风暴。 当时那场风暴将我们乘坐的船打翻了,我和我爹就靠着一块浮木飘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那岛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便是吃饭都难,更何况是住的地方。 我和我爹就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破山洞里住了几天,直到看见一个在海上打鱼的老渔民才得以顺利回家,所以啊,你不要总把我当成那种一点苦都没吃过的娇小姐,我和我爹当年住的地方可比这茅草屋破多了。” 这番话虽是她编造的,但在前世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只是遇到风暴的人不是她和父亲罢了,而是陆家的一个老掌柜。 当时这老掌柜为了谈买卖出海,却不幸遇到了风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一座荒岛上活了大半个月,爹与他情同手足,始终不相信他死在了海里,便花重金雇人出海找他,没成想还真把人找回来了。 这本该是一桩万事大吉的大好事,可二叔却咄咄逼人地要治那老掌柜的罪,只因他将陆家的货都弄丢了,还害得陆家损失惨重。 无论爹如何袒护,二叔和族中的长老们就是不放过那老掌柜,最后将那老掌柜活活逼死了,而二叔的人也迅速顶替了这老掌柜的位子。 天道好轮回,如今二叔一家被赶出陆氏一族,何尝不是因为前世造的孽太多了,只是对她而言,这还远远不够,血债自然要用血偿,无论谁亏欠了他们的,她都不会轻易饶恕! 再说这茅草屋,其实她也不算是说谎,毕竟她前世确实住过比这还破的地方,那便是郡王府的废宅。 前世爹娘出事之后,二叔霸占了陆家,秦臻见她没用了,便将她赶到了郡王府的废宅,那是一个比幽冥地狱还可怕的地方,到处都阴森森的,纸糊的窗户破了一大半,阴冷的夜风透过窗户呼呼吹进来,怎么挡都挡不住,一到下雨的时候,整间屋子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她就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大半年,最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被秦臻用一碗毒药断了性命。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恨他呢?她这一生所有的悲剧都是他造成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他万劫不复! 萧承见陆诗瑶目中渐渐露出一抹阴狠的目光,突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瑶儿,你若不喜欢这里,我可以让司九找别的地方,我们不住了。” 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自认为对她已经很了解,有时候,她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他便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往往就是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神色,却让他怎么都看不懂,他其实猜到她刚刚对自己说了谎,可他又觉得那些事并不是她胡编乱造的,如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自然不可能吃过什么苦,可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她从未喊过一声累,哪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能忍受的。 虽然他以前极力回避她和秦臻之间的事,可如今,他反而有些迫切地想知道她在郡王府的那半年究竟经历过什么了…… 凝神间,小二突然端着几盘饭菜走了进来。 司九看了一眼,都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菜,连块肉渣子都看不见,不免有些嫌弃。 “小二,你们这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地儿,能不能做些常人能吃的饭菜端过来?” 小二挠头不解,“客官,这些便是人能吃的饭菜啊,我们掌柜的也是看你们几位是贵客才特意拿出好菜招待你们呢,要知道这镇上好多百姓可是连这个都吃不起呢!” 司九指着盘子好一阵无语,“这不过是些野菜罢了,我去山上能挖一大筐,什么时候这些野菜也变成常人吃不起的贵重之物了?” 小二耐着性子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聚财镇原本确实是个富庶之地,只是前年突然发生了一场瘟疫,县令大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瘟疫遏制了。 结果瘟疫过后,这镇子的境况便不如从前了,人人吃不起饱饭,无奈只能逃往外地,镇上的人越来越少,能吃的都吃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越来越穷了。” “这里发生过瘟疫?”陆诗瑶侧目看萧承一眼,微微皱眉,“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进上京?” 小二忍不住叹了口长气,“聚财镇离上京那么远,便是骑马也要一个月的行程,再等朝廷派人过来治瘟,我们这儿的人恐怕早就已经死绝了,所以县令大人只能下令自救。 那些年纪大的,身体弱的,眼看是治不好了,所以直接拉到附近的荒山上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其他人也完全是靠硬扛,扛过去了自然是没事了,扛不过去,那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毕竟我们这镇上唯一的大夫也早就趁乱逃走了,不过他临走却没来得及把全部家当都带上,好些病人为了自救,就冲到他的药庐里胡乱抓药,这些人也是不懂乱吃,结果还有不少人活生生把自己吃死了!” 陆诗瑶闻言皱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官,这分明是在草菅人命!聚财镇离上京固然远,却可以写密函找临近的城镇帮忙治瘟,他反而置全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未免太可恨了些!” 小二听见这话,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原来还可以找其他镇上的县令帮忙啊?小的同镇上的百姓们一样见识浅薄,倒是从不知还能这么做,只是公子也莫怪县令大人,其实他自己也很自责的,待我们镇上的瘟疫顺利过去后,他愧对无辜死去的百姓们,已经上吊自尽了。” 陆诗瑶闻言冷哼,“他是怕朝廷知道此事后会治他的罪,一时心慌意乱,所以才会自尽的吧。” 不是她非要把人心想得这么坏,只是从这县令大人先前的行为看,他确实没有将全镇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所以事后又岂会因为愧对那些枉死的百姓而上吊自杀。 第441章 一生相许 这种人便是将他扒皮抽筋都难消心头之恨,那些无辜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谁也不想染上瘟疫,可最后却只能躺在地上煎熬等死,怎能不让人同情。 萧承见她毫不掩饰心底的气愤,抬手拍拍她的肩,随后又看向那小二。 “既然原来的县令死了,那为何没有新县令赴任?我们进镇的时候,见镇上衙门空无一人,门前的匾额都掉下来了,可见这镇子已经成为了无主之地。” 小二语出无奈道:“客官说的轻巧,且不说这聚财镇本就是西楚最北边的地方,位置如此偏僻,原本就没有人来,而县令自杀的消息更是一直都没有传出去,所以外人一直都以为我们这儿还有县令,自然不会有什么新县令来赴任了。 再说,就算朝廷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愿意来的,聚财镇刚刚发生过瘟疫,那些当官的根本就不敢来,您看这镇子上的人除了一些老弱病残,其他年轻力壮的能走都走了,要不是小的自幼在聚财镇长大,对这儿感情深,恐怕也早就离开了。” 陆诗瑶凝神听着,心情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偌大一个镇子彻底变成了群龙无首的地盘,没有父母官撑着,自然不会有人管剩下这些老百姓的死活,聚财镇只是一个不打眼的小镇子,甚至在西楚的地形图上都没有它的位置,可它终究是西楚的地盘。 这地方曾经遭遇北燕人入侵时,是定远侯率领部下将那些北燕人赶跑的,如今才过去短短二十年,居然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若是定远侯在天有灵,只怕也会无比痛心吧? 陆诗瑶默叹一气,忍不住侧目看了看萧承的神色,他眉峰拧得很深,可见心情也并未好到哪儿去,只可惜他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找解药,不然定要好好将聚财镇整治一番。 想到那神神秘秘的回龙族,陆诗瑶忍不住又问:“小二哥可听说过回龙族?” 小二闻言,面色变了变,随后连连摇头。 “没有,小的从未听说过什么回龙族!时辰不早了,几位客官还是早些休息吧,小的先行告退。” 话落,他便匆匆忙忙地转过身跑了,那般急迫的样子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一般。 这般神态落在众人眼中,反而更显得他心虚。 陆诗瑶抿唇道:“看来我们得到的线索无误,这聚财镇上果然有回龙族的消息,只是看那小二谈之色变的样子,似乎很害怕回龙族,莫非这回龙族同镇上的人还有什么恩怨?” “探探情况再说。”萧承凝声说道。 锦七和司九心领神会,默不作声地退出去了,片刻之后又很快回来,二人面上神色皆不太好看。 “公子,我们在镇上转了一圈,这镇上的人都好生奇怪,天还没有全黑便收拾东西回家了,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老人家,我们刚说出回龙族三个字,那老人家便赶忙摆着手走远了,看样子,他们似乎都不太喜欢提起回龙族的人。” 陆诗瑶闻言皱眉,“那便麻烦了,他们既不愿意说,那我们又该怎么得到回龙族的线索?” 萧承倒没她这般愁闷,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算了,心急成不了大事,总能想到办法的,时辰不早了,先休息吧,明日再去镇子上看看。” 陆诗瑶点点头,默叹一气后走到床边坐下。 锦七和司九见状,心照不宣地退出去了。 他们两个还好说,都是大老爷们儿,睡在一张床上倒没什么,只是苦了陆诗瑶和萧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 屋内,陆诗瑶关于今晚怎么入睡的问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片刻之后,她跑到院子里将马车上的被褥抱下来,对折叠成厚厚的三层,随后放在床中间,然后手脚麻利地躺到了最里侧。 萧承见状,忍俊不禁道:“用不着这样,反正我们早晚都要同床共枕的。” “早是早,晚是晚,不一样的,总之没有过大礼之前,我们两个就得清清白白的。”陆诗瑶一本正经道。 萧承闻言,嘴角笑意慢慢加深,“都共处一室了,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清白可言吗?这一路上的护卫可是全看着呢,难保哪天不会往外传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总不能要我回京之后将他们的舌头都拔了吧?” “你不必拿这话打趣我,我相信你身边的人绝不是那种乱嚼舌根子的,若没有你的命令,他们绝不会在外面胡言乱语。”陆诗瑶傲娇地挑挑眉,根本不上他的当。 萧承勾唇笑笑,在她身侧慢慢躺下来,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雪莲香,很好闻,同他在一起久了,陆诗瑶已经会闻香识人了,哪怕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要闻见这熟悉的香气,她便知道是他。 萧承见她眉眼之中尽是自己的倒影,伸手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下。 “还不困?” “你说我们能顺利找到生死草吗?”陆诗瑶不答反问。 萧承凝声道:“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找到它,你和母亲,是我生命中独独不能失去的两个人。” 陆诗瑶心中极为感动,抿抿唇,看着他说:“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萧承勾唇淡笑,“说话算话?” 陆诗瑶郑重点头,她承诺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而她认定的人,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萧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轻声道:“睡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陆诗瑶本不想睡,只是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轻轻浅浅的,即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满身的疲惫。 她心疼地伸出手去描绘他的眉眼,好一会儿才有困意袭来,右手无意识地落到了萧承胸前。 而在这时候,萧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放在身前的小手,忍不住握进掌心,随后放在唇边温柔地吻了一下,清浅的语调喃喃从唇边吐出。 “一生相许,矢志不渝。” 第442章 赤诚之心 翌日清晨,陆诗瑶醒来的时候,萧承已经不在身边了,出门问过锦七,才知他一大清早就带着司九去镇子上了。 陆诗瑶草草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也让锦七带着她出门了。 昨日他们到聚财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来不及看清这镇子的全貌,只是从那小二的只言片语之中,只知道这是一个十分贫苦的地方。 但今日逛了大半个镇子,陆诗瑶才知道这儿已经贫苦到了何等地步。 那小二也着实没有骗他们,附近的荒山上寸草不生,莫说野菜了,连草根树皮都少见,家家户户喝的都是粗粥。 至于昨日在街上遇到的卖菜的小贩,那些菜瞧着固然新鲜,但卖的极贵,寻常人家根本就买不起,而这些菜又迟迟卖不出去,小贩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菜慢慢开始变软变烂。 至于这镇子上的路更是坑坑洼洼的崎岖不平,好多人家的茅屋都是破的,更有些贫苦人家居然和牛羊住在一起。 陆诗瑶难以想象,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简陋的房子,原以为昨晚住的客栈已经够简朴了,没想到这世上多的是贫寒之人。 她皱皱眉,决心要改变聚财镇的现状,聚财镇的安宁是定远侯打下来的,不管是为了定远侯还是为了这些百姓,她都理应出一份力。 故而回到客栈后,陆诗瑶似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行李中拿出一只竹哨,锦七亲眼看着她吹响了三声竹哨,随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临近正午时分,一行人正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郝掌柜一时好奇,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当场呆住了。 小二跟着过去看,见镇上突然多了许多陌生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看去,哪里是自己看错了,分明是事实。 那些人的面孔虽然陌生,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反而像是一些长工,他们身上背着各种各样的家伙事,瞧着像是木匠、铁匠和石匠。 一到街上,他们便四下散开,闷头开始为镇子修理道路和茅屋。 那敲敲打打的热闹声正是他们传出来的,镇上百姓个个好奇不已,有人壮着胆子去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他们一个个就像哑巴似的只字不说。 除此之外,另有一批人推着几十辆板车从城外陆续涌进来,车上放满了大担大担的粮食、农具和衣服被褥等,他们看到镇上的百姓就分东西,全程同样是一语不发。 而客栈内,不光郝掌柜和小二惊呆了,就连司九和一行护卫也是震惊不已。 “公子,外面……” “是你做的?”萧承抬眸朝陆诗瑶看去。 陆诗瑶淡淡笑道:“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我不是说过吗,陆家在西楚各地都有产业,咱们这一路走来都见过什么人,你也清楚,只要我拿着陆家的信物召见他们,待在附近的管事们自会立即赶过来,虽然漠北一带的长工不多,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够银两,自然有的是人帮我们办事。” 郝掌柜和小二在一旁听着,敬佩不已地望向陆诗瑶。 “公子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大善人,聚财镇的百姓能遇见您,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陆诗瑶连连摆手,“郝掌柜无需客气,我爹说过,人要广行善事积阴德,下辈子才会有好福报。” “话虽如此,但公子的恩情,我们会一辈子铭记在心,请公子受我们一拜!”郝掌柜说着便要给陆诗瑶跪下。 陆诗瑶赶忙将其拦住,“郝掌柜,您这么做岂不折煞我了,我也是为了镇上的百姓,您不必如此。” 郝掌柜却执意要跪,“公子便受我这一拜吧,不然我实在不能安心!” 陆诗瑶却愣住了,“郝掌柜,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帮助镇上的百姓,您同他们又无关系,为何要代所有人跪我?” 郝掌柜眸中闪过一抹犹豫,抬头看看陆诗瑶,再看看萧承,最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小松昨晚应该已经将聚财镇发生过瘟疫的事情告诉诸位了,实不相瞒,我正是那位无能县令的儿子。 当年我爹也并非是要草菅人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场瘟疫有多严重,当时所有能进出镇子的路都被封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此举就是为了要牺牲一个镇子的百姓去救全天下的人,一旦有一个染了疫症的病人跑出去,整个西楚都要乱起来。 起初我爹也并不是没想过找邻镇的同仁帮忙,可他们听说这儿发生了瘟疫之后,一个个视镇上的百姓如蛇蝎,我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如此,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临阵脱逃。 镇上的百姓在受苦,我们一家人由始至终都陪他们在一起,庆幸的是,这场瘟疫最后竟然真的被我们遏制住了,只是镇上有过半的百姓因为这场瘟疫而死。 我爹抵不过良心谴责,最终上吊自杀了,而我则带着家人搬出衙门,开了这家客栈潦倒度日。” 小二见他毫无顾忌地说出实情,跟着说道: “掌柜的开客栈的第一天,我就来做事了,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镇上的百姓为了求生,一个个的都搬出了镇子,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和体弱妇孺。 客栈没有生意,只得一天天荒废下去,若不是遇上了几位贵客,可能到下个月,我们就要彻底关门大吉了。” 陆诗瑶静静听着,伸手将郝掌柜从地上扶起来。 “令尊一片赤诚之心都是为了镇上的百姓,昨日是我误会他了,实在对不住,不过郝掌柜也无需谢我,我只是不忍心看着这个镇子慢慢败落下去罢了。” 郝掌柜见陆诗瑶不计回报,心中更是钦佩,不过她虽然不要答谢,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思来想去,总算是让他想到一个报恩的好办法。 “昨晚小松回房的时候,跟我说公子在找回龙族的下落,不知你们找回龙族做什么?” 陆诗瑶见郝掌柜松口,心里一喜,赶忙接话道:“我们是为了找回龙族寻一味解药,好回家治病救人,郝掌柜可有线索?” 第443章 都是猜测 郝掌柜凝神道:“看来我先前猜测得不错,你们果真不是普普通通的行商,昨日因为你们初来乍到,我本不想多言,但今日公子既然造恩于镇上的百姓,于情于理,我们也该有所回报,这回龙族……” “掌柜的,你别忘了,我们之前同回龙族的人可是定过盟约的,无论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他们的行踪,否则整个镇子的百姓都将受到天神惩罚!”小二急声开口制止他。 陆诗瑶转眸看萧承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困惑。 “郝掌柜,您这话又是何意?什么天神的惩罚,回龙族和天神又有什么关系?” 郝掌柜凝声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回龙族乃是天地间最古老的部落,传说他们生下来便可与天神对话,乃是神赋天能,而且他们族内人人皆可长生不老,也正因为如此,世间百姓对他们是又忌惮又钦佩。” 小二跟着补充道:“我们聚财镇本是一个偏远小镇,又挨着北燕,多年前被北燕人搅合得民不聊生,可想我们怎么可能会过上富贵日子。 可是有一天,镇上突然出现一个外乡人,他说他来自回龙族,是天神派到凡间的使者,他到聚财镇就是来救苦救难,让我们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的!当时所有的百姓都高兴极了,这人也说到做到,在我们这儿大兴土木,镇上百姓的日子还真的慢慢转好了。” 说到这儿,小二又突然变了神色,拧着眉继续往下说。 “可就在大家齐齐跪下感谢他的时候,他却跟我们所有人定下了一个盟约,这盟约的内容,便是要把我们聚财镇当做进入回龙族的入口,外面无论什么人来打听回龙族的消息,镇上的人通通不许告诉他们,否则整个聚财镇便要受到天神的惩罚。” 陆诗瑶听得愈发困惑,“世上还有这等奇事?” “这算什么奇事,这简直就是我们聚财镇的一场大灾难!” 小二抿抿唇,拧眉看着陆诗瑶说:“镇上百姓对这人的身份深信不疑,对他也是当神仙一般供着,若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过上舒坦日子。 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关于聚财镇上出现过回龙族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外乡人陆续涌进聚财镇打听回龙族的下落,起初大家都保守秘密只字不说,但有个人见财眼开,竟然为了一锭黄金将回龙族的下落告诉了他们,没想到却因此招来了天神的惩罚!” 陆诗瑶眨眼问:“什么惩罚?” 小二拂袖抹抹眼,脸上满是痛心之色。 “惩罚便是异境的北燕人突然涌进镇上抢夺百姓的东西,在我们这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不是定远侯率军来此赶跑了北燕人,恐怕我们整个镇子都要灭亡了……”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沉声问:“那后来呢?” 郝掌柜在一旁幽幽叹道:“北燕人走后,我们这镇子虽然重新恢复平静,但百姓们却越来越穷,有人认识到是我们泄露回龙族的消息,以此遭到了回龙族的惩罚,便带着祭品去拜见他们的族人,恳求他们能原谅我们的过失。 当时他们虽然收下了祭品,却并没有让我们再次过上好日子,还说倘若我们再泄露他们的行踪,聚财镇下次遭受的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啊,几位公子,当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将回龙族的下落告诉你们,只是我们也着实怕了,他们有通天之才,绝非我们这等寻常人可以对付得了的!”小二神色郑重地说道。 陆诗瑶却不敢苟同,镇上的百姓见识浅薄,难免会相信一些玄虚之说,可她和萧承不一样,这段日子,他们也经历了不少事,虽说世间多的是常人难以理解之事,但若说这回龙族的族人有什么通天之才,她是万万不信的。 倘若世间当真有人能长生不老,甚至可以传达上苍的旨意,恐怕早就引来西楚皇室的忌惮了,但她和萧承在上京住了这么久,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回龙族,可见郝掌柜和小二的话中,必有一些巧合在里面。 萧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眉峰一凛,随后看向郝掌柜。 “郝掌柜,你手上可有聚财镇的县志?” 郝掌柜拧着眉点头,“有是有,不过都在衙门放着呢,我搬出来的时候好多东西都没带,如今只怕都在衙门生灰了,再说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萧承敛容道:“只要它还在衙门,总能找到,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聚财镇上出现过回龙族人的事,县志上不可能一点记载都没有,毕竟这也算是聚财镇的一件大事了,哪怕只是提到了几句只言片语,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十分有用的线索。 郝掌柜感念陆诗瑶的恩情,心想这县志毕竟也不算什么私密之物,便带着他们去了县衙。 不过短短两年光景,县衙已经残破到不能看了,大门外面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块大石头,门前的石狮子身上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锦七和司九合力搬开挡在正中间的牌匾,从正门进去,满目所及之处一片荒凉,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了。 看见这一幕,郝掌柜不免有些痛心。 “我还记得小时候,爹最喜欢背着我在院子里玩,若不是因为那一场瘟疫,我们一家人如今一定还和和睦睦地在一起。” 陆诗瑶拧眉问:“那场瘟疫是怎么爆发的?” 小二站在后面摇头,“谁都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生的,有人猜测是北燕人为了入侵我们西楚,就故意在我们吃水的水井里放了毒,以此让我们所有人都染上瘟疫,然后再慢慢传染给镇子外的人,等整个西楚的百姓全部都染上瘟疫后,便是北燕人攻打我们之时。” 陆诗瑶暗忖片刻,随后向萧承看去,“你怎么看?” “都是猜测罢了,做不得真,在水井中下毒的法子虽然阴损,却极为有效,毕竟这确实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迅速让一个镇子灭亡,但是……” 他说到这儿,语调顿了顿,随后看向那小二。 “瘟疫发生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喝过井里的水?” 第444章 邪门得很 小二点头道:“喝了,原本大家都不知道是井水出了问题,毕竟每日洗衣做饭都要用水,我们小半个镇子的人都要靠那口井养活,后来听说那井有问题,大家就把井口封死了,直到现在也没打开。” 郝掌柜跟着叹气,“平时要用水的时候,我和小松都是赶着牛车去镇东那边拉几桶水,十足麻烦。” 陆诗瑶瞬间听出问题所在,挑着眉说:“瘟疫发生的时候,你们都喝过井里的水,可有些人因为瘟疫死了,另外一些人却没有,小二哥,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小二挠挠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她。 郝掌柜眸光一亮,恍然大悟道:“说明那口井里的水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咱们都喝过水,其他人出事,并不代表他们是因为喝了那水才染上瘟疫的,毕竟咱们喝的可是同一口水井中的水,若是他们染病,咱们又岂会好端端地活下来!” 他说到这儿,还直呼自己蠢。 “哎呀,小松啊,咱们两个可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从来都没有想过!” 小二难以置信道:“掌柜的,您、您说的可是真的?那口井真的没问题?” 陆诗瑶抿唇笑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待会儿我们可以把井口打开,验验里面的水究竟有没有问题。” 小二精神振奋道:“小的倒是希望那些水没事,这样就再也不用舍近求远地跑到镇东打水喝了!” 郝掌柜也高兴得很,只是转念一想,神色又顿时怔住。 “若那口井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我们聚财镇的瘟疫又是如何发生的?” 这话一出,小二也跟着愣住了,摸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萧承眯了眯眼,淡声道:“先去找县志吧,毕竟瘟疫都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即便是想查明源头,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也是无迹可寻。” “公子说的也是,当年染上瘟疫的人都死了,就连我爹这个县令也离世了,更何况,就算查明了原因又能如何,那些枉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郝掌柜喃喃附和一声,随后引着一行人穿过大堂。 行至偏院,只见院中一间屋子大敞着,这便是县衙的书房了,关于聚财镇这些年的所有纪文及案宗都在书架上放着。 只是那么多书架歪七八扭地靠在一起,地上更是散落了一地的案宗,谁也不知道县志究竟在哪儿。 几个护卫先走进去将书架一一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随后又将所有的案宗都翻出来,因为在里面堆放太久了,有些案宗已经发霉了。 郝掌柜头疼道:“这么多东西,也不知哪一本才是县志,我看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公子若想知道什么,直接找来镇上的老人家问问便知,何必找县志?” “你们先前说过,回龙族的族人是在多年前出现的,即便是镇上最年长的老人家,也不见得会知道全部事情,而这些回龙族的人在镇上都做了什么,必然会记到县志上,所以唯有把县志找出来,我们才能知道回龙族究竟是什么来历。”萧承凝声说道。 郝掌柜想想,顿觉他说的有道理,便跟着翻找起来。 一群人从正午一直找到黄昏时分,眼见天都快黑了,还是一无所获。 陆诗瑶和萧承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从看到眼前这般情形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今日不会太顺利,所以打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抱希望。 小二倒是有些泄气,还忍不住质疑起郝掌柜来。 “掌柜的,你会不会记错地方了,这县志真的在县衙书房?” “自然,我爹说过,聚财镇的所有机密文书都在书房,县志上记载的全是聚财镇过去近一百年来发生的大小之事,更不会随便乱放,再找找看,这也就是太乱了,若是我爹还活着,肯定一下子就能把它找出来!” 小二摇头默叹一气,闷头继续找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了,便是举着火把也难以看清地上的案宗,萧承默叹一气,凝眉从地上站了起来。 “今日时辰已晚,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郝掌柜和小二闻言,揉着已经酸麻的两条腿慢慢起身。 一旁的护卫也跟着起来,唯有陆诗瑶还蹲在地上不停翻找着。 萧承皱皱眉,踱步朝她走过去,正要启唇,却见她突然举着一本书从地上跳了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 众人闻言,连忙凑上前看,只见她两手举着一本半指厚的书房,上面写着“风陵县志”四个字。 司九摸着下巴疑惑道:“这怎么是风陵镇,不是聚财镇吗?陆小……公子,您会不会找错了?” 他一时失言,险些暴露陆诗瑶的身份,也幸好郝掌柜和小二的注意力都在那本县志上,不然怕是要真露馅了。 郝掌柜想了想,随后拍着脑门儿说:“没错没错,这就是聚财镇的县志!我爹说过,聚财镇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后来还是镇上的百姓遇到回龙族的人之后才改了名字。” “连改名字都和回龙族有关,看来他们对聚财镇的影响还真不小。” 陆诗瑶凝声说着,正要打开县志看两眼,却被萧承制止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再看。” 郝掌柜连连点着头说:“这位公子说的是,陆公子,我看咱们还是回客栈再看吧,夜深了,这里阴风阵阵的,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陆诗瑶忍不住取笑道:“掌柜的,这儿毕竟也算是你的家,你打小就在这儿长大,这会儿怎么还怕了呢?” 郝掌柜摸着头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自打我爹自尽之后,这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到深夜总能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声音,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搬出去,开了那家客栈之后,我更是一次都没回来过。” “哦?还有这种事?”陆诗瑶奇怪道。 郝掌柜郑重点头,“总之你们就听我一句劝吧,这里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瘟疫而枉死的人太多,所以那些无主孤魂都聚到这儿来了,反正邪门得很。” 小二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他胆子本来就小,如今听了郝掌柜的话,心里越来越怕了,赶忙拉着他往外走。 第445章 此法可行 陆诗瑶摇头笑笑,回眸去看萧承,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间阴暗的书房,下意识地伸手在他面前轻轻晃了两下。 “怎么了?该不会是那间书房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萧承回过神,摇头笑笑,随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陆诗瑶总觉得他怪怪的,不过想想他这人的性子,很快便又释然了。 回到客栈后,一行人简单吃了一顿晚膳,随后便开始翻看聚财镇的县志。 县志前半部分写的都是这座镇子以前的风土人情,没什么特别之处,陆诗瑶趴在桌子上看得都快睡着了,萧承却依旧精力充沛。 眼神朦胧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她猛地抖一激灵,瞬间来了精神。 “找到了?” 其他人被她的叫声惊醒,也连忙坐直了身子。 萧承将县志平放在桌子上,指着书中一段字说:“这里提到五十年前,风陵镇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白须的鹤发老人,从相貌上看,此人已年近七旬,可步履矫健,精力旺盛,丝毫不输镇上的年轻人。” “这哪里是鹤发老人,简直就是返老还童了!”陆诗瑶感慨道。 萧承抿唇笑笑,继续往下翻了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此人到达风陵镇后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起初镇上的百姓只是对他的外貌感到惊奇,不想此人却精通奇门八卦之术,直言这风陵镇乃是四方财宝汇聚之地。 当时的县令和百姓们都高兴极了,不惜花重金请此人摆了一个风水阵,还将风陵镇改了名字,之后又实行了许多惠民之策,不过短短半年光景,聚财镇竟然真的日渐富庶起来了。 之后的事情就和郝掌柜说的差不多了,回龙族的人与镇上百姓订立了盟约,如若百姓们将回龙族的下落告诉外乡人,他们便会受到天神的惩罚。 偏偏有人不信邪,在重金利诱之下,不惜出卖了回龙族,没过多久,北燕人便大举入侵聚财镇,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百姓们苦不堪言,若非定远侯及时赶到,整个镇子几乎都要灭亡了。 但从这之后,整个聚财镇便又回到了五十年前的贫苦生活,镇上的百姓知道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事,便带着祭品登上镇外十里地的一座蟠龙峰上以恳求回龙族原谅。 按照县志上记载,回龙族的人便住在这儿。 蟠龙峰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巍峨陡峭,虽位居在漠北腹地,山上的树木却常年郁郁葱葱,从来都没有枯萎过,从远处看,就好似有一条巨龙盘踞在这座山上,故而名为蟠龙峰,更是聚财镇百姓眼中的圣山,只因那里面住着回龙族的人。 从入镇的第一天起,萧承一行人便注意到了这座山,只是没想到他们费心要找的回龙族居然就隐匿在那座深山之中。 萧承拧着眉又往后面翻看了几页,中间关于回龙族的事已经没有了,临近末尾时才又发现了一些线索,而且还是和前年那场瘟疫有关的。 最让人奇怪的是,县志上所写的和郝掌柜先前告诉他们的完全不同。 按照郝掌柜的说法,这场瘟疫是靠整个镇上的百姓齐心协力共同度过去的,但实则不然,县志上载,瘟疫一开始发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病会死人,恰逢回龙族的人下山采办的日子,那族人发现了镇子上异样,便告诉了当时的县令,亦即郝掌柜的父亲。 郝县令对此人的话深信不疑,但又担心若直接说出来的话,会引起镇上百姓的恐慌,只得派砸门的捕快暗中寻访患病之人,将他们全部收入衙门后院医治。 没想到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镇上百姓得知此地爆发了瘟疫,瞬间慌成一团,原本在医治的病人也疯狂流窜到镇子上,以致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这时候的郝县令想到去找回龙族帮忙,但聚财镇与他们有旧怨在先,回龙族的长老根本就不打算下山救人,只是送与郝县令一种草药。 这草药颇有奇效,患病的人服下之后,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便恢复如常,所以聚财镇最后能顺利度过那场瘟疫,还要多亏了回龙族长老送的草药。 郝掌柜在一旁看着,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在我印象里,镇上染病的人虽然也喝过药,但我爹说那药根本没用的,又岂会在县志上写下这些话?” “我想应该是令尊担心回龙族帮助你们度过瘟疫的事传扬出去后会给回龙族带来麻烦,所以才会在镇子上下统一了口径,只字不提回龙族的功劳,但县志是不能作假的,更何况这东西也鲜少有人会看,所以便将事情的经过写在了县志上。”萧承猜测道。 陆诗瑶拧眉继续往后翻,突然睁大了眸子。 “你看,这里还有县令的手札,他在上面写了这场瘟疫的见闻,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汉在染病之后垂危在床,苦苦吊着最后一口气,可是待喝下回龙族的神药之后,不出三日竟然痊愈了,且把他原来的隐疾也治好了,走个路都健步如飞!” 说到这儿,她眨着眼睛猜测道:“你说,回龙族的人送给郝县令的草药,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生死草?木夫人不是在她的秘传上写过吗,生死草有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我起初还不相信,但这县志既然做不得假,便说明这生死草真的有妙用!” “是与否,也只能等我们找到回龙族的人之后才会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找到生死草。”萧承凝声说道。 郝掌柜见他们救人心切,加之这县志上所写之事给自己的打击实在太大,便犹豫着开口。 “其实,公子若执意要去找回龙族的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急声问:“你真的有法子?” 郝掌柜抿唇点头,“回龙族虽然与世隔绝,但每月都会派人下山来镇上采办,他们没有银两,不过会把他们自己采摘的名贵草药送给我们,公子到时候可以乔装成镇上的百姓偷偷跟着他们进山。”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反而犹豫起来。 “此法可行吗?” 第446章 还能保命 小二不等郝掌柜回话便抢先答道:“可行的!公子莫不是忘了,之前我们还带着祭品上山去恳求回龙族的人原谅我们呢,虽然我们只到半山腰便被拦住了,但回龙族的人也并没有伤害我们,所以只要你们伪装成聚财镇上的人,他们必定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郝掌柜点点头,接着补充道:“不过有一点却十分麻烦,这回龙族的人为了不让外人去打扰他们,在蟠龙峰上设了几道关卡,且蟠龙峰上的路错综复杂,更有不少埋伏,若没有上山的路线图,你们怕是要永远被困在山上。” 陆诗瑶拧眉暗忖片刻,随后看向萧承。 “你作何打算?” 萧承淡淡笑道:“自然是即刻上山,好在我们来这儿之前也不是毫无准备,我让锦七他们下去准备一下,待明日一早便上山。” “公子真的决定明天就去蟠龙峰找回龙族的族人?”小二犹豫着问他。 萧承点点头,低垂的眉眼中眸光精湛。 “都已经到这儿了,还有别的退路吗?” 小二凝声说道:“那你们就要把握时机。” 陆诗瑶闻言不解,“什么时机?” 小二接着说道:“小的方才说过了,蟠龙峰山路迂回难走,只是进山的头一段路,便足够让人摸上大半天,所以要趁他们的族人进山时,公子抓紧机会,跟随族人,以防被困山中。 等你们顺利过了第一关,取得上山的路径地图,便有机会登上蟠龙峰,另外,你们跟去的人不可太多,人越多,目标越大,反而更容易被他们发现。” 陆诗瑶暗暗握紧拳头,“好,就这样决定,明天就进山!” 萧承敛容看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陆诗瑶不乐意了。 她都陪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了,眼见着就要找到回龙族的人,马上便可拿到生死草了,他居然不让她去,说好的共患难呢,临到紧要关头,他居然又想抛下她! “你别跟我说什么太危险了亦或是不放心我之类的话,我来的时候也跟你说过了,多一个人就能多出一份力,所以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绝无可能答应的,除非你让我陪你一起去蟠龙峰。” 萧承语出无奈道:“瑶儿,我是真的担心你。” 司九站在一旁也跟着劝,“是啊陆公子,您毕竟不会武功,万一被回龙族的人发现了,公子既要对抗他们,同时又得护着你,难免会分心,所以您还是待在客栈里吧,有属下陪着公子便够了。” 陆诗瑶双手抱胸,故作恼火地瞪向萧承。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若真怕我会拖累你,我现在就坐马车回上京去!” “瑶儿,你不要胡闹,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累赘,只是明日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谁都没办法确定,我不想让你受伤。”萧承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陆诗瑶撇嘴冷哼,“你不想让我受伤,难道我就乐意眼睁睁看着你受伤吗?总之一句话,行还是不行,你自己看着办!” 萧承瞧着她微怒的小脸,又可爱又让人觉得无奈,除此之外,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他这一辈子何其有幸,遇上一个与自己心心相契的女子也就罢了,无论将来会经历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他不知道旁的才子佳人是不是也像他们这般,他唯一清楚的是,除了她之外,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子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定下心神,旁若无人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明天我们一起上山。” 陆诗瑶眯眼笑笑,这才心满意足了。 除了郝掌柜和小二,其他人都不觉得他们的举动有什么奇怪之处,毕竟大家都知道陆诗瑶是女儿身,可郝掌柜和小二却不清楚,两个男子坐在一起手牵着手的画面实在太过惊人,但看久了,反而又习惯了,竟也难得生出一种他们二人十分相配的认知。 郝掌柜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赶走脑子里那些七荤八素的想法后又看向陆诗瑶。 “既然公子已经决定了,那你们便早些休息吧,待明日回龙族的族人下山采办,我会立刻让小松告诉你们。” “有劳掌柜的了。”陆诗瑶抱拳道谢。 郝掌柜连声推辞,“公子也是为了救人,不必道谢,再说你们帮了我们聚财镇这么多,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呢,只盼公子能早日寻得解药。” 陆诗瑶叹道:“但愿如此吧。” 她不知道前世的萧承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顺利,不过长公主最后确实是被人治好了,但是他自己却身负重伤,病情一度凶险得险些就这么去了。 明天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陪着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死生相随。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诗瑶便从床上坐起来了。 其实她一整宿都没睡,萧承就在她身侧躺着,呼吸很轻,不过她疑心他应该也没有睡着,因为她刚起身,他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诗瑶对上他明亮的视线,语出歉意,“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一向睡得浅,天才微亮,怎么不多睡会儿?”萧承伸手在她眉心之间轻轻点了一下。 陆诗瑶翻身下床,“我睡不着,今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得早些起来做准备才是,再说我还担心你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萧承不禁好笑,“这话又谈何说起?我昨日既然答应过你一定会带你上山,自然说到做到,若真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回头你对我耍小性子再也不见我了怎么办,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讨不到老婆了?”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陆诗瑶嗤声笑道,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萧承见她站在桌前左翻右找的,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不免好奇地走过去。 行到桌前,却见她的包袱里放了好几瓶药,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锦布做的云锦靴和一只竹哨。 “弄这些做什么?” 陆诗瑶先拿起那几只药瓶给他看,“这是我们离京的时候,木大夫送给我的,白色瓶子里面是清心玉露丸,他说这东西比解毒丹还要厉害,寻常的毒碰上它根本没用,咱们这一路危险重重,带着这东西,到了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呢!” 第447章 要好好的 萧承闻言笑笑,指着另外两只黑色的瓶子问:“那这里面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木大夫说是他娘子一生苦研的心血,不过他娘子既然是天下第一毒医,所以我猜测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毒药吧?木大夫说了,这是让我们留着防身用的。” 陆诗瑶一本正经地说着,突然眨眨眼,一脸兴味地看着他。 “你说,这里面的毒药碰上木大夫的清心玉露丸,究竟哪个更厉害?” “自然是清心玉露丸。”萧承想都不想地说道。 陆诗瑶不禁睁大眼睛看他,“你这么肯定啊?” 萧承勾着薄唇淡笑,“我不过是了解木天恒罢了,他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同他娘子分分合合了,他送药给你,若是让你知道这清心玉露丸还没有那些毒药厉害,便说明他的医术比不上他娘子的毒术,你想他会让外人这般看待他吗?” 陆诗瑶顿觉他这话颇有几分道理,点着头说:“如此说来,这些药也并不能做防身之用嘛,万一碰上硬茬,怕是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关键时候,只怕还没有我的靴子管用呢!” 萧承见她拿起那双云锦靴,仅仅打眼瞥了一下,便知这双靴子暗藏玄机。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诗瑶扬眉道:“早就备下了,确切的说应该是我回到梧州的时候,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爹这个人平生最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士,除了木大夫和木夫人,还有一些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大人物。” 说到这儿,她逗趣似的挑挑眉。 “妙手神针朱聪,你应该听说过此人,他武功虽然不高,却最擅长使用暗器,听说他身上的暗器无处不在,哪怕是细软的头发丝,到了关键时候也能杀敌保命。” 萧承凝神听着,拿过她的靴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目中虽无波澜,但语调却带着几分欣赏。 “朱聪出身唐门,乃是唐门先代宗师的嫡传弟子,不过十年前因犯了师门规矩,由此被逐出师门,因他在暗器之道上颇有天赋,深得掌教器重,不想为人却放荡不羁,颇有几分离经叛道的野性,所以无意间已为自己树立了不少仇家。 那些仇家忌惮唐门,不敢拿他怎么样,在他被逐出师门后,却联合起来追杀他,誓要砍下他的首级泄愤,只是没料到……”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顿了顿,微眯的眉眼看向陆诗瑶。 “不料关键时候,陆家家主居然会不惜重金保下了朱聪的一条命,陆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以重金同那些仇家谈判,他们的联盟很快便瓦解了,陆家虽然折损了一笔钱,却得了朱聪一个天大的人情,否则以他的性子,根本就不屑于给外人做什么防身保命的暗器。” 话落的同时,只见他轻轻扣动了削底的机关,两只锋利的利刃突然从靴中出鞘。 陆诗瑶早知道他神通广大,天地间的事鲜少有他不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对陆家和朱聪之间的事也只晓得一清二楚。 转念一想,朱聪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算响亮,萧承会知道这些也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她抿唇笑笑,将手里的药瓶收进怀里放好,随后又接过他手里的靴子换上,刚起身,却见他目色微凝地拿起了那只竹哨。 “这东西又是做什么用的?” 陆诗瑶笑言:“这也是我们陆家的信物之一,只要吹响这只竹哨,守在方圆百里之内的陆家人皆会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我今日能调动那么多人来接济聚财镇,也多亏了这只竹哨。” 只可惜,如此重要的东西,在前世偏偏被她稀里糊涂地送给了秦臻。 她对秦臻情深一片,在他花言巧语的哄骗之下,不但将能调度各地钱庄的玉佩送给了他,这只能调动广大人力的竹哨最后同样落进了他手里。 爹仁义待人,所以无论是陆家做事的管事还是那些辛苦卖命的长工,皆对陆家忠心耿耿,然而前世的秦臻却利用他们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以致最后爹娘出事之时,她根本就找不到人求救。 这世上人人都知道陆家财富通天,实际上这背后的财力究竟有多少,除了她和爹之外,旁人根本就不清楚,便是娘也只了解了十之六七,但前世的她却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秦臻。 财可通神,但有时候,那滔天的财富何尝不是悬在陆家头上的一把刀?前世的她已经错过一次了,如今断不会再错第二次,唯有一个强大到让世人胆颤,才能彻底保住陆家。 只不过如今的她还远远没有这个实力,所以只能寻求他人的庇佑,若非后来发生的事超乎她的想象,她怎么也不会预料到,她和萧承居然会发展到今天这般关系。 想到这儿,她突然将竹哨放进他手里。 “这东西很重要,交给你保管总比在我手里强,万一我上山的时候不小心将它弄丢了,便得不偿失了。” 话虽如此,但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前世的他在漠北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今日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没办法预料,他拿着这东西也好傍身,以前他送过她一只骨哨,如今她再还他一个,心里也安心了。 哪想萧承却不收,反手便将哨子强行塞进她手里。 “这毕竟是你们陆家的信物,自然还是要你拿着才算数,先前你已经送给我一块玉佩了,如今再送这个,就不怕我哪天真把你们陆家搬空了?” “我相信你不会。”陆诗瑶笃定道。 萧承勾唇笑笑,摸着她的头说:“瑶儿,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相信我,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事,待顺利拿到生死草后,我们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到上京。” 陆诗瑶的鼻子有些泛酸,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了他。 “萧承,我多希望我们的日子能像这聚财镇上的百姓一般安稳宁静,虽然贫寒了些,但只要你我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奢望罢了。我们都有自己执意要做的事,所以注定这一生不会过上普通的生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我不想你出事……” 第448章 想做什么 “我答应你,我们都会好好的。”萧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陆诗瑶抿抿唇,正要再开口,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陆公子!呃……” 小二急迫地冲进来,待看到屋内的情形后,冷不丁一怔,随后赶忙转过身去。 待扭过头来,又忍不住猜测起身后那两个人的关系来,昨天晚上就觉得他们奇怪得很,这一大清早的又抱在一起,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键这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未免也太不注重礼数了。 陆诗瑶见小二进来,赶忙推开萧承,随后闷着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萧承面上倒是一派坦然,淡声笑问:“小松,可是郝掌柜找我们有事?” 小松点点头,闷声转过身来。 “两位公子,我们掌柜的请你们去大堂,说是回龙族的人方才来镇子上了,如今正在街上采办东西,若你们打算上山的话就得抓紧了。” 陆诗瑶闻言,眸中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走。 萧承无奈地摇头一笑,跟着她出门。 到了大堂,却见郝掌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在门口站着。 陆诗瑶默默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朝街上看去,只见四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人正在一个小贩摊前买菜,瞧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想必就是回龙族的人了,只是再看郝掌柜的反应,倒是透着几分怪异。 “掌柜的,您在想什么呢,可是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郝掌柜凝声说道:“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以往回龙族往往只派两个人下山采办,今天却变成了四个,看他们买的东西也同往常不太一样,莫不是这族里有大事要发生?” 陆诗瑶倒是不关心这些,她只知道那四个人买完东西就要回去了,他们需得尽快跟上他们,若是不小心跟丢了便麻烦了。 凝神间,那四个身穿白袍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朝城外走去,他们买了不少东西,都是平日所用之物,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陆诗瑶见他们要走了,赶忙招手将萧承叫过来。 萧承身后还跟着司九,锦七和一众护卫们则留在客栈内随时准备接应。 出了城,三人尾随着那四个回龙族的人很快来到蟠龙峰山脚下,入山口有一条小路,非常狭窄,却十分平坦,想必这就是进山的路了。 只是上了山后,萧承和陆诗瑶便很快觉出了不对劲。 他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七拐八拐,才走了一小段路便已经晕头转向了。 陆诗瑶自问自己的方向感素来还不错,但一进到这山上就开始犯迷糊了,萧承和司九更是如此,二人都有武功,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如今四周被青翠环绕着,一时间根本就分不出东南西北。 “小松说的对啊,这里真的很难走,条条都是岔路,如果不跟着他们,我们怎么找啊。”陆诗瑶叹气道。 萧承握紧她的手闷声往前走,“只要跟紧他们便不会有事。” 陆诗瑶点点头,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刚拐过一道弯,前面的四个人竟突然失去了踪迹。 “怎么会这样,他们刚刚还在前面走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陆诗瑶大惊失色道。 萧承也拧紧了眉峰,神色一时严肃起来。 在他们四周长满了一片不知名的野草,样子虽然普通,但他们以前却是见所未见。 萧承敛容看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司九更是下意识地握紧手中佩剑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刚定了下心神,却一阵头晕眼花,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歪去。 他赶忙扶住身侧的石壁准备运功调气,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连一点内力都使不出来了,浑身上下也软绵绵的。 “公子,糟了,我们中毒了!” 萧承显然也察觉到了,只是这一路走来他都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陆诗瑶倒是没觉出半点异样,或许是因为她天生不会武功的缘故,所以不像他们二人的反应那么大。 她见萧承和司九都靠在石壁上,想起木大夫送自己的清心玉露丸,赶忙从怀中拿出来准备喂他们服下,不料身后却突然射来一枚银针。 陆诗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萧承一把拉住护在了怀中,而那枚银针也径直刺入了他后背。 没有内功,他的动作自然是比不上从前。 陆诗瑶听见他的闷哼声,赶忙扶住他,“萧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无碍……” 他淡笑着安抚她,可陆诗瑶怎么可能会信。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清心玉露丸喂进他嘴里,另外又给司九喂了两颗,司九尝试着运气,不想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陆诗瑶扶着萧承凝声道:“再等等,说不定还没有发挥药效。”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山林中传来。 “没用的,中了我情痴草的毒,只有我独门秘制的药可解,别的药就如同山上的杂草一样,不中看也不中用。” 陆诗瑶心神一凛,敛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林子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无声无息地对我们下毒究竟想做什么!”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三个神色匆匆地来山上,又想做什么?” 伴着这不可一世的声音,一道身影突然从山林后面飞过来,这人的衣着同先前那四个人并无什么不同,只是面上却戴着一条白纱,半张脸都掩藏在白纱下,单从那布满细纹的眉眼来看,这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擅长用毒,武功也不俗,以他们三人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那妇人稳稳落在陆诗瑶面前,看看她,又眯着眼看了看她身后的萧承和司九,目中带着几分打量。 “你们三个来蟠龙峰,所为何事?” 陆诗瑶敛容道:“看日落。” “哼,看日落?” 妇人不屑轻嗤,语调顿时沉下来。 “少在老娘面前摆谱,我看的出来,你们根本就不是来看日落的,我们回龙族离聚财镇虽然近,但近两年来与镇上的百姓也素无来往,他们更是轻易不敢上山,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蟠龙峰到底想做什么!” 第449章 鱼死网破 陆诗瑶还是撒谎,“我们是镇上红尘客栈里郝掌柜的表亲,听说蟠龙峰上风景优美,一直都想来看看,虽然表哥先前也劝过我们,不过我们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便壮着胆子上来了,你若还是不信,不如……” 妇人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了。 “小公子,我劝你在我面前最好还是乖乖说实话,否则你这两位同伴今日只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陆诗瑶顿时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我的意思都听不明白,你还想在老娘面前撒谎,还真是愚不可及!” 妇人猖狂得放声大笑,随后扬手指向身侧的一大片无名草。 “这些都是我精心栽种的情痴草,他们两个中的就是情痴草的毒,虽然看起来就是一些不打眼的野草,不过却带着花香,香气越浓,毒性便越烈。” 说到这儿,她眼见陆诗瑶要发火,嗤嗤一笑,继续往下说。 “不过你放心,这情痴草的花毒并不会毒死他们,只会让他们全身瘫痪三天三夜罢了,要是你们现在就肯离开,老娘就给你们解药。” 陆诗瑶听见这话,下意识朝萧承看去。 虽然找生死草重要,但她更不希望他有事,虽然这情痴草不会要他的性命,可他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就好像老虎没了锋利的爪牙,莫说上山了,能不能解决眼前这个妇人都是个问题。 她抿抿唇,刚想劝他拿解药下山,萧承却抢先开口。 “如果我们不愿意走呢?” 妇人扬眉道:“不走也行,等你们无知无觉了,我便将你们从山上扔下去,活活摔个大卸八块!” 萧承强撑着精神淡淡笑道:“先慢着,我们听说回龙族的族人从不与外面的百姓为难,只要通过了你们的关卡,便可以登山了,此事可属实?” 妇人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谁告诉你们的。” 萧承有心保护郝掌柜和小松,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 “你只管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这个规矩即可。” 妇人点头道:“有倒是有,只不过我们回龙族的难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 萧承抿唇嗤笑,“算你还有信用,不过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难题这么厉害,以致聚财镇上竟无人敢上山。” 妇人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随后点头,“好,如果你们能答出来,我不但会放你们过去,还会给你们解药,否则……” 站在一旁的司九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出题吧。” 妇人挑着眉哼哼一笑,“老娘要你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数出这里一共有多少株情痴草。” 这话一出,倒是让三个人都愣住了。 原以为这妇人会出什么刁钻的难题折腾他们,没想到却是这个,但转念想想,这个难题其实一点都不简单,这一地的情痴草少说也有上万棵,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数出来,哪那么容易。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轻易放弃,萧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陆诗瑶有些担忧他的身子,“你怎么样,还能不能撑住?” 他和司九还不一样,除了情痴草的毒,他后背还插着一根银针,也不知那银针上会不会有毒。 妇人似看出她心底的焦虑,扬眉说:“你放心,那银针无毒,只是暂时封住了他的穴道罢了,免得他强行运气,反而让气血倒流,到时候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乍一听起来,她好像是在帮萧承,可若真是个好人,便不会放毒害他们了,谁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妇人也懒得同陆诗瑶计较,从怀中抽出一根香,点燃后便自顾自地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三人知道她开始计时了,赶忙弯腰数起来。 一开始倒还好,没一会儿便开始头晕眼花,脑子里也混沌一片,他们之中以陆诗瑶的计数最好,毕竟她出身陆家,从小就开始学记账了,但此刻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了,妇人见他们三个数的越来越吃力,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怎么样,数完了吗?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陆诗瑶最讨厌别人在自己计数的时候说话,很容易打断她原本的思路,便没好气地拧着眉朝妇人看去。 “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不是还有半柱香的时辰吗!” 回过头,却瞬间忘记自己刚才数到多少了,无奈只得重头开始。 萧承瞧见她面上毫不掩饰的怒意,温言宽慰道:“不必理会她,马上就数完了。” 陆诗瑶烦闷道:“我已经忘记自己刚刚数到多少了,时辰已经过去大半,怎么可能数的完,真想放把火将这些害人的东西都烧了!” 说到这儿,眉眼倏地一顿,而后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接着扬眉看向那妇人。 “我知道答案了,是一株都没有!” 妇人闻声笑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们心急上山,不过可不能睁眼说瞎话。” 司九也顿时愣住,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承瞧见她手里的火折子,精湛的眉眼之中却闪过一抹深意。 陆诗瑶将火折子凑近一株情痴草,笑着对那妇人说:“只要我放把火把这儿烧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你敢!”妇人瞬间变了脸色,“这些情痴草是我精心栽种的心血,你若是敢把它们烧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陆诗瑶反威胁道:“那就立刻把解药和上山的路线图交给我们,否则你倒是看我敢不敢烧,长这么大,我可是什么事都干过,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话落,她手里的火折子又凑近地上一寸。 妇人见状,当即妥协了,“好,我把解药给你们,放你们上山,你立刻把火折子放下!” 陆诗瑶哪会听她的,眼神示意司九过去拿东西,只有解药和路线图都到手后才算数。 妇人蛮不情愿地从怀中拿出两颗丹药和一幅路线图。 “这解药服下之后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恢复功力,不过我也奉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上山。这五十年来,凡是想上去的人,最后无一活着下来,我一片慈悲心肠,有心想救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却不领情,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求老天保佑吧,族里的长老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第450章 无一例外 陆诗瑶顺手收回火折子,笑着向她道谢。 “早就听闻回龙族的人从不与外人为难,没想到传言非虚,只是我们上山确有要紧事,多谢大娘放行!” 妇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摆着手让他们赶紧走。 萧承走出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朝她看过来。 “回龙族今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怎么知道?”妇人不答反问。 萧承如实回道:“适才在山下,见族人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在下才觉得有些不寻常。” 妇人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一颗玲珑心,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同你们隐瞒,今日是我们回龙族的圣女嫁人的大好日子,你们三个倒是也走运了,圣女嫁人,族中规定不得杀生,所以若当真不幸被人发现了,记得跪下求个饶,长老们自会让人送你们下山。” “多谢。” 萧承颔首道了一声,随后由陆诗瑶扶着继续往山上走。 如今有了路线图,他们反而不急了,再说萧承和司九的功力都没有恢复,走的快了,精力也跟不上,一路上走走停停,等他们终于抵达回龙族搭建的寨子时,整好过去两个时辰。 萧承和司九试着提功运气,顿觉体内精力充沛,内功浑厚,可见那大娘给他们的解药是真的。 三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观察着寨子里面的动静,整座寨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面并没有人把守,细想倒也正常。 这蟠龙峰岔路奇多,山道迂回,便是绕上一整天恐怕也找不到这儿来,再加上关卡处还有人守着,也算是危机四伏了,这寨子里相比之下自然要安全得多。 萧承凝神观望了片刻,决定分头行动,他带着陆诗瑶从东边潜入,司九走西边。 一开始行动倒还正常,因为回龙族的人今日忙着圣女出嫁一事,整座寨子热闹异常,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三个陌生人闯了进来。 萧承和陆诗瑶直奔腹地,偷偷潜进寨子最高的一座竹楼内。 竹楼内的摆设很简单,但目光所及之处却透着几分雅致,正中间的竹墙上还贴着一张大大的喜字,床单被褥都是红色的,靠窗边还放着一个梳妆台,上面放了不少首饰,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只是房内却一个人都没有,唯有桌上的香炉内飘着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熏香。 陆诗瑶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奇怪道:“这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个要出嫁的屋子,那些族人都在寨子里忙活,照理说圣女应该在这儿坐着才对,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萧承没有回她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忽然有些晕,额上不一会儿便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口也疼得厉害,好似有一把刀在生生剜着他的心一般。 他抚着心口慢慢坐下来,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他直觉是哪里出了问题,尝试着运功调气,可刚试着沉了下气,心口便越来越疼了,眼前更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甚至来不及叫陆诗瑶便歪着身子倒在了桌子上。 “萧承!” 陆诗瑶见他出事,赶忙朝他跑过来,可刚到他面前,整个人也紧跟着晕了过去。 下一瞬,几道人影从竹楼后面缓缓走出来,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老人,神色肃穆,老眼之中一片不满。 “五妹说的不错,咱们回龙族的百年浩劫果然要应验了,五十年来,他们是独独活着闯进寨子里的人。” “大哥,那现在怎么办,可要将他们两个杀了?”后面一个人沉声问道。 这老者摆手凝声,“今天是圣女出嫁的日子,不宜杀生,将他们绑起来和那丫头关在一起,待到吉时将他们三人一起送到盘龙洞去,是死是活,就由先祖定夺了。” 后面的人闻言,二话不说便拿了两根绳子将陆诗瑶和萧承绑起来带了出去。 ………… 陆诗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柴房中,手脚皆被绳子捆绑着,除了头有点晕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不适。 萧承就在她身侧躺着,紧闭着双眼意识昏沉,她挪着身子慢慢朝他凑过去,轻声唤他的名字。 “萧承,快醒醒,萧承……” “别费力气了,该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的。”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出来,冷不丁把陆诗瑶吓了一大跳。 她怔怔神,随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靠角落的柴火堆前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儿,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脏,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左右,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陆诗瑶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也不害怕,反而扑闪着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地向她看过来。 “原来小哥哥你长的这么好看啊!” 小哥哥…… 这是在说她吗? 陆诗瑶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云萝,大家都叫我萝儿!” 小姑娘欢声说着,随后挪着屁股一点一点地向陆诗瑶凑过来。 到了跟前,陆诗瑶才发现她也被绳子绑着,身上红衣虽然鲜艳,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嫁衣。 想起他们上山时那位拦路的大娘说的话,再看看眼前这个小姑娘,陆诗瑶对她的身份突然有了几分猜测。 “姑娘也是回龙族的人?” 云萝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和回龙族才没有任何关系呢,我是不小心来山上玩,谁知道这居然是他们的地盘,所以就被他们抓到这儿来了。” 她虽然说的诚恳,但陆诗瑶却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上山的时候,那位大娘说的很清楚,今天是回龙族的圣女嫁人的日子,而几十年来,凡是闯进蟠龙峰的人,最后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这小姑娘看着固然天真,但谁知道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若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要再继续试探一番。 “既是如此,那你怎么是这般打扮?在咱们西楚,只有女子出嫁的时候才穿红嫁衣的。” 小姑娘闻言一怔,眼珠子滴溜溜地不停转着,似乎是在想措辞怎么应付陆诗瑶,好不容易想好了回答,正要开口时,旁边的萧承却突然传来一声呓语。 “瑶儿……” 陆诗瑶面上大喜,“我在这儿!萧承,你快醒醒……” 第451章 雷霆之怒 “这位大哥哥中了穿龙针,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他的内功也不弱嘛。”云萝突然眨着眼说道。 陆诗瑶闻言不解,“什么穿龙针?” 云萝耐心解释道:“你们进山的时候应该遇见了一位大娘吧?她是回龙族的五长老云清,最擅长下毒使暗器,性格也特别的古怪,凡是她看对眼的人,哪怕这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也会拼尽全力地保住这人的性命,但倘若她看谁不顺眼,哪怕对方是个广行好事的大善人,最后也绝对难逃一死。” 陆诗瑶见她对回龙族的事情这般清楚,心里断定她一定是回龙族的圣女,寻常外人怎么可能会这般了解回龙族,更何况是一个黄毛小丫头。 “那你说的穿龙针又是什么东西?” 云萝垂眸看着慢慢睁开眼的萧承,抿唇笑道:“我猜你们上山的时候一定是先中了情痴草的毒,五长老本有杀人之心,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对你们看顺眼了,就将这根穿孔针刺进了他背部的穴道,以防止他强行运功的时候,气血会倒流。” 陆诗瑶凝神点头,“没错,那位大娘确实是这么说的。” 云萝接着笑道:“可是她一定没有告诉你们,穿龙针一旦进入人体,是很难拔出来的,因为它细如发丝,一到体内便开始在奇经八脉中到处游走,可能上一刻还在背部,但这一刻已经到肩上了,一旦它靠近心肺之时便危险了。” “那怎么办?”陆诗瑶着急道。 早知道这根穿龙针是个害人的东西,她刚刚就应该一把火把那些情痴草烧了! 都怪她,萧承若不是为了救她,便不会中了这根穿龙针,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变成他的累赘,可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他救,她真是没用! 云萝见她眼圈慢慢泛红了,赶忙劝道:“小哥哥,你别着急呀,这穿龙针也不是没法子可除,他之所以昏迷的比你还久,一定是因为他解了情痴草的毒之后运功调气了,所以才会催动着穿龙针在他体内快速游走,只要……” 陆诗瑶见她的话锋戛然而止,急声道:“只要什么,你快说啊!” 云萝眨着眼睛突然转了话锋,“你先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就把解法告诉你。” 陆诗瑶也不知她怎么会问起这个,但为了救萧承,加之她如今也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照旧还是初进聚财镇时那套说辞。 “他是我兄长。” “哦,兄长啊……” 小姑娘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随后道:“他既然是小哥哥的兄长,那自然也就是萝儿的兄长了,救他也是应该的,其实解穿龙针的法子倒也简单,只需找四位内功深厚的高手合力将穿龙针吸出来,到时候自然就没事了,不过在此之前,小哥哥绝对不能再运功了,否则便会筋脉断裂而死。” 陆诗瑶听的一阵心惊,回想起前世种种,莫非萧承当时身受重伤,也是中了穿龙针的缘故? 不管什么时候,这既定的事实都无法改变了是吗?那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究竟又有什么意思,她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陆诗瑶越想越觉得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眸中落下来,啪嗒啪嗒地一滴滴落在萧承脸上。 萧承虚弱笑道:“瑶儿,别担心,我不会死……” 云萝也跟着劝,“就是啊小哥哥,大哥哥不会死的,顶多也只是像个普通人一般不能习武运功罢了,待我们尽快下山之后,找到四位高手为他运功,自然就没事啦!” 陆诗瑶深吸着气努力忍住眼底的泪,她情绪虽然不太好,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云萝话中的重点。 “你要跟我们一起下山?” “当然啊!小哥哥,你不会是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吧?” 云萝眨着眼睛看她,一张小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小哥哥,你们就救救我吧,我是被他们无辜抓到这儿的,我爹娘他们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大家既然相识一场,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陆诗瑶看着她一身的红嫁衣,再想想那妇人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小姑娘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清楚,还在撒谎掩饰自己的身份,殊不知他们早就知道她是何人了,回龙族的圣女,能不能救,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云萝惯会看人脸色,见陆诗瑶仍是犹豫不决,扯着哭腔继续往下说。 “小哥哥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穿着红嫁衣吗?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们,这回龙族的人要把我嫁给盘龙洞里的一条石龙,那石龙就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但身上却沾了历代大长老的鲜血,所以颇有灵性。 他们要把我当成祭品一样供奉给那条石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小哥哥,我家人真的在等我回去团聚,求求你救我一命吧……” 陆诗瑶闻言,凝眉看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说谎,又忍不住朝萧承看去,期望他能给自己拿个主意。 木夫人的秘传上说过,百日醉这种毒就是回龙族的长老们用来惩罚和外人偷情的圣女的,可见圣女对他们族人的重要性,若是他们现在把人救走了,必定会引起回龙族的雷霆之怒,到时候再想探查生死草的下落就难了。 可若是不救,她良心上确实过不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少女嫁给石龙吧?这跟祭品有什么区别? 萧承显然也看出了云萝的真实身份,但却没陆诗瑶那么多顾虑,反而沉着嗓子同她讨价还价。 “救你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们生死草在什么地方。” 云萝闻言微愣,“你们找生死草做什么?” “救人。”萧承直言不讳。 云萝眨眨眼,很快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我明白了,你们是为了解百日醉的毒吧?” “你知道百日醉?”陆诗瑶诧异道。 转念一想,这姑娘是回龙族的圣女,不知道百日醉才有鬼了。 云萝笑道:“百日醉是回龙族秘制的毒药,无色无味,常人若是服下,不出三个时辰便会陷入昏睡之中,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症状,若是在百日之内不能服下解药,便会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下去,我说的可对?” 第452章 做贼一样 对倒是挺对,不过这姑娘的心也确实挺大的。 她极力在他们面前掩藏自己的身份,可她嘴中所说的关于回龙族的每件事情都无不在暴露她自己就是回龙族人的事实,看来她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而是真的天真。 “既然你听说过百日醉,那应该也知道生死草在哪儿了吧?” 云萝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了。”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一时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此言何意?” “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生死草了啊!”云萝耸肩道。 “什么?!” 陆诗瑶和萧承同时变了脸色,辛苦从上京赶到漠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回龙族的人,却被告知这世上已经没有生死草了,任谁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 除了震惊之外,陆诗瑶心里还存着几分疑惑。 她明明记得,前世长公主中毒之后,萧承是拿回了解药了的,到了这一世怎么变了? 若是世上已经没有生死草了,那前世萧承拿回去的解药又是什么? 想到这儿,她犹豫着看向云萝。 “你确定世上已经没有生死草了?” “当然啊,小哥哥,我是瞧你长的好看才在你面前说实话的,这世上确实已经没有生死草了,所以你们也不用白费力气去找了,不过……” 说到这儿,她语气顿了顿,突然坏笑着看向他们。 “不过,你们若是答应带我一起下山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救人!” “你?你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帮我们?”陆诗瑶怀疑道。 云萝见她嫌弃自己,顿时不高兴了。 “小姑娘怎么了,小哥哥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好不好?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之前不小心中过百日醉的毒,这族里的人担心我死了,没办法将我供奉给石龙,就用最后一株生死草把我救活了,我的血内有生死草的解药,所以你们可以用我的血去治病救人。” 萧承凝神听着,眸光精湛地看着她。 “你说的都是事实?” 小姑娘被他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地往陆诗瑶身侧缩了缩,不自觉地擦高了音调。 “当然是事实,我若骗你,就让我不得好死,反正我一直都跟在你们身边,要是最后没有成功把人救过来,你尽管把我杀了便是!” 萧承凝着眉心沉声道:“好,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事实,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云萝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理他,身子却不停往陆诗瑶身上靠。 “小哥哥,你的兄长好可怕呀,我们以后不要跟他说话了好不好?” 陆诗瑶:……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看三人现在的处境。两只脚在地上轻轻摩擦一下,只听咔哒一声,云锦靴的机关被开启了,两柄利刃瞬间从靴底露出来。 云萝看得惊叹连连,“小哥哥,你好厉害啊,我简直太崇拜你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陆诗瑶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但眼下也懒得细想,努力将云萝和萧承手腕上的绳子割断之后,又靠两人帮她松了绑。 三人一摆脱束缚便朝柴房门口走去。 外面站着两个身穿白袍的族人,看样子是看守,手里还拿着长棍,应该会一些武功。 若换作以往,萧承轻轻松松便能将他们解决了,但现在不行,他体内有穿龙针,根本没办法运功,浑身上下更是绵软无力,根本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正愁眉间,两枚石子突然“嗖”的一声从暗处飞过来,正中那二人后颈,只听“哐当”一声,二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一道白色人影从角落里飞快冲进来,到萧承跟前才摘下头上的袍帽。 “公子,是属下,您没事吧?”司九急声问道。 萧承摇摇头,正要开口,却被陆诗瑶抢先了。 “司九,他现在的功力被穿龙针压制着,根本就没办法运功,你护着你家公子,我们即刻下山!” 司九被陆诗瑶的话吓得不轻,立即上前探了探萧承的脉搏,果然发现他脉象紊乱,体内还有一股真气在流窜,若是不尽快让其稳定下来,公子只会越来越难受。 司九凝神点住他胸前的一处穴道,沉声道:“属下先暂时将公子的真气封存,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所以我们要尽快下山,只可惜属下还没有找到生死草的下落便得知了公子被关在这里的消息,若是就这么下山……” “放心,已经找到解药了。”萧承语出无力。 司九不敢置信地向他看去,虽然心里有些震惊,但公子从来没有在他们这帮属下面前说过谎话,既然公子说找到了,那就一定是找到了。 想到这儿,司九毫不犹豫地将外面躺下的两个人拖进来,准备脱下他们的衣服让萧承和陆诗瑶换上,毕竟他们三个目标太明显,若不乔装打扮一下,很容易被回龙族的人发现。 哪想不等他有所动作,身侧一个小姑娘便出声打断了他。 “不必这么麻烦,我知道有一条下山的路,不但隐秘,而且还没有人把守,只要你们跟着我走,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司九一脸困惑地朝她看去,“公子,她是?” “她对我们有用,带着她一起走,既然她知道路,那便听她的。”萧承淡声说道。 司九闻言,也不再犹豫,扶着他慢慢出了柴房。 云萝和陆诗瑶走在前面,小姑娘一路上像做贼一样不停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而她带的路果然很隐秘,虽然崎岖了些,但这一路上却是一个族人都未瞧见。 临近下山时,她却突然从身上撕下一块碎步,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布上写了两行谁也看不懂的字。 陆诗瑶拧眉问:“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画而已,我毕竟在山上住了这么久,如今突然要离开了,也会舍不得的嘛!虽然大长老他们要把我嫁给石龙,可除此之外,他们也从未为难过我,反而对我十分体贴,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如今终于要下山了,只盼他们千万不要去找我。” 云萝小声说着,随后将布压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陆诗瑶猜测那上面其实是留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只可惜她不认识他们回龙族的字,自然不知道云萝究竟写了些什么。 第453章 绝不反悔 眼见天色慢慢要暗下来了,四人只得加快脚程立刻下山,司九扶着萧承始终稳稳的跟在后面,陆诗瑶的身子虽然娇弱了一些,但也能吃得苦,只是可怜了云萝这个小姑娘。 她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便知是娇养长大的,在蟠龙峰住了这么久,也不知以前有没有下过山,走两步路就磕磕绊绊的。 司九要扶着萧承,自然没精力再照顾她,陆诗瑶只能一路牵着她走。 可即便如此,小姑娘还是不得意,非要陆诗瑶背自己下山。 “小哥哥,人家的腿已经很疼很疼了,你就背着我走吧,好不好嘛?” “不行。”萧承不等陆诗瑶开口便果断拒绝。 云萝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行啊,我喜欢小哥哥,让他背背我还不行吗?” 陆诗瑶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色,终于反应过来先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是什么了。 因为她现在是一身男子装扮,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先前云萝一直叫她“小哥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从云萝前后的反应来看,这小姑娘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陆诗瑶便忍不住抖一激灵。 “云萝,你、你不能喜欢我……” “小哥哥,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了,你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呀,我阿爹说过,女儿家若是有了喜欢的男子,就要大胆告诉他,不然一不留神,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云萝凑到她面前大声嚷嚷道。 陆诗瑶欲哭无泪,“话虽如此,可是……” 云萝歪着小脑袋不耐烦地打断她,“哎呀,别可是了,我且问你,你有没有婚配?你成亲了吗,有娘子了吗?” 陆诗瑶侧目看萧承一眼,随后抿唇摇头。 “娘子倒是没有,不过我已经定亲了,在下的未婚妻才貌双全,长得倾国倾城,我当初一眼便瞧上了,此番出门前我便答应过她,待顺利寻到生死草,平安回去之后,我便会娶她过门,一生一世待她好,而且……” 她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突然“哇”得一声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都定亲了,让我怎么办啊!” 陆诗瑶头疼地捏捏眉心,温声劝道:“云萝姑娘,人世间的缘分是难以预料的,你我相识一场,这是我们的缘分,怪只怪,咱们相识太晚,缘分太薄,这辈子无缘在一起了,不过我相信,像你这般天真善良的姑娘,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子的!” “我才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你,我不管,你必须娶我,要么你悔婚,要么你娶我当小老婆,总之我一定要嫁给你!”云萝踢腾着腿撒泼道。 陆诗瑶对她简直无计可施,只得抬头向萧承求助。 萧承开口就是一记雷击,“哪怕她是个女子,你也不介意?” 云萝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当然不介意,就算她是个女……女子?!” 她似才反应过来,哭声戛然而止,随后瞪着一双大眼睛朝陆诗瑶看去。 “你你你、你是个女人?!” 陆诗瑶无言点头。 云萝却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不可能,我不信,你横看竖看都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女子,你一定在骗我!” 陆诗瑶无奈,当着她的面拆掉发上的玉冠,满头青丝随风飘散,如同一条墨色的瀑布一般垂在后背。 “我真的是个女子。” 云萝愣愣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看傻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真的是个女子……既是如此,那你一开始为何不同我说清楚?” 陆诗瑶语出无奈,“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我存着这样的情意,此番来漠北,我也是担心会被外人发现,所以才女扮男装,没想到竟招来了这样的误会,对你不住,还望云萝姑娘莫要见怪。” “晚了!”云萝气红了一张脸,大声怒斥道:“你敢玩弄我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陆诗瑶觉得自己甚是无辜,她怎么就玩弄这小姑娘的感情,由始至终自作多情的人明明是她好吗? “云萝姑娘,若是早知你会看上我,我一定会在一开始就向你表明正身,我瘦瘦矮矮的,模样也算不上好看,这一路赶到漠北的时候,外人见了我,只当我是娘娘腔,我哪料到你会因此看上我,若你因为这样就……” “都到现在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总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云萝扬声打断她的话,大眼睛眨巴着不停泛泪,瞧着委屈极了。 可她的视线在陆诗瑶和萧承身上闪过一圈后,又扯着嗓子问:“既然你是个女子,那我方才问你可有婚配时,你又为何说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自然、自然是为了拒绝你。”陆诗瑶闷声道。 云萝简直要气疯了,甩开她的手就往山下走。 陆诗瑶生怕她会反悔救人之事,赶忙去追她。 “云萝姑娘,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帮了你,若不是我们将你从寨子里带出来,你这会儿可能就要嫁给那条石龙了,你怎么怨我都行,但我能不能拜托你帮帮我们的忙,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解药救人!” 萧承见不得她在别人面前如此卑微,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要为了他的事而如此卑躬屈膝,让他怎么能忍。 “瑶儿,不必求她,总归我们现在还没有下山,她若想食言,即刻让司九将她送回寨子里便是。” 云萝气闷回头,一双大眼睛毫不客气地瞪向他。 “你放心,我说出去的话绝对作数,既然答应过你们会救人,便绝不反悔!” 陆诗瑶听见这话,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 因为云萝这一番闹腾,他们下山的速度反而快了许多,不过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还是彻底暗下来了。 好在锦七和几个护卫一直在附近接应着,一瞧见萧承的身影,几人见齐齐奔了过来。 “公子!” 萧承半个身子都靠在司九身上,此刻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锦七见状,不由得紧张起来,“司九,公子怎么受伤了?” “具体内情,还是等回到客栈之后再说吧。” 司九颔首看看陆诗瑶,显然是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第454章 绝不会死 陆诗瑶这会儿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萧承会中下这根穿龙针,皆因她而起,她愧对萧承,更没脸面对他身边的属下。 锦七一向警觉,从两人的神色中显然也瞧出了什么,不过嘴上却只字未说,将萧承扶上马车后,一行人便立刻赶回了镇上。 与此同时,蟠龙峰山顶却是火光通天,回龙族的全部族人站在云萝方才下山的位置,而领头的自然是族内的大长老。 有人发现了云萝留在石头上的布条,赶忙将其呈到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看罢,心下一派了然。 “原来那三个人上山是为了找生死草治病救人,只是云萝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我们回龙族的百年浩劫又岂是靠她一人之力便可扭转的,她以为只要找到那个人的后人便可安然无恙了吗?” 身后站着的五长老云清说道:“大哥,我倒觉得云萝能成事,今日上山的三个人个个不俗,云萝跟在他们身边,一来可以借机找到那人的后人。当年他偷走了百日醉的秘方,如今有人上山找生死草,便说明百日醉重现人间,必与那人的后人有关,所以只要云萝跟着他们,必定会查出一些有利线索,二来……” 她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接着往下说:“二来,他们也可庇护云萝的周全,毕竟最后一株生死草已经被云萝吃了,她是我们回龙族的圣女,如今也只有她的血能解百日醉的毒,所以那几个人若想救人,就只能依靠云萝。” 大长老凝声听着,幽幽叹气道:“你说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云萝这丫头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依照先祖训示,只要将她献给石龙,便可顺利化解我们回龙族的百年浩劫。可她偏偏选择了一个最危险的法子,从她被选为圣女的第一天起就应该明白,她的性命,是随时都要为了我们的族人而牺牲的。” “可是大哥,你不觉得这对她太不公平了吗?她才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你怎能忍心将她献给石龙?”云清痛心疾首道。 大长老无奈叹气,“五妹,你不要怪大哥,我同你一样疼爱云萝,只是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不得不这么做……但如今云萝既然已经下山了,那就先看看她能不能力挽狂澜吧。” “这么说,大哥愿意给她一次机会?”云清惊喜道。 大长老凝神点头,“你别高兴的太早,赶在浩劫来临之前,若她还没有成事,那我就只能对不起她了。” 云清信誓旦旦道:“不会的,云萝从小就精灵古怪,她一定会成功的!” 大长老沉目看着山下被夜色笼罩的聚财镇,微抿着嘴没说话。 此刻,已经到达客栈的云萝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抬起头朝蟠龙峰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眸中闪烁着几分复杂的光。 陆诗瑶见她站在门前不动,忍不住开口。 “云萝姑娘,外面天寒,还是快进来吧。” “不用你管!我就是冻死饿死,都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云萝半点情面都不给她。 陆诗瑶见状,摇摇头,也不在她面前自讨没趣。 其实她自己也很委屈,谁能想到,上趟蟠龙峰,居然还会有这样一段奇缘呢? 郝掌柜见他们一行人平安回来,赶忙让小松准备茶水饭菜,只是视线落在云萝身上时,又不禁愣住。 “这位是?” 陆诗瑶淡声解释道:“她是我们在山上带下来的,掌柜的,劳烦您给她准备一间客房。” 郝掌柜对云萝的身份虽然有几分怀疑,不过还是照着陆诗瑶的吩咐做了。 既是从蟠龙峰下来的,想来这小姑娘应该就是回龙族的人了,没想到这两位公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回龙族的人也敢私自带下山。 郝掌柜又惊又怕地往后院走,刚走出几步,却被云萝叫住了。 “不用准备客房了,我不喜欢一个人睡。” 郝掌柜面露尴尬道:“姑娘,我们这儿都是一群男人,你便是再不喜欢一个人睡,也不能不注重礼节不是?若是传扬出去,你小姑娘家的名声往哪儿放?” 云萝不搭理他,径直走到陆诗瑶面前瞪着眼看她。 “那你睡在哪儿?” 陆诗瑶顿时无言,“呃……” 萧承虚弱地坐在凳子上代她回答,“她同我睡在一间客房。” 云萝闻言皱眉,紧接着又恼了。 “你们、你们两个简直不要脸!” 锦七和司九及一众护卫面面相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郝掌柜和小松则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场面,好半天都没弄明白云萝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更是无言以对,她怕萧承再刺激云萝一次,云萝就真要反悔救人了。 萧承却神色坦然地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云姑娘不清楚?那我们睡在一起又有何不对?” “总之我说不对就是不对!” 云萝不管不顾地嚷嚷两声,随后抓起陆诗瑶的手往后院走。 “今晚我要跟你睡,不准拒绝!” 陆诗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拉走了,一个小姑娘力气这么大,也不知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锦七不放心道:“公子,那个小姑娘……” “放心,她不会伤害瑶儿。”萧承微敛着眉眼没说话。 司九见他神色不好,眼神示意锦七不要打扰他,扶着他径直去后院歇息了。 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房间自然是不够住了,郝掌柜感激陆诗瑶对他们聚财镇的接济之恩,主动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萧承住,自己和小松挤挤睡了。 陆诗瑶很担心萧承的伤势,无奈云萝一直缠着她,她连屋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去看他了。 云萝见她忧心如焚,眨着眼睛问:“你就那么喜欢他?” “嗯,很喜欢很喜欢。”陆诗瑶郑重点头。 云萝坐在床上晃着两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他要是死了呢?” 陆诗瑶心神一凛,随后笃定摇头。 “他不会死的,他是无所不能的,绝不会死。” 前世她死的时候,他已经是西楚人人敬畏的权臣了,翻云覆雨权倾朝野,怎么可能会死。 云萝挑眉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我刚好懂一些五行八卦之术,在山上的时候我就替他卜了一卦,这人的命格确实好,乃是大富大贵之相,更非池中物,只可惜这福运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455章 如实开口 陆诗瑶闻言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以后会经历一场浩劫,而这浩劫会要了他的性命。”云萝稚声稚气地说道。 她说出来的话同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极不相称,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陆诗瑶自不会相信她的话,可她偏偏是回龙族的圣女,那就不得不让人信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从来都不撒谎骗人,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云萝还惦记着她女扮男装的仇,故而语气也不太好。 陆诗瑶却无心关心这些,她只想知道萧承日后会经历的那场浩劫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浩劫,究竟是什么样的?” 云萝撇着嘴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只清楚他日后会面临一场大难,至于这大难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又会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出现,我当然不可能算得那么精准啦,不然我不就成活神仙了吗?” 陆诗瑶闻言,抿着薄唇没再说话。 对于前世来说,萧承所经历过的最严重的一场浩劫无异于他去漠北找解药的时候,但如今他们已经顺利寻到了“解药”,明日便可启程回京,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的。 可依照她前世的记忆,危险恰恰就是在返京途中发生的,因为萧承他们遭到了一批死士的追杀! 那些死士都是秦臻派来的,至于他们埋伏在什么地方,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却一无所知。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有些无力,早知如此,前世还不如问问这件事的具体经过呢,反正那个时候陆家还没有落入二叔手中,秦臻对她还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打起精神好好想想该怎么去应对那些人吧。 思及此,陆诗瑶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云萝赶忙抓住她,“喂,你不会是要把我卜卦的事情告诉他吧?没用的,上天注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更改。” “就算无力回天,我也要尽力一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乖乖坐在这儿等死。” 陆诗瑶凝眉推开她,随后大步走出了屋子。 云萝无奈摇摇头,只得跟上去。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原谅你,不过看在你也算帮了我的份儿上,我总得报答你的恩情,但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依照我的卦象,这场大灾还要好久才会到来。” 陆诗瑶闻言一怔,“也就是说,它不是即刻发生的?” “当然不是,不然我就不会同你们一道走了,多危险呀。”云萝眨眼道。 陆诗瑶却愣住了,云萝卜的卦象显示萧承那场大灾在后面,那他前世在漠北遭遇的一场劫杀又算什么,前世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难道这还不够危险吗? 可他以后又回碰上什么,谁又真的清楚呢? 想到这儿,陆诗瑶的目色顿时暗下来,有些无力地坐在了凳子上。 云萝见她心情不好,眨着眼睛安慰道:“你别担心呀,我给那个大哥哥算过了,他的那场浩劫可是福祸相依的,别看劫难虽重,若是顺利挺过去了,必定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说真的?”陆诗瑶眸中又不禁浮起了亮光。 这小姑娘说话停停顿顿的,不会一次把话说清楚,害得她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一会儿在地狱,一会儿又升到了云端,难受得紧。 云萝生怕她不信似的举起三根手指头指天发誓,“小姐姐,我若是骗你,就让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们!” 陆诗瑶见她这般称呼自己,心念微动。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云萝撇嘴道:“在山上的时候,我确实很生你的气,但后来想想,你又没做过伤害我的事,不仅如此,你还救了我,若我还是恩将仇报,岂不太坏了。” 说到这儿,她抿抿唇,又接着说:“更何况,我年纪还小,实在不宜在这时候找什么如意郎君。” 陆诗瑶闻言,凝眉问她,“萝儿,你为什么要下山?”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得找亲人啊,本来就是不小心被抓到山上去的,总不能真让自己变成祭品嫁给那条石龙吧?”云萝不自在道。 陆诗瑶握住她的手微微叹气,“萝儿,我们都不是傻子,你又何必继续欺瞒?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我和萧承早就猜出来了,你是回龙族的圣女,对不对?” “啊?怎么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我还以为自己藏的很深呢!”云萝懊恼道。 陆诗瑶闻言淡笑,“我们上山的时候,那位拦路的大娘说过,几十年来从没有一个外人能活着踏上蟠龙峰,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而我们看见你时,你身上刚好穿着红嫁衣,今日恰是回龙族的圣女嫁人的日子,所以关于你的身份根本就不难猜。” 更何况,她在柴房里又同他们说了那么多关于回龙族的事,简直比县志上记载的还清楚,倘若她不是回龙族的人,又岂会这般了解回龙族? 但是有一点,陆诗瑶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从云萝的反应来看,她跟着他们下山,除了要帮他们救治长公主之外,应该还带着别的目的,先前她在山上留下的那块布条便是线索。 “萝儿,如果你当真有什么麻烦,可以说出来,我和萧承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回龙族久居深山,与世隔绝,外面人心险恶,你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倘若……” 云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稚声打断了。 “小姐姐,你们既是要找生死草治病救人,那需得告诉我,究竟是何人中了百日醉的毒,这样我才能知道那人究竟值不值得相救。” 陆诗瑶闻言一愣,随后如实开口。 “中毒之人乃是萧承的母亲,亦即当朝长公主,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她是怎么中的毒,若非从一位好友口中听说生死草可以解毒,可能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世间居然还有一个回龙族。” 云萝启唇笑道:“我们回龙族素不喜欢与外人来往,只因先圣女与外族男子私奔时被前长老发现,如此被下了百日醉,那男子因此记恨上我们回龙族,便在民间到处散播回龙族人有长生不老的秘方,如此使得所有族人遭至外族追杀。” 第456章 千里追杀 陆诗瑶不知道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些事,也难怪回龙族的人要聚财镇上的百姓对外隐瞒他们的下落,只因多年之前险些遭受过一场灭族之灾。 “那后来呢?” 云萝笑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先长老们带着族人一路逃至漠北,在蟠龙峰上扎了根,自此销声匿迹,外面的人找不到我们,自然就慢慢打消了那长生不老的念头了,可仍有一些人在暗中查探我们的下落,甚至循迹找到漠北来了。” 陆诗瑶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为了自保,才派人在聚财镇上摆下一个风水阵,利用风水阵给镇上的百姓积财求富,如此让他们帮忙隐藏你们的行踪?” 云萝点头道:“先长老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风水阵摆下之后,这镇上的百姓一开始还算信守承诺,没想到最后还是出卖了我们,为了惩罚他们,先长老便偷偷改变了阵法,以致镇上的百姓遭到了北燕人入侵。” “那后来呢?” 云萝不答反问:“小姐姐,你住到这儿的时候,不可能没听说过聚财镇过去发生的事吧?方才我们进城时,我看这街道和房屋被人重新修缮过,应该是你和那个大哥哥帮了镇子上的人吧?” 陆诗瑶忍不住笑言,“你们回龙族的人都像你这般聪明?” “旁人聪不聪明,我不知道,不过我肯定是聪明的,不然长老们也不会选我当圣女了。” 云萝傲娇地眨眨眼,接着往下说。 “其实先长老们改变风水阵,原本只想小小的惩戒一下镇子上的人,没想到那些北燕人却野蛮成性,在镇子上无恶不作,幸好后来来了一个大英雄把北燕人赶跑了,不然先长老们就要自责死了。” 陆诗瑶笑道:“你口中的那位大英雄,是萧承的父亲定远侯。” 云萝惊喜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啊!” 陆诗瑶抿唇笑笑,接着又问:“那聚财镇上爆发的瘟疫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云萝垂着眼睛耸肩。 “因为我们族里的人都会一些阴阳术法,偶然间见聚财镇上空天色有变,才知这里可能要发生一场大灾难,没想到那瘟疫竟如此严重,长老们为了救人,还把生死草送下了山,没想到还是杯水车薪。” 陆诗瑶闻言点头,“看来县志上记载的没错,你们送下山的草药果然是生死草,那照你的说法,回龙族的生死草也是在这场瘟疫中用完的?” 云萝定定点头,“生死草十分珍贵,要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且最后能成活的也不过百株,那场瘟疫过后,回龙族也只剩下一株生死草,且很快就要枯萎了,大长老便让我服下了。” 生死草可以解百日醉的毒,虽然陆诗瑶不明白大长老为何要云萝服下那株生死草,但她心里还是由衷感谢大长老,不然长公主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萝见她目色微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小姐姐,百日醉是我们回龙族秘制的毒药,但我们从未有族人将它泄露出去过,也正因为如此,长老们才会无所顾忌地拿那些生死草医治镇上的百姓,因为他们以为民间绝不会出现百日醉,但万万没想到这次却失算了。” 陆诗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和萧承会把长公主中毒一事算到回龙族头上,所以才会这般向自己解释。 陆诗瑶丝毫不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只是那百日醉究竟是怎么出现的,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既然你们没有把百日醉泄露出去,那上京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毒?上京离漠北相隔千里,且知道回龙族的人本就不多,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云萝眨眼道:“小姐姐还记不记得我方才同你说过先圣女与外族男子私奔一事?此人失去心中所爱后,便对我们回龙族深恶痛绝,不但在江湖上散播我们能长生不老的谣言,还偷走了百日醉秘方,我想大哥哥的母亲之所以会中毒,应该同那张秘方有关。” 陆诗瑶闻言,目色顿时沉下来。 从前世的种种迹象来看,长公主中毒与秦臻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只是因为萧承从漠北回去的时候身负重伤,等他休养好也是半年之后,所有的蛛丝马迹早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净,结果自然是没办法找出下毒真凶。 但依照云萝的说法,百日醉的秘方落进了那个外族男子手里,也就是说,这秘方如今很有可能就在秦臻手上,那秦臻和这个外族男子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云萝的小手突然在她眼前来回晃了几下。 陆诗瑶愕然回神,“怎么了?” “小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关于那张秘方的下落,你有没有想到一些蛛丝马迹?”云萝神色郑重地问她。 陆诗瑶不答反问:“这秘方对你很重要?” 云萝摇头,“是拿着那张秘方的人对我很重要,但我现在不便同你细说,如若小姐姐你真的想到的什么,一定要尽快将此人的下落告诉我。” 陆诗瑶淡声问:“告诉你之后呢?” “自然是杀了他。”云萝毫不犹豫道。 这话倒着实在陆诗瑶的意料之外,不过是一张方子罢了,值得她奔赴千里去杀人吗?这其中究竟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只是看云萝这样,她显然是不会同自己细说了。 陆诗瑶抿着薄唇也不追问,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去外面打来一盆水,让云萝简单洗洗之后便躺床上睡了。 只是陆诗瑶担心萧承的伤势,自然是睡不着,趁着出门倒水的功夫,她实在忍不住去了他的房间。 彼时,锦七和司九也从萧承口中听说了云萝乃是回龙族圣女一事,想到云萝的性命关系到长公主的安危,二人对她自然也不敢像刚下山时那般怠慢了。 只是想到萧承的伤势,锦七正忍不住问他该如何解时,房门却在这时被人轻轻敲响了。 锦七目色顿了顿,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开门,见陆诗瑶在外面站着,赶忙请她进来。 陆诗瑶见萧承的脸色依旧苍白,心里更焦虑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放心,锦七和司九刚刚已经合力封住我的穴道,暂时压住了那根穿龙针,只要不强行运功,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萧承温声安抚道。 第457章 办坏事儿 陆诗瑶却愧疚到不能自已,“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非我一时大意,你也不会为了救我而中下这根穿龙针了……” 萧承摇头道:“瑶儿,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此番能顺利找到解药,一路上还多靠你帮忙,否则我们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回龙族的下落。” 司九也跟着劝,“就是啊陆小姐,咱们在山上是什么情形,属下也是亲身经历过的,说句实在话,今日若非陆小姐帮忙,我们怕是连第一道关卡都过不去,又岂会完好无损地下山。” 陆诗瑶垂眸苦笑道:“你们就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但幸好如今已经顺利求得解药,以我之见,明日一早,我们最好就立刻启程回京,免得夜长梦多。” 锦七闻言皱眉,“明日一早便走?陆小姐,这会不会太着急了?若是公子没有受伤,属下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但如今公子身体虚弱,属下只是担心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反而会加重公子的伤势。” “锦七,我同你一样担心他,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带着回龙族的圣女一起下山的,倘若回龙族的人发现他们的圣女失踪了,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找下山来,到时候恐怕我们都难以招架。” 陆诗瑶凝声说着,顿了顿,语调慢慢沉下来。 “更何况,云萝姑娘说过,他体内的穿龙针唯有四位内功深厚的高手合力运功,才能将其吸出来,聚财镇上住着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们就是在这儿待上半个月也无济于事。” 还有,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最为担心的事,那便是前世萧承在漠北遇上的伏击。 如果不尽快离开聚财镇,谁也无法预料那些人会在什么时候追上来,现在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萧承瞧着她一派严肃的脸,勾唇笑笑。 “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们离京也有一月有余,若不尽快回去,只怕会赶不及救母亲,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我们在途中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陆诗瑶见他这般说,愕然抬头。 “你怎么……” 他怎么会知道回京途中会发生意外? “我离京找解药的事根本就不是秘密,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如今好不容易将我引出了上京,又岂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萧承凝声笑道。 陆诗瑶不由得惊讶于他的机警,但即便如此敏锐,前世还是损失惨重,可见秦臻和三皇子派来的人有多厉害。 锦七与司九对视一眼,听出萧承话中的深意后,立刻下去做准备了。 陆诗瑶则趁机将云萝方才在房中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萧承听完,凝声说道:“郡王府原本并不算什么皇亲国戚,只是秦臻的祖母玉清郡主嫁给他祖父之后,一家人才得以有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而秦家先祖原本也只是一个商人,因西楚皇室争夺天下时得到了秦家先祖的拥护,这秦家先祖由此才有了做官的机会。” 陆诗瑶说:“云萝要找的是拥有百日醉秘方的人,而给长公主下毒之人又是媚贵妃,倘若百日醉是宫里的毒,你和太医院的院判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毒只能是三皇子交到媚贵妃手里的,只是以三皇子的身份,绝无可能和回龙族的人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这毒必然是秦臻送给他的。” 萧承点头猜测道:“倘若秦家先祖便是当年那个与回龙族圣女私奔的男子,那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他拿到了秘方,又一代代的传到了秦臻手里,如今也算是派上大用场了。” 陆诗瑶闻言嗤笑,“什么大用场,秦家先祖与回龙族可是有血海深仇,当年若非他在江湖上散播谣言,回龙族也不会险些遭受灭族之灾,所以云萝说了,一旦她找到拥有这张秘方的人,绝对会杀了他。” 萧承凝神听着,嘴角也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那接下来倒是有好戏看了,不过眼下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那张秘方究竟在不在郡王府,还要详查,你先不必讲此事告诉云萝,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便是到了上京也翻不起什么浪。” 陆诗瑶郑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方才在屋里,我什么都没跟她说,毕竟她身份特殊,倘若秦臻知道她是回龙族的圣女,只怕会暗中使坏。” 秦臻赞赏地摸摸她的头,“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陆诗瑶温笑着没说话,头却轻轻靠在了他胸前。 “我多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萧承,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继续自责下去。 虽然云萝说他体内的穿龙针很好解,可若是没有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的那一刻,她怎么会放得下心。 翌日一早,锦七和司九将马车整顿好,一行人便立刻上路了。 修缮聚财镇的工程很大,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陆诗瑶留了两个监工,加之工钱给的又高,工人们干起活来自然更卖力了。 不同于漠北的长空浩渺,此刻,与漠北相隔千里的锦官城却已经持续了多日的阴雨之天。 长公主于宫里中毒一事已经在锦官城传的沸沸扬扬,茶余饭后,百姓们议论最多的便是此事。 “要我说,这件事绝对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你们想想,长公主是小侯爷生母,如今小侯爷揭发杜侍郎卖官案有功,正得皇上器重呢,三皇子肯定要心生嫉妒,这心里一不舒坦啊,可不就要想着法的办坏事儿吗?” “不能吧?长公主可是三皇子的姑母啊,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一家人,三皇子哪来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毒害自己的姑母。” “就是就是,这三皇子记恨的是小侯爷,那只管对付小侯爷便是,对一个体弱妇人动手算什么事。” 八宝斋内,一群人坐在大堂内各执一词,说什么的都有。 楼上一间雅室内,蓝烟站在门口朝楼下看了几眼,随后关上房门走进去,毕恭毕敬地望着桌前坐着的一位黄衫女子。 这女子五官清秀,长的十分寡淡,但胜在气质从容,满锦官城内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她这般温婉的女子。 此女便是备受定远侯府下人们敬重的“景珍小姐”。 第458章 是福是劫 景珍,本姓叶,生父乃是定远侯的部下,多年前为了救定远侯而战死沙场,定远侯不忘他的恩情,便将他的妻女接到上京别院居住。 叶景珍自幼和萧承一起长大,也涉足过萧家的内务之事,算是萧承的左膀右臂,对下也极为宽容,故而深受下人喜爱。 去年年初,她因为要办一件隐秘之事去了岭南,加之她鲜少在外人面前露过面,所以外人也很少知道她与定远侯府的关系。 先前蓝烟因为言行有失得了萧承惩罚,从地牢出来之后,她便离京去岭南找叶景珍了,没想到途中却正巧与她碰上了,二人由此结伴回来,直到今日才抵达上京。 叶景珍自然是收到了长公主中毒一事才回来的,只是万没想到,她不过才离京一年半的功夫,萧承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红颜知己。 蓝烟提起陆诗瑶便是满口的不屑。 “她必然是用了什么狐媚招数勾引了公子,先前公子拿回一条帕子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当时公子瞒得紧,我并不知道和公子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她,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将她杀了了事呢!” “她既是萧承看上的女子,你又怎可乱来?抛去她嫁过人这一点不谈,以她的家世,对萧承和五皇子的助力确实很大,毕竟这夺嫡之争,最缺的便是银子。” 叶景珍眯起眼睛淡淡笑道。 蓝烟不忿道:“她陆家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说,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她都远远比不上景珍小姐你,更何况,你与公子可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她根本就不配与你相提并论!” 她这话听着像是站在叶景珍这边,虽然从她的态度上来看也确实是如此,但叶景珍还是有些不高兴。 “蓝烟,我便是我,从不屑于同任何人作比较,无论萧承喜欢谁,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说过,我之所以为侯府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报答侯爷当初接济我和我娘的恩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蓝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道歉。 “是,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番话了,望景珍小姐莫怪。” 叶景珍放下茶杯神色淡淡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们也歇够了,还是立刻回侯府吧,听说萧承去漠北为长公主找解药,此番必定危险重重,若是这时候侯府再出了什么岔子,就彻底乱套了。” 蓝烟对这话深以为然,郑重点了点头,随后开门下楼。 二人结完账便乘马车直奔定远侯府,守门的护卫看见叶景珍,自是高兴不已,赶忙请她进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是木天恒和蓝菱在照顾长公主,五皇子和九皇子也时常来,只是他们手里还有要紧事,每次到这儿坐不了多久便回去了。 今日可巧,叶景珍回来的时候,两位皇子正好也在,他们三人也算是熟识,如今再见,自然没那么见外。 “景珍姐姐,听说岭南那边的人都吃虫子,是不是真的啊?你在那儿吃了吗,什么味道?”楚怀玉拉着她问个不停。 叶景珍微微笑道:“自然是吃了,到了岭南总得入乡随俗,那儿的人同咱们上京不一样,虫子长的也不一样,至于味道吗,尝起来就像吃猪肉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啊?我还以为虫子很难吃呢!以后若有机会去岭南,我一定要好好尝尝才是!”楚怀玉扯着嗓子嚷嚷道。 楚怀玦不禁伸手打他,“什么东西都乱吃,小心哪天吃坏了肚子,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楚怀玉摸着头不满道:“五哥,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看景珍姐姐不都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啊!再说了,小表嫂还答应过我等她从漠北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我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叶景珍听见“小表嫂”三个字,眉眼顿时眯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但楚怀玦还是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不对劲,心下不免叹了口气。 景珍对萧承的感情,其实他们都明白,只是萧承这人从小到大不管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对景珍虽也好,但并未逾越男女之情,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景珍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嫁给萧承。 只是如今萧承身边有了陆诗瑶,只怕他们从漠北回来之后,要好生对景珍有个交待了,否则景珍岂会轻易放弃。 思及此,他凛凛神,随后和颜悦色地看向叶景珍。 “怎么突然从岭南回来了,先前倒是从未收到什么风声,你该提前写封信才是,我们也好派人去接你,免得你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五皇子多虑了,我在上京寂寂无名,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怎么可能会遇到什么意外,反而是萧承,他此番去漠北,也不知此刻有没有顺利找到解药。”叶景珍担忧道。 楚怀玦温声回道:“前两日他飞鸽传书,说已经寻到了回龙族的下落,算算日子,若是行动顺利的话,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拿到解药了。” 叶景珍拧眉问:“这回龙族又是怎么回事?” 楚怀玦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姑母所中的毒与回龙族有关,所以萧承便去漠北了。” 叶景珍定定神,接着说:“方才进城的时候,我们听见城内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与三皇子有关,这些传言该不会是五皇子安排的吧?” “我有那么蠢?明目张胆地将目标引到三哥身上,只会让父皇生我的气,只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百姓们会说什么,又哪里是我能控制的。”楚怀玦淡淡笑道。 叶景珍心领神会,扬眉看看长公主的房间,随后向他福身行礼。 “我先进去看看长公主。” 楚怀玦颔首点头,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神色。 只是待她进房后,口中却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楚怀玉眨巴着眼睛看他,“五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景珍姐姐回来,你不高兴吗?” “她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只是在为你承表哥感到发愁罢了,这桃花多了,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劫啊……”楚怀玦叹道。 楚怀玉摸着头不解道:“什么桃花,什么福啊劫的,五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第459章 别想好过 楚怀玦意味深长地笑道:“听不明白就对了,若是你什么都懂,父皇可就没现在这般喜欢你了。” 楚怀玉不赞同道:“五哥,你别故意说这种话激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父皇总说我蠢笨,我若是能变得像你和承表哥这般聪明,也就能少犯一些错,到时候父皇自然就喜欢我了。” “你啊,说你傻,你还真不信,父皇最喜欢的便是你。”楚怀玦意有所指道。 楚怀玉才不信他的,只当他是故意在说这番玩笑话来取笑自己。 楚怀玦也不解释,反正总有一天他自会明白的,像父皇那样的人,有一个雄韬伟略的儿子固然好,可这样的孩子若是多了,那便是他的麻烦了。 父皇也曾经历过夺嫡之争,岂会不知道这暗流涌动下的血雨腥风有多可怕。 有时候,这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慎人。 长公主房内,叶景珍目色担忧地坐在床前,蓝菱就在一旁站着,见她是和蓝烟一起回来的,心知哪里有些不对劲,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 沉默了一会儿,叶景珍才看向她开口。 “蓝菱,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真正辛苦的人是公子和陆小姐,他们此番去漠北,还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若能顺利求得解药,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我这心里始终都安定不下来。” 叶景珍在这府中,虽然人人都尊她一声“景珍小姐”,但实际上她的身份和蓝菱蓝烟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生父只是定远侯的部下,若非定远侯将她和她娘接近京中,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儿罢了。 所以蓝菱在她面前的态度虽然客气,但也并没哟妄自菲薄。 恰逢木大夫端着药进来,蓝菱见状,赶忙上前去接,叶景珍却抢先接过了话茬。 “给我吧,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自当借此机会在长公主跟前尽尽孝心。” 孝心...... 这话说的极易引起歧义,倒也不是木大夫非要胡思乱想,只是叶景珍与定远侯府又没有什么亲缘关系,这尽的又是哪门子的孝心? 似乎看出他心头困惑,叶景珍淡笑着解释道:“我与小侯爷自幼一起长大,长公主待我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好,我在她床前尽孝也是应该的。” 木大夫闻言,呵呵笑道:“确实应该,确实应该。” 就是这身份,不管怎么解释都尴尬。 叶景珍小心翼翼地喂长公主喝药,虽然长公主昏昏沉沉地睡着,看起来毫无意识,可是当勺子送到她唇边时,她还是将汤药咽了下去,一碗药很快便喝完了。 叶景珍随手将碗放到一边,随后拿出手帕轻轻擦去长公主嘴角的药渍,接着转身望向木天恒。 “听蓝烟说,木大夫是陆小姐请进上京的,此番能及时查出长公主体内的毒,也多亏木大夫帮忙,您对我们定远侯府的恩情,小女感激不尽,待小侯爷顺利带着解药回来后,小女同他一定好生谢过木大夫。” 木天恒听得眼皮突突直跳,连连摆手道:“不必了,我同小侯爷也有些交情,帮他都是应该的,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把外面晾晒的药草给收了,叶姑娘自便吧。” 他实在是怕了这姑娘说话的语气,话里话外就宛如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一般,由此看来,这姑娘同小侯爷的关系只怕不一般啊。 哎呀,那小瑶儿到时候可怎么办? 她和萧承又不是青梅竹马,之前还嫁过人,单单这两点就比不过人家了,更何况小侯爷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他愿意娶她,这萧家的长老们也会极力反对的吧? 叶景珍在屋里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楚怀玦和楚怀玉早就已经走了。 蓝烟陪着她在院子里闲逛,府里一众下人见她回来了,个个都很高兴,叙旧似的围着叶景珍说了好多话。 但他们一离开,叶景珍便拿出怀中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 蓝烟一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见府里的下人如此喜欢叶景珍,心里觉得很得意。 “景珍小姐,单凭这一点,那个姓陆的女人都同你没法比,你还不知道吧,先前她来过府里几次,可是除了蓝菱之外,没有一个下人愿意伺候她,她还在我们面前摆当家主母的谱,可想我们心里有多讨厌她了。” “还有这事?” 叶景珍倒是没料到陆诗瑶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蓝烟连连点头,不停往陆诗瑶身上泼脏水。 “若不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们才不会搭理她呢,不过是个商户出身的下贱女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叶景珍凝神听着她的话,再想想方才那些下人们的反应,敛容一笑,压根儿就没把陆诗瑶放在眼里。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拼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罢了,还不够资格跟她争。 叶景珍的眉眼淡了淡,随后又问:“杜家那桩案子查的如何了?” “此事原本由公子和刑部尚书一同审理,只是长公主一出事,裴尚书便全权接过此案了,听说这一个多月来也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杜大人有心将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裴尚书又不喜欢用刑,两边就这么耗着,自然很难查出什么。”蓝烟凝声回道。 叶景珍闻言轻笑,“如今杜家举家入狱,只剩下郡王府那位世子妃了,想她以前也是一个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如今家逢突变,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 蓝烟闻声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郡王府的世子妃和世子殿下时常争吵,好几次都闹得不可开交,不过他们吵起来倒也是好事,咱们定远侯府与郡王府素来不对盘,定远侯府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叶景珍听见这话,抿着红唇淡笑不语。 彼时,与定远侯府相隔甚远的郡王府内果真又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波及了。 杜青萝蛮横地抓住秦臻的衣袖不让他走。 “秦臻,你救救我爹,不要忘了,我们杜家也是在为三皇子做事,如今杜家出事,你们绝不能过河拆桥!” 第460章 谈何容易 秦臻拧眉道:“萝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岳父大人对三皇子忠心耿耿,如今他有难,三皇子怎么可能会舍弃他?只是主审此案的裴尚书乃是皇上的人,三皇子先前已经费了好大功夫将萧承调出上京了,如今虽只剩下一个裴寂,却也麻烦得很。” 杜青萝横眉竖目道:“有什么麻烦的,裴寂不过是刑部尚书罢了,难道他会比定远侯府还难对付吗!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不愿意救我爹!我知道,我爹那案子已经波及到你们了,为了保命,你们只能牺牲我爹!” “萝儿,你说这话就十足冤枉我和三皇子了,若是不尽快救出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气恼之下,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供出我们,你以为我们就不担心吗?” 秦臻伸手摸摸她的脸,语重心长道。 杜青萝对他这话半信半疑,“你和三皇子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 秦臻郑重点头,“自然,岳父大人手里也不是没有我们的把柄,若不费心将他救出来,最后只会落得一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到时候便宜的还不是五皇子和萧承,你觉得我和三皇子有这么蠢吗?” 杜青萝凛凛神,心急道:“既是如此,那你们怎么还不尽快想法子?” “办法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到的,毕竟这案子已经引起了皇上的雷霆之怒,若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法,到时候莫说救不出你爹和杜家其他人,便是我们郡王府都要搭进去,到时候可就彻底没救了。” 秦臻淡淡笑着,目中眸光一闪,蓦地又转了话锋。 “我听说岳父大人在牢里受了不少苦,这段日子以来,一定也没吃过一顿好饭,看守刑部大牢的牢头同我有一些交情,经过我多日周旋,他总算答应让我们进去看看岳父大人,只是又担心裴尚书会发现,所以……” “所以怎样?”杜青萝忧心道。 秦臻轻抚着她的脸笑道:“所以我已经邀了裴尚书去八宝斋吃饭,你就准备一些好酒好菜给岳父大人送去,顺便将我和三皇子的意思告诉他,请他尽管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杜青萝闻言大喜,“真的?我真的可以去看我爹?殿下,你怎么不早点做此安排,知不知道我这几日食不下咽,到了夜里更是睡不好,我只盼着什么时候能去大牢见他们一面,我、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傻瓜,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感受呢?只是这案子太严重了,先前裴寂盯得紧,我和三皇子根本就不便做什么,否则必然会引来他的猜忌和怀疑,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是我这个做相公的没用,对不起……” 秦臻目色温柔地望着她,语调沉稳到了极致。 杜青萝摇摇头,心里对他瞬间释然了。 她就知道殿下终究还是顾着她的,从小到大,他们之间可是有着这么深的情意,杜家也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 虽然如今也只是进大牢见父亲一面,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让她知道秦臻一直在暗中奔走忙活着,便一定能等到家人被顺利救出来的那一天! 临近正午时分,秦臻派人给裴寂送去一份束脩,约他去八宝斋吃饭。 裴寂虽然奇怪,倒也没拒绝,及时赴约了。 而杜青萝收到消息后,立刻让府里的厨子做了几道好菜,又让管家准备了一坛好酒,随后乘马车去了刑部大牢。 大牢外早有人在等着,见杜青萝从马车上下来,赶忙迎上前。 “小的见过世子妃!” 杜青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免礼吧,我今日为何来此,世子殿下事先应该已经同你说过了吧?” 这人连连点头,“自是说过了,大牢里的狱卒也被小的支开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世子妃快进去吧,不过切不可停留太久,若是被裴尚书发现了,小的可就要官职不保了。” “放心。” 杜青萝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便拎着东西走进大牢。 牢房内昏暗潮湿,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异常的臭气,十分难闻。 她实在难以想象,爹娘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待了一个多月,爹身子还不好,怎么能受的住…… 沉闷间,牢头已经将她带到杜如晦和杜夫人的牢房前。 乍一看到里面那两个囚服加身,模样狼狈的老人时,杜青萝险些没有认出他们,待看到父亲那一头灰发,她更是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爹、娘,你们受苦了!” 牢房内的两个人听见她的声音,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待瞧见她楚楚可怜的小脸时,他们双肩狠狠一震,随后迫不及待地朝她跑过来。 “萝儿,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娘啊,娘都快想死你了!” “萝儿,这里是刑部大牢,戒备森严,你怎么会进来?” 杜青萝听见杜如晦发问,扭头看看一旁站着的牢头,随后开口。 “多亏了世子殿下安排,女儿才得以进来看你们,爹,娘,我带了一些好酒好菜,你们快吃吧!你们放心,世子殿下已经安排下去,往后在吃食上,绝不会有人再敢苛待你们了。” 杜夫人却抓狂道:“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萝儿,娘想出去!这么可怕的地方,娘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你快让世子殿下想办法救救我们,再这样下去,娘真要死在这儿了!” 杜青萝赶忙安抚她,“娘,您别着急,世子殿下和三皇子已经在想办法了,他们一定会尽快救你们出去的。” “谈何容易啊……”杜如晦闻言叹气,“爹犯的不是一般的案子,而是卖官案,证据确凿,皇上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杜夫人听见这话,眼泪又涌出来了。 “说来说去,这全都要怪你,若不是你整出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一家人也不会被抓到这儿来!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如今竟要陪你在这儿受这种苦,儿子死了,香儿也死了,如今终于轮到我了……” 杜青萝心情悲痛道:“娘,您放心,无论如何,女儿都一定会救你们的!世子殿下他已经将萧小侯爷引出上京了,眼下就只剩下刑部这边,你们放心,裴寂比萧小侯爷好对付的多,殿下他必然会想出好办法的!” 第461章 犯了大忌 杜夫人闻言,眸中顿时来了希望。 “萝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女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杜青萝郑重点头。 杜如晦却没她们娘俩这般乐观,以他所犯的案子,便是死十次都不为过,虽然这背后拿了好处的人是三皇子,可三皇子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一旦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三皇子到时候必然会自身难保。 至于救他出去,这自然更不可能,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这起卖官案,谁都清楚他杜如晦只是一只小蚂蚱,真正的主谋还藏着,所以大家都等着看这件案子会作何处置。 别的不说,就说这刑部大牢,背后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三皇子在这时候动手,就等于在世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揭发自己,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犯险。 “萝儿,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从一开始,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早就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了,你也不必再逼世子殿下,他能疏通关系让你来见爹,爹心里已经很感激他了,从今往后,你同他好好过日子,只要你还活着,待他日诞下一儿半女的,我们杜家的血脉也不算断了。” 杜青萝闻言,身子立时怔住。 就连杜夫人也傻眼了,“老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都是生生被你拖累的呀!” 杜如晦痛心道:“夫人,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欠你们的,我下辈子再还给你们!” “你做梦!要死你自己死,我一定要活着,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跟着你一起死!” 杜夫人突然像疯了似的伸手打他,随后又用力抓紧杜青萝的手腕。 “萝儿,你不要听你爹的,这件事情你必须想办法,你一定要救娘出去,娘真的不想死啊!” 杜青萝点着头回握她,“娘,您放心,无论如何,女儿都会救你们的,先吃饭吧,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您就不要吵了,说到底,爹也是为了扶持三皇子才会做那种事,三皇子理应救你们出去。” 她说着,慢慢蹲到地上打开了食篮,一股浓郁的饭香瞬间从里面飘出来。 杜夫人立时就忍不住了,坐在地上拿着筷子好一顿狼吞虎咽。 杜如晦见她吃的香,抿抿唇,跟着坐下来。 从进到大牢之后,他们就没吃过一顿好饭,也唯有受过这种苦,才会明白以前的日子有多好,不说日日都是山珍海味,但最起码也有大鱼大肉,可进了大牢之后,他几乎已经忘了那鱼肉是什么滋味了。 杜青萝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拂袖抹抹眼,心里一阵心酸。 “爹、娘,你们多吃一点,过两日我再想法子给你们送一些好菜进来。” 杜如晦本想叫她不必再来了,但想想她的性子,再想想夫人方才的反应,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几盘菜很快被夫妇二人吃完,杜青萝将盘子一一收好放进食篮中,酒倒是还剩下小半坛,念及父亲一向喜欢喝酒,她便将酒坛留下了。 牢头进来催了,杜青萝依依不舍地同二老告别,带着满脸的泪离开了大牢。 马车经过八宝斋时,她下意识地朝楼上雅室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没瞧见,但她还是期望殿下能尽量将裴尚书拉拢过来,如此也能尽早将爹娘救出来。 她凝神看着,默叹一气,随后将车帘放下。 下一瞬,楼上一间雅室内的窗户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秦臻临风站在窗前,见郡王府的马车缓缓从街头驶过,眉眼眯了眯眼,眸底悄然划过一抹幽光。 “裴尚书。” 他转过身,目色定定地望着桌前的裴寂,凝声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方才同您说了那么多,怎么您还是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呢?倘若拥护三皇子,有朝一日待三皇子登基,您便是有功之臣,三皇子必不会怠慢您的。” “世子殿下何以肯定最后登基的人一定是三皇子?” 裴寂神色淡然地放下茶杯,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皇上如今的龙体尚且健朗,世子殿下现在便同下官说什么储位之争,未免还为时尚早。” “早吗?”秦臻眯着眼睛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裴寂理着衣袍从凳子上站起来,“不必了,下官从不喜欢与人打赌,有些结果既定的事,根本就没有可赌的必要。” “裴尚书都不知道我要赌什么,如何断定结果已经明朗了?”秦臻悠然笑问。 裴寂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看他,“世子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约下官出来是何目的,你清楚,下官更清楚,若是您妄图干涉这起卖官案,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无论最后杜如晦供出的幕后主使是谁,下官都会如实向皇上秉明一切。” 秦臻淡淡笑道:“裴尚书当真误会我了,我今日约您出来,就是希望您能秉公办案的。” 裴寂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略一颔首便开门出去了。 他根本就不相信秦臻说的是心里话,杜如晦是秦臻的岳父,而杜家又是拥立三皇子的,以杜如晦的胆子,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弄出一起卖官案,所以在他背后必然还是有靠山的。 更何况,杜如晦在江南卖官所得的赃款,刑部的人并没有在杜家搜出来,可见那些银两早就落进别人的腰包了。 只可惜杜如晦的嘴巴实在太严了,查了他一个多月,硬是一句实话都不说,再这样下去,若是皇上彻底失了耐心,他杜家满门上下可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思及此,裴寂的步子又不禁顿住。 如若秦世子今日约自己出来,并不打算做什么,那他专门摆下这桌宴席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至于真是拉拢他拥护三皇子的? 眼下局势尚不明朗,秦世子心里应该很清楚在这时候拉拢他,乃是犯了大忌,毕竟他还在查杜家的案子,如果他将秦臻方才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他们郡王府必然要惹上麻烦。 第462章 讨价还价 以秦臻的警觉,不可能不清楚这点,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就说明方才那番话根本就不是真心的,除此之外,他一定另有别的目的!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眼下什么事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裴寂拧着眉苦想半天,结果又回到了杜如晦那件案子上。 他懊悔地一拍脑门,随后飞快下楼坐上马车。 “快,去刑部大牢!” 车夫见他语调着急,也不敢含糊,用力甩了下马鞭便朝大牢方向驶去。 楼上雅室内,秦臻敛容看着裴寂的马车渐行渐远,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来。 “裴尚书,你反应太慢了,都到这时候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在大牢门前缓缓停下。 裴寂不等车子停稳便仓惶跳了下去,踏进正门后直奔大牢深处。 牢头不明就里地在他身后跟着,还以为是自己私自放杜青萝进来的事被他知道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乱跳。 行至最后一间牢房前,隔着那扇坚固的牢门,裴寂见杜如晦夫妻二人神色落寞地在地上坐着,而中午送来的牢饭仍在地上放着,里面稀粥还是满的,显然一口没动过。 裴寂见二人无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在杜如晦面前缓缓蹲下来。 “杜大人这是做什么,嫌牢饭不合胃口?不若你说说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做好了给你送来便是。” 杜如晦摇头淡笑,“不必了,裴尚书,都到这时候了,我深知自己罪大恶极,哪敢再提什么请求,我唯一想拜托您的,就是想请您尽快结案,这件事是我一人做的,由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幕后主使,裴尚书继续拖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怎么没好处,说不定本官就能拖到杜大人你肯开口说真话的那一天,既然你不想吃饭,那就好好休息吧,本官改日再来看你。”裴寂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杜如晦摇头苦笑一声,转过头,却见夫人一脸埋怨地瞪着自己,那眼神看得他满心无奈。 “夫人,该说的,我方才都已经同你说清楚了,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只是如今我确实是累了,儿子没了,香儿也死了,你看看我们还有什么,就算侥幸活下来,那今后的日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杜夫人痛心道:“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死了,老爷,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死的这般屈辱,这可是千年骂名啊,一旦背上了,咱们杜家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把幕后主使供出来,皇上就会放过我们了吗?夫人,你太不了解皇上了,更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有多残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出实情的。” 杜如晦拧眉说着,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痛意。 他以为是自己坐太久了,以致身子有些麻木所致,便换了个姿势,哪想到那阵痛意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先前卧病在床时,他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感觉,只当是旧疾复发了,便没放在心上,一只手放在心口抿唇强忍着。 杜夫人见他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顿时失望至极,转身坐到一旁索性不理他了。 牢房拐角处,裴寂久久没有听见二人说话,喟叹一气走出了大牢。 牢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本以为他就要这么走了,哪想到了门口,他又蓦地转过身来,吓得牢头赶紧站直身子。 “尚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裴寂凝眉看他,“今日可有人来过牢里?” 牢头心底一沉,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小的一整天都守在这儿,从未有人来过!” 裴寂见他说的信誓旦旦,暂且信了他的话,再想想杜如晦方才的反应,凝眉坐上马车离开了。 ………… 杜青萝回到府后一直在等秦臻回去,直到傍晚时分才瞧见他款款走进府内的身影。 她面上一喜,赶忙向他迎去。 “殿下,怎么样,裴尚书那边是什么态度,他有没有可能站到你和三皇子这边?我爹娘他们还有没有救?” “萝儿,我一进门你就追着我问这些,倒是让我先坐下喝口茶歇一歇,这几日为了岳父大人的事,我到处奔走,可这时候人人自危,哪肯出手帮忙。” 秦臻叹着气坐下来,眉宇之间尽显疲惫。 “至于裴寂,他更是一块硬骨头,哪那么容易啃下来,我看明日还要再去找三皇子想想办法才行。” 杜青萝闻言,也知自己逼他逼得太狠了,只是若不这么做,这世上就再也无人能救爹娘,想她也算是郡王府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不过也是徒有身份罢了。 一旦出了事,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秦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她抿抿唇,走到秦臻身后帮他捏肩。 “今日在大牢内见到爹娘时,我险些没有认出他们来,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他们竟然憔悴成了那般模样,殿下,我真的很担心他们,大牢里阴冷又潮湿,我爹的身子还不好,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撑不住的……” “我知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你别着急,这种时候光靠急是没用的,得多动动脑子!” 秦臻皱皱眉,语中多了几分不耐烦的语气。 杜青萝薄唇一抿,只觉满心苦涩。 关在大牢内的不是他亲生父亲,他当然不着急,可就像他说的,这时候急也没用,得想办法。 可是从爹出事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他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能等,她只怕爹娘的身子会等不起。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同秦臻讨价还价。 “那、那我能不能再去大牢内看看爹娘?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一点,绝不给你惹麻烦。” 秦臻意味不明道:“放心,我这么疼你,若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你,岂不辜负了你对我一片痴心?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去大牢见他们了。” “真的?!”杜青萝的眸子瞬间亮了。 她心里太过高兴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出秦臻的不对劲。 秦臻勾唇笑笑,伸手抚上她的脸。 “当然是真的,你我夫妻这么久,我对你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 第463章 千防万防 杜青萝得到这般回应,彻底心满意足了,她就知道,有他们过往的情分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会帮她的。 她满脑子心心念念地想着再去见爹娘一面,殊不知,这一面彻底变成了最后一面。 夜色渐渐暗下来,锦官城的百姓们皆已陷入昏睡之中,彼时的刑部大牢内却突然传出一阵难以压抑的哀嚎声。 “老爷,我、我好痛苦,救救我......” 杜如晦听见夫人痛苦的呻吟声,挪着身子想靠近她,可自己现在同样是痛不欲生,又哪里顾得上她。 “夫人......" 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伸着手努力向她爬去,意识到两个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时,他摇头露出一抹苦笑,两手愈发用力。 “夫人,别怕,我在这儿,我会陪着你的。” 杜夫人已经听不见他的说话声了,两只耳朵就好像被人拿着锥子往里面捅一般,疼得慢慢溢出了血,眼前同样是一片血色。 她努力睁大眼睛朝杜如晦看去,刚一张嘴,一口血便抑制不住地从嘴中喷了出来。 “老爷,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要死了?” 杜如晦心痛地说不出话来,他和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今日只吃过萝儿送来的饭菜,可萝儿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下如此狠手? 想来想去,有此等手段的人而只有秦臻和三皇子了。 早知他们不会放过自己,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狠心到利用萝儿来除掉他,倘若萝儿知晓事实,心里该有多痛苦? 为人父母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儿女余生受苦,他们走后,这杜家就只剩下萝儿一人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她坚强的、毫无愧疚地活着! 思及此,杜如晦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块锋利的碎瓷片,那是他先前吃饭时不小心打碎了碗,偷偷给藏起来的。 原本是想着等哪天撑不下去了,就这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迟迟下不去狠心,没想到萝儿却给了他动手的机会...... 杜如晦苦涩一笑,咬咬牙,随后拿着碎瓷片用力划向自己的脖颈。 杜夫人看得睚眦欲裂,“老爷!” 杜如晦本想叫她不必害怕,但脖子上的鲜血不停往外喷涌着,以致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用力握住她的手。 杜夫人当即明白他的意图,哀嚎着扑在地上,慢慢挪到他身旁。 “老爷,我、我不怕死,只要能和你死在一起就好,从今往后,我们终于可以和启封、还有香儿在天、天上团聚了......" 她苦笑着慢慢闭上眼睛,呼吸骤然停顿。 恰在此时,空中“轰隆”一声响过一记闷雷。 杜青萝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一摸头,掌心全是冷汗。 方才她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梦里梦见爹娘死了,杜家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大门紧闭,门前石阶上也长满了杂草,推开门,里面荒芜一片,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她害怕地在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无论叫谁的名字,就是没有人回应她。 虽然这只是一个噩梦,但却真实得可怕,就好像是一个预兆一样。 而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世子殿下再想不出救爹娘出来的法子,这个噩梦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一想到这里,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匆匆穿上衣服便朝秦臻的院子跑去。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府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裴寂本就没有睡,这会儿听见咚咚咚地敲门声,更觉得心慌。 待管家将敲门之人引进来后,裴寂一眼就认出他是看守大牢的牢头,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 牢头脸色惨白,扑通一声给裴寂跪下了。 “尚书大人,不、不好了,那杜侍郎和他夫人在大牢内畏罪自杀了!” 裴寂闻言,眉眼蓦地一沉,随后匆匆让人备马车赶去了刑部大牢。 杜如晦和他夫人的尸体躺在一起,看起来确实像是畏罪自杀了,只是他们耳朵和眼角流出来的血却昭示着他们的死绝对不同寻常。 裴寂立刻命人将仵作请了过来,待验尸之后,最终证明他们是中毒身亡。 “中毒?” 裴寂闻言皱皱眉,随后看向牢头。 “本官再问你一遍,今日究竟有没有人来过大牢,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本官决不轻饶!” 牢头见状,心知自己这次是瞒不过去了,闷头又跪下了。 “尚书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贪图两个钱才会放郡王府的世子妃进来,小的想着这杜侍郎毕竟是她父亲,虽然犯了重罪,但皇上也没判刑呢不是?加之世子妃苦苦恳求小的帮她一次忙,小的也是一时心软才会这么做,哪想到她竟然会下毒谋害自己的亲生爹娘啊!” 裴寂闻言,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说郡王府的世子妃来过这儿,此话可属实?” 牢头点头如捣蒜,“尚书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虚言,就让小的被天打雷劈!” 裴寂见他不像是在说谎,暂且让人将他押了下去,随后亲自带着人赶去了郡王府。 若说杜青萝下毒谋害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是绝对不信的,这其中必然还有别的阴谋,仔细想想秦臻白天在八宝斋说的那番话,裴寂不由得一阵懊恼。 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算计了,这位世子殿下果真是好心计! 赶到郡王府的时候,下人们皆已经睡了,衙卫拍了许久的门,郡王府的管家才打着哈欠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开门。 见外面站着裴寂,管家冷不丁一愣,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尚书,您这是……” “我找世子妃,劳烦管家请她出来。” 裴寂一边说,一边朝正院走去,管家拦都拦不住。 “裴尚书,都这么晚了,不知您找世子妃所谓何事?” 裴寂冷声道:“她自会知道本官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管家只管通禀便是,若是完了,只怕会耽误皇上的大事。” 管家见他把皇上都搬出来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朝后院跑去。 岂料杜青萝根本就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寻了好大一圈,管家才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她去了世子殿下的书房。 第464章 杀人真凶 只是他刚赶到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争吵声。 这几日世子妃与世子殿下总为了杜家的事情争吵,府里的下人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管家凛凛神,神色坦然地上前敲门。 “世子殿下,世子妃,裴尚书来了。” 屋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管家还以为出事了,刚要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哪想到房门却在下一瞬直接被人打开了。 杜青萝神色不安地站在门后问他,“这么晚了,裴尚书来这儿做什么?” “老奴也不知情,方才问裴尚书的时候,尚书大人却不肯明说,而且他点明是要见世子妃您的,所以老奴斗胆猜测,莫不是杜大人和杜夫人在大牢出了什么事,所以才……” 不等他把话说完,杜青萝便如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秦臻挑着眉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管家颔首问:“世子殿下也去前院吗?” 秦臻扬眉道:“去,岳父岳母出事了,我这个做贤婿的总得去看看,否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又要胡言乱语。” 管家也说不清为何,总觉得世子殿下此刻的笑容瞧着很是渗人。 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膀,跟着世子殿下往前院走。 岂料刚走到一棵榕树下,却见世子妃被两个衙卫抓了起来。 管家神色一变,刚要急步上前,扭头却见世子殿下始终不慌不忙的,似早料到会发生这事一般。 瞧见他脸上的神色后,管家又忍不住抖一激灵。 而杜青萝已经拧眉大叫起来,“裴尚书,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乃郡王府的世子妃,你敢抓我,信不信我闹到皇上那儿去,到到时候定摘了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世子妃,半个时辰之前,杜大人和杜夫人被毒害了。” 裴寂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杜青萝瞬间安静下来。 她愣愣神,恍若没有听清裴寂的话,瞪着眼睛傻傻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杜大人与杜夫人已经于大牢中中毒身亡。” 裴寂半点不顾及她的感受,语调始终冷冰冰的。 “本官查过了,今日只有你带着饭菜去大牢内看过他们,而根据牢头交待,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吃牢房的饭菜,只吃了你送去的,所以唯一对他们下手的人,便只有你。” “不可能!” 杜青萝抓狂地尖叫起来,双眸瞬间泛红了。 “你一定是在说谎!我爹和我娘怎么可能会死,他们答应过我一定会等我救他们出来的,裴尚书,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他们不会死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裴寂仔细留意着她面上的神色,震惊与悲痛皆有,显然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看来他猜的不错,杜青萝果然是被人利用了。 这时候,秦臻佯装一副惊讶之色脚步匆匆地从榕树下跑过来,推开押着杜青萝的衙卫后便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萝儿,别怕,岳父岳母的死一定另有隐情,我会陪着你的,你别怕。” 安抚完杜青萝,他又抬头朝裴寂看去。 “裴尚书,我岳父的案子一直是您在主审的,如今他无缘无故的死在大牢中,与您脱不开干系,就算他是个重犯,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无论如何,你也应该给我们郡王府一个交代!” 裴寂见他倒打一耙,沉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 “世子殿下,下官深夜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要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下官方才说过了,今日只有世子妃带着饭菜去看过杜大人和杜夫人,所以最大的嫌疑人也只能是她。” 秦臻闻言,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起来。 “裴尚书,我看你最近真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我娘子下毒谋害了她的生身父母,您觉得这可能吗?” “世间万事,从来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下官身为刑部尚书,自赴任以来也接手过不少案子,有人毒杀亲夫,也有人敢抛妻弃子,更有人为了几两银子不惜将亲生女儿卖进暗娼馆,这些事乍一听上去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可它们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裴寂凝神望着秦臻,语气淡然。 “世子殿下,您不相信世子妃会动手,不代表她就真的没有动手,具体内情如何,下官还要将她带回去细细盘问清楚之后才会知晓,还请您行个方便,不要打扰下官办案。” “若今日我就是不让你带走萝儿呢?” 秦臻宛如一个好丈夫一般将杜青萝紧紧护在怀中。 裴寂淡笑,“那便只能对不住了,来人,将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一并带回刑部!” 衙卫们得令便要动手,管家哪能眼睁睁看着世子殿下就这么被带到刑部去,赶忙将府里的护卫叫了过来。 眼见场面就要乱起来,杜青萝却在这时候强行推开秦臻的手站了出来。 “裴尚书,我跟你回去,我爹娘死了,我身为他们的女儿,理应为他们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我知道你现在认定我有杀人嫌疑,这一点,我无可辩驳,毕竟我今日确实去大牢看过他们,但请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绝无可能向他们下毒!”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眸中落下来,瞧着好不可怜。 裴寂当然相信她是清白的,但明面上的证据就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他必须将她带走。 在裴寂的一声令下,衙卫们毫不犹豫地将杜青萝带出了郡王府。 府里的护卫们拔刀不动,看看管家,再看看秦臻,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刑部的马车已经离去很远了,秦臻才像突然回过神似的敛容吩咐管家准备马车。 刑部大牢内,杜青萝呆呆看着地上那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娘,你们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救你们出来了,你们为什么不再坚持几日啊!” 裴寂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看着,由始至终都没有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杜青萝跪在地上哭了许久才慢慢站起来,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毫不掩饰地瞪向裴寂。 “裴尚书,我请求您一定要尽快找出毒害我爹娘的杀人真凶,就算他们犯了重罪,也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牢里!” 第465章 震惊朝野 “世子妃今日是如何进到大牢的?”裴寂凝神问她。 杜青萝怔怔神,下意识地撒谎,“我、我听说爹娘在这里吃不饱也睡不好,便偷偷找上看守大牢的牢头,私下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恳请他能让我进来看看爹娘,他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便答应了。” “当真是如此?”裴寂怀疑道。 杜青萝用力点头,“真的是这样,裴尚书,如果我有什么大本事,早就将爹娘救出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从一个小小的牢头身上动脑筋?” 裴寂闻言,暗忖片刻后又接着启唇。 “那世子妃今日送来的饭菜是何人做的?” “是我们郡王府的厨子。” 杜青萝淡淡回了一句,继而挑眉,“裴尚书,你该不会是怀疑那做饭的厨子有什么问题吧?” “世子妃,凡事皆有可能,本官有此猜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杜大人和杜夫人今日确实是吃过你送来的饭菜后才中毒身亡的。”裴寂凝声笑道。 杜青萝却一脸笃定地摇头,“可下毒之人绝不可能是郡王府的厨子,因为他做菜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爹对饭菜极为挑剔,火候不好,或是哪味大料放错了,那一整盘菜便废了,所以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灶房。” 她全程都盯得那般仔细,那厨子也绝无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 更何况,裴尚书口口声声说爹娘是中毒而死,可她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如何就能断定毒一定是她带进来的? “裴尚书,我爹娘大概是什么时候走的?” “依照仵作的推断,应该在戌时三刻左右。”裴寂淡声说道。 杜青萝却诧异挑眉,“我午时便来了,他们戌时才出事,中间可是差了整整三个时辰,裴尚书,您不觉得这毒药来的有些蹊跷吗?” 裴寂凝神点头,“本官请世子妃来,就是想看看能否从世子妃口中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案子极有可能要变成一桩悬案了。” 话落,他又幽幽叹了口气。 “至于世子妃买通牢头私自进入刑部大牢,即便那饭菜中的毒不是世子妃下的,可你此举也给了真凶一个动手的机会,所以明日一早,本官会如实将此事秉明皇上,至于皇上会如何处置,便不是本官能左右的了,望世子妃多多保重。” 杜青萝闻言,面上并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闪着眸子苦涩地笑了一声。 “大哥和小妹已经死了,如今爹娘也死了,我们杜家现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死于我而言早就没什么意义了,无论皇上会如何处置,我都接受,毕竟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若早知会发生这种事,她一定会强忍着待在郡王府,绝不来大牢看他们,如此也不会被人利用了。 是她对不起爹娘,她该死! 老天爷还真是会作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让那个噩梦成真了,从今往后,杜家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裴寂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敛容摇摇头,让人将她暂时关进了一间干净的牢房,随后便离开了。 甫一走出刑部大牢,却见秦臻在石阶下一脸焦灼地来回踱步。 裴寂眉眼闪了闪,不动声色地朝他走下去。 “世子殿下。” “裴尚书,萝儿呢?” 秦臻朝他身后看看,见杜青萝并没有跟出来,面上神色更着急了。 裴寂凝声道:“世子妃与杜大人的死脱不开干系,本官已经将她暂时收监了,待明日秉明圣上之后,自有皇上定夺。” “萝儿绝对不可能下毒谋害她父母的,裴尚书,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秦臻扬声喊道。 裴寂抿唇淡笑,“世子殿下,下官方才在郡王府说的也很清楚,有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案子,其实往往就是事实,你不相信,下官也没办法,下官只相信手里查到的证据。” “你……” 秦臻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沉闷许久才又开口。 “世人都说裴尚书办案公道,从未审过一桩冤假错案,今日倒是让本世子开了眼界了!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认定萝儿是清白的,待我找到证据为她翻案后,自会证明裴尚书你今日错的有多离谱!” 说完,他便气恼地拂袖离开了。 裴寂凝神望着他愤愤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倒是迷惑起来。 这位世子殿下对他的结发妻子也不知是有情还是无情,若是有情,又岂会利用她去做这般残忍的事,可若是无情,也不会在他面前如此恼怒了。 可如若他方才的种种反应都是在做戏,那此人的演技未免也太炉火纯青了。 无论怎么想,从眼下的情形来看,秦臻早已是个危险人物了。 只是白费了小侯爷的一番苦心,好不容易查出这么大的案子,没想到结果却是一团糟,他日小侯爷若是从漠北顺利赶回来,只怕要气疯了。 裴寂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随后坐上马车回府了。 翌日一早,他便将杜如晦在大牢中被人毒害的消息奏明了皇上,此事瞬间震惊朝野,他一死,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心生快意的那些人自是之前担心会被杜如晦连累的官员,另一部分则是五皇子阵营的人。 原以为可以借此机会重创三皇子,没想到还是让三皇子绝地反击了。 他们都知道是谁对长公主下了毒,也知道是谁除去了杜如晦,可手里没有证据,一切皆是空谈,如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一派的人继续骑到他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老皇帝对文武百官的反应尽在掌握之中,不过面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吩咐裴寂继续调查这起案子的幕后真凶。 至于杜青萝,老皇帝虽未定她的罪,也并没有立刻将她放出来,显然是要给她个教训尝尝。 待下了朝,回到御书房后,老皇帝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曹玉,萧承离京多久了?” 一旁候着的曹公公立即回话,“仔细算算,小侯爷也走了四十五天了。” 四十五天,一个半月。 老皇帝眯着眼睛感慨道:“没想到他都走这么久了,这日子过的还真是快啊,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若是他不能及时赶回来,湘儿这辈子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第466章 杀气滔天 “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不必忧心。”曹玉颔首宽慰道。 老皇帝却闻言冷笑,“朕当然不忧心,毕竟朕还有一个好儿子呢!这么多年,朕是眼看着他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没想到为了自保,他竟敢动这么大的胆子!” 曹玉不敢胡乱地评判皇上的家务事,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深谙此道,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乱说,可能这会儿随了皇上的意,到了明日,皇上一个不高兴便会让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更何况,是非公道,皇上自有定论,哪轮得到他这个当奴才的做主。 老皇帝见曹玉闷不吭声地站着,又突然嗤的一声沉笑起来。 “你倒是聪明,什么都不说,怎么,担心朕哪天心血来潮了会找你秋后算账?” “老奴不敢,此乃皇上的家事,老奴哪敢多嘴!”曹玉诚惶诚恐地跪下了。 “什么家事,皇室的事情,若是闹大了,桩桩件件都是国事。”老皇帝敛容冷笑。 曹玉背上冷汗涔涔,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老皇帝懒得瞧见他这副样子,抬手让他起来,随后又吩咐了一句。 “老三最近的日子过的太畅快了,先前无论他做了什么,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却碰到了朕的底线,朕这个做父亲的,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免得他在朝中猖狂得无法无天,皇后最近不是在查长公主中毒一事吗,你去帮帮她的忙。” 曹玉深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颔首点了点头,随后便退下了。 到了殿外,见莫长空身姿挺拔地在石阶下站着,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莫长空瞧见他额头上的冷汗,拧眉问:“曹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莫统领,皇上近来心情不大好,您在他跟前可得注意一些,以免不小心惹得皇上雷霆大怒。”曹玉拂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提醒道。 莫长空心领神会,抱拳谢道:“多谢曹公公提醒,您也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真正辛苦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曹玉摇头叹了口气,甩着拂尘慢慢走远了。 莫长空也来不及问他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看那神态,只怕是宫里又要变天了。 杜家出事的时候,满朝文武都等着看三皇子的笑话,毕竟杜如晦是他的人,这卖官案若是深究下去,最后还不知会抓出多少人。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杜如晦离奇被人毒死在大牢中,让三皇子一派的人彻底松了口气,若说此事与三皇子无关,谁也不会信。 但事已至此,裴尚书手里又没查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谁又敢私自定三皇子的罪。 只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小侯爷回京之后,若是看到这番情形,不知又会作何反应。 莫长空愁闷地叹了口气,一想起萧承素来在宫中无法无天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头疼起来。 与此同时,萧承和陆诗瑶一行人已经出了漠北地界,正日夜兼程地朝上京赶回来。 这一路上,他们万分谨慎,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好在这几天倒也风平浪静。 陆诗瑶疑心这一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或许秦臻和三皇子笃定他们不会顺利拿到解药,所以便没有派人在路上伏击他们。 虽是这么想,不过她也并没有掉以轻心。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一行人行到了一座小城镇中,这镇子与聚财镇差不多大小,不过比聚财镇热闹得多,他们趁夜寻了一家客栈整顿休息。 一路上舟车劳顿,萧承的脸色越来越差,陆诗瑶很担心他会撑不下去,毕竟此地离上京还有一千多里地。 不知是不是这镇上鲜少有外人来的缘故,这客栈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掌柜的是一个身形粗狂的中年男子,长的五大三粗,面容黝黑,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 陆诗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掌柜,难怪客栈里没什么人,怕是外人一看见他的样子就被吓跑了。 锦七要了八间房,随后扶着萧承小心翼翼地上楼。 这会儿已经临近戌时,天色早就暗下来了,一行人简单吃了晚膳,草草洗漱过后便躺床上休息了。 云萝一沾床就睡着了,毕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小姑娘就是有再大的精力也该耗尽了。 陆诗瑶却无心入睡,看着窗外暗淡的夜色,一颗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始终定不下来。 凝神间,倒映在眸底的夜色突然开始变得异样起来,一缕白色的轻烟自城外缓缓飘过来,看着极不寻常。 她定定神,揉着眼继续看去,那烟确实是朝这边飘过来的,而且越来越近,好似要淹没整座小镇一般。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赶忙打开屋门朝萧承房间走去。 “萧承,外面……” “我已经知道了。”萧承斜倚在窗前,显然也发现了异样。 陆诗瑶不安道:“那些烟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毒雾,不过我尚不清楚毒性有多强。”萧承抿唇道。 锦七和司九同样是一脸忧色。 陆诗瑶凝神想了想,忽然从怀中拿出了木大夫送给他们的清心玉露丸。 “既是毒雾,自然不能闻,木大夫说他的清心玉露丸可解百毒,不管有没有用,先服下再说,还有,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司九,你带上几个护卫护送瑶儿和云萝姑娘先走。”萧承沉着做安排。 司九闻言皱眉,“公子,属下不走,您不能运功,光靠锦七护着怎么行,这些人身上的杀气很重,离得这么远,属下都能察觉到他们杀气滔天,可见他们绝非泛泛之辈,无论如何,属下一定要守着您!” 萧承抬眸看向陆诗瑶,沉声问:“你呢?” “放心,这一次,我不会拖累你,让锦七和司九跟着你,我带云萝先走。”陆诗瑶凝声回道。 萧承闻言,点点头,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锦七和司九却有些不高兴,说什么不拖累公子,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说到底还不是贪生怕死,真没想到陆小姐竟然是这种人,他们今日才算是见到她的真面目了。 二人抿抿唇,对陆诗瑶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既然如此,陆小姐就尽快收拾好东西出来吧,属下立刻让人送你们离开。” 第467章 大难临头 陆诗瑶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做解释,这种时候哪有功夫同他们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萧承于危难之中才是正理。 她立刻回房将云萝从床上叫醒,随后忙活着收拾东西。 云萝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小姐姐,出什么事了,我才刚睡着,怎么这么快又要走啊?” “不走就要死在这儿了。”陆诗瑶拧眉道。 云萝抖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什么死啊死的,小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陆诗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将她拉到窗前让她看外面的情况。 那缕白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看似无声无息,可那白色的云雾之下却好像涌动着千军万马,正奔腾着向他们厮杀而来。 云萝看得满目震惊,“小姐姐,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萧承说是毒雾,总之这地方绝对不能待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话落的同时,陆诗瑶已经将行李打包好背在了肩上。 还好她离京时早有准备,这会儿也不至于像瓮中之鳖一样坐以待毙。 刚打开房门,外面已经有两个护卫在等着了,锦七扶住萧承不紧不慢地朝楼下走,临下楼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陆诗瑶也没放在心上,拉着云萝的手快步下楼。 两辆马车齐头迸发,速度奇快地朝镇北的城门驶去。 城门早就已经关了,不过守城的士兵却如同睡着了一般一个个歪七八扭地躺在城楼上,显然已经中招了。 锦七凛凛神,与司九抢先一步上前打开城门,两辆马车先后驶出去,出了城,却分开两个方向走。 云萝看着窗外的情况,不解道:“小姐姐,我们不和大哥哥一起走吗?” “一起走太危险了,分开才有可能得到一线生机。” 陆诗瑶凝声说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云萝,你既然是回龙族的圣女,那你的本事应该丝毫不必长老们弱吧?” 云萝扬眉道:“那是当然了,我自幼待在长老们身边受教,他们将平生所学都教给了我!” “那五长老的穿龙针,你也会使了?”陆诗瑶循循善诱。 云萝重重点头,“当然会!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啊?小姐姐,五长老说过这穿龙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用的,而且这针只能对付会武功的人,若是像你这样平平无奇的人,自然是没什么用。” 陆诗瑶闻言,眉角狠狠抽了一下,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她在这小丫头眼里,居然只担得起“平平无奇”四个字。 不过云萝既然也会用穿龙针,那便好办了。 陆诗瑶眯眯眼睛,扬眉问她,“云萝,如果大哥哥遇到了危险,而且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你会怎么办?” 云萝眨眨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哦,小姐姐,我知道了,你是要我用穿龙针去救大哥哥吧?” “那你救还是不救?” 云萝撇嘴道:“大哥哥说话冷冰冰的,我不喜欢他,当然不想救,不过……” 她话锋一转,打趣似的看向陆诗瑶。 “不过他是小姐姐喜欢的人,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小姐姐一定会很伤心,那我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样子,当然要救大哥哥了!” 陆诗瑶眉开眼笑地摸摸她的头,“真乖,等我们回到上京后,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但是现在,你要照小姐姐的话做,知不知道?” 云萝用力点头。 陆诗瑶满意一笑,随后掀起车帘吩咐赶车的护卫。 “调头,我们现在回去!” “什么?”护卫被她这话吓得不轻,手里的缰绳险些没拿稳。 陆诗瑶一字一句道:“我说,现在立刻回去找你们主子。” 护卫拧眉道:“陆小姐,这怎么行,公子吩咐过一定要我等将您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面追杀我们的那群人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若是现在回去,咱们可就都活不了了!” 陆诗瑶凝神看他,“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家公子死于非命的话,现在立刻调头回去找他们,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陆小姐,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公子对您情深一片,为了您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您……” “你有说废话的功夫,还是立刻照我说的做吧,时间不等人,若是晚一步,就当真赶不及去救他们了。”陆诗瑶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护卫见她不像是在说笑,凝神想想,随后调转马头朝萧承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护着萧承离开的司九和锦七却是一脸的肃杀之色,自打出了城,他们便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他们的武功都不弱,五里之内的动静皆能听到,回头望去,整座小镇已经被白烟笼罩了,而且不断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隐匿在烟雾之中的是一群绝顶杀手,离得这么远,他们都能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向他们袭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与这批人硬拼,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单凭那些人身上逼迫而来的杀气,便可知道那是一群死士。 死士同暗卫不一样,他们就如同傀儡一般被人操控着,不知生,更不怕死,一旦认准了追杀目标,若不击杀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若是公子没有受伤,他们还能合力应对,只是现在…… 锦七的心已经沉到了底,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 司九回眸看了眼车厢内的萧承,语气沉闷道:“公子是为了救陆小姐才受重伤的,若非如此,此刻根本就用不着逃跑,常言说的不错,大难临头各自飞,由始至终陪在公子身边的,也只有我们罢了。” “别在我面前提起她,原以为她是一心一意对待公子的,可方才公子让人护送她先走的时候,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种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公子,蓝烟说的没错,她连景珍小姐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先前是我们看错她了!” 锦七一想起陆诗瑶刚刚的反应就来气。 第468章 满地找牙 他们心里很清楚,后面那伙人真正要对付的是公子,所以即便逃走了两只小鱼小虾,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她未免跑的也太快了。 亏她先前还在他们面前作戏,一脸愧疚地说什么不想拖累公子,她哪里是担心成为公子的累赘,分明就是贪生怕死! 司九顾及到萧承的情绪,拧眉道:“好了,别说了,公子还在后面。” 锦七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又咽不下去,肩膀气得直颤抖。 马车又行了二十米,前面突然又围上来一缕轻烟,原以为只要一直往前跑,那些人便追不上他们,殊不知这一带早就已经被重重包围了,连生天都没有,他们又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那些死士就好像是在钓鱼一般,饶有耐心地看着他们慢慢咬住鱼饵,随后将他们吊在半空中,嬉笑着看他们扑腾着身子在半空中垂死挣扎。 锦七终于忍不下去,扬手拉停了马车,随后拔出佩剑站在马车上大吼。 “都给我滚出来,缩头缩脑的算什么杀手,既然敢来取你爷爷的命,就别躲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话落的同时,一颗银色的圆球突然从白色的烟雾中破风而来,径直朝车厢飞去。 司九面色大变,赶忙带着萧承飞离马车。 锦七也朝一旁闪去,未等他落地,只听“轰”的一声,整辆马车瞬间被炸得粉碎。 “雷火弹?竟然是霹雳堂的人!”锦七愕然开口。 而萧承则斜倚在司九身上淡淡笑了一声,“阁下既然来了,何不露面一聚?” 一记猖狂的笑声立时从烟雾外传过来,听起来极为渗人。 未等锦七和司九回过神,只见笼罩在他们四周的烟雾突然如一阵骤风一般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批黑衣黑面的死士,粗略一算,大概也有几十个。 而在他们之中则站着三个人,他们并没有蒙面,只是他们不加掩饰的正脸看起来更可怕。 瞧见他们的面容后,锦七和司九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为首的三个人,中间那个圆头圆脑,耳朵很大,眼珠子也瞪得如铜铃一般,嘴好像是完全裂开的,微微一张便有常人两倍大了。 左边那个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有一缕垂在鬓边,眉眼细长,脸却白得吓人,就好像一只从幽冥地狱来的鬼魅一般,隔得这么远,他们都能感受到此人身上的阴冷之气。 至于右边那个,那虽是一个女人,却比寻常女子凶神恶煞的多,头发蓬乱地束在一起,脸上浓妆艳抹的,乍一看,竟比左边那个更吓人。 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锦七以前只听说过他们的名讳和样貌,却并未见过真人。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这三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绝顶杀手是真实存在的。 左边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男人,名叫阴冥,一身寒功出神入化,听说他全身就好像是一块千年玄冰,凡是被他的手碰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皆会变成寒冰。 中间那个嘴大如盆之人,名为公孙仇,出身霹雳堂,手里的雷火弹一亮相,便足以让人吓破胆,不过讽刺的是,霹雳堂却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正因为公孙仇杀戮成性,所以已经于五年前被逐出霹雳堂了。 至于右边这个女人,大家都叫她裘三娘,至于这是不是她的真名,江湖上无人知晓,她看似无害,实则十分凶残可怕,旁人手中都有武器,只有她没有,这是因为她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亲手将人开膛破肚。 这三个人,都来自于江湖上一个极为隐秘的杀手组织――暗夜阁。 锦七原本想着若追杀他们的只是普通死士,尚且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但一看见这三个人,心里彻底没希望了,因为被暗夜阁盯上的人,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活口能从他们手底下溜走。 他身后的护卫们更如一只紧绷的长弦一般,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对面那群人。 萧承由始至终倒是都镇定自若的,面上毫无惧意,不过从他抿紧的薄唇来看,他显然也已经猜出了这三个人的身份。 阴冥垂眸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笑得一脸邪魅。 “听闻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举世无双,在下早就想亲眼见识见识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这般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与举世无双四个字实在相差甚远,你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阁下也与我想象中有很大不同,原以为阴冥是一只无主孤魂,没想到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说你当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当一只鬼呢?”萧承云淡风轻地笑道。 阴冥瞬间被他激怒了,眉眼中立时迸发一束寒光。 “萧承,你找死!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今日我便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让你做一只孤零零的无主孤魂!” 话落,他便要动身攻过来,锦七和司九当即拔剑应战。 可不料右边的裘三娘却将他拦住了,“二哥,别这么激动嘛,这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虽然狼狈了些,但跟旁边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比起来,长的还挺对我胃口的,不如把他交给我,等我将他生吞活剥了好好享受个够,再交给你处置。” 锦七哪能容忍自家公子被他们如此羞辱,举着长剑咬牙吼道:“毒妇,休想动我们公子,你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裘三娘眉眼一沉,足尖一点便朝他飞来。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可千万别哭哦!” 她明明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样貌也十足难看,可说话的时候偏偏要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再配上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简直让人又恶心又惊悚。 锦七毫不犹豫地举剑迎上去,剑尖直刺她胸口。 可裘三娘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便闪身错开了,右手同时向锦七的后背挥出一拳。 好在锦七的反应也不慢,迅速飞身避开了。 裘三娘眉峰一挑,眼底隐隐划过一抹欣赏,之后出招却比方才狠绝得多。 锦七跟她对抗了三个回合后渐渐开始不敌,这个女人的招数十分复杂,让人根本琢磨不透,她就像是在戏耍他一般,明明拳头是朝他胸口挥来的,他刚要躲开,下腹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第469章 清理门户 如此反复,打得锦七筋疲力尽,而他的长剑却始终没有碰到那女人半分。 裘三娘见他脸上露出疲态,阴冷一笑,暗暗开始下死手。 萧承见状,神色骤变,“锦七,闪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出声的一刹那,裘三娘的拳头已经挥向锦七左边的太阳穴,以她的力道,这一拳下去,锦七必死无疑。 司九忍不住想出手救他,可又要顾及着萧承,更何况他和锦七的武功不相上下,可现在锦七根本就不是裘三娘的对手,更何况是他? 此番上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若自己也出了什么事,公子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可若是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对的好兄弟就这般凄惨地死在眼前,他又怎么就接受得了…… 司九隐忍得握紧双拳,颤抖着肩膀慢慢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不知从何处飞来,径直刺入裘三娘肩膀,让她整个人的功力瞬间退散,那一拳打在锦七头上,就如同被棍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可裘三娘肩上却开始阵阵发疼,让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锦七瞄准时机,迅速拔剑刺向她心口,却被公孙仇及时出手挡下了。 “究竟是何人在暗中算计我三妹,滚出来!” 方才的打斗,他看得一清二楚,以萧承那伙人的功力,根本就不是三妹的对手,所以他暂且让三妹玩上一玩,等临近天亮的时候再一刀砍下他们的头带回去交差。 没想到这里都已经被他们重重包围了,居然还有人能闯进来,而且仅用一根针便卸了三妹浑身的功力,简直让他们防不胜防。 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武功怎的这般高强,他们对三妹动手,莫不是要救萧承的? 而司九见有人出手救下锦七,心里顿时来了希望。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之地竟然还藏着绝世高手,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公孙仇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忍无可忍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只会躲在暗处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不知你们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一道娇媚的声音蓦地从后面飘来,众人闻言,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一辆墨色马车上站着一个紫衫女人,她戴着面纱,大半张脸都掩在面纱之下,只露出一双妖魅的眼睛,眼尾细长,柳眉轻佻,举止投足之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野性。 而她身侧则站着一个红衣小丫头,同样用面纱挡着脸,两手却呈观音手放着,右手微微翘起的兰花指中还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马车两旁则站着两个鬼面护卫,他们身披银色铠甲,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群人,就连车前的高头大马也套上了铠甲,银光冷冽,却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裘三娘一看见这几人的打扮,也不知怎么回事,身子突然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公孙仇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按住她的肩膀。 “三妹,你怎么了,突然间怎么抖成这样?” “她当然要颤抖,毕竟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马车上的紫衣女人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裘三娘。 “裘娇娇,不如你来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如何?” 裘三娘见她直截了当地念出自己的真名,眼底彻底死灰一片,随后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我、我错了,我不该背叛歃血盟,还请使者能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 歃血盟! 听到这三个字,在场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三妹,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她、她怎么可能会是歃血盟的人!” “就是,素闻歃血盟于多年前退居蛇岛后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你会不会是搞错了?”阴冥我忍不住开口。 裘三娘却惊惧得连连摇头,“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她就是歃血盟的使者,整个歃血盟,只有盟主身边的人才会是这般打扮,而我的真名也只有盟主和她身边的四大使者知道!” 没想到逃了这么久,她竟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而锦七和司九同样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原以为背后相助的是个绝顶高手,那样他们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歃歃血盟,就像阴冥说的,歃血盟早在多年前就退到东海蛇岛了,自此再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没想到今日竟然会遇上他们! 若说暗夜阁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那跟歃血盟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凡有歃血盟出现的地方,必定寸草不生! 想到这儿,锦七眼底突然浮起一抹浓烈的绝望。 “公子,怎、怎么办……” “静观其变。” 萧承音色淡淡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女子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公孙仇听着裘三娘信誓旦旦的语气,再看看那女子镇定自若的眼神,顿时信了她的话。 江湖上的人见到他公孙仇,哪个不是抖若筛糠,就连萧承身边那两个护卫都吓破了胆,可这女人却面不改色,而且仅用一根银针便让三妹再也不能运功,可见功力远在他们直上。 若是硬拼,保不齐他们所有人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思及此,公孙仇朗笑一声,毕恭毕敬地向马车上的女人抱拳作了一个揖。 “没想到阁下竟是歃血盟的前辈,真是有失远迎,只是歃血盟已经隐退蛇岛多年,如今突然露面,不知有何指示?” “清理门户。” 女人轻飘飘的四个字吓得裘三娘险些当场晕过去。 公孙仇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敛容朝女人看去。 “前辈,三娘已经离开歃血盟多年,不算是你们歃血盟的人了,那么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与你们歃血盟无关,又何来清理门户一说?” 女人不可一世地笑道:“你这话倒是错了,裘娇娇偷走盟主令牌背叛了歃血盟,虽然我们歃血盟不认这个叛徒了,可盟主这些年始终都没消心头之恨,试问我今日既然找到她了,又岂能不拿下她的性命?” 第470章 金科玉律 一旁的阴冥听见这话,咬着牙上前。 “三妹,何必怕他们,咱们这么多人,只要合力攻打,不见得会失败,你别怕,无论如何,大哥二哥都一定会护着你的!” 公孙仇心里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原本还想着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可这女人根本就不给他们谈判的机会,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放手一搏了。 裘三娘却急手拦住他们,“大哥,不要白白送命,歃血盟四大使者的武功深不可测,远远在你和二哥之上,即便是硬拼,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阴冥却不信这个邪,拧着眉说:“三妹,如果歃血盟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多年前又岂会退居蛇岛?我看他们的武功都是吹出来的,是高是低,我一试便知!” 话落,他便伸手朝马车上的女人攻去。 裘三娘想叫他停下时,俨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女人归然不动地站在马车上,而她身侧的小丫头则嘻嘻一笑,信手拈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了阴冥丹田处。 他运功时将所有的真气都沉到了丹田,此处突然中招,整个人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地在空中转了几个弯,随后便重重跌落在地。 萧承瞧见那飞出的银针后,瞬间恍然大悟,唇角不禁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来。 回龙族的穿龙针出神入化,云萝尽得五长老真传,下手自然也快。 而他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这穿龙针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凡是武林高手对上它,根本就没有避开的机会,也难怪裘三娘和阴冥会先后中招。 公孙仇见状,深知今日是成不了事了,赶忙颔首道歉。 “前辈功力高深,我等已经见识到了,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莫怪。” “你们方才想杀我,如今却求我不要怪罪于你们,怎么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 女人冷冷笑着,音调陡然拔高。 “公孙仇,要说你这个人也算是个大叛徒,我难得出岛,不如今日就帮霹雳堂一并清理了门户,你看如何?” 公孙仇闻言,双肩冷不丁一震。 他不是傻子,听出这女人是在兴师问罪,她要清理门户的是三妹,而方才要杀她的又是二弟,至于他自己…… 歃血盟与霹雳堂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而歃血盟的人也从来不屑于帮别人做事,所以他坚信她那话只是在威胁自己罢了。 他恳求她不要怪罪,那究竟如何才能让她莫怪,自然是随了她的愿! 思及此,公孙仇心里顿时纠结起来。 三妹和二弟同他出生入死多年,他实在不忍心对他们下手,可如若他们不死,那今日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了! 女人见他面露犹豫之色,抚手笑道:“公孙仇,你作恶多端,江湖上应该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吧?你说若是我把你杀了,再将消息放出去,我们歃血盟会不会再次问鼎江湖呢?” 公孙仇闻言一震,目色顿了顿,看看左右两侧的裘三娘和阴冥,彻底下定决心。 只见他猝不及防地运出两掌用力打在了裘三娘和阴冥头顶,二人尚来不及反应便当场去世了。 “前辈,如此可解了您的心头之恨?” 女人嗤声笑道:“算你识相,滚吧!顺便告诉你主子,这个男人的命是我的,他若再想动什么歪心思,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反正我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还不如将你们暗夜阁的人诛杀殆尽,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公孙仇心神一凛,颔首应过一声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而锦七和司九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这女人方才说公子的命是她的,看来她也是来杀公子的,单单一个暗夜阁都够他们受了,如今再来一个歃血盟,他们今日必死无疑! 凝神间,那紫衣女人已经跳下马车,气质清冷地走到了萧承面前。 司九眉峰一凛,拔剑护到前面。 “妖女,想动我们公子,除非先杀了我!” 女人敛眉嗤笑,“没想到本姑娘出门劫个色,居然还有上赶着送人头的,好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萝儿,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 马车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跳下来。 司九见识过她刚刚的本事,连裘三娘和阴冥都能中招,更何况是自己。 他咬咬唇,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坦然迎上那小姑娘。 岂料萧承却在这时候淡笑着抬手伸向了那女人的面纱。 一旁的锦七吓得大惊失色,“公子不要!”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紫色的面纱迎风飘落,更让他震惊的是隐藏在面纱下的那张脸。 红唇粉面,眉眼温柔,怎么看怎么熟悉。 “陆、陆小姐?”锦七难以置信道。 陆诗瑶笑而不语,视线始终落在萧承身上。 萧承微微叹气,“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 陆诗瑶抿唇,“知道啊,可若不这么做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丑八怪生吞活剥了,我会难受死的。” 萧承心念微动,顿时难以自制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而锦七和司九早就已经傻眼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如临大敌的女子居然会是陆小姐,方才从小镇逃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说陆小姐贪生怕死,居然在关键时候置公子的安危于不顾,没想到最后力挽狂澜的人偏偏是她! 可以想象,如果刚刚陆小姐没有及时出现,那他们所有人此刻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一想到这里,锦七和司九心念一转,随后不约而同地向陆诗瑶跪下了。 “陆小姐的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您不单单救了我们,最重要的是保住了公子,从今往后,属下以陆小姐马首是瞻,定会像忠心公子那样忠心您!” “行了,我也不过是侥幸救了你们而已,快起来吧,那些人刚走没多久,万一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一定会卷土重来,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陆诗瑶启唇笑道。 两人将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赶忙起身整顿马车。 夜色弥漫,阴风萧瑟,这样的夜虽然蕴藏着难以预知的危险,却更涌动着突如其来的热流。 第471章 陷入险境 车厢内,萧承温目打量着陆诗瑶的一身紫衣,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离京的时候。”陆诗瑶也不同他隐瞒,“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看见你身负重伤,一条命险些就要这么没了,我生怕噩梦会成真,所以及早做了安排,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萧承闻言,眉眼中闪过一抹探究。 “你怎么会想到假扮歃血盟的人?还有裘三娘的真名,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便是连我都未可知,你怎会知道?” “当然是从妙手神针朱聪口中听说的,他出身唐门,对江湖上的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而我自幼就喜欢听那些奇闻怪谈,便听他讲了不少。” 陆诗瑶心安理得地将一顶大锅扣到了别人头上。 “朱聪说,若是我他日不幸遇到什么危险,只需说出‘歃血盟’三个字,那些人便会放了我,我原先还以为他是在骗我,没想到却是真的。” 事实上,告诉她这些的人并不是朱聪,而是她前世偶然间从杜青萝和秦臻的谈话中知道的。 秦臻拿着陆家的银子在江湖上养了一批对他唯命是从的杀手,前世漠北伏击萧承,便是这些人的手笔,只是秦臻豢养的杀手那么多,她也根本就不知道埋伏在这儿的人是谁,只知道秦臻很忌惮一个叫歃血盟的组织罢了。 她想着既然秦臻忌惮歃血盟,那这些杀手一定也很害怕,所以才打算冒充歃血盟的人,毕竟这曾经也算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组织了,而且又退居蛇岛多年,江湖上见过他们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冒充的,他们也绝对分辨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还赶巧了,偏偏碰上一个从歃血盟逃出来的叛徒。 这裘三娘以前还在郡王府出现过,那张脸当时可把她吓得不轻,至于裘三娘的来历和本名,自然也是她从秦臻那儿听来的。 要不说这世间的有些事情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呢,秦臻怕是想破天也绝不会猜到,救了萧承的人居然会是她。 萧承心知她没有说实话,淡淡一笑,也没有继续追问。 从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上藏着秘密,他素来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她有心瞒着,他又何必强求她说出来,等到她愿意开口的那一天,他自然会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 有了前车之鉴,锦七和司九一路上也不敢再大意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向上京赶去。 临近上京十里地的望峰山上有一座孤山寺,距今已有百年,寺庙信众无数,香火十分旺盛。 临近望峰山时,萧承突然让锦七停下了马车,随后看向陆诗瑶。 “孤山寺的无禅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内功浑厚,他的几位师兄弟与他更是不相上下,这些年与我们定远侯府也有一些交情,若我上门求他逼出我体内的穿龙针,他们必定会帮忙。" 陆诗瑶凝神听着,突然从车厢的小暗格中抱出一个小箱子,随后从里面拿出十几张银票。 云萝看得眼馋,“哇,小姐姐,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啊!” 陆诗瑶淡笑不语,执意要把银票给萧承。 萧承见状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香油钱。”陆诗瑶言简意赅。 萧承闻言,嘴角笑意更深了,“瑶儿,无禅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你这般对人家,岂不有辱佛法,这世间不是什么事都能当成买卖用来交易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说这是香油钱,人家费力救你,我们总得有所回报不是?”陆诗瑶眨眼道。 萧承笑了笑,状作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似的点点头,嘴上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香油钱未免也太多了。” 三十万两银子,怕是赶得上孤山寺一年的香火了。 陆诗瑶却一股脑地将银票悉数塞进他手中,“只要几位大师能治好你的伤,无论多少银子都值,总之你就拿着吧,还有......” 她语调顿了顿,眸中立时生出几分不舍。 “你一定要早些回来,我在上京等你,你若是不回,我可就生你的气了。”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不回去。”萧承虚弱地抬手摸摸她的头。 陆诗瑶却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若不是还要带着云萝回定远侯府救长公主,她真想陪着他一起去孤山寺。 行至官道岔口处,陆诗瑶依依不舍地带着云萝上了另一辆马车,隔着车帘,她眷恋地看着萧承的脸才眼前渐渐远去,直到再也消失不见,她才愁闷地放下了车帘。 云萝知道她是放不下萧承,眨着眼睛安慰道:“小姐姐,大哥哥只是去疗伤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不必这么担心吧?待我们治好大哥哥的母亲后,再去找他不就行了?” “你说的轻巧,一旦我们进了城,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出城来找他,那些人必然也会跟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他陷入险境之中了。” 陆诗瑶幽幽叹了口气,接着忍不住伸手在云萝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过你们回龙族的长老们未免也太厉害了,单凭一根银针便可压制住一个武功高手的真气,还好你们一直隐居在蟠龙峰上不下来,否则只怕就要成为武林公敌了。” “长老们练这些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从来没想过要对付外人,除非是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才会动手。”云萝稚声说道。 陆诗瑶抿唇笑笑,转过头,眼见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心知他们马上便要进城了,也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锦七和司九却兴奋异常,离京这么久,今日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了可以救治长公主的人,心里哪会不高兴。 马车进城之后,锦七便甩着马鞭直奔定远侯府。 府里一众人早早收到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一大清早便坐在前厅内焦灼地等着,就连九皇子也没往日那般活泼了。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侯府门前缓缓停下,厅内的人听到动静,赶忙跑出来。 刚到门口,只见陆诗瑶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下一瞬,锦七便将车帘掩上了。 第472章 以血解毒 楚怀玦看得心生奇怪,“锦七,你家公子呢,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回五皇子的话,公子在寻找解药的途中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别处休养,公子怕会耽误长公主的病,所以便让我们先行回来了。”锦七颔首说道。 楚怀玦闻言愕然,“萧承受伤了?怎么先前从未见你们在信中提起过?他伤势重不重,如今在哪儿休养?” 不等锦七回话,叶景珍便从一侧走了出来,浅笑吟吟地看向楚怀玦。 “五皇子,此处人多眼杂,有什么话,我看还是进去说吧,陆小姐和锦七他们一路兼程赶回来,应该也辛苦了,让他们进府好好休息一下,待长公主服下解药之后,我们再说别的事也不迟。” 她有条不紊地说着,神色也镇定自若的,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场面给稳下来了。 陆诗瑶凝目望向她,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以她自己的猜测,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景珍小姐”了。 果不其然,叶景珍对五皇子说完话,便信步向陆诗瑶走了过来。 “早就听蓝烟他们说陆小姐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听闻陆小姐这一路上帮了小侯爷不少忙,景珍感激不尽。” 陆诗瑶闻言,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景珍小姐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帮萧承的忙,乃是心甘情愿,与旁人无关,可叶景珍却说什么“感激不尽”,丝毫不拿自己当侯府的外人,真当她听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成? 萧承口口声声说他对叶景珍从无半点情分,她自然相信他,不过人家对他究竟有没有情,那就难说了。 不过依照前世的情形,萧承后来可是金屋藏娇了,那佳人长得倾国倾城,秦臻只见了一面便日日想念,叶景珍的容貌虽然不差,但离倾国倾城还是有些差距的,看来前世被萧承藏于阁中的美人并不是她。 既是如此,那她自己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如若叶景珍有机会,前世早就和萧承在一起了如此就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叶景珍见陆诗瑶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目光虽没什么敌意,却透着几分探究,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不过良好的教养却并没有让她直接表现出来。 “陆小姐一脸疲色,想必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快进府歇息吧。” 陆诗瑶颔首点头,“有劳了。” 叶景珍淡笑不语,引着她径自往里面走。 陆诗瑶一路上紧紧牵着云萝的手,她担心云萝看见这么多陌生人会害怕,没想到小丫头面上却没有半点怯意,反而好奇地打量着侯府的内景,边走边惊叹。 “哇,小姐姐,这里好漂亮啊,比我们蟠龙峰漂亮多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吗?” 楚怀玉眨巴着眼睛凑过来,不停盯着云萝看。 “小表嫂,她是谁啊?” “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也多亏了她,我们才能顺利找到医治长公主的解药。”陆诗瑶笑着解释道。 早在聚财镇的时候,她和萧承便约定过绝不对外挑明云萝的真实身份,至于锦七和司九,他们都是萧承训练出来的人,若没有得到萧承的命令,他们更不会对外乱说。 只是靠着一个黄毛丫头便找到了百日醉的解药,乍一听起来,还真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小表嫂,那你们究竟是如何找到解药的?”楚怀玉追着她问。 陆诗瑶抿唇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等小侯爷回来,他自会告诉九皇子。” 楚怀玉了然地摸摸头,心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而楚怀玦知道她是怕外人会探查到什么,以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对外瞒着,心里更是赞同了她的做法。 行至后院,陆诗瑶便带着云萝直奔长公主的卧房,其他人则被拦在了外面。 用陆诗瑶的话说,生死草难寻,不便为外人所见,加之屋里待的人多了,反而不便为长公主解毒。 其他人倒没什么异议,只有蓝烟站在叶景珍身侧嗤之以鼻。 “不就是一株生死草吗,有必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吗,我看她根本就没有顺利寻回解药,但为了承咱们侯府一个人情,所以才故意不让我们进去围观罢了,谁知道她给长公主吃的究竟是什么药!” “蓝烟,你就是不相信陆小姐,也不该质疑萧承才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从漠北回来,岂能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叶景珍不悦道。 蓝烟喉中一哽,当即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好在她们站的位置也偏,旁人根本就没有听见二人的谈话。 屋内,木天恒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几眼,随后快步走到陆诗瑶面前。 “瑶儿,解药呢?” 陆诗瑶神秘一笑,而后将云萝推到他面前。 木天恒当即傻眼了,“瑶儿,你这是何意,我让你给我解药,你给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木大夫有所不知,云萝便是解药。”陆诗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木天恒看看她,再看看她旁边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摆手直笑。 “瑶儿,你就别同我开玩笑了,这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解药,世间能解百日醉的只有生死草。” 陆诗瑶见他不信,摇头默叹一气,随后向云萝使了个眼色。 云萝心领神会地走到床前,看看床上双眸紧闭的长公主,旋即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食指。 木天恒见状,刚要上前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鲜红的血珠从云萝白皙的指尖溢出,一滴一滴落在长公主唇上,随后又慢慢入喉。 木天恒看得震惊不已,“瑶儿,你们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木大夫,实不相瞒,这世上已经没有生死草了,唯一的一株也被云萝吃了,好在她说她的血可以解百日醉的毒,所以我们只得将她带回来了,只是云萝身份特殊,还望木大夫能帮我们保守秘密。”陆诗瑶一字一句慢慢解释道。 木天恒眉眼一闪,很快便想出了这其中的关节。 “莫非……她是回龙族的人?” 世上只有回龙族才有生死草,而这小丫头既然吃过生死草,还能以血解毒,除了这个解释,他也实在想不出她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了。 第473章 绝地反击 陆诗瑶含笑点头,“正是。” 木天恒抬眸看看床前的云萝,随后神神秘秘地将陆诗瑶拉到一旁。 “瑶儿,我娘子的奇毒秘传上说过,生死草可医死人肉白骨,乃是回龙族的圣药,只是回龙族的人与世隔绝,更痛恨外族人,你们寻解药也就罢了,还把人家族内的小丫头带到上京来,若是被他们族中长老知道了,岂会放过你们?” “知道便知道了,有什么了不得的,再说云萝是自愿随我们一起下山的。”陆诗瑶不甚在意道。 木天恒闻言皱皱眉,一时间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正在这时,床上昏睡多日的长公主突然传来一声呓语,陆诗瑶闻之大喜,赶忙跑到床前。 而云萝见长公主醒了,便不再喂血,及时将手指收了回去。 “小姐姐,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一定要好好补偿我才行。” 陆诗瑶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云萝这下放心了,默默走到一旁坐下。 许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她此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差,人瞧着也没精气神了。 木天恒从药箱中拿出一颗药丸为她服下。 而床上的长公主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承、承儿。” “长公主,是小女。”陆诗瑶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可好些了?” 长公主有些困惑道:“我怎么了?” 陆诗瑶抿唇道:“你在宫里中了毒,已经昏睡两个多月了。” 中毒…… 长公主乍一听见这话,心里有些震惊,但转念想起自己那日从宫里出来时的不对劲,对陆诗瑶的话倒是没有半点怀疑。 “没错,我应当是中毒了,当时我只记得自己头很晕,靠在马车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没想到竟然昏迷了这么久……陆小姐,那承儿呢,承儿去哪儿了?” 陆诗瑶垂眸道:“他去漠北寻解药时,意外遭到一批杀手埋伏,如今正在孤山寺养伤,只是知道他下落的人不多,还请长公主不要对外人提起,哪怕是府里的亲近之人也绝对不能说,以免为萧承引去麻烦。” 长公主心领神会,唇边立时浮起一抹冷笑来。 “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在宫里都敢下毒,又岂会放过承儿,这锦官城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陆诗瑶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为了一个杜如晦,秦臻和三皇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让他们知道萧承在孤山寺养伤,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凝神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小姐,姑母醒了吗?” 是五皇子的声音。 陆诗瑶没有着急回话,而是抬眸请示长公主的意思。 只见长公主摆摆手,沉声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陆诗瑶默默点了下头,随后上前开门。 楚怀玦和楚怀玉率先涌进来,叶景珍紧随其后。 长公主瞧见她,面上倒是有些意外,“景珍怎么也回来了?” “长公主还说呢,若非我收到密函,怕是还不知道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把我担心坏了,自然是日夜兼程赶回来了。”叶景珍温声回道。 长公主和善地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叶景珍颔首回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自幼在长公主膝下长大,您就如同我的生身母亲一般,如今您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她都表现得十分亲昵,若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她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站着,心里倒是未做什么感想。 叶景珍与萧承自幼一起长大,这一点是她穷极一生都比不了的,更何况叶景珍与定远侯府的关系也不一般,若是连这点也要斤斤计较,那就真的要让人看笑话了。 众人同长公主寒暄了一会儿,见长公主面上露出疲色,也不敢再打扰她养病,便相继告辞离去了。 而关于长公主醒来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锦官城,谁都没想到这昏迷了两个多月的人竟然还有苏醒的一天,除了震惊之外,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萧承身受重伤的消息。 “先是长公主中毒,接着又是小侯爷受伤,若说这背后无人算计,我才不信呢!” “就是就是,你们可别忘了,前几天那杜大人也死了,这起卖官案本来牵连甚广,如今他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没了,你们想想最后得了大便宜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三皇子一派的大臣吗?不过啊,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可千万不能造太多孽,否则早晚会遭报应的!” 街上人声鼎沸,说什么的都有。 而沿街一座酒楼的雅室内,楚怀瑾坐在桌前脸色阴沉地用力拍了下桌子。 “还没有找到萧承的下落吗?如今姑母已经醒了,可萧承却无影无踪,他的伤势究竟如何了,谁都不清楚,若是再找不到他的下落,我只怕哪天等他绝地反击,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秦臻坐在一侧镇定自若道:“三皇子尽管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线索。” “一定要快,秦臻,我等不了太久,萧承的性子有多古怪,你我都清楚,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我们监视之下。”楚怀瑾凝声提醒道。 秦臻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三皇子尽管放心,如今局势对我们有利,不管他想做什么,也绝对翻不起大浪。” 三皇子却远不如他这般乐观,秦臻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只能说明他不够了解萧承。 他和萧承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这小子有多狡猾,他比谁都清楚,总之一天找不出萧承的下落,他便一天定不下心。 可秦臻却另有打算,先前陆诗瑶陪着萧承一起去漠北了,原想着埋伏杀手将他们一并除去,不料关键时候,歃血盟的人竟然出现了。 这个杀手组织早就退隐江湖多年,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为了清理门户,实在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但不管怎样,歃血盟的出现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救了萧承,以他的推测,萧承之所以没回京,多半是在歃血盟手里。 第474章 撇清关系 好在陆诗瑶回来了,借此机会,倒不如想个法子将陆诗瑶及早除去,也免得萧承借着陆家的财力越发猖狂。 眉峰一凛,秦臻很快想出一个好计谋,这计策不但可以顺利杀了陆诗瑶,而且还能挑拨陆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秦臻得意一笑,待三皇子离开后,也立刻做安排去了。 ………… 临近傍晚时分,定远侯府突然出现了几位不速之客。 他们皆是萧氏一族的长老,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住在祠堂鲜少过问萧家之事,今日突然登门,倒着实让人有些奇怪。 “几位长老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长公主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敛容望着他们。 打头的两位长老彼此对视一眼,随后推了一位灰发老翁出来。 这老翁年过七旬,面色凌厉,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萧承的三叔公。 “听说长公主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我们几个老朽提了两个多月的心也总算是落下来了,便想着来看看你,顺便说一些家事。”三叔公沉声说道。 长公主闻言皱眉,“不知三叔公说的家事是?” 三叔公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凝目扫了眼大厅内站着的一众人,视线落在陆诗瑶身上时,刻意停留了几下,随后又看向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虽然顺利醒过来,可承儿却下落不明,所以有些账不得不算。” “三叔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锦七困惑道。 三叔公盯着陆诗瑶冷哼,“我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应该很清楚!你们此番去漠北寻解药,我听说这个女人执意要跟去,承儿也是为了救她才会中下那根穿龙针,而你们回来的时候更是遭到一批死士暗杀,这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什么。” 陆诗瑶当即听出他话中深意,扬眉笑了。 “三叔公的意思,是说我故意将萧承带到了险境之中,又故意将我们一行人的行踪泄露出去,如此才引来了死士的追杀了?”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也算你这女人懂分寸,知道主动认罪,若真等到我们拿出证据将你揪出来,到时候自有你的好果子吃!”三叔公毫不客气道。 陆诗瑶不屑一顾地笑道:“三叔公,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既然认定是我背叛了萧承,那就把证据拿出来让所有人都信服,否则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陆诗瑶虽然出身商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欺负的!”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就凭你之前是郡王府世子殿下的侧妃,这一点足以说明一切!” 三叔公沉着脸目露不善,随后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咱们萧氏一族如今虽是承儿当家做主,旁的事情我们自然管不着,但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子进门,可不是全凭他一人的意愿行事的!萧家的当家主母代表的是我们萧氏一族的脸面,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妄想嫁进定远侯府当侯爷夫人,未免也太痴人说梦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指着陆诗瑶继续往下说。 “更何况,她先前所嫁之人乃是郡王府的秦世子,锦官城内谁不知道郡王府和咱们定远侯府一直不对盘,她潜伏在承儿身边,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此番漠北的事情足以说明她对承儿包藏祸心,您可千万不能手软,一定要重重惩处她才是!” 云萝见陆诗瑶如此被人欺负,顿时看不下去了,不等长公主开口便挺身站到陆诗瑶面前。 “喂,老头儿,我原本以为你还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到却如此糊涂,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我们这一路是如何回来的,你方才都没听清楚是不是?我小姐姐若当真是叛徒,你们家的小侯爷早就死在漠北了,别忘了他是谁救的!” 锦七和司九也忍不住跟着求情。 “是啊三叔公,我们此番能顺利回来,全靠陆小姐帮忙,您绝不能如此污蔑她。” “陆小姐对公子情深一片,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公子的,三叔公,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待公子醒来之后查明实情,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我看你们两个和承儿一样,都被她蛊惑得不轻!你们糊涂了,我可没糊涂,她为什么要救你们,不就是为了假意立功好顺利嫁进我们定远侯府吗,你们全都被她骗了!”三叔公气急败坏道。 陆诗瑶冷声道:“三叔公,我方才说过了,即便您要污蔑我,也该拿出证据让所有人信服,否则,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人是您?毕竟您是萧承的三叔公,打探我们在漠北的行踪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好,既然你这个妖女不认罪,那我就把证据拿出来让所有人都好好看清你的真面目!” 话落,只见三叔公高高击了两下掌,随后有人打开了定远侯府的大门,月色朦胧下,门外站着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形,因为夜色太暗,众人一时间都没有瞧出他的样子。 可陆诗瑶却一眼认出了他。 秦臻! 两世夫妻,血海深仇,便是他化成灰,她都会认出他! 只是他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凝神想想三叔公方才的话,心里突然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凝神间,秦臻踱着步子缓缓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他闲庭信步,神色淡然,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神。 行近跟前,他还一脸深情地望着陆诗瑶,语调十分暧昧。 “瑶儿,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世子殿下,我与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小女是死是活也与您无关。”陆诗瑶后退一步,刻意同他撇清关系。 秦臻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一丝不满。 “瑶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们虽然和离了,可我知道,你的心还在我这儿,不然你也不会将萧承偷偷去漠北寻解药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永远都有我的位置。” 陆诗瑶神色微变,“秦世子休要胡言乱语,萧承去漠北寻解药,锦官城的百姓人尽皆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以世子殿下的本事,想查到这些也并不难,您又何必同我扯上关系。” 第475章 豺狼虎豹 三叔公在一旁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在强词夺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两个还一唱一和的,若非我在八宝斋吃饭时亲耳听见世子殿下说你是他安插在我们定远侯府的眼线,只怕大家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我今日将秦世子请来,就是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否则就休怪我闹到皇上面前了!” 陆诗瑶闻言冷笑,天底下哪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与秦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甚至势如水火,她会帮着秦臻做事,除非她死了! “世子殿下,自从你我和离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过,如今你倒是同大家好好解释解释,我究竟是如何给您当眼线的?以我的本事,只怕还不够资格为您办事。” 秦臻闻言叹道:“瑶儿,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抓到了我的把柄,所以我只能将这一切都全盘托出,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假意和离,就是要在萧承面前演一出反目成仇的大戏,如此他才会怜惜你,没想到这个计策还真成功了。” 主位上的长公主凝神听着,敛容看向陆诗瑶。 “陆小姐,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与他和离的真正起因是因为我发现他要拿我当替死鬼,气怒交加之下,我才会同他和离,自始至终与小侯爷都没有任何关系!” 陆诗瑶沉声说着,眸光一闪,又接着往下说。 “再说小侯爷是什么出身,凭我一个商女,又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何来那么大的自信断定小侯爷一定会看上我?长公主,这段日子以来,我对小侯爷如何,您是看在眼里的,倘若我有半分的虚情假意,便让我被天打雷劈!” 不等长公主回话,三叔公便冷哧道。 “倘若什么人做了坏事都如你这般发誓保命,那世间不知要乱成什么样!长公主,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应该立刻将她除了才是!萧承已经被她蛊惑了,关键时候,您可不能犯糊涂啊,像此等祸害,决不能留在咱们侯府!” 长公主敛眉看看三叔公,根本就没信他的话。 叶景珍低垂着头犹豫道:“长公主,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如今三叔公和陆小姐各执一词,小侯爷偏偏又不在,为保万一,我看不如先将陆小姐严加看管,待萧承平安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陆诗瑶离她近,自然是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表面上看倒也有理有据,让人觉察不出什么问题,但若是她就这么留在了定远侯府,只怕就没命等到萧承回来了。 “长公主,不管您相不相信,小女只有一句话,我与郡王府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辈子便是死,也绝无可能替他们办事!” 三叔公斜眼冷哼,“事到临头还在狡辩,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臻也故作遗憾道:“瑶儿,对不起,为了保全郡王府,我只能牺牲你了,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并没什么感觉,不过念在你也算帮过我的情面上,我会求长公主留你一具全尸的。” 陆诗瑶心神一震,视线在他和三叔公身上来回扫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们今日就是要合伙把这个“叛徒”的罪名强行推到她头上,好让长公主定她的罪。 萧承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若是萧承有个好歹,长公主必不会放过害他之人,哪怕是他心爱之人也在所不惜。 而今他们借机生事,就是要逼着长公主对她下死手,除掉了她,萧承便会失去陆家这个强大的助力,甚至还会让定远侯府和陆家结仇。 二来,下令杀她之人乃是长公主,萧承的亲生母亲,即便萧承醒来后知道这一切,也绝不会对长公主做什么,除非他不惜背上一个弑母的罪名! 这个计策果真狠毒! 不行,她绝不能让秦臻如愿以偿,否则等萧承苏醒之后,一切都晚了! 思及此,她凝着双眸环视四周,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叶景珍脖上。 众人大惊失色,秦臻眼中却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锦七急声道:“陆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把匕首放下,属下相信您是清白的,只要等公子醒来之后将一切调查清楚,自会还您一个公道,可若是您敢伤害景珍小姐分毫,这一切就再也说不清了!” “他们不会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锦七,立刻准备一辆马车护送我们离开,否则我现在便杀了她!” 陆诗瑶沉声威胁着,随后又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背叛萧承的人不是我,不管您信不信,我只有这一句话,萧承说您素来精明睿智,今日站在这儿的,谁是人,谁是鬼,相信您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我一人之言难抵悠悠众口,在这定远侯府里唯一能庇护我的人也只有萧承,所以在他醒过来之前,我绝不会由着你们定夺我的罪名!” 长公主凝神望着她,目中一片探究。 “你既然清楚这些,就不应该鲁莽行事,如若景珍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自己今日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放心,我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陆诗瑶淡声说着,随后看向锦七。 “立刻备马车送我们出城,否则我就拉着她一起死!” 锦七心神一闪,立刻下去做安排。 叶景珍微微闭了下眸子,语中一片无奈。 “陆小姐,您又何必如此,只要您肯说出真相,我相信长公主绝不会伤害您的,不管怎么说,您都帮着小侯爷救好了长公主,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大恩人,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确实有误会,不过在萧承醒过来之前,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解释,所以只能委屈叶小姐了。” 陆诗瑶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眼见锦七已经将马车赶到了侯府门口,便拖着叶景珍慢慢朝门口退去。 云萝眨眨眼,随后快步追上她。 “小姐姐,我跟你一起走,这些人恩将仇报,都不是好人,萝儿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陆诗瑶没想过带上她,毕竟她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若是再带上云萝,反而麻烦。 但转念一想,云萝身份特殊,萧承又昏迷不醒,将她留在那群豺狼虎豹之中确实不安全,只得带着她一起上了马车,锦七等三人坐稳后便赶着马车出城了。 第476章 你不嫌累 车厢内,陆诗瑶看着叶景珍神色淡然的脸,默不作声地收回了匕首。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叶小姐莫怪。” “无妨,我相信陆小姐是清白的,自然不忍心看着你受到什么损伤,只是三叔公和长公主在萧家地位非凡,便是我也劝不了他们,今日帮不上陆小姐的忙,反而是我该向陆小姐道歉才对。” 叶景珍对答如流,但她脱口的话却让陆诗瑶极不舒服。 锦七驾着马车出了城,可看着茫茫的夜色,顿时陷入怅惘之中。 “陆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陆诗瑶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淡声道:“先停车。” 锦七不明所以地将马车停下来,陆诗瑶则拉着云萝跳了下去。 “你护送景珍小姐回侯府吧,我和云萝自有别的去处。” 锦七却不放心道:“陆小姐,还是让属下送你们一程吧,天色都这么晚了,属下实在是不放心,若是您出了什么事,等公子回来后定要责怪属下的!” 陆诗瑶抿唇笑道:“放心,有云萝保护我,不会有事的,倒是景珍小姐,我方才利用她当人质,对她多有得罪,如今怎好意思再让她一个人回城。” 锦七看看她身侧的云萝,深知这也是个厉害丫头,但若是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回头公子问起来,他到哪儿找她们去? “那不知陆小姐打算去何处落脚?” 陆诗瑶抿唇笑言:“我自有自己的去处,行了,你快带叶小姐回去吧,免得长公主着急。” 锦七见她不欲多说,也不便再问,向她行过礼后便坐上了马车。 叶景珍隔着车帘柔目望向陆诗瑶,“陆小姐,待萧承平安回府后,我会向他说明一切的,你万事小心。” 陆诗瑶回以一记安心的眼神,随后冲锦七摆了摆手。 锦七心下一片了然,赶着马车缓缓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叶景珍回头看了一眼,见陆诗瑶还在原地站着,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心下不免有些疑虑。 “锦七,你觉得陆小姐会去哪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救了长公主,若萧承回来之后听说我们把她赶走了,只怕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我们连去哪儿找她都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景珍小姐放心,公子同咱们一样都相信陆小姐是清白的,再说公子与陆小姐素来心有灵犀,一定会猜到陆小姐去了哪儿。”锦七沉声回道。 但说到底,他心里终究也有些不放心,这夜黑风高的,陆小姐带着云萝究竟能去哪儿? 他猜测她们兴许会去孤山寺找公子,毕竟今夜所受的委屈都是定远侯府给她的,陆小姐肯定要去找公子讨一个公道。 可陆小姐又那般在意公子,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去打扰他疗伤? 他甚至都不明白,陆小姐今晚怎么会做出绑架景珍小姐当人质这种过激的行为,那根本不符合陆小姐往常的性子…… 马车后面,陆诗瑶目送车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后才淡淡收回视线。 正要回眸,袖子却被云萝的小手轻轻拉了两下。 “小姐姐,这么晚了,我们能去哪儿啊,找大哥哥吗?” “乖,我们不去找大哥哥,会打扰他安心养伤的。” 陆诗瑶摸着她的头轻笑,旋即又眯起眼睛。 “姐姐打算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云萝顿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玩儿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陆诗瑶见她拉着自己就走,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 “云萝,就算要去玩,我们也不能走着去啊,难道你不嫌累?” 云萝闻言,困惑地摸摸头。 “可我们不走着去,又要怎么去啊?你看这里这么黑,一个人影都没有,方才若不是你让锦七哥哥先回去,兴许咱们还能借借他的马车呢!” “他车上有人,我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去了什么地方,再说,除了他,我们也不见得坐不了别的马车啊。” 陆诗瑶神秘一笑,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只竹哨,吹了一声后,一阵马蹄声蓦地从不远处的树林内传过来。 云萝当场惊呆了,“小姐姐,都这么晚了,树林内怎么会有马车?” “这里随时都有一辆马车在此处候着。”陆诗瑶笑言。 话落的一瞬间,只见一辆通体墨色的马车从林子内缓缓驶出来,赶车的车夫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仪态周正,一看便知是个坦荡之人。 马车行至陆诗瑶面前缓缓停下,男人纵身跳下来,见陆诗瑶的神情有些狼狈,倒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原以为小姐永远也不会用到老夫,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老夫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华叔,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没有落魄到沦为过街老鼠的地步吧?” 陆诗瑶打趣似的笑了一声,随后看向云萝。 “这是华叔,江南威武镖局的总镖头。” 云萝眨着眼睛笑,“华叔叔好!” 华秋海见这小丫头如此懂礼数,面容也和善了几分。 “这丫头是?” “是我从漠北带回来的,华叔,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免得待会儿有人追过来,我担心您一个人会应付不了。”陆诗瑶温声回道。 华秋海笑言,“小姐未免也太瞧不起老夫了,我先前帮着陆家运镖的时候,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几个混家子,老夫岂会怕了他们?” “华叔,这可不是一般的混家子,总之现在还没有跟他们硬碰硬的必要。”陆诗瑶笑道。 华秋海见她话中有话,目色立时凝重起来,随后扶着她和云萝上了马车。 待二人坐稳之后,华秋海扬鞭策马,带着她们飞快驶离锦官城。 云萝对华秋海的突然出现始终感到好奇,坐在陆诗瑶身边不停眨眼睛。 “小姐姐,这位华叔叔是什么时候待在树林内的?” “他一直都在。” 陆诗瑶点到即止,显然不愿意透露太多。 重活一世,她已经明白保命之法有多重要,如同陆家这么大的家业,背后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即便她找了定远侯府做靠山,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今日之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她曾经设想过所有她会遇到危机的可能,为了能安然避开,她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安排。 第477章 油米不进 华叔曾经是江南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过去十几年来与陆家关系匪浅,陆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西楚各地,而家中的货物自然也需要一个可靠的镖局帮忙运押。 可以说,靠着陆家的关系,江南威武镖局才得以慢慢壮大。 三年前,华叔因为一桩旧事废了自己总镖头的头衔,将镖局交到独子手中后便只身来到上京,而她是在与秦臻和离之后才同华叔联系上的。 这半年来,华叔一直住在城外树林的小木屋内,这也是方才为何他会及时出现的缘故。 前世她对秦臻不设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家家破人亡,如今重来一世,她怎么可能会任由悲剧再发生一遍。 早料到秦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她早已为自己准备好几十条退路了。 只是今晚这笔账,他别以为她会这么算了,从种种迹象来看,埋伏在侯府的内奸极有可能就是那位三叔公。 只是他们今日这一招也着实不高明,秦臻不惜冒着得罪长公主和萧承的代价也要除掉她,看来还真是狗急跳墙了啊。 既是如此,那就千万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云萝坐在一旁看着陆诗瑶阴恻恻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记寒颤。 “小姐姐,你、你没事儿吧?” 陆诗瑶瞬间回神,摸着她的头柔和笑道:“没事,你困不困,车厢很软和,要不要躺下来先睡一觉?” 云萝当机立断地摇摇头,嘴里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陆诗瑶笑言,“还是休息一下吧,你年纪小,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会吃不消的。” 云萝眨眼问:“那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啊?” “自然是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陆诗瑶眯着眼睛没有挑明。 小丫头无趣地撇撇嘴,头一歪,便躺在她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诗瑶却凝眸望着车窗外沉寂的夜色,目色越来越清明。 她没有给萧承留下任何讯号,他的伤势那么重,少不得也要休养两个月,待他伤好之时,她应该早已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回来见他了。 到时候,无论是秦臻还是定远侯府的内奸,一个都逃不过! 与此同时,锦七已带着叶景珍平安回到了定远侯府。 萧家的长老们和秦臻都没走,长公主目色沉沉地坐在主位上,一群人似乎在等什么。 待听见叶景珍的声音,所有人齐齐抬起头朝她看去。 叶景珍一路小跑着行至长公主面前,眸中满是歉意。 “长公主,对不起,是景珍没用,让您担心了这么久,只是我没能劝动陆小姐,她、她对咱们侯府的怨气很大,这会儿已经离开上京了,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长公主开口,三叔公便沉声骂道:“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还敢埋怨我们定远侯府,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是还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女子!” 长公主闻言皱眉,“三叔公,这其中的是非黑白尚且不明,您现在便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一切还是等承儿回来之后再定夺吧。” 三叔公拧眉道:“只是承儿如今不在城中,等他回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长公主若是知晓他的去处,我看还是早日将他叫回来主持大局才是。”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三叔公放心,待承儿养好伤之后自会回来,到时候,他自会将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一落,她又凝眉看向秦臻。 “时辰也不早了,秦世子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郡王爷着急。” 秦臻见她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显然是没有相信自己方才的话,心下不免有些不满。 他费这么大的劲挑拨陆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若是长公主根本就不上当,那他刚刚那出戏岂不是白演了。 思及此,他定了定神,随后颔首上前。 “长公主,我与陆小姐虽已和离,只是我也没想到她对我的情意竟然没有断干净,此番她与小侯爷一起去漠北寻解药,谁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将他们的行踪偷偷告诉我,但我可以指天发誓,小侯爷的伤与我半天关系都没有!” “是吗?”长公主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秦臻凝声道:“许是郡王府的下人偷偷看到了那封密函,所以才将小侯爷的行踪泄露了出去,长公主放心,待回府之后,我自会将此人找出来给您一个交代!” 他一番说辞听起来毫无破绽,可郡王府与定远侯府的关系原本就谈不上多好,长公主岂会相信他的话。 她也不是傻子,秦臻今晚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她心里自然清楚,原本她也并不打算拿陆诗瑶如何,毕竟那是承儿看上的女子,虽说身份是不堪了些,但只要承儿喜欢的,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会反对。 再说陆家财力雄厚,有陆诗瑶在,承儿往后的路也能走的顺畅一些,别的暂且不论,单单凭着陆诗瑶先前拿出一大笔银子帮着承儿抚恤边关将士们,她都该感谢陆诗瑶。 那些将士曾经都是侯爷的部下,却因为侯爷的缘故而得不到朝廷善待,他们在边关的日子过的那般清寒,侯爷在天上看着只怕也不得安息。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因为秦臻的几句话就伤害陆诗瑶?只是她没想到那女子竟会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 如今她离开了上京,若是承儿回来之后知道他们定远侯府亏待了她,还不知会生出多大的怒气来。 一想到这儿,长公主便忍不住开始头疼。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 “行了,都回去吧,此事暂时搁置,等承儿回来之后再议。” 秦臻见她还是油米不进,气恼地皱皱眉,草草行过礼后便拂袖离开了。 一众长老们见长公主一脸病色,显然是还没有休养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离去。 热闹的前厅瞬间安静下来,长公主回想起方才发生过的一幕幕,直忍不住摇头。 叶景珍心疼道:“长公主,您的身子还未痊愈,景珍扶着您回房歇息吧,我相信陆小姐是清白的,待萧承回来之后,自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名声的。” “怕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好收场……” 长公主无奈叹气,步履缓缓地朝厅外走。 第478章 简直可恨 叶景珍见状,赶忙扶住她。 到了厅外,长公主见锦七低着头在一侧站着,又忍不住出声问他。 “陆小姐离开的时候,可有告诉你她去了何处?” “属下问了,但陆小姐不愿意明说,不过属下猜测她应该去找公子了。”锦七颔首回道。 叶景珍心念微动,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深意。 她自幼与萧承一起长大,外人也不是不明白她对萧承的心意,可他如今身受重伤在别处养伤的消息,不但陆诗瑶这个外人清楚,就连锦七也一清二楚,倒让她难以自处了…… 长公主没有瞧见她的异样,只想着陆诗瑶去找承儿也好,有些话让他们两个人当面说清楚,总好过侯府日后被闹腾得鸡犬不宁。 岂料陆诗瑶竟然另有别的安排,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去过孤山寺。 送长公主回房后,叶景珍在院子里看到了守夜的锦七,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行至他面前。 “锦七,如今长公主已经醒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再说侯府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就闯不进来,你不必在此处守着,还是回去歇息吧。” 锦七却摇头道:“如今公子不在,属下自当守好整个侯府,免得因为一时疏忽而给了别人一个可乘之机。” 叶景珍闻言,犹豫道:“萧承的伤……很重吗?” 锦七闷声点头,“近期之内,公子是无法再运功了。” 叶景珍听得瞳眸骤缩,她只知道萧承身负重伤,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般严重,萧承的武功那么高,他虽然不是江湖人,可江湖上也难有几人是他的对手,可如今他却伤至如此地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究竟是何人将他打伤的?” 锦七抿唇道:“属下也不知该怎么说,待公子平安回来之后,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你与长公主,景珍小姐不必心急。” 叶景珍观其神色,一时间也猜不透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在刻意防备自己,眼眸一闪,便凝着眉又问出声。 “那他如今在何处养伤?” 锦七犹豫了片刻才回道:“漠北。” “你们居然将萧承留在了漠北?” 叶景珍皱皱眉,语中满是不赞同。 “漠北那等苦寒之地,哪里适合养伤,甚至连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没有!” 锦七摸着鼻子小声说道:“这是公子的决定,他担心自己的伤势会耽误我们的行程,便让属下带着陆小姐先行赶回来给长公主送解药。” 叶景珍气闷地撇撇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他具体在漠北什么地方?” 锦七闻言,凝目打量她半瞬,接着摇头。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我们与公子分别的时候是在枫林镇,司九说要带公子去寻一处绝佳的养伤之地,至于他们现在究竟去了哪儿,属下自是不晓得。” 叶景珍见他一问三不知,渐渐失了耐性,微拂下袖子便走了。 锦七也不是有心要瞒着她,毕竟她与公子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也为侯府做了不少事,他自然相信她。 只是隔墙有耳,若是他坦白公子的行踪时不小心被外人听去,到时候便要惹出大麻烦了,毕竟公子如今的伤势,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郡王府内的秦臻亦在查探萧承的下落。 早在陆诗瑶挟持叶景珍出城的时候,他便派了人在暗中跟着,只是万没想到,结果还是把陆诗瑶给跟丢了。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身上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秦臻冷眼看着面前跪下的黑衣男子怒声问道。 黑衣人颔首回道:“属下担心跟的太近了会被锦七发现,所以一路上只能远远跟着,待看到锦七驾着马车回城后,便立刻赶到了城外的树林内,岂料那里却空无一人,不过属下却在地上发现两行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秦臻心念微动,“然后呢?” 黑衣人接着回道:“属下沿着车轮的痕迹一路找过去,行了几百米之后却不见了,沿行一路上也并未发现陆小姐的行踪,属下办事不利,还望世子殿下责罚!” “夜黑风高,那城外又是荒郊野岭,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一辆马车?” 秦臻疑惑地皱皱眉,恍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突然缩了一下。 “除非陆诗瑶早就料到我今晚会对付她,所以提前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黑衣人困惑道:“这怎么可能?世子殿下今晚要做的事,连三皇子都不清楚,外人自然更不可能会提前知晓。” “那你又如何解释陆诗瑶失去踪迹一事?”秦臻没好气道:“原以为她在定远侯府受了委屈之后必然会去找萧承,如此一来,我们也能跟着她找到萧承的下落,万没想到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属下失职,属下难辞其咎,殿下……” “行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今日的过错先记着,你继续给我查探萧承的下落来将功赎罪,否则,你自己知道下场!”秦臻烦闷道。 那黑衣人赶忙点头应下,待行过礼后便悄声退出了书房。 秦臻看着桌子上堆放了一厚摞的书信,顿时心烦气躁地将其悉数挥到地上。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长公主下了毒,便可让萧承自乱阵脚,只要将其引出上京,他自有法子让萧承身首异处,可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歃血盟的使者。 三个绝顶杀手,最后只回来公孙仇一人,而那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便了结了裘娇娇和阴冥,简直可恨! 如今这暗夜阁已经引起了歃血盟的注意,虽然他不知道歃血盟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西楚,但眼下不宜跟他们硬碰硬,所以暗夜阁的人短时间之内是绝不能再随便出动了。 而他今晚原本打算挑拨陆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这计划也毁了,长公主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陆诗瑶又不知所踪,甚至连萧承的下落都没查到,简直可恨! 所有的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心的! 秦臻恼火地坐在椅子上,眉峰紧蹙,恨不得放一把火将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烧成灰! 第479章 发生巨变 书房外,杜青萝听见里面时不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眉眼眯了眯,嘴角倏地露出一抹冷笑来。 她今早刚被裴寂从刑部大牢放出来,因为毒杀亲父证据不足,加之她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又实在特殊,所以裴寂在奏请过皇上的旨意之后便将她放了。 在大牢待了几天,有些原本迷糊的事情反而让她有机会得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了。 她先前几次求秦臻帮忙救救父亲,他嘴上虽然答应,但迟迟没有付出行动,直到那天他说买通了大牢的牢头,可以让她进去看望爹娘时,天知道她那时候有多高兴。 她感激他,以为他是真心在帮他们,殊不知就在那天傍晚,爹娘便中毒而亡了,而她也被裴尚书当成杀人凶手抓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当然不是! 虽然她不知道秦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心里很清楚,爹娘的死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因为裴尚书说过,父亲死后,这宗牵连甚广的卖官案也不了了之了,其中最高兴的当属三皇子一派的人! 只可怜了她杜家满门一心拥护三皇子,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天大的冤枉! 而她曾经一直以为秦臻是真心疼爱自己的,殊不知这份情意同他的前程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当年那个会陪她哭陪她笑的少年郎,其实早就变了,只有她自己还深深沉浸在过去的甜言蜜语之中难以自拔! 如今想想,她同陆诗瑶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被秦臻拿来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杜青萝自嘲似的笑了笑,收起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而后凛然离开了前院。 …… 一夜时光悠悠而过,华秋海赶着马车行了一整晚的路,行至天亮时,早已是筋疲力尽。 陆诗瑶和云萝安睡一夜,被外面喧闹的叫卖声吵醒了。 撩起车帘一看,才知她们到了南州城。 南州是离上京最近的一座城池,虽比不上上京繁华,各色货物却也是应有尽有。 她们虽然睡了一夜,但在马车上哪里睡得好,所以陆诗瑶便让华秋海找了一家客栈稍作歇息。 南州亦有陆家的产业,主要是经营古董和字画买卖的,因为南州附庸风雅之人很多,所以字画卖的特别好。 但陆诗瑶的目的地并不是南州,所以也没有召见当地的各位管事们,而是带着云萝直接进了客栈。 云萝一看见软和的楠木床便打着哈欠躺下了。 “小姐姐,昨儿晚上实在是太累了,那马车晃晃悠悠的,害得我一整夜都没睡好,咱们今日就在这儿好好睡一天吧,待养足精力再赶路行不行?” 陆诗瑶笑着点头,“也好,反正华叔也累了,再说我要做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云萝眨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她,“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啊?” 陆诗瑶却是淡笑不语,此事牵连甚广,便是说了,云萝也是听不懂的。 云萝半天没有听见她开口,还以为她睡着了,也懒得在这问题上纠结,翻过身便呼呼大睡起来。 陆诗瑶在旁看着,心里莫名有些羡慕。 还是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好啊,每天除了吃便是睡,什么事都不用发愁。 不像她,身上背着前世的血海深仇未报,还要为俗事所扰,与萧承也不过分别了两三天,可她却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 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真希望能早日见到他啊…… 同一片天空下,与南州城相隔几十里的孤山寺禅院的一座僻静暗室中,四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正盘坐在萧承四周合力运功。 萧承上半身赤裸着,一团强大的真气凝聚在他周围,仿佛形成了一座天然屏障,可以保护他刀枪不入。 他们已经坐在这儿很久了,从萧承一入寺便闭关在此为其运功疗伤,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甚至滴水未进。 凝神间,只见一根细长的银针从萧承指尖慢慢渗出,鲜红的血随之落下,十指连心,无异于钻心蚀骨之痛,便是萧承的意志再强大,此刻也难免皱起了眉。 他正前方一个老和尚见状,沉声道:“小侯爷再坚持片刻,这针马上便可逼出来了!” 萧承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默默点了下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根穿龙针突然像一支利箭一般飞射在地,而萧承也如力竭般往后倒去。 站在一旁的司九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 “公子,您怎么样?” “放心,他体内的穿龙针已经被顺利逼出来了,只是损耗了太多真气,所以才会晕过去罢了,待休养半月后,功力便会恢复到从前。”先前说话的老和尚缓缓开口。 此人便是孤山寺的主持无心大师,而旁边三位则是与他一同入门的师兄弟。 司九听说萧承无碍,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师为我家公子疗伤!” “无碍,老衲已命人安排了禅房,施主同小侯爷先在此住下吧,待伤养好之后再走也不迟。” 无心大师简单交待两句便同三位师兄弟一起离开了。 司九扶着萧承随后出门,待到禅房,突然听见萧承闷哼一声,似有醒过来的迹象。 司九闻之大喜,赶忙唤道:“公子!” 哪知萧承却是在呓语,嘴中说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司九见状,失望地摇摇头,将萧承放好之后,满身疲惫地坐到了凳子上。 无心大师为公子疗了三天伤,他便在暗室内站了三天,幸好公子现在没有任何大碍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算日子,长公主现在应该也已经解毒了,此番去漠北还好有陆小姐帮忙,无论是对长公主还是公子,陆小姐都是侯府的大功臣。 待公子伤愈回府后,公子同陆小姐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他满心期待地想着,哪里料到定远侯府已经发生了巨变。 此刻的侯府内,长公主也才刚醒,她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早上起来时,神情看起来也十分恍惚。 叶景珍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刚换好衣裳,却见锦七神色匆匆地从院外走了进来。 “长公主,宫里来人了!” 长公主和叶景珍同时一愣,“宫里的人?” 第480章 变个戏法 锦七点着头闷声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安若嬷嬷,太后听闻长公主的毒已经解了,心中挂念,特意命安若嬷嬷来接长公主进宫。” 叶景珍皱皱眉,不放心道:“长公主,您先前才在宫里出过事,如今太后又邀您进宫,谁知道此番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我看还是推辞不去了吧?” 锦七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上次就因为他的失职而害了长公主,若非如此,公子便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去漠北寻解药,更不会因此受伤了。 若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他真不知该怎么向公子交待。 只是今日前来请长公主进宫的乃是太后身边的安若嬷嬷,他哪敢将其拒之门外。 再说太后娘娘是长公主的生母,如若长公主不进宫,岂不要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此事还真是难办啊,若是陆小姐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之法的。 长公主看出他们心中顾虑,抚着发鬓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是皇室中人,生生世世都不能摆脱,锦七,让管家备马车吧。” “长公主,您、您真的不能去啊!那宫里危机重重,万一出了什么事,属下真是万死都不能向公子交待!”锦七凝声道。 长公主却不甚在意地轻轻一笑,“放心,如今满城百姓都盯着皇室的一举一动,若是我在宫里再出了什么意外,皇上怕是要彻底急疯了,今日进宫,恐有什么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论起对西楚皇室的了解,外人终究是比不上长公主的。 锦七与叶景珍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底的困色。 “属下愚昧,不知长公主说的意外收获是指……” “正午之前,你们自会知晓。” 长公主柔和一笑,随后便出门了。 安若嬷嬷想扶她上轿,却被她避开了,而是径直上了定远侯府的马车。 安若嬷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自行坐进轿子后,一行宫人便回宫了。 今日虽是太后设宴,可除了长公主之外,皇后及后宫的几位嫔妃们自然也出席了。 这两个多月来,关于长公主中毒一事在后宫闹得沸沸扬扬,萧承虽去媚贵妃那儿闹过一场,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今日长公主病愈进宫,于情于理,众嫔妃们都应当送礼看望一下,顺便也得观望观望太后那边的态度,毕竟长公主可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她出了事,太后岂会不动怒。 行进寿康宫后,长公主见皇后、媚贵妃和几位妃子都在椅子上坐着,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旋即缓步上前,刚要行礼便被太后制止了。 “湘儿,你身子才刚好,咱们母女之间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快坐下吧。” “谢母后体恤。”长公主颔首起身。 待落座之后,皇后便向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捧锦盒的婢女。 “自长公主出事后,本宫一直都想去侯府瞧瞧,只是宫里的规矩不可破,本宫也只好日日为长公主诵经祈福,如今长公主总算是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长公主从善如流地回道。 皇后拂袖示意身侧的婢女将锦盒送出去,“本宫这儿正巧有一只千年人参,可滋阴补气,对调养身子颇有奇效,望长公主日后安康顺遂。” 长公主颔首接下了。 其他人一看,跟着上前送礼,媚贵妃送的是一壶佳酿,用灵芝做的,十分贵重,但长公主却推拒着没收。 媚贵妃见状,面上不免有些不悦。 “长公主可是嫌弃本宫的东西比不上皇后娘娘?” 当着太后的面,她自然不敢把心底的怒气表现出来,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明眼人都能听出她的语调有些冷硬。 长公主面色从容地回道:“贵妃误会了,正因为您送的礼物太过贵重,所以我才不便收下,再说我一向也不喜欢喝酒,所以这佳酿还是送给皇兄吧。” 媚贵妃勾唇笑道:“本宫自然早就备下了皇上那份儿,只是长公主收了别人的礼,却独独不收本宫的,倒像是在同本宫怄什么气似的。” “贵妃圣宠不衰,我哪敢同贵妃怄气,只不过陈酒佳酿再好,我独喜欢清茶淡水,这东西送给我,反倒白白糟蹋了贵妃的一番好心。” 长公主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寻不出一点破绽来,可媚贵妃就是听得满心不舒坦。 顾及到太后还在这儿,她也没明目张胆地同长公主对着干,淡哼一声便让人拿着那一壶佳酿坐回了原处。 一旁坐着的妃子们有心想笑,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能亲眼看见媚贵妃下不来台,也算是这么多年的头一遭了。 皇后环视四周的动静,抿唇笑笑,及时活跃大殿内的气氛。 “本宫前两日新得了一个好玩儿的物事,今日当着太后娘娘和几位妹妹们的面,不如拿出来逗逗趣如何?” 太后闻言挑眉,“哦?不知皇后得了什么好玩儿的物事,快拿出来让哀家瞧瞧!” 皇后故弄玄虚,只见她合起两手轻轻拍了几下,一个小宫女便拿着酒壶似的东西颔首从大殿外走进来。 众人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门道来,而媚贵妃却是神色骤变,掩在袖中的两只手紧了紧,强行按耐住心底的慌乱。 太后困惑道:“皇后,哀家横看竖看,这东西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壶吗?有什么好玩儿的?” 皇后笑道:“太后,此物若光从表象上来看,自然瞧不出什么,可内里却大有乾坤,您若不信,不如臣妾给您变个戏法如何?” 太后连连点头,“好,哀家倒要看看这小小的一只酒壶究竟有什么乾坤!” 话音一落,只见皇后娘娘从那小宫女手里接过了酒壶,随后缓缓倒出一杯酒,接着让人呈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尝尝这是什么酒。” 长公主闻言端起酒杯,小呡一口,随后道:“清香甘醇的桃花酒。” 皇后扬眉一笑,继而又倒满一杯,这一杯却送到了媚贵妃面前。 “妹妹尝尝这杯酒。” 媚贵妃坐着不动,一双精湛的眸子紧紧盯着皇后。 “这一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自然是一样的,长公主方才不是已经尝过了吗,这是桃花酒。” 第481章 包藏祸心 “妹妹,本宫刚刚说了要变个戏法给太后看看,如今戏法还没变,你可千万不能拆我的台啊。”皇后打趣似的笑道。 临近一个妃子闻见酒杯里飘出来的味道,拧眉道:“臣妾怎么闻着这酒有几分梅花酿的香气……” 太后凝声道:“陈妃这么一说,哀家似乎也闻到了梅花酿的味道,媚贵妃,你快尝尝看这和湘儿喝的是不是同一种酒。” 媚贵妃原本不想喝的,旁人不知道这酒壶是怎么回事,她却一清二楚,先前她就是用同样的法子当着皇上的面给长公主下了毒。 如今皇后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只一模一样的酒壶,若是如法炮制,她今日便是被生生毒死也没有人能定皇后的罪! 可太后不停催促着她,她又不能不喝,以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下毒的几率约有一半…… 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媚贵妃抿抿唇,随后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浓香烈酒入喉,烈得她忍不住咳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陈妃妹妹说的不错,这酒果然是梅花酿。” 太后闻言皱眉,“这还真是神了,同一只酒壶里怎么可能会倒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酒?皇后,你这变的究竟是什么戏法?” 皇后颔首笑言,“太后娘娘赎罪,臣妾方才其实是骗了您,臣妾入宫多年,哪会变什么戏法呀,不过是在这只酒壶上做了个小机关罢了。” “哦?酒壶上还有机关?”太后诧异道。 而长公主的眉心动了动,抬眸看媚贵妃一眼,显然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皇后生怕太后看不清楚似的,将酒壶呈到她面前,耐心解释。 “太后请看,这酒壶其实并不是空的,而是被隔成了两部分,只要将壶盖往左边扭一下,里面便会倒出桃花酒,而往右边扭一下,则会倒出梅花酿。” 太后看得分明,连连感慨道:“果然是个有趣的物事,不知这东西是出自何人之手?” 皇后笑道:“臣妾不才,今日也是借花献佛了,其实这只鸳鸯壶乃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景德中送来的,听他说,有宫人先前曾在媚贵妃的寝殿附近捡到了这只酒壶,景德中瞧着有趣,便送到了臣妾这儿。” 媚贵妃见皇后提到自己,暗道她今日果然是早有准备,当机从椅子上站起来。 “皇后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皇后云淡风轻地笑道:“妹妹别着急呀,本宫也没说这东西是你的,只是宫人在你寝殿附近找到了而已,至于这东西究竟是谁的,本宫也早已查到了。” 媚贵妃闻言,心里猛地一咯噔,隐隐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沉默许久的长公主突然开口,“那不知,这东西究竟是何人的?” 皇后温言回道:“正是贵妃妹妹的贴身婢女素秋之物。” 媚贵妃听罢,心知皇后这是在抛砖引玉,打算将长公主当初中毒一事引到自己身上来,当即反驳了回去。 “皇后娘娘可调查仔细了?素秋跟随臣妾这么久,臣妾可是从不知道她身边有这等东西。” 不等皇后开口,长公主便淡声笑道:“看来贵妃娘娘该让太医请一下平安脉了,不然也不会不记得,两个多月前,这只酒壶曾在御书房出现过。” 太后顺势接道:“湘儿,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先前曾见过这只酒壶?” 长公主闻声点头,“回母后的话,先前儿臣进宫时,也就是儿臣中毒那日,碰巧遇见媚贵妃在御书房,当时她给皇兄送参茶,儿臣顺便讨了一杯茶喝,没想到刚出宫便出事了。” 话至此,她顿了顿语调,接着往下说:“方才皇后娘娘将这只酒壶拿进来时,儿臣便觉得眼熟,后来皇后娘娘说此物是媚贵妃贴身婢女的,倒是让儿臣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曾在御书房见过了。” 她把话说的这般笃定,让媚贵妃根本就无法辩驳,而且长公主还有意将话锋引到她中毒一事上,如果太后当真借机生事,那今日的麻烦便大了。 媚贵妃急得眉峰紧蹙,正想着脱身的法子,万没想到身后的素秋竟然会在这时候主动站出来。 “回禀太后、皇后娘娘,这只酒壶确实是奴婢的,先前长公主在宫中无故中毒,也是奴婢做的,与贵妃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奴婢甘愿受尽任何惩罚,只盼太后千万不要牵连贵妃娘娘!” 媚贵妃闻言大怒,“素秋,你在胡说什么!” 皇后只是找出了这只酒壶而已,并没有证据证明当日下毒谋害长公主的人就是她,这个贱婢倒好,一股脑地把什么都交代了。 素秋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一切与她无关,实则不就是要所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这个贱婢究竟在想什么,今日行事怎会如此鲁莽! 长公主冷眼笑道:“素秋,我记得我同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吧?我是当朝长公主,而你只不过是媚贵妃身边的婢女罢了,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下毒害我!” 素秋低垂着头轻声抽泣起来,“长公主,奴婢也不想的,奴婢要加害的另有其人,没想到却误害了您,自您出事之后,奴婢每天都活在恐慌之中,生怕您就这么去了......” “当日坐在御书房的只有我和皇上,你既是无心害我,那便是意图谋害皇上了?素秋,你好大的胆子!”长公主盛气凌人道。 素秋抖抖肩膀,畏畏缩缩地说不出话来。 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里就像是默认了一般。 太后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你这个贱婢,究竟为何要谋害皇上,今日当着哀家的面,你给哀家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媚贵妃见形势有所变化,眉眼一闪,跟着甩了素秋一巴掌。 “素秋,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视你如同亲妹妹一般,可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对皇上包藏着如此祸心!你说,本宫平日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竟让你如此胆大包天地加害皇上!” 素秋捂着生疼的脸,顿时痛哭流涕起来。 “贵妃娘娘,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这不都是您让奴婢做的吗?” “你胡说什么,本宫、本宫何时让你做这种事了!”媚贵妃心慌道。 第482章 弑君之罪 素秋低言,“贵妃娘娘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奴婢察觉得出来,您这些年在后宫固然圣宠不衰,却并不是皇上最爱的妃子,加之三皇子日渐成才,成为了贵妃娘娘的骄傲,可他在朝堂上的路却并不顺坦,奴婢只想着,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三皇子便可熬出头了,难道娘娘您心里不是这般想的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本宫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媚贵妃简直要被她气疯了。 这些年,素秋帮她做了不少事,她也对素秋不薄,所以她一直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无论谁背叛自己,素秋都绝对不会生出这种心思。 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忠心之人,关键时候,第一个送她下地狱的便是素秋! 太后盯着媚贵妃的脸勃然大怒道:“贵妃,素秋说的可是事实?” “当然不是!太后明鉴,臣妾对皇上痴心一片,怎么可能会加害他,这一定是素秋在算计臣妾!”媚贵妃大声反驳道。 长公主泠然笑出声,“那倒是怪了,素秋是媚贵妃的贴身婢女,跟随贵妃多年,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究竟是出于何故,竟让她胆敢算计媚贵妃?” “本宫怎么知道,说不定她是被什么人收买了,所以才要同那人联合起来算计本宫!” 她虽然没有直说收买素秋的人是谁,但眼睛却看向了皇后,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皇后摇头笑言,“妹妹这是什么眼神,该不会是在怀疑本宫吧?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景德中将这只酒壶送到本宫那儿后,本宫确实是有所怀疑,所以才顺势查到了素秋身上,但本宫可没有让她下毒谋害长公主与皇上。” 长公主眯着眸子暗忖片刻,随后出声,“还有一样最关键的东西,当初下在茶水中的毒,那毒十分奇特霸道,便是宫中的御医都不清楚那是什么毒,试问素秋一个奴婢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素秋小心翼翼地看媚贵妃一眼,颤声回道:“是、是奴婢从贵妃娘娘那儿偷来的......” “你撒谎!” 媚贵妃气极挥袖,若不是顾及着太后还在这儿,只怕就要拔刀杀人了。 “本宫从来都没见过那种毒,你少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方才你已说的一清二楚,下毒乃是你一人的决定,与本宫毫无干系,如今又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冷笑着替素秋接过话,“她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整起案子里,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您啊,贵妃娘娘。” 媚贵妃气得脸色铁青,“长公主,本宫知道您对本宫看不顺眼,但也不能因为您的偏见而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到本宫头上!” 长公主笑了笑,刚要接话,却见素秋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贵妃娘娘,奴婢知道自己对不住您,奴婢枉费了您这么多年的信任,可奴婢从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至于后果,其实奴婢早就想过了,不就是死吗?如果能用奴婢的死换来娘娘的周全,奴婢心甘情愿,只盼娘娘日后能得偿所愿,万事顺遂!” 话落的一瞬间,但见她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后面一众嫔妃们吓得花枝乱颤,长公主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而媚贵妃已经惊呆了,像是没料到素秋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一般,待回过神后,又赶忙行至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您方才都听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贱婢一人干的,与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不等太后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记通禀声。 “皇上驾到!” 被吓傻了的嫔妃们立时回过神来,赶忙将自己的发髻和衣服都整理好。 媚贵妃则瞠目望向殿外,两只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老皇帝穿着一身明黄便服走进来,入目一瞬间便是躺在血泊中的素秋,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立即开口,“回禀皇上,方才素秋交待先前下毒谋害长公主的真凶正是她自己,所以畏罪自杀了……” 老皇帝闻言微怔,“她下毒谋害湘儿?这话又谈何说起?皇后,你将具体内情同朕细细说来。” “是……”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媚贵妃一眼,旋即将素秋方才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老皇帝听罢,凝眉看向媚贵妃,还未开口,媚贵妃便痛哭流涕地跑到了他面前。 “皇上,此事同臣妾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臣妾也不知道素秋为何要说那种话,可臣妾由始至终真的没有要加害您和长公主的心思!” “你有没有这个心思,朕确实是不清楚,可日夜伺候你的贴身婢女难道会凭空污蔑你不成?!朕倒是不知,这么多年,朕一心宠爱的妃子居然长了一颗蛇蝎心肠!” 老皇帝怒气沉沉地甩开她,半点情面都不留。 “曹玉,传朕口谕,媚贵妃治下不严,以致其惹出弥天大祸,朕实难宽恕,自今日起,媚贵妃被贬为柳答应,移居冷萃园,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 “是,奴才遵旨……” 曹玉颔首应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痛哭流涕的媚贵妃,心中连连叹气。 这后宫之中风雨难测,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媚贵妃出身柳家,父亲是权势滔天的镇国公,兄长是朝中重臣,三皇子更是皇室中少有的翘楚之才,如此显赫的背景,自然让她有了能在后宫中横行霸道的资本。 殊不知,皇上如今最忌惮的便是他们柳家,若不是顾及着镇国公的态度,今日这媚贵妃何止是被贬为答应,只怕连命都没了,毕竟皇上给素秋安的可是一项弑君之罪啊! 媚贵妃也万没想到皇上会做出这种决定,她以为凭借着母族的威势,无论自己犯了什么样的过错,皇上都一定会饶恕她的。 可是她错了,今日之事,皇上甚至连查都不查便定了她的罪。 她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怨念来,可转念一想,若是皇上真的深究下去,只会断定她就是谋害长公主的幕后主使,到时候的惩罚只会比现在更重。 所以,皇上、皇上这是在保护她呀! 第483章 一记重创 想到这儿,媚贵妃固然悲痛,还是垂眸接受了皇上的所有责罚。 长公主在一旁看着,淡然一笑,却对皇上愈发疏远了。 生在皇室,她是除了太后之外,第二个最了解皇上的人。 皇后与媚贵妃多年不对盘,先前承儿去媚贵妃那儿闹了一场,皇后自然要怀疑到媚贵妃身上,背后必然要派人详查。 只是她的一举一动,媚贵妃又岂会一无所知,别的不说,就说她的贴身婢女突然倒戈,若先前便有迹象的话,媚贵妃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岂会到今日这般被打个措手不及。 由此可见真正查出真相的并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皇上借她中毒一事打压媚贵妃,一来可以压制三皇子日渐壮大的势头,二来也能给柳家一个警告。 所以追根究底,无论是她还是皇后,都不过是皇上手中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宫里的事,更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长公主勾唇笑笑,待媚贵妃被人带下去后,紧接着也告辞离宫了。 说了今日会有意外收获,这些人还真是不负她的期待,刚刚这出戏虽然没有提前演练过,但配合得却比想象中还要默契。 说到底,若非媚贵妃平日里行事太过霸道,也不会沦落至这般境地。 而关于媚贵妃被贬为柳答应的消息也很快传进了三皇子和秦臻耳中,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万没料到皇后居然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母妃先前说过,她早就吩咐素秋将那只酒壶给处理了,如今岂会被皇后发现?莫非母妃宫中早有皇后安排的内鬼?” 秦臻暗忖道:“不无可能,毕竟素秋在寿康宫亲口供出了贵妃娘娘,若不是她,此事根本就不会东窗事发。” 三皇子气急败坏道:“可素秋绝不可能背叛母妃,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内情!她伺候母妃多年,对母妃忠心耿耿,我同母妃一样都不相信她会生出反心来!” “但眼下的事实便是如此,更何况素秋已经死了,殿下继续纠结这些也无甚意义,依我之见,还是要尽快想个法子让贵妃娘娘复宠才是,否则即便您最后荣登大统,位列太后之位的人也是皇后。”秦臻凝声说道。 三皇子气极挥拳,“她倒是想的美,今日之事绝对与皇后脱不开干系,怕是她早就查到了什么,就等着长公主进宫,好将一切都揭开了!” 说到这儿,他对秦臻又不免多了几分怨气。 “若不是你突然生出这等馊主意,母妃今日也不会被贬!” 秦臻闻言,心里也有些恼火,但语气还是尽量平稳。 “若不想个法子将萧承引出上京,只怕三皇子今日的损失更惨重,您要知道,如若杜如晦真的向裴寂交待了什么,无论是郡王府还是别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楚怀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母妃毕竟是为了帮他才被贬的,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罢了。 可他生在皇室中,生来孤傲,岂能容许自己犯错误,所以只能将这点愧疚转化为怒气发泄到秦臻身上。 秦臻说的固然有道理,若不是他设计将萧承引出皇宫,如今的杜如晦只怕早已将所有牵扯到卖官案中的人都供出来了,可一想起母妃所受的委屈,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秦臻见楚怀瑾这会儿心情不佳,便知正事儿是谈不妥了,加之他也懒得看楚怀瑾的脸色,闷声行过礼后便告辞离开了。 楚怀瑾生在皇室又如何,若非有外祖家撑腰,他就会像十一皇子一样什么都不是。 想他秦臻也算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要在楚怀瑾面前颔首低眉,实在是不爽。 如若当年先祖没有扶持西楚皇室的太祖爷,而是自立旗号称王称帝,试问如今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狗东西,等着瞧,待他成为功臣后,定要万人之上! …… 媚贵妃被贬的消息流传很广,不止锦官城广为人知,便是陆诗瑶都收到了。 她在京中另有耳目,凡是上京的消息根本不难传进她手里,只是没想到媚贵妃这么快就被废了,而皇上之所以没有要媚贵妃的命,顾及的还是柳家。 马车晃晃悠悠地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陆诗瑶想去的地方――水云镇。 水云镇是位于岭南的一座小镇,毗邻南诏国,不过南诏国的国民心性平和,不像北燕人那般野心勃勃。 岭南一带物产丰富,陆家做南北买卖,很多珍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岭南运出去的。 而陆诗瑶之所以来这儿,为的并非其他,而是一个人。 此人名叫慕军,曾经是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三年前因为玷污后宫嫔妃而被皇上发配到岭南,殊不知,此人天性正直,从未欺辱过宫中妃子,一切不过是镇国公的一场有心污蔑罢了。 镇国公是媚贵妃生父,权势滔天,而慕军身为禁军总教头,保卫的是整个上京的周全,可见他对皇上的重要性。 镇国公几番拉拢慕军不成,便动了别的心思让他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而镇国公的儿子柳显则接任了慕军原来的位子。 若非有前世的记忆,陆诗瑶也不会知道慕军是被冤枉的。 她想过了,只要三皇子和镇国公还在,无论她如何对付秦臻,他们都一定会保他一命。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把三皇子和镇国公拉下马,就不愁击不垮秦臻。 如今她已想到办法洗刷慕军的冤屈,此番来水云镇只要找到慕军,她必能给三皇子一记重创! 水云镇同一般的江南小镇差不多,街上货物鳞次栉比,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华秋海赶着马车沿街而过,云萝兴奋地趴在车窗上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小丫头在蟠龙峰上住太久了,以至于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一座客栈前缓缓停下,这客栈名曰花月楼,听起来颇有几分雅韵。 陆诗瑶拉着云萝踱步进去,早在马车驶进水云镇之前,她们便各自换上了一身男装,女子的妆扮确实有诸多不便,就是找人打听个事儿,人家都要先掂量掂量她的身份再开口。 第484章 监守自盗 花月楼的老板叫陈北,打扮得颇有几分江南乡绅之范,年纪同华叔相仿,一把折扇不离手,身上衣服所用的料子也是极好的,只是那眼神让人瞧着不太舒服。 陆诗瑶要了两间上房,她和云萝一间,华叔一间,两间房是紧紧挨着的,以便随时应对突发之事。 行李刚拿进房,云萝就捂着肚子开始叫饿了。 “小姐姐……” “怎么又忘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陆哥哥。”陆诗瑶耐心纠正她。 云萝仰着脖子哀嚎,“陆哥哥,我好饿啊,我们下楼吃饭好不好?这一路上,萝儿什么都没吃,我都饿瘦了……” 陆诗瑶笑着打趣她,“你吃了一篮子的桂花糕,离开南州城的时候,我们还买了几包牛肉干,再说每到一座城池,我也给你买了好吃的,这也叫什么都没吃?” 云萝忍不住撇嘴,“那、那人家正在长身体嘛,当然要吃的多一点啊,再说你还要不要我保护你了?如果我吃不饱,浑身就没有力气,到时候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妙了哦……” 这丫头,小小年纪还学会威胁人了。 陆诗瑶无奈一笑,放好行李后便带着她下楼。 经过华秋海房间时,她还特意敲了下房门,不料里面根本没人。 她猜测华叔应该是上街打探慕军的下落去了,倒也没多想,带着云萝径直下楼了。 因为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大堂内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端茶倒水的只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长的十分纤瘦。 那姑娘过来给她们倒茶时,云萝还巴巴盯着人家调戏了一声,“姐姐,你长的好漂亮呀!” 姑娘瞬间红了脸,倒完茶便匆匆离开了。 陈掌柜见状,亲自过来招呼她们。 “二位小公子莫怪,夏桑她生来便不会说话,若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两位贵客多多包涵。” “啊?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居然不会说话,好可怜啊……”云萝惋惜道。 话音刚落,一扭头却见夏桑拎着一壶茶在她身后站着,她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愧色来。 “对不起啊小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夏桑摇头笑笑,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陆诗瑶和云萝却并没有看懂。 陈掌柜解释道:“夏桑说童言无忌,她不会把小公子的话放在心上的。” “小姐姐真是个大好人。”云萝捧着下巴感慨道。 陆诗瑶摇头失笑,向陈掌柜点了几道招牌菜。 岭南当地有好几道特色菜,陆诗瑶以前尝过,根本吃不惯,所以她点的这几道还算常见。 云萝倒是不挑,给她什么就吃什么,特别好养活。 陆诗瑶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直笑,“你啊,以后若是找夫君了,怕是连聘礼都不必要了,人家拿一块肉便能将你带回家去。” “我才不要嫁给别人呢,陆哥哥家大业大,嫁给你岂不更好?”云萝反驳道。 陆诗瑶喉中一哽,顿时无言。 沉默间,华秋海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本是打算上楼的,转眼见她们坐在这儿吃饭,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落座,华秋海先左右环视一眼,随后压低了嗓音。 “公子,我出去查访了一大圈,慕军已经在三年前失踪了!” “失踪了?”陆诗瑶闻之色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间失踪?” “听说与一笔金子有关。”华秋海凝声说道。 陆诗瑶想了想,眸子瞬间放大,“莫非是因为三年前失窃的那笔生辰纲?” 华秋海郑重点头,“正是,听说这生辰纲是岭南王送给皇上的,运送到水云镇后,由慕军负责看押,可就在当天晚上,这笔生辰纲便丢了。” 关于这笔生辰纲,陆诗瑶前世也有所耳闻。 听说岭南王派人向皇上送去三千两黄金填充国库,那时候国库正空虚,什么样的寿礼都比不上这些金子来的实在,皇上果然龙心大悦,还专门派柳显来接这笔生辰纲。 不料生辰纲到达水云镇的当晚,负责看守生辰纲的一个马兵却监守自盗,三千两黄金不翼而飞,就连那个马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龙颜大怒,将那马兵的妻儿判了绞刑,同时派人继续追查那笔生辰纲的下落。 只是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生辰纲都没有找到,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水云镇在生辰纲失窃的三年后还发生了几起命案。 当时她远在上京,照理说水云镇的案子是根本不可能传进她耳中的,但偏偏这几起命案中死了两个身份极其特殊的人,所以才引起她的关注罢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柳显之子柳温,亦即三皇子的表兄,另一个则是水云镇的县令庆安国。 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只听闻与一只厉鬼有关,算算日子,其实他们的死期离现在也不远了。 而陆诗瑶来这儿的第二个初衷,便是要亲眼看看这几起杀人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家三代单传,柳温在柳家的地位可谓比三皇子还重要,前世他死的时候,听秦臻说镇国公和柳显都快疯了,而这一世她才不会好心提醒柳温杀人案的事,毕竟这柳温的死带给柳家的重创同样不小。 只是原想着到水云镇找到慕军后,便可带其回京向皇上证明他当年的清白,如此一来,柳显就只能乖乖交出禁军总教头的位子,没想到慕军却失踪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再想想华叔方才的话,几乎可以断定三年前那个监守自盗的马兵就是慕军无疑。 陆诗瑶一想到这儿就不免头疼,这慕军可是一个正直之人,怎么可能会做出监守自盗这种事,那生辰纲究竟是怎么丢的,其中必然另有内情。 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找不到慕军,她就没办法向皇上证明当年镇国公冤枉他的那件事了…… 华秋海见她捏着眉心微微叹了口气,凝声问:“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收拾东西回京城?” “再找找,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世上失踪,再说以慕军的性子,绝不可能让自己一生都背负着骂名,反正来都来了,水云镇的风景也挺不错的,不妨在此多逗留几日,就当游山玩水了。”陆诗瑶淡声回道。 华秋海闻言点头,心里自然也不想太快离开。 第485章 大开杀戒 一路上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才赶到水云镇,若是一无所获的离开,岂不白白辛苦了一场? 吃过饭后,陆诗瑶见时辰还早,便带着云萝和华秋海上街去了。 水云镇卖的东西都是岭南一带的特色货品,其中以银饰最为精巧。 云萝好玩儿,一路上看见什么有趣的摆件都想买,若非有华秋海拦着,只怕今日都要将陆诗瑶的钱袋子给掏空了。 临近傍晚时分,三人才满载而归。 不料刚踏进花月楼的大门,迎面一只茶杯突然凌空飞过来,华秋海眼疾手快地抢过杯子,随手甩到地上后,旋即朝大堂中端身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看去。 那男子一身贵气,相貌堂堂,头上戴着一只青玉冠,脚上穿着一双金靴,靴子上还绣了两串珍珠,痞里痞气地坐在凳子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 见自己险些伤到人,这人半点歉意都没有,居高临下地扫了华秋海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到陈掌柜和夏桑姑娘身上,口中大放厥词。 “我告诉你们,老子的爷爷乃是当朝国丈镇国公,老子的爹是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而老子的姑父便是当今圣上!今儿个你们惹到了小爷还想有活路,信不信小爷把你们这花月楼给拆了!” 陆诗瑶闻言,眸子骤缩。 白天才想到柳显之子柳温,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难怪方才就觉得他那一身的气度很眼熟,现在再看,和三皇子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他一个高门子弟,不远万里地跑到水云镇做什么,前世来了,这一世也来了,水云镇究竟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暗忖间,陈掌柜已经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柳少爷,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就是一家做正经买卖的小店儿,您要是喜欢姑娘,小的这就带您去我们镇上最好的青啊楼,这夏桑她就是一个打杂的,身份下贱,哪配得上您这千金之躯啊!” 柳温蛮横地摆手道:“我不管,小爷我今儿个就是看上了她,要么让她陪我睡一觉,要么我把你们的客栈砸了,你自己选!” 陈掌柜皱皱眉,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陆诗瑶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柳温这一点倒是和三皇子不太像,起码三皇子可不是个看见漂亮女子便扑上去的色鬼。 难不成柳温前世死于非命,同这位夏桑姑娘有关? 有道是色字头上,看那姑娘倒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倘若真为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而杀死柳温,倒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但也不应该啊,前世柳温的死可是一桩悬案,同那笔生辰纲一样直到她死都没有查出来,倘若柳温是夏桑姑娘杀的,岂会多年都找不出凶手? 而就在她犹豫的空档,柳温已经伸手去抓夏桑的雪白细腕了,夏桑抵死不从,一双眼睛不停向陈掌柜求救,整个人都快急哭了。 眼见柳温要抓着夏桑姑娘上楼,却听他突然哀嚎一声,吃痛地捂着手腕放开了夏桑,随后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谁!究竟是谁在背后偷袭小爷,给我站出来!” 华秋海岿然不动地在门口站着,陆诗瑶心知是谁动的手,却不出声,而站在她身侧的小云萝则扭过头吹起了口哨。 柳温越看他们三个越觉得古怪,大步流星般走过来。 “老头儿,是不是你打伤了小爷!” “公子,老夫方才一直站在这儿,连根手指头都没抬,怎么可能会打伤你。”华秋海不卑不亢地说道。 柳温瞪着眼走到陆诗瑶面前,“那就是你这个小白脸儿!” 陆诗瑶镇定自若地笑言,“公子猜错了,我可是半点武功都不懂。” 柳温恼火地皱皱眉,接着指向吹口哨的小云萝。 “那就是你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啊咧,被发现了吗?”云萝羞涩地背起手眨着眼睛笑。 柳温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她,岂料手腕却越来痛了,疼得他额头上直冒冷汗。 云萝咂嘴道:“这位小哥哥,强扭的瓜不甜呀,人家漂亮姐姐既然不愿意跟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你看,现在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惩罚你了吧?” “少废话!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手会这么疼!”柳温咬牙怒斥。 云萝眨巴着大眼睛无害笑道:“是让你改邪归正的好东西啊!小哥哥,你记住,从今往后只要你不打人不骂人,然后不抢漂亮姐姐,你的手自然不会疼,可你若是一意孤行呢,那这只手还能不能保得住,可就另说了哦!” 柳温气极大吼,“你!你敢暗害我,我绝对饶不了你!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不交出解药,今日一个都别想活!” 话落的瞬间,几个护卫立刻将陆诗瑶等人团团围住。 陈掌柜眼见要惹出乱子,赶忙跑过来好言相劝。 而夏桑则勇敢地张开双手挡在了陆诗瑶和云萝面前。 云萝一把将她拉开,随后将陆诗瑶推上前。 “漂亮姐姐,英雄救美这种事当然要让男子做才感人啊,你让我陆哥哥表现一下嘛!” 陆诗瑶听得嘴角狠狠一抽,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丫头就是跟过来坑她的,别人不知道她女扮男装也就罢了,这丫头能不知道?居然还让她英雄救美,她救个大头鬼啊! 不过气归气,人家这会儿都已经把刀架到脖子上了,若乖乖站着等死,岂不太窝囊了些? 思及此,陆诗瑶挺身上前一步,盯着柳温的脸淡笑出声。 “公子,你强抢民女在先,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敢问何处得罪了你,竟敢让你在此大开杀戒?” 柳温举着自己疼痛不止的手龇牙怒目。 “你说你们何处得罪了我?小白脸儿,你方才没听到小爷的身份是不是,就凭我姑父是当今圣上,我便可将你们通通杀了!告诉你,得罪我就是得罪柳家,得罪了柳家就是得罪皇上,你说你该不该死!” 话落的瞬间,一把刀便明晃晃地抵在了陆诗瑶脖子上。 华秋海目色一变,沉声道:“柳公子,你的身份固然尊贵,但我家公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今日你若敢伤我家公子分毫,从今往后,你柳家的富贵日子可就到头了!” 第486章 来日方长 “你糊弄谁呢!就凭你们这三个老弱病残也敢跟我们柳家对着干,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柳温不屑一顾地瞥了华秋海一眼,随后又看向陆诗瑶。 “小子,我告诉你,最好乖乖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小爷我现在就把你的头砍下来,若不信的话,你……”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凉声打断了。 “想不到镇国公这些年竟是如此教养自己的孙子的,陆某今日真是领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柳公子却拿西楚皇室的天下当你们柳家的,不知这究竟算个什么罪名?您说若是此事传进皇上耳中,皇上又会做何感想?” 柳温闻言,漫不经心地冷嗤了一声。 “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水云镇!此地离上京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的,就算我把你烧成灰,皇上也绝不会知道,更何况小爷我也从来没把西楚皇室的天下当我们柳家的,你少在这儿搬弄是非!” 陆诗瑶故作糊涂地挑眉,“莫不是我记错了,难道刚刚不是柳公子说我们得罪了你便是得罪了皇上?你拿你自己同当今圣上相提并论,敢问一句,您配吗?还是说,在你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你就是皇上?” “你!” 柳温被陆诗瑶堵的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整个人气到了极点。 “好,好,你这个小白脸牙尖嘴利,我不跟你耍嘴皮子功夫,一句话,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云萝站在陆诗瑶身后奶声奶气地说:“小哥哥,你中的又不是毒,哪来的解药嘛!” “既不是毒,那我的手为什么会这么疼,连动都不能动!”柳温恼火道。 云萝撇着嘴说:“倘若你真中毒了,这会儿只怕早就死了,哪还会有力气对我们颐指气使的,不过你若想止痛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你还不快说!”柳温心急道。 若不是有陆诗瑶在前面挡着,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冲到小丫头面前去了。 云萝拧眉道:“你别急嘛,我正要说呢,若不是你突然把我的话打断,我早就说出来了!” 柳温被她呛了一声,抿抿嘴,冷着脸一个字都没再说。 这副样子,乍一看起来,倒是还有些……可爱? 陆诗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只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柳温离经叛道、狂性妄为,这种人在前世死的那么早,也算是老天爷为民除害了。 凝神间,云萝已经说出了止痛的法子。 “只要你喝上三斤烈酒,那手腕自然不会再痛了。” “真的?”柳温半信半疑道。 云萝眨着眼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从来不会骗人!” 不过三斤烈酒灌下去,人早就醉了,自然是感觉不到疼了。 柳温闻言,奸笑一声,随后大手一挥,眸中立时迸出一抹杀意。 “来人,把他们三个给我拖到后院碎尸万段,肉骨头通通扔了喂狗!” 他已经如愿得到了止痛的法子,自然不会再留着他们了,想他柳温是什么人,素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如今这两个臭小子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真当他柳温好欺负不成? 眼见他身后的护卫就要动手,陆诗瑶心神一凛,突然扬声大笑起来。 柳温拧眉看她,“小白脸儿,你笑什么?” 陆诗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大笑,直看得一众人困惑不已。 “小白脸儿,我问你话呢,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笑柳公子天真啊!” 陆诗瑶捧着肚子嗤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你居然也信,枉你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见识广,活了这么多年何曾听说过酒也能止痛的法子?” 柳温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你们竟然敢骗我,告诉你们,我柳温活了二十年,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你们三人今天死定了!” 他说着便要挥刀刺向陆诗瑶。 华秋海急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的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把匕首便到了他手上,而刀锋则正对柳温的胸膛。 形势瞬间发生变化,柳温如今成了人质,围在四周的护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柳温气得两眼通红,“臭小子,我警告你,你们最好给我悠着点儿,若我今日有个三长两短,我爷爷和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京中的二十万禁军随时能踏平整个水云镇!” “没有皇上的命令,柳家居然可以随便调动禁军,还真是让人惊奇啊!” 陆诗瑶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后眉眼微眯。 “柳公子,我们也不想惹是生非,不过是看不惯你在这儿横行霸道罢了,夏桑姑娘是正经女子,你想找美女相陪,青啊楼有的是,何必强人所难? 再说,你当真以为你今日杀了我们三个便可独善其身了?不要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柳家是不凡,但我陆知承也不是好惹的,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 柳温迎上她锐利的眼神,心念一颤,再想想父亲交待自己的事,立时不忿地哼了一声。 “好,只要你们立刻放了小爷,并且把止痛的真实法子告诉我,咱们从今往后就井水不犯河水,我柳温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们办得到,我日后绝不会再为难你们!” “那漂亮姐姐呢,你还欺负她吗?”云萝追问道。 柳温瞥她一眼,不屑道:“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罢了,爷一开始也不过是看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才想戏弄戏弄她,如今再看,这小地方的女人终究是比不上上京的倾城绝色,爷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女人而搭上自己的命。” “好,既然柳公子愿意退一步,我们自然也不会强你所难,希望柳公子说话算话。” 陆诗瑶抿唇笑笑,眼神示意华秋海放开他。 华秋海冷着脸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到了一个护卫身上。 柳温心中不忿,但他刚刚都把话放出去了,若是一扭头就反悔,传扬出去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来日方长,总之他记住这个小白脸儿了,待办妥了父亲交待的事,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冷哼一声,瞠目瞪向陆诗瑶,“止痛的法子呢?” 第487章 一心作死 陆诗瑶抿唇淡笑,“醇香烈酒喝一坛,每隔两日喝一次,十天之后,柳公子的手自然不会再痛了。” “你说真的?这次不会再骗我了吧?”柳温怀疑道。 陆诗瑶轻笑着点头,“自然。” “好,小爷我姑且就信你一次,若是你撒谎,我便是不杀你,也要将你活活打脱一层皮!” 他恶狠狠地威胁一声,随后便带人上楼了。 陈掌柜赶忙上前带路,一路上点头哈腰地赔不是,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便又惹恼了这位爷。 云萝眨着眼睛恨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自己来头大就敢随随便便的欺负人,老天爷早晚不会放过他!” 陆诗瑶却盯着柳温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来水云镇是为了找慕军,那柳温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前世他在水云镇死于非命,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他? 华叔说慕军在三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而他之所以被流放至此,乃是因为镇国公设计陷害他玷污后宫嫔妃。 而三年前,由慕军负责看守的生辰纲又离奇失窃,这桩桩件件之事,究竟有什么关联? 正想着,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陆诗瑶立时回头,却见夏桑竖着大拇指向自己笑着道谢。 陆诗瑶摇头道:“柳温行事不端,我们也是看不过去才会帮你,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他不知还要在这儿住多久,你一个柔弱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若他哪日心血来潮又想对你不利,你又要怎么办?我这儿有些谋生的门路,不如你离开花月楼……”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楼上再度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动静,陈掌柜诚惶诚恐的声音时不时传下来。 “柳公子,这是死人住过的房间,您是千金之躯,哪能睡在这儿啊?” “哎呀,那是明月生前所画的画,不能撕的呀,撕了会对死人不敬的!” 云萝皱眉道:“那个大坏蛋又在楼上干嘛呢?陆哥哥,我们要不上去看看?” 陆诗瑶刚要摇头,身侧的夏桑却拧着眉急匆匆地冲上楼,细看她的背影,隐隐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怒气。 陆诗瑶奇怪地抿抿唇,与华叔对视一眼,三人紧跟着也上了楼。 靠近二楼尽头处的一间客房内,陈掌柜正蹲在地上捡一幅被撕毁的画,那画上不过是一副花鸟图,没什么特别的,也并非出自名人之手,不知陈掌柜为何会这般紧张。 而柳温则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木榻上,不屑一顾地看着兀自伤神的陈掌柜。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幅画吗,有什么可惋惜的,又不是什么名人大家画的,你至于吗?回头等小爷我回京了,让人给你送来一幅颜卿的真迹,保证你这小店蓬荜生辉!” 陈掌柜叹气道:“柳公子,您有所不知,这画乃是我们花月楼卖艺女子明月所画,她可是水云镇十里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就在三年前,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上吊自缢了,脖子还向上仰着,好似在向天喊冤似的,从那之后,我们花月楼就没少发生怪事……” 他说到这儿,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面上突然浮起一抹惊恐的光。 “她死后,我嫌弃这间房不吉利,就想把它封了,没想到夜半时分却总能听见一阵诡异的琴声,大家都说是明月的鬼魂在向我示威,我擅自封她的房间,她当然不乐意,所以才会在深夜出来弹琴。” 云萝听着,有些害怕地往陆诗瑶身后缩了缩。 华秋海沉声道:“一个人若是上吊身亡,颈骨会向前折断,照理说她的头应该是低着的,怎么会向后仰?难不成她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所以在向天喊冤?” 陆诗瑶不懂医术,自然不懂这颈骨向前折断还是向后折断的区别,但依据华叔的话,说明明月的死必然是有问题的。 柳温却不以为然道:“陈掌柜,我看你就是胆子太小,这世上哪有什么冤魂,我爹说过,所有诡异之事的背后一定是人在作怪,你少在这儿故弄玄虚,小爷我才不吃你这一套!总之你赶紧把屋子给我收拾收拾,今天晚上我就要睡在这儿。” “柳公子,您就听我一句劝吧,明月的房间真的睡不得啊,她含冤而死,早已化成厉鬼了,谁动了她房中的一针一物,她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陈掌柜苦口婆心道。 以往也不是没客人想睡这间房,毕竟明月这房又大又宽敞,房间的摆设也雅致,有些猎奇的客人都想住,不管他怎么劝都不听,但一到半夜就会闹出各种各样的诡事来,虽没有闹出人命,但也着实把他们吓的不轻。 旁人也就罢了,这柳公子乃是镇国公的孙子,倘若出了什么事儿,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哪想这柳温也是个雷打不动之人,也许是从小到大被家里宠得太过了,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陈掌柜说的越慎重,他便越起劲儿。 “如此更好,小爷从小到大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厉鬼,再说,我可是佛祖庇佑之人,什么样的孤魂野鬼都不敢近我的身,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末了见一群人都围在这儿,又没由来厌烦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都赶紧给我出去,别扫了小爷的雅兴,掌柜的,让人送一坛最好的烈酒上来!” 陈掌柜皱了皱眉,还想再劝,却被一旁的夏桑拦住了。 陆诗瑶见柳温也是个倔强性子,撇撇嘴,拉着小云萝先出去了。 反正这人终究难逃一死,如今既然他一心要作死,旁人再阻拦又有什么用,拦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拦他一辈子吗? 云萝跟在她身侧,似乎是被陈掌柜方才的话吓到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靠。 “陆哥哥,你觉不觉得那间房特别的不对劲?我一走进去就觉得里面特别阴冷,该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你可是回龙族的人,比我们普通人的本事大的多,难不成还怕鬼?”陆诗瑶忍不住好笑。 云萝拧着眉摇头,“不是啊,我是真觉得那里面怪怪的……” “行了,别瞎想,就算真的有鬼,那厉鬼也不会同你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陆诗瑶拍着她的肩膀宽慰两声,转了个弯便到了她们的客房。 第488章 一只厉鬼 逛了一下午的街,两人都有些累了,简单洗漱后便躺下睡了。 而柳温则在明月的房中喝得酩酊大醉,他还不让人陪着,只有两个护卫在门前守着,剩下的人则去下房休息了。 天空昏沉,尘烟弥漫,整个水云镇很快被笼罩在夜色之中…… 翌日一早,陆诗瑶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耳边突然传来了云萝的大叫声。 “陆哥哥,不好了不好了,快起来呀,那个大坏蛋死了!” 陆诗瑶眼眸一睁,瞬间从床上惊坐起来,“你说谁死了?” “就是昨晚想欺负漂亮姐姐的那个大坏蛋呀!”云萝比划道。 陆诗瑶眉峰一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看来这一世发生的事跟前世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起码柳温的死期提前了。 可是他究竟来水云镇做什么?他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吸引他? 不待陆诗瑶想清楚,几个护卫突然破门而入,手持长剑将她和云萝团团围住。 “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胆敢暗害我们家公子,我们现在就将你们带回上京交给镇国公处置!” 云萝扯着嗓子不服气道:“喂,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你家公子死了关我们什么事,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杀了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初来水云镇,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你们,而昨日你们还得罪了我家公子,惹得公子心中不快,必然是你们怀恨在心,所以才要杀了我家公子解气!”领头的护卫振振有词。 云萝瞪着大眼睛还想再说,却被陆诗瑶拉开了。 “杀死你家公子的人不是我们。” “杀人凶手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真凶,但你们有十足的动机向我家公子下手!”那护卫怒斥道。 陆诗瑶凝声道:“你同我深究这种问题根本没意义,我们同你家公子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他是镇国公的嫡孙,我犯不着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得罪镇国公,倘若你们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反而给了真凶一个逃跑之机,你这般忠心,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你家公子死的不明不白?” 这番话说的那护卫神色微怔,他并非是个愣头青,公子睡的客房与这儿相隔甚远,而且昨夜还有护卫在客房四周守着,由始至终,这个小白脸都没有去过公子的房间,自然不可能暗杀公子。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那你说,杀人真凶是何人?” 陆诗瑶凝眉道:“我又不是什么先知,岂会算到杀人真凶?不过真凶若要动手,必会在案发现场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你若是放心,可以让我现在过去看看,我想应该会查到一点关于真凶的线索。” 那护卫闻言,暗忖片刻后收起了刀。 “请吧。” 陆诗瑶见他还算是个聪明人,面容不禁和善了几分。 “阁下倒不像你家公子那般蛮不讲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沈昭。”护卫言简意赅。 陆诗瑶抱拳示好,“在下陆知承。” 沈昭瞧见她嘴角的笑容,丝毫不为所动。 “别以为你笑两下便能让我放了你,若不能找出真正的杀人真凶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我还是会将你交给镇国公!” “原以为沈大哥是个正直坦荡之人,没想到也会草菅人命啊。”陆诗瑶凉声笑道。 沈昭闻言冷哼,“但你着实一点都不无辜,不要忘了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凡是得罪他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陆诗瑶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眨眼间便到了柳温的客房。 确切的说,是明月姑娘的房间。 陈掌柜说,明月是三年前来到水云镇的,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后来因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栖身在这花月楼中卖艺挣钱。 柳温好色,之所以看中这间房,还不是因为里面布置的就好像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一般,也不知他这内里安的又是什么龌龊心思。 陆诗瑶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是从桌子上的香炉中飘出来的,而柳温的尸体就躺在窗前的一方木榻上。 这木榻又小又窄,将他的身形衬托的十分高大,而他则是被一把匕首刺入了胸口,一刀毙命的。 不同的是,在他胸前还放着一幅画轴,血已经将画轴染红了,瞧着有些渗人。 昨夜她只站在门口简单扫了几眼,并没来得及打量这间房的内景,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柳温会死在这里,细细想想,这和前世的记忆还是重合了的。 云萝躲在陆诗瑶身后不敢看,两只小手死死抓着她。 陆诗瑶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内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看来柳温和杀人真凶是认识的。 但柳温双眸紧闭,也有可能是在熟睡状态中被人杀死的,更何况他昨晚喝了很多酒,意识不清醒,凶手出现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击毙命了。 如此一来,也就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这下倒是麻烦了…… 沈昭在一旁看着,见陆诗瑶时而蹙眉,时而叹气的,面容越来越冷。 “怎么样,连你自己都找不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吧?” “我不过进来了片刻功夫,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凶手找出来。” 陆诗瑶凝眉回了一句,随后又问:“昨天晚上都有谁来过这间房?” “没有人,”沈昭斩钉截铁道:“有两个护卫一直守在门外,由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过这里,而且我们冲进来的时候,门窗是紧闭着的,不过,昨晚夜半时分,我们突然听见一阵琴声。” “琴声?” 陆诗瑶闻言微愣,她昨晚睡得沉,并未听见什么声音,这琴声又是怎么回事? 沈昭抿了抿唇,刚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一记惊恐的声音。 “我、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了!” 陆诗瑶和沈昭听见话声,同时扭头看去,只见客栈的小二阿水哆嗦着肩膀在门口站着,两只眼睛恐惧地望着这间房。 沈昭大步行至他面前,“杀人真凶是谁!” 阿水颤抖着手指向墙上的一幅画,“是、是明月姑娘,昨晚柳公子撕了她的画,所以她化成厉鬼回来报仇了!” 厉鬼…… 前世柳温的死原来就是这样和一只厉鬼牵扯在一起的。 第489章 还能苟活 陆诗瑶目光如炬地望向墙上那幅画,那是明月姑娘的画像,媚眼如丝,玲珑标致,落落大方。 单从这幅画像,便可想象她曾经是怎样的风华无双,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会含冤吊死,还真是可惜了。 只是陆诗瑶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柳温的死必是人为。 但柳温的尸体上确实放着明月生前留下来的画,像是有人要故意将他的死引到明月身上,不得不说,凶手这一招还真高明。 陆诗瑶凝神想着,行至桌前,只见上面同样放着不少画,都是明月生前所作,她虽然不通画墨,但平心而论,这些画确实算得上是精品。 “画工精湛,布局精巧,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这小小的水云镇竟也会有这等奇女子。”沈昭站在她身侧突然开口。 “沈大哥也懂画?”陆诗瑶奇怪道。 沈昭抿唇,“这是我家公子昨晚说过的话,他看过桌子上的画作之后赞不绝口,还说若非明月姑娘死的早,必会成为他的知音。” 陆诗瑶闻言,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看不出来,柳公子竟然也是个风雅之人。” 什么知音,还不是看这画像上的明月姑娘长的漂亮,所以动了色心罢了,倘若他当真喜欢画作,昨夜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明月姑娘的画给撕毁了。 陆诗瑶在房中转了一圈,凝声问:“小二,这间房平日都是谁打扫的?” “是夏桑,”阿水垂头回道:“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儿家做事比我们男人心细,所以楼上的客房都是夏桑打扫的。” 陆诗瑶想了想,抿唇又问:“那你们掌柜的昨夜说这间房以前时常发生一些怪事,究竟是什么事?” 阿水缩了缩脖子,拧眉道:“就、就是闹鬼啊,自从明月姑娘死后,掌柜的嫌忌讳,就想把这间房给封了,谁料当天夜里却传出了琴声,吓得我们所有人都没睡好觉!” “琴声?” 又是琴声? “是啊!就是一种特别诡异的琴声,让人听得浑身发毛!我们知道那是明月姑娘的鬼魂回来了,她是在警告我们不准动她的房间,所以从这以后,老板再也没动过那心思了!”阿水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却抿唇淡笑,“鬼怎么可能会弹琴,我看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吓唬你们。” “不是的!真的是明月姑娘的鬼魂回来了!” 阿水摇摇头,眼神异常认真。 “整个花月楼,除了明月和我们掌柜的之外,别的再没有人会弹琴了,掌柜的可是力主封房间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大晚上的弹琴吓唬我们!” 陆诗瑶凝神听着,神色也渐渐变得慎重起来。 “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过什么事?” “之后的事情更诡异,有客人来我们这儿住店,同这柳公子一样也相中了这间房,不顾掌柜的劝说,死活要住,结果当天晚上便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有些胆大的虽没有被吓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还不能一个人待着,所以这客栈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之后,就再没有客人敢住进来了!” 阿水由衷叹了口气,看看墙上的画像,眼底又露出一丝同情来。 “其实明月姑娘很可怜的,三年前,一位高官看中了她,要将她纳为己有,那高官的身份实在太大了,莫说掌柜的得罪不起,就连我们水云镇的县太爷也不敢招惹,所以明月姑娘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抵抗得了呢?可她又不愿意从了那位高官,便上吊自尽了……”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不是陆诗瑶敏感,而是这个时间点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 三年前,慕军遭到镇国公算计,被皇上革职发配至岭南,从二十万禁军总教头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马兵。 三年前,岭南王上贡三千两黄金填充国库,皇上龙颜大悦,派镇国公之子柳显亲自来水云镇押送这笔黄金回京。 而就在当天晚上,三千两黄金无故失窃,就连负责看守这笔黄金的马兵慕军也失踪了,当地县令庆安国上奏皇上说慕军监守自盗,皇上震怒,便判了慕军妻儿绞刑。 同样是三年前,花月楼的明月姑娘被一位高官看中,因不愿意随了那位高官,明月姑娘只得上吊自尽。 在这小小的水云镇上,突然出现一个连县太爷都得罪不起的大官,看来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看中明月姑娘的大官,莫不是当今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柳显?” 陆诗瑶刚问出声,站在一旁的沈昭便冷声训斥了一句。 “放肆,柳将军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再说柳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成亲多年都未纳妾,京中相貌倾城的女子不计其数,我们将军又岂会看上一个小地方出身的艺妓!” 陆诗瑶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沈大哥,话也不是这么说,有其子必有其父嘛,这柳公子昨夜都能看上夏桑姑娘,柳将军怎么就瞧不上明月了,从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你能说明月姑娘长的不好看?更何况这画像怕是还没有画出她的七分美。” “陆公子这话倒是说对了,明月姑娘真的特别特别好看,旁人只要看上她一眼,连魂儿都要被她勾走了呢!” 阿水点着头称赞道,那语气倒是有些夸张。 “只不过她本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性情难免要孤傲一些,若非家道中落,也不会委身在这小小的水云镇上。 她刚来花月楼的前半年,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后来许是习惯了,脸上也有了笑容,哎呦可真是迷死个人了!” 沈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不管这女子长的有多漂亮,总之我已经将公子遇害的消息传回了上京,三天之后,柳将军便会收到噩耗,如果三日后你们还找不出杀人真凶,整个花月楼都将被我家将军夷为平地,到时候你们谁都活不了!” “我们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尚且不论,不过沈大哥你肯定是必死无疑,你是柳公子的贴身护卫,他死了,你觉得你到时候还能苟活吗?”陆诗瑶眯眼冷笑。 第490章 脑门儿了 沈昭不为所动道:“我早已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另外,我也警告你一句,别想着逃跑,整个花月楼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我的兄弟们围起来了,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说完,他便让人抬着柳温的尸体下楼了。 阿水拧着眉叹气道:“我都说了是明月姑娘的鬼魂在杀人,他怎么就是不信呢?昨天晚上我听见明月姑娘的琴声时,心里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什么?琴声?什么时候传出来的琴声?”陆诗瑶奇怪道。 方才沈昭也提到了琴声,可为什么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阿水眨着眼说:“就在昨天晚上啊,都已经很晚了,而且只响了一声便断了,不过这琴声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以前每当它响起的时候,就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今早得知柳公子死了,才明白我昨晚听见的是真的琴声。” 陆诗瑶闻言皱眉,难道是因为她昨晚睡太沉的缘故,所以什么也没听见? 云萝在一旁站着,拉着她的袖子说:“陆哥哥,我昨天晚上一点声音都没听见,要不是今早去后院找吃的,我还不知道那个大坏蛋被人杀死了。” 陆诗瑶凝神听着,眉心越拧越深。 柳温死于非命,不管凶手出于什么动机杀了他,如今他的死已经和明月的冤魂牵扯到一起去了,倘若三日之内找不出真凶,可以预见整个花月楼将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前世她嫁给秦臻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世上之事要么是听秦臻说起,要么就是冬至和白露讲一些坊间的传言,所以她只知道水云镇出了几条人命,至于这花月楼最后的结果如何,她还真不太清楚。 正想着,楼下传来了一记叫声,是陈掌柜请他们下楼吃早膳了。 突然闹出一场人命,谁都没有心情吃饭,陆诗瑶拿着汤勺不停搅动着碗里的粥,就是不张嘴。 而陈掌柜则倚靠在柜台边唉声叹气。 沉默间,客栈门口突然出现几个捕快,而他们身后则缓缓落下一顶轿子,轿帘掀起之后,只见一位鬓发灰白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他头戴一顶官帽,身穿官服,体态微胖,目中还透着几分狠色。 陆诗瑶敛眉瞧了一眼,端看他的官袍,便知此人应该是水云镇的县令庆安国。 果不其然,她正想着,陈掌柜已经慌忙迎了上去。 “庆大人,您总算是来了,这事儿还是得由您来拿个主意啊,不然草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庆安国冷声道:“少废话,死者呢?他是什么人,何时住进你这花月楼的?” 陈掌柜顿了顿,也不知是在顾忌什么,没敢当众言明柳温的身份,附耳过去语调低沉地向庆安国说了一番话。 庆安国顿时面色大变,“你你你、你可真是惹上大麻烦了你!” “庆大人,此事与草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昨晚已经劝过柳公子了,那明月的房间真的不能住,住了一定会出事的,可他就是不听,还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如今他死了,哪能赖到草民头上啊!”陈掌柜着急道。 庆安国慌着神说:“本官不管,这柳公子身份特殊,如今他死在你的花月楼,你就得担责!” 陆诗瑶听见这番话,只觉好笑。 “庆大人,您是水云镇的父母官,如今在您的管辖之地发生了命案,您身为县令,理应尽快找出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哪能在一切未明的情况下便将责任推脱到他人身上?” 庆安国闻言不悦,冷眼朝她看过来,“你是谁?” “在下陆知承,江南梧州人士。”陆诗瑶自报家门。 庆安国拂袖道:“本官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本官问你,你昨晚是不是也住在这儿?” 陆诗瑶微微点头,“是,但……” 庆安国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一声令下。 “你也住在这儿,那你就是杀死柳公子的真凶,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陆诗瑶顿时目瞪口呆,就连陈掌柜也愣住了。 “庆大人,这陆公子乃是我们花月楼的贵客,昨晚虽然和柳公子发生了一些争执,但他是绝无可能杀人的呀!” 庆安国鄙夷道:“我说陈掌柜,你怎么这么蠢呢!你也说了这姓陆的昨晚和柳公子闹了一些不愉快,那他为了发泄心中怨恨而暗杀了柳公子,也是理所当然的,难不成你是想让本官将你判定为杀人凶手抓起来?” “不是,草民与柳公子无怨无仇,怎么可能会杀他,但陆公子也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啊!”陈掌柜努力辩解道。 陆诗瑶也是服了这庆大人的逻辑,合着照他这么想,只要和柳温发生过矛盾的人,便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了?那柳温昨晚还想玷污夏桑姑娘呢,夏桑一个柔弱女子不也有可能会杀人? 水云镇的百姓有这么个父母官,真是不幸啊! “庆大人,柳公子的贴身护卫就在楼上,方才草民也同他说的很清楚,昨天晚上草民很早就睡了,一整夜都没有出过房间,而柳公子房外还有护卫守着,他们一整晚都没有放人进去,试问草民是如何杀死柳公子的?” 庆安国蛮横道:“本官不管你是怎么杀的人,总之本官现在已经判定你就是杀人凶手,立刻随本官回官府去,一切后果,皆等上京来人后再做定夺!” 话落的同时,两个捕快便迅速冲上来围住了陆诗瑶。 陆诗瑶冷笑一声,暗道自己也不知走的是什么运,本想利用慕军给柳家一记重创的,没想到如今她还没找到慕军,倒是先因为柳温的死而被这糊涂县令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了。 想想还真是讽刺啊,老天爷未免也太会捉弄人了吧? 云萝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出手救她,却被华秋海拦着。 不管怎么说,这水云镇毕竟是庆安国的地盘,他们哪能和堂堂县令对着干。 眼见陆诗瑶就要被捕快带走,楼上突然飞出一把刀,刀锋冷峭,猝不及防地插到了门框上,若是再有一寸的偏差,这刀锋便要插入庆安国的脑门儿了。 第491章 有些心切 庆安国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哆嗦不停,忙抓过陈掌柜护到自己身前。 “谁、谁敢暗算本官,赶紧给我滚出来!” “庆大人,我家公子死的不明不白,你随随便便抓个人就想了结了这桩命案,当真不怕柳将军的雷霆之怒吗?” 楼上传来沈昭怒气沉沉的声音,只见他一边说,一边踱步走下来,每一步都好像是催命符似的踩在庆安国心上。 庆安国瞧见他腰间的令牌,知道他是柳家的一等护卫,赶忙谄笑着赔不是。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人确实有很大的嫌疑,所以下官才要将他带回衙门严加审问……” “我看你是想推卸责任吧?庆大人,我沈昭虽只是柳家的护卫,但也在禁军那儿挂了职的,官压你三头,你还敢质疑我的决定不成?这陆公子是不是杀人凶手,我今早已经审过了,你还敢把他带走,可有将我放在眼里?”沈昭冷声逼问他。 庆安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沈大人已经查清楚了,下官自然不敢擅自抓人,方才、方才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下官这就把人放了,还望沈大人莫、莫怪……” 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委实是丢了当官人的脸面,更何况西楚的武官素来瞧不上这些酸腐文官,可想沈昭对庆安国的印象有多差。 冲庆安国沉哼一声后,沈昭又冷脸看向陆诗瑶。 “别以为我方才是在救你,不要忘了我在公子房内说过什么,如果三日之后你找不出真凶,我一定会将你交给柳将军发落!” 要说沈昭和庆安国有什么不同,大抵就是他给了她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吧,其实在他心里并没有放下对她的怀疑,只是眼下的种种迹象让他没办法确定是她杀了柳温罢了。 陆诗瑶默叹一气,带着云萝和华秋海又去了明月的房间。 楼下,庆安国与陈掌柜对视一眼,心底一片苦涩。 夏桑顾及着陆诗瑶还没吃早饭,便端了三碗粥送进明月房内,一进门便看见陆诗瑶在柳温昨夜睡过的木榻上躺着。 她面色一紧,赶忙跑过去将她拉起来,两只手不停比划着。 陆诗瑶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你是担心我会像柳公子一样被明月姑娘寻仇?” 夏桑重重点头。 陆诗瑶忍不住笑了,“放心,我心中敬畏明月姑娘,也没有丝毫想玷污她名节的心思,她岂会害我?说实话,这世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少之又少,明月姑娘处在花月楼这种地方,还能保得一身清白,实在令人钦佩。” 夏桑见她夸明月,又和善地笑了。 云萝却撇嘴道:“小哥哥,你这会儿就是说再多好话也没用啊,倘若那个大坏蛋真是鬼魂杀死的,那你上哪儿找杀人凶手去,唉,你还说这水云镇好玩儿呢,如今咱们连小命都要搭上了,我真没看出来它哪里好玩儿了。” “事在人为,世上从来都没有鬼魂杀人之事,不过是人在作怪罢了,只要我们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一定会抓住杀人凶手。”陆诗瑶摸着她的头宽慰道。 云萝却不以为然,“你说的轻巧,那大坏蛋死的时候,外面可是有护卫看守着呢,而这间房的门窗又从里面锁着,倘若真是人杀了他,那凶手又是如何逃走的?” 说到这儿,她又捧着下巴哭丧起脸来。 “那个带刀的大叔还只给你三天时间找出杀人凶手,这分明是出了个难题给你,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找到真凶?唉,要是大哥哥在这儿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大坏蛋……” 陆诗瑶见她这么说,自尊心难免有些受伤。 “喂,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啊?” 云萝冲她吐舌头,“倒也不是,只是大哥哥终究还是比你聪明嘛,就算他找不到凶手,也一定会想法带我们逃走的!” 陆诗瑶抿抿唇,正欲再说,夏桑却又拉了她一下。 她见夏桑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这次却怎么都看不懂了。 “夏桑,你想说什么?” 夏桑皱皱眉,整个人急得不行,只得走到桌前拿过纸笔写了两行字。 陆诗瑶看了眼上面的字,摇头道:“不行,就算你有法子帮我们逃出去,那你和陈掌柜,还有阿水他们要怎么办,如果我们跑了,沈昭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就是啊夏桑姐姐,我们可不是那种只会临阵脱逃的大狗熊,你就相信我陆哥哥吧,她一定会找出真凶的!”云萝也跟着附和道。 夏桑见自己劝不动她们,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诗瑶抿唇笑笑,挨着云萝坐下来。 想起柳温的死和三年前种种,目色渐渐严肃。 云萝说的对,要是萧承在这儿就好了,他与三皇子和柳家对立多年,三年前柳显来水云镇运生辰纲,他不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他了解得应该更多,加之他见识也比她多,这宗密室杀人案对他而言,绝不会太难。 不知是不是她的思念太过强烈,彼时,已经在孤山寺昏迷了数日的萧承突然低咳一声,指尖轻动两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司九见状,赶忙奔到床前。 “公子,您终于醒了!” 看见萧承睁开眼的那一刻,他都快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萧承凝目盯着他看了半瞬后才撑着身子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司九赶忙扶起他,“刚过辰时,公子,您已经昏睡整整半个月了,若非无心大师日日来为您诊脉,属下、属下还以为公子就要像长公主那样一直睡下去了……” 萧承晃晃头,刚醒过来,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昏迷的时候毫无意识,自然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母亲的毒应该早就解了吧?瑶儿呢,她现在在城中做什么? 一想起陆诗瑶,萧承便有些心切,恨不得现在便动身回京,虽然上京离孤山寺不远,但这半个月来他能在此安心养伤,便说明瑶儿从未来过这儿,否则三皇子和秦臻的人早就循着她的踪迹找到这儿来了。 第492章 再无缘分 这一路上,她承担的东西远远比他大得多。 一想到这儿,萧承心底便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养神,只觉体内真气环流,并不如先前那般混乱,说明他已经彻底好了。 正要吩咐司九收拾东西离开,禅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无心大师穿着一身禅衣从外面缓缓走进来,双手合十,面容和善。 见萧承已经醒了,大师脸上也不禁浮起一抹笑意来。 “阿弥陀佛,小侯爷总算是转危为安了,实乃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多谢大师为我运功疗伤,侯府上下不胜感激,日后如有需要,定远侯府必会不惜全府之力协助大师。”萧承起身道谢。 无心大师笑道:“小侯爷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小侯爷的伤也算不上严重,能见您平安无事,老衲也就放心了。” 萧承颔首道:“我已经在孤山寺叨扰许久,也是时候离开了,京中还有很多事要忙,日后得闲自会再来山上看望大师,另外,这是给佛祖添的香火钱,大师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盼孤山寺佛音绵绵,香火不断。” 他将陆诗瑶先前送给自己的银票拿了出来。 无心大师见了,面上也并无什么异样的神色,平静异常地收下了。 “老衲谢过小侯爷,只是小侯爷才刚醒,何不在此多休养两日,待身体痊愈之后再走也不迟,更何况,如今京中一切安稳,便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定远侯府也是独善其身的。” “大师此言何意?”萧承奇怪道。 无心大师温言说道:“前两日有人来孤山寺上香,说媚贵妃已经被皇上贬为柳答应了。” “是吗?” 虽是在问,可萧承面上并没有半分困色,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这般结果。 无心大师淡淡笑道:“这世间之事如同浪花翻涌,潮来潮去,激流过后,皆会化为空相,小侯爷心中所求之事何尝不是如此?” 萧承却微微勾起了薄唇,“大师错了,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被人淡忘,已经发生过的并不意味着会就此过去,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立地成佛的胸怀和魄力。” 无心大师见自己根本就劝不动他,也不再强求,和善一笑便离开了禅房。 立在一旁的司九闷声道:“公子,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您,至于京中的动静,想来是锦七和陆小姐他们担心会泄露了您的行踪,所以才没有及时告知属下,只是媚贵妃不单单是后宫宠妃,她母族柳家在朝中地位不凡,皇上这次怎会下定决心严惩媚贵妃?” “皇上只是在权衡罢了,他是要继续放纵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慢慢壮大,还是利用媚贵妃来打压三皇子和柳家,这两者相比,究竟哪一种选择对皇上的益处更大,他自然要选哪一种。”萧承凝声说道。 司九沉目想了想,目中疑惑越来越深。 “属下还是不明白,皇上将媚贵妃贬为了柳答应,柳家必不会愿意,到时难免会做些什么事来威逼皇上,这对皇上岂会有好处?” “这便是皇上的精明之处,你以为他是随随便便处罚媚贵妃的吗?下毒谋害当朝长公主的罪名不是谁都能背的起的,若非媚贵妃是柳家人,她现在早已死于非命了,正是看在柳家的情面上,皇上才会放她一马,所以对柳家而言,他们非但不该埋怨皇上,反而应该感谢皇上。” 萧承眯了眯眼,嘴角挂着异常清冷的笑意。 司九闻言大惊,“可是、可是公子先前也曾去过宫里查探真相,最后不是证明长公主中毒一事与媚贵妃无关吗?” 萧承泠然笑道:“当时是当时,当时的皇上还没有做出决断,自然不会让媚贵妃出事,更何况,真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掩盖的。” 司九却听得阵阵心惊,“若真如公子所说,那长公主岂不也在皇上的权衡之中?长公主与皇上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属下一直以为皇上会站在长公主这边的,如若皇上做了另外的选择,那长公主岂不是白白遭了一场罪?” “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一切皆逃不开‘利用’二字,从皇上把母亲嫁给父亲的那一刻起,这场利用便已经开始了,血缘亲情皆凉薄,唯有利益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说到这儿,萧承眸中的目光已经阴冷到了极致。 从父亲郁郁寡终之后,母亲便对西楚皇室断绝了所有肖想,生在帝王家,是她的幸,亦是她的不幸,但即便心中再怨再恨,终其一生,她都不可能摆脱皇室了。 …… 正午过后,司九便赶着马车下山了。 萧承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功力也只恢复到先前的七八成,但以他的性子,是绝无可能继续待在孤山寺安稳度日的。 朝中之事风云莫变,每一天都有变化,他离京这么久,风向又转了一个大弯。 杜如晦死了,涉嫌毒死他的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杜青萝,他早就想过,无论裴寂怎么防备,杜如晦最后必定会出事。 只是他没想到,秦臻竟然会利用杜青萝动手,看来这是连夫妻情分也不想要了。 萧承勾唇笑着,指尖轻捻,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其实绕了一大圈,他和三皇子都没赢,他揪出卖官案,江南一带的官员大受牵连,朝中大臣却相安无事,但废了一个蒋政之后,三皇子的钱袋子可就又掉了一个。 而三皇子利用媚贵妃暗害母亲,将他引出上京后又害死杜如晦,以此保全了他那一派的重臣,这步棋走的虽然凶险,但不得不说三皇子还是赢了。 不但保住了人,还赢得了那些人完全的忠心,起码三皇子向他们证明了他是一个可靠的靠山。 但以此为代价,却牺牲了媚贵妃,对三皇子而言,这结果究竟值不值,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吧。 倘若媚贵妃这辈子彻底失宠,就算三皇子日后荣登大统又如何,未来太后的位子只可能是皇后的,与媚贵妃再无缘分…… 凝神间,萧承察觉到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了,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眼见定远侯府的大门越来越近,心里突然涌动出一阵莫名的期待来。 分别这么久,不知道瑶儿有没有想他? 第493章 可疑之处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像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一般生出这么强烈的情绪,从小到大听过不少缠绵悱恻的情诗,每每听罢,他只笑那些人胸无大志,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为了儿女情长便寻死觅活的,实在枉为来人世走了一遭。 可如今亲自体会过“情”为何物后,他却比诗中那些人更猛浪,便是日后达成心中所愿又如何,若身边无人相伴,这一生同样是没意思。 沉默之间,马车已经在他的念想中徐徐停下来。 萧承俯身下去,方踏入大门,一道清丽的身影便向他飞快奔过来。 瞧见那人的正脸后,萧承微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叶景珍有些不自在地在他面前停下步子,面上却挂着盈盈笑意。 “萧承,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半月来我和长公主都担心坏了,锦七说你和司九留在了漠北,我想去找你,又不知该去何处找,只能日日心急如焚地在家里等着,我这两日还想着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带着人冲到漠北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萧承没说话,甚至连一记正眼都没给她,双眸视线一直落在她身后。 长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见萧承已经平安无事了,整个人也由衷松了一口气。 “回来之前也不派人给家里送一封信,若不是锦七大老远地看见司九赶着马车,怕是你都进门了,我们还没收到消息。” “回来的急,一时忘了。” 萧承上前扶住她,见她神色如常,便知百日醉的毒已经彻底解了。 放心的同时,他却始终没有看见陆诗瑶的身影,眉峰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 “娘,瑶儿呢?” 长公主见他问起陆诗瑶,面上不禁一愣。 “怎么,她没有去找你吗?” “她为何要去找我?”萧承凝声反问,“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凛凛神,顿时无言。 她先前还想着陆诗瑶去找他了,有些话敞开了说,她在承儿这儿也不至于落得一身的不是,毕竟三叔公刁难陆诗瑶的时候,她并未帮陆诗瑶说话。 可万没想到陆诗瑶根本就没有去孤山寺,这城里也没有她的踪迹,她一个柔弱女子,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两个人又能去哪儿? 萧承见长公主眉心微拧,心里顿时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娘,您如实告诉我,是不是瑶儿出事了?” 长公主为难开口,“她……” 刚吐出一个字,立在一旁的叶景珍便飞快接过了话锋。 “三叔公说陆小姐是郡王府安插在咱们定远侯府的奸细,还找来秦世子说明了实情,陆小姐百口莫辩,便趁机劫持我当人质离开了上京,萧承,我们都以为陆小姐会去找你,所以才没有派人追查陆小姐的下落,没想到你们二人竟然根本就没遇到,这可如何是好?” 她每说一句,萧承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待她话音落罢,只见萧承突然拂袖转身,怒气沉沉地走出了侯府大门。 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瑶儿便在萧家受了这样的委屈。 秦臻倒是会算计,说瑶儿是埋伏在定远侯府的奸细,倘若娘轻信了他的话,瑶儿只怕性命不保,到时候陆家也要因此记恨上定远侯府。 秦臻打得只怕就是这个主意,利用瑶儿来挑拨陆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只要他失去陆家的拥立,对五皇子而言便是一大损失。 瑶儿挟持景珍离开了上京,便说明她已经看出秦臻的心思,所以才不愿意让母亲陷入两难境地。 而她在顺利离京之后又没去孤山寺找他,心里应该是在担心秦臻会顺着她的踪迹找到他。 他的瑶儿处处在为他着想,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萧承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力,她陪他去漠北犯险,帮他找解药,甚至不惜财力帮扶他,可结果又得到了什么? 三叔公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她定为奸细,以前他还笑她陆家的长老们心怀鬼胎,殊不知,萧家的那群人才是真正的首鼠两端之辈! 萧承策马赶去城西别院,守在门口的家丁瞧见他,赶忙迎上来。 “小侯爷,您何时回京的?我家小姐呢,她没有随您一起回来吗?” 萧承又沉了脸色,“瑶儿不在府内?” “不在啊,我家小姐一直都没回来。”家丁摇头道。 萧承凛凛神,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拉着缰绳转了个方向,眨眼间便消失在大门口。 他在城内找了一整天,把所有他知道的隐秘之地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陆诗瑶。 司九和锦七担心他的身子,一路上陪着他找,只是上京这么大,单凭他们三个人,哪可能那么快就把人找出来。 更何况以陆诗瑶的性子,她多半已经不在城内了。 “锦七,让千机阁的人去找,两天之内必须找到瑶儿的下落!” “属下知道了,”锦七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凝声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府歇息吧,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她身边还有云萝姑娘保护着……” 萧承沉声打断他的话,“你送她出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锦七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属下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时属下还特意问陆小姐要去哪儿,但她并没有明说,属下还以为她是顾忌着景珍小姐在场,不便直言,所以才没有继续追问。” 萧承沉声道:“你将那晚的情形细细说与我听。” 锦七不敢推辞,忙将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末了还替长公主和叶景珍说了好话。 “其实长公主和景珍小姐都相信陆小姐是清白的,一开始长公主并不打算惩罚陆小姐,所以陆小姐会挟持景珍小姐当人质时,属下也觉得很奇怪,再说景珍小姐若不信陆小姐,以她的武功,又怎么可能会被陆小姐挟持了。” 萧承听罢,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而后便回府了。 进入侯府正门后,他却是直奔龙渊小筑,一刻都不曾在院子里停留。 长公主和叶景珍等的着急,毕竟他都出去一整天了,眼见他一无所获的回来,她们便知他根本没有找到陆诗瑶。 第494章 欲盖弥彰 长公主忍不住想同他说说话,岂料他连一记眼神都没给自己,她便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了。 “承儿终究还是怪上我了……” “不会的,长公主您毕竟是萧承的生身母亲,陆小姐是无法同您比较的,再说那晚是她自己要离开的,我们一开始并未想过要伤害她,如今她不见了,焉能怪到我们身上?”叶景珍温声安慰道。 长公主却连连摇头,“景珍啊,你到底是不如我这个当娘的了解他,更不明白,那陆小姐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我是养了承儿不错,可这么久以来,对他助力最大的人却是陆诗瑶,连我都感谢她,更何况是承儿……” 叶景珍听见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面上却未表现出半分,只是语调硬了几分。 “景珍确实是不明白陆小姐对萧承的重要性,但在景珍看来,长公主是远高过她的存在,无论她有多重要,萧承都不应该为了她而与长公主生分了。” 这话细细听来,颇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味,只可惜长公主正在担心陆诗瑶的下落,并没有听出来。 萧承在书房枯坐一夜,只要一想起陆诗瑶,他便心疼得睡不着觉。 她是陆家大小姐,西楚各地皆有陆家的产业,他自然不会担心她会饿着累着,只是秦臻由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放过她,若是在她与锦七分开之后被秦臻的人盯上,那她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了。 如今他只盼她千万不要落进秦臻手里,否则,便是踏平整座郡王府,他也绝不会放过秦臻! 翌日一早,天刚亮,宫里突然来人了。 皇上消息灵通,关于萧承回京一事不知怎的传进了皇上耳中,一大清早便派曹玉来请他进宫。 萧承自然无法推辞,锦七已经派千机阁的人去找陆诗瑶的下落了,虽然他也想出城找,但天下之大,若没有半点线索,他又能去哪里找她。 曹玉见他脸色不佳,知他心情不好,一路上也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没开口烦他。 待到御书房,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见他进来,袖袍一挥,直接免了他的礼数。 “朕已查明一切,当初在长公主的茶水中下毒之人正是媚贵妃,她所用的茶壶乃是一只鸳鸯壶,里面可盛下两种不同的茶水,一种有毒,一种无毒,只要扣动壶盖上的机关,有毒的茶便会流出来,所以朕和长公主当时喝的茶,确实是不一样的。” 萧承垂着眸子凝声道:“臣已经知晓了其中内情,也多谢皇上及时查明真相,还我们定远侯府一个公道。” 老皇帝摆摆手,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神色,又关心起他的伤势来。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亏无心大师和他的三位师兄弟为我疗伤,如今已经无碍了。”萧承颔首回道。 老皇帝闻言,神色顿时放松下来。 “那就好,如此朕便放心了,媚贵妃给长公主下毒,间接又害得你险些命丧漠北,照理说朕应该严惩不贷,只是她背后毕竟还有一个柳家,朕难免有所顾虑,萧承啊,你可能体谅朕的一番苦心?” 萧承听见这话,心里一阵冷笑。 “无论皇上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为了西楚的江山社稷,臣与家母会永远站在皇上这边。”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眼下你的伤势既然没有大碍了,朕正好有件事交待你去办,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可与外人说道,便是你母亲也要瞒着。” 萧承闻言抬眸,“不知皇上指的是?” “朕得到密令,柳显的独子柳温去水云镇了。”老皇帝捋捋胡须,凝目看着他说:“三年前,水云镇发生过什么事,你应当比朕清楚。” 萧承眯着眼沉沉点头,低声猜测道:“所以皇上认为柳温此番去水云镇是为了那三千两黄金?” 老皇帝抿唇道:“朕不知道他去水云镇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他柳家要做什么,都不能瞒着朕,所以朕打算让你秘密前往水云镇,如果柳温在那儿当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杀无赦。” 萧承闻言一顿,抬眸瞧见老皇帝眼底的深色,心知他不是在开玩笑,凛凛神,随后答应了。 “臣遵命!” “未免夜长梦多,你今日便启程去水云镇,对外就称病养伤吧,也免得老三一直盯着你不放。”老皇帝提醒道。 萧承凝神点点头,行过礼后便告辞离宫了。 柳温去水云镇一事,连他都不清楚,皇上却知道的明明白白,看来这锦官城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而皇上此番派他去水云镇,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追查那三千两黄金的下落,皇上方才说了,一旦柳温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杀无赦,此意就是要让他动手杀了柳温。 从表面上看,皇上是给了他一项权力,可这权力除了他和皇上之外,外人谁又清楚呢?他替皇上杀了柳家的独苗,柳家并不会怨恨皇上,而是会和他这个杀人凶手不共戴天,此后柳家和定远侯府的恩怨便更深了。 皇上真正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只可惜,他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并不会任由皇上摆布,这盘棋究竟该怎么下,还要看他的意愿…… 回府之后,萧承便让司九开始收拾行礼。 长公主听说他要离京的消息,自然是坐不住了,神色匆匆地赶到了龙渊小筑。 “承儿,司九说你的身子还未痊愈,这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娘知道你心里怨娘,但娘那晚也并没有想过要伤害陆小姐,如今她下落不明,娘心里比你更担心,可我又不得不顾及长老们的面子,你心里就不能体谅娘一下吗?” “娘,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走,只是去别院养伤而已。”萧承温言回道。 长公主却是半信半疑,“既是要养伤,又为何非要去别院不可,你这儿同样僻静,若你担心会被外人打扰,娘现在便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定远侯府闭门不见客,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萧承无奈道:“此举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侯府之内人多眼杂,经过瑶儿那件事之后,我甚至连什么人该信,何人不该信都不清楚了,娘若当真担忧我的身子,便不要阻拦我了。” 第495章 故弄玄虚 长公主闻言,想起三叔公那晚污蔑陆诗瑶一事,顿时无言,沉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你的身子要休养多久,娘隔两三日就去看看你好不好?” “不必了,若你总出门,难免会引人注意,娘,放心,我又不是出远门,待伤养好之后便回来了。”萧承温言宽慰道。 长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就想哭。 “承儿,娘对不住你,是我没留住陆家那丫头,还让她受了委屈,娘的命是她救的,若她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娘一定把自己的命赔给她……” 萧承默默叹气,“娘,胡说什么,我和瑶儿都不会怪您,她这么做,自有她自己的道理,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娘心中难受,但他确实从未责怪过她,这是他的生身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毫无怨言地全盘接受。 至于别人,欠他的,他自然不会白白算了。 只是眼下有皇上的要务在身,还是先去水云镇,一切等把水云镇的事情了结了再说。 收拾好行礼后,萧承便动身离开了侯府。 长公主何其了解他,心知他绝对不会去别院养伤,不过去了宫里一趟而已,眼下便要离开,必然是皇上交待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明说,她自然不会追问。 她的儿子,无论任何时候,她这个当娘的都会无条件保护他…… 司九和锦七赶着马车直接出了城,因为他们乔装打扮过,所以一路上并未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因为皇上得到消息时,柳温已经到水云镇了,所以未免耽误行程,萧承特意换了辆三头马车,一路速度异常之快,未及正午时分便赶到了与上京相邻的南州城。 司九找了家客栈稍作歇息,刚坐下来,一只信鸽突然落在窗台上。 锦七认出那是千机阁的鸽子,忙不迭地上前抽出纸条,打开后,身子猛地一惊,随后一脸狂喜地走到萧承面前。 “公子,阁中人说陆小姐曾在南州城出现过!随她在一起的除了云萝,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观其相貌,倒是像极了曾经江南威武镖局的总镖头华秋海!” “华秋海?” 萧承皱皱眉,倒是不知瑶儿何时竟和他联系上了,他们来南州城做什么? “那她之后的动向呢?” 锦七接着往下看,随后道:“信上说,陆小姐在南州歇息一夜便离开了,之后往岭南方向去了!” 岭南? 他要去的水云镇也位于岭南一带,瑶儿一路带着华秋海和云萝往南边走,究竟想做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条消息总算让他安心了些,起码让他知道了瑶儿的动向,也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找。 “让他们继续查探,瑶儿具体去了岭南何处,尽快查出来。” 锦七颔首领命,见小二端着饭菜进房了,不动声色地拿着信鸽退下去了。 歇息了一个时辰后,三人继续赶路。 而彼时的陆诗瑶仍在查探柳温的案子,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她对这起命案毫无头绪,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查起。 柳温死在一间密室中,外面还有护卫守着,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在杀了柳温之后又是如何逃脱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正午过后,花月楼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个目光凶煞的中年男子,年纪和陈掌柜差不多,名字叫陈南风。 他背着包袱进客栈的时候,陆诗瑶和云萝、华秋海三人正坐在大堂内喝茶。 华秋海一看见他,眉峰微微一蹙,只觉得有些面熟。 陆诗瑶瞧出不对劲,抿唇问:“华叔,怎么了?” “没什么,”华秋海摇摇头,沉声说:“公子这几日还是小心为好,花月楼已经发生了命案,外面百姓都说是女鬼闹的,连花月楼的大门都不敢进,更何况是住店的,我看此人来者不善。” 陆诗瑶忍不住好笑,“华叔,你不要看人家面相凶狠就说人不善,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他就是有那么一点猎奇之心,想来看看这客栈里是不是真的有女鬼呢?” 华秋海摇着头耐心纠正道:“公子错了,此人走路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身体重心在前,说明他是一个习武之人,而且武功还不弱,必是江湖中人,我看他来这儿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陆诗瑶凝神听着,趁那人上楼时,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陈南风似乎有所察觉,猝不及防地回头朝陆诗瑶瞪过来,陆诗瑶也不心虚,而是微微笑着点头致意。 岂料那人丝毫不领情,冷哼一声便上楼了。 云萝坐在一旁撇嘴道:“又是一个不懂礼数的大叔,陆哥哥,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多久啊,那个大坏蛋又不是我们杀的,凭什么要我们找出杀人凶手啊?” “就凭我们先前曾与柳温发生过冲突,人家自然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我们,好了,你赶紧把杯子里的茶喝了,喝完茶我们上街去。” “上街?!”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我们上街去买东西吗?” “是去水云镇的县衙,你怎么总想着买东西。”陆诗瑶点着她的头好笑道。 云萝微微撇嘴,“人家就喜欢买东西嘛,不过我们去县衙做什么?” “查东西。”陆诗瑶抿着唇没有直说。 发生在花月楼的所有事情都引向了三年前,这个时间点实在太过特殊,让她不得不在意。 但是在客栈里能查到的东西太少了,只能去县衙查,不过凭她的身份,那个糊涂县令必然不会由着她查,所以她还得带一个人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昭站在大堂内蹙眉看向陆诗瑶。 “我让你查我家公子的案子,你去县衙查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在县衙内找到杀死我家公子的真凶?” “难道沈大哥就不想知道凶手为何要利用明月姑娘的鬼魂来杀人?”陆诗瑶笑着反问他。 沈昭冷哼,“那不过是凶手故弄玄虚的把戏罢了,他不想让我们怀疑到他身上,所以才会将我家公子的死和一个卖艺女子扯在一起。” 陆诗瑶摇头笑道:“我却不以为然,陈掌柜和阿水都说过,以前也不是没人住进那间房打扰过明月姑娘,虽然她的鬼魂也曾出来作怪,但并未杀过人,而偏偏这次发生了命案,可见其中必有内情。” 第496章 看案宗去 沈昭凝神听着,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陆公子,你别告诉我你也开始相信鬼魂杀人一说了。” 陆诗瑶凝声道:“我并不相信世上有厉鬼,但直觉告诉我,凶手之所以将柳公子的死引到明月姑娘身上必有目的,说不定柳公子和明月姑娘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一定。” “荒谬!我家公子乃是千金之体,而那女子不过是个卖艺的,再说我家公子这是第一次来水云镇,绝无可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沈昭怒斥道。 “是与否,我们说了不算,还是查查再说吧,多一个调查的方向,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也不一定,反正我们在这客栈里也是一无所获,沈大哥以为呢?”陆诗瑶淡淡笑道。 沈昭不说话了,盯着她暗忖片刻后沉声点了下头。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你记住,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若还是找不出真凶,你自己知道下场。” 陆诗瑶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而后便出门了。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下场,只要陆家的掌家人还是父亲,柳家便不会轻易动她,更何况她又不是杀死柳温的真凶,柳家岂会草菅人命。 镇国公是权势滔天不错,可她和萧承在一起这么久了,也学到了不少为官处事之道,越是处在权力上层的人,行事越是谨慎,毕竟稍有差池,面临的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一行人到县衙的时候,衙门捕快却告知他们庆大人刚出去,也不知是办什么事去了。 沈昭也不在意,表明来意后便让人带着他们去了县衙的书房。 陆诗瑶来这儿目的有二,一是查明月的来历不明,第二便是查慕军的下落。 他三年前因为生辰纲失窃案而下落不明,她打心里认定慕军绝不会监守自盗,但庆安国却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他头上,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推卸自己的责任罢了。 毕竟连柳温的案子,他都可以随便抓个人当真凶,更何况是三年前那场大案。 哪怕能在此查出那笔生辰纲的一点线索,对她而言或许都是有用的。 负责整理案宗的李师爷听说她要三年前的所有案卷,心里虽然奇怪,但还是将东西拿到了她面前。 水云镇虽是个地处偏远的小镇,但百姓还算安居乐业,所以很少发生什么偷蒙拐骗甚至是掳掠杀人之事,案宗自然也少,李师爷只拿出了三十多份。 陆诗瑶看了一眼,拧眉问:“三年前的案子都在这儿了?” “正是。” 陆诗瑶随手翻了几份,随后又问:“李师爷,你在水云镇住多久了?” “粗略算算也有十五年了吧,我是随庆大人来到水云镇的。”李师爷颔首回道。 陆诗瑶闻言挑眉,“那这么说,您对住在这镇上的百姓也十分了解了?” 这似乎是问到了李师爷的专长,李师爷的目光立时亮了。 “不瞒陆公子所说,别看我只在这儿住了十五年,但这水云镇一共有多少人,谁家住在哪儿,家里又是做什么的,我不说了解得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 “那李师爷可知道那花月楼里的明月姑娘?” “明月啊……”李师爷凛凛神,语调突然降了几度,“陆公子这可真是问到我了,你应该也知道,她原本并不是水云镇的人,而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的,我对她的了解怕是还没有陈掌柜多呢,不过……” 说到这儿,他语气顿了顿,嘴角幽幽浮起一抹淫笑来。 “不过这明月姑娘长的确实标致,堪称我们水云镇的第一美人儿,三年前她刚到花月楼的时候,把我们县令大人迷得魂儿都快没了,大人天天往花月楼跑,不知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 无奈她对我家大人就是不屑一顾,日子久了,再大的兴致也要让她耗没了,渐渐的我家大人便不去花月楼了,所以这女儿家还是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否则随时都有可能断送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诗瑶佯装苟同的淡淡一笑,随后闷头看案宗去了。 看不出来这糊涂县令还没狂妄到任性妄为的地步,她以为庆安国会强逼明月从了他,没想到却什么都没干。 是不敢还是没机会? 阿水说过,三年前有个大官看上了明月,此人身份尊贵,连庆安国都得罪不起,莫不是因为这个缘由,庆安国才没对明月下手? 陆诗瑶皱皱眉,想破了脑袋也没猜透其中的缘由,懒得再想,专心看案宗去了。 李师爷拿出来的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案子,没什么特别的。 以她的直觉,李师爷必然没有把所有的案宗都拿出来,起码她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有关那笔生辰纲失窃一案的零星记载。 照理说这么大的案子,李师爷不可能不记的,毕竟都惊动朝廷了,为什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陆诗瑶翻着几十份案宗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有关那笔生辰纲的事,只得又将李师爷请了过来。 “李师爷,据我所知,三年前,岭南王送给皇上的生辰纲在水云镇无故失窃了,庆大人上奏朝廷说是一个负责看守生辰纲的马兵监守自盗,但为什么你给我的案宗中没有这件案子的详细记载?” 李师爷闻言一顿,晃了下神后又淡笑起来。 “陆公子,您要查的不是关于柳公子无故被害一案吗?同三年前的生辰纲失窃案又有什么关系?” 陆诗瑶直言不讳,“听花月楼的小二说,三年前,一位连庆大人都惹不起的高官曾看上了明月姑娘,我私以为这位高官就是柳将军,明月姑娘抵死不从,最终含冤自尽,如今柳将军的独子死在了明月姑娘的闺房中,这两起事件背后必然有什么联系。” “即便如此,那与生辰纲又有什么关系?”李师爷还是不懂。 陆诗瑶笑道:“据我所知,当年负责看守那笔生辰纲的马兵名叫慕军,原本是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因犯了大过而被皇上流放至此,而他原本的位子则被柳将军接任了,数月之后,他们二人再次在水云镇相遇,慕军又成为了监守自盗的阶下囚,至今下落不明,李师爷认为这其中一点内情都没有吗?” 第497章 十分特殊 不等李师爷开口,沈昭便目色沉沉地看向她。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三年前慕军被皇上严惩一事另有隐情,柳将军抢了他的位子,所以他对柳将军怀恨在心,他一直流窜在外,就是在等待机会报仇,如今柳公子死了,何尝不是他对柳将军的报复?”陆诗瑶沉声说道。 沈昭闻言冷笑,“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想,将军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是慕军自己品行不端,所以才会被皇上责罚,关将军什么事!” 他现在简直要怀疑这姓陆的身份了,他来水云镇到底要做什么,那晚明明和公子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毫不畏惧公子的身份,如今更是借着公子的案子去查探三年前的旧案,话里话外像是在为慕军鸣不平似的,莫非他与慕军之间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沈昭突然拔剑刺向陆诗瑶。 “陆知承,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诗瑶临危不乱,“我说过了,我不过是江南梧州的一个小客商罢了,不知沈大哥突然间拔剑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几次三番地在我面前提起慕军,必有目的!”沈昭理直气壮道。 陆诗瑶却淡然一笑,“三年前那笔生辰纲失窃一案轰动全天下,而慕军与柳家之间的恩怨也是人尽皆知之事,直到现在锦官城内都有人为慕军鸣不平,而今他在水云镇下落不明,柳公子却在水云镇死于非命,难道沈护卫你就没有丝毫怀疑吗?”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看着沈昭渐渐松懈的目光继续往下说。 “再者,倘若柳公子真是慕军杀的,我们唯有将他的杀人动机弄明白,才有可能将他找出来,一个在世上失踪整整三年的人突然出来作案,可见他这三年来的怨气已经积压到了什么地步。” 沈昭凝神听着,沉默片刻后又缓缓收回了剑。 “你不要误会,我现在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还需要你找出慕军的下落,倘若公子真是他杀的,而他又对柳家心怀怨念,那等将军抵达水云镇之后,必然也会遇到危险。” “我相信沈大哥是个聪明人,为今之计,也只有我们二人放下成见联合起来,才能更快找出真凶。”陆诗瑶笑道。 沈昭哼了一声便拂袖出去了。 云萝撇着嘴朝陆诗瑶凑过去,“这个大哥哥太吓人了,动不动就拔刀威胁人,还永远摆着一张臭脸,以后绝对讨不到老婆。” 陆诗瑶笑着摸摸她的头,而后又看向李师爷。 “李师爷,怎么样,可有想到些什么?” 李师爷抿唇道:“公子有所不知,三年前的案子虽然发生在水云镇,但因为太过轰动,所以我家大人查出真凶之后便交由皇上定夺了,至于案宗也上交到了刑部,所以我们这儿自然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陆诗瑶喃喃道,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李师爷端详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别的吩咐,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陆诗瑶找不到关于那起案子的记载,自然不会再看别的案宗了,更何况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坐了这么久,她的肚子早已饿了。 云萝见她从椅子上起身,跟着站起来。 “陆哥哥,我们要回去了吗?” 陆诗瑶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不想回去?” “才不是呢,我早就想走了,这里好无聊哦!”云萝撇嘴道。 陆诗瑶摇头笑笑,牵着她的手出门。 一抬眼却见沈昭还在院子里站着,倒是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沈大哥方才先行离开了。” “未免你耍什么花招,我自然要好好盯着你,免得你借机逃跑。”沈昭不客气道。 陆诗瑶听见这话,也不生气,虽然沈昭的语气很冷硬,但她看得出来,他说的并不是真正的心里话。 她抿唇笑笑,跟在他身后默默前行。 方走出县衙拐角,沈昭和华秋海却突然停下了步子。 云萝不解地眨眨眼,刚要出声,却听见角落里率先传出一阵说话声。 其中一个很熟悉,是庆安国的声音。 至于另一个…… 沈昭悄无声息地探头看了一眼,只瞧见庆安国对面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 只见庆安国试探性地冲那黑衣人笑道:“柳公子才刚到水云镇就被人杀了,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疯了?竟然怀疑到我头上!我今天才到水云镇,而柳公子可是昨天晚上就被人杀了!庆安国,你有怀疑我的闲心,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向柳将军交待!”那黑衣人怒斥道。 庆安国闻言淡笑,“我有什么可交待的,反正有人当我的替死鬼,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件事情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你放心,等柳将军来了,咱们就迅速把那件事情给了结了,省得夜长梦多,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什么异样。” 黑衣人提醒道。 庆安国重重点了下头,“你也是,行事小心一点,如今的水云镇可不是我的地盘了。” 那黑衣人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随后便走了。 躲在暗处的陆诗瑶眯了眯眼,沉声吩咐道:“华叔,你去跟踪那个黑衣人,最好查到他的底细,我和沈大哥去会会庆大人。” 华秋海重重点头,“公子小心。” 陆诗瑶回以一记放心的眼神,随后便走了。 沈昭拔腿就往庆安国的院子走,陆诗瑶赶忙上前阻拦。 “沈大哥,待会儿见到庆大人,你千万不要说我们已经发现了他夜会黑衣人的事,免得打草惊蛇,我看庆安国这个人狡猾得很,不见得会跟我们说实话。” “放心,我没那么蠢。”沈昭沉声回道。 下一瞬,他便几步上前踹开了庆安国的房门。 庆安国正伏案桌前写信,乍一看见沈昭进来,忙不迭地用手捂住那封信。 沈昭冷声问他,“你在写什么?” 庆安国缩着脖子赔笑,“没、没什么……” 沈昭却直接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庆安国,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给我耍心眼儿,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庆安国还没说话,陆诗瑶已经看到了桌子上的信。 庆安国只来得及写下一行字便被他们发现了,不过这信用的纸却十分特殊。 第498章 名震西楚 陆诗瑶将其拿起来,淡淡笑道:“沈大哥,这是一封六百里加急信,送往上京的,这庆大人是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你头上呢!” 庆安国被他们发现了心思,也不反驳,而是畏畏缩缩地看向沈昭。 “沈大人,你也千万别怨下官,下官说的本、本就是事实,你乃柳公子的贴身护卫,如今他死了,你实属是保护不利……” 说到这儿,他也不管沈昭的反应,嘿嘿笑着继续往下说。 “再说下官原本并不知道柳公子来了水云镇,倘若知晓其中内情,必然会好生将柳公子安置在驿站中,如今他出了事,自然不应当是下官的错。” “庆大人这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让我着实佩服,只是水云镇毕竟是你管辖之地,无缘无故地发生了命案,那便是庆大人治安不利造成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头上,实在有违官道。” 陆诗瑶讥讽地轻嗤一声,旋即看向沈昭。 “沈大哥,他既然敢写六百里加急信,那我们便写八百里加急,早他半日将信送到上京,在皇上面前告他一个失职之罪,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沈昭沉着脸放开庆安国,随后将陆诗瑶手里的信甩到了他脸上。 “只管让他写,我倒要看看,待柳将军到水云镇后,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会是谁!” 庆安国虽然害怕,但心里也不知哪来的一丝底气,竟然毫不担心自己的下场。 “沈大人,下官也无非是个失职之罪,大不了头上乌纱不保,但是您就不一定了,依下官之见,赶在柳将军抵达水云镇之前,您还是速速逃走吧。” “西楚的武将可不似你们这些酸腐文官一般,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沈昭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陆诗瑶意外伸长地瞥了庆安国一眼,紧跟着出去了。 两人方走到县衙外,正好遇上华秋海。 华秋海的气息有些喘,应该是和刚刚那个黑衣人交手了,头上也隐隐冒着汗。 陆诗瑶急声问他,“华叔,怎么样,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华秋海神色郑重地摇头,“我追着他到了河边,同他交了手,此人武功不弱,但招数十分邪门,手脚灵活得就好像是水里的泥鳅一般,我有好几次都抓住他了,可他转眼又从我手里逃脱了。” “还有这般诡异的武功路数?那您以前在江湖上有没有见过,可认得这武功出自哪门哪派?”陆诗瑶凝声问。 华秋海还是摇头,“我结识的都是名门正派的人物,哪个名门正派也不会钻研出如此阴诡的武功招数来,不过我趁他不设防的时候在他胸口踹了一脚。” “以您的功力,若是踹在他胸口上,必会留下痕迹……”说到这儿,陆诗瑶突然没了声音。 华秋海凝眉问:“公子,怎么了,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陆诗瑶抿唇点头,“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今天正午,一个人突然住进花月楼,当时华叔说他是个练家子,恐怕来者不善,还提醒他多加小心。 方才那个黑衣人同庆安国说话时,虽然压着嗓子,但仔细回想一下,无论声音还是身形,同那个陈南风都十分相像。 至于是不是他,只要验证一下就可以了。 回到客栈后,陆诗瑶便将云萝叫醒了,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话,直听得云萝心血来潮。 随后她又将店小二阿水叫上来,直接往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倒把阿水吓了一惊。 “陆、陆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想让你帮忙做一件事,若是办妥了,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了。”陆诗瑶暗笑。 阿水不假思索道:“成,陆公子只管吩咐!” 陆诗瑶笑笑,招手示意他上前,随后简单交待了两句。 阿水没想到这陆公子让自己做的事居然会这么简单,忙不迭地点点头,随后拎着一壶茶去了陈南风的房间。 陈南风见他进来,目露不悦道:“我没要茶水,下去!” “客官,这是隔壁那位公子送的,陆公子说他今天正午失了礼数,恐得罪了客官,所以才要小的送来一壶茶向您赔罪。” 阿水边说边上前倒茶。 “此乃我们花月楼里最好的碧螺春,客官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许是说的太起兴了,一不留神竟让茶溢出来了,还有不少洒到了陈南风身上。 陈南风当即大恼,“你干什么!” 阿水赶忙道歉,“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没注意,我给您擦擦!” 陈南风二话不说便将他扔了出去,“什么下作东西也敢碰爷的身,以后再敢踏进这间房半步,看爷不把你一身骨头拆下来!” 阿水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觉身子都要散架了,赶忙陪着不是下楼了。 陈南风没好气地关上门,刚把腰带解开准备换身干净衣裳,岂料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欢闹声,不等他回神,房门又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半人高的少年嬉皮笑脸地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细皮嫩肉的贵公子。 陈南风看见他们,当机立断地将衣服穿上。 “你们干什么!” 陆诗瑶一把抓住云萝往外拖,“这位大哥,实在是对不起,家里小弟太调皮了,没想到他会冲撞了您,您请自便,我们马上离开!” 陈南风简直要气疯了,他现在怀疑这几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捉弄他! 陆诗瑶关上门出去后,嘴角的笑容便瞬间收敛了。 待回到房内,沈昭和华秋海都在桌前坐着,忙问她情况。 陆诗瑶凝声道:“他的衣服穿太快了,而且当时背对着我们,所以我根本就没看见他胸口有没有受伤的痕迹,不过我却瞧见他右手臂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刺青,上面好像刺了一匹狼。” 华秋海怀疑道:“公子确定您看仔细了?” 陆诗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用力点头。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那图案也确实不难认。 华秋海瞧见她笃定的眼神,目光顿时变的幽深起来。 “莫非此人的身份是二十年前名震西楚的关山狼?” “什么关山狼?”陆诗瑶不解。 第499章 挟私报复 一旁的沈昭补充道:“二十年前,西楚突然出现两个江洋大盗,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二人乃是亲兄弟,哥哥叫关山虎,弟弟叫关山狼,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是听一个侥幸从他们手里活下来的人说他们的左右手臂上各刺着一个刺青,哥哥左臂是一头老虎,而弟弟的右臂上则是一匹狼。” 陆诗瑶拧眉问:“那之后呢?” “他们兄弟二人在民间作恶多端,朝廷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只可惜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想抓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也或许是被朝廷的风向吓到了,这兄弟二人竟然一夜之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沈昭补充道。 陆诗瑶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陈南风就是关山狼,那他和庆大人又早就相识,该不会庆大人就是他哥哥关山虎吧?” “不无这种可能。”沈昭赞同道。 华秋海神色凝重道:“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依眼下的情形来看,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陈南风了。” 毕竟这可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陆诗瑶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沉声说:“眼下天色已晚,等明日一早再去县衙探探庆安国的虚实再说,倘若他和陈南风当真是当年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沈昭对她的意见没有异议,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调查杀死公子的真凶,只要能把凶手找出来,那有关于整起案子的任何蛛丝马迹,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 同陆诗瑶又聊了一会儿,沈昭便回自己房中休息了。 忙活了一天,陆诗瑶也困得不行了,刚躺到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而彼时的萧承已经赶到岭南境内了。 他一路上的行程很快,仅仅一天功夫便赶了三百里路,正因为心里有了期盼,所以丝毫不觉得疲惫。 入夜之后,锦七和司九在一座僻静的小树林内扎营。 刚把篝火架起来,锦七突觉头顶传来一阵异动,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头射了出去。 不过眨眼功夫,一只信鸽“咚”的一声从空中落下。 萧承淡淡瞥了一眼,凝声道:“是飞去柳家的鸽子,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锦七颔首点头,将信纸取下后展开一看,神色顿时大变。 “公子,不好了,镇国公的嫡孙已经在水云镇遇害了!” 饶是素来淡定如萧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不禁蹙了下眉。 “柳温去水云镇也不过短短两日,不可能招惹上什么仇家,这上面可有写凶手是谁?” “这倒是没说,不过上面却提到柳温在一家名叫花月楼的客栈中同一位姓陆的小公子发生过争执。”锦七凝声道。 话音刚落,只见又一只信鸽从林子外飞进来,这只鸽子倒是千机阁的。 司九不敢耽搁,取下信纸后便呈给了萧承。 萧承展信一看,当即从地上站起来。 “同柳温发生争执的人是瑶儿,继续赶路,明日傍晚之前必须赶到水云镇,否则柳家的人绝不会放过她!” 不管瑶儿是不是杀死柳温的真凶,最后也绝不会善终。 柳温是什么人,他虽只是个纨绔子弟,却是柳显独子,柳家的独苗,对镇国公和柳显而言,柳温远远比三皇子还要重要。 他们扶持三皇子,是为了柳家往后的荣光,可若是没有柳温为柳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柳家便是有再大的荣光也无福消受了。 如今柳温死于非命,镇国公和柳显得知消息后难免不会大开杀戒,西楚各地都有他们豢养的死士,不一定非要他们亲自出面才能做事,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到水云镇,否则就救不了瑶儿了! 司九和锦七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虽然他们也不清楚陆小姐无缘无故地怎会跑到水云镇去,但眼下陆小姐的处境这般危险,他们哪里还顾得上累。 将马车整顿好后,司九便甩着鞭子迅速奔出林子。 萧承沉吟片刻,将手中的信纸递给锦七。 “到达下个驿站后,将这封信原样不动地寄往柳家,我们只能为瑶儿争取半天时间。” 锦七困惑道:“公子,属下不明白,这封信只要不寄到柳家,他们便不会知道柳温遇害的消息,等我们赶到水云镇之后,直接将陆小姐救走便是,如此岂不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你以为此事瞒得住?柳温去水云镇的目的不明,可他刚到水云镇便被人杀了,说明凶手是在对柳家挟私报复,以柳显的势力,他早晚会收到消息。” 萧承蹙了蹙眉,接着往下说:“倘若他发现这封信没有及时送到他手里,必然会暗中调查,如若让他知道是我拦截了他的信,难保不会认为我和凶手是一伙的,到时候更难证明瑶儿的清白。” 锦七倒是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节,如今听萧承这么一解释,当即明白了这封信的重要性,赶忙将信收下了。 萧承似有些累了,斜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想陆诗瑶去水云镇的缘由罢了。 瑶儿身上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虽然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两个人之间也练出了十足的默契,可他依旧还是猜不出她下一步的行动究竟是什么。 据他所知,她并没有培植什么势力,皇上也不过是才知道了柳温去水云镇的消息,而她已经赶到了,说明她早在皇上得知消息之前便知道了这件事,那她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倘若这仅仅只是一场巧合,那她去水云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以她的性子,在没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会和别人正面起冲突,更何况柳温行事乖张,在和瑶儿起冲突之前恐怕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瑶儿依旧无所畏惧地和他硬碰硬,其中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事? 萧承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反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梦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还不停地挥着手跟他说再见,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说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他却半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很伤心,一颗心憋得好像要炸掉了一般。 第500章 死得好惨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开始虚无缥缈地远去了,直到再也听不见,他才如同噩梦惊醒一般从车厢内坐起来。 “瑶儿!” 锦七当即撩起车帘,“公子做噩梦了?” 外面明亮的光猛地射进来,刺激得萧承有些不适,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了。 不过做了一场噩梦罢了,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疲惫地捏捏眉心,哑声问:“我们走到哪儿了?” “已经到云州了,临近傍晚时分必能赶到水云镇!”锦七信誓旦旦道。 萧承稍稍放松了些,听见街上不断传来的叫卖声,便吩咐司九将马车停了下来。 “吃点东西再走,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也累了。” 司九和锦七确实是累了,不过以前学武的时候比这更累,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及时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务,绝不能让公子失望。 三人坐在一个馄饨摊前点了些吃的,云州虽比不得上京繁华,但街上同样是热热闹闹的。 所谓海晏河清,山河无恙,便是这样的光景。 可以朝中现在的局势,这样的安宁日子还不知能过多久。 漠北有北燕人虎视眈眈,朝中更是尔虞我诈内斗不断,依照萧承的判断,三年之内,必有一战! 吃过饭后,三人继续赶路。 自踏入岭南地界后,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司九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太阳了,这种天气让人心里憋得慌,实在不讨人喜欢。 而这时候的陆诗瑶已经和沈昭出发去县衙找庆安国了。 昨日庆安国写信推卸罪责,以他的言行,根本不难让人看出他为官这些年来都是如何草草查案的。 那么三年前那笔生辰纲失窃一案,其中可说道的恐怕就更多了。 由始至终,陆诗瑶都相信慕军是清白的,如今她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因为身上的冤屈而做错事,否则这罪名恐怕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凝神间,一行人已经赶到了县衙。 李师爷刚起没多久,正在院子里晨练,见他们又来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还是露着笑脸迎了上去。 “沈大人,陆公子,这一大清早的,你们突然来此,不知又有何贵干?” “庆大人呢?”沈昭冷声问他。 李师爷想了片刻才道:“大人应该在书房。” “这么早就去书房办公事了?庆大人还真是尽职尽责啊。”陆诗瑶讥讽道。 李师爷抿唇笑笑不做回应,闷头引着他们去了偏院的书房。 房门紧闭着,他抬手轻轻敲了下房门。 “庆大人,沈大人和陆公子来了。” 里面无人回应,安静得就好像没有声息一般。 李师爷神情尴尬地冲沈昭笑道:“大概是我家大人昨晚办公太累了,所以睡着了,沈大人,要不您先去前厅稍等片刻,待我将大人叫醒之后再……” “不必了。” 沈昭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了,随后飞起一脚强硬地踹开了房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从里面飘出来。 沈昭顿时变了脸色,拔腿便冲了进去。 只见庆安国俯首在桌前坐着,整个人还维持着写信的姿势,但沈昭走到他跟前,才发现纸上淌了不少血,而一只笔被他握在指尖,笔杆则从他嘴里直接插入了咽喉。 陆诗瑶吓得瞳仁一缩,赶忙转过身去。 活了两辈子,她也算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了,但庆安国这种还真是头一次见。 见笔封喉,那么钝的笔杆,竟然能直接从咽喉插出来,这种死法该有多痛苦…… 而这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庆安国死了。 一个小镇县令,无声无息地被人杀死在自己的书房中,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李师爷当场哭了,“怎么会这样啊,我家大人昨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被人杀了……” 陆诗瑶拧眉道:“庆大人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酉时左右,你们离开后,大人心情不太好,就去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就屏退左右不让我们来打扰他。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我见书房还亮着光,有些不放心,就过来叫了他一声,当时他还回应我了,只是从里面锁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哪想到才一晚上的功夫就出事了……” 李师爷哭到不能自已,从那神色来看,他是真的伤心。 陆诗瑶闻言皱眉,李师爷过来叫庆安国时,庆安国还没死,只是门窗紧锁着,而他们方才进来时依旧锁着门,看来这还是一宗密室杀人案。 凶手杀人之后,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又是如何用笔杀死了庆安国? 县衙的仵作匆匆赶来验尸,笔杆从头骨处折断了,取下来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 “气息阻滞,庆大人是死于窒息,但脖子上并没有掐痕,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说明是这支笔入喉的一瞬间便闭气而死的。” 陆诗瑶在旁边听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沈昭凝声问:“陆公子怎么看?” “庆大人死得好惨……”陆诗瑶由衷感慨道。 沈昭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他的案子暂且不论,谁知道他是不是过去招惹了什么仇家,所以被人寻仇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出杀死我家公子的真凶,不要忘了,你只有最后一天时间了。” “沈护卫不觉得庆大人在这时候死,实在太蹊跷了吗?”陆诗瑶沉声问他。 沈昭眯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庆大人的死和柳公子的案子或许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的,换句话说,他们两个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杀死的。” 陆诗瑶刚说出自己的猜测,一旁正伤神的李师爷突然怪叫了一声。 “是明月,一定是明月的鬼魂回来找大人报仇了!” 陆诗瑶闻言不解,“李师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月姑娘同庆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师爷哆嗦道:“三、三年前,柳将军奉命来水云镇运押生辰纲,我家大人为了讨好柳将军,便将明月姑娘带到了他面前,柳将军由此动了凡心,非要明月姑娘从了他,明月誓死不从,便、便上吊自尽了……” “那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何没有告诉我这些?”陆诗瑶气闷道。 第501章 呼之欲出 李师爷垂着头说:“这、这毕竟算是我家大人做过的丑事,我岂能与外人说?大人心仪明月许久都得不到回应,便因爱生恨,打算借此给她一个教训,岂料她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女子,居然就这么去了……” 陆诗瑶沉目想了想,随后又问:“明月已经死了三年,你如今又为何会说是她的冤魂害了庆大人?” 李师爷低声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实这三年来,庆大人时常会看见明月姑娘的鬼魂,只是他担心外人知道明月的死是他间接造成的,所以才不敢声张……”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一切不过是人在作怪,再不就是庆安国自己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害怕!”沈昭不屑一顾道。 李师爷神色激动地摇头,“不是的,沈大人,是真的有鬼魂,我有一次也看见了!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鬼魂,她就在天上飘着向我家大人喊冤,大人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沈昭还是不信,如果要他相信世上有鬼魂的存在,就等同于让他认定他家公子是一个女鬼杀死的,他岂能接受! 陆诗瑶要幽深了目色,她一开始就怀疑柳温的死和庆安国的死有关联,同样是密室杀人案,同样死的蹊跷,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杀的。 而今他们的死又都和明月姑娘的鬼魂扯上了关系,看来若想弄清这背后的真相,一切还要从源头开始查起。 而源头,自然在这位明月姑娘身上。 “李师爷,请问明月姑娘死后被葬在了何处?” 李师爷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道:“我记得当时是陈掌柜报的案,因为明月姑娘在水云镇无亲无故,所以庆大人就让一个捕快随便找块地将她安葬了。” 安葬明月尸体的捕快叫万三,在县衙干很多年了,人没什么大本事,也不会查案,一天到晚也不过是混日子养家的。 庆安国不想拿钱养闲人,所以有什么脏活累活一般都是让他干的,至于收尸埋尸这种活计更少不了他。 沈昭也不知道陆诗瑶为何要去看明月的墓,未免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线索,他只好跟着去了。 明月被葬在城外三里地的一片荒草树林内,听说死在大牢内没家人收尸的犯人多半都葬在这儿。 云萝害怕地跟在陆诗瑶身后,“陆哥哥,我们干嘛要来这儿啊,你看这里阴风阵阵的,好吓人……” “所以我刚刚劝过你最好别来的,你胆子本来就小,万一被吓傻了怎么办?”陆诗瑶打趣道。 小姑娘被她打击到了,故意壮着胆子放开她。 “谁、谁胆小了,我就是害怕你被这儿的孤魂野鬼看上了,所以才要跟过来保护你的!” 陆诗瑶也不拆穿她,摇头笑笑,跟着万三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座坟墓,那都是用土堆起来的,因为无人打理,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许是过去太久,万三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将明月葬在何处了,一座座墓堆找过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指向一座光秃秃的土墓。 “就是这儿!我当时还特意寻了一处有大树遮阴的风水宝地,这人虽然死了,但死后也不能太受罪不是?” 陆诗瑶看看别的墓堆,再看看面前这座,怀疑道:“你确定将明月姑娘葬在了这儿?” 万三笃定点头,“绝对错不了,公子不是不信小的吧?” “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陆诗瑶勾唇笑笑,视线却落在他脚边的一块糕点上。 墓穴四周另外还有几块,表面已经脏了,而且还被咬了几口,看样子应该是被附近山上的豺狼野狗啃的。 而她之所以觉得奇怪,就在于此。 这些糕点应该是用来祭拜的,可奇怪的是,陈掌柜说明月在花月楼无亲无故,也没交到什么朋友,甚至在她自尽之后连一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如今又岂会有人来祭拜她? 更何况她的坟墓四周很干净,显然是隔三差五地便有人来打理,究竟是何人来祭拜了明月,那人同她又是什么关系? 沈昭显然也瞧出了不对劲,眉峰沉沉皱起。 “看来公子的死果然和这个女鬼脱不开干系。” 即便杀人的不是她,也是来祭拜她的人,只要将这个人找出来,凶手便呼之欲出了。 陆诗瑶幽幽叹了一口气,视线不经意间一扫,愕然落在一座比较偏远的坟墓上。 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拔腿走过去。 这坟墓同明月那座一样也是干干净净的杂草不生,而墓前同样放着几块糕点,从外形来看,同祭拜明月的那些是一样的。 难道除了明月之外,这里面埋的也是那祭拜之人的亲人? 陆诗瑶皱皱眉,转眸朝万三看去,“这是谁的墓?” “这个啊……” 万三摸着头想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我也给忘了,反正埋在这儿的都是犯过事儿的犯人,寻常平民百姓也不可能葬在这儿不是?” 陆诗瑶抿了抿唇,正欲再开口,空中突然响过一记闷雷。 岭南的梅雨季节已经到了,这几天都阴沉沉的,酝酿了这么久,这场雨总算是下来了。 万三提议道:“沈大人,陆公子,这眼见着是要变天了,咱们恐怕赶不及回城,前面正好有一座农家院,我们还是去那儿避避吧!” 沈昭沉声点头,“也好。” 万三嘿嘿笑笑,领着他们往前面走。 走了几百米,他们果然瞧见一座农家院,这院子还不小,正中间是两座茅草屋,茅屋后面则有一处很大的鱼塘,不过整个院子已经荒废很久了,屋前屋后布满了灰尘。 华秋海摸了下桌子,凝声道:“从灰尘的厚度来看,这里起码有三年没住过人了。” 万三扬眉道:“这位爷一看就是个行家,您猜的一点儿不错,这里确实是有三年多没住过人了!”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陆诗瑶奇怪道。 万三嘿嘿直言,“因为这是慕军的家呀!就三年前偷走生辰纲的那个马兵,陆公子应该知道吧?想他曾经也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统领京中二十万禁军,结果被皇上发配到我们这儿当了个小马兵。” 第502章 责无旁贷 陆诗瑶闻言微惊,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到了慕军曾经的住处,一时高看了万三几分。 “万大哥既然来过这儿,想必你曾经和慕军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个资格结识他那种人啊!” 万三摆摆手,语中倒也没有半分不敬。 “这慕军曾经毕竟也是个大人物,难免心高气傲的,所以到了这儿之后从不与我们来往,他的妻儿日日也是深居简出的,以至于在这儿住了大半年,我们从没见过他妻儿的样子,有时候我们一帮兄弟约他去喝酒,他也从不应约。” 陆诗瑶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面上倒没表现得那么明显。 又是一记闷雷响过,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是整个天空看起来都雾蒙蒙的,好似要黑了一般。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记惨叫声,华秋海赶忙跑出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却是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进来了。 “这老太太是趁着清明回来祭祖的,哪想到突然下起了雨,她方才赶过来避雨,一时没注意就摔倒了。” 云萝眨眼问:“老奶奶,您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呀?” “我原先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儿女长大后都搬到镇上去了,后来不放心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就将我也接到了镇上,只是人老了,难免想落叶归根,我年前就想回来,他们不同意,我就等啊等的,后来实在是忍不了了,就自己偷摸跑回来了。” 老太太笑盈盈的,面容也极和善。 陆诗瑶却敏锐得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老奶奶,您方才说您一直住在这附近,那您应该也认识住在这座院子里的人吧?” “公子问的是小星星和他娘吧?认识,我们曾经可是邻居呢!”老太太眯眼笑道。 陆诗瑶闻言大喜,“真的?!” 老太太点头,“那可不,老太太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可从来不会骗人!大概就是三年半前吧,慕家小哥儿带着他妻儿搬到了这里,一家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极热心肠,夫妻两个也恩爱得很呢!” “慕军与他妻子是青梅竹马,夫妻恩爱也没什么意外的。”沈昭轻嗤道。 老太太瞥他一眼,继续往下说:“听说他们一家原本住在上京,也不知道因为何故搬到了这儿,慕家娘子隔三差五就去陪我说话,估摸着也是过的太无趣了吧,反正我就没见她带小星星下过山。” “小星星?” 陆诗瑶皱眉,哪有人叫这种名字? 老太太笑道:“那是慕娘子的儿子,我也忘了他本名叫什么了,只是一直这么叫着都叫习惯了,他们一家搬过来的时候,小星星才十三岁,个子小小的,人瘦瘦的,唇红齿白,眼睛也水灵灵的,哎呦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个小姑娘,还打算给我家孙子说媒呢!” “慕军的儿子叫慕辰星,听说是当朝少傅大人为其起的名字。”沈昭在旁说道。 陆诗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看来沈大哥对慕军的家事了解得很清楚啊。” 沈昭凝眉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略知一二罢了,怕是还没你知道的多。” 陆诗瑶勾唇笑笑,随后又看向那老太太。 “老奶奶,他们一家人住在这儿,可有发生过什么事?” “哎呦,最大的事儿不就是慕哥儿犯了件大案子,妻儿都被朝廷判了绞刑吗?可怜见的,慕哥儿为人厚道,平时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买什么好吃的,也总记着给我捎带一份儿,你说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犯案啊!”老太太惋惜道。 沈昭眯眼冷哼,“这便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老太太见他总跟自己对着干,沉哼一声不说话了。 沈昭也不在意,老太太说的虽是事实,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三年前那笔生辰纲失窃一案,主审人是庆安国,但柳将军也提供了有力证据,罪证确凿,容不得慕军抵赖。 不管他平日为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监守自盗的事实。 陆诗瑶又问了一些琐事,待雨慢慢停下之后,一行人便带着老太太回镇上了。 老太太住的地方离县衙不远,万三刚巧要回县衙,便顺道送她回家了,至于陆诗瑶和沈昭一行人自然是回了客栈。 在城外耽误大半天的功夫,天色眼见着是暗下来了,而约定好的三日之期也过去了,对凶手的身份,陆诗瑶依旧是一无所获。 沈昭倒是一改先前的冷硬态度,语调幽深道:“公子身亡的噩耗应该已经传到将军耳中了,你放心,这三天观察下来,我已经断定你不是凶手,所以如若将军雷霆震怒,我定会向他求情放你们一马。” 陆诗瑶想说她本来就没罪,又谈何什么放不放的,但看在沈昭也算讲义气的份儿上,还是把已经到嘴的话忍了下去。 “那你呢?” “我?” 沈昭似没想到她还会关心自己,摇头笑道:“庆安国有句话说的在理,不管真凶是谁,我既身为公子的贴身护卫,如今没有保护好他,理应在将军面前以死谢罪,所以无论将军最后会怎么对我,我都没有怨言。” “沈大哥对柳家未免忠心过头了,有些事情又哪里是你能预料的。”陆诗瑶不赞同道。 沈昭却说:“无论如何,我保护公子失职,责无旁贷。” 陆诗瑶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无奈地摇着头上楼了。 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还有反转的机会,就算柳将军收到了噩耗又如何,从上京到水云镇可是还有好几天的行程呢,他们仍旧有时间继续查案。 再说这两起案子也不算半点线索都没查出来,起码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偷偷祭拜着明月。 三年前,明月被庆安国强行送到柳显面前,险些被柳显玷污了清白,由此死于非命,所以明月对柳温和庆安国都心存怨恨。 那么祭拜她的人必然要为她报仇,柳温也就罢了,山高皇帝远的,真凶就是想动手也寻不到机会,但庆安国可是一直待在水云镇上的,凶手可是随时都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三年后? 第503章 不足为奇 陆诗瑶边想边走,等她推开客房门时,才猛地发现自己居然又来了明月的房间。 墙上挂着的几幅画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陆诗瑶看了一眼,莫名打了一记寒颤。 难怪云萝进到这儿的时候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现在也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墙上这几幅画之后,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不可否认,明月的画工是真的精湛,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这几幅画还真是奇怪啊。 虽然她不懂画,但懂人,寻常女子都喜欢画花鸟图,女子多含蓄,所以一般都会通过画画来传情达意。 可挂在墙上的这几幅画,传的却并不是情,倒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只是她横看竖看,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恨自己见识太浅。 从小为了学管账,琴棋书画和女工这些东西,她是碰都不碰。 前世嫁给秦臻之后,为了讨他欢心,她倒是学过一点,但终究还是败给了杜青萝。 事实证明,一个男人若是对你无情,那么不管你做多少事情讨好他都是没用的。 陆诗瑶站在画桌前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沉默脸,门口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 “瑶儿。” 她猛然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乎是僵着脖子转过了身。 待看到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后,她努力眨眨眼,随后用力朝他奔去。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呼吸也是真实的,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陆诗瑶闷在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萧承笑道:“自然不是。” 陆诗瑶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自己耳畔,闭上眼静静感受了片刻后,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放开他。 “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有无心大师亲自为我疗伤,自然是无碍了。”萧承耐心回道。 陆诗瑶这才彻底放心了,点着头又抱住他。 “萧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离开侯府后,我特别想去找你,但是又担心会因此害了你,如今能亲眼看见你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哪怕老天爷要我现在死,我都没有任何遗憾了……” “胡说什么。”萧承极不喜欢听她说这种话。 两个人在一起,最害怕把“死”字挂在嘴边,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无所畏惧,可现在有了彼此,当然是怕的,今生若不能长相厮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陆诗瑶倒是不以为然,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才不想亲眼看见他受到什么伤害罢了。 走廊上渐渐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陆诗瑶眉心动了动,下意识地放开了萧承。 沈昭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看她,又看看萧承,倏而笑了。 “难怪陆公子在我家公子面前会无所畏惧,原来与小侯爷是旧相识。” 陆诗瑶点头一笑,算是默认了。 沈昭又看向萧承,“小侯爷突然来水云镇,莫不是有什么要务在身?” “我要做什么,应当与沈护卫无关,眼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柳将军交待柳公子的事吧。” 萧承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随后便带着陆诗瑶离开了。 陆诗瑶将他带去了自己的房间,旁边还有两间空房,已经被萧承和司九他们包下了。 云萝看见萧承突然出现,面上倒是高兴得很。 “大哥哥来了就好了,我们总算是有救了,小姐姐说的不错嘛,大哥哥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出现!” “你就是这么糊弄小孩子的?”萧承笑着同陆诗瑶逗趣。 陆诗瑶理直气壮地扬眉,“哪里是糊弄,明明是事实,沈昭给我三天期限查出杀死柳温的凶手,如今三日之期即将过去,我们随时会有性命之忧,而你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确实来得及时!” “哪里及时了,若你当日在侯府内被三叔公污蔑时,我能及时出现,今日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萧承忽然降了语调,有些歉疚地看着她。 “瑶儿,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我早就料到秦臻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都与你无关,这毕竟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再说,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会来水云镇的。” 陆诗瑶笑容大度地望着他,像是已经忘了那晚在侯府发生过的事。 萧承凝眉问她,“你来水云镇做什么?” 陆诗瑶如实说道:“三年前,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慕军被人发现他欺辱后宫嫔妃,最终被皇上判了流放,但我在郡王府时,偶然间得知他是被镇国公冤枉的,因为镇国公拉拢他不成,所以设计赶走了他,然后让自己的儿子接过了禁军统领的位子。” 萧承只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她的意图,“所以你便打算来水云镇找慕军,然后利用他去对付镇国公和柳家?” 陆诗瑶抿唇点头,“只可惜,我们赶到这儿的时候,才得知慕军已经失踪三年了。” “他是因为私自盗走了三千两黄金才失踪的,这起案子在当时轰动朝野,由皇上亲审,虽然水云镇县令的案卷中只提到盗走黄金的人是一个马兵,但我派人查过,此人就是慕军无疑。”萧承凝神接过她的话。 陆诗瑶皱了皱眉,语调突然变得莫名起来。 “我原本一直相信他是清白的,不管是欺辱后宫嫔妃,还是盗走生辰纲,这两件事绝对不会是他干的,可如今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且受害者都或多或少的同他有关,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了……” “两起命案?”萧承困惑道:“除了柳温,还有谁死了?” “水云镇的县令庆安国,当年就是他将慕军盗黄金一事上奏朝廷的,结果慕军下落不明,而他的妻儿则被判了绞刑,倘若他是清白的,这三年来却要背负着污名和妻儿的惨死苟活度日,可想他心里有多恨庆大人,那么会找他报仇,也根本不足为奇。” 陆诗瑶凝声说着,语中却多了几分惋惜。 萧承怀疑道:“你确定人是慕军杀的?” “毕竟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出谁会同时和柳家和庆安国有仇了。”陆诗瑶笃定道。 第504章 一具骸骨 萧承却是微微一笑,“或许只是巧合也不一定,或许,这两起命案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不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根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诗瑶并不急着同他辩解,而是将自己这三日来查到的事情同他细细说了一遍,毕竟他刚到这儿,有很多内情都不清楚。 等她讲完,已经是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了。 三天来发生了不少事,哪里是三言两句便能讲完的,陆诗瑶还算精简了,省去了不少没必要说的小事,话音落下的时候,云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萧承帮她把人抱到了床上,随后坐下来说:“如此看来,凶手倒有很大的可能是慕军,但去祭拜明月姑娘的人同样不能忽视。” “其实我今天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陆诗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祭拜明月的人,很有可能也是慕军。” “怎么会这么想?”萧承眸光精湛地望着她。 陆诗瑶抿唇道:“在那片乱葬岗中,除了明月的墓之外,还有一座墓也经常有人打理,虽然万三想不起来葬在里面的人是谁了,但你不要忘了,慕军的妻儿当年可是被判了绞刑的,他们死后,尸体同样没人收,自然要被葬到那片林子里去。” 萧承目光一定,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慕军还活着,必然会去祭拜他的妻儿,毕竟他们是因他而死的,更何况那里离他曾经的旧居那么近,不过你也提起过,慕军不喜欢同衙门的捕快来往,他对他们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花月楼里的一个卖艺女子。 再说慕军与他妻子十分恩爱,绝无可能会背叛他妻子,祭拜妻儿的墓合情合理,但去祭拜明月的墓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也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能找出明月和慕军之间的瓜葛,或许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陆诗瑶头疼道。 萧承笑着按了按她的太阳穴,“好了,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吧。” 陆诗瑶点了点头,转瞬又问:“对了,我离开上京的时候并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是奉皇命来的,皇上听闻柳温秘密来此,直觉柳家可能暗中有动静,便派我来此一探究竟,如若发现柳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当立即为皇上除去柳温。” 萧承并未向她隐瞒,毕竟她人已经在这儿了,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至于你的下落,我回到侯府后,得知你已经走了,就派人四处查找,后来千机阁的人查到你来了水云镇,我自然是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想不到皇上居然会得知柳家的动向,看来他对京中之事还真是无一不晓啊……”陆诗瑶感慨道。 萧承勾唇笑笑,眉宇之中却透出几分疲惫。 陆诗瑶心知他一定是累极了,她一路上慢悠悠地赶了小半个月的路才到水云镇,而他三天就到了,必然是昼夜不息,能不累吗?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依照沈昭的算计,柳家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柳温遇害的消息了,这花月楼随时都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我和云萝还等着你保护我们呢!” “还早,”萧承神秘一笑,“我在来的路上将沈昭寄往柳家的信拦下来了,为我争取了一点赶到水云镇的时间,按照我的计划,柳家到明天早上才会收到噩耗。” 陆诗瑶闻言,瞬间被他感动到不行。 活了两辈子,她才终于体会到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掌中贴身保护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这样的萧承让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越是如此,她便越后悔前世的决定,比武招亲是他赢了,本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她却生生断送了,结果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有道是天命不可违,如今一切都回到正途,她相信今生这里会有一番好结果! 萧承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安了心,仿佛他天生就有一种可以安定人心的强大力量。 前两夜,陆诗瑶都是带着满腹疑惑和忧虑入睡的,今晚却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的又被人吵醒了没做完的美梦。 起初是沈昭毫无分寸地推开了她房间的门,随后萧承又猝不及防地拦到他面前,目色沉沉地盯着他。 “柳家的护卫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些。” 沈昭不以为然道:“我与陆公子都是男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小侯爷未免紧张了些。” 陆诗瑶察觉到萧承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生怕他会突然对沈昭动手,赶忙裹着被子下床。 “沈大哥,这么早就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的手下在镇上的驿站内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沈昭凝声说道。 陆诗瑶和萧承闻言一怔,对视一眼后同时变了脸色。 她让二人先出去,匆匆换好衣服洗漱过后,旋即大步走出房间。 云萝一向起的早,他们下楼的时候,她正坐在大堂内和夏桑编花绳。 见他们要出去,她忙不迭地凑了上去。 “陆哥哥,你们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吧?” “好啊,我们要去看尸体,你去不去?”陆诗瑶故意吓她。 原以为小丫头不会去,哪知她缩了缩脖子后一把抓住了夏桑。 “当然去,有夏桑姐姐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陆诗瑶不赞同道:“别胡闹,夏桑姑娘还有事要做,你别打扰人家,若你实在害怕,就在客栈玩一会儿,我们去去就回来了。” 小丫头却执意要拉着夏桑去,“一大清早的哪有客人要招呼啊,夏桑姐姐不忙的,再说客栈有什么好玩儿的,你们去查案子,那才好玩儿呢,对吧夏桑姐姐?” 夏桑宠溺地笑着点点头。 陆诗瑶拿她没办法,同陈掌柜说了一声后,只得让她拉着夏桑出门了。 驿站离花月楼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到了。 原本柳温是该住在这儿的,不过他嫌弃这儿太无趣,便搬到了花月楼,只是他此番带的行李太多,有一些不方便搬到客栈去,便留在了驿站。 至于被护卫发现的尸体……确切的说,那是一具骸骨。 第505章 极度压抑 这护卫去后院喂马的时候见马儿不安地在原地乱动,他心觉不对,拿着铁锹在此刨了半天,没想到竟让他发现了一具骸骨,当场就把他吓坏了。 陆诗瑶也是头一次看到一具完整的骸骨,心里不免有些犯怵。 萧承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一番,整具尸骨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从腐化程度来看,这个人起码已经死了三年,骨架完整,没有任何的刀口创伤……” 刚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拿起了头骨。 在头骨背面有一排很整齐的小洞,看起来就像是被钢针扎进去的,入口很深。 “初步断定,此人应该是被钢针类的尖锐物体击中后脑,所以当场毙命了,随后又被人埋尸在此。” 陆诗瑶惊讶道:“什么样的东西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萧承皱眉想了想,刚要启唇,一旁的云萝突然扶着夏桑大叫起来。 “陆哥哥,不好了,夏桑姐姐晕过去了!” 陆诗瑶扭过头,只见小姑娘吃力地扶着脸色苍白的夏桑,看样子应该是被吓晕了。 锦七赶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夏桑,萧承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头骨。 “先将这具骸骨运回县衙吧。” 沈昭拧眉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三年,如今我们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又岂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此人和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也毫无关系,我认为不必理会,还是找出谋害我家公子的真凶要紧。”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萧承不屑一顾道。 沈昭顿时气结,“小侯爷,我知道您与柳家素来不对盘,但我家公子从来都没有招惹过您,如今他出了事,您焉能生出这种幸灾乐祸之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幸灾乐祸了?” 萧承斜眼瞥他,语调冷冷的,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倘若你家公子真是慕军害死的,那也是柳将军造孽在先,如此才报应到你家公子身上了,与旁人无关。” “你!”沈昭被他气到没话说,扭头看向陆诗瑶,“陆公子也是这样想的?” 陆诗瑶抿唇淡笑,“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只是从我们查到的线索来看,柳公子确实是死于一场挟私报复,我想柳将军到这儿之后,也一定会明白的。” 沈昭被他们两个人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了。 萧承也不在意,视线落在那具骸骨身上,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诗瑶柔目看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真如沈昭说的那样和柳温的死没有关系。”萧承喃喃出声。 陆诗瑶幽幽叹气,“就算有关系又如何,我们连他的身份都难查清楚……对了,你方才说他是被暗器所伤,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暗器?” 萧承没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五根稻草,夹入指缝后飞快射了出去。 脆软轻盈的稻草如同五支利箭一般径直插入墙缝中,足见他的内力有多浑厚。 陆诗瑶拍着手惊叹连连,“你这哪里像受过伤的样子,指力也太惊人了吧?” “你有没有看出差别?”萧承笑着反问她。 陆诗瑶瞬间愣神,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萧承索性拿起头骨再给她看。 陆诗瑶盯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他射出去的五根稻草虽然全都插入了墙缝之中,但并不是整齐并列的,因为指缝之间有差距,所以射出去的结果也不同。 左右两边的稻草向中间聚拢,从形状上看,倒像是半月形,而那具头骨上的小洞却形成了一条直线。 “这是何故?” 萧承解释道:“据我所知,江湖上即便是内功再深厚之人也不可能将暗器射成一排直线,要想实现这样的结果,必然要借助外力。” “你是指武器?”陆诗瑶猜测道。 萧承点点头,眉眼之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就像射箭需要弓弩一样,人力和武器的威力必然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陆诗瑶却皱了下眉,苦恼道:“如果这些暗器是人用内力发出来的,反倒还好说,毕竟江湖上像你这般内功深厚之人应该并不多,可它偏偏借助了武器,那就……” “那就更好查了。” 萧承笑着接过她的话,目色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据我所知,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关山狼手里有一利器,一旦触动机关,里面便会瞬间射出五根银针,针无虚发,避无可避,凡是碰上它的人,几乎是当场毙命。” 陆诗瑶闻言大惊,“这么说,此人是关山狼杀死的?!” “不无这种可能。”萧承凝目点头。 陆诗瑶想起如今住在花月楼里的陈南风,再看看这颗头骨,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关山狼是江洋大盗,杀人只为图财,而这个人倘若真是他杀死的,想来应该也只是个有点散钱的客商,那么他与柳温和庆安国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想想也是,这世上每天都会有人去世,不能因为这个人在三年前死了,就让他们如此敏感,这一切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水云镇县衙的捕快很快将那具骸骨抬走了,陆诗瑶和萧承则回了花月楼。 大清早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们连早膳还没来得及吃。 夏桑已经醒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呆愣愣的,可把云萝担心坏了。 “早知道夏桑姐姐的胆子这么小,我就不带她去驿站了,都是我不好……” 陆诗瑶在一旁坐着没说话,小姑娘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如果这时候再骂她,便显得太严厉了,但也绝不能安慰她,否则她只会认定自己所犯的只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原谅的小错误,下次依旧还会再犯。 陈掌柜让阿水为他们送来了早膳,不过陆诗瑶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稀粥。 除了庆安国和柳温的案子,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柳家那边的动向了。 按照萧承的计划,此时的镇国公和柳显应该已经收到了柳温遇害的消息,以他们的性子,一定会大开杀戒…… 而事实也确如陆诗瑶心中所想,此时的国公府完全沉浸在一片极度压抑的气氛之中。 第506章 亲疏有别 镇国公一收到噩耗便当场晕过去了,他已年过七旬,一生历经百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万万没想到,被他捧在手心疼爱这么多年的独孙居然就这样死于非命了! 柳显担心老父的身子,赶忙派人进宫去请太医,整个人亦是悲痛到不能自已。 “温儿才刚及弱冠之年,怎么就这么去了,我还没有看到他成亲生子,还没有将柳家这么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他怎能就这么去了……” 柳府的管家抹着眼泪宽慰道:“将军,老爷如今昏迷不醒,您可千万要挺住啊,如若您与老爷再有个三长两短,少爷便是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安息的!” 可柳显这会儿正在伤心处,哪里镇定得下来。 遇害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生儿子,试问他如何不痛不恼。 “老天爷,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柳家,是不是真要看到我柳家断子绝孙,你才满意啊,我柳显一生精忠报国,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老爷……” 管家被他一番话弄得泣不成声,站在柳府门口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柳显进宫去请了太医,所以关于柳温遇害身亡的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了,更何况此事事关重大,柳显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瞒着。 老皇帝满心以为凶手是萧承,毕竟他才刚派萧承去水云镇,柳温紧接着就出事了,可见是柳温在水云镇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萧承发现了,所以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杀了。 殊不知此事和萧承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在他在外人面前也并未表露出半分异色。 而旁人对柳温的事也是万万没想到,毕竟他是柳家独子,偌大一个家业将来都是他的,这些年镇国公和柳将军是如何袒护他的,旁人都看在眼里,哪料到这么一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居然就这么死了。 对于此事,自然是有人同情有人欢喜。 三皇子府邸,秦臻看着面露愉悦之色的楚怀瑾,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三皇子,您与柳家关系匪浅,镇国公毕竟是您亲外公,如今柳公子死了,于情于理,您都应该去问候一番,听说镇国公自晕倒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外公他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如从前,加之他疼爱柳温这么多年,原想着让他接管家业的,把后路全都给他安排好了,哪想到竟会突然发生这种意外,想想也着实让人惋惜……”楚怀瑾叹气道。 秦臻抿抿唇,旋即有些不解地皱起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缘无故的,柳公子跑到水云镇做什么?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些年连江南都很少去,更何况是岭南那一带?” “我也不知道,”楚怀瑾摇摇头,目中紧接着露出一抹深意来,“不过我私心猜测应该和三年前失窃的那笔生辰纲有关。” 生辰纲? 秦臻瞬间回想起什么,随后道:“生辰纲不是被一个马兵监守自盗了吗?关柳公子什么事?” “什么马兵,秦臻,都到这时候了,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同我装糊涂?那个马兵究竟是何身份,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晓?” 楚怀瑾转眸看他,眉眼之中多了几分打量。 “三年前,生辰纲无故失窃,当时时任二十万禁军总教头的舅舅奉父皇之命前去水云镇押送生辰纲,可谁知偏偏那么巧,三千两黄金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只是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小马兵,父皇只能就此作罢,可实际情形如何,除了舅舅之外,恐怕没人清楚了。” 秦臻心念微动,“殿下是怀疑这三千两黄金的失窃与柳将军有关?”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楚怀瑾语气笃定道:“慕军曾和舅舅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我最清楚不过,而外公的性子,我也十分了解,凡是得罪外公的人,通通不会好过。” “那照殿下这么说,柳公子极有可能是慕军杀死的了?”秦臻猜测道。 楚怀瑾抿唇点头,“不无这种可能,毕竟慕军的妻儿都被舅舅害死了,他在世上失踪整整三年,应该从未放弃过找舅舅报仇,此番柳温去水云镇,正巧给了他一个机会。” 秦臻心下有些许的了然,但眉峰还是拧着。 “殿下见谅,听您说了这么多,我依旧是不明白柳温究竟去水云镇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慕军约他去的吧?” 楚怀瑾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你想,倘若那三千两黄金失窃一事真的和舅舅有关,那舅舅是不是要将它们运回上京?” “这是自然。” 秦臻点点头,瞬间恍然大悟。 “柳将军担心自己亲自去水云镇,会被皇上察觉到什么,所以才会派柳公子去,毕竟柳公子不涉朝堂,很难引起外人的注意,可万万没想到,这恰恰给了慕军一个报复他的机会!” “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但实情究竟如何,还得看证据,以我之见,舅舅应该不日便会去水云镇,趁这时候,我提议同他一起去,说不定还能设法将那三千两银子弄到手。”楚怀瑾信誓旦旦道。 秦臻却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且不说这些金子是不是真的被柳将军藏起来了,即便是,人家如今为了这笔金子已经牺牲掉自己的独子了,到头来又岂会白白便宜楚怀瑾? 即便柳将军是三皇子的亲舅舅,但终究还是亲疏有别。 “殿下,我们能猜到这些,皇上必然也早就有所察觉了,说不定已经派人暗中盯紧柳家的一举一动了,以我之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想个法子让贵妃娘娘复宠,只有她在后宫的地位稳固了,才会有更多人拥护您。” 楚怀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若要让母妃复宠,到头来少不得还是要请外公和舅舅多想想办法,毕竟父皇有言在先,谁为母妃求情,一概不能饶恕,他实在是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故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楚怀瑾还是决定去柳家一趟。 刚被管家引进府,他便瞧见柳显独自一人坐在前厅内哭,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那哀伤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第507章 在天之灵 楚怀瑾踱步上前,轻声宽慰道:“舅舅,我已经听说表弟的事了,您请节哀……” 柳显叹气道:“三皇子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只是温儿是柳家单传嫡子,如今他一走,柳家也算是彻底无根了,你叫我如何不伤心……” 楚怀瑾借机开口,“舅舅怎能这样想,您是我母妃的亲哥哥,我母妃既出自柳家,我身上同样也流着柳家的血,无论任何时候,我同柳家都是站在一起的。” 柳显听出他言外之意,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垂着头没说话,眉眼之中难掩痛色。 楚怀瑾也知万事不能操之过急,虽然柳温的死会让柳家开始全心全力地扶持自己,但他也不是那种莽撞之人,如若真的让舅舅察觉出他这时候竟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反而容易坏事。 定了定神,他又开口问道:“不知舅舅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要去水云镇将温儿接回来,他自幼养尊处优,便是死了,也不能埋在水云镇那等偏远苦寒之地。” 说到这儿,柳显更是痛楚地用力拍了下桌子,眸中狠光瞬间乍现。 “还有害死温儿的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楚怀瑾点头道:“这是应当的,表弟死的不明不白,咱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凶手,只是我实在是不放心舅舅一个人去,不如……” 柳显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了,“三皇子放心,我手下有一等侍卫贴身保护,必不会出事。”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楚怀瑾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陪着柳显又坐了一会儿,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刚走出国公府,一直候在大门口的秦臻便迎了上来。 “殿下,怎么样,柳将军那边是何态度?” 楚怀瑾拧眉道:“他能有什么态度,柳温的事一日不了结,舅舅自然没有心情谈其他,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是舅舅的亲外甥,可在朝堂之争中,他和外公似乎都不怎么拥护我,疏远得就好像是两家人一般……” 秦臻笑言,“我看镇国公和柳将军是担心做的太过了,会引起皇上的忌惮吧,毕竟这外戚专权,素来可是让君主们不喜的。” “他们以为他们什么都不做,父皇便不会忌惮柳家了吗?” 楚怀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接着拂袖道:“如今柳温已死,便是他们再不想扯进这滩浑水之中,我也定要将他们拉下来,别忘了,他柳家的女儿已经在后宫失势了,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沉得住气!”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秦臻却觉得楚怀瑾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如若行事太过鲁莽,反而引来了皇上的不满,到时只怕会得不偿失。 不过他也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和郡王府的前途都在楚怀瑾身上,如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开了,所以对于夺嫡之事,他比楚怀瑾表现得还要上心。 要想打通柳家,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亲情血缘用不上,那就只能想想别的路子了。 离开柳家后,秦臻便派人暗中盯紧了柳显的动静。 柳显也不愧是个心疼儿子的好父亲,镇国公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便连夜带人出城了,看样子必然是去水云镇了。 秦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顶的好机会,如果杀死柳温的人是慕军,那么柳显抓住慕军之后,二人必定会经过一番对峙,到时候便可知道三年前的旧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倘若凶手不是慕军,那也无妨,以柳显的性子,儿子在水云镇死的不明不白,他势必要大开杀戒,到时候同样少不了一场好戏看。 想到这儿,秦臻也寻了个由头出城前往水云镇了。 只是他一路上担心会被柳显发现,自然不敢跟得太紧,更何况柳显急着为自己的独子主持公道,行程自然也快,几乎是两三日的功夫便赶到了花月楼。 沈昭一看见柳显便给他跪下了。 “将军,属下保护公子不利,罪无可恕,无论将军要杀要剐,属下全无怨言!” 柳显冷眼瞥他,“你的罪,本将军容后再治,如今我且问你,杀死温儿的凶手呢?” 沈昭犹豫道:“将军见谅,属下、属下还没有找到,不过……” “废物!” 柳显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脚将其踢开,这力度着实不小,沈昭整个人被他踢到大堂的楼梯上,栏杆都生生被他撞断了。 沈昭却不敢喊疼,捂着胸口再度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 柳显却是看都不看他,直接下令命人包围了整个花月楼。 “既然我儿死在了这里,那凶手必然也藏在这儿,我今日便将花月楼夷为平地,拿你们所有人的血以祭奠我儿在天之灵!” 站在账台后面的陈掌柜一听,赶忙跑出来求饶。 “将军,柳公子的死真的与我们无关啊,我们都是无辜的,求您放过我们吧!” “无辜?你们无辜,难道我的温儿就不无辜了吗!他又做错了什么!”柳显怒斥道。 陈掌柜瞬间无言以对,心中只觉冤枉的紧。 柳公子做没做错,他不知道,可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错啊,若非柳公子撕了明月的画在先,又岂会被明月的冤魂寻仇。 只是以柳将军这性子,即便告诉他柳公子是被明月害的,他也不会信吧? 可如今凶手是谁,他哪里知道,难不成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 慌乱间,楼上突然传来一记低沉的声音。 “柳将军,您心中固然悲痛,却也着实不能拿无辜之人泄愤,倘若您真将这花月楼夷为平地,莫不是连我也要杀了?” 话落间,只见萧承负手从房内缓缓走了出来。 陆诗瑶一身男装在他身后跟着,二人皆是一脸的淡然之色,不见半点慌乱。 柳显瞧见萧承,面上倒也没有半分异样。 “这水云镇何时成了一个名胜之地,居然也能引得小侯爷不远万里的从上京来此?” “我不过是来寻一位好友罢了,岂料竟遇上了柳少爷的事,实不相瞒,我这几日已经查到了一点眉目,关于凶手的身份,将军此刻应该极有兴趣想知道吧?”萧承笑问。 柳显闻言眯眼,“小侯爷真的查到了什么?” 第508章 错杀一千 “我没必要骗将军。”萧承淡淡笑道。 柳显盯着他镇定自若的脸看了片刻,随后上楼。 “既是如此,我倒想听听小侯爷究竟查到了什么。” 萧承笑而不语,待他上楼后便转身进了客房。 陈掌柜有些不安地仰着脖子往楼上张望,两手合十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可一定要保佑陆公子和小侯爷这次能帮我们花月楼平安度过一劫啊!” 阿水听罢,嘴角忍不住一抽。 “掌柜的,您就放心吧,小的看那陆公子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一定会帮我们的,您与其求老天爷,还不如求他呢!” 陈掌柜却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是急匆匆上楼了,脚步一转,却是进了明月的房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另一边的厢房内,萧承、陆诗瑶和柳显三人围桌而坐,三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茶,只是柳显正在气头上,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喝茶。 “小侯爷,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查到了什么,还请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若是耽误了时机,以致我不能及时抓住谋害温儿的凶手,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想小侯爷你是绝对不希望见到的。” 萧承抿唇淡笑,“将军大可放心,凶手还有未做完的事,他不会跑的。” 柳显闻言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凶手更大的目标,是柳将军你。” 陆诗瑶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嘴角挂着盈盈笑意。 柳显听得更迷惑了,“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柳将军应该还记得慕军这个人吧?” 萧承跟他开诚布公,锐利的眼神却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在他提到慕军时,他看到柳显的眸子骤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可见这三年来,柳显一直都没有忘记慕军。 萧承笑笑,启唇说:“三年前,慕军因欺辱后宫嫔妃而被皇上发配到水云镇当了一个小马兵,而柳将军你则接任了他原来的位子,从那时候起,你们二人之间便起了私怨,我可有说错?” “他被皇上流放,关本将军何事,难不成还是本将军教唆他去欺辱后宫嫔妃的?”柳显没好气道。 萧承却抿唇笑道:“这其中的内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也只有慕军和柳将军您最清楚了,我们外人自然无从得知,只是不巧的是,三年前,岭南王送给皇上的生辰纲无端失窃,据当地县令庆安国查探,最终证实是一个看守生辰纲的马兵监守自盗,而这个马兵,就是慕军。”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柳显冷眼射向他,目色渐渐幽深。 “小侯爷该不会是在怀疑这生辰纲失窃又是我在冤枉慕军吧?” 萧承摇头淡哂,“我当然没有这么想,但从我如今调查出来的种种迹象来看,杀死柳公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慕军,但柳公子与慕军之间并无恩怨,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对柳将军你怀有私恨,所以才要杀了柳公子来找您报仇。” “荒谬!” 柳显拍案而起,“小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的这种无稽之谈,但有一件事你却弄错了,我与慕军之间并无恩怨,所以杀死我儿的绝不会是他!” “哦?柳将军何以这般肯定?”萧承挑眉淡笑。 柳显倨傲道:“本将军就是有这种自信,小侯爷,奉劝你一句,有时候,一个人若是过于聪明,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得太多,反而会误入歧途。” 说完,他踱步便走了出去,房门被他甩得吱呀乱响。 陆诗瑶神色凝重地看向萧承,“你怎么看?” “柳显的反应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他断定凶手不是慕军,绝非是因为信任慕军。”萧承凝声说道。 陆诗瑶闻言不解,“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萧承暗忖片刻,眸子渐渐加深。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自信,但他既然说了那番话,就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可能真的错了。” “你相信他的话?”陆诗瑶有些意外。 她以为以柳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萧承与柳显必定是水火不容的,岂料他竟然会把柳显的话听进去。 萧承却不以为然地笑道:“难道你不认为柳显说的是实话?” 陆诗瑶顿时语滞,“我……” 好吧,其实她也认为柳显说的是真的,只是杀死柳温和庆安国的人若不是慕军,那又会是谁?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有慕军才和他们二人同时有仇,会挟私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但眼下又要重头开始查起了。 一想到这儿,陆诗瑶的情绪不免有些沮丧。 “没想到这些天的辛苦竟然全都白费了……” “也不算,起码我们查到的线索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最终都是用来证明凶手杀人的罪证,与真凶是谁并无关系。”萧承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 陆诗瑶撇了撇嘴,正欲开口,却听见楼下蓦地传来一阵霹雳哐当的动静,紧接着传来了陈掌柜恐慌的声音。 “柳将军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有暗害柳公子啊,求您放了我们吧!” 陆诗瑶瞬间色变,“这柳显和柳温不愧是亲父子,都喜欢仗势欺人,感情我们方才同他说的那些都是废话,杀人凶手另有其人,他何必拿陈掌柜他们泄愤!” “你同柳家人讲道理,还不如指望一头猪会爬树,跟这种人是完全没法讲理的。” 萧承淡然一笑,随后带着她下楼。 陈掌柜和阿水夏桑他们瑟瑟发抖地在大堂内跪成一排,柳显居高临下地站在他们面前,一把精致的匕首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着,看得陈掌柜胆战心惊。 “本将军还是那句话,我儿死在你的客栈里,凶手就必在你们之中,倘若他这时候能坦坦荡荡地站出来,我就放过你们,否则,我便将你们全都杀了,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陈掌柜欲哭无泪,“柳将军,我们、我们都是无知小民,与柳公子无仇无怨的,为何要杀他啊!确实是他自己得罪了明月的冤魂在先,所以才会被明月寻仇的……” 柳显闻言大怒,“荒唐!世上何来的什么女鬼,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敢骗我,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是如此,我就送你头一个下去给我儿做伴!” 第509章 坦白承认 陈掌柜两眼一抹黑,当场被他吓晕过去了。 萧承快步下楼,脚步沉稳地走到柳显面前。 “柳将军,我们聊聊如何?” “小侯爷,都到这时候了,你觉得你还能跟我聊什么?”柳显不屑一顾地冷笑。 萧承淡淡启唇,“自然是聊聊该如何捉拿真凶,为了一个凶手,你不惜拿整个花月楼的人为柳公子陪葬,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想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你柳将军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吧?” 柳显冷声道:“小侯爷,你不必威胁我,你信不信,我今日可以将你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在这儿?” 萧承轻笑着挑眉,“我当然相信,柳将军身为京中二十万禁军统领,有什么事是您不敢做的,只是我若是死在你手中,漠北旧部随时会立威逼迫皇上将你论罪惩处,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守得住现在这个位子,可就另说了。” 柳显瞬间被他气得变了脸色,沉默片刻后,冷哼着收起匕首走了出去。 萧承勾唇笑笑,跟着出门。 陆诗瑶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很怕柳显会突然对他出手,但想想方才那般紧张的情况下,柳显都没有出手,可见还是忌惮萧承和定远侯府的,如此倒也放心了一些。 谁都不知道他们二人去外面究竟说了些什么,毕竟沈昭在门口守着,谁也出不去。 陈掌柜被阿水扶到了椅子上,掐掐人中,又猛泼了一杯水,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弄醒。 陈掌柜见自己还活着,又开始谢天谢地,“我的项上人头总算是保住了,方才那情形着实把我吓坏了……” “你又不是杀死柳公子的凶手,怕什么。”陆诗瑶好笑道。 陈掌柜却一脸慎重地望向她,“陆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小的怎能不怕,那柳将军可是要拿整个花月楼给柳公子陪葬呢!真不知道我们走了什么运,这柳公子好好的不住驿站,非要搬进我们花月楼,唉……” 他一说起驿站,陆诗瑶便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具骸骨,许是头一次见,所以印象才深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正午过后,司九和锦七二人突然查到了一些消息,是关于陈南风的。 如陆诗瑶猜测的那样,陈南风确实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关山狼。 而且他也并非是后于柳温进入花月楼的,其实他们二人是同时进的水云镇,只是第一天晚上不住在一个地方罢了。 对于查到的消息,陆诗瑶和萧承声色不动,暗暗开始部署自己的计划。 黄昏之后,众人都吃过饭回房了,许是萧承对柳显说的一番话起到了作用,柳显倒不如白天那般震怒了。 旁人皆以为风浪已经过去,殊不知就在夜半时分,柳显的客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动,听起来像极了打斗的声音。 守在外面的沈昭闻之色变,赶忙拔剑冲进去,不料一道黑影迎面从里面飞了出来。 沈昭顾不上查看柳显的伤势便追了过去,一路追到走廊另一头,黑影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凛凛神,握紧手中长剑一脚踹开了陈南风的房门,正巧看见陈南风就在门后面站着,他二话不说便执剑刺向陈南风。 “你干什么!”陈南风边叫边躲闪。 二人的一番动静自然将外人都引来了,柳显突遭刺客袭击,此乃大事,好在只有手臂受了伤,并无性命之忧。 萧承双手抱胸,冷眼站在门口观察陈南风的武功路数。 华秋海却激动道:“没错,就是他,那晚和我交手的人就是他!我认得他的武功,狡猾的就好像一条泥鳅一样,绝不会出错!” 话落间,沈昭已经执剑将陈南风拿下。 与此同时,另有两个护卫进他房内四处搜查,最终在床底搜出一件夜行衣。 陈南风面上微惊,“这不是我的东西!” “少狡辩!方才将军被刺客袭击的时候,我清楚认得这身衣服,更何况我方才冲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你慌里慌张地在门口站着,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不是有所图谋!”沈昭理直气壮道。 陈南风凝声道:“我睡不着,正巧听见走廊上传出一阵动静,就想出来看看,岂料刚到门口你就冲进来了,二话不说便要打我,我与柳将军无怨无仇,为何要袭击他!” 沈昭眯眼冷哼,“你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老实交代,我家公子和庆安国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们两个的命案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陈南风无奈道。 “关山狼。” 陆诗瑶幽幽吐出三个字,看着他微变的脸色,冷笑着出声。 “即便你不是真凶,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二十年前,你关山狼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犯了那么多案子还想逍遥法外,你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安稳一辈子吧?” 陈南风还在狡辩,“陆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关山狼,谁是关山狼?”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华秋海忍无可忍地上前扒开他的衣裳,露出他右臂上那个明晃晃的刺青。 陆诗瑶先前看得不错,那确实是一匹狼,有这个刺青,足以证明陈南风就是关山狼无疑。 “关山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南风不屑一顾地看看华秋海,随后又看向柳显和萧承,这下倒是坦白承认了。 “没错,我确实是关山狼,你们要抓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有件事情你们得弄清楚,柳公子和庆大人的死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住进花月楼的时候,柳公子就已经死了,至于庆大人……” 他说到这儿,眉眼突然眯了一下。 “我同他之间呢,以前是有过一些不正当的交易,算是盟友,试问我怎么可能会杀他呢?” “你只是有不在花月楼的证明罢了,并不代表你和柳公子不是同一天进入水云镇的。” 陆诗瑶淡然一笑,蓦地从桌子上拿出一份证供。 “据县衙捕快查探,柳公子带人住进驿站当天,你也去了驿站,从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碰面了,你是个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即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也绝不会改掉自己的秉性。 你见柳公子穿着富贵,所以生了歹心,同时还让庆安国掩护你,他随便在花月楼抓一个人顶罪,你自然可以继续逍遥法外,可是你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你杀死的人是柳公子,当庆安国得知死者的身份后,他害怕了,因为担心被你连累,所以连夜将你叫过去对峙。” 第510章 死不瞑目 陈南风闻言冷笑,“陆公子,你这故事讲的可真好,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就连我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杀死柳公子了。” 陆诗瑶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不必同我说这种话,庆安国临死前的那天夜里,我和沈护卫曾亲耳听见你们二人的谈话,你还想抵赖不成?” “那你倒是说说,我杀死柳公子的动机是什么?”陈南风依旧在笑。 陆诗瑶眯眼,“二十年前,你名震江湖,朝廷对你和你哥哥大为光火,便派人将你们捉拿归案,据我所知,当时奉命捉拿你们的人便是柳将军,听闻你们被柳将军害得很惨,虽然没有被抓,但这些年来活的却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想必你们心里一定是恨极了柳将军吧?” “所以我才要杀了柳公子泄愤?”陈南风顺着她的意思接话,随后朗笑起来,“陆公子,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我恨不恨柳将军,可不是单凭你三言两语便能说明的。” “关山狼,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想同你费什么嘴皮子功夫,不管你认不认罪,都不能更改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如今柳将军在此,要杀要剐皆要看他的意思,你有这等闲心,倒不如向柳将军说几句求饶的话,说不定柳将军还会一时心软放你一马。”陆诗瑶笑道。 陈南风看看柳显,却是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柳显盯着他的脸沉沉稳吩咐,“沈昭,先将他关进县衙大牢,明日一早,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沈昭抱拳领命,迅速将陈南风带了下去。 萧承意味深长地看向柳显,“既然柳将军另有安排,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夜深了,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 “不劳小侯爷费心。”柳显看都不看他便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陆诗瑶凝眉看向萧承。 “你说柳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什么意思,如今这花月楼总算是保住了,你该感到高兴才是。”萧承淡淡笑道。 陆诗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捧着下巴坐下来,嘴中轻轻叹出一口气。 “坦白说,我极少做这种栽赃嫁祸之事,陈南风固然罪大恶极,可柳温和庆安国确实不是他杀的,我们为了保全花月楼里的其他人而将他推出去顶罪,是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萧承勾唇道:“你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何来道义一说,就像你说的,陈南风本就罪大恶极,他如今为了保全花月楼其他人的性命而死,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 陆诗瑶却远没有他这般乐观,“柳将军不会信的,从他方才的态度来看,足以说明他并不相信陈南风就是杀人凶手,我们今晚派锦七去行刺他,又栽赃嫁祸给陈南风,如此拙劣的把戏岂会说服柳将军?” “不管他信不信,如今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萧承信誓旦旦地笑着,目中却露出一抹深意来。 “瑶儿,这两起命案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你明白吗?” 陆诗瑶心头微怔,随后冷了语调。 “我不明白,萧承,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管你和柳显今天下午都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样的交易,都不能阻止我,你心里很清楚我千里迢迢地赶来水云镇是为了什么。” “我自然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希望你能就此放弃。” 萧承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眸色越发深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慕军早就已经死了呢,那杀死柳温和庆安国的人又会是谁?” “如果他早就死了,那就更说明三年前的生辰纲失窃案是一场计划好的栽赃嫁祸,否则庆安国不会被人寻仇!” 陆诗瑶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愤怒。 “萧承,慕将军本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他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在京中身居要职,你也认识他的,心里应当很清楚他是一个正直之人,若不是遭到镇国公和柳显的算计,他们一家如今又岂会是这般光景?” “瑶儿……”萧承无奈叹气。 陆诗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管你心里是何想法,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无论是三年前的旧案还是现在的命案,我必须查清楚,我绝不能容许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 正因为她前世经历过,所以她才知道这滋味有多痛苦。 慕军一家的遭遇同他们陆家比起来,又好到哪儿去了,同样是家破人亡,同样背负着无缘由的罪名,只是她尚且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可慕家呢,却永远的停在了三年前。 如今她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败兴而归,无论如何,她必要将三年前的案子查清楚,不管慕军是死是活,她都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如同柳显之流,这样仗势欺人的人活在世上,才真正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祸害。 …… 夜更深,灯火昏暗的县衙大牢内突然传出一声怪叫。 只见一道黑影穿廊而过,一路行至牢房尽头,最终停在陈南风的牢门口。 陈南风看着眼前的蒙面人,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来。 “我就知道将军一定会派人来。” “久等了。” 说话的是一记沉稳的男人的声音,身形瘦瘦的。 陈南风淡笑着起身,“不过受了点牢狱之灾罢了,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还有将军当后盾,我……”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胸口一痛,垂眸间,却见五根钢针直直插在胸膛上。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咽气了,整个人无力地靠墙而坐,两只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一般看着那黑衣人。 而黑衣人却是眯眼一笑,细长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木制的暗器。 杀死陈南风之后,他不带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大牢。 守牢的牢头已经被他打晕了,并无性命之忧,他杀人只为报仇,从未想过牵连无辜之人,这是他仅存的良知。 他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牢里的一切都那么平静,无声无息。 翌日一早,陆诗瑶和萧承一行人正坐在大堂内吃饭,愕然从沈昭口中听说了陈南风被人杀死的消息。 二人赶到大牢一看,只觉陈南风被一击毙命的部位有些眼熟。 第511章 不打眼的 陆诗瑶在旁看着,蓦地想起什么,眼皮子突突直跳。 “这、这和我们先前在驿站中找出来的骸骨一模一样!” 萧承面无表情地将他胸口的钢针一根根拔下来。 “看样子,他是被自己的独门暗器杀死的,如此也可证明三年前他曾杀死了驿站里的那个人,只是奇怪的是,昨日柳将军的人在他房中搜查时,并没有找出他的暗器。” “那就是提前被人偷走了,然后凶手又用那暗器杀死了他。”陆诗瑶凝声说道。 萧承亦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与柳显有言在先,柳温和庆安国的案子已经到此为止,昨夜他们已经证明凶手是陈南风,如今陈南风也死了,无论杀死他的人是谁都不重要了。 他皱着眉缓缓起身,“走吧。” “走?”陆诗瑶面上微愣,“我们就这样走?” 萧承叹气道:“瑶儿,不要忘了我昨晚说过什么。” 陆诗瑶当然不会忘,只是如今陈南风也死了,便说明凶手还在继续作案,他的复仇行动并没有结束。 柳温与庆安国的死都和明月的鬼魂有关,为什么陈南风的死却没有扯上明月,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欺负过明月? 陆诗瑶想不明白,可若是就这么走了,她又实在不甘心。 但眼下局势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除了听萧承的话,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她心里对萧承多少存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怨言,回花月楼的路上一个字都没同他说,待回到客栈后,更是直接上楼了。 她去了明月的房间,有些事情,她需要一个人静下心好好想想,才能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沉默间,她的视线缓缓落在墙上的四幅画上。 从第一次踏进这间房时,她就觉得这四幅画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明月的画工很好,但她不懂画,自然不能像喜欢此道的人一般将这四幅画的布局和画工娓娓道来。 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画桌上的几张画纸上,这里面有明月自己的画像,也有山水画,不同的是,前两幅画是毫无色彩的,到了后面,色彩倒是渐渐明亮起来。 都说画作可以传情达意,明月的画同样是如此。 阿水说她刚到花月楼的时候日日不开心,她不喜欢交朋友,心事也无人可说,只能通过画画来疏解心中的郁闷之情。 可后来许是同花月楼里的人日渐熟悉了,心情也好了一些,所以她的画开始有了色彩。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陆诗瑶拧着眉一张张翻看,视线蓦地停留在最后两幅画上。 左边那幅,明月画的是上京的映雪湖和望月楼,画的很像,只是有些细节之处不到位。 而右边那幅却是一处农家小院,这院子看起来很熟悉,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垂着头想了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霍然一亮,紧接着大步跑出房。 刚到大堂,却见县衙的捕快万三正在拉扯阿水,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 陆诗瑶一看见他,便拔腿上前,“万大哥,劳烦你再带我去一次慕军的家!” “陆公子,这慕军家都破成那样了,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上次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万三不解道。 陆诗瑶急声道:“我有一件事情急于求证,总之你就带我去吧,放心,报酬绝对不会少!” 万三嘿嘿笑道:“陆公子,瞧您说的什么话,您是贵客,我哪敢要您的银子啊,正巧我得出城埋那个关山狼的尸体,只是我自己不敢往乱葬岗去,就想叫上阿水,哪想到这小子的胆子比我还小。” 陆诗瑶凝声道:“我陪你一起去,走吧。” “哎,成!”万三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走。 陆诗瑶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哪知刚到门口,身侧又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雪莲香。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萧承。 “你不必跟着我,我去去就回来了,不会有事。” “反正我在花月楼也无聊,倒不如陪你一起出城转转,你想查什么,我可以不问,但你的安全,我不能不顾。”萧承淡声说道。 陆诗瑶闻言嗤笑,“怎么,担心我真的查出了什么不该查的,会被柳将军杀人灭口?” 萧承抿唇笑道:“瑶儿,你不必拿这种话来激我,柳显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今他按兵不动,只因他也不清楚我们究竟查到哪一步了,可如若让他知道你查出来的线索可能会连累他,你信不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杀人灭口?” 陆诗瑶自然相信他的话,只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想让她就此放弃,很难。 万三倒是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同他们闲聊。 “陆公子,小侯爷,我听说上京可好玩儿了,倾城美人随处可见,是不是真的?” “怎么,万大哥也喜欢美人?”陆诗瑶取笑道。 万三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毕竟也是个男人,男人嘛,喜欢美女乃是正常之事,不瞒你们说,三年前,我也算是进了一次温柔乡,那等滋味儿真是让我久久都不能忘怀啊……” 陆诗瑶轻笑一声没说话。 万三却以为他在笑话自己,一本正经道:“怎么,陆公子不信?不瞒你说,我万三三年前做过的豪爽之事儿还不止这一件呢,想当初我可是在镇上的赌坊一夜之间输光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陆诗瑶惊讶道:“万大哥,你别真是在吹牛吧?” 凭他一介捕快,每月能拿的俸禄最多不超过三钱,便是二十年不吃不喝也挣不了一百两,他能有多大能耐能得五百两? 万三见陆诗瑶仍是不信自己,扬眉道:“总之确有其事儿,不管陆公子信不信,它就是真的,除了输过钱,我还在大牢里救过一个死囚呢!” 陆诗瑶还是摇头,“万大哥,我身边有个人多少懂一些医术,要不要让他帮你看看?” 万三见她调侃自己,啧声道:“陆公子,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过只是一个不打眼的小人物,但这世上也没人说小人物干不了大事儿啊。” 第512章 自愿伏法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把一个死囚从大牢里换出来的?”陆诗瑶故作感兴趣道。 万三目色一顿,却不肯说实话了。 “还能怎么换,自然是死囚换死囚喽!” 陆诗瑶摇头笑笑,抿着薄唇不再说话。 萧承却盯着万三的脸若有所思,由始至终都沉默不言。 三人很快便到了乱葬岗,万三赶着牛车将陈南风的尸体运到一处荒芜之地,而后有些害怕地看向陆诗瑶。 “陆公子,您若是不着急的话,能不能等我把这尸体埋完再去慕军的旧院子,这儿到处都是坟,我心里实在是慎得慌……” “万大哥,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还怕有厉鬼来找你报仇不成?”陆诗瑶取笑道。 万三摸着头嘿嘿笑道:“这不是胆小嘛……” 陆诗瑶却不觉得他是胆小,倘若胆子真的小,三年前也不会在赌坊豪赌五百两银子了,要么这件事是假的,要么就是万三以前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儿,所以才会害怕。 不过眼下天色反正还早,等等他又何妨,毕竟慕军的宅子就在前面。 萧承是第一次来乱葬岗,不过他一眼就看见了两座不同寻常的坟,正是陆诗瑶先前注意到的那两座,干干净净,杂草不生,唯一不同的是坟前出现了新的供品。 有糕点也有苹果,都是新鲜的,看样子这两天刚有人来祭拜过。 萧承猜测道:“这里面的其中一座就是明月的坟?” “你怎么知道?”陆诗瑶奇怪道。 萧承微微勾唇,“不难猜,柳温和庆安国的死都和明月有关,凶手用她生事,可见与她的关系不同寻常,在她死后自然要来祭拜她。” 陆诗瑶早就见识过他的城府,但是连这种事都猜的出来,这人的脑子还真是聪明到让人害怕。 “你猜的不错,这里面确实有明月的坟,只是另外一座埋葬的人是谁,我却无从得知,先前我们来这儿时便发现了供品,只是当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慕军的旧院子给引去了,倒是忘了这个。”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懊悔起来。 “我早该猜到的,这两座坟干净无杂草,可见祭拜的人经常来,先前就应该让人在暗中守着,如此也能抓住他了!” “总能抓到的,不必着急。”萧承安慰道。 陆诗瑶却撇嘴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再插手这些事了吗?” 萧承眯眼淡笑,“我说不许,你又不听,与其看着你继续兜圈子,还不如帮你一把,我们两个早就是一体的了,难不成你觉得我真会站到柳显那边去?” 陆诗瑶不服气道:“那你昨晚还说出那种话来气我,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的性子会这么倔,瑶儿,我希望你能记住,无论做什么事,我都有自己的考量,我永远不会害你。”萧承目色认真道。 陆诗瑶自然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只是有时候他行事太过霸道专制,难免让她有些不高兴罢了。 两人谈话间,万三已经将陈南风的尸体埋好了,扛着锄头嘿嘿笑着朝陆诗瑶走来。 “陆公子,小侯爷,我已经忙完了,可要我陪着你们一起去慕军的旧居看看?” 陆诗瑶摆着手拒绝,“不必了,你先回去吧,我们可能要待很久,免得耽误你的差事。” 万三闻言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陆诗瑶笑笑,带着萧承往前走。 万三站在原地凝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远了,才转过身往后走。 冷不丁一阵阴风刮过来,吹得他心里直发毛,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些。 待走出几十米,右手猛地一摸腰间,却愕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想来是方才埋尸时不小心掉在哪儿了。 他咬咬牙,只得又硬着头皮返回去找,岂料刚走到乱葬岗,眼前竟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心上一惊,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待想起那人是谁后,两眼一眯,淫笑着向那人慢慢走了过去…… 另一厢,陆诗瑶和萧承已经到了慕军的旧居。 她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目色渐渐清明起来。 “我想,我已经知道另一座坟墓中埋的人是谁了。” “什么意思?”萧承不解。 “今天早上,我在明月房中翻看了她的画,最后两幅画的很是精妙,其中一幅画的是上京的映雪湖和望月楼,而另一幅上面画的则是这里,慕军的旧居。” 陆诗瑶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萧承便全都明白了。 “明月来过这里,她和慕家人认识。” 陆诗瑶点头道:“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楚了,明月和慕军一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明月出身江南一个富庶之家,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居在花月楼卖艺糊口,她是四年前来到水云镇的,而慕军一家则是三年半之前搬过来的,从时间上推算,中间只差了半年。” “慕军欺辱后宫嫔妃那件案子,我曾派人暗中详查过,此事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是被镇国公陷害的,但也八啊九不离十了,根据我当年的调查,慕军是布衣出身,老家在漠北一带,同明月绝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萧承补充道。 陆诗瑶迷惑了,“那倒是怪了,不是亲缘关系,又会是什么关系?” 萧承抬眸看了眼天色,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回去再想吧,我们再去看看明月的画,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陆诗瑶闻声点头,跟着他回城。 只是刚到镇子上,两人便被沈昭请去了县衙,庆安国死后,水云镇县衙就暂时由柳显接手了,他不愿意住在花月楼,所以干脆将行李也搬去了县衙。 这会儿请他们过去,与其说是闲聊,倒不如说是在警示他们。 “小侯爷,看来你并没有将我们昨天的交易放在心上,两起凶杀案的凶手已经认罪伏法,我以为可以结案了。” 陆诗瑶不等萧承开口便插嘴道:“柳将军,陈南风是被人杀死的,怎么到了您口中竟成了自愿伏法,他……” “他死于自己特制的独门秘器,不是自愿伏法,又是什么?” 柳显冷眼瞥向她,视线在她和萧承身上来回闪过。 第513章 大刀阔斧 “陆公子,我不管你和小侯爷有多深的交情,如今陈南风已死,就意味着温儿和庆安国的案子皆已了结,倘若你们再瞒着本将军偷偷做什么,莫怪本将军不客气!” 萧承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淡笑着没说话。 陆诗瑶却凉声笑道:“柳将军这般心急结案,难不成是担心我们会查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所以才要阻拦我们?” “笑话,本将军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想被你们当成猴子戏弄罢了。” 柳显沉沉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诗瑶。 “昨日指认凶手是陈南风的人是你们,如今想为他脱罪的还是你们,本将军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如今我只有一句话,此事到此结束,趁早收拾东西离开水云镇,否则……” “否则便要如何,杀了我们?” 萧承适时开口,语调同样冷硬。 “柳将军,我昨日确实是和您做了交易,只是如今,我突然反悔了。” “你说什么?”柳显目色骤沉,“萧承,你别告诉本将军,你打算言而无信。” “是又如何?”萧承笑问。 柳显明显被他的态度激怒了,脸色几乎阴沉到极点,但嘴上却大笑出声。 “好,真是好啊,我早就知道你诡计多端,昨日就不该信你的,不过你给我记住了,这世上凡是得罪我柳显的人,从没有一个好下场!萧承,你想继续往下查,就提前做好死在水云镇的准备,我柳显不是好惹的!” “柳将军的本事,我早已见识过,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让柳公子走的明明白白。” 萧承轻笑两声,而后拉着陆诗瑶转身就走,连礼数也不顾了。 柳显气得拂袖摔杯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沈昭。 只是他不敢贸然冲进去查看,若无吩咐,他只需守好自己的职责就够了。 至于公子的案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南风绝不是杀人凶手,他原以为将军会追查到底,可不知为何居然就这么算了。 不管怎么说,公子是柳家三代单传,他在水云镇死的不明不白,以将军的性子,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公子一个公道,可如今,将军的反应还不如萧小侯爷那般深刻,着实让人奇怪…… 县衙外,陆诗瑶见萧承还拉着自己的手不放,便小力地挣扎起来。 “好了,这可是在大街上,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了,倒是要闹笑话了。” “你是男人吗?”萧承眯着眼笑问。 陆诗瑶撇嘴道:“反正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在城外待了那么久,你肚子也饿了吧?走,本公子请你吃饭去!” 萧承见她引着自己径直往酒楼走,摇头笑道:“何必这么破费,客栈又不是没饭。” “小侯爷,你不必想着为我省钱,反正我们陆家的银子多的花不完,更何况这春江楼可是十里八乡最大的酒楼,听说这儿的桂花翅乃是岭南一绝,我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尝过呢!”陆诗瑶边走边说。 萧承勾唇笑道:“原来是你想吃了,倒是会打我的幌子,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地要请我吃饭。” 陆诗瑶扬眉道:“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呀,不然也不会带你来这么贵的地方了,我想吃是一码事,但请你也是真的,你都不知道你方才在柳将军面前巧舌如簧的样子有多招人喜欢!” 萧承摇头笑笑,随她一起走进春江楼。 春江楼的掌柜姓徐,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长的肥头大耳,也不愧是开酒楼的,光看他都知道这酒楼的营收应该不错了。 陆诗瑶一坐下便点了两盘桂花翅,不是她小气,只是再好东西也总得先尝尝味道,若是不合他们的胃口,买再多岂不都浪费了。 桂花翅端上来的时候,陆诗瑶蓦地想起了方才上山时,万三说自己曾在赌坊输了五百两银子的事,突然逗趣似的笑问萧承。 “你说万三有没有吃过这三两银子一盘的桂花翅?” “这你得问他去,我怎么知道。”萧承丝毫不理会她的恶趣味。 哪想到他们二人的话被正在上菜的小二听见了,小二顺嘴就回了一句。 “吃过,怎么没吃,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万三还在我们这儿吃了十盘桂花翅呢!” “十盘?”陆诗瑶目露讶色,“十盘就是三十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钱?” “嗨,什么钱呀,他是来吃白食的,压根儿就没给钱!” 小二一提起他就一肚子的气。 “他进来的时候是我招待的,本来我也想着他可能没钱付账,可他说了,别说三十两银子,就是三千两黄金他都有,那话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信以为真就给他上菜了。 哪想到他兜里一文钱都没有,结果害得我被掌柜的教训了一顿,连小半年的工钱也赔进去了,我招谁惹谁了我!” 陆诗瑶拧眉问:“那万三呢?” 小二咬牙切齿道:“他把我和掌柜的打了一顿就走了,不过临走前说他明日会来付钱的,鬼才信他的话呢!” “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陆诗瑶目色微沉,对万三的行为极为不悦。 萧承却眯着眼看向那小二,“他为什么说他有三千两黄金?” “什么三千两黄金,他就是在吹牛皮骗人的!要不是三年前亲眼看见他赌输了五百两银子,我压根儿就不会信他!”小二愤愤道。 陆诗瑶神色骤变,“你说什么,他在三年前真的赌输了五百两银子?!” 小二点头道:“对啊,他输钱的那天晚上,我正巧也在赌坊,你都不知道那晚有多轰动,谁也不清楚这万三是从哪儿发了一笔横财,大刀阔斧地赌了一个晚上,没想到全输进去了,你说老天爷有时候是不是真挺会戏弄人的?” 陆诗瑶抿唇淡笑,“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他把钱输光了就走了呗,说来也怪,输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他眼皮子眨一下,脸上更是半点儿痛色都没有,换成我,怕是早呼天喊地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小二一边回想一边说。 第514章 如此刁钻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瞧见他眼底的一抹深意后,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有劳小兄弟告诉我们这些,这二两银子是你的了,你在这儿做工,应当也要养家糊口,小半年的工钱没了,一家人往后吃什么喝什么。” 小二顿时傻眼了,“客官,这、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啊,我也不过是在这儿同您闲聊了几句。” 陆诗瑶笑道:“对你来说是闲聊,但对我们来说却不是,总之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小二见她说的如此诚恳,也不好再推辞,再三道过谢之后便拿着银子退下了。 陆诗瑶往萧承碗里夹了一只桂花翅,凝目看他。 “万三的事情,你怎么看?” 萧承敛容道:“他应该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你还记不记得,他说过自己曾冒险从大牢中换出了一个死囚?” 陆诗瑶郑重点头,“我当时一直以为他是在说笑,如今看来,他说的那些话多半都是真的,只是那五百两银子到底从何而来,他从大牢内换出去的死囚又究竟是谁,我们也只有问过他之后才会知晓了。” 她先前在水云镇的县衙曾查看过三年前的案宗,李师爷把那一年发生过的所有案子都给她看了,都是一些寻常可见的小案子,并无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 唯有被他疏漏的一件,那就是三年前生辰纲失窃一案。 慕军监守自盗,而他的妻儿都被皇上判了斩刑,他们一家三口在外人眼里都是死囚,偏偏在三年前,负责看守大牢的万三曾换出了一个死囚…… 想到这儿,她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若要证实,还得见过万三之后才会知晓。 拿定主意后,陆诗瑶拿起筷子开始匆匆吃饭。 萧承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叹气,“慢点吃,就算你要去找万三,也不急在这一时,小心噎着。” “我不是太激动了嘛……”陆诗瑶不好意思道。 只要能从万三口中问出三年前的事,或许他们就能知道真凶的身份了! 萧承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拿她简直没办法。 待吃过饭后,二人便离开了春江楼,坐着马车直奔万三的家。 他家在离县衙不远的一片民巷里,陆诗瑶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他是一个人住的,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至今都没有娶妻,所以一个大男人住的地方也没有多干净。 下了马车,陆诗瑶便踱步上前拍门。 “万大哥,你在家吗?” 她的声音不小,足能传到院子里去。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声,萧承渐渐失了耐性,便派司九飞进去查看。 不过片刻功夫,司九就出来了,面上一脸凝重之色。 “公子,陆小姐,里面没人。” “难道他还没回来?”陆诗瑶猜测道。 萧承凝声说:“让司九在这儿守着,我们先回客栈,若是他等到万三,我们再过来也不迟。” 陆诗瑶想了想,抿唇道:“让司九随我们一起回去吧,明日再过来找他也不迟。” 毕竟这会儿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若是万三跑到哪儿鬼混,司九还不知要等多久,她要问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只是等一晚上的功夫罢了,能出什么岔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世事无常,有些时候,事情还真的是赶巧了。 几乎是他们进入花月楼的一瞬间,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陆诗瑶和萧承面色骤变,而后飞快朝楼上跑去。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似是明月姑娘的房间。 果不其然,当萧承一脚踹开房门后,只见一个人在桌前坐着,那身影看起来异常熟悉。 陆诗瑶眼皮一跳,心里顿时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待行至跟前,却见万三在桌子上趴着,双目紧闭,身体微僵,明显已经断气了。 萧承快步上前查探,许是陈掌柜他们也听到了动静,急哄哄地奔过来,见这房内又死人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 “我就知道这间房不好,死过人的屋子怎么还能再住人呢,是明月,是明月回来了,她要把我们全都杀死呀!” 陆诗瑶回头看去,见陈掌柜坐在地上哀嚎,而夏桑和阿水他们则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让司九先将他们请出去,免得打扰萧承查案。 萧承简单看了下万三的尸体,淡声说道:“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过脸色发青,嘴里塞了很多棋子,初步断定应该是窒息而死。” 陆诗瑶闻言皱眉,“万三是个捕快,他应该不会下棋吧?” “确实不会。” 萧承的视线落在万三身前的棋盘上,上面零零碎碎的摆了七颗棋子,顺序杂乱无章,就好像是随手乱放的,足以说明他并不会下棋。 一个不会下棋的人却被棋子噎死了,看起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她正想着,却见萧承又皱了下眉,紧接着摸了摸万三的脖子。 “错了,他确实是死于窒息,但并不是被棋子噎死的,而是被人折断了颈骨而死。” “你确定?”陆诗瑶怀疑道。 萧承并不言,而是让司九拿来一双筷子,将塞在万三嘴里的棋子一颗颗夹了出来。 再加上棋盒中散落的那些,不多不少,刚刚够数。 如果万三是被噎死的,那他喉中和腹内应该已经塞了几颗棋子,但现在棋子的数量刚刚好,便说明这些棋子是在他死后被人塞进嘴里去的。 “后颈处明显可以摸到一处断痕,凶手应该是想制造他被棋子噎死的假象,但动手时却遭到了万三的反抗,加之我们那时候听到动静已经上楼了,无奈之下只好下死手直接折断了他的颈骨。” “这么短的时间,凶手是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顺利逃脱的,而且我们进来时,门窗是完全紧闭着的,这里面除了万三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他到底是怎么跑掉的?”陆诗瑶奇怪道。 萧承拧眉摇了摇头,他以前虽然也查过不少案子,但是如此刁钻的作案手法确实是第一次见。 万三和凶手的矛盾在哪儿,凶手为何非要杀死万三不可?他在杀完人之后是如何逃走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迷。 第515章 空无一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几起杀人案已经不单单是慕军和柳显之间的恩怨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就说明这里面的隐情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萧承凝着眉从地上缓缓起身,摆手让人将万三的尸体抬了出去。 从柳温到庆安国,再到陈南风,现在又是万三,已经死了整整四个人了,虽然他们找出来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们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陆诗瑶见萧承情绪不好,又想起他方才在春江楼都没吃多少饭,便想去给他弄一些吃的。 客栈的厨子早就回家去了,若想吃饭就只能自己动手,陆诗瑶自小到大养尊处优,自然不会做饭,不过简单地煲一碗参汤还是难不倒她的。 小云萝睡不着,兴冲冲地跟着去了灶房,靠在灶台旁看她笨手笨脚地切菜。 “陆哥哥,你觉不觉得这家客栈很不吉利?从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有两个都死在明月姐姐房间里,还有一个是这客栈的客官,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不然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我真怕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人,也要一命呜呼了!” “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还怕被谁报复不成?”陆诗瑶抿唇淡笑。 云萝撇撇嘴,开始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他们回龙族的族人是如何与上天对话的,到这客栈里可能真的有冤魂存在,结果就是要告诉陆诗瑶一个事实――这个凶手他们惹不起。 陆诗瑶笑着摇头,转眸却见萧承进来了,正要放下刀把切好的菜放进汤锅中,结果一时没注意,手里的刀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力道十足大,直接把地面撞出一个凹痕。 云萝似被她吓到了,缩着脖子问:“陆哥哥,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啊,怎么连把刀都拿不稳?” 陆诗瑶面上微窘,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萧承笑了笑。 萧承宠溺地摇摇头,弯腰将菜刀捡起来重新放到灶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看到嘛。” 陆诗瑶冲他吐了下舌头,两手飞快地将菜放进汤锅里。 江南人最擅长煲汤,哪怕做不出一道像样的菜,煲出来的汤却绝对可以让人赞不绝口。 云萝闻到汤锅中飘出来的香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哥哥,好香啊,待会儿我能不能多喝两碗?” 陆诗瑶故意同她逗趣,“没有你的份儿。” 云萝当即不高兴了,“陆哥哥,你再说有没有我的份儿,人家一路跟着你跋山涉水吃尽了苦头,到头来连一口汤都喝不着,你也太无情了吧!” 话音落罢,她又突然跳起来掐陆诗瑶的脖子,力道大得吓死人。 陆诗瑶防不胜防,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小嘴微张着也不知在说什么。 萧承目色骤沉,箭步上前将云萝一把拉开。 云萝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却还是不服气地说:“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又没打算真把她怎么样……” 陆诗瑶摆着手一个劲儿咳嗽,刚想吐声,脑中突然一记灵光乍现,旋即有些激动地抓紧了萧承的袖袍。 “一个人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怎么可能发的出声音!” 萧承双肩一震,似也明白了什么,瞳仁狠狠缩了一下。 云萝却不解道:“陆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陆诗瑶摸着自己的脖子,似在回味方才那一幕似的喃喃自语。 “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可是方才我们回到花月楼时,却明显听见明月房间传来一声尖叫,等我们赶上去时,万三就已经死了,而凶手则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短的时间,万三怎么可能会被掐死……” “除非他在我们回去之前就已经死了,凶手为了制造鬼魂杀人的假象,才故意发出声音来拖延万三的死亡时辰,如此来迷惑我们。”萧承认真分析道。 云萝眨着大眼睛喊道:“这么说,那个捕快根本就不是鬼魂杀死的了?!” “由始至终都没有鬼魂,这一切不过是凶手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陆诗瑶抿唇道。 “假象?”云萝更不懂了,“什么假象啊?” “就是我刚刚所解释的。”陆诗瑶不清不楚地说道。 云萝怎么听都听不明白,心里不免有些厌烦,尤其角落里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吱吱”声,更让她烦闷了。 “臭老鼠,藏在门后面偷听我们说话,真当我没发现你是不是。” 她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随后撸起袖子往门后走,一阵鸡飞狗跳的骚乱后,只见她灰头土脸地转过身来,手里却明显多了一只大老鼠。 陆诗瑶吓得脖子往后仰,满脸嫌弃。 “云萝,女孩子家,凡事不要这么、这么豪横,免得将来嫁不出去。” 云萝却不以为然道:“那这只老鼠一直在门后面吱吱叫着,真的很烦人嘛!” 陆诗瑶闻言皱眉,“厨房里怎么会有老鼠?” 云萝鄙视道:“陆哥哥,一看就知道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里堆放了这么多粮食和菜,老鼠饿了当然会来这儿找东西吃啊,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它在门后面躲着了。” 陆诗瑶被她最后一句话惊的瞳眸骤缩,她扭头看看萧承,二人面上皆是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这密室杀人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云萝不解道:“陆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诗瑶勾唇摇头,“凶手由始至终都没有从房间离开,只是我们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罢了。” “什么事实?”云萝还是不解。 陆诗瑶却没有明说,而是转身跑了出去。 云萝放声大叫,“陆哥哥,你去哪儿啊!” “去找陈掌柜!”萧承淡淡说了一声,紧跟着跑了出去。 云萝和站在门口的锦七对视一眼,无奈只得跟上。 可不料当他们赶到后院时,根本就没有发现陈掌柜的踪迹,他床上倒是放了几件衣服,看样子是要收拾东西离开,只是衣服还在这儿,人怎么不见了? 萧承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拧眉吩咐道:“锦七,带人去四处找找,尽快将陈掌柜找出来。” 第516章 张牙舞爪 “是!” 锦七不明白公子和陆小姐怎么会在突然间怀疑上陈掌柜了,但看陈掌柜的动静,倒像是要畏罪潜逃,亏他先前还在柳将军面前百般演戏,没想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陆诗瑶站在床前环视整间房,又随手翻了下床上的衣物,不想却在最下面翻出一张纸。 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上面有几道折痕,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不同的是,她之前在庆安国的书房也发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纸。 萧承见她神色不对,走过来问:“在看什么?” “我在想,这张纸之前究竟包过什么东西。”陆诗瑶试着将折痕一一折好,拧眉道:“庆安国的书房里也有这样一张纸,看样子,这庆安国和陈掌柜之间应该也有什么关系。” 萧承疑惑道:“依据我们目前查到的线索,柳温和万三应该都是陈掌柜杀死的,而陈南风之前一直住在花月楼,陈掌柜偷走他的独门秘器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最麻烦的倒是庆安国,他为何会被陈掌柜盯上?” 陆诗瑶抿唇摇头,她现在同萧承一样有很多疑问,若想弄清楚,就只能同陈掌柜当面对峙了。 但眼下陈掌柜下落不明,他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好就不见了踪迹,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倘若他真是杀人凶手,又会因为什么急事儿而慌乱至此? 锦七和司九带人出去找了一整夜都没有发现陈掌柜的踪迹,这水云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想找出一个大活人,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客栈的小二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闹哄哄地跑到陆诗瑶面前为陈掌柜求情。 “陆公子,我家掌柜的绝不可能是凶手,您一定是弄错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他宅心仁厚,对我们十分宽容,三年前明月因急事向他借了五百两银子,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再说他和柳公子无怨无仇,怎么可能会杀柳公子呢!” 陆诗瑶目色一顿,抬眸看向阿水,“你方才说三年前明月姑娘曾向陈掌柜借了五百两银子?” “对啊!”阿水郑重点头,“明月借银子的时候,我刚好也在,其实她在我们花月楼卖艺也挣了不少钱,足够养活她自己了,只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向掌柜的借这么多钱……” 陆诗瑶与萧承对视一眼,似想起了什么,目色渐渐变深。 “三年前,万三突发一笔横财,在赌坊一夜之间便输光了五百两银子,而明月姑娘却向陈掌柜借了五百两,看来,万三输掉的那笔钱应该是明月给他的。” 萧承凛凛神,正要开口,司九却匆匆从外面跑了回来。 “公子,属下找到陈掌柜了!”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司九的脸色却有些莫名,因为他找到的并不是活着的陈掌柜,而是陈掌柜的尸体。 陈掌柜是自缢而死的,就在城外二里地的一片小树林内,听说是一个砍柴的樵夫先发现了他,陈掌柜就吊在一棵树上,而地上则散落着几片纸屑,是他亲手所写的遗书。 “柳温、庆安国、陈南风和万三皆死于我手,他们冒犯了明月,罪无可恕,而我亦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今畏罪自杀,只盼柳将军能放过花月楼众人。” 陆诗瑶沉声念完,抬眸看向萧承。 “他居然就这么死了,他是因为这四个人冒犯了明月才杀死他们的,难道他喜欢明月?可是我想不明白,柳温和庆安国确确实实欺负过明月,那陈南风和万三呢,他们同明月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萧承凝着眉没说话,抬手让人将陈掌柜的尸体放了下来。 粗糙的麻绳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很明显的勒痕,但当萧承的手摸向他的后颈时,眸子却冷冷地缩了一下。 “他同万三的死因一样,是被人折断了后颈而死的。” “这么说他不是自杀?”陆诗瑶诧异道。 萧承闷声点头,“两个人死于同一种指法,这么干脆利落的招数,应该出自龙爪手,据我所知,慕军年轻时曾在少林寺习武,深得主持大师真传,正是靠着他的龙爪手才慢慢成为了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 “这么说,慕军他真的没有死?” 陆诗瑶越听越迷惑了,“倘若他是为了报仇才杀人的,那陈南风、万三和陈掌柜同他无仇无怨,他又为何要杀死他们?”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表象罢了,至于有没有仇怨,只有他们彼此才最清楚。” 萧承凝声说着,正要起身时,似又发现了什么,突然打开了陈掌柜的衣领。 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便打开了。 陆诗瑶乍一看见萧承的举动,赶忙转过身去。 “你干嘛啊,好好的扒人家衣服做什么?” “你过来看。”萧承顾左右而言他。 陆诗瑶不好意思道:“我、我……” 她一个女孩子家,哪能看男人的身体,之前贸然闯进陈南风房间,也只是看到了他的肩膀罢了。 萧承凝声道:“他的左手臂上有一道刺青,你不想看看?” 刺青? 陆诗瑶闻言一顿,霍然转过身来。 陈掌柜的衣服也并没有被完全扒下来,只是露出了两条胳膊罢了。 萧承说的不错,他的左臂上确实有一个刺青,图样很明显,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 她还记得,华叔和沈昭说过,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两个江洋大盗,哥哥叫关山虎,弟弟叫关山狼,世间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知道这兄弟二人左右手臂上各有一道刺青。 她靠陈南风右臂上的刺青确定他就是关山狼,如今陈掌柜左臂出现了一个相对应的猛虎刺青,莫非他就是陈南风的哥哥关山虎? “怎么会这样?” 陆诗瑶目色微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陈掌柜当真是杀人凶手,那有些事情反而解释不通了,他是陈南风的亲哥哥,为何要用陈南风的独门秘器杀死他?” 萧承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看陈掌柜自缢的地方,又转眸朝不远处看去,突然开口。 “瑶儿,你还记不记得那儿是哪里?” 他的手指向不远处,越过半人高的荒草丛,陆诗瑶隐约看到一座农家小院。 第517章 去挖墓了 那地方,她不止去过一次,因为那是慕军的旧居! 陈掌柜自缢时,身子是面向慕军家的,就好像是一副谢罪的姿态一般,难道陈掌柜也曾得罪过慕军,所以才会被慕军杀人灭口? 陆诗瑶皱皱眉,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复仇行动,每一个受害者都在他们意料之外,柳温是柳显的独子,庆安国是水云镇县令,陈掌柜和陈南风兄弟俩是江洋大盗,而万三只是县衙的一个小捕快,他们和慕军之间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 回到花月楼的时候,阿水他们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不管陈掌柜是不是杀人凶手,亦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这几年来,他对客栈里的伙计却是真心实意的好,阿水他们与他感情深厚,舍不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陆诗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抬眸间见萧承去了明月的房间,她抿抿唇,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萧承在欣赏明月留下来的画,企图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陆诗瑶则在房中四处走,看看这个再摸摸那个。 蓦然间,她被明月的琴引去了注意,柳温被杀当晚,客栈所有人都听见了琴声,阿水他们以为是明月的冤魂回来报仇了,实则不然,这只是凶手故弄玄虚的把戏罢了。 只是凶手杀人时为何会用到琴声呢? 她拧眉想着,突然像失了魂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哪想她下手太用力了,冷不丁被琴弦划伤了指尖。 萧承听见她的轻呼声,立刻踱步走过来。 她食指上流了不少血,好在伤口并不深,但还是把他惊到了,脸色不免有些阴郁。 “又贪玩。” “我哪有,只是想到那天夜里的琴声,便忍不住弹了一下,谁知道这琴弦居然如此锋利。”陆诗瑶撅起小嘴低声反驳。 萧承无奈看她一眼,迅速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包住她的手指。 “自己捂着,我去房里拿金疮药。” “不用,明月这里有,就在屏风旁边的架子上,我刚刚看见了。”陆诗瑶眼神示意他过去拿。 萧承虽然奇怪一个姑娘房中怎么会有金疮药,但还是走了过去。 架子上放了大大小小十几只药瓶,瓶身很干净,可见是经常有人打扫清理的缘故,不过当他把瓶子打开后,却发现瓶口处的药沫已经发黄了。 萧承皱了皱眉,将瓶子放回原处,正要转身时,眼角余光冷不丁一闪,看见了药瓶旁边的一只不起眼的花瓶,整个人立时顿住。 陆诗瑶见他站在那儿半天都不过来,还以为他怎么了,默默起身走了过去。 “萧承,你没事吧?” 萧承瞬间回神,视线从花瓶上慢慢收了回来。 “没事,架子上这些药有些年头,已经不能用了,我回房拿新药过来。” 陆诗瑶心想也是,如果这些药是明月备下的,那她都死了三年了,这些药自然不能再用了。 萧承很快拿来了新药,小心翼翼地将她手指上的伤口清洗过后,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上药时难免有些疼。 陆诗瑶强忍着痛意笑道:“还好伤口不深,若是伤到了骨头,也不知以后有没有事。” “不会,修养一段日子就好了。”萧承边说边给她包扎伤口。 陆诗瑶却没由来地感慨道:“我倒宁愿它断了,或者留下个标记也好,这样等我日后死了,完全化成一具白骨,你还能依着这标记认出我来。” “别说这种话,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到我前面去。”萧承拧眉叮嘱她。 陆诗瑶抿唇笑笑,目光一时温柔到极点。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前世罢了,被秦臻害得家破人亡,以致她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亲近之人都没有了,所以以秦臻的性子,多半会让人将她的尸体扔到荒郊野外去吧? 想想也是可怜啊,若是像乱葬岗那些孤坟里的人一样慢慢化成一具白骨,可就真没人会认得她了。 她虽是无心之言,但萧承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包好她的手指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诗瑶见他神色不对,拧眉问:“你怎么了?” “你之前说,明月自杀的时候,脖子是向后仰的,就好像是在向天喊冤一般,此事是真的?”萧承凝声问她。 陆诗瑶抿唇点头,“陈掌柜和阿水他们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当时华叔还说一个人若是自缢而死,颈骨会向前折断,绝不可能向后断,所以我们都以为明月是真的含冤而死。” 萧承闻言不语,凝神暗忖片刻后,突然拉着她往外走。 “去乱葬岗看看。” “我们去那儿做什么?”陆诗瑶带着满心的困惑快步跟上他。 萧承笑意不明,“看看那明月姑娘是不是当真死的冤屈。” 陆诗瑶听不明白,但还是跟着他走。 他做事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就像他总能发现她察觉不到的事情一样。 一行人乘着马车出城,很快便到了乱葬岗。 明月的坟前有些杂乱,供品也被野狗啃食了,看来凶手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段日子并没有来祭拜她。 萧承驻足墓前看了片刻,旋即语出惊人,“司九,把墓挖开。” 司九和陆诗瑶同时愣住,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毕竟是死人的坟墓,我们就这么挖开,不太好吧?” 陆诗瑶对这方面还是有所忌讳的,她不知道萧承为何会突然来挖明月的墓。 萧承却不甚在意地笑道:“若不挖开,我们又岂会知道那在背后作怪的厉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 陆诗瑶还是有些犹豫,哪想就这愣神的功夫,萧承竟然自己拿起锄头去挖墓了。 司九哪敢让他动手,赶忙上前将锄头抢过来。 “公子,还是让属下来吧,若真得罪了地下的冤魂,属下一人承担罪过。” 萧承笑笑不说话。 司九闷头挖起来,因为这坟经常有人打理,土很松,所以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将整座坟挖开了。 一座简陋的棺木露出来,司九放下锄头看了萧承一眼,而后跳下去,两手用力将棺盖打开。 第518章 一击毙命 陆诗瑶想看又不敢看,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岂料耳边却传来了司九的一声诧异。 “怎么会这样?” 她闻之转头,却见那棺木中空无一物,莫说骸骨,便是连件衣服都没有! 这、这是一座空坟! 难道万三记错了地方,他根本就没有把明月埋在这儿? “怎么会这样?”陆诗瑶吃惊地朝萧承看去。 萧承却凝着目色看向另一座坟,“把那座也挖开。” 司九听到他的吩咐,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开始挖坟。 这座坟是被人祭拜过的另一座,陆诗瑶先前曾猜测过这是慕军妻儿的坟墓,毕竟慕军若是活着的话,不可能不来祭拜他无辜惨死的妻儿。 果不其然,当司九将棺盖打开后,里面出现了两具骸骨,这两具骸骨的身长差不多,其中一具五尺多高,骨盆较宽,应该是慕军的妻子。 至于另一具…… 只见萧承在下腹处的耻骨上比划了两下,瞳眸骤然一缩。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陆诗瑶不解。 他却像失了神似的从棺木中走出来,双眸定定望着明月的空坟,脸色几乎沉到了极点。 陆诗瑶不安地握住他的手,“萧承,你怎么了,你究竟发现什么了?” 不管她如何叫喊,他就是不给她回应,直到许久之后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瑶儿,我们先回去,我要再去明月房间看看,有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就藏在她房中。” 陆诗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答案,明月的房间她去了很多次,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就是瞧不出个大概来。 不过他向来比她聪明,说不定他真能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一定。 乘马车回到花月楼后,萧承和陆诗瑶直奔明月的房间,关起门来谁也没见,就连午饭都没吃。 明月房间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上的画被陆诗瑶动过了,若不是发现这其中一幅画画的是慕军的旧居,她还不会发现明月和慕军一家有关系。 萧承将几幅画纸拿起来一一看过,似发现了什么,视线又落在墙上那四幅画上。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位才女,画艺精湛,布局精巧,整幅画的留白也恰到好处,若不是家道中落,可想她会在世间引起怎样的轰动。” 陆诗瑶倒没有因为他夸了明月而觉得不舒坦,只是拧眉问:“你就不觉得这四幅画看起来有些怪吗?” “哪里奇怪?”萧承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陆诗瑶抿唇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四幅并不是画,而是在讲一个很可怕的故事。” 萧承摇头笑笑,视线再度回到桌上的几张画纸上。 “这些画我已经看过了,前面几张色彩单调,让人觉得很悲伤,那应该是明月刚到花月楼的时候画的,阿水说她整日郁郁寡欢,后来许是待得久了,跟这里的人都熟悉起来了,人也高兴了,所以色彩看起来就明亮了许多,你看后面两幅,除了慕军的旧居,她还画了上京的映雪湖和望月楼。” 陆诗瑶一边说一边翻给他看。 可萧承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另一张画纸上,这画上画的是夜空,整张纸都被墨涂黑了,但月光皎洁,星星明亮,星与月交相辉映,看起来反而让人心情荡漾。 其中有几颗星星一直围绕在月亮四周,旖旎温存,好似一对十分相爱的恋人一般。 陆诗瑶见他一直盯着这幅画看,忍不住皱眉,“这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萧承淡淡启唇,随后便把画放下了。 陆诗瑶见怪不怪,踱步走到琴桌前。 “现在有很多线索似乎都明了了,但有一点我始终都没有弄明白,柳温死的那天夜里,所有人都听到了琴声,可他的护卫却说没有放人进去,那琴声是谁弹的,柳温又是如何被杀死的?” 萧承轻轻摇头,要想制造密室杀人案的办法有很多种,但凶手所用的法子,他还真想不出来。 陆诗瑶默叹一气,有些疲惫地走到那张木榻前躺下。 这是柳温死时所躺的木榻,其实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以柳温那种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这房里有床不躺,怎么偏偏睡在了又窄又硬的木榻上? “这么硬的床板,不睡死人才怪呢!”陆诗瑶小声嘀咕道。 萧承侧目朝她看过来,视线又随之往上落在房顶上,忽然明白了什么,蓦地转身出去。 陆诗瑶赶忙跟上,“你去哪儿啊?” “房顶。”萧承言简意赅,出了客栈大堂,他带着她纵身飞到了房顶上。 陆诗瑶还是头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的,两条腿止不住的发软,若不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怕她就要失足掉下去了。 “我们、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啊?” “柳温死的那天夜里,有护卫在门外把守,他们整晚都没有放人进去,而门窗也紧闭着,凶手若要完成他的杀人计划,就只能有一个办法……” 萧承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行至一处长了一小片青苔的地方,他蓦地停下步子。 那青苔上有半只脚印,显然是凶手夜晚行凶时一时不防留下来的。 陆诗瑶恍然想起他们闯进明月房间的那天早上,柳温面无血色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而他胸口正中一把匕首,沈昭将匕首拔出来时,她发现刀柄上有一些绿色的青苔,当时她一直想不明白那青苔是从哪儿来的,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而萧承所说的杀人办法,想必就是凶手从房顶上将匕首扔了下去。 果然,当萧承掀开青苔附近的两片瓦砾时,正巧能看见屋子正下方的木榻。 但萧承看了一会儿又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这个距离算不上高,匕首从这上面坠落,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将柳温刺成重伤,绝不会将他杀死。” “会不会是他受了重伤之后,因为没能来得及向外呼救,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了?”陆诗瑶猜测道。 萧承摇头,“县衙的仵作不是查验过柳温的尸体吗,他确实是被匕首一击毙命的。” 陆诗瑶闻言,不免有些泄气,“还以为我们终于发现了凶手的作案手段,没想到还是在原地踏步……” 第519章 间接害死 “查案就是这样的,倘若轻而易举地便能将凶手捕获,那这世上也没那么多奇案了。”萧承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 陆诗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随后拉着他下去。 既然已经知道凶手在案发当晚是在这上面杀死柳温的,那就没必要在这儿待着了,她都不敢往下看,再多待一会儿,她非得吓晕过去不可。 待回到明月房间后,她看见萧承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只小花瓶,前后左右将整只瓶子仔细打量了好几遍,也不知在看什么。 “这只瓶子有什么问题吗?”陆诗瑶困惑不解地走上前。 萧承则放下瓶子勾唇笑道:“我想我已经弄清楚凶手究竟是怎样杀死柳温的了。” “你想明白了?”陆诗瑶诧异道。 萧承点点头,继而皱眉,“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 陆诗瑶抿唇,“什么事?” “凶手的身份,还有他杀死这么多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萧承言简意赅。 陆诗瑶却道:“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怀疑凶手是慕军吗?再说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 “凶手不是他,”萧承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凉声打断了,“因为慕军早就已经死了。” “他死了?!”陆诗瑶大惊失色。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般肯定的回答。 “你、你怎么知道?” 萧承叹气道:“刚刚我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的话给了我一些提示,这让我联想到我们在驿站里发现的那具骸骨,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那颗头骨上有一些刮痕。” 陆诗瑶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点头,“好像确实是有些刮痕,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这就能证明那个人是慕军吗?” “可以证明的。” 萧承笃定说着,慢慢将自己的理由解释给她听。 陆诗瑶听罢,满心惊骇,“既是如此,那凶手和慕军多半也脱不开干系了。” 萧承凝目点头。 陆诗瑶呆呆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进怀中,下一瞬却拿出了两张纸。 这是在庆安国和陈掌柜的房间发现的,在她身上放了好多天,她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如今萧承已经证实了驿站的骸骨就是慕军,那关于凶手的身份就更难让人查实了,毕竟慕军在水云镇可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陆诗瑶呆呆翻看着手里的纸,烛火挨得很近,将整张纸都照透了,愣神间,她突然瞧见了一处不同之地。 她眯着眼坐直身子,将纸凑近烛光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后招手喊萧承过来。 “你看,这上面好像有字。” 萧承闻言起身,盯着那纸看了一会儿,确实看到了字迹,只是并不清晰。 他眉心一动,拉着陆诗瑶去灶房弄了一些草木灰抹到纸上,静置片刻再将草木灰吹干净,原本只是有些折痕的纸在抹上草木灰之后,竟然出现了四个明显的字。 “你看!”陆诗瑶惊讶出声。 萧承拿到烛火下看了一眼,凝声道:“景德四年。” “景德四年?”陆诗瑶愣了愣,随后道:“官府每年制造的官物中都会印上当年的年号,像官银、官盐和铁,民间商户不能私造,官府为防止他们偷奸耍滑,就会印上年号以辨真伪,可见这两张纸曾经包裹的东西乃是官家独有之物。” 萧承凝声点头,“确实是这样。” 陆诗瑶将折痕一一折好,看了半天还是皱眉。 “可我还是看不明白,又小又薄的一张纸究竟能包什么东西,非盐非铁,若是银子,那一般都是装在箱子里的,再说这折起来的形状也不像是银子啊。” “是金子。”萧承微微眯起眸子,语调低沉,“这两张纸曾经包了金块。” 陆诗瑶心头一震,猜测道:“你说的,该不会、该不会是三年前的……” 她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 萧承却点着头说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三年前在驿站里不翼而飞的三千两黄金。岭南王年轻时立了军功,皇上便赏了黄金万两,另外封了属地给他,那一年恰好是景德四年。 结果好景不长,国库在皇上的奢靡之风下慢慢耗空,岭南王对皇上忠心耿耿,便将先前领赏的三千两黄金当成寿礼送给了皇上,以此来填充国库。” 陆诗瑶拧眉不解,“既是如此,那这些金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又是如何落到真凶手里的?庆安国和陈掌柜房间都有这两张纸,说明他们看到了金子,那金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萧承瞳眸微缩,蓦然间似想起了什么,又快步回到明月的房间,眸光精湛地盯着墙上的四幅画。 “瑶儿,你之前说,这四幅画给你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样,对吗?” 陆诗瑶点头,“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你夸明月姑娘画功好,布局也精巧,这些画堪称上品,所以我又以为是我的感觉出错了……” “不是的,不是你的感觉错了,是我错了。” 萧承摇头打断她的话,视线又落在棋盘上,那是万三被杀的地方,棋盘上的七颗棋子至今还没有人动过。 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晦涩不明。 “瑶儿,你把门关上,我们……我们就在这儿说说话。” 陆诗瑶从他的神色中看懂了什么,抿唇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将房门从里面关上了。 他们在明月房中待了整整一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旁人一无所知。 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萧承才将门打开。 司九和锦七就在门外守着,听见动静后赶忙转身。 “公子!” “锦七,你去将柳将军和其他人都请到这儿来,我有话要说。”萧承淡声做着吩咐,随后看向司九,“你去乱葬岗帮我办一件事。” 司九颔首点头,“但凭公子吩咐!” 萧承耳语了几句,而后摆摆手,让二人各自行动。 锦七很快便将所有人都请了过来,自之前在驿站闹了不愉快之后,萧承和柳显已经有两天没见面了,而这两天内又死了一个万三和陈掌柜,柳显对萧承自然更没什么好气性了。 “小侯爷,我警告过你的,有些事情不可深究,越深究下去,反而有可能会激怒真凶,如今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衙门那个小捕快和陈掌柜的死,也算是你间接害死的,你难辞其咎。” 第520章 凶器之一 陆诗瑶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种谬论,凶手设计了一出完美的复仇大计,很多人都是他的目标,所以不管萧承会不会继续调查,真凶都不会收手。 如今万三和陈掌柜死了,同萧承又有什么关系,这柳将军怎么也不想想,他们早一日将凶手找出来,就能挽救更多人的命呢,毕竟连他自己都在凶手的目标之列。 不过和柳显这种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辩论的,同他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柳显见萧承和陆诗瑶都不说话,反而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这一大清早的,小侯爷就将本将军请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为了告诉柳将军,杀死柳公子的人究竟是谁。”萧承启唇淡笑。 柳显却瞬间变了脸色,“真凶是谁?” 萧承凝声道:“柳将军不必心急,等所有人来齐之后,我自会向您一一说明。” 柳显见他这样,只得强行按耐下心底的不悦大步走了进去。 坐了片刻,他才知道萧承请来的人不光只有他,凡是住在这家客栈里的,不管是客官还是伙计,几乎都来了。 夏桑端了几杯茶进来,除了客栈的伙计之外,其他人手边皆放了一杯。 柳显启唇喝了一口,随后不耐烦道:“小侯爷,如今你总该告诉本将军杀死我儿的人是谁了吧?” 萧承淡淡笑道:“最近发生的几起命案牵动了所有人的心,首先,我向大家解释柳公子的死,事实上,他是被琴声杀死的。” 华秋海疑惑道:“琴声?琴声怎么能杀人呢?” 萧承敛容道:“可以的,柳将军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晓声音的威力,当你耳边听到的声音足够大时,便可以刺破人的耳膜,甚至穿透五脏六腑,瞬间将人杀死。” 沈昭却拧眉摇头,“道理虽然不错,但是那天晚上,属下也听见了琴声,那声音根本算不上大,别说杀人,便是造成轻伤都难。” “这是因为除了琴声之外,还有一个帮凶。”萧承淡笑。 柳显瞬间拧紧了眉心,“什么帮凶,谁是帮凶?” 萧承缓缓从桌子上拿起一副画轴,“帮凶就是明月姑娘的画。” 华秋海越听越迷糊了,“小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还是一次同我们解释清楚吧。”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接过话,“柳公子被杀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尸体,他是被一刀致命而死的,但除了那把刀之外,他身上还有一幅画,刀穿透那幅画刺中了柳公子的胸口,如此让你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得罪了明月,所以才会被明月的冤魂索命,而事实上,那幅画并不是明月鬼魂留下来的警示,只是凶手的布局需要这副画罢了。” 华秋海等人摇摇头,还是听不明白。 陆诗瑶淡声解释道:“昨天下午,我和小侯爷上了客栈的房顶,结果在房顶上发现凶手是通过明月房梁上的一个小洞将刀子插入柳公子胸口的,但这样的高度最多也只是把柳公子刺成重伤罢了,所以凶手用了一个很巧妙的办法。” “什么办法?”沈昭急声问。 “他是将刀子夹在卷轴当中,慢慢地放下来,由此杀死了柳公子。”萧承边说边做演示。 沈昭拧眉道:“可是这样更行不通啊,它还远不如直接扔下来的威力大。” “沈护卫,你的记性未免也太差了,忘了小侯爷方才说过什么了?凶手是用琴声将柳公子杀死的,明月姑娘的画只是帮凶罢了,所以在这个布局之中,琴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陆诗瑶淡淡笑着,紧接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精致小巧的花瓶。 “这只花瓶是小侯爷昨天上午在架子上找金疮药的时候发现的,你们应当可以看到,瓶身这里掉了一块儿,我们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这里是怎么掉的,直到前天晚上在厨房,小侯爷看见我不小心将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刀柄在地面上撞出一小块凹痕,才让他恍然大悟。” 话落的瞬间,她又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把匕首,这正是杀死柳温的那把刀,当她将刀柄放在花瓶的缺口上时,缝隙竟然完全重合了,这说明这把刀曾经与这只花瓶相碰过。 华秋海似懂非懂,“那凶手又是如何利用花瓶作案的呢?还有,公子方才说琴声在这起命案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我听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发现这琴声有什么用。” 陆诗瑶指着瓶口处一道细长的勒痕笑道:“凶手事先将一根鱼线绑在瓶口上,然后再将瓶子放在了琴上……” 华秋海拧眉打断她的话,“可琴是弯的,这瓶子又是怎么放上去的?” 陆诗瑶笑了笑,将瓶子翻过来,指着瓶底的几道痕迹看向众人。 “这就是这几条细痕的用途了,当我发现这几个缺口时,我就在想这只瓶子到底是干嘛用的,后来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这两个缺口的距离和琴弦之间的距离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这样也放不稳啊?”华秋海困惑道。 “凶手的目的就是放不稳,若是放稳了,琴弦又怎能发出声音呢。” 萧承淡淡说着,顺其自然地拿过陆诗瑶手里的花瓶放在琴上,琴弦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吓得众人赶忙捂住耳朵。 柳显拧着眉不悦道:“你说的再明白一些。” 萧承淡哂,“其实那天晚上,凶手早就进入了这间屋子,他把这间房摸得很清楚,柳公子当时躺在什么地方,他一目了然,他先将花瓶放在琴上,然后再爬到屋顶,把插在画轴上的刀子坠下来。 紧接着,他拨动着手中的鱼线牵动瓶口,以此带动瓶子在琴弦上乱晃,这样就发出了琴声,在瓶子即将掉落时,他又迅速抽回了鱼线。 因为瓶子本来就放不稳,瓶子掉下来之后便敲在了那支刀柄上,而刀子就好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下那样直接插进了柳公子的胸膛。” 云萝听得十足认真,在花瓶掉落的一瞬间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没想到花瓶也可以杀人,但如此一来,这瓶子不就成为凶器之一了?” 第521章 恍然大悟 陆诗瑶抿唇点头,“其实凶手在杀完人之后,本可以将瓶子拿走毁掉,这样便没有凭证了,我们更不会发现他的作案手段,可惜,它和另一只花瓶本来就是一对,如果它不见了,自然会引起大家的怀疑,所以凶手就只能把花瓶放回原处,再把创口冲向墙里面,如此一来,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果然是奇妙的杀人手法,但你们虽然向本将军解释了凶手的杀人手法,还是没有告诉我,杀死我儿的人到底是谁。”柳显目色沉沉地盯向她和萧承。 萧承正欲开口,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了。 众人愕然回头,却见司九闷声走进来,随后将一个用黄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公子,您要的东西。” 萧承略一颔首,旋即看向柳显。 “我现在就把真凶的面纱为柳将军一层层地揭开。” 柳显扬眉道:“小侯爷,你应该还记得我先前曾对你说过什么,定远侯府和柳家素来不对盘,所以你最好保证你的证据能够说服我,否则莫怪我在皇上面前告你一个寻衅之罪。” “柳将军放心,若无万全的把握,我绝不会冒险行事。”萧承淡然一笑。 阿水扬声问:“小侯爷,您方才说了什么真凶,是不是说明这真凶真的不是我们掌柜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萧承摇头道。 华秋海闻言不解,“这怎么可能,如果凶手不是陈掌柜,那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啊。” 萧承凝目看他,“什么事?” 华秋海道:“首先,在柳公子死的那天夜晚,我们听到了一阵琴声,虽然小侯爷刚刚解释得很清楚,可我们听到的琴声很悦耳,并不是像您方才那般随随便便弹了几个音符,而在花月楼内会弹琴的人除了明月姑娘之外,可就只有陈掌柜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拧着眉往下说。 “再者,万三死的那天夜里,大家都听见了一声怪叫,可我家公子说你们赶上去的时候万三就已经死了,那记声音是凶手故意发出来迷惑你们的,而花月楼中会武功的人,同样也只有陈掌柜,更何况,那陈掌柜都自杀了,他还有一封亲笔所写的遗书呢!” 陆诗瑶抿唇笑道:“华叔,你错了,真凶确实不是陈掌柜,但这几起命案却和他脱不开干系,因为他正是所有命案的元凶之一。” 话至此,她又看向周围众人,视线在一个人身上定了一下后又迅速移开。 “第一,陈掌柜并非自杀,而是被人掐断喉咙致死,小侯爷检查他的尸体时,发现他后颈明显被人折断了,说明他在上吊之前就已经死了,是凶手故意伪造了一出自杀的假象; 第二,是万三死时的叫声,对于这一点,待小侯爷将真凶的面纱揭开之后,你们自会一目了然; 至于华叔你所说的琴声,没错,弹琴的人确实不是明月姑娘的鬼魂,但也不是陈掌柜,其实在花月楼里,会弹琴的并不止陈掌柜一人。” 华秋海奇怪道:“那除了陈掌柜,还有谁?” “还有我。”陆诗瑶镇定自若地笑道。 她说过的,从小为了学管账做买卖,琴棋书画和女工,她样样不精,但前世嫁给秦臻之后,为了讨他欢心,她曾刻意学过一段日子,虽然算不上有多精通,但起码还是能弹上两曲的。 只是当时她被秦臻嫌弃的一无是处,自尊大为受伤,便再也没弹过罢了。 华秋海听了她的回答,眸中讶色更深。 “公子居然会弹琴?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 “对啊陆哥哥,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居然会弹琴呢!”云萝也跟着说了一句。 就连萧承目中也出现了一抹幽深的光,可见她真把他们惊到了。 陆诗瑶颔首笑道:“不过是略通一二罢了,同明月姑娘自是没法比的。” 沈昭想起什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 “如此说来,我当初的怀疑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我家公子的死一定和你脱不开干系!” 陆诗瑶见他又绕回去了,无奈叹气,“沈护卫,我只说我会弹琴,可并不代表我就是真凶,都经过这么多事了,你也不想想,倘若我真是真凶的话,还会帮着小侯爷将这几起命案一直查下去吗?” “谁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沈昭不客气道。 陆诗瑶淡笑着没再搭理他,而是看向萧承。 “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在花月楼里会弹琴的并不只有明月姑娘罢了,陈掌柜也会,我也会弹,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会。” 华秋海急声问:“谁?” “明月的替身。”陆诗瑶言简意赅。 阿水却被她吓得后背发凉,“明月都已经死了,那她的替身不也是个死人吗?” 柳显挑着眉嗤笑起来,“绕了这么大一圈,没想到你们还是把凶手往死人身上推,小侯爷,这就是你查了这么多天的结果?皇上多年来一直对你器重有加,倘若让他知道你竟如此没用,心中不知会做何感想。” “柳将军,凡事不可妄下定论,凶手确实是明月的替身,但他为何要借助明月的冤魂杀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萧承凝目看他。 柳显沉着脸没说话。 云萝不耐烦道:“大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把真相告诉我们吧!” 萧承勾唇笑笑,直起身子道:“凶手之所以借助明月的鬼魂杀人,只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是明月留下来的,它同样也是陈掌柜掩盖了三年的秘密。” “我们掌柜的有秘密?我怎么不知道?”阿水奇怪道。 “秘密就在我身后的四幅画中。” 萧承转过身,将四幅画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陈掌柜曾说过,这四张画是明月姑娘临死前一夜画的,陆公子说她每次看到这四幅画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起初我并不觉得,直到她告诉我,这四幅画就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时,我才恍然大悟,最近发生在水云镇上的几起命案,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三年前的故事。” 第522章 八王之上 阿水不解道:“什么故事啊?小的在这儿待了好几年,偶尔也来明月的房间,可我看了三年什么都没看出来啊,再说夏桑常来这里面打扫,她也没看出一二呢,对吧夏桑?” 夏桑睁着一双纯良的眼睛定定点头。 云萝摸着下巴道:“不能怪你们啦,你们没听大哥哥说吗,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开始也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咱们又没他聪明,哪能瞧出个究竟来。” 萧承笑道:“我之所以没看出来,主要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障。” 阿水又不懂了,“什么是障啊?” 陆诗瑶解释道:“障,就是说小侯爷他太懂了,小侯爷出身名门,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远在明月姑娘之上,所以他一开始专注于看的只是这几幅画的画功和布局,这恰恰犯了内行人的忌讳,正因为他太懂画,所以往往会忽略画中最表面的东西。” 阿水和旁人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陆公子,我们还是不明白,您说什么最表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陆诗瑶笑道:“你们看第一幅画,有四个人围在一起议事……” “不是议事,他们是在画画呢,陆公子,你看这其中一人手里拿了一支笔,而他笔下的画纸上则画了一匹红色的骏马。”阿水纠正道。 陆诗瑶摇头淡笑,“你错了,他们确实是在议事,而议事的内容,就是要杀马,所以才画了一匹红色的马,且这匹马是倒下的,旁边还有一地的血,而这匹马所指代的,就是驿站中的一个小马兵。” “马兵……” 华秋海喃喃自语,蓦然间似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公子是指慕军?!” 陆诗瑶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指向第二幅画。 “这画上是两个人在下棋,左边这个人身穿将袍,眼见就要吃掉右边那个人的将,而右边那个人却无动于衷,反而去吃左边这人的马,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自己吃了这匹马之后,就能赢得棋局。” 阿水皱皱眉,越听越迷糊了。 华秋海却看向了一旁端坐着的柳显,“这匹马对左边那个人的影响太大,它若是被人吃掉了,这两个人都能赢,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个人,是慕军!” 沈昭似是听明白了,垂眸看看身前的将军,反应不免有些过激。 “不可能,三年前,岭南王送给皇上的生辰纲无端失窃,最后经由水云镇县令查探,证实是慕军监守自盗而逃了,他早就失踪了!” “你错了,”萧承凝目看向他,语调微沉,“其实在生辰纲被盗之前,慕军就已经死了。” 沈昭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小侯爷何以这般肯定?三年前,你又不在水云镇,岂会知道慕军被人杀了?” “因为我找到了慕军的尸骨。”萧承镇定自若道。 沈昭目色一顿,蓦然间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说当初我们在驿站中发现的……” “那就是慕军的骸骨。” 萧承接过他未说完的话,随后将放在桌子上的黄布慢慢揭开,随之映入众人眼帘的则是一颗头骨。 阿水和另外两个小二被吓得尖声大叫,而夏桑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华秋海不敢置信道:“小侯爷,您怎么断定此人就是慕军的?” “是陆公子给了我提示。” 萧承转眸看陆诗瑶一眼,淡淡解释道:“昨日来明月房间时,她因为动作太快,手指不小心被琴弦弄伤了,我帮她上药时,她说还好自己收手及时,否则怕是就要伤到骨头了,这让我突然想起当日我们在驿站发现这具骸骨时,它的颊骨上明显有一道刮痕。” 华秋海凑近看了看,确实是个刮痕。 萧承淡声说道:“三年半之前,慕军因欺辱后宫嫔妃被皇上发配至此,但他罪过太深,皇上为予以重惩,便让人在他脸上刺了一个刺青,以此让他一辈子都不得忘记这样的屈辱。” 华秋海警醒道:“犯过奸淫罪的人,脸上都会被留下刺青,但据我所知,这些刺青都是直接刺在人体表面的,不可能刻在骨头上。” “华叔说的不错,寻常人确实如此,但你不要忘了,慕军他得罪的人可是当朝镇国公,试问以镇国公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萧承凝目笑道。 柳显拍案怒起,“萧承,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慕军当年冒犯后宫嫔妃,得罪的人是皇上,同我们柳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承无害一笑,“柳将军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当年之事的内情,已经无足查起了。” 柳显被他一句话堵得不顺气,冷哼一声又坐下了。 华秋海拧眉问:“小侯爷,我家公子方才说画上的四个人曾经密谋杀死了慕军,您如今既然证明这具骸骨是他的,那他又是怎么被人杀死的?” 萧承启唇笑笑,漫不经心地从怀中拿出五根细长的钢针。 “这是在陈南风身上取下来的,他死于自己的独门暗器,你们再看慕军头后骨的地方,这里有一排小孔,将这五根钢针一一插进去之后……” 钢针和那五个小孔完美契合了。 这说明慕军也是被陈南风的独门暗器杀死的! 华秋海看看柳显,拧眉道:“我还是不明白,慕军因为犯了律法才会被皇上流放至此,他到这儿之后从一介禁军统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兵,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那画上的四个人为什么还要非杀他不可?” “这便是第三幅画的内容了。” 陆诗瑶顺其自然地接过话锋,扬手指道:“这幅画的内容是一个人在弹琴,而他脚边则放了一瑟一琵琶,单看这几样乐器,琴瑟琵琶……” 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随后将纸一折,四个字被分成了上下两半。 “你们看上面这一部分,每个字上面都有两个王字,加起来便是八王,再结合这幅画的内容,我觉得它是想让我们猜一个迷。” 华秋海急声问:“什么迷?” “人在八王之上。”陆诗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谜底便在这句话里。” 第523章 咬笔习惯 华秋海拧眉想了半天都没猜出来,其他人亦是如此,唯有柳显的脸色看起来依旧阴沉。 陆诗瑶拿起毛笔,按着这句话的顺序缓缓写下一个字。 “人在八王之上,合起来便是一个‘金’字。” “金?”华秋海见状一愣,旋即瞪大眼,“公子是指岭南王当年献给皇上的三千两黄金!那四个人是为了偷生辰纲才杀死慕军的,但他们又担心皇上会怪罪下来,所以才会将罪名嫁祸到慕军头上!” “那岂不说明慕军当年并没有监守自盗,他是被真正的偷金贼给冤枉了?”阿水半信半疑道:“那这四个偷金贼又是谁啊?” 陆诗瑶抿唇道:“明月姑娘并没有将这四个人明明白白地画下来,更何况这四个人的脸若是在画上一目了然,这四幅画恐怕也留不到现在,我们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个秘密了,不过在第一幅画的题词中,她却将这四个人写进去了。”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又看向第一幅画。 云萝看着上面的题词稚声念道:“云水萧萧柳拂地,剑影不失亡国心,将军固有浩然气,虎狼有皮人无仪?陆哥哥,我怎么还是看不出来那四个人是谁呢?” “国是庆安国的国,虎狼则分别指代关山虎和关山狼兄弟二人,亦即陈南风和陈掌柜,至于第一句的柳,自然是柳将军的柳。”陆诗瑶意味深长地看向柳显。 柳显的脸已经难看到极点,“强词夺理,单凭一首诗,你便把偷盗生辰纲的罪名往本将军身上推,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将军不必动怒,我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验证最近发生的几起杀人案罢了,事实究竟如何,您心里最清楚不过,不是吗?”陆诗瑶毫不畏惧地迎上柳显的视线。 柳显气极反笑,“我看你真是一派胡言,不要忘了,如今可是死了五个人,不是四个,在这间房里被棋子噎死的那个小捕快,你又怎么解释!” 陆诗瑶见他提起万三,眸子顿了顿,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莫名。 “万三的死是个意外,其实他本可以不必死的,但他偏偏死在了一个‘贪’字上,这一点,我们待会儿自会向柳将军讲明。” “好,你说本将军同那三个人联合起来独贪岭南王送给皇上的三千两黄金,然后又栽赃嫁祸给慕军,证据呢?再说,当年本将军奉命来水云镇运送生辰纲,驿站外面满是衙差,要把三千两黄金偷运出去而不为人所知,这谈何容易?” 柳显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和萧承,气势凌人。 “你们回答不出这两个问题,就说明你们的推断就是信口雌黄,待回京之后,莫怪本将军在皇上面前告你们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之罪。” 萧承扬眉笑道:“柳将军想要证据,我自然会给你证据,这凭证,便在第四幅画中。” 柳显闻言,瞳仁狠狠缩了一下。 而华秋海则拧眉道:“这画上是一个人在墙上写字,题名入木三分,让人看得毫无头绪,根本就看不懂啊……” “或许这样,你们便能看懂了。” 萧承扬眉一笑,猝不及防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随后又指法凌厉地将匕首扔了出去,正插在画中那个人身上。 可匕首在停顿了半瞬之后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司九和锦七对视一眼,突然担心起萧承的身子来。 若以公子以前的武功,匕首射出之后必然会稳稳地插在墙上,可现在却掉了下来,便说明公子内力不足,莫不是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 正想着,只听“轰”的一声,挂着画的那面墙竟然轰然倒塌了,而在掉下来的墙砖后面则是一堆明晃晃的金子,足足有一面墙那么多。 阿水和几个小二瞬间两眼冒绿光,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忙不迭地冲了上去。 “没想到明月的房间居然藏着这么多金子,难怪掌柜的后来不动这间屋子了。” “发达了发达了,随随便便给我一块儿,我们一家老小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生出这种心思,因为这三千两黄金,正是三年前不翼而飞的生辰纲。”陆诗瑶淡然笑着,随后看向柳显,“柳将军,您想要证据,不知道这些算不算证据?” 柳显凝眉不语。 华秋海不解道:“公子,阿水他们在这儿住了多年,都不知道明月姑娘的房间有金子,你又是如何发现端倪的?” “我之所以会发现,不过是源于这两张纸罢了。” 陆诗瑶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正是她在庆安国和陈掌柜房间发现的,纸上有折痕,她一直都猜不透这纸究竟包过什么东西,直到昨晚萧承用草木灰浮字,她才明白这两张纸曾经包过金块儿。 “纸上有印痕,用草木灰抹上去,出现了‘景德四年’的字样,正是三年前岭南王上贡的这笔生辰纲的铸造年号。 当我和小侯爷发现这两张纸是包裹那些金块儿的时候,我们马上联想到这几个人的死因,再加上我们确定了驿站里挖出的那具骸骨就是马军之外,另外还有明月房中的这四幅画,一切自然就豁然开朗了。” 华秋海恍然大悟道:“那这两张纸就是庆安国和陈掌柜的催命符啊!” 陆诗瑶笑言,“凶手也看懂了明月画上的秘密,于是偷偷挖了两块出来,就在庆安国死的那天晚上,当他发现这金块的时候,便知道他们三年前的勾当被人知道了,于是马上给他的同伙们写信,可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凶手的算计之中。” “什么算计啊?”云萝不明所以道。 陆诗瑶同她解释,“庆安国是县衙县令,尸体不能轻易查验,所以仵作当时断定他是被笔杆插入喉咙后窒息而死的,不想过了两三天,仵作发现他的嘴唇竟然变黑了,此乃中毒的征兆,这才确定庆安国真正死于毒杀。” “那凶手又是怎么下的毒?”华秋海问。 “毒在笔杆上,凶手一直潜伏在水云镇,将庆安国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我在庆安国书房中看过,所有他用过的毛笔笔杆上都有一些咬痕,说明他写字时有咬笔杆的习惯。 第524章 你觉得呢 凶手正是孰知这一习惯,便将毒抹在了笔杆上,而在庆安国给他的同伙写信时,因为习惯所致,自然是很快毒发身亡了。”陆诗瑶凝声解释道。 阿水听完,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她问:“陆公子,那我们掌柜的呢?掌柜的又是怎么死的?” 陆诗瑶并未回答,而是侧目看向了萧承。 萧承淡淡开口,“庆安国和陈南风先后死于非命,只剩下一个陈掌柜和柳将军了,以陈掌柜的敏锐之心,一定已经察觉到凶手是冲他们来的,只是他在明,凶手在暗,他永远不会预料到凶手会何时动手,所以打算趁夜逃走。 可当他回到房间收拾衣物时,同庆安国一样发现了金块儿,他便以为金块儿可能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匆匆赶来明月房间查看,殊不知凶手早就在这儿等着他,所以他就在这儿被杀了,然后凶手将他移尸树林,冒用他的笔迹写了一封遗书。” “好啊,小侯爷,你真是给本将军讲了一个十足精彩的故事,可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是没回答我,当年我奉皇命来运生辰纲,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试问我又是如何将这么多金子偷运到这儿来的?”柳显不苟言笑。 “能瞒过衙差的有两个人,那就是陈掌柜和陈南风兄弟俩。” 萧承边说边将插在慕军头骨上的钢针一根根拔下来。 “他们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可以呆在水中一刻钟都不用吸气,而水云镇各个地方的地下水道是相连的,他们兄弟二人就是利用地下水道将金块从驿站运到这里的。” 华秋海不解道:“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明月姑娘四年前来到花月楼,一直住在这儿,如果她发现这间房里有金子,肯定早就报官去了,又岂会上吊自杀呢?” 不等萧承开口,阿水似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抢白。 “哎呀,我怎么把那件事儿给忘了呢!生辰纲失窃之前,明月姑娘说她房间突然漏雨了,让掌柜的找人重新修缮了一下,所以那两天,明月姑娘是住在其他房间的,根本就没在这儿住!” 华秋海了然道:“原来如此,花月楼只有这间房是常年住人的,想必是陈掌柜故意弄坏了明月姑娘的屋顶,将她安置出去后又伺机把金子运了进来,可是小侯爷说了这么多,也只是在讲述三年前的案子罢了,跟明月姑娘根本就沾不上边啊,那她的替身报的又是哪门子的仇?” 陆诗瑶提醒道:“华叔,您别着急,还是先听小侯爷继续往下讲吧。” 华秋海点点头,凝目又看向萧承。 萧承接着说:“真凶一直潜伏在水云镇,他识破了当年的秘密,在陈南风住进花月楼之后,偷偷拿走了他的独门暗器,又在他被抓的那个夜晚将他杀死,也正因如此,才让我发现了慕军被杀的秘密。” 柳显急不可耐地又喝了口茶,指着萧承说:“行了,废话少说,如今你只需告诉本将军真凶究竟是谁便可!” 萧承目色顿了顿,抿着薄唇突然沉默了。 柳显见状,扬眉道:“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真凶的身份,小侯爷,你应当清楚我的脾气,把我当猴耍,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既然将柳将军请到了这儿,自然不会让您败兴而归。” 萧承淡然一笑,接着抬头,锐利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道瘦弱的身影上。 “真凶就是你,夏桑姑娘。” “不可能!”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阿水便大叫着将夏桑护到身后,宛如一位好兄长一般激动地瞪着萧承。 “不可能的,凶手绝不可能是夏桑,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弱质纤纤,她还是个哑巴,她、她绝不可能杀人的!” 萧承幽幽吐出一口气,双眸紧紧盯着夏桑的脸。 “你错了,你说夏桑弱质纤纤,其实不是,他可以用指力掐断万三和陈北的咽喉,因为他练就了一招龙爪手,出神入化,而这门武功,得自慕军真传,还有,夏桑并不是个哑巴。” “不、不可能……” 阿水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回头看看夏桑,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不可能的,夏桑在花月楼三年,我对她的了解比多得多,如果她会说话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她绝不会装哑巴的!”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有她自己的苦衷,因为她要掩饰她的身份,万三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被杀了。”萧承沉声说道。 阿水眼中出现了一抹不自信的光,“什么身份?” 萧承却并未直言,“在万三被杀的那个晚上,他去了春江楼,要了整整十盘桂花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神气,春江楼的小二原以为他要吃白食,不想给他上菜,可万三却将小二教训了一顿,别说三十两银子,便是三千两黄金都不在话下。” 说到这儿,他又抬眸朝夏桑看去。 “我想,万三就是发现了你的身份,并且借此敲诈你,逼你交出三年前的生辰纲,所以才会遭你灭口,他和外人一样,一直以为那三千两黄金是慕军偷走藏起来的,而你与慕军关系斐然,他便想当然地认为你知道黄金在哪儿,所以才会逼迫你,是不是?” 夏桑睁着一双纯真无害的眼睛摇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辜之人。 沈昭拧眉问:“小侯爷说慕军和这个小姑娘的关系斐然,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萧承反问他。 沈昭自然是答不上来,他若是知晓答案的话,早就将夏桑杀了,坦白说,其实他心里到现在也不觉得眼前这个纯良可欺的小姑娘居然会是几起命案的真凶。 萧承微叹一气,凝声道:“所有的命案之中,有很多扑朔迷离、莫名其妙之处,但若要揭露夏桑的身份,其实并不难。” 云萝急声问:“说了这么半天,夏桑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大哥哥,其实你就是信口胡说的对不对,夏桑姐姐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第525章 气极反笑 萧承垂眸道:“关于她的身份,还要多亏万三留下了线索,万三死的时候,他身前的棋盘上摆放了七颗棋子,有些时候,我们往往会被事物的表面而蒙蔽,万三并不会下棋,所以我们都以为那七颗棋子只不过是他随手摆放的,其实不然,七颗棋子错落有致,如果划线连成一体的话,那便是……” “是北斗七星。”陆诗瑶顺其自然地接过他的话,目带痛色地看向夏桑,“万三是要告诉我们,杀死他的是一颗星星。” “星星?”华秋海愣了一下,而后愕然抬头,“是、是他!” 沈昭拧眉不解,“谁?” “是慕辰星!”华秋海指着夏桑大喊出声。 “不可能,慕军之子在三年前就已经被判处绞刑了,绝不可能会活到现在!” 柳显拍案而起,从他愠怒的神色来看,明显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萧承摇头道:“慕辰星并没有死,所以又回到阿水方才的话上了,他说夏桑弱质芊芊,是个哑巴,其实不然,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他更不是一个女子,他便是慕军之子,慕辰星。” 阿水回头看看夏桑,整个人开始有些崩溃了。 “不可能的,夏桑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呢,不可能的!” 柳显同样瞠目瞪向夏桑,“根据西楚律法,犯人被处死之后,经仵作验尸,三天后便要入土,如果慕军之子没有死,当年又是如何瞒天过海活下来的!” 萧承就知道他不会信,有道是世事无常,柳显当年害得慕军一家家破人亡,自然不会想到他斩草未除根,为三年后的今天留下了一个隐患。 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若非要把三年前那桩旧案查清楚,他其实并不想揭发慕辰星,毕竟这也是个可怜人。 萧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凝声道:“昨天我去了乱葬岗,让人打开了明月的坟,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可是当我打开慕军妻儿的坟墓时,在里面找到了两具骸骨。” “那慕军的妻儿都被判了绞刑,埋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具是慕军妻子的骸骨,另一具自然是他儿子的,所以他儿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慕辰星死了!” 阿水扯着嗓子大喊,他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萧承提出的凭证。 萧承叹气道:“慕军的妻儿埋在一起合情合理,但是两具骸骨的形态却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华秋海拧眉问。 萧承淡淡启唇,“第一具骸骨,约五尺二寸高,女性,颈骨后折损,这是慕军的妻子,而第二具骸骨,五尺高,同样是颈后骨折损。” “那不就是慕军的儿子慕辰星?”华秋海又有些不确定了。 萧承摇头淡笑,“当我检查那具骸骨的时候,却发现它的耻骨近乎有两寸长,而一般男子的耻骨较窄,只有女子才会这样。” “那这么说,那慕辰星是个女的了?”柳显怀疑道。 萧承还是摇头,“柳将军,你错了,慕辰星从头到尾都是个男的。” 柳显气闷道:“那他怎么会这样?” 萧承凉声道:“很显然,坟墓里躺的并不是慕辰星。” 沈昭闻言不解,“若不是慕辰星,那又会是谁?” 陆诗瑶同他解释道:“我记得在我们住进花月楼的当晚,陈掌柜和阿水曾经说过,明月姑娘于三年前喊冤自杀,她的死相很惨很恐怖,头向上仰着,就好像是在向天喊冤一样,但事实上,明月并不是在喊冤,而是心甘情愿地去死。” “那她的死相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沈昭依旧是不明白。 陆诗瑶淡声说:“华叔告诉我,人在上吊的时候,重心向下,他的脖子应该是向前倾,但如果是绞刑的话,则恰恰相反,脖子会往后仰,这是因为他的颈后骨已经折损,没办法再下垂,所以结果显而易见,明月姑娘在自杀之前就已经死了,她是受了绞刑而死。” 说到这儿,她的视线又落到了夏桑身上。 “慕军夫人,慕辰星,还有明月姑娘,这三个人在三年前都应该死了,可两座坟中却挖出了两具骸骨,结果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当中的一个人死了两次。”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从一开始,你和萧承你们两个就在一派胡言,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两次!”柳显拂袖怒吼。 陆诗瑶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一个活人当然不可能死两次,但一个死人却可以做到。” 柳显气极反笑,“那你倒是同本将军说说,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女人,她在这间屋子里上吊死了,转眼又跑到刑场被绞死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陆诗瑶轻轻扬眉,“万三说过,慕军一家来到水云镇之后一直幽居在城外,他不喜欢和衙门的人来往,而他的妻儿更是常年住在山上,所以认识他们的人很少,便是县衙的衙差都没见过他妻儿的模样。” 说到这儿,她语气顿了顿,神情开始变得有些落寞。 “当年,慕辰星只有十三岁,明月十六岁,两个人的体型本来就相近,另外,我还记得第一次去慕军旧居时,我们遇到了一个回来祭祖的老婆婆,她以前是慕军一家的邻居,她当时说慕辰星个子小小的,唇红齿白,美的不得了,老婆婆一开始误会那是个女孩儿,还想给自己的孙子说媒。” 华秋海凝目点头,“不错,我也记得这些话,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多想过,更没想到慕辰星居然会活下来,他当年、当年毕竟是个死刑犯,在水云镇又没什么熟识之人,就算是明月替他死了,那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陆诗瑶低声解释道:“万三是个衙差,不受庆安国器重,这些年做的都是苦差事,慕军妻儿的后事都是他料理的,很明显,如果要完成调包的把戏,只需要买通万三就可以了。” 华秋海凝神听着,再扭头看看一旁站着的夏桑,夏桑脸上毫无血色,更看不出半点表情,好似他们在说的事与她无关一般。 第526章 天衣无缝 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我记得阿水说过,三年前,明月突然向陈掌柜借了五百两银子,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但在她收下银子不久,她便上吊死了,与此同时,万三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一夜之间便输光了五百两银子,很明显,那是因为万三收了明月五百两,以此来帮她完成调包的把戏。” “我不明白,明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代慕辰星去死,对她能有什么好处?”沈昭沉声问。 陆诗瑶却轻轻笑了,“沈护卫,有些事情,非得有好处才去做吗?一个女子,当她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一个男人的命时,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个女子爱上了那个男子。” 阿水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明月喜欢慕辰星?怎么可能,我们、我们从来都没听她说起过这件事!” 陆诗瑶抿唇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身侧的萧承一眼,随后徐徐打开桌子上的画纸。 “小侯爷说的对,以画写心,以心写画,这些画,代表了明月住进花月楼那一年的所有心情,刚开始的半年,她是落寞的,孤独的,她常到城外去发呆,所以最上面的几幅画都是用最简单的墨笔画下来的,毫无色彩。 可在半年后,她的画越来越鲜艳明亮,那是因为她的心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她越来越快乐了,这个时间,刚好就是慕军一家搬到水云镇的时间,我想,他们二人就是在城外相知相识,甚至慢慢相恋的。” 阿水还是忍不住辩驳,“陆公子,这只是你的猜想罢了,并不能证明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陆诗瑶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她淡淡笑着,心里却有些苦涩。 若有可能,她宁愿不将这一切都揭发出来,毕竟这是独属于明月和慕辰星之间的美好回忆,他们的情意,是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的。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一堆画纸中抽出四张。 “验证我猜想的一共有四幅画,第一幅,画中画的是上京的映雪湖和望江楼,不可否认,明月画的很像,但奇怪的是,她自幼在江南一带长大,家道中落后便来到了水云镇,一生从未去过上京,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上京的景致呢?” 华秋海跟着附和道:“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陆诗瑶莞尔一笑,“那是因为上京是慕辰星自幼生活的地方,他父亲是京中二十万禁军总教头,位高权重,慕辰星生在上京,可以说,上京就是他的故乡,他把映雪湖和望江楼的景致,一点一点的讲给了明月。” 话落,她放下这一幅,再指向另两张画。 “还有这一幅,这是慕军的旧居,我们都去过那儿,一景一物几乎和画中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明月曾经去过慕辰星的家,再加上这幅星月图,星星代表慕辰星,月亮是明月,星月交相辉映,看起来是不是很迷人?” 众人看着,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 陆诗瑶幽幽吸了一口气,视线缓缓落在夏桑身上。 “还有一幅最重要的,画中女子在教男子弹琴,明月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把她最骄傲的琴艺教给了慕辰星,所以在花月楼里,除了陈掌柜之外,还有一个人会弹琴,那便是夏桑。 我想这三年来,陈掌柜对藏在这间房里的三千两黄金也是思虑重重,生怕哪天就被人发现了,所以才想将它封起来,夏桑察觉到他的心思后,就故意弄出诡异的琴声,让人以为是明月的冤魂在作怪,以此来吓唬陈掌柜。” 阿水听得浑身一震,握着夏桑的手蓦地松开了。 夏桑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了一样。 陆诗瑶眸中悄然划过一抹痛色,心底突然有一个苦涩的声音在一遍遍地告诉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与不说,还有区别吗? “本可以长相厮守的两个人未料到会突然遭逢这样的变故,慕军监守自盗,三千两黄金不翼而飞,皇上勃然大怒,判了慕军妻儿绞刑,明月爱郎心切,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慕辰星就这么死了,于是找到万三恳求他能调包救出慕辰星,岂料万三见财眼开,要五百两银子才肯出手。 明月迫不得已只能找陈掌柜借,而就在慕军妻儿判处绞刑的前一天,亦即明月和慕辰星调包前夕,明月偶然间得知了陈掌柜、陈南风、庆安国和柳将军四人的密谋,她深知单凭一人之力绝对斗不过他们,所以只能将这四人偷金杀慕军一事画了下来。” 阿水神色愣愣地看向墙上的画,“这些画,我和掌柜的看了整整三年,根本就没看懂,我们以为它们只是对应了‘琴棋书画’这四个主题,夏桑她、她怎么会……” 陆诗瑶叹气道:“慕辰星与明月心意相通,明月知道他一定会看懂,慕军为人正直,一生深得慕辰星敬重,明月正是不想让慕辰星一辈子都误会他父亲,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萧承见她情绪不佳,俨然是说不下去了,便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来休息,接过她未讲完的话继续往下说。 “当买通万三之后,慕辰星与明月便顺利掉了包,之后慕辰星又把明月抱回花月楼,在她的房间中伪装成明月上吊自杀的样子,而同时,他也发现了那四张画,知晓了一切真相。 第二天,陈掌柜发现明月上吊自杀,匆匆叫来了县衙的人,庆安国以为她是不想从了柳将军,所以才自缢的,未免事情闹大,庆安国便草草结案让万三把她埋到了乱葬岗,而慕辰星为了应付仵作验尸,就把明月的尸体挖了出来放回义庄。 因为只是例行验证,加上万三帮忙,这事自然是轻易蒙混过关了,这就是明月的坟空空如也的缘故,因为慕辰星经常去祭拜他们,所以他们的坟相比其他却是最整齐干净的。” 说到这儿,夏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情,他的目光放软了,又痛又悲。 “在这之后,慕辰星就开始了他的复仇大计,因为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所以他不得不乔装成一个女子潜进花月楼伺机报仇。 因为他本来长的就俊俏,个子又小,所以谁都没有怀疑他,但声音却是没办法乔装的,所以他就索性不开口,索性让自己变成一个哑巴,这样便可以让所有的计划看起来都天衣无缝了。” 第527章 茶里有毒 萧承看着他慢慢说着,双手十指却慢慢收拢了。 “我们说的对吗,夏桑?不对,我应该叫你真正的名字,慕辰星……” 阿水不等夏桑反应过来便一脸悲痛地抱住了他。 “夏桑,你不是凶手,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凶手,你告诉他们你没有杀人,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是明月的冤魂杀的!” 夏桑却是苦涩一笑,两手慢慢拉开阿水,随后看向萧承和陆诗瑶,眸中缓缓落下两行泪。 “陆公子,小侯爷,你们真的很聪明,你们所说的,已经是实情了。” 这是一记很清脆的声音,语调低沉,甚至带了几分沙哑,和女人那种婉转的音调是截然不同的。 他一开口,周围的人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萧承面色如常地看着他,视线随之移到柳显身上,目光冷冷的,十分凌厉。 华秋海沉着嗓子问夏桑,“那我家公子没有猜到的一二是什么?” 夏桑轻扯了下唇角,笑容讥诮。 “至于那一二,就在万三身上,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我,只是后来,万三要去埋我爹的骸骨,陆公子和小侯爷与他同行,我怕我以后会找不到我爹的坟墓,一路上就远远的跟着你们。 后来我见你们分别了,就上前祭拜,没想到在那个时候,万三又突然跑回来了,我就是这样被他发现了身份。” 陆诗瑶哑声道:“他只是贪财,你把金子给他就可以了,用不着杀他。” 夏桑却握紧双拳突然拔高了音调。 “我怎能不杀了他,当年明月求他帮忙调包,他要了五百两银子不够,还糟蹋了明月,他该死!明月为了我,不但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连贞节也没了,若不是那天我被衙差打晕了,是绝对不会让明月代我去死的!” 陆诗瑶喉中苦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柳显却冷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沈昭,愣着干什么,既然已经找出真凶了,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拿下!你要报仇,就冲本将军来,为何偏偏杀了我的温儿,今日将军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此来祭奠我儿的亡魂!” 沈昭脊背一震,握着长剑犹豫不决。 他是柳家的护卫,一辈子都当效忠柳家,可如今是将军不仁在先,他心里的良知根本就不容许他对夏桑动手。 阿水以为他真要对夏桑不利,挺身护在夏桑面前。 “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柳将军,若不是你在三年前害得夏桑家破人亡,今日根本就不会遭到这等报应,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你别忘了,你自己身上还担着人命呢!” 云萝也跑到萧承面前求他想办法,“大哥哥,你救救夏桑姐姐吧,她虽然杀了人,可也是情有可原的呀,那些人本就该死,她只是在替天行道罢了,你就救她一命吧!” 萧承还未开口,旁边的柳显便凉声笑了。 “死在本将军手里的人不知道多少,今日便是将你们通通杀了也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萧承意识到什么,瞬间沉了目色,“柳将军,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我劝你最好三思而行。” “三思?” 柳显猖狂地笑了一声,目光凶狠地瞪他。 “萧承,你劝我三思,那你倒是告诉我该如何三思,三年前的事情,你查得毫无纰漏,待你回京之后,定会如实向皇上秉明一切,到时死的人便是我了,所以你以为我今日会放过你们吗?” “那柳将军想要如何?”萧承沉了脸,身形微动,巧妙地将陆诗瑶避在身后。 其实从他决定揭发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柳显绝不会坐以待毙,若他估计没错的话,整座花月楼此刻应该已经被他带来的铁卫重重包围了。 他自己被怎么样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瑶儿绝不能出事,只要她顺利离开水云镇,自然有办法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数禀明皇上。 柳显看出他的心思,逗趣似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视线越过他径直看向他身后的陆诗瑶。 “小侯爷,不必费力气了,今天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客栈,定远侯府与我柳家不睦已久,你虽然侥幸从漠北活着回来了,可不代表今日能从我手中安然逃脱,至于你身后那个,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是陆家的人? 陆家的用处有多大,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我们柳家和三皇子得不到,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了你。” 萧承闻言,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陆诗瑶。 陆诗瑶回以一笑,表示自己并未将生死放在眼里,而且她有信心今日一定能平安度过此劫。 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一旁的夏桑却突然大笑起来。 “柳将军啊柳将军,枉你聪明一世,今日却着实犯了一个天大的糊涂!从你儿子和庆安国被杀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奔着你来的,若不杀了你,这一切就不算完,所以你以为你今日就能独活吗?” 柳显闻之色变,猛地握紧手中的匕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桑却不言,而是端起手边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杯茶,是她留给自己喝的。 柳显见状,似明白了什么,突然挥着袍子大喊。 “大夫,沈昭,快去给我找大夫,这茶里有毒!” 他现在虽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他却从那小子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的茶水中一定被下了毒! 沈昭闻言,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急匆匆地跑出去请大夫。 萧承却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向柳显。 “柳将军,我说过了,凡事皆得三思,你看,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柳显怒不可遏地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蓦然间,体内突然升起了一阵痛意,如同刀割一般瞬间袭遍全身,五脏六腑皆不能幸免。 不过片刻功夫,他额头上便生出了一层密汗。 “本将军警、警告你,最好立刻把解药给我交出来,否则......” “我杀了五条人命,罪无可恕,本来就没想过逃脱,至于柳将军你,你两次陷害我父亲,更害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你以为我会在这时候把解药交给你吗?那茶里的毒是断肠草,没有解药!”夏桑目光凛然地瞪着他。 第528章 这般无情 柳显听见这话,捂着巨痛不止的胸口怒不可遏地朝他走过来,然而还没到他跟前,一口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嘴中喷了出来,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他之前不知道夏桑是凶手,对夏桑毫不设防,再说他也太自信了,完全没料到这水云镇上一间小客栈里的“打扫丫头”居然敢下毒害他,正是这份自信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柳显倒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沈昭已经跑出去请大夫了,而留在这间房内的同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他是当朝二十万禁军统领又如何,在听说了他三年前所做的事后,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会救他的命。 阿水甚至不解气地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这是我帮夏桑踢的,你害了他全家,就该被万人唾骂,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作恶多端,活该你柳家这辈子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柳显眉心一缩,嘴角突然溢出一抹苦笑来,这可真是最大的惩罚了。 没错,他害了慕军一家,老天爷自然不会放过他,可他的温儿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许是意识到自己就要去了,柳显的眉眼在这一刻倒是难得放软了。 他慢慢看向萧承,目中露出几分哀求。 “小侯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与我柳家无关,请你将我和温儿的尸体一并埋在这里,不要带回上京,我、我无颜面对柳家的列祖列宗,拜、拜托了……”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柳显之前如何的嚣张跋扈,到了这一刻着实是有些可怜。 萧承从未想过要处理他的尸体,只是柳显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他自是答应了。 柳显见他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目光渐渐溃散。 “温儿、温儿……你别怕,父亲马上就去陪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闭上眼彻底断气了。 沈昭正好带着大夫赶到门口,见柳显咽气,当场便跪到了地上。 “将军!” 他是柳家的下人,同外人不一样,主子死了,他比谁都悲痛,不管将军曾经做过什么,起码这些年来,将军是真心对他好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将军居然就这么走了,将军和公子一样,都万般屈辱地死在了这一家小小的客栈中。 一想到这儿,他模糊的泪眼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夏桑,随后迸发出滔天恨意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今日我便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以告慰将军和公子的在天之灵!” 旁人他可以不管,但慕辰星不行,不管这个人有多少苦衷,杀了将军就得偿命。 华秋海见他手执长剑飞快朝夏桑攻来,毫不犹豫地挥拳迎了上去。 “沈护卫,听我一句劝,冤冤相报何时了,柳将军做了那么多错事,罪大恶极,你心中若还有一丝良知,便放过慕家小子吧,他也是个可怜人!” “滚开,今日不管谁救他,通通都是一个死!” 沈昭发了狠,落手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华秋海见他顽固不化,无奈叹了口气,也跟着下重手。 岂料他刚打飞沈昭手里的剑,耳边却突然传来一记惊呼。 “夏桑!夏桑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们啊!” 华秋海闻之回头,却一时不防被沈昭一掌打中了胸口。 趁此机会,沈昭飞身朝夏桑袭来,却看见夏桑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嘴角同样溢着一滩血。 萧承凝声道:“他中毒了。” 这迹象同柳显一模一样,想来二人中的是同一种毒,断肠草,无药可解。 陆诗瑶心痛难忍,走到他面前默默垂下了头。 “夏桑,对不起……” 夏桑苦笑着摇头,“陆公子,不关你的事,其实,这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爹娘死了,明月也死了,这三年来若不是报仇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我可能早就自杀了,如今大仇得报,他们在天上也能安息了,我、我没有遗憾了……” 萧承抬眼看他,目色沉沉地摇头。 “你错了,明月费尽心思完成一场调包把戏,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将你救出来,就是希望你能在世上好好活着,她要你把她的那份也活出来,而不是要你报仇,这些人不欠她的,她是心甘情愿地代你去死,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她的心意!” 他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狠狠敲在夏桑心上,只见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嘴角笑容越发苦涩。 “无所谓了,不管她的心意是什么,如今这一切通通都不重要了,若没有她,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活的下去,这尘世太苦了,我、我已经活够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停止了。 云萝伤心地抱着他哭,“夏桑姐姐,我不要你死,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小孩子心性单纯,哪懂得什么是非善恶,只是住在花月楼的这段日子,夏桑待她是那样的好,她对夏桑的感情难免要深厚一些。 如果早知道陆姐姐和大哥哥他们查出的杀人真凶是夏桑姐姐,她一定会阻止他们的! 陆诗瑶垂着眸子默默抽泣,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过的这般难受。 为什么世上的事情就不能两全其美,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就是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这般无情? 她转眸看向萧承,一只手紧紧攥紧了他的衣袖。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她不明白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看见了她的悲伤和眸中抑制不住的泪水。 昨天晚上,他们在这间房待了整整一宿,当他告诉她凶手是夏桑时,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挣扎,可后来,她还是决定向所有人说出真相。 如今夏桑死了,他心里很清楚,她要一辈子背负着一份愧疚而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敛容看向沈昭。 “如今真凶已然伏法,沈护卫,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走了。” “小侯爷是打算回到上京之后将水云镇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皇上秉明吗?”沈昭凝声问他。 萧承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第529章 另谋出路 沈昭单看他的神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萧承当初无视将军的警告将所有的命案追查到底,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可这样的结果不论是对将军还是柳家,都将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他既身为柳家的护卫,一生自当为柳家尽忠,如今小侯爷要对柳家不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小侯爷得偿所愿。 思及此,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小侯爷,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可花月楼外已经被百名铁卫重重包围了,如果你肯答应回京之后什么也不说,我……”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站起来沉声打断了。 “沈护卫,人总是贪的,柳将军既贪钱也贪权,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牺牲任何人,但对一些平民百姓来说,他们只想平静安稳地度过余生。 今日你大可将我们都杀了,甚至将整座花月楼都夷为平地,可你能堵得住这水云镇万千百姓的悠悠众口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昭冷眼看她。 陆诗瑶凉薄一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早在我们今日决定将所有事情都揭发出来之前,我已经将这些事传了出去,所以你单单杀了我们是不够的,你还得把整个水云镇上的百姓全都杀了。”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讥俏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城门已经开了这么久了,难免会有几条漏网之鱼,这时候就要看沈护卫你的速度够不够快了,倘若你能迅速找到他们的行踪,兴许还能瞒住这些事,否则它早晚会传到皇上和全天下人耳中,到时候等待柳家的会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 沈昭闻言,眸底瞬间迸出一抹杀意来,“你在威胁我?” “沈护卫错了,我并非在威胁你,而是将实情告诉你罢了,柳将军多行不义,如今有此下场,乃是因果报应,但你若为了心底的那点愚忠而大行不仁不义之事,我只怕你今后的下场会和柳将军一样,一辈子被人唾骂。”陆诗瑶凝声说道。 沈昭凝目望着她,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细线,犹豫许久,握着长剑的手突然松了几分。 陆诗瑶见状,合拳笑道:“沈护卫到底还是深明大义的,陆某敬佩!”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恭维之话,我之所以放了你们,并非是害怕自己背负万世骂名,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涂炭生灵罢了。” 沈昭义正言辞道,神色一凛,视线又淡然地在她和萧承身上扫了一眼。 “更何况,若我今日在此杀了你们,陆家和定远侯府只怕会联合起来对付柳家,将军已经死了,而镇国公年事已高,恐无太大的精力去应对,到时候等待柳家的依旧是无尽的麻烦。” 萧承闻之一笑,只道他终究是不了解镇国公。 一个人的心机城府同年纪扯不上什么关系,镇国公这些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打消皇上对他们柳家的戒心。 可惜,柳显侵吞的这三千两黄金,注定要把柳家推上风口浪尖。 陆诗瑶把夏桑的尸体埋到了乱葬岗,和他的家人还有明月葬在一起,生不能同安寝,死后自然要同穴。 慕家的悲剧是柳显引起的,虽然最后慕辰星如愿报了血仇,可他所付出的代价同样是惨痛的。 “为什么世间之事总是不能两全,我知道我们必须把真相揭露出来,可是在揭露真相之前,若能想个法子将夏桑暂时安置好,或许他最后根本就不用死……”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萧承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忘了,他是自愿去死的,与旁人无关,归根究底,是他辜负了明月的一番苦心。” 陆诗瑶悲痛地闭上眼睛,心中默叹一气,随后又转眸看他。 “柳家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吗?” 萧承没有回答她,而是神色郑重地点了下头。 这样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柳显只是诬陷了慕军欺辱后宫嫔妃,皇上可能并不会将他如何,即便真相大白,也不过是小小的惩罚一顿罢了。 但他动了生辰纲的念头,那便是千不该万不该了,国库空虚多年,这三千两黄金固然不多,但对皇上而言却无比重要。 更何况,柳显侵吞这三千两黄金,背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 陆诗瑶面向慕军的墓碑深深一拜,敬重道:“慕将军,您是国之栋梁,只可惜生不逢时,盼您下辈子能得偿所愿,再不遇到奸佞之臣。” 人是有来生的,她自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吗? 她始终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人活一世,是善是恶,皆会得到应有的结果。 如今柳显已死,柳家便只剩下一个镇国公了,只要柳显三年前所做的事情传回上京,柳家往后也必然不会再掀起什么浪。 没有柳家当后路,三皇子又能得意多久,至于秦臻,他还想做什么美梦呢! 陆诗瑶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凝望着慕军的墓碑看了片刻,随后同萧承一起回城。 与此同时,位于水云镇县衙附近的一座普通民宅中,一修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院中喝茶,他身后则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黑衣人,这男子五官周正,举止优雅,正是偷偷跟随柳显来此的秦臻。 秦臻比柳显晚了三日才到水云镇,因为一路上担心会被柳显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他刻意放慢了行程,只是没想到,原本该在京中别苑的萧承居然会早一步来此,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陆诗瑶也在。 虽然她一路上乔装打扮了,可她那张脸并不难让他认出来。 难怪他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原来是到水云镇了。 虽然秦臻还没有弄清楚陆诗瑶来这儿的意图,但眼下柳显和柳温都死了,形势对他和三皇子显然不利。 “没想到柳显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如今他一死,三皇子想夺得皇位就更难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提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另谋出路?小侯爷回京之后,必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到时候柳家成为众矢之的,就连三皇子也难免要遭殃,他实力锐减,岂可再与五皇子抗衡?” 第530章 吃喝嫖赌 秦臻冷眼瞥他,“你傻吗?除了三皇子,如今我还能拥立谁?五皇子?别忘了,我和他们对立这么久,就算我真心实意地向五皇子投诚,五皇子也绝对不会信我,更何况……” 他说到这儿,语调顿了顿,两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更何况,这些年我为三皇子做了那么多事,他手中有我不少把柄,一旦我背叛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把柄公之于众,到时候,我只会死的更难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黑衣人愁闷道。 秦臻拂袖起身,“先回上京,我们偷偷离开,别让萧承知道我也来了这儿,柳显所做的事只代表了柳家,与三皇子无关,待回去之后,只要能劝三皇子按耐住性子,一切还有转寰之机,再说镇国公进朝这么多年,老奸巨滑,就算儿子孙子都没了,我就不信他会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黑衣人见他这么说,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赶忙下去收拾行李。 未及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便匆匆驶出了水云镇。 而陆诗瑶和萧承他们也并未在此耽搁多久,毕竟还要尽快回京向皇上秉明一切,所以到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 沈昭倒是不急着走,他遵循柳显的遗愿将他和柳温父子俩的尸骨葬在了水云镇,打算等过完头七再离开。 在他心中,将军固有大错,却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如今死了,却只能埋在这偏远小镇上,也无亲友相送,他心里不免悲痛。 所以这最后一程,他自然要送将军和公子走完。 提起他,陆诗瑶亦是一肚子的难言。 “其实沈昭这个人还算正直,柳温被害的时候,他怀疑是我杀死了柳温,却也不像其他家奴一样立即取我性命,而是给了我自证清白的机会,若不是早早成为了柳家的家奴,他这辈子必然会有一番大才干。” 萧承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再说沈昭自己也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他明知柳显大奸大恶,还是愿意留在柳家继续效忠,旁人便是有心拉他一把也没用。 回去的行程倒是没有来时那么快了,云萝爱玩,从小到大又一直待在蟠龙峰上,从未见过这世间的美景,不管瞧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有她一路上做伴,陆诗瑶和萧承倒也不算无聊。 如此走了大半个月后,赶在立夏那天早上,一行人总算回到了上京。 萧承没有提前寄信回来,是以侯府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动向,而他也并没有带着陆诗瑶回侯府,而是去了她原先买下的城西别院。 “我先进宫面见皇上,待柳家之事彻底了结后,便带你回家与三叔公当面对峙。”萧承如是做安排。 陆诗瑶淡然笑道:“无妨,你尽管去忙你的,反正长公主相信我是清白的,凭一个内鬼和秦臻,根本不足为惧。” “确实是不足为惧,只是我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萧承摸着她的脸一本正经道。 陆诗瑶莞尔一笑,见锦七已经备好马车了,赶紧催促他走。 萧承却不高兴了,“莫不是这大半个月来与我朝夕相对,心生厌烦,所以才急着赶我走?” 陆诗瑶笑道:“哪有,我是怕皇上等急了,好了,你快进宫吧,我让司九去望江楼订桌酒席,咱们晚上去那儿好好庆祝一下。” 萧承这才满意离开,临行前却还眷念不舍地看着她,好似她下一瞬又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陆诗瑶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这般粘着自己了,她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地在这儿坐着,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她摇头笑笑,带着云萝回房准备小憩一会儿。 别苑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十分干净。 因为是秘密回京,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消息,可临近晌午时分,林掌柜竟然拿着账本匆匆赶来了。 陆诗瑶猜测是守门的家丁将她回来的消息告诉林掌柜了,只是看着林掌柜一派急色,倒也没过问那么多,而是镇定自若地坐下来同他谈正事。 “林叔,你突然来找我,是不是京中的铺子出了什么岔子?” 林掌柜凝神点头,“小姐可知道二爷和堂少爷来京的消息?” 陆诗瑶见他提起陆自明,神情不免恍惚了一下,下一瞬又迅速回过神来。 “林叔,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陆自明一家犯了族规,已经被父亲赶出家门,如今他同我们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掌柜闻言,面上猛然一惊,随后又露出一副了然之色。 “难怪二爷进京之后会直接去找郡王府的秦世子,小姐在年关之前已经回梧州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您已经和秦世子和离的消息,可他现今不但在帮秦世子做事,反而处处挤兑我们铺子的买卖,让我诧异了许久,如今听小姐这般解释,倒是一切都明了了。” “你说他挤兑我们的铺子?”陆诗瑶闻之皱眉。 林掌柜定定点头,“此事已经发生两个多月了,我一直以为是老爷派二爷有什么任务,所以处处退让,如今看来,二爷倒像是在故意针对咱们陆家的买卖。” 陆诗瑶凝神听着,面上虽无什么特别之色,但眸光已经冷到了极点。 林掌柜小心留意着她的神色,继续说:“别的铺子受损倒是不严重,但眼下最要紧的却是钱庄,二爷在京中新开了一家钱庄,存定红利比咱们高一点,所以京中有大半的百姓都把钱放到他那儿去了,就连咱们陆家的一些老主顾也把银子取出来放到了二爷的钱庄。” 陆诗瑶听罢,淡淡笑道:“那你可有查到他拿着这些钱做什么去了?” “无非是开了其他铺子,吃喝嫖赌,凡是赚钱的买卖,二爷一个都没放过。” 林掌柜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后两样买卖,老爷当初可是明令禁止不准做的,我事先不知二爷已经被赶出了陆家,还疑心他是瞒着老爷偷偷做的,哪想却另有隐情,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诗瑶刚要启唇,司九却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莫名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陆诗瑶眉眼一眯,而后起身,“林叔,你先回去,明日我去碎玉轩找你,二叔这事并不难办,最重要的是给他当靠山的人。” 第531章 挑拨离间 林掌柜见她这么说,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行礼退下了。 待他行至大门口,却见石阶下站着一位温婉清秀的女子,面相瞧着有些陌生。 林掌柜淡淡扫她一眼便走了,司九随后走了出来。 “景珍小姐,请进。” 他对叶景珍的态度很客气,甚至透着几分疏离,虽然这些年来她确实帮公子做了不少事,但和陆小姐比起来却是微不足道的。 更何况以公子对陆小姐的心思,他也知道现在真正该敬重的人是谁。 这世间之事,说来也是多番巧合,司九奉命去望江楼订宴席,没想到却意外碰上了叶景珍。 叶景珍见他在这儿,自然要过问萧承的下落,司九天生又是个不会撒谎的,只得将公子近来的行踪简单告诉了她。 再说这些事也根本瞒不住,只要皇上听说柳家之事,必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全上京的人怕是都知道柳显三年前曾在水云镇做过什么了,他又何必向叶景珍隐瞒。 而叶景珍听闻萧承已经找回了陆诗瑶,面上倒也没什么特别之色,只说要亲自过来向陆诗瑶道个歉,毕竟三叔公那晚冤枉她,确实让她受了不小的委屈。 司九拿不定主意,只得将她带到了城西别院。 入院后,叶景珍见陆诗瑶仪态万方地在院子里坐着,微微笑着上前。 “自陆小姐消失后,我日日担心您的下落,如今得见您安然无恙,总算是安心了。” “有劳叶小姐挂念。”陆诗瑶拂袖示意她落座。 叶景珍倒也不拘谨,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对面,眸子上下打量着陆诗瑶。 一个月不见,她似乎黑了一些,倒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光彩了,若是随随便便一个男子见了,必然要移不开眼睛。 再说她的家世,虽然出身商门,同那些高门千金自是没法比,但陆家对西楚的重要性,却不是随便一位大臣都可以比拟的。 更尤为可贵的是,陆家这些年安守本分,从不涉足朝堂之事,让皇上极为放心,所以才能安稳无恙地立世这么多年。 但换种假想,倘若陆家在朝中站队,到时会有什么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陆诗瑶见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叶小姐?” 叶景珍立刻回神,歉意笑道:“对不起,这么久不见,总觉得陆小姐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所以一时失了神,望陆小姐莫怪。” “怎会,连我自己都觉得近来变丑了许多,也难怪叶小姐会失神了。”陆诗瑶故意同她逗趣。 叶景珍忍不住笑了,“陆小姐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容貌远在我之上,不然萧承也不会对你独有情钟了。”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几分深意,就好像萧承是看中了陆诗瑶的相貌才同他在一起的。 这话不但低估了陆诗瑶,而且也将萧承世俗化了,倘若他同这世上万千普普通通的男子一样只会以貌取人,如今待在他身边的人又哪里轮得上陆诗瑶。 至于叶景珍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清楚。 早在未与叶景珍碰面之前,定远侯府的下人就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提起过她,只是如今这般,倒着实同“温婉贤淑”四个字搭不上边。 “叶小姐言重了,女子的好容貌固然可以为她带来一些意外之喜,但再好的容颜也有老去的一天,所以真正重要的还是需学会一个在世间立足的本事,这本事既可让她不依附于男人而活,也可让她在世间大放光彩,叶小姐以为呢?” 叶景珍闻之一顿,随后笑了,“陆小姐固有大才,只是这般见地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些,古往今来,女子受教条所致,终其一生都离不开三从四德,方才那些话若是让萧承听见了,他只怕会不高兴。” “倘若他因为这个便同我生气,那我也不会同他在一起了,那些话对叶小姐来说可能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但却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否则我也不会同秦世子和离了,对我而言,无论旁人怎么想,我高兴了才是最重要的。”陆诗瑶一本正经道。 叶景珍突然觉得自己同她说不下去了,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可否认,陆诗瑶确实聪明,但这点聪明却也放错了地方。 秦臻会答应和离,那是他蠢,倘若她是秦臻,一定会把这个女子捆绑在身边,将她折磨得身败名裂才可罢休。 她幽幽吐出一口气,而后起身。 “长公主近来胃口欠佳,我还要去五芳斋买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就不打扰陆小姐了,如若萧承回来,还请你劝他回去看看长公主,自他离家后,长公主日夜忧心忡忡,身子是越发的不好了。不管她曾经误会过陆小姐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既然一心一意地认定了萧承,还望你不要将那点小事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盼你能及早劝萧承回去。” 这话像是把所有的不是都推到了陆诗瑶头上,偏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陆诗瑶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来又下不去,目送叶景珍离开后,她泄愤似的冲一旁的柿子树狠狠踢了一脚。 “我又没把萧承绑在这儿,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如今他不回家,关我什么事,她倒是会挑拨离间!” 云萝听见她的声音,摇着头从屋里走出来。 “唉,陆姐姐,你怎么这么可怜呢,平时看着你也挺聪明的,怎么一到那个女人面前就把爪子给收起来了?” 陆诗瑶气闷道:“我还不是看她与萧家关系匪浅,再说她父亲是定远侯旧部,曾与定远侯出生入死,甚至救了侯爷一命,这恩情大过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萧承夹在中间为难。” “所以你就宁可委屈自己?”云萝斜眼看她。 陆诗瑶抿唇道:“不管怎样,只要她没有犯大错,我都会原谅她。” 对萧承而言,应该也是如此。 更何况,她和叶景珍若是闹得太难看,萧承也不好过。 叶景珍在长公主那里十分讨喜,长公主又是萧承的生身母亲,只要有长公主在,叶景珍在萧承那儿始终会有几分情面,她又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而让萧承烦心呢? 第532章 赐婚圣旨 云萝见她固执己见,捧着下巴摇摇头,旋即转了话锋。 “一个月前,你和大哥哥去漠北找百日醉的解药,如今我也帮你们救人了,你总该告诉我大哥哥的母亲是被何人下了毒吧?” 陆诗瑶就知道她没有忘记这件事,毕竟她下山的目的就在于此。 当初一个外族男子偷走了百日醉的秘方,如今这毒却被秦臻下在了长公主身上,可见秦臻与那外族男子之间必有干系。 云萝大费周章地下山找这个人,自是要将他杀了,可单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会杀了秦臻,倘若她现在就把实情告诉云萝,她一时激动跑到郡王府找秦臻算账怎么办? 她倒不是担心秦臻,只是担心云萝会受到什么损伤罢了,毕竟以秦臻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云萝。 但云萝又哪里是好糊弄的,萧承的本事有多大,她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连下毒谋害他母亲的真凶都没找出来,萧承岂不是太没用了些。 思及此,陆诗瑶凝着眉说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长公主是在宫里中的毒,据悉,毒是媚贵妃下的,如今她已经被皇上贬为柳答应了。” 云萝听得云里雾里,“这媚贵妃是谁啊?她为什么要毒害大哥哥的母亲?” 陆诗瑶想了想,抿唇问她,“你还记得之前在水云镇上见过的柳将军吗?” 云萝郑重点头,“当然记得,他是一个大坏蛋,害死了夏桑姐姐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会把他忘了!” 陆诗瑶笑道:“他便是宫中媚贵妃的亲哥哥。” 云萝闻言,愣了愣,而后道:“如此说来,这媚贵妃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怎么这般肯定?”陆诗瑶诧异道。 她以为只要说出媚贵妃,多少可以打消云萝的顾虑,待她查出当年与回龙族圣女私奔的外族男子与秦臻的真实关系后,再把实情告诉云萝也不迟。 不想云萝竟然直接打翻了她的小算盘。 “陆姐姐,我是回龙族现在的圣女啊,每一任圣女之间都是心意相通的,而先前与那外族男子私奔的圣女同那人又有了肌肤之亲,如果这柳家与那男子有关,我自己自然可以感应到,可我看到那个大坏蛋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便知他妹妹不是我要找的人。” 陆诗瑶闻言,只觉满心惊骇。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云萝就更不能和秦臻见面了,不然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想到这儿,她和颜悦色地看向云萝。 “萝儿,你想不想去江南?那里风景优美,四季如画,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云萝不等她说完便摇头拒绝了,“不去,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必须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否则族中长老们就要把我带回去了。” 好吧…… 陆诗瑶默默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机灵得很,不像其他小姑娘那般好骗,原想着让她去江南住一段日子,如今看来,只能小心看着她了。 可是不对啊,之前三叔公在萧家污蔑她的时候,云萝和秦臻是见过面的,为什么她当时一点感应都没有? “萝儿……”她斟酌着开口,“我们从漠北回来之后,这一路上也见过不少人,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要找的人?” 云萝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没有。” 陆诗瑶闻言,心底越发困惑了,既然没有感觉,那就说明萝儿要找的那个人同秦臻并没有任何关系,那秦臻又是从何处得到百日醉的秘方的?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更何况对于这件事,她前世半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事实照云萝所说,这世上的最后一棵生死草已经被她吃了,那萧承前世又是如何救回长公主的?用云萝的血吗?既是她的血,那萧承应该将云萝也带回上京了才是。 可根据前世的记忆,萧承一行人在漠北受了埋伏,九死一生才得以活着回到上京的,当时的他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至于是谁救活了长公主,确实是个迷…… 与此同时,已经入宫的萧承正在御书房向皇上秉明那三千两黄金失窃一案的真相。 皇上听闻柳显和柳温父子俩皆已被慕军之子杀死,老眼中登时迸出一抹兴色来。 “还以为这柳家会很难对付,没想到这父子俩居然就这么死了,倒是省了朕的一番功夫,对了,你可有将那三千两黄金带回来?” 萧承摇头道:“黄金兹事体大,臣又是秘密前往水云镇的,一路只带了两个随从,若是贸然将黄金带回来,一旦不小心走漏风声被江湖上的人盯上,反而麻烦。” “可你将它们留在水云镇更容易被人盯上,水云镇县令已死,如今乃是一个无人管辖之地,必然要乱起来。”皇上凝眉道。 萧承自小到大都是一个办事妥帖之人,没想到这次却如此大意,那么多黄金留在水云镇,他是当真不害怕出事。 萧承看出老皇帝的心思,抿唇笑道:“皇上放心,柳显的护卫还在水云镇,有他们在,臣敢担保黄金绝不会丢失一块儿。” 老皇帝闻言,眉眼却并未放松,“柳显的护卫,能信得过吗?” “如今皇上已经知晓三年前的真相,倘若他们再打黄金的主意,势必要将整个柳家都打入地狱,再说那只是一群听命而为的护卫罢了,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侵吞那些黄金。”萧承镇定自若地笑道。 老皇帝凝神听着,暗觉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再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一回京便奔这儿来了,难得体恤起来。 “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待朕派人将黄金运回上京后,再另行设宴奖赏。” 萧承颔首行礼,“微臣告退。” 赏不赏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反正皇上会奖赏的东西也无非是金银珠宝,他和瑶儿都不缺这些俗物,岂会将其放在心上。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向皇上讨要些什么,岂不吃亏? 思及此,萧承又蓦地转过身望向老皇帝。 “皇上,臣另有一事相求。” 老皇帝闻言挑眉,“何事?” “臣想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萧承语出惊人。 第533章 乐此不疲 候在殿内的曹玉立时愣住了,老皇帝面上亦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随后朗声大笑起来。 “承儿啊,这些年人人都说你心性凉薄不爱女色,朕和你母亲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不知操了多少心,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会主动向朕求旨赐婚,好,真好,这事若是让你母亲知道,她总算能安心了。” 萧承淡然一笑,面上并无什么特别之色。 老皇帝又道:“能得你另眼青睐的姑娘必定不是凡人,不知是哪位大臣府上的千金?” “她并非出自高门之家,虽然只是个商女,却也是臣费了许久的心思才追到手的,如今正心疼着,只是顾及到这世俗的门第之见,臣总要许个承诺让她彻底安心才是。”萧承凝声说道。 老皇帝是个聪明人,早在他提到“商女”二字时,他便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更何况,陆诗瑶随萧承同往漠北寻解药,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原以为凭她的出身,再加之又是个嫁过人的,萧承顶多娶她为侧室,便是如此都算抬举了她,可万没想到萧承为了这个女子竟然会主动求旨。 “萧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皇帝沉了脸,语气亦有些莫名。 萧承镇定自若地点头,“臣一向自制,更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臣在向皇上求旨赐婚,臣想求娶江南陆家独女陆诗瑶,望皇上能答应,臣……” “闭嘴!”老皇帝沉声打断他的话,怒意微敛,“你是朕的亲外甥,皇亲国戚,便是娶朕最疼爱的公主都不为过,可你竟然自贬身份来求娶一个商门之女,当真不要你定远侯府的脸面了吗!” “别的女子再好,都不是臣想要的,瑶儿的身份便是有诸多不堪,可在臣心里就是最好的,今生今世,臣绝对不会辜负她。” 萧承对老皇帝的话不为所动,什么脸面家世,皆不过是虚物罢了,他想娶的人,谁都不能阻止,便是皇上也不行。 “皇上既不同意,臣便不再请求了,其实这道赐婚圣旨对臣而言并不重要,只是臣不想让世人轻看了瑶儿,才总想着把这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掬到她面前罢了,方才是臣失言,望皇上莫怪,微臣告退。” 话落,他便行礼退下了。 老皇帝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棍子敲醒他。 “为了一个商女,他真是反了天了!他想娶,朕偏不要他娶!” 曹玉闻言一顿,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皇上,这小侯爷怕只是一时入迷,所以才会失了言行,如今他对那陆小姐正在兴头上,难免要宠爱一些,等过些日子这新鲜劲儿过去了,感情自然便淡了,皇上无需着急。” 再说,长公主身为小侯爷的生身母亲,人家都没说什么,皇上您反应这么大是做甚? 最后一句话,曹玉自然是不敢明着说出来的,皇上性情古怪,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皇上必然会生气,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 老皇帝脸色阴郁地斜眼瞥他,“你懂什么,朕一直有意将心禾嫁给他,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不识抬举,朕倒要看看,他怎么娶那个女人过门!” 心禾是皇室七公主,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位分低贱,自然没有资格抚养心禾,所以这五公主一出生便被抱养到皇后身边了。 能在皇室中长大的公主,若是得了皇上宠爱倒还好,生性天真烂漫,人见人爱,可若是个不受宠的,日子不免会难过一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求的不过是个安稳罢了。 楚心禾便属于后者,她生是女儿身,又非皇后亲女,虽然同五皇子和九皇子一样都寄养在皇后名下,但用处远不如那两位皇子大,所以皇后对她也说不上宠爱。 楚心禾自记事起便学会看人脸色了,这么多年在宫里更是处处谨慎不出错,谨小慎微的时常会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就好比现在,她纤瘦的身影都已经走到萧承面前了,萧承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其实也不能怪萧承无礼,只是他这些年对这位公主实在没什么印象,加之皇上方才提起瑶儿的神态又让他觉得郁结难舒,自然更不想搭理外人了。 楚心禾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倒也不恼,而是大大方方地先向他行礼。 “心禾见过承表哥。” 萧承闻言,皱皱眉,敛容朝她看过去,沉默了片刻似才想起她是谁,随后略一颔首。 “七公主。” “表哥不必如此生分,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看表哥神色不佳,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楚心禾关切道。 萧承凝目摇头,“没什么,同皇上聊了些公事罢了。” 话落,他的视线扫向她身后端着糕点的小宫女,神色淡淡道:“皇上此刻心情不好,公主若是有要事找他,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他不会忘记方才老皇帝动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朕便是将皇室公主嫁给你都不为过”,虽然这更像是皇上一时的气话,可不代表皇上没动过这种心思。 看来这些年,皇上对定远侯府的提防之心丝毫没有松懈。 当年父亲在军中名望甚高,皇上心觉其功高震主,便将母亲嫁给了他,然后借机夺走了父亲的兵权,以致父亲抑郁而终。 如今,同样的戏码,皇上是打算再来一次吗?这么多年,他还真是对这出戏乐此不疲啊。 只可惜,他不是父亲,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任由皇上摆布。 如今皇室之中适龄嫁人的公主只有楚心禾,若他猜的不错的话,皇上极有可能会下旨将楚心禾嫁给他,所以赶在皇上下手之前,他必须尽早将他和瑶儿的事定下来。 楚心禾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皇上手中的棋子,再说萧承气场强大,她一看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皇上,今日若非皇后命她来御书房送糕点,她是决计不会踏入这里半步的。 此刻听了萧承的话,她反而如蒙大赦一般由衷一笑。 “多谢承表哥告知,既然父皇心情不好,那禾儿还是改日再来吧。” 萧承见她也算知趣,挑挑眉,随后负手离开了。 第534章 火急火燎 宫女小桃站在后面暗幸道:“公主,幸好有小侯爷提醒,否则咱们这会儿若是进去了,肯定要冲撞皇上,如此岂不要遭一场无妄之灾。” 楚心禾却凝眉道:“父皇心思难测,疑心更重,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我与承表哥的关系也谈不上多熟络,他方才有意提醒我,倒并不像是在帮我。” 小桃疑惑道:“小侯爷不是在帮公主,难不成还是在帮他自己?您不去御书房,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楚心禾淡淡摇头,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萧承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终究还是太蠢了些,在这深宫内院,凡是聪明人都懂得保身的法子,事来了不躲,无事时也不怕事。 可她不一样,生母位分低,皇后又待她不亲,即便生在皇室又如何,父皇的儿女那么多,若非到了有用之时,父皇是绝对不会想起她的。 正因为她太蠢了,所以这些年只能处处忍让,尽量在外人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诸如媚贵妃那样的女人都能落得今日这般下场,更何况是她? 楚心禾自嘲一笑,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御书房,随后转身。 “桃儿,走吧。” 小桃点点头,颔首跟着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主仆二人刚到御花园,迎面却瞧见一群巡逻的禁卫军,而领头的正是莫长空。 楚心禾瞧见他英姿飒飒的样子,一张小脸立时红了,强忍着狂跳不止的心上前行礼。 “莫统领。” 莫长空听见她的声音,神色自若地上前行礼。 “见过七公主。” 楚心禾一颗芳心暗动,却垂着头不敢看他,将礼仪规矩拿捏地恰到好处。 “我方才奉母后之命去御书房给父皇送糕点,临至殿前却遇见了小侯爷,他说父皇今日心情不大好,莫统领常护父皇左右,可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实在是没话说了才会问他这些,难得在御花园见上一面,她对莫长空情难自制,自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莫长空倒是没看出她的心思,只想着能惹皇上不开心的,除了萧承自己,怕是也没别人了,这宫里人人循规蹈矩,谁敢轻易惹怒皇上。 便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九皇子也不敢胡乱放肆,只有不可一世的萧承才会如此。 只是他那人向来是只管自己痛快,从不管别人死活的,再说他与七公主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今日怎会这般好心地提醒七公主? 莫长空凝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垂眸间见七公主正小心谨慎地望着自己,赶忙回神。 “回禀七公主的话,皇上近来为朝事所扰,情绪确实不佳,不过末将可代您将这些糕点送到皇上面前。” “那、那会不会太麻烦末统领了?”楚心禾犹豫道。 莫长空摇头笑道:“不麻烦,反正末将待会儿也要去御书房。” 楚心禾闻言,忙不迭地拿过小桃手上的锦盒,郑重其事地交给莫长空。 “那就有劳末统领了!” 莫长空客气道:“无碍,七公主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寝宫休息吧,御花园风大,免得着凉。” 楚心禾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搅得芳心乱动,小脸一时更红了。 未免被人瞧出什么异样,她向莫长空道过谢后便匆匆离开了,掩在袖中的两只玉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在,她只怕要高兴得叫起来了。 小桃在后面快步跟着她,侍奉公主这么多年,她能明显察觉到公主的情绪变化,却不知公主这会儿这么高兴为的又是哪般。 “公主,您有那么害怕皇上吗?末统领帮您送糕点的时候,您高兴得就像是送出去了一块烫手山芋一样。” 楚心禾闻言,眸光闪了闪,斟酌道:“我不是害怕父皇,只是敬畏罢了,西楚的万千子民敬畏他,我亦是如此。” 小桃听得云里雾里,她一向蠢笨,又没读过什么书,连听懂别人的话都难,更别说猜透人心了。 这些年,楚心禾将自己的心思藏的很深,没有人知道她喜欢莫长空,就连与她日夜朝夕相对的小桃都不知道。 并非她刻意瞒着小桃,只是小桃太过单纯,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思,难保哪天就稀里糊涂地被人利用了。 更何况,她与莫统领之间,由始至终也只是她一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是皇室公主,是父皇众多子女之中最没用的女儿,因为不受宠,所以这辈子也只能作为父皇的赏赐品远嫁附属之国,或者下嫁给朝臣。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她和莫统领之间是决计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期待其他呢?在她嫁人之前,只要能日日见到他,同他说上几句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楚心禾苦涩地笑了笑,抬眸时,眼角却不自然地划下一滴泪。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难免会看不清前面的路,冷不丁被一阵疾风带倒在地,连带着身后的小桃一并跌在了地上。 楚心禾吃痛地皱皱眉,刚抿了下嘴,一只手却快速将她拉了起来。 “七姐姐,你没事儿吧?对不起啊,我方才跑得太急了,没看见你,你摔到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楚心禾抬起头,只见楚怀玉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头上隐有一层薄汗,可见是真的跑太急了。 她摇着头莞尔一笑,“我没事,只是你这般火急火燎地是要做什么去?” 楚怀玉扬声道:“我去找承表哥啊,听说他方才进宫了,这么久不见,我有好多话想同他说呢!” 楚心禾抿唇笑道:“可是小侯爷已经回去了,算算时辰,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宫门口了。” “无碍,我去定远侯府找他!”楚怀玉摇头说着,转眸又看向她,“七姐姐,你的身子既然无碍,那我就先走啦,今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楚心禾笑他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她自幼长在宫里,皇后娘娘虽然待她不亲,但是在一应吃穿用度上也没有苛待她,什么好吃的她没吃过,宫外的东西还能比得上宫里吗? 楚怀玉不知她心中所想,同她道别后便一溜烟跑远了。 赶到宫门口时,那里除了守门的侍卫,已经没有萧承的身影了。 他气闷地站在原地跺跺脚,无奈只得向定远侯府跑去。 第535章 找不着北 哪想到了主街上,却蓦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却见萧承提着一盒糕点从五芳斋缓缓走了出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踱步向他走去。 “承表哥,你怎么走这么快,我收到消息说你进宫了,就赶紧去找你,哪想到了宫门口,你早就走了。” 萧承目色淡淡地瞥他,“找我何事?” 楚怀玉理直气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人家想你了嘛。” 萧承直接将手里的锦盒扔给他,随后上了马车。 楚怀玉抱着糕点跟着上去,跑了一路,他早就饿了,如今有吃的在怀,他岂会放过,伸手就要拆。 结果他刚动了一下,萧承又是一记眼刀飞过来。 “你想死?” 楚怀玉被这声音吓得脖子一抖,无辜道:“承表哥,我就是饿了而已,你不是这么小气吧?再说你都把这锦盒交到我手上了,难道不是给我吃的?” 萧承淡淡开口,“只可以看,不能吃,这是拿回去给瑶儿的。” 楚怀玉被这话气得险些憋出内伤来,“承表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和小表嫂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跟她能比?”萧承继续补刀。 楚怀玉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扭过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虽然生他的气,但他对陆诗瑶依旧是敬重有加,尤其在听说陆诗瑶要请他们去望江楼吃饭时,楚怀玉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 “细数上京这么多饭庄酒楼,还是望江楼的菜最好吃,小表嫂,我们今日可都是借了你的光了,不然承表哥哪舍得带我们来这里吃饭。” 萧承斜眼看他,“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与我无关,再说今日做东的是瑶儿,也不是我,如你所见,我是个穷人。” 楚怀玉扬眉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个穷人,所以我才感谢小表嫂的嘛,承表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穷,日后怎么娶小表嫂过门,万一聘礼还没小表嫂的嫁妆丰厚,可真要让满京城的百姓笑掉大牙了。” 萧承勾唇凉笑,“不劳你费心,我给瑶儿的,自然是最好的。” 陆诗瑶却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筷子,“其实有没有聘礼并不重要,毕竟我已经嫁过一次了,你娶我过门,原是你吃亏了,所以嫁妆比聘礼丰厚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胡说什么,我萧承的妻子,谁都不能轻贱。”萧承旁若无人地紧紧握住她的手。 陆诗瑶倒是更羞涩了,红着脸想把手抽回来,偏生他又实在握得紧,无奈只能由着他去。 适逢小二进来上菜,门打开的时候,楼下喧闹的声音顿时就涌进来了。 陆诗瑶隐隐约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一时却辨认不出来那是谁,索性起身出门查看,不想还真让她看见大堂内坐着一个熟人。 陆一山…… 她眯了眯眼,眸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厌恶。 陆一山就坐在正中间的桌子前,除了他之外,同桌的还有几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行人正举杯尽兴,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陆诗瑶看了看陆一山身上的衣着,两个月不见,他倒还学会京中那些纨绔子弟的打扮了,吃喝玩乐,样样都不落下,人也胖了不少,看来他们一家在上京的日子过的很滋润嘛。 不过想想也是,陆自明有秦臻当靠山,在京中处处挤兑陆家的买卖,他一家能不春风得意吗? 别的不说,就说陆一山这个没用的废物,此刻也成为了同行人吹捧的对象。 “陆兄真是好酒量,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今日不醉不归!” “人人都说陆兄乃是天之骄子,小弟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我对陆兄还真是一见如故啊!” “陆兄,来,这是小弟在宝玉斋买的玉佩,上等紫玉,价值连城,也只有陆兄才可与之相媲美!” 陆诗瑶看着陆一山扬扬自得的样子,讥讽地笑了一声,转身正欲回客房,不料陆一山却突然端着酒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望江楼是京中最大的酒楼,除了特色菜肴,每日还有唱曲儿说书的。 掌柜的是个善心人,但凡会说学逗唱的,都可来望江楼谋个生计。 今日在大堂内唱曲儿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十三四岁左右,虽然穿着荆钗布裙,但皮肤白皙,看起来倒也别有几番风韵。 陆一山几杯酒下肚,便喝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径直走到那小姑娘面前紧紧握住了人家的手。 “来,美人儿,好好陪爷玩玩儿,爷保证让你往后吃香的喝辣的,给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陆诗瑶见状,甚是不悦地皱了下眉。 陆一山当真是飘飘然了,原先只是梧州城内的一个富家子弟,虽然也常出去玩,可梧州哪比得上上京热闹繁华。 陆自明到上京后依附于秦臻做买卖,平日里靠着他的名号得了不少好处,很快便挤进了上京的富绅圈子里,而陆一山自然是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才被人吹捧了几句,便高兴得找不着北,甚至趁着酒劲儿说出那种不入流的话来,当真是无耻。 卖唱的小姑娘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急得两眼发红快哭了,而旁边拉二胡的老汉更是可怜地给陆一山跪下了。 “这位爷,求求你放了小女吧,我们就是在望江楼卖艺糊口的,别的什么也不做啊,小女年纪尚幼,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们吧,我给您磕头了!” 陆一山不为所动,“老头儿,我看上你家闺女,可是你们的福气,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京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商门新贵,只要你女儿跟了我,我保证你们父女俩往后再也不用挨饿受冻,天上好不容易掉下来一块儿大馅饼,你们俩不赶紧张嘴接着,还发什么愣呢!” 这话直接把楼上的陆诗瑶气笑了,若非了解陆一山的风流性子,其实这姑娘跟了他倒也不错,毕竟从今往后也算是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 只可惜,陆一山贪图的也不过是人家的脸和身子罢了,等哪日见到了更貌美的女子,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这姑娘一脚踢开。 好在这姑娘倒也清醒,并没有被陆一山的种种好处诱惑,而是不停挣扎着求他放了自己。 “爷,小女从未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与爹爹日日吃得饱穿的暖就够了,求您放了我吧,小女真的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 第536章 破天荒地 老汉也跟着求饶道:“爷,我家小女早已同人许了婚约,求您放了她吧!” 陆一山听得满心不耐烦,抬起一脚便将那老汉一脚踢开。 “给脸不要脸,爷看上你,乃是天大的福气,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凡是被我陆一山看上的女人,有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今日不管你从不从,我都要定你了!” 说着便要当着同桌那几个狐朋狗友的面去扒怀中女子的衣裳。 女子绝望之下大喊救命,偏生掌柜的怕惹事儿,早躲到账台后面去了。 至于旁边几桌宾客们更是欺软怕硬的,见陆一山如此蛮横,便知他身份绝不普通,又哪里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若是因为一时心热而给自己惹上了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眼见女子的外衣已经被陆一山扯开,自楼上突然飞下一只精致的茶杯,正中陆一山脑门儿。 陆一山瞬间被砸得头晕眼花,脸颊上更是流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抬手一摸,居然是鲜红的血。 他当即大叫一声坐到了凳子上,其他几个同伙更是吓坏了,慌不择乱地往桌子底下钻。 这其中倒也有两个不怕死的,见陆一山受伤,心想着巴结他的好机会来了,当即起身为他出头。 “谁在背后偷袭陆少爷,赶紧给我站出来,若是等我亲自将你揪出来,到时候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哟,这京中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无人管辖的地盘了?有人强抢民女,我们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你们却敢大言不惭地要取我们性命,敢问西楚哪条律法写了这个?”楚怀玉趴在栏杆上冲他们痞笑。 那人不知他的身份,龇牙怒目道:“臭小子,就是你出手打伤了陆少爷是不是?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告诉你,在这望江楼里,陆少爷就是律法,他让你生你便生,他让你死,你今天就休想活着走出望江楼!” 楚怀玉佯装被吓到的样子拍着胸口挑眉道:“没想到我竟然惹上了一个大人物呢,小表嫂,都怪你,方才若非你要我出手帮忙,如今我哪会被人要挟啊!我不管,今日你必须得救我,否则我五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大堂内那人闻言,还以为他真的被吓到了,气派一时拿捏得更足了。 “小子,你知道怕了就好,念你年纪尚小,我们今日倒也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只要你乖乖下来跪在陆少爷面前向他磕头认个错,今日这事儿便算了了,否则你别想好过!” 陆一山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跟着发火,“光跪下磕头还不够,我要让他像条狗一样叼着一根骨头从城东爬到城西,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凡是惹恼我陆一山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陆一山,两个月不见,你这脾气还真是见涨啊,怎么,忘了以前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了?” 伴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一张倾城绝色的脸缓缓映入众人眼眸。 陆诗瑶神色慵懒地倚在楚怀玉身侧,如雪皓腕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而陆一山早在听见她的声音时便吓得浑身一颤,这会儿看见她,整个人更是抖若筛糠,一张嘴颤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同伙奇怪道:“陆兄,她是谁啊?你怎么怕成这样?” 陆一山被这话说的面上无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谁、谁怕她了,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嫁过人的破鞋,我会怕她?笑话!” 话音刚落,从楼上再度飞下一只茶杯,这次却精准无误地打在了他嘴上。 陆一山当场疼得嗷嗷直叫,同伙却被楼上的气势吓到了,两次出手都这般精准,看来楼上那人的武功不弱,倘若硬碰硬,他们绝对不是对手,如今就只能从身份上压倒对方了。 “你们、你们听着,陆少爷如今是郡王府世子殿下身边的大红人,你们惹恼他,便是惹恼了世子殿下,待我们回去之后将今日之事告诉秦世子,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臻算个什么东西,拿他吓我,我看你们真是蠢得不轻。” 楚怀玉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现在就把秦臻叫过来,他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不将整个郡王府夷为平地,我楚怀玉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楚怀玉! 堂内有两个宾客见他自报家门,当即愣了一下,随后惊呼出声。 “是九皇子,他是九皇子!” “九皇子同定远侯府的小侯爷素来是形影不离的,他既在这儿,小侯爷必然也在,莫非方才出手打伤这陆少爷的人就是小侯爷?” 陆一山和他的同伙们听见这两个人的话皆是一惊,再抬眸朝楚怀玉看去时,身子顿时抖得更厉害了,可眼中还是透着一抹怀疑。 陆一山同陆诗瑶虽然不亲近,可陆诗瑶有多大的本事,他清楚得很,凭她一介小小商女能认识当朝九皇子?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她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冒充的。 “陆诗瑶,我告诉你,我、我不怕你,如今我们同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会再被陆家的规矩所束缚,而你也早已同世子殿下和离,我倒要看看,倘若事情真的闹大了,世子殿下究竟会站在谁那边!”陆一山咬牙切齿道。 陆诗瑶也不知道他是真蠢还是假蠢,都到这时候了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蠢笨得让她忍不住想笑。 “好啊,你现在就把秦臻找来,正好有些话,我也想同他当面说清楚。” 陆一山扬眉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派人去郡王府请世子殿下,你给我乖乖站在这儿别走,等他来了,咱们再把账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陆诗瑶扬眉一笑,拍拍楚怀玉的肩,示意他继续回客房吃菜。 陆一山满心只想着给她一个教训尝尝,自然不敢懈怠,当即派身后的小厮去郡王府找秦臻了。 秦臻对陆一山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若非陆一山是陆自明的儿子,他连一记正眼都不会给他。 只是听闻陆一山今日在望江楼和陆诗瑶杠上了,本不欲理会这事的他却破天荒地让人备好马车出门了。 第537章 傻得不轻 三皇子一派势力大减,直到现在,他越发清楚地认识到陆家的重要性,如今想想,当初和陆诗瑶和离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若有法子将陆诗瑶重新追回来,自然再好不过。 倘若追不回来,他也要设法断了她和萧承之间的干系,总之,他得不到的人,萧承也别想得到。 再说,他心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毕竟当年陆诗瑶可是上赶着要嫁给他的,他不信她对自己的情意会说淡就淡,她之所以和萧承在一起,多半也是为了气他罢了。 倘若陆诗瑶知道秦臻的心思,绝对会恶心死,可惜秦臻把他的心思藏的太深了,她哪里看得出来,更何况,古往今来最了解男人的也只有男人罢了。 萧承见到秦臻的时候,见他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陆诗瑶看,便知他动了歪心,突然有些孩子气地握住了陆诗瑶的手,明目张胆地宣告自己的主权。 秦臻见状,只是淡然一笑,“瑶儿,看来我们的计划进行的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让小侯爷对你情根深种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 陆诗瑶闻言皱眉,“世子殿下,同样的戏码,演过一次就够了,坐在这儿的都不是傻子,戏演多了,难免会让人心生厌恶,更失了你自己的体面,你觉得呢?” 他还拿着当初与三叔公做戏的那一套来污蔑她,不是把萧承当傻子就是把他自己当傻子,倘若萧承真那么容易被挑拨,他也不会几次败于萧承之手了。 秦臻见她直截了当地拆穿自己,倒也不恼,而是镇定自若地坐了下来。 “没想到小侯爷居然还有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当宝贝的癖好。” 陆诗瑶闻言微怒,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提醒着她要克制,她杯子里的水这会儿早已泼到秦臻脸上去了。 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萧承安抚似的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掌心,将她撩拨得心尖发痒。 “世子殿下此言差矣,有些人有眼不识珠,错把明珠当鱼目,我不过是比秦世子多了几分真心罢了,另外,今日请你过来,只是为了说那姓陆的强抢民女,加之藐视皇子一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希望秦世子不要避重就轻。” 秦臻闻言,微不觉差地眯了下眼,敛容朝陆一山看去时,陆一山早已吓跪了。 他也没想到方才那个挑事儿的臭小子居然真的是当朝九皇子,早在秦臻向九皇子行礼的时候,他就慌神了,这会儿萧小侯爷直截了当地指出来,他就是想逃都来不及了。 “世子殿下,我、我错了,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是九皇子,这就是误会一场,真的,您相信我,便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九皇子怎么样啊!” 楚怀玉不等秦臻开口便扬眉道:“难不成刚刚说要本皇子像条狗一样从城东爬到城西的人不是你?” 陆一山脖子一缩,赶忙磕头求饶,“我我我、我真的错了,求九皇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秦臻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愚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九皇子当狗,这必然是借了自己的威风,倘若九皇子执意追究下去,到时候不止陆一山不好过,连他也要因此得罪皇室。 混账东西,早知道陆一山是个废物,没想到竟如此不中用! 秦臻气得一脚将他踹开,“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就自己担着,少拿本世子说项,我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陆一山的脑子当场就懵掉了,“世子、世子殿下?” 秦世子不是对父亲极为器重吗?他们一家到上京的时候,世子殿下还说从今往后他们两家不分彼此,因为世子殿下与清霜有过一段情,虽然他后来负了清霜,但始终心存愧疚,殿下还说过一定会像贤婿一样敬重父亲的。 既是贤婿,那他陆一山就是世子殿下的大舅子,如今大舅子出了事,殿下焉能见死不救! “殿下,我是我爹的独子,是清霜的亲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定会生气的!” 秦臻见他居然还敢不知死活地威胁自己,冷笑着看向楚怀玉和萧承。 “如今你得罪的人可是九皇子,找我有什么用,九皇子可不会看在我的情面上放你一马,再说瑶儿是你堂妹,你向她说几句好话,单凭她和九皇子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做主为你求情。” 陆诗瑶闻言,薄唇微微抿了一下。 陆家发生那么多事,她就不信秦臻会一无所知,明知陆自明一家已经同她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也清楚她不会帮陆一山,却还是教唆陆一山来向她求情,分明是要逼着陆一山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陆一山脑子愚钝,哪里知道秦臻的真实想法,他只知道自己今日得罪了皇上最宠爱的九皇子,形同得罪了皇上,若是没人帮他,他今日必死无疑! 思及此,他又屁滚尿流地爬到陆诗瑶面前,刚要开口,却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住了。 “你不是忘了你们曾经在陆家做过什么吧?以我的性子,没有要了你们的性命已经算仁慈了,你还敢让我为你求情,陆一山,我看你真是傻得不轻,如今九皇子就坐在这儿,你是生是死,全要看他的意思,我自问自己在他面前还没那么大的情面。” 陆一山见她见死不救,当即恼了。 “陆诗瑶,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无论如何,我都算是陆家的独苗,我死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死了,对我的好处自然有很多,一来可以借你打击陆自明,他害得我爹一生无子,他又凭什么有儿子给他养老送终?二来,万一他在外面混的不好,日后想回陆家了,族中长老们念在你是陆家独苗的份儿上,兴许会对他网开一面,可你若是死了,那就不一定了。”陆诗瑶凉声说道。 陆一山险些被她气吐血,“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 陆诗瑶不等他说完便厉眼扫过去,“你若还想挨打,那就只管骂,我若对你留半分情面,我陆诗瑶三个字便倒过来写!” 陆一山吓得双肩一震,抖着身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538章 偷鸡不成 秦臻凝目看着陆诗瑶,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同以前比起来,她现在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容貌还是以前的样子,可气度却完全变了,气势逼人,极有锋芒,让他根本移不开眼睛。 萧承不悦地皱了下眉,突然觉得将秦臻叫到这儿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半点用处没有,说的全都是废话,甚至还让秦臻看到了瑶儿的另一面,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瞎的事情了。 他斜眼瞥了楚怀玉一眼,示意他赶紧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楚怀玉自然看懂了他的暗示,故作夸张地清清嗓子。 “这个谁,陆一山是吧?本皇子今日心情好,不想跟你多加计较,不过你方才说什么要让本皇子像狗一样从城东爬到城西,这话实在让本皇子很讨厌,如今本皇子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绕着这望江楼学狗爬一圈,要么让本皇子砍掉你一条胳膊,你自己选吧!” “这……” 陆一山头皮发麻,这两个选择,不管哪一个他都不想选,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成何体统。 可若是废了一条胳膊,他更不愿意。 他带着一脸苦色朝秦臻看去,哪想到秦臻直接转过了头根本不看他。 楚怀玉不耐烦地起身走过来,“行了,你也别看他了,他若是诚心救你,方才早就为你求情了,这会儿就是再多看十眼也没用。本皇子耐性有限,你若是不肯选,本皇子可就帮你选了。” 陆一山哆哆嗦嗦地犹豫不决,“我、我……” 楚怀玉一本正经道:“我知道,这男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放心,我帮你选第二个,怎么样,够体贴了吧?” 体贴? 废了他一条胳膊也叫体贴? 陆一山贪生怕死,更受不得一星半点儿的疼,他打小就被宠坏了,别说剁胳膊了,平日里就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也得嚎上半天,所以楚怀玉说的事,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眼见楚怀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陆一山被吓得冷汗直流,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一股勇气,让他突然闭着眼大叫起来。 “我选一,我选一!” 楚怀玉闻言嗤笑,“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愿意学狗爬啊,小表嫂,幸好他已经不是你们陆家人了,否则今日可真要把你们陆家的脸面丢尽了。” 笑过之后,他又抬脚踢了踢陆一山的腿。 “喂,你不是要学狗吗?还不快趴下!” 陆一山咬咬牙,倍感屈辱地像一条狗一样四肢着地,随后在楚怀玉的连声催促下慢慢爬出客房。 其他房间的宾客们见状,嚷嚷着出来看好戏,就连大堂内的客人也被惊动了。 一群人指着陆一山哈哈大笑,什么粗鄙之词都有,陆一山不堪受辱,恨不得一头撞死到柱子上,可下一瞬又不禁生出几分怯意来。 至于他同行喝酒的那几个人,早已难堪地垂下了头。 原以为陆一山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不堪一击,他们的脑子真是被驴踢了才会来攀附他,那明明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一盏茶的时辰后,陆一山终于爬完一整圈,他的四肢已经麻木了,甚至连耳边的哄笑声也听不见了,脸上却被泪水糊满,此刻还要卑微地跪在地上向楚怀玉求饶。 “九皇子,我、我可以走了吗?” 楚怀玉嫌弃地摆摆手,“滚吧,以后别让本皇子看见你,再敢做那种下三滥之事,本皇子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陆一山肩膀一颤,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怯怯地看了楚怀玉一眼后转身就跑,速度出奇地快,仿佛那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自己一般。 待跑回家后,他失魂落魄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高大的身躯裹在棉被下瑟瑟发抖。 邱氏被他这般模样吓坏了,忙让人去请大夫。 陆自明则从他的随从口中听说了今日发生之事,听过之后却是一片心惊,对陆一山不免存了几分怒意。 邱氏却记恨陆诗瑶见死不救,抱着棉被下的陆一山一阵臭骂。 “我早说过那丫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贱人,如今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一山是我们俩的心头宝,今日却受到这等奇耻大辱,我若不替他出了心里这口恶气,我誓不为人!” 陆一山哆嗦了一会儿,似慢慢回过了神,也跟着破口大骂。 “娘,不能放了那个贱人,我要把她千刀万剐!” 陆自明没好气地看了母子俩一眼,凝声道:“行了,若非你自己仗势欺人在先,如今又岂会落得个如此下场,我早说过了,上京不是梧州,你在梧州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老爷,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着为儿子报仇也就罢了,居然还教训他,你也不看看一山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邱氏不满地竖起眉峰,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我不管,你必须得想个法子替咱们一山出了心里这口恶气,否则往后谁还会来巴结咱们!还有那世子殿下,平日里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拿咱们当岳父岳母般敬重,如今一山一出事儿,他连管都不管,感情说的都是屁话!” 陆自明有些受不了她这副粗鄙不堪的样子,拧眉道:“如今你儿子得罪的可是当朝九皇子,不是一般人,世子殿下的身份再尊贵,也贵不过皇子,你让他怎么帮忙,一山今日没有连累到世子殿下,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儿子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也不管不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邱氏不满道。 陆自明凝声说:“就算要报仇,也不该急在这一时,一山也是我的儿子,如今他受了委屈,我同你一样心疼,但你不要忘了,这是上京,欺负他的人又是九皇子,你怎么出气?” 邱氏撇着嘴说:“我又没说要找九皇子出气,最重要的是那个小贱人,她也是陆家人,今日若非她出面,九皇子也不会同她合起伙来欺负一山,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她,我就不信,她一个小小的商女还能在上京翻天不成!” 陆自明见她又绕到了陆诗瑶身上,拧着眉提醒道:“你最好把你那点儿心思收起来,那丫头不是好惹的,小心到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第539章 彻底蔫儿 邱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此刻只觉得眼前这人十足陌生。 以前的老爷敢闯敢拼,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自打被赶出陆家后,倒是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了,虽然骨子里也是十足的不服气,可面对陆诗瑶时,他确实便谨慎了许多。 这样的改变让邱氏更觉不满,“你怕她,我可不怕,管她背后有谁撑腰,欺负了我儿子就是不行!” 陆自明见自己说不动她,也懒得再劝,见陆一山已经缓过神了,便沉着脸拂袖离开了,不过出门后却暗自下了命令,从今往后府里的人要看看盯紧夫人和少爷的一举一动,若无要事,绝不能让他们出府半步。 如今的陆诗瑶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背后不但有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更有皇室皇子,哪里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夫人和一山都是妇人之仁,不懂这上京城的凶险,他自当把每一步都考虑周全了,免得“后院失火”。 …… 与此同时,热闹了一场的望江楼已渐渐归于平静,可秦臻却坐在客房内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诗瑶只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和楚怀玉吃菜。 萧承目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淡淡启唇。 “看来是我低估了秦世子的承受能力,柳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世子殿下居然还能操持镇定,难怪能得三皇子器重这么多年。” 秦臻挑着眉故意同他装傻,“柳家出了何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萧承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秦世子,你我都不是傻子,何必演戏,三年前,柳显侵吞了岭南王上贡的三千两黄金,证据确凿,今日我已进宫向皇上秉明一切,若无意外的话,这个消息今日应该已经传到所有朝中大臣之耳了。” “小侯爷说的事,我确实是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是柳将军犯下的案子,与我无关,皇上要杀要剐,最后遭殃的也是柳家罢了,我有什么可慌的?”秦臻凝声笑道。 萧承见他依旧同自己装傻,讥诮地勾了勾薄唇,索性不再说下去了。 秦臻见无人搭理自己,不免觉得无聊,可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并不受欢迎,也懒得再坐,反正陆一山的事都已经了结了,至于他与陆诗瑶之间的事,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府内还有一些要务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九皇子和小侯爷了,告辞。” 他拂袖起身,刚转过头,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陆诗瑶一眼。 “对了,瑶儿,府里的下人前些日子收拾潇湘苑时,拾到了一些你的旧物,如今正在我房中收着,你看你何时方便去取?” 他明显是刻意在萧承面前提起他们曾经共住在一片屋檐下的事实。 陆诗瑶眸色一冷,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筷子。 “不必了,那些都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一看见就恶心,就像有些我很讨厌的人一样,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所以还请世子殿下行个方便,把那些东西都扔了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秦臻明知她是在说自己,面上却也不恼,反而和颜悦色地笑了一声。 “你虽然不需要了,可我却宝贝得紧,毕竟每一样东西都是一份美好的回忆,你放心,我会好好珍藏的。” 话音落罢,他便勾着唇角离开了。 陆诗瑶恨不得拿起手里的筷子戳死他,“今晚就不应该找他过来的,他算什么!” 萧承见她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的,顿觉有趣,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给她顺毛。 “好了,不过是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陆诗瑶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他的皮全扒下来,然后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楚怀玉坐在一旁,后背冷不丁一凉,“小表嫂,你、你够狠!” 他觉得狠,可对陆诗瑶而言远远不够,若非为了顾全大局,她刚刚早就对秦臻动手了,虽然以她的手段,必然不会伤及秦臻分毫,可她知道萧承一定会帮她的。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所以才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没有人知道她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按下心底那股冲动,她真怕自己哪一天会撑不下去,一下子如同奔腾的泉水一样喷薄爆发,她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吓到萧承就好。 萧承瞧见她眸底的郁色,心知她又生出了一些冲动的念头,却体贴的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等一行人吃完饭离开望江楼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 宫门已经下钥,楚怀玉自然是回不去了,好在城西别院的空房多,收留他一晚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萧承竟然也赖着不回侯府了。 “你和秦臻在同一片屋檐下住了半年,从今日起,我要一点一点地讨回来,咱们两个不止要睡半年,还要睡半生乃至一辈子的。” 陆诗瑶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见他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走,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她原以为今晚见过秦臻之后,她会气得睡不着,可没想到一闭上眼,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萧承。 情之一字最伤人,可更多时候却也能治人,萧承的出现慢慢填补了她心里的伤痕和漏洞,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就像他说的,他们不单单有半生,更有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陆诗瑶醒来的时候,萧承和楚怀玉已经不在了。 他们还要进宫上朝,不像她,无事可以睡到天大亮才起。 而今日的早朝注定是不寻常的,柳显侵吞生辰纲一事震惊朝野,原本与柳家交好的文武大臣们此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彻底蔫儿了,畏畏缩缩地站在大殿上一口气儿都不敢吭。 三皇子更是垂着头,柳家是他外祖家,这一点无从改变,以前他还得意有外公和舅舅当他的退路,如今却巴不得同柳家撇清一切干系。 凝神间,突听殿外传来一声通传。 “镇国公到!” 大臣们闻言,齐齐吃了一惊。 不说别的,这镇国公可是有整整十年没有上过朝了,再说柳家如今闹出这种丑事,他居然还敢来见皇上,莫不是还想着垂死挣扎不成? 第540章 还要另说 正疑惑着,却听得一阵沉重的喘息声自殿外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只见镇国公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缓缓走进来,他背上背了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条,倒刺划伤了他的后背,赤红的血不住往下流。 楚怀瑾有些看不下去,握紧双拳再度转过头。 萧承嘴角则露出一抹讥笑,如同看戏一般对镇国公冷眼旁观。 而老皇帝瞧见镇国公背上的荆条,皱着眉出声。 “镇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镇国公不顾病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垂头跪下。 “皇上,犬子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实乃罪大恶极!老臣身为人父,未能尽到教养之责,亦不能饶恕,今日老臣特来向皇上负荆请罪,是非对错,皆是老臣一人的罪过,还望皇上能放过柳家其他人!” 老皇帝沉声道:“镇国公,水云镇上的事情,朕早已查明,此乃柳显一人之过,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至于柳家其他人,你放心,朕不会深究。” “多谢皇上开恩!” 镇国公颤着身子伏地磕头,随后又请求道:“皇上,犬子犯下这等弥天大罪,致我柳家面上蒙羞,如今老臣实在无颜再面对皇上,还望皇上能准许老臣告老还乡,臣柳家世代子孙,往后再不会踏入上京半步!” 老皇帝拧眉道:“镇国公,你这是做什么,朕已经说过了,柳显一人之过,朕绝不牵连柳家其他人,再说自朕登基以来,你也是有功之臣,朕岂能因此便让你回乡养老,你只管在京中住着,朕倒要看看有谁敢说你半句不是。” 殿内几位大臣闻言,赶紧站出来好声相劝。 “就是啊镇国公,您为了咱们西楚曾经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乃是有功之臣,柳将军的过错与您何干,您就好生在京中住着吧。” “皇上深明大义,镇国公可要三思才是。” 萧承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笑。 镇国公老奸巨滑,突然提出告老还乡,只怕不单单是因为柳显所做之事让他面上无光,他年轻时不知做过多少丢人现眼之事,可是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倒是无颜了,说出去谁信? 他急着回去,只怕另有筹谋,一个人算计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让柳家有了现在的荣光,岂能因此而白白断送了,以镇国公的性子,他绝不会甘心。 而皇上留他,顾虑得应该也是这一点,只有把镇国公牢牢盯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会放心。 镇国公在朝这么多年,何尝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只是论起权谋之术,皇上的手段终究还是嫩了一些。 “皇上,犬子之过,难以饶恕,如今老臣愿意奉上我柳家全部家产,只求皇上能准允老臣告老还乡,犬子犯下那等弥天大罪,京中议论纷纷,老臣实在是无颜再在京中住下去了呀!” 他这话一出,大臣们再度变了脸色。 柳家的家产有多少,谁也不清楚,但端看柳家这些年的荣光,那家底必定远在他们之上,如今镇国公肯将它们都交出来,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经过独子和独孙的死,看来镇国公着实是被打击得不轻,竟连家产都不要了。 不过想想也是,既已后继无人,守着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而老皇帝显然是被柳家的家产打动了,暗忖片刻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既然镇国公执意离开,朕也不好再挽留,也罢,镇国公想走便走吧,朕不拦你了。” 镇国公再度叩头,“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老皇帝摆摆手,让一旁的曹玉搀他出去,至于柳家的家产,皇上自然另有打算,只是不会在大殿上明说便是了。 柳将军一事已经足够让人震惊,除此之外,百官自然无事可议了,老皇帝亦有些兴致缺缺,便直接下令退朝了。 楚怀瑾顾及着镇国公,头一个从大殿上跑了出去。 好在镇国公和曹玉一路上的脚程也慢,毕竟是年纪大了,加之背上又受了伤,瞧着不免让人可怜。 行至宫门口时,楚怀瑾主动上前搀住镇国公,眉眼之中尽是不舍。 “外公,您真的要回乡吗?舅舅不在了,如今连您也要走,从今往后,这京中可就只剩下瑾儿一人了……” 镇国公拍着他的手幽幽叹气,“三皇子,登上皇位的路注定是孤独的,再亲的人都靠不住,望你日后多加保重。” 楚怀瑾心底微沉,“那母妃呢?外公即便不顾及我,也该想想母妃才是,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柳家的女儿啊……” “人各有命,这些年来,她在宫中受柳家荣光庇佑才能圣宠不衰,如今荣宠不在,她更得学着靠自己。” 镇国公依旧是叹气连连,只是临上马车前却突然握紧楚怀瑾的手慢悠悠地说了一番话。 旁人离得远,自然不知道他们祖孙二人说了什么,只以为是在惜惜道别。 待镇国公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楚怀瑾心情沉重地站在一侧挥手,待转身时,掩在袖中的一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萧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再看看镇国公已经离去的马车,嘴角幽幽浮起一抹冷笑来。 楚怀玦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三皇子以前也没怎么同柳家的人来往过,如今这般依依不舍的神态,瞧着着实有些可笑。”萧承凉声说道。 楚怀玦却皱起了眉,“你相信镇国公是真的要告老还乡吗?” “不然呢?”萧承扬眉看他,语气淡淡,“一个人便是再不济,也不会拿全部家产开玩笑。” “可我总觉得这事应该还没完,以镇国公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就此远离上京,更何况,他柳家也不算是败了,如若老三日后有机会登上皇位,柳家还是有转寰之机的,所以镇国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楚怀玦猜测道。 萧承却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往后的事情,谁又能算得滴水不漏呢?再说比起你,皇上对镇国公的疑心应该更重,所以他此番能不能活着回到故土,怕是还要另说。” 楚怀玦闻言大惊,“你是说父皇会对镇国公下手?” 第541章 帝王的爱 “不无这种可能,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镇国公拿出全部的家产恳请皇上饶他一命,若皇上还是对他赶尽杀绝,便有违明君之道,此事若是不小心传扬出来,有损的还是皇上的名声。” 萧承凝声说着,视线却扫向了斑驳的宫门。 “所以皇上究竟会不会下手,怎么动手,我们现在都无法预料,倘若你实在是对镇国公放心不下的话,我可以派人在暗中盯着。” 楚怀玦抿唇想想,随后摇头,“不必了,倘若镇国公当真另有安排,那也是西楚的命数,我又何必逆天而为。” 萧承眯眼笑笑,暗觉他委实想的有点多,什么命数,事在人为,不拼尽全力,又怎么知道自己最后会不会力挽狂澜呢? 不过现在同他说这些也是没用的,楚怀玦就像他的生母顾淑妃一样,骨子里永远存着几分良善,这是优点,但有时候却也是致命的缺点,不然顾淑妃当年也不会死的那般凄惨了。 所以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楚怀玦并不像是西楚家的人,而是顾家的人,想来这也是皇上迟迟不愿意把皇位交到他手里的原因之所在。 能坐上龙椅的人,脚下所踩的是累累白骨,如若心存良善,最后害得不单单是自己,更是整个天下,唯有孤独与冷漠,才是帝王之宿命。 同楚怀玦在宫门口道别后,萧承便坐上马车回城西别院了。 他依旧没有回侯府,倒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更享受和陆诗瑶待在一起的时光罢了。 而楚怀玦则折回宫中,他本打算去凤栖宫向皇后请安的,岂料刚到宫门口,却见皇后一身盛装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楚怀玦愣了一下,随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看见他,和善笑道:“玦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了?” 楚怀玦温言道:“儿臣许久不来,甚是想念母后宫里的桂花糕,便想来尝尝,不想来的不巧,母后却是要出去,那儿臣还是改日再来吧。” 皇后抬手阻拦道:“不碍事,你先进去坐着,本宫命人做好了给你送去,再说本宫也不过是出去片刻罢了,很快就回来了,咱们母子二人可是许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坐了未及半盏茶的功夫就走。” 楚怀玦闻言,颔首笑笑,只得应下。 皇后目送他进了寝殿,才收敛起面上的神色坐进凤撵。 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红袖轩,亦即被贬为柳答应的媚贵妃如今所住的地方。 自媚贵妃移居此处后,皇上便将她禁足了,每日除了三餐膳食,任何人不得进去,她自然也不能出来,但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可以随便进出红袖轩的。 至于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要将柳家败落的事告诉媚贵妃罢了,毕竟媚贵妃幽禁在此,对外面发生的事可是一无所知的。 守门的侍卫远远瞧见皇后的凤撵,赶忙跪下行礼,待皇后下了撵轿,二人又忙不迭地打开了红袖轩的宫门。 一入门,便看见一地的落叶,处处皆是萧瑟破败之景,同媚贵妃以前住的揽月阁自然是没法比的。 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宫女随身伺候,不过媚贵妃自从被贬之后便变得喜怒无常,时常会吓到小宫女,所以若无要紧之事,小宫女也是不敢进寝殿伺候的。 殿门打开后,皇后便瞧见了躺在木榻上的媚贵妃,多日不见,她早已不复之前那般光彩照人,头发乱了,身上宫服也粗糙不堪,脸上又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倒像是老了二十岁。 皇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去,长长的影子投在媚贵妃身上,遮住了她头顶的视线。 媚贵妃早就知道她来了,却并未起身行礼,像是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皇后也不恼,拂袖命人将她带来的菜肴一一摆在桌子上。 媚贵妃闻到香气,面上有了一丝动容,冰冷的视线缓缓投到皇后脸上。 “你来干什么?” 皇后淡然一笑,“本宫听闻你近几日都没怎么吃饭,所以特意让御膳房的人做了两道你爱吃的小菜,尝尝吧。” “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不过……” 媚贵妃话锋一止,笑容清冷地看向皇后。 “都到这时候了,皇后娘娘也没必要在臣妾面前做戏,我们两个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 皇后目色和善地看她,“本宫的性子,妹妹当真了解吗?” “皇后娘娘,如今这大殿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你什么样,咱们两个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后宫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真正在斗的也只有我们两个罢了。” 媚贵妃抚了抚发鬓,不管落魄到何等地步,她总是操持着一副高贵的仪态,因为她是柳家的女儿,不管什么时候,都绝不会让自己失了柳家的体面。 “皇后娘娘有多狠心,我早就领教过了,素容在我身边侍奉这么多年,对我忠心耿耿,皇后你都有法子让她对我倒戈相向,臣妾实在是佩服。” 皇后摇头笑道:“妹妹错了,这宫里真正狠心的其实另有其人,倘若我真有让素容背叛你的法子,早就动手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她这番话说的媚贵妃神色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你什么意思?” 皇后和颜悦色道:“妹妹是个聪明人,只需将你被贬那日的情形再好好回想一遍,定能发现其中的关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倘若你没有动长公主动手,也不会沦落至此,说到底,旁人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罢了。” 媚贵妃凛了凛神,顿觉后背发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成形,可她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皇上待她是那样的好,甚至独宠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算计她! 皇后看着她眸中的挣扎之色幽幽笑了。 “帝王的宠爱乃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皇上当年对顾淑妃的宠爱丝毫不亚于妹妹你,可顾家最后的下场,妹妹应当也看到了,至于你……” 她说到这儿,故意止了话锋。 媚贵妃双肩一震,难以抑制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是不是我柳家出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柳家出事了!” 第542章 嫩了一点 单从皇后的只言片语中便察觉到这些,足见她是真的聪明,只可惜,她明白的还是太晚了。 只见皇后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柳显于三年前私吞岭南王上贡给皇上的生辰纲,已经中毒身亡,而他的独子也被人杀死在水云镇,至于镇国公,他遭受一连串的打击后一病不起,最后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进宫负荆请罪,皇上念他辛劳多年,倒是原谅了你们柳家的罪过,如今已经准许他告老还乡了。” 媚贵妃闻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的,大哥绝不会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侵吞那三千两黄金……” “此案由萧小侯爷亲自查明,其中并无任何疏漏,再说镇国公自己都替儿认罪了,也不算是蒙冤受屈。” 皇后轻轻掰开她的手,秀眉轻佻。 “妹妹,你到现在是不是还做着复宠的美梦?只可惜,柳家已经败了,即便你做回了以前的媚贵妃又如何,以柳家如今的境遇,你以为你儿子还能荣登大统吗?他有什么资格去争?” 这些话就如同利箭一样无情地插在媚贵妃身上,刺得她心痛难耐,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凳子上。 过了许久,她又似回光返照一般缓过神来,目色凝重地看向皇后。 “就算我柳家败了又如何,皇上这些年对柳家的戒心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所以父亲也从未想过要帮扶瑾儿,对瑾儿而言,有没有柳家都一样,他绝不会输的,更不会白白便宜了你们母子俩!” “那妹妹便等着看好戏吧,本宫倒也想看看,这皇位究竟会是谁的。” 皇后凉声笑着,旋即拂袖离开。 媚贵妃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背影咬牙道:“皇后,你别痴心妄想了,即便五皇子最后能如愿夺得皇位,你以为他会像敬重生母那般敬重你吗?顾淑妃死的时候,他已经懂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都是在认贼做母,我只怕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皇后闻言一顿,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背对着媚贵妃的眸底悄然闪过一抹杀意,可是再转过身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宫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再者,本宫这些年是怎么对玦儿和玉儿的,外人都看在眼里,为君者,便是全天下的表率,本宫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妹妹觉得玦儿会因为妹妹的几句挑拨之词而对本宫不利吗?” 媚贵妃不甘示弱地挑眉,“那皇后娘娘大可试试看啊!” 皇后笑着摇摇头,目中露出一抹可怜之色。 “妹妹,你太蠢了,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既已失了先机,再想斗下去就难了,更何况,如今的你除了一个三皇子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你觉得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斗?” 媚贵妃被她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面上虽然还尽量操持冷静,可微微颤抖地双手早已出卖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皇后轻蔑地瞥她一眼,而后勾着薄唇离开了。 殿门关上时,她的面容瞬间变冷。 当年之事,媚贵妃可能知道了一些内情,至于她为什么瞒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传出去,皇后不清楚,她只知道,媚贵妃绝对不能留了。 这个女人活在世上,早晚会变成祸害。 皇后暗暗拿定主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往事,顿觉心痛难耐,细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痛得她近乎喘不上气来。 时至今日,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那些人记得的一直都是顾家和顾淑妃,却不知道在当年的惨案中,她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宫里的皇长子,东宫太子,她的亲生骨肉,原是她一生的希望和骄傲,可他最终就那么死了,这让她怎么接受!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了守住自己的凤位能付出多大的代价,以前没有人可以阻碍她,如今更不会有。 凡是同她过不去的,甚至要揭开她伤疤的人,通通都得死! 皇后暗暗攥紧掌心,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才慢慢让自己镇定下来,待回到凤栖宫,面上早已恢复常色,又变回了以前那位面慈心善的一国之母。 …… 同一片天空下,萧承的马车在城西别院缓缓停下。 一走进院子里,他便看见云萝蹲在右侧的小花园里玩泥巴,而陆诗瑶则和林掌柜坐在石桌前议事。 他们谈论的也并不是其他,而是陆家的铺子近来被陆自明挤兑一事。 陆诗瑶不过筹谋了半日,便想到一个绝佳的反击之法,而林掌柜更是行动迅速,凡是陆诗瑶的吩咐,他向来是有求必应。 “小姐,我已经照着您的吩咐从钱庄取出了二十万两银子,有白银也有银票,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 “把这二十万两银子分成十笔存入永贵钱庄,七天之后再全部取出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陆自明那钱庄还能不能撑得住。”陆诗瑶凝声笑道。 萧承只懂权谋之道,生意场上的事自然没有她精通,故而也不明白她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瞧见他眼底的困色,扬眉笑道:“他既然敢挤兑我们陆家的铺子,我自然也该让他尝尝被人挤兑的滋味儿,总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七天之后,我定会将永贵钱庄从上京除名。” 萧承自然不怀疑她这话,她生在陆家,有经商之才,凡是她说出来的话,最后一定能做到,陆自明已经在她手里栽过一次了,自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最不该的,就是不该和她对着干。 至于林掌柜,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只需细细一想,很快便明白了陆诗瑶的用意,老眼登时一亮。 不得不说,二爷虽是小姐的长辈,但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和小姐比起来,到底还是嫩了一点。 陆家人生来就会做买卖,明面上的手段光明正大,生财有道,可谁若是敢在背地里耍小手段,更难与他们抗衡。 二爷既然已经脱离了陆家,就该老老实实地寻个生路才是,何必非要跟小姐对着干,在陆家待了这么多年,看来他终究还是不了解小姐的性子。 林掌柜依照陆诗瑶的吩咐,将二十万两银子不等份的分成十笔,然后又用十个人的名义陆续存入永贵钱庄。 第543章 看不过去 钱庄的管事丝毫没有觉出任何不对劲,只想着近来生意好,前前后后居然收了这么多钱进来,这个月的红封少不得也要拿一千两白银,殊不知自己早已掉进了陆诗瑶安排好的陷阱中。 第三天一早,陆自明来查账的时候,发现账本上突然多了二十万两,不免觉得奇怪。 “钱庄怎么一下子存入了这么多钱,何人存的?” “什么人都有,有开客栈的,也有绸缎庄的,还有南来北往的商客,二爷,我看咱们永贵钱庄的名号是真的打出去了,如今连外地来的都把银子存到咱们这儿了,可见是不信任陆家,再过不久,咱们就能把陆家的铺子全部挤出上京了!”管事的激动道。 陆自明对这番话极为受用,自打被大哥赶出陆家后,他就发誓从今往后与陆家势不两立,若非有世子殿下扶持,他也不能这么快就站起来。 “光是把它们赶出上京还远远不够,我要将它们赶出西楚,让陆家在西楚彻底除名,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跪下给我磕头道歉!” 他也是陆家的子孙,凭什么不能占有陆家的家产,大哥膝下又没儿子,有朝一日还不是要把家产都留给他的一山,他提前挪用一点又有什么错? 没想到大哥却被他那个女儿蛊惑,二话不说便将他一家赶出了梧州。 好,真是好啊,既然大哥不顾及兄弟情义,那就别怪他不仁了! 夫人和一山总想要报复陆诗瑶,可凭他们的脑子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关键时候还不是要靠他? 陆诗瑶这些年依仗的就是陆家,只要陆家败了,她自然不会再兴起什么浪,到时候是生是死,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正想着,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陆自明瞥了一眼,认出他是一山身边的随从,眉峰一挑,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喘着粗气着急道:“老爷,不好了,少爷和夫人跑到城西别院找陆大小姐算账去了!” 陆自明闻言怒起,“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们吗,你是怎么做事的!” 小厮委屈道:“老爷,小的看了,只是少爷说他想吃五芳斋的糕点,非要小的去买,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小的就以为不会有事儿,岂料一回府却发现夫人少爷和另外几个随从都不见了,一路打听过来,才知他们去城西别院了……” “废物!”陆自明气得用力踹了他一脚,随后拔腿往外走。 赶到城西别院的时候,外面已经闹哄哄地围了一群路人,而邱氏和陆一山则站在门前石阶下痛心疾首地指责陆诗瑶。 “这个狠毒的女人,害死我女儿不够,还害得我们一家被扫地出门,如今更是联合外人来欺负她亲堂哥,老天爷不长眼啊,世上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们一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陆诗瑶冷笑着没说话,站在石阶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邱氏。 陆自明眉心一跳,被她这样的神态看得心里直发毛。 他早就觉得这个侄女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人虽然聪明,可性子太软,受不得半点委屈,谁敢在背后说她半句不是,她都要在心里怄上半天,更何况夫人现在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骂她。 可她脸上竟然半点异样都没有,冷静得反而不像她了。 他凛凛神,随后挤开人群大步上前,刚要开口,邱氏却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万般痛心地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老爷,你来的正好,你快来看看你这个好侄女是怎么对我们的,她没良心啊,让人拿着扫帚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不过是想上门讨个公道罢了,她却如此待我们,我倒叫所有人都好好看看她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陆自明脸色阴郁道:“我在家里说过什么,你们都忘了是不是?” 邱氏闪烁着眉眼故意同他装傻,“老爷,我们哪会忘了你的话,你说一山这事儿没完,这小贱人胆敢蛊惑外人来欺负咱们一山,咱们必须得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陆自明当即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他费了这么久的心思做局,就是想在陆诗瑶和大哥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将陆家铺子挤出上京,她倒好,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和陆诗瑶对着干,生怕陆诗瑶不知道他记恨陆家一样,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蠢的女人! 陆诗瑶看着陆自明隐含怒气的脸色,冷眼笑了一声。 “陆老爷,昨晚发生在望江楼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实情,若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当面同你说明白,也免得你们如此大动肝火。” 陆自明眼皮一跳,刚要说“不”,哪想陆诗瑶已经自顾自地开口了。 “诸位,我陆诗瑶今日在此有两件事要说,也望各位能给我当个人证,免得这陆少爷日后再有个什么损伤,他们一家人又要赖到我头上来。” 她的语气很疏离,将她和陆自明一家的关系摘得清清楚楚,围观的百姓们却是不明所以。 “陆小姐,这位夫人口口声声说你是陆老爷的侄女,可你怎么像是和他们不熟络似的?” “陆小姐,不知您今日到底想说什么?可与这陆少爷有关?” 陆诗瑶莞尔一笑,凝声道:“承蒙各位所闻,我曾经确实是陆老爷的亲侄女,但两个月前,陆老爷因犯了陆家族规,已经被我爹和长老们逐出家门了,所以如今我同陆老爷一家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她每说一句,陆自明的脸色便沉一分,两手暗暗握成了拳,恨不得冲上去立刻捂住她的嘴。 司九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朝陆诗瑶走近两步,以便陆自明动手时,他能及时出手保护她。 陆诗瑶却是淡然一笑,视线继而落在陆一山身上。 “至于这位陆少爷,他昨晚在望江楼吃饭时,许是酒喝多了,所以一时兴起想强抢当时在望江楼唱曲儿的小姑娘,我和九皇子看不过去,便出手帮了那姑娘一把,岂料这陆少爷不明九皇子的身份,竟然大言不惭地叫嚣着要九皇子学狗爬,甚至还把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搬出来震慑我们。 第544章 帮你出气 九皇子自是气不过,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想到他竟因此记恨上了我,说是我蛊惑九皇子欺负他的,诸位倒是帮我评评理,我私以为昨夜之事,我做的并无错处。” 众人闻言,当即指着邱氏和陆一山大声议论起来。 “昨晚发生在望江楼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是这陆少爷仗势欺人在先,九皇子对他小惩大诫,就是要他长长记性,没想到他还敢跑过来找陆小姐的麻烦,看来昨日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这种无赖简直就是我平生见所未见,惩治他的是九皇子,同陆小姐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是知道自己斗不过九皇子,所以才来找陆小姐一个弱女子算账?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嗨,有其母必有其子,看他娘这般蛮横无理的样,就知道这陆少爷有多坏了,陆小姐方才也说了,他们一家是犯了族规才会才赶出陆氏一族的,可见那些不入流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陆自明被一群人数落的面上无光,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邱氏和陆一山显然也没想到形势居然会在陡然之间发生如此变化,一时也是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陆诗瑶。 “瑶儿,昨夜之事,一山的言行确有不妥之处,他已受到惩戒,知道改过了,再说陆家之事,是我得罪了长老们,与他无关,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拿你当妹妹看待的,难道你就当真如此绝情,连一丝体面都不给他?” 陆诗瑶闻言冷笑,“陆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小女实在听不明白,如今不留体面的人可是陆夫人和陆少爷,今日若非他们找上门寻衅,此刻你也根本不会落到这般两难的境地,孰是孰非,难道陆老爷还不明白?” 陆自明心知她说的话在理,可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应承她,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诗瑶,你自幼便眼尖嘴利,任谁见了你不说你爹养了一个好女儿,这些年,你真是半点都没让他失望,不过你记住了,像咱们做买卖的商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今日你如此不给我们脸面,日后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怨天尤人!” 说完,他便用力甩了下袖子大步离开了。 邱氏和陆一山见状,恶狠狠地瞪了陆诗瑶一眼,跟着往外走。 围观的路人见没热闹可看,顿觉无趣,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陆诗瑶却凝目站在石阶上久久没有回神。 司九还以为她是在担心陆自明会生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便忍不住上前宽慰了两句。 “陆小姐,不必担心,这上京不是他们可以耀武扬威之地,有公子在,他一定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地欺负到您头上来。” “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 陆诗瑶回眸看他,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 “我和陆自明之间积怨太深,谁也不会放过谁,从我当初设计让父亲将他赶出陆家时,便已料到他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不管他会生出什么法子来对付我,我根本就不怕,我刚刚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前世的陆自明从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这般气急败坏的一面,因为所有人都信他,所以他总是镇定的,甚至冷静地躲在暗处安排好谋夺陆家家产的每一步计划。 就这样,他在秦臻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以偿,可如今他的心思被她识破之后,他便开始发急了。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陆自明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因为他前世走的太顺了,所以她以为他聪明睿智,如今才知自己大错特错,她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能让他自乱阵脚,甚至说出那般幼稚的威胁之词来。 想想也是可笑啊,前世的陆家怎么就落到了这种人手里呢? 陆诗瑶自嘲一笑,有些失神地转身回府了。 司九想跟过去看看,却被她拦在了屋外,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可他又担心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不免着急起来。 适逢萧承下朝回来,见他拧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而陆诗瑶的房门却紧紧闭着,剑眉微不觉差地皱了一下。 “司九,瑶儿呢?” 司九赶忙回道:“陆小姐在房间里。”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把刚刚发生的事同萧承说了。 萧承闻言冷笑,“倒还真是不知死活的一家子,原以为陆自明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却是我高估他了。” 司九听着他不可一世的语气,显然是没把陆自明放在眼里,微微抿了下唇。 “属下方才也劝过陆小姐,说只要有公子在,她必定不会有事的,只是陆小姐的心情一直不见好,属下私心猜测,这陆自明毕竟是陆小姐的二叔,如今闹成这样,只怕陆小姐心里也不好受吧……” 萧承拧着眉没说话,抬眸看看紧闭的房门,缓缓踱步走了过去。 房门并没有上锁,他轻轻一推便开了。 陆诗瑶抱膝在软榻上坐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便是哪里疼了也不吭声,只会一个人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萧承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软弱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出口的话却是惊人。 “司九,现在立刻带人去把陆自明的家砸了,他若敢报官,就只管让京兆府的人来找我。” 司九闻言一愣,侧目看看软榻上的陆诗瑶,毫不犹豫地抱拳应了一声。 “属下这就去!” “不许去!” 陆诗瑶赶忙出声阻拦他,随后走到门前把萧承拉进来,哐当一声又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司九摸摸鼻子,甚是尴尬地站在石阶下一动不动。 屋内,萧承却坐在凳子上冲陆诗瑶温笑。 “既是恨极了他们,又为何不让我帮你出气?” 陆诗瑶抿唇坐下来,“小孩子才会用这么幼稚的法子对付人,我之所以不高兴,并非是在气他们,而是在气自己罢了。” 萧承闻言挑眉,“为什么?” 陆诗瑶张张嘴,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可真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她很想将前世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但即便说了又能如何呢,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谁也无力改变,这些仇怨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没必要将他也牵扯进来。 第545章 怀上身孕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目色有些空洞地看着桌面。 “小时候,陆自明特别喜欢在爹爹面前抱我,他说他最想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儿,只可惜陆清霜不争气,完全被她娘宠坏了,不得他喜欢,我以为他说的都是实话,怕陆清霜伤心,私下里还好生安慰过她,可陆清霜却骂我傻……” 她说到这儿,自嘲似的笑了笑,两手却用力攥成了拳。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对秦臻的感情并没有多深,这是遇到你之后才让我明白的事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懂得什么情爱呢,只是秦臻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对我十分体贴,又会说好听话哄我开心,久而久之的,我就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再加上陆自明和邱氏的误导,我便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甚至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转眸看向他,嘴中轻轻吸气。 “陆自明说什么,我便信什么,甚至在我嫁给秦臻的那天,本该属于我的世子妃的身份被杜青萝抢去,我也没有半句怨言,因为我被陆自明糊弄了,结果就那般屈辱地嫁进了郡王府……” 萧承静静听着,眸子微眯,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皓腕。 陆诗瑶笑容苦涩地望着他,“如今你看到了,我真的很傻,若非醒悟得早,如今的陆家会是一派什么样的光景,我根本就不敢想象,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精明能干,他们以为生在陆家的女儿就是比旁的女子聪明,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也会被人迷惑,甚至会被人利用,我恨他们,可更多时候,我最讨厌的人却反而是自己!” 前世所有的悲剧都是秦臻和二叔一家造成的,可如若她再聪明一些,那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她刚刚细细回想过往事,却蓦然发现前世其实她有好几次力挽狂澜的机会,可结果都因为她对秦臻的盲目信任而错过了,最后不得不走上一条绝路。 所以她蠢吗?她是真的很蠢,这样的念头不断折磨着她,让她近乎快要崩溃了。 萧承有所察觉,突然将她拥入怀中,两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肢,力道是那样的重,仿佛一不留神她就会从掌心消失一般。 “瑶儿,不是你的错,就像你先前对沈昭说过的话,人总是贪的,他们为了自己的贪欲而把自己隐藏起来,演技那般精湛,你是当局者迷,又岂能轻易辨认出来?永远不要怪自己,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慢慢忘记。” 陆诗瑶苦笑不语,怎么可能会忘呢,那都是深深印在她骨子里的血海深仇,只要她的记忆永存,便生生世世都不会忘。 她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那些人,终其一生,若不能报仇雪恨,便不死不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萧承胸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静谧间,外面突然传来一记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司九的声音。 “陆小姐,门口小厮收到一封信,说是陆老爷寄来的家书。” 陆诗瑶心念一震,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跑到门口。 先前去水云镇待了大半个月,父亲并不知道她去了那儿,家书自然没有寄到她手里。 昨日她还想着写封信寄回去,毕竟她都离家这么久了,心中不免想念,哪想今日就收到了父亲的信。 信封有些厚,可见父亲写了不少内容。 展开后,前面一页多是在询问她在上京的日子,随后简单说了些家里的情况,可看到第二页时,陆诗瑶的秀眉却骤然凛了一下。 萧承微微抿唇,“怎么了?” “爹说江南一带发生了旱灾,今年收成不利,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闹饥荒了,所以让我们在上京及早做好应对。”陆诗瑶凝声道。 萧承沉着道:“旱灾对上京的影响应该不大,国库尚有余粮,我待会儿便进宫求见皇上,让他下令开仓放粮,以防止饥荒发生,否则一旦爆发起来,到那时再赈灾就晚了。” 陆诗瑶凝神点点头,心里亦是这样想的。 而父亲的来信让她蓦然间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前世的同一年,江北发生了一场极为严重的蝗灾,又赶上江南大旱,整个西楚可谓是民不聊生。 即便皇上下令开仓,结果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江南相比江北还要好一些,因为那里本就是鱼米之乡,加之陆家的家底丰厚,父亲纠集梧州的米行东家们齐力救民,最后才阻止了人祸发生。 如今萧承若能说服皇上提前应对,尚有一丝转寰之机,否则若等江南江北同时乱起来,才真要天下大乱了。 萧承见陆诗瑶目色凝重,便知她仍在忧心,淡淡出声引走了她的注意。 “后面还有内容,看看伯父都写了什么?” 陆诗瑶闻言回神,接着往下看了几行,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来。 “爹说柳姨娘已经怀上身孕了!” 柳姨娘自是柳若水,当初她虽是自愿嫁进陆家的,可那时候她被白青杨伤得太深,若非流言猛烈,她也不会嫁给爹爹,那时候的她怕是已经心如死灰了。 可陆诗瑶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愿意给爹爹生孩子,这一定是老天爷对他们陆家的恩赐! 爹娘前世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自她远嫁上京后,二老便孤独无依,如今柳姨娘顺利怀上身孕,他们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再往后面看,已经没有什么要事了,只是在最后一页,父亲却问起了二叔。 “爹知道他去了上京,瑶儿,不管你二叔过去曾做过什么,终究还是爹的亲弟弟,倘若他过的不好,爹亦不能安心,如若你二叔在上京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当帮则帮,算是替爹了了一桩憾事,免得爹日日挂念。” 陆诗瑶见之冷笑,“我早说过了,其实这些年来,爹根本就不了解陆自明的性子,他在上京怎么可能会过的不好呢,有秦臻当靠山,他已经在筹谋着如何报复我们陆家了。” “兄弟之情终究难以割舍,伯父会有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萧承淡声说道。 陆诗瑶眯了眯眼,嘴角笑意更甚。 “所以啊,我自当为父亲多操操心。” 第546章 找他索命 她总得让父亲知道,他所担心的情况,也得二叔真的转性了才会发生,不过这日子倒也快了,她让林叔准备的二十万两白银已经存入永贵钱庄三天了,再过几日,便可有一场好戏能看了。 彼时,正走在回家路上的陆自明冷不丁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邱氏刻薄道:“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你那个好侄女在背后骂你,今日敢如此算计咱们,这事儿没完!” 陆自明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今日若非你们突然跑到她那儿找事儿,也不会惹出这等乱子来!一天到晚一个正忙帮不上,就知道添乱,一山的性子全都随了你了!” “这怎么能全赖到我头上来,这些年要不是你忙里忙外的顾不上儿子,一山会变成这样?结果呢,为陆家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被人赶了出来,一家老小全都是没良心的货色!” 邱氏素来嘴不饶人,若是那等要面子的人被她骂上两句,绝对要被活生生气死。 陆自明捏着眉心扭过头,待马车停下后,也不管那母子二人,纵身便跳了下去。 岂料刚走到石阶下,却见门口的石狮子旁还停着一辆马车,他看了眼车前悬挂的牌子,认出这是郡王府的车子,心里立时一顿。 果不其然,当他走进正门时,一眼便瞧见了在前厅端坐着的秦臻,眉心冷不丁一跳,而后迅速上前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秦臻右手五指轻轻敲在桌子上,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又看向他身后的邱氏和陆一山。 “方才下朝之时,我走在街上,偶然听见路人议论纷纷,说是你们跑到城西别院找陆诗瑶算账,结果半点好处没讨到,反而被她当众揭穿了陆一山昨晚做的丑事,这是真的?” 陆自明脊背微震,而后颔首点头。 “世子殿下,是一山不懂事,我昨日已经严厉教训过他,不想他对陆诗瑶积怨太深,加之从小到大又被我宠坏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望世子殿下莫怪。”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有什么怪不怪罪的,只是你们突然跑去找陆诗瑶的麻烦,反而容易坏我的好事,所以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否则我可能就要重新开始考量你们于我究竟有没有用了。”秦臻凝声威胁道。 陆自明目色一顿,被这话弄的极不舒服,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不管秦臻先前把话说的有多好听,那都不过是为了拉拢他罢了,来到上京之后,他也派人去打听了清霜和秦臻以前发生的事,那等丑事,便是不提也罢。 只是秦臻确实辜负了清霜的一片情意,如今想着弥补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对秦臻而言,郡王府的前程远远比感情重要,他需要他陆自明给郡王府挣钱,所以才会说出那些好听话来蛊惑他,其实他心里很明白,秦臻怎么可能会真拿自己当岳父善待,别说清霜已经死了,便是她还活着,这辈子也绝对不会嫁到郡王府去。 陆自明的脑子由始至终都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在秦臻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了。 可邱氏却是个拎不清的,见秦臻说话如此不客气,在陆诗瑶那儿没能发泄出去的怨气一下子便涌上来了。 “世子殿下,你可不要忘了你先前说过什么,我家清霜一心一意地待你,可不是为了在你身上图谋什么,她是真的喜欢你,要是让她知道你如今是这般对她二老爹娘的,甚至对她的亲哥哥见死不救,你就不怕她的亡魂夜里去找你吗!” 她话音刚落,秦臻便沉了脸色,一双眸子暗如黑夜,锐利得让人心生恐惧。 邱氏猛地一震,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不由自主地往陆自明身后躲了躲。 陆自明亦是恨铁不成钢,凌空一巴掌径直甩到了她脸上。 “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还不快向世子殿下道歉!” 邱氏虽被这一巴掌打得心中不服,但又害怕秦臻真的生气,赶忙捂着脸道歉。 “世子殿下,方才是我一时失言,说了些没用的气话,还望您千万不要放到心上,我只是想起我可怜的女儿,一时伤心罢了,倘若她有陆诗瑶那样的身份,如今早就如愿以偿地嫁给世子殿下您了,偏偏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实在是让我这个当娘的心疼,还望世子殿下您看在清霜的情面上饶了我吧……” 秦臻眯眼看着她,讥讽地笑了一声。 “夫人不必说这番话来搪塞我,不管本世子过去曾和清霜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她离开上京之后,我们二人之间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我之前对你们说过的话是真是假,你们心中自当有一杆秤,千万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自会让你们好生瞧瞧我的手段。” 陆自明小心翼翼地赔不是,“世子殿下说的,我都明白,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胡作非为坏您的好事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做人总得知足一些,当初你们千里迢迢来上京,若非我接济,哪有如今的好日子,再有,本世子听说清霜坐牢的时候,你们从未去大牢里看过她,既然当父母的都能绝情至此,如今就不要来胡口评判别人的不是。” 秦臻拧着眉起身,清冷的视线淡淡从邱氏身上收回来,随后又看向陆自明。 “自今日起,你最好把他们给我看好了,倘若再闹出什么岔子,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陆自明赶忙点头,“世子殿下放心,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最好是这样。” 秦臻不清不楚地哼了一声,而后拂袖离开。 陆自明一路送他到正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上了马车,心里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待回到前厅,却见陆一山和邱氏又坐在地上胡闹起来。 “这样的日子,我真是一刻都过不下去了,处处被人瞧不起,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老爷,咱们成亲几十年,你从未对我动过手,可如今为了世子殿下的一句话,你居然敢打我,我又哪里说错了,他负了咱们家清霜,以清霜的性子,一定会去找他索命的!” 第547章 多少家业 陆自明闻言,恨不得一棍子敲死他们两个。 “清霜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你这个当娘的不知对她好一点,死了却想着拿她谋福,别忘了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哪怕你生养了她也不行!” 恨声骂完,他又冷眼看向陆一山,气恼地一脚狠狠踹上去。 “还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昨天是怎么警告你的,既然斗不过陆诗瑶,就给我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上京多的是达官贵人,就凭你的身份,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陆诗瑶背后有九皇子撑腰,你有什么,半点用处都没有还敢去惹她,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陆一山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似是真被吓到了,垂着头半天都没说一个字儿。 倒是邱氏看不过去了,护着陆一山的身子忍不住反驳。 “小贱人背后不就只有一个九皇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这九皇子虽得皇上宠爱,在朝中却并无根基,远没有三皇子厉害,只要咱们巴结好秦世子,必能借着他的关系攀上三皇子,有三皇子撑腰,到时候看那小贱人还怎么欺负咱们!” 她自以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却忘了她方才还在骂秦臻,如今又想巴结着秦臻去攀附三皇子,试想以秦臻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她得偿所愿,偏生她还以为自己想了一个不错的好主意,十分傲娇地挑了挑眉。 陆自明气到不能行,自打来到上京,这个女人是越发的蠢笨了,平日里丢人现眼也就罢了,如今还得罪了秦世子,再这么下去,往后还不知会做出多少丑事来。 他越想越烦,也懒得再同这蠢钝如猪的母子俩说什么,头疼地捏着眉心出去了。 其实不光邱氏和陆一山心里不服气,他何尝不是如此,他满心也想着如何报复陆诗瑶,但这毕竟是在上京,贸然动手,很容易引来官府的怀疑。 更何况陆诗瑶背后还有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和九皇子撑腰,那些不入流的法子根本就用不到陆诗瑶身上,思来想去,陆自明决定还是先借着秦臻的东风把陆家的铺子打压下去再说。 只要陆家在上京失了脚跟,其他一切都好说。 …… 正午过后,萧承进宫面见皇上。 行至宫门口,却遇上了镇国公和三皇子,镇国公的气色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不过他急着离京,外人自然不能阻拦,今日进宫,也不过是来交付他柳家的家产的。 萧承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嘴角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 “见过镇国公。” “小侯爷不必多礼,从现在起,老夫便只是一个乡野老匹夫了,这世上再无什么镇国公,而京中也没有柳家,所以小侯爷无需在老夫面前客气。”镇国公淡淡笑道。 楚怀瑾却阴阳怪气道:“萧承,如今你心里应该很开心吧?我舅舅死了,外公也要离开上京,柳家与定远侯府多年不对盘,你轻而易举地便将其覆灭,还真是好手段,本皇子佩服!” 镇国公凛神道:“三皇子不可妄言,生辰纲失窃一案已经明了,小侯爷也是秉公处理,绝无半点私心,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外公宽厚大量可以不计较,但我不行,反正这儿又没什么外人,有些话不吐不快!”楚怀瑾不服气道。 萧承挑了挑眉,抱起双臂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不知三皇子想说什么?” 楚怀瑾冷眼瞪他,“萧承,你敢不敢指天发誓,你去水云镇是早有图谋,在我舅舅的案子中,你敢说你没有栽赃嫁祸吗!” “我为什么要发誓?”萧承笑他天真,“更何况,就算我发了,三皇子会信吗?” 楚怀瑾自动忽略后面的话,只咬牙切齿地瞪他。 “你不敢发誓,就说明你心中有愧,萧承,你如此算计我舅舅和外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承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随后看向镇国公。 “生辰纲那件案子究竟有没有纰漏,镇国公应该最清楚,一切后果皆为因果循环,镇国公活了大半辈子,想必很清楚这个道理,至于其他的,我不说,镇国公心里应当也明白。 如今您愿意告老还乡,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保住了柳家的命脉,至于以后的事,自是另有一提,镇国公以为呢?” 镇国公幽幽笑道:“小侯爷巧言令色,着实有手段,你说的不错,这一切确实是因果报应,这道理,老夫清楚,也希望小侯爷能明白,毕竟今日的因,可能在将来的哪一天就种出了果。” 萧承知道他是在警示自己,但面上却未露出半点异样,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后便踱步踏入宫门。 楚怀瑾搀着镇国公的胳膊暗暗发誓,“外公,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萧承的项上人头砍下来放在舅舅的牌位前,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三皇子,记住我先前说过的话,无论任何时候,你必须要认清自己面前的敌人究竟是谁,萧承固然可恨,但他不过是你夺嫡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镇国公目色沉沉地看着头顶的天空,视线随之又落在楚怀瑾身上。 “还有,关于你母妃之事,亦不能太过心急,过两日,那三千两黄金便会运回上京,依照皇上的性子,应该会在宫中设宴大肆庆祝,到那时才是动手的好时机。” 楚怀瑾郑重点头,“外公放心,您的话我记住了,外公此番离京,一定要多加保重,老五和萧承心机颇深,绝不会轻易相信您会就此回乡养老,途中必定会派人盯梢,不过您大可放心,我会另行派人保护您的!” 镇国公闻言,意味不明地拍着他的手背笑了一声,而后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萧承已经到了御书房。 皇上正在命人清点柳家的家产,宣见他的时候,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承儿,你猜猜镇国公这些年来攒下了多少家业?” 萧承摇头不语,他不想猜,也懒得去猜,毕竟就算猜对了,这些钱也不会落进他的腰包,若是反应太过,反而容易引起皇上的猜忌。 第548章 要关门了 老皇帝见他不言,也不在意,而是随手拿起龙案上的清单翻看起来。 “赤金元宝一百个,白银元宝一百个,生金沙一万两,赤金一万五千两,元宝银七百四十万两,白银五百八十三万两。” 他一边念一边冷笑,镇国公肯把家产交出来,他心里固然高兴,可真正看到这么多家产时,他才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怒意。 除去金银,还有房契和地契,光是柳家在京中置办的院子都有三十多座,另外还有四角更楼十座,堆子房五十间,药材库一间,地亩六千余顷。 至于那些文房珠宝和珍奇器件,尚且没有清算在内。 若不是得了这样的好机会,老皇帝岂会知道这柳家的家产都快赶超皇室了。 萧承看着老皇帝越发阴沉的脸色,抿唇笑道:“水至清则无鱼,皇上既许了柳家那样大的荣耀,他们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不过如今镇国公肯将家产全部交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些东西可比那三千两黄金值钱多了。” 也亏得柳显被慕辰星毒死了,不然镇国公只怕要拿这些家产去换柳显的命。 老皇帝摸着胡须叹气道:“是啊,柳家的荣耀都是朕给的,只是这些东西,他们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积蓄至此,朕最后对不住的,还是这天下的万千子民。” 萧承闻言笑道:“皇上乃是明君,时时刻刻心系百姓,百姓有您这样的君主,乃是万民之福,更何况,皇上事事亲力亲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岂会怪您。” 老皇帝被他这话夸得心花怒放,却也十分了解他的性子,他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必定另有深意。 “说吧,突然这般讨好朕,到底有什么目的,可别又是向朕求什么赐婚圣旨,朕说过了,你乃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绝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进门。” 萧承凝神听着,眸色暗了暗,嘴角笑意却不减。 “皇上误会了,臣今日来此,并非是要求旨赐婚,而是有要事禀告。” 老皇帝闻言挑眉,“什么要事?” 萧承颔首道:“臣今早得到消息,江南一带已经出现旱灾,粮食收成惨重,未免灾情扩大,臣恳请皇上下令开仓振粮。” 老皇帝凝神听着,神色变得有些高深。 “江南一带出现旱灾,朕怎么不知道?萧承,你这消息可属实?” 萧承闻之一顿,目色紧了紧,语调却依旧低沉。 “绝不会有错,至于那边的消息为何没有传到上京,臣尚且不明,但旱灾的确已经发生了,皇上应当很清楚,这旱灾一旦处理不好,田间颗粒无收,今年粮食便会锐减,大半百姓都要吃不上饭,此后必定要闹饥荒,所以臣恳请皇上立刻开仓放粮,以免人祸发生。” 老皇帝斟酌道:“就算这旱灾是真的,应该也没有严重到闹饥荒的地步,毕竟这才刚入夏,收成会有所减损也是在所难免,萧承,你不必过度紧张了,先回去吧,待朕收到江南巡抚呈来的奏折之后,自会酌情而定。” 萧承孰知老皇帝的固执性子,他不同意的时候,无论怎么劝都不会让他改变主意,索性作罢,行过礼后便离宫了。 老皇帝却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这定远侯府与陆家的联系已经很深了。” 曹玉心中一怔,颔首道:“皇上的意思是?” 老皇帝瞥他一眼,故作高深地笑道:“朕养的那几个儿子啊,个个不让朕省心,陆家虽不涉朝堂,却紧紧掌握着我西楚的经济命脉,一旦和皇权牵扯起来,朕要顾虑的地方就更多了,朕素来不喜欢任何事情脱离朕的掌心,若能将陆家据为己有,自然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就只能设法将其除去,你说呢?” 曹玉心神一震,愣了片刻后又淡笑着点头。 “皇上所言极是……” 老皇帝眯了眯眼,垂眸看看龙案上的清单,嘴角又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笑来。 萧承回到城西别院后,将皇上的意思简单说给陆诗瑶听,陆诗瑶面上倒没有丝毫意外。 其实皇上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朝中并无消息传出,加之前世皇上可是晚了整整两个月才开仓振粮的,现在便有此提议,皇上确实不会同意。 为今之计,也只能让父亲同江南米行的各位掌柜们及早开始做准备了…… 又是两日过去,陆诗瑶将家信寄回梧州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挤兑永贵钱庄一事。 永贵钱庄是陆自明的私产,而他开设其他铺子所用的钱又全部来自钱庄,所以只要钱庄垮了,陆自明这辈子便别想再赚大钱。 存入永贵钱庄的二十万两银子,她让林掌柜分成十笔依次取了出来,全程做的滴水不漏,毕竟在生意场上的手段,陆诗瑶远比别人高明得多。 到了第三天,城中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茶楼酒肆内一早便坐了不少宾客,喝茶的,听书的,谈天说地的,干什么的都有。 而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突然急匆匆地跑进茶楼,冲着堂内喝茶的一群宾客大喊。 “喂,永贵钱庄都要关门了,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儿闲聊,赶紧拿着银票去把存在里面的钱取出来啊!” 几人闻言大惊,慌不择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永贵钱庄要关门了?你听谁说的,消息靠不靠谱啊?” “就是就是,那么大的一家钱庄,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关门,我们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永贵钱庄背后有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撑腰,若它倒了,郡王府也要惹上大麻烦,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让钱庄关门?” 走漏消息的那人扯着嗓子说:“总之你们就信我吧,我有个表哥在钱庄做事,今儿早上他突然跑到我们家说让我赶紧去钱庄兑银子,听说是东家做买卖赔了一大笔钱,就拿钱庄的银子去补漏洞,哪想窟窿却越补越大,再补下去,钱庄就真没钱了!” 几人见他说的像真的似的,心里顿时更慌了。 “我早就说过了,这永贵钱庄不能信,不过是一家新开的钱庄罢了,哪里能跟陆家那种老字号相比,偏我家娘子不信,看永贵钱庄的红利高就把所有家当存了进去,这要是取不出来,我们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谁不是呢,我家娘子也是怎么劝都不听,妇人之仁,见人家把钱都存到了永贵钱庄,她也跟着存,幸好我多留了一手,在陆家的钱庄还存了点儿,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549章 精于算计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赶回家拿银票。 待赶到永贵钱庄时,却见外面已经挤满了人,他们似乎也是收到了风声赶着来取钱的。 只是永贵钱庄大门紧闭,外面更派了几个打手把守着,任凭百姓如何叫嚣,就是没有一个主事儿的出来。 屋里,管事急得团团转,一头热汗不停往下落。 “东家,现在可怎么办?咱们把大部分银子都拿出去做别的买卖了,至于那些外债,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来,钱庄剩下的银子恐怕只够十个人的,眼下的形势根本就顶不住啊!” 陆自明拍案怒起,“顶不住也要顶,不然还能怎样,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钱庄关门大吉?” 管事的自然不敢应他,虽然他有过这种念头,但决计不会说出来,毕竟东家的怒火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可如今外面已经闹翻天了,若是再拿不出个主意来,外面那些百姓早晚会闯进来将这钱庄洗劫一空的。 “东家,您得快点拿出个主意才是啊,您听听外面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说明来这儿要钱的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不行的!” 陆自明何尝不知道拖着不是长久之计,昨天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先前不是说钱庄里的银子很多吗,那二十万两存进来后,我还没有动过,如今岂会不够分给外面闹事儿的人?” 管事的皱眉道:“东家,您有所不知,就在两天前,那二十万两银子又陆续被人取走了,我原先也觉着奇怪,可他们一个个的说铺子里的钱转不开,无奈只能动用钱庄的银子,我没办法就只好给了,谁知道这突然间竟会传出咱们钱庄要关门的传言来!” 陆自明闻言,当即听出这里面的关键之所在。 “是陆诗瑶,一定是她在背后算计我!” 陆诗瑶? 管事的闻言一愣,对陆家这位大小姐,他倒也有一些耳闻,只是陆小姐可是从未来过他们钱庄,东家为何会说是陆小姐做的? 陆自明无心给他答疑解惑,赶忙让人准备马车,从钱庄后门偷偷溜出去去了城西别院。 陆诗瑶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关于城里的风向,她已经听司九说的差不多了,只是当她看见陆自明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时,暗道自己终究还是高估了他的本事。 还以为他起码能顶一个时辰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陆老爷,好久不见,不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陆自明怒不可遏道:“你少在我面前装蒜,说,钱庄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陆诗瑶淡笑着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生意场上,输赢乃是常有之事,陆老爷挤兑了我陆家那么多铺子,你不是真的以为我陆家好欺负,半点反击之力都没有吧?” 陆自明立时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你、你跟我玩儿阴谋!你这个不肖女,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二叔,如今你却要对我赶尽杀绝,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陆诗瑶抿唇淡笑,“第一,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我摆明了要侵吞你的钱庄,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关门大吉,要么让我参入永贵钱庄,我当大东家,往后钱庄无论大小事,皆由我做主; 第二,你已经被我爹赶出陆家了,自然不再算是我二叔,在生意场上,咱们就算是死对头,我若不狠毒一些,难道还等着你来对付我吗?” “你、你这个……”陆自明被她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你这个小贱人,害死我的霜儿不够,如今还来害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陆诗瑶冷眼看着他没说话,何为良善,何为恶毒。 他当初花言巧语地哄骗她嫁给秦臻时不恶毒吗?他前世帮着秦臻算计爹娘霸占陆家不恶毒吗?他害得她一家家破人亡不恶毒吗? 如今倒是有脸来说她恶毒,不过是开始发急了而已。 “陆老爷,如果你是来找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的,那就离开吧,我耐性有限,实在没兴趣听你这些愤慨之言,司九,送客。” 司九颔首应了一声,而后冷脸上前。 “陆老爷,请。” 陆自明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该说的事情还没说完,倘若就这么走了,他的钱庄怎么办? 不论他此刻有多生陆诗瑶的气,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在理,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关了钱庄,要么就是让她参入进来,等同于借她陆家的钱还给那些闹事儿的百姓,等其他铺子的银子顺利周转过来后,再把银子还给她。 可陆诗瑶眼下并非是要借钱这么简单,她要当永贵钱庄的大东家,一旦让她如愿,就等同于把钱庄拱手相让,那他这两个月来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陆诗瑶冷眼看着他纠结的脸色,凉声笑问:“怎么样,陆老爷可有考虑清楚?” 陆自明凝目看她,“我可以签借据,今日先借你陆家五十万两应急,待钱庄日后……” 陆诗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凉声打断了。 “看来陆老爷刚刚并没有把我的话听清楚,想要我帮你,便让我当永贵钱庄的大东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陆自明恼火道:“陆诗瑶,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我除了你之外就无人可以求助了!” 陆诗瑶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陆老爷交友甚广,当然可以找别人帮忙,不过你能等的了,我只怕现在围在永贵钱庄门口的百姓们会等不了,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能一手拿出五十万两白银的人,这京中除了我,怕也没有别人了吧?陆老爷以为呢?” 陆自明被她气得险些晕过去,可话到了嘴巴,却是冷冷地笑了出来。 “好,真好啊,你不愧是大哥养出来的女儿,如此精于算计,二叔我今日真是领教到了!好,如你所愿,我让你参入永贵钱庄!” 陆诗瑶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地从石桌上的一摞账本中抽出一张纸。 “陆老爷既然同意了,那便把这个签了吧。” 陆自明敛眉看了一眼,发现是份变更文书,上面写明了自今日起,永贵钱庄的大东家将由陆诗瑶担任,看来她是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第550章 什么事儿 “早知你不会放过我,没想到手段竟如此毒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没使出来!” 陆自明沉哼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迅速写下自己的大名。 陆诗瑶看也不看,将文书收起来后,紧接着让人抬出十个大箱子。 “五十万两现银全都在这儿了,陆老爷可以随时将它们带回去,明日一早,我会去永贵钱庄查账,还望陆老爷及早准备好。” 陆自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用力甩了下袖子便走了。 司九却不放心道:“小姐既是要查账,为何不到明日突然造访,如此也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提前告诉陆自明,不就是要他提前做假帐应付你吗?” “你以为现在放在永贵钱庄里的账本就是真的?” 陆诗瑶勾唇冷笑。 “陆自明那种人,我太了解他了,不管做什么事,他都喜欢留一手,永贵钱庄的红利高,已经坏了这一行的规矩,必会引起官府怀疑,所以平日做帐的时候,一定是准备了真假两本账本,真账本藏在他那里,而假账本必然是放在钱庄以备随时应对官府的。” 司九闻言,心里愈发困惑了。 “既然钱庄里的账本是假的,那小姐为何还要去查账?” “为了让他把真账本拿出来给我看啊。” 陆诗瑶挑挑眉,嘴角笑意透着几分狡黠。 “签了这份变更文书之后,我和陆自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即便他有心防备我,可他也清楚,我精于算账,远没有官府那些人好糊弄,拿个假账本是应付不了我的,所以我方才提前告诉他要去查账,就是要他把真账本准备好。” 司九听得暗暗佩服,许是陆小姐和公子在一起太久的缘故,如今再看陆小姐,倒是同公子愈发相像了…… 再说陆自明那边,他带着十箱银子回到钱庄后,便让人打开了钱庄大门。 急于取钱的百姓拿着银票一哄而入,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要把老本儿都赔进去了。 哪想闯进去后,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却是明晃晃的十箱银子,一时间倒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永贵钱庄已经没钱了,马上就关门大吉了吗?这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大家都来取钱,也跟着来了,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要关门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的疑惑得不到解答。 陆自明端身在一旁坐着,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各位,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我们永贵钱庄要关门了,如今你们看到了,我们钱庄有很多银子,大家的家当都在这儿,一分不少,一文钱也没有丢,我们既是开门做买卖的,怎么可能会置诸位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 众人愣愣听着,不免有些惭愧。 陆自明笑了笑,接着道:“不过今日既然诸位不信任我们永贵钱庄,那咱们的生意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了,银子就在这儿,愿意取走家当的,现在大可拿着银票来兑,我陆自明绝不阻拦,倘若……” 有人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赶忙表态。 “陆老爷,您看您说这个做什么,我们也是听信了别人的流言才会如此,既然您这钱庄一点儿事都没有,那我们便不取钱了,我这刚存进来一个月,红利还没涨多少呢!” 另有一人倒是没他这般乐观,这陆自明是做买卖的,有道是无奸不商,普通人哪里斗得过这种心思狡猾的商人,倘若这钱庄一点儿事都没有,岂会迟迟不开门,这陆自明方才八成是急着想办法赶紧筹钱去了。 为防万一,他还是趁早把钱取出来存到陆家的钱庄去吧,红利虽然低了一些,但陆家钱庄毕竟是老字号,多少也有个保障。 想到这儿,这人大步上前,举着手里的银票要取银子。 “我们家最近急着用钱,我还是把钱取出来算了,免得哪天陆老爷不方便,我们连点儿应急的银子都没有!” 这话说的够隐晦了,聪明人都能听得懂,说到底还是不信任陆自明。 陆自明也不恼,反正他从陆诗瑶那儿带回来的银子绰绰有余,这群人今日就是闹翻天了也没事。 旁人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有犹豫着把银子留下来的,也有人跟风取钱,整个钱庄进进出出好几批人,直到正午之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管事细细算了下账本上的钱,面上由衷松了口气。 “东家,今日一共取出十万五千两白银,决定把钱继续留在咱们这儿的人倒也有,但是不多,不过还好把咱们永贵钱庄的招牌给保住了。” 陆自明却冷眼看向钱庄正上方的匾额,“你以为这招牌真的保住了?” 签了那份变更文书之后,这钱庄最大的东家就是陆诗瑶了,他往后就是从这里面拿走一文钱,也得告知陆诗瑶知晓,哪里保住了,其实他早就败了。 管事的不明白他这股莫名的苦涩是从何而来,视线落在那十箱银子上,又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东家,这些银子,您是从哪儿借来应急的?” “城西别院。”陆自明音色淡淡,简短的四个字却像是从他牙缝中咬出来的。 管事的闻言一愣,想到他和陆诗瑶之间的恩怨,不禁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只盼着东家只是找那陆小姐借了银子就好,可千万别答应人家什么条件,否则这钱庄就完了。 他正想着,耳边紧接着又传来了陆自明的声音。 “明天把账房里的账本拿出来,陆诗瑶要看。” 管事的闻之色变,“东家,那账本、账本甚是重要,岂可随便交给外人看?” “陆诗瑶已经是永贵钱庄的最大东家,所以从今日起,她已经不是外人了。”陆自明握着拳沉沉吐声,“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有什么后果,自有我担着。” 管事的见他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敢有半点意见,只得点头应承下来,心里却苦涩得紧,都不知道他这东家办的究竟时什么事儿。 永贵钱庄的风波虽然很快过去,但城里关于今日之事却是议论纷纷,久久都没有停息。 第551章 灌迷魂汤 萧承从宫里回来,沿行一路上听到了不少传言,这才明白陆诗瑶要他看的好戏究竟是什么,只可惜未能亲眼所见,心中不免遗憾。 他沿着长街一直往前走,照旧去五芳斋买陆诗瑶最喜欢吃的糕点,哪想刚到门口却遇上了叶景珍。 叶景珍瞧见他,神色一愣,紧接着笑起来。 “萧承,我先前去城西别院找过你,不想你不在,但我求陆小姐劝你回府了,你这几日很忙吗,怎么迟迟不回去,知不知道长公主很挂念你?” 萧承闻言抿唇,“最近有些要事要做,住在城西别院方便一些,你告诉母亲,待我得闲时,自会回府看她。” 先前瑶儿倒是也劝过他回府,只是府里终究没有她哪里自在,定远侯府人多眼杂,这些年他早已厌倦在那些人面前演戏了,如今不想再演,索性就不回去。 但叶景珍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拧着眉说:“便是再忙,也得为长公主想想才是,她的身子向来不太好,如今为了你更是日日忧心,你难道就当真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侯府过日子吗?” 萧承淡声道:“我说过了,得闲时自会回府,让母亲尽管放心,我在外面并无大碍,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了。” 叶景珍见他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皱皱眉,红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原先并不在意陆诗瑶的存在,不过是个商女罢了,还嫁过人,以定远侯府的门庭,陆诗瑶这辈子绝对嫁不进来。 可长公主和萧承的态度却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陆诗瑶的本事,这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服了他们母子俩,如今若再不做点什么,有朝一日,岂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爬到自己头上去? 思及此,叶景珍沉着双眸快速折回定远侯府,一到后院便瞧见了几个种花丫头,眸子闪了闪,旋即将她们叫过来说了一番话。 那几个丫头都是机灵人,一点就透,这些年又早就将叶景珍视为这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了,对她自然是唯命是从,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 叶景珍满意一笑,随后提着糕点行至长公主的院子,刚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记不悦声。 “把药端走,我不喝。” 叶景珍的步子顿了顿,只听里面紧接着传来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秀儿的声音。 “长公主,您不喝药怎能行呢?木大夫交代过了,您虽然解了百日醉的毒,可补药却不能断了,要连喝三个月才行的。” “端走吧,我不想喝。” 长公主若是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住,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当今皇上。 秀儿无奈,只得叹着气退出来,到了门外,却见叶景珍在院子里站着,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景珍小姐,长公主今日也不知怎的,怎么劝都不肯喝药,她平日最听你的劝,还是你进去哄哄她吧。” 叶景珍却抿唇道:“许是想念小侯爷了吧,长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她不想喝,我总不能强掰着她的嘴把药灌进去。” 秀儿见她提起萧承,面上又不禁露出一抹郁色来。 “小侯爷先前骗长公主说他是要去别苑养伤,谁知竟是偷偷去了水云镇,这也就罢了,既然回京了,就应当立刻回来看看长公主才是,可他却一直住在城西别院不回来,甚至对长公主不闻不问的,让人真是心寒。” 叶景珍拧眉道:“你少说两句吧,这话可千万别在长公主面前提起,免得她胡思乱想,好了,你先把药端下去吧,我进去看看长公主。” 秀儿冲她吐吐舌头,随后端着药走了。 叶景珍抿唇走进屋内,见长公主神色不济地在软榻上坐着,先行了礼,随后拿着糕点上前。 “五芳斋最近新出了一样新糕点,不甜不腻,长公主快尝尝看,若是您喜欢,我明日再去给您买。” 长公主淡淡瞥了一眼,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你先放那儿吧,我现在没胃口。” “长公主心情不好?”叶景珍把糕点放下,温言提议道:“不若景珍陪您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长公主刚要摇头,人却被她拉起来了。 “荷塘里的荷花已经开了,极是好看,长公主应该还没看过今年的荷花吧?走,景珍带您去看看,保管您一看到那些花后,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长公主拗不过她,无奈只得由她搀着出了屋子。 定远侯府的花园修建的并不精致,因为这园子一开始是定远侯修建的,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出自他手,虽不雅观,却可让长公主睹物思人。 只要一进到这园子,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嫁进侯府时的光景来。 园子里的花开了很多,落英缤纷,芳香四溢,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叶景珍搀着她一直往前走,临近一座凉亭时,正想让她坐下来歇歇,岂料不远处却传来一阵说话声。 打眼看去,只见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几个种花丫头,许是忙里偷闲,几人便坐在一块儿闲聊,至于谈论的内容,却与萧承和陆诗瑶息息相关。 “我看小侯爷当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这狐狸精毒得很,对付起她二叔和堂哥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阴谋诡计多着呢,也难怪景珍小姐会输给她!” “唉,只可惜小侯爷如今正被她迷惑着,根本就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为了她不但怨上了长公主,现在更是日日住在城西别院,连咱们侯府都不回了!” “这成何体统,小侯爷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定远侯府的名声想想才是,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要笑掉大牙了!” “我看八成是那只狐狸精缠着小侯爷不让他回来,想想咱们小侯爷以前对长公主多孝顺,凡事儿都以长公主为先,如今呢,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丝毫不顾念长公主的身体,也不知那个女人给小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长公主和叶景珍就在后面站着,但这几个小丫头浑然不觉,交头接耳地说得十分起劲。 叶景珍不悦皱眉,扬声道:“侯府什么时候变成了菜市场,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都没事可做了是不是!” 第552章 吃不得亏 几个小丫头顿时被她吓了一跳,忙从石头上起身。 回过头,见长公主正脸色阴沉地盯着她们,险些连魂儿都吓飞了。 “奴婢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冷冷收回视线,沉声道:“景珍,让她们去账房领这个月的工钱,侯府不养乱嚼舌根子的闲人。” 小丫头们显然没料到长公主居然会这般直截了当地将她们赶出府,赶忙跪下来求情。 “长公主,奴婢只是一时失言,求长公主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长公主,奴婢知错了,长公主素来宅心仁厚,求您宽厚大量饶了我们这次吧,奴婢家中还有年迈的双亲和弟弟妹妹要养活,若是丢了这差事,奴婢一家老小就都活不成了啊……” “你既知道自己需要这个差事,还在背地里做不得主子喜欢之事,本宫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既坏了侯府的规矩,本宫自然不会再留你们,趁本宫还没有发火,你们几个趁早离开,否则决不轻饶!”长公主脸色阴沉道。 几个丫头见求情无用,彼此对视一眼,再抬头看看叶景珍,原想着她能帮她们说几句好话,哪想叶景珍却皱着眉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几人无奈,只得咬着唇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 待四周静下来后,叶景珍才慢悠悠地看向长公主。 “那几个丫头也是一时失言,长公主不必同她们见怪,我前两日见到陆小姐的时候,曾请求她劝萧承回来看看您,兴许是她不小心把这事忘了,也或许是萧承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所以才没回来,长公主若实在想的紧,不然我今日再去城西别院一趟,看能不能把他带回来。” “不用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儿,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陆小姐也不会亏待他,他吃得好住的好,天天跑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长公主凝声道。 叶景珍却闻言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 “可是细细想想,那几个丫头的话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萧承与陆小姐既没有婚约在身,二人一天到晚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传扬出去,无论是对他们二人还是对侯府的名声都不好,还是……” “名声算得了什么,这些年来,我和承儿从未在意过所谓的名声,承儿虽然生在侯府,可自小到大却过的很辛苦,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让他高兴的人,我自然替他开心,倘若他爹还活着,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旋即松开她的手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又蓦地转过头来。 “景珍啊,痴忘是祸,你这些年对承儿的情意如何,我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世上的儿女姻缘自有定数,凡事不可强求,你当看开一些,免得越陷越深,最终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来。” 长公主生于皇室,自幼在宫里长大,后宫女人的明争暗斗,她浸淫了数十年,不说别人,单单她的生母,当朝太后,她的手段便足以震慑众人。 长公主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方才那出戏究竟是谁唱的,她只是看在旧人的面子上不想当众拆穿景珍,所以才会将那几个小丫头赶走,以此来给景珍一个警告罢了。 至于她的警告,景珍究竟能不能看懂,又要另说了。 叶景珍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见她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心里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悲凉。 她在萧家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景珍小姐”,可实际上,她同家奴根本没什么两样,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有多痛苦。 倘若父亲当年没有救侯爷,倘若他没有死,他们一家人至今一定会过的好好的,长公主顾念着父亲的恩情才教养了这么多年,可结果呢,还不是把她养成了一把刀,一把可以为萧承除恶杀敌的刀,这根本就不是在报恩,而是赤裸裸地利用罢了。 她对长公主的心思心知肚明,但这些年来却没有一丝怨言,因为她喜欢萧承,她也知道长公主很明白她对萧承的情意,所以她一直想着有朝一日,长公主一定会做主让萧承娶她。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彻彻底底,长公主从来都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她甚至还劝她放弃萧承,她宁可让萧承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都不要她叶景珍,说到底还不是嫌弃她的出身! 是,她父亲确实只是侯爷身边的一个小部下,可那又怎样,若非她父亲,侯爷后来又岂会在世间苟活这么多年,长公主更不可能嫁给侯爷! 如今眼见陆诗瑶对萧承的用处更大,长公主便不需要她叶景珍了,分明是过河拆桥,她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她和萧承相识这么多年,是青梅竹马的情意,而陆诗瑶呢,她只不过是萧承这漫长一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她叶景珍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最后嫁给萧承为妻的人一定是她,也只能是她! 她微微眯紧眸子,怒气沉沉地去了前院。 刚走到账房附近,被长公主赶走的几个小丫头却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齐齐跪在她面前哭诉。 “景珍小姐,求求你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实在不能失去这个好差事啊!” “景珍小姐,其实说来说去,那些话也是您让我们说的,如今长公主要赶我们走,我们还不是被您给害了,无论如何,您也得帮我们把后路给安排妥当了。” 这丫头的话一出,旁边几个赶忙伸手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慎言。 可这丫头根本就不带怕的,别看她长的瘦瘦小小的,胆子却大得很,性子也极是泼辣,无缘无故地被叶景珍害了,她当然要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景珍小姐,先前咱们说的好好的,只要奴婢几个在长公主面前说出那些话,您就会给我们好处,可如今好处没得到,还害得我们把手里的差事也丢了,换作您自己,只怕您也不会甘心吧?” 她说到这儿,还大胆地抬头看了叶景珍一眼,毫不畏惧地继续往下说。 “奴婢的性子是最吃不得亏的,总之咱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了,要么您想法子把我们留下来,要么您就再为我们寻一个好去处,否则就别怪奴婢把您教我们做的丑事都抖落出去。” 第553章 悠悠众口 叶景珍闻言,眸子沉了沉,显然是生气了,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你想把什么事情抖落出去?你所说的,还有什么是长公主不知道的?方才在后花园,我早已将一切向长公主言明,所以你的威胁对我而言,根本就不足为惧,懂吗?” 这婢女闻之色变,身上嚣张的气焰顿时嚣张得无影无踪。 她原本还想着可以拿方才之事威胁叶景珍,如此也不算受损太大,可没想到长公主早已将实情弄清楚了,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可以要挟叶景珍的? 可那些话确确实实就是叶景珍教她们说的啊,凭什么她们被赶出侯府,而叶景珍却一点事都没有,长公主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叶景珍冷眼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淡淡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你们听了我的话才被赶出侯府,原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如今什么也没得到,心里着实不甘?” 几个婢女顿了顿,接着又垂下了头。 叶景珍继而笑道:“其实你们也不算冤枉,先前要不是你们听说有好处可拿,你们根本就不会帮我做事不是吗?人若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至于现在得了什么果,自然应当由自己受着。” 她这话无异于在几人心尖上撒了一把盐,冷漠又无情。 见几人又变了脸色,她勾唇笑笑,接着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 “不过,念在你们也算是因我受苦的份儿上,我自当补偿你们,只要你们再为我做一件事,这些银子便是你们的了。” 几个丫头一看见银票便两眼冒绿光。 “不管景珍小姐要我们做什么事,您只管开口,我们保证帮您办妥了。” 叶景珍泠然一笑,喂狗似的将手里的银票话缓缓扔到了地上。 “你们只消把我方才教给你们的话在城中传扬开来,便可拿着这些钱同自己的家人们过富贵日子去,若是做的好,我另有重赏。” 几人显然也没想到叶景珍让她们做的事竟然如此简单,争先恐后地把银票抢到手后便飞快离开了定远侯府。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城西别院的萧承已同陆诗瑶说了自己见到叶景珍的事。 陆诗瑶听完,面上倒是没太大反应。 “她让你回去,也是为了长公主的身子着想,你还是回去看看吧,万一长公主当真有个不妥,你岂不要抱憾终生?” 萧承却摇头笑道:“瑶儿,你终究还是不了解我娘,若无要事,她绝不会找我,更不会通过别人的嘴来宣扬她的近况,我一直住在这儿不回家,她不会不知道,但她却不阻拦,显然是认可的,所以我又何必急着回去?” 说到这儿,他的话锋又紧跟着一转。 “不过我今日确实得回府见母亲一面,那三千两黄金已经被运回上京了,皇上明日要在宫中设宴,有些我做不了的事情,得要母亲帮忙才行。” 陆诗瑶疑惑道:“什么事啊?” 萧承笑意深长,“侯府的内务之事。” 亦即他的终身大事。 陆诗瑶不做他想,只以为这内务之事与定远侯有关,毕竟连长公主都出面了。 而今她和萧承虽已经在表明了彼此的情意,在外人看来却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岂可插手侯府的内务之事,再说她也没资格管。 适逢林掌柜中午的时候送来一批上等药材,说是给她补身子用的,但她的身子好的很,根本就不需要补,便拿出来让萧承带回去送给长公主了。 萧承一回府便察觉到内院的气氛有些诡异,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下人一看见他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匆匆行过礼后便赶紧跑了。 萧承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却并没有深究,而是拿着药材直奔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自花园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一起身便见他回来了,面上虽不见惊喜之色,但语调却轻松了许多。 “养了这些年的儿子,如今快成别人家的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坐着马车上陆小姐那儿要人去了。” 萧承温言笑道:“瑶儿确是一直劝我回来,只是公务繁忙,我住在她那儿能得个清净,有些事情她也能帮我出个主意,所以才迟迟抽不出身回来看母亲,不过瑶儿一直挂念您的身子,得知我要回府,忙准备了一些名贵药材让我带回来。” 长公主说的都是实话,心里倒也不怪。 她自己养的儿子,她最了解他的性子,他自小到大是最不屑于撒谎的,更何况是在她面前。 “既然公务繁忙,便只管忙你自己的事便是,我这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木大夫每隔几日便会来请一次平安脉,倘若真有什么大碍,我自会派人去告诉你的。” 萧承却道:“公事要忙,私事同样不能耽搁,今日回来,只因有一件事想请母亲帮忙。” 长公主闻言一顿,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承儿自小到大极有主见,凡是他自己能处理的事,绝不假于他人之手,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请她帮忙。 她看看紧闭的房门,视线随之落在萧承身上。 “承儿,你想做什么?” “明日皇上会在宫中设宴,若无意外,母亲必然也在受邀之列,儿子想让母亲参加,顺便在宫宴上为儿子求一道赐婚圣旨。”萧承凝声说道。 长公主却拧紧了眉,“承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想娶陆小姐,旁人自然阻拦不了你,便是皇上也不行,你又何必强求那一道圣旨而受人把柄?” “圣旨对我而言确实不重要,但我不想让瑶儿背负着世人的耻笑嫁给我,而那道圣旨则可以堵住天底下的悠悠众口,母亲,儿子这些年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有这一件事,乃是心中最为挂念之所在,还望您一定要帮儿子实现!”萧承目色定定地望着长公主的脸。 长公主犹豫道:“一定要这么做?” 萧承郑重点头,嘴角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儿子也不瞒母亲了,先前我已察觉到皇上有意将七公主许配还我,所以这件事若不能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解决的话,我恐怕会步上父亲的后尘,这皇室中有您一个迫不得已的可怜人就够了。” 第554章 做主赐婚 长公主闻言一震,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恼意。 “看来这些年,皇上终究是没有放过定远侯府,他既动了那种心思,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承儿,你说的对,皇室中有我一个可怜人足矣,切不能再多一个,至于你所求之事,你只管放心,母亲必定会帮你达成心中所愿!” “多谢母亲!” 萧承薄唇一勾,毫不掩饰心底的喜悦。 长公主却是攥紧了手心,想起过往之事,对老皇帝越发气恼了。 只可惜,他们的计划纵有千般好,终究是抵不过造化弄人。 在叶景珍的费心安排下,关于陆诗瑶不知检点勾引定远侯府小侯爷的传言在短短半天之内便传遍了整座锦官城。 陆诗瑶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本来是打算去永贵钱庄查账的,但眼下却被流言绊住了脚,自然是出不了门了。 有人听热闹听得兴起,居然义愤填膺地围到大门口逼陆诗瑶出来给他们一个交待。 “小侯爷乃是千金之躯,岂会看上一个残花败柳,定是这个女人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法子勾引了小侯爷!” “没错,凭她一个商女,先前也只配嫁给秦世子当贵妾罢了,如今却妄想嫁与小侯爷为正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大家往里面扔石头,今日非把这个贱女人逼出来不可!” 院子里,司九看着漫天飞进来的乱世,恼火地护着陆诗瑶回房。 “陆小姐,这传言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的竟传成了这个样子,您别担心,属下这就去找公子,他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陆诗瑶目色淡淡地摇头,“不必了,他此刻应该已经进宫了,今日还有要事,何必去打扰他,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罢了,尚且伤不到我。” 毕竟她前世所经历过的事可比现在难堪多了。 司九却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心里反而有些放心不下。 “陆小姐,属下……” “司九,你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看看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陆诗瑶神色如常地冲他眯眼笑道。 司九闻言,无奈只得退下。 但关上门后,却又生怕陆诗瑶会想不开,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回侯府找公子想办法。 可等他赶到府门口时,家丁却告知皇上今日要在宫中设宴,公子和长公主一早便进宫去了。 司九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说这城里的传言,只想着若不尽快解决,对陆小姐名声损害得只会更大,一路运着轻功又飞快朝皇宫方向飞去。 而彼时的萧承和长公主早已坐在了席位上。 皇上借着早朝的机会设宴招待众臣,这还是头一次,有些女眷尚为睡醒,此刻也是强撑着精力强颜欢笑罢了。 老皇帝的兴致却是极佳,手中酒杯高高举起。 “朕今日十足高兴,来,众卿家同举杯,陪朕好好痛饮一番!” 百官见状,不管是真高兴还是装高兴,当着皇上的面,自然要笑意盈盈地举杯共饮。 三杯酒饮罢,老皇帝端着酒杯突然看向萧承。 “承儿,此番能找到这三千两黄金,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你尽管开口,朕一定满足你!” 萧承讥诮地勾了下唇角,凝声道:“臣身为臣子,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从未想过邀功领赏。”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自然不会说实话,更何况皇上若真有心想赏,早就直接行赏了,又何需问他,既是问了,那便是做给外人看的,所以无论他想要什么样的赏赐,皇上都不见得会让他得偿所愿。 老皇帝见他故意同自己客气,摸着胡须笑了笑,老眼微眯。 “你小时候进宫,不管瞧见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从朕这儿顺走,如今长大了,倒是同朕客气起来了,生辰纲失窃一案能在三年后真相大白,你的功劳最大,于情于理,朕都应当重赏,你若不提,朕可就要按着自己的意思封赏了。” 萧承笑着没说话,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瞥向了一侧的长公主。 知子莫若母,他心里在想什么,长公主岂会不知。 皇上有意将七公主赐婚萧承一事,她先前已经听承儿说过了,莫说他不会同意,便是同意了,她也会阻止这门亲事。 皇上意图将所有人都牢牢掌控在手里,算计了她不够,如今还要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到底,还不是担心定远侯府哪日会脱离他的掌控。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她赔上了一生挚爱的性命,如今绝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更不会让她的承儿步上他父亲的后尘。 思及此,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赶在老皇帝开口前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既是要赏,不如听臣妹一言如何?” 老皇帝见她起身,目色一顿,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等他做出反应,她已徐徐接着话往下说了。 “承儿今年二十有三,早已到了成亲的年纪,臣妹这两年为了他的亲事没少费心,京中贵女不知物色了多少,总是不得他喜欢,好在上天保佑,如今总算是遇着一个让臣妹和承儿都满意的女子。” 说到这儿,长公主笑笑,目光也变得和善起来。 “那女子天生丽质,聪慧机灵,举止投足间尽是贤妻之范,未免被人抢去,臣妹恳请皇上今日能为他们二人做主赐婚。” 这话一出,席间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秦臻眯了眯眼,握着酒杯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楚怀玦却有些忧心地看向萧承,总觉得今日这事不会太顺利。 而楚怀玉则挑着眉激动道:“承表哥,小表嫂若是知道你今日给她一个如此大的惊喜,怕是要高兴死!父皇,你就快为他们做主赐婚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喝承表哥的喜酒了!” 老皇帝没搭理他,摸着胡须幽幽笑道:“湘儿,你说的女子是定远侯先前收养的旧部之女吧?朕对她倒也有所耳闻,她与承儿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确实般配,朕……” “皇上,臣妹所说的女子,乃是江南陆家独女陆诗瑶。”长公主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 第555章 早办为妥 皇上两番推辞,就是不希望定远侯府和陆家扯上什么关系,可天命既定的姻缘,哪里是他能左右的。 没有人知道长公主这些年有多痛恨皇上,表面上唯唯诺诺事事顺遂,可背地里呢,凡是老皇帝不高兴的事,她皆要同他对着干。 唯有如此,她心里才能痛快一些,唯有如此,她对亡夫的愧疚之心才会减消一点。 只是陆诗瑶那样的身份,注定要引起不小的骚动。 最先出声的是三皇子,只见他握着酒杯朗声大笑,看向萧承的目光中充满讽刺。 “姑母,您常年久居内宅,对这位陆小姐怕是了解的不多,您有所不知,这陆小姐早已嫁过人了,且先前还是秦世子的贵妾,我想小侯爷就是再不济,也不能娶这样一个女子过门吧?” 一言既出,满堂百官皆哗然,有不知陆诗瑶身份的,此刻听了三皇子的话,也不免唏嘘起来。 老皇帝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上幽幽暗笑。 长公主无视周遭异样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承儿娶妻,不问过去,只看往后,据本宫所知,陆小姐是主动向秦世子提出和离的,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有她这般的胆识和魄力?而这恰恰是本宫和承儿最欣赏她的地方,所以还请皇上应允赐婚,了却了臣妹的一桩心事。” 老皇帝没有答话,而是敛容看向萧承。 “承儿,你的意思呢?” 萧承淡淡笑道:“臣的意思先前早已向皇上言明,皇上无需多问,臣曾经发过毒誓,今生今世,若不能娶陆诗瑶为妻,宁可遁入空门,所以皇上若真的心疼臣、器重臣,就请皇上降旨赐婚,达成臣心中所愿。” 这话无异于在威胁老皇帝,虽然他并没有说任何对江山社稷不利的话,可谁都知道定远侯府对西楚的重要性。 这侯府就好比一个信仰,侯爷在世的时候,漠北百万将士誓死追随,后来侯爷郁郁寡终,边关将士自发鸣炮射箭,悲天送侯爷最后一程,这是西楚历代皇上都不曾有过的厚礼,足见定远侯对那些人的影响有多深。 他一去,定远侯府便交到了萧承手里,纵使他这些年不可一世放浪形骸,却依旧深得边关将士敬仰,他若终身不娶,等同于定远侯府要就此在他手中沉寂,边关将士岂会答应。 但他们却并不会因此责怪萧承,反而会责怪皇上,因为皇上阻止了这门亲事,他们自当恨他,自侯爷在世时,皇上便没有打消过对定远侯府的顾虑,若是这次做的太过头,谁也不知道边关将士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萧承方才那番话,确实是在赤裸裸地威胁老皇帝,这般冷硬的态度让席上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们又丝毫不觉得震惊,因为萧承就是这样的人。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了的,哪怕前面有千万人阻拦,他也能无所畏惧地将那千万人杀死,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行。 三皇子眯了眯眼,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望向皇上。 他以为皇上会生气,会痛骂萧承不识好歹,甚至会严厉地惩治萧承,可没想到,皇上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张嘴大笑起来。 “好,好啊,天下难得痴情儿,为了一个女子,你连自己的颜面都不顾了,若朕不能达成你心中所愿,岂不太不近人情了些? 更何况,朕方才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朕都会满足,若是出尔反尔,世上岂不人人都要说朕不讲信用?不过是一道圣旨罢了,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沉沉笑着,旋即敛容朝曹玉看去。 “曹玉,你现在便出宫宣旨,朕要让整个锦官城的人都知道这一桩好事!” 曹玉心神一凛,为难地看了萧承一眼后,旋即领命退下了。 萧承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毕恭毕敬地向老皇帝谢恩。 “微臣谢主隆恩!” 老皇帝淡淡嗯了一声,袖袍一抬,继续举起了酒杯,显然是不想再议此事了。 萧承见好就收,也并未多言,神色自若地坐下来喝酒。 楚怀玦歪着头小声道:“你方才行事未免也太莽撞了些,当真不怕父皇发火吗?” “有母亲和文武大臣在,皇上岂会生气,更何况,这也并非我第一次向皇上请旨了。”萧承淡淡笑道。 楚怀玦闻言吃惊,“难道你先前还求过一次?” 萧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未多言。 楚怀玦却只觉他行事大胆,先前既然已经求过一次,今日再求,就说明父皇先前没有答应,那他今日还敢出手,真不知是该说他太自信还是太无畏。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刚开始的时候,众人都能看出来老皇帝是真高兴,但经过萧承一打岔,兴致顿时降了不少,文武百官和女眷们小心翼翼地陪着,生怕一不留神就惹皇上动怒了。 待宴席散去,众人告退皇上陆续离宫。 萧承和长公主走在最后,许是太过了解皇上了,母子二人即便不回头,也能想象到皇上如今正用一记十足凌厉的眼神盯着他们。 萧承淡淡笑道:“我们今日做的是不是着实有些过分了?” 长公主不甚在意道:“比起皇上对侯府做的那些,这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拂了他的面子罢了,他欠我们母子俩的,可是你爹的一条性命,只是,以皇上的性子,他今日虽然做主赐了婚,但你和陆小姐之间的婚事必不会太顺利。” “我知道,所以未免夜长梦多,这婚事自然是早办为妥。”萧承凝声说道。 长公主一脸欣慰地看着他,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倘若你爹还活着,今日也必定会为你高兴的,只可惜……” 萧承握住她一只手,语调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在天上同样会为我感到高兴,母亲,不要苦苦折磨自己,爹的死并非您的过错。” 长公主心里顿时生出一抹浓浓的苦涩。 “承儿,你不懂,娘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我终究没办法原谅自己,当年是我执念太深,求着皇上赐婚,皇上应允之后,你不知道娘心里有多高兴,可我若是早知后来的结果,便是远嫁异域也不会嫁给你爹,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嫁的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556章 如此诋毁 萧承抿唇安慰她,“可爹和您在一起时是开心的,只是在他心里,国事远重过家事,所以才会郁郁而终罢了,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娘。” 长公主强颜欢笑,垂着眸子没再说话。 出了宫,正要上马车时,身侧却突然传来了司九的声音。 萧承闻言回头,见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别院出事了?” “是、是关于公子和陆小姐的事。” 司九吐出一口气,随后将城里的传言同他说了。 萧承听罢,眸中却露出一抹深意来,“看来我这圣旨求得还算及时。” 他入宫之前并不知道城里兴起了那样的流言,因为时辰尚早,所以那些污言秽语才没有传进他耳中罢了,只是却让他的瑶儿听见了,也难怪司九会如此忧心。 以瑶儿的性子,必定要胡思乱想。 好在曹玉已经去城西别院宣旨了,恰好可以让传言不攻自破。 “你先回别院,我将夫人送回府后会立刻赶回去。”萧承沉着做安排。 司九颔首点点头,目送马车离开后,紧跟着向城西别院飞去。 他刚刚在宫门外看见了曹玉,只是并不知道曹玉是干嘛去的,他也无心过问,谁知公子竟然在宫宴上求来了一道赐婚圣旨,陆小姐若是知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与此同时,城西别院外依旧是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好事儿百姓凑在这儿指指点点,他们其实跟陆诗瑶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喜欢凑热闹瞎起哄罢了。 而就在这片滔天的指责声中,突然响起了一记振聋发聩的声音。 “圣旨到!” 百姓们闻之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个禁卫军在街头站着,而领头的则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曹玉,大伙儿赶忙让出一条路来,私下却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必是皇上听说了这陆小姐和小侯爷的传闻,为了保全小侯爷的名声,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即便是要兴师问罪,何需下什么圣旨,直接派人将陆小姐带走便是!”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皇上突然派人来宣圣旨,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院内,陆诗瑶听说宫里来人了,心中亦是困惑不已,但还是命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待曹玉行至跟前,陆诗瑶看了眼他手里的明黄圣旨,抿着薄唇缓缓跪下。 但见曹玉清了清嗓子,随后当着众人之面徐徐打开圣旨。 “陆氏长女陆诗瑶,温婉贤淑,静雅宜人,乃有贤妻之风,今朕特为其与定远侯府小侯爷做主赐婚,望二人日后夫妻和睦,琴瑟和鸣,钦此!” 陆诗瑶显然没料到这居然会是一道赐婚圣旨,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皇上亲自做主赐婚,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商女罢了,皇上怕是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岂会给她这么大的殊荣? 愣神间,她猛地想起萧承昨日说要请长公主帮忙处理一件家务事,莫非他所说的家务事便是这个? 曹玉见她傻傻跪在地上不做回应,垂眸看她,“陆小姐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陆诗瑶闻言回神,赶忙俯首叩头。 “民女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玉煞有其事地把圣旨交到她手上,突然压低了嗓音笑道:“陆小姐好福气,小侯爷为了您两次向皇上求旨,甚至把长公主都搬出来了,您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小侯爷的一番苦心才是,毕竟他可是拿着自己的名声去保全了您的名声。” 陆诗瑶心念一颤,顿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即便曹公公没有道出这里面的细枝末节,她也能想象到萧承在求旨的过程中遭受了多少非议和耻笑。 她嫁过人,还是个商女,这样的身份是万万配不上他的,她先前一直在担心自己会辱没了他和定远侯府的脸面,可他却浑不在意,只说将一切交给他就够了。 如今,他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在内,果真是什么都没让她烦心,可是他又承受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委屈? 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好,为了区区一个她,竟不惜让自己沦为皇室和文武百官的笑柄,陆诗瑶啊陆诗瑶,你何德何能…… 她抿着嘴角忍下一抹苦笑,随后让人去账房取了一千两银票出来,强行塞到曹玉手上。 “多谢曹公公告诉我这些,您一路来此也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曹公公收下。” 曹玉客气笑道:“老奴日后只怕还要讨陆小姐的好,岂能拿您的银子?” 陆诗瑶凝声道:“应当的,曹公公收下吧,不然我心中实在不安。” 曹玉见她也是个懂理知趣的性情中人,突然有些明白小侯爷为何会非她不可了,眯眼笑笑,神色坦然地将银票收下了。 待他带着禁卫军离开后,目睹了全程的百姓却瞬间炸开了锅。 “皇上竟然会为陆小姐和小侯爷做主赐婚,可见皇上是不计较陆小姐这出身的,一个商女,先嫁郡王府世子,再嫁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一个了吧!” “如此可见,陆小姐与小侯爷早就心意相通了,再说人家当初和秦世子和离的时候,乃是秦世子对不住她在先,哪里就水性杨花了?” “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这等传言,陆小姐的出身固然比不上京中那些千金小姐们尊贵,可本事却丝毫不比那些柔弱小姐差,要我说,这背后必然是有人对小侯爷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如此诋毁陆小姐!” 百姓的情绪是极易被改变的,一看形势发生了变化,他们自然也要跟着变。 别的不说,就说皇上已经赐婚了,陆诗瑶便是萧承的未婚妻,未来的侯爷夫人,今日他们这般无礼,若陆诗瑶真有心计较,他们又哪里逃得过。 不过陆诗瑶还真没那个心思同他们斤斤计较,送走曹公公后,她便拿着圣旨回府了。 城里突然兴起她和萧承的流言,必然是有人在背后筹谋算计,而且那些流言起初还只是在针对她一个人,说明背后之人早已视她如眼中钉,故而想用流言击退她,逼她主动离开萧承。 而她在上京得罪过的人不多,秦臻、杜青萝和陆自明,他们三个是最恨她的,只是这件事情却并不像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第557章 极为夺目 秦臻素来不屑于做这种无聊之事,她对他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至于杜青萝,她多半会像邱氏那样光明正大地跑到门口破口大骂,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陆诗瑶做了什么“丑事”。 至于陆自明,他虽然阴损,但有时候却少了几分胆量,他明知她背后有九皇子和萧承撑腰,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得罪他们。 再说,她已经成为永贵钱庄的最大东家了,她的名声受损,钱庄的声誉也要受影响,做这种事可谓得不偿失。 但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她还真想不出究竟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了。 司九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这副神态,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便忍不住问:“陆小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探一下?” “能查出来吗?”陆诗瑶抬头看他,“这种事情应该不好查吧?满上京的百姓都知道了,那么多人,谁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第一个传出来的,查起来应该会费不少精力。” 司九摇头道:“没那么麻烦,虽然这事是口耳相传,但一夜之间便闹出这么大阵势,说明背后之人早就策划好了,公子手下有不少能干之人,查这种事绝对不会太麻烦,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玷污您和公子的名声。” 陆诗瑶仔细想了想,随后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司九却笑了,“陆小姐不必说这种话,皇上已经为您和公子做主赐婚了,如今您就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属下便是您的家奴,无论做什么都是应当的,陆小姐不必同属下客气。” 陆诗瑶抿唇笑笑,始终拿不出当家主母的做派来。 天意弄人啊,前世的她何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同萧承扯上关系,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会嫁给他为妻。 司九见她又在愣神,便不想再继续打扰她,俯身行过礼后就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叫声。 “陆姐姐!” 是云萝。 陆诗瑶起身出去,还没站稳,那丫头便像一只小猫似的扑到她身上,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这丫头前几日去木大夫的医馆玩了,自陆诗瑶将木大夫请到上京后,未免他无聊,就在上京给他开了一家医馆。 而云萝用自己的血救了长公主一事让木大夫心觉惊奇,在得知她们从水云镇回来后便忙不迭地把小丫头带到他那儿去了。 陆诗瑶见她几日都不回来,想必是乐不思蜀了,哪想今日就跑回来了。 她扶着门框堪堪稳住身形,随后把云萝抱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 “人家想你了嘛!”云萝眨眼道。 陆诗瑶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见她头上生汗,又拿出怀中的绣帕帮她擦了擦,随后带她进屋。 “我这儿又没什么要紧事,你跑这么急做什么,看你,身上只怕也生了不少汗,先喝口茶歇一歇,待会儿去沐浴,把身上的汗气洗洗。” 陆诗瑶一边说一边给她倒茶。 云萝却夸张地撸起袖子闻了闻,“哪有汗气,明明是药草香,我近几日在木大叔那儿帮他晒草药,身上全是这味道。” “那你在木大夫那儿玩的可开心?”陆诗瑶笑问。 云萝扑闪着大眼睛点头,“当然开心啊,木大夫教了我好多医理,虽然我并不能全部听懂,不过也学会不少东西呢!若不是方才偶然听见一个去治病的病人说起你和大哥哥的事,我也不会急着赶回来。” 陆诗瑶摸着她的头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小孩子家,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我们的事情自会处理好。” 云萝却撅起了嘴,“话虽如此,但那些人骂你骂的那般难听,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若非木大叔拦着,我就同那不知好歹的妇人打起来了。” 陆诗瑶一本正经地教导道:“小姑娘不能学得这么粗鲁,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云萝却不以为然,“我才不在意呢,反正我本来就嫁不出去。” 陆诗瑶知道她是回龙族的圣女,此生无论生老病死亦或嫁人,皆要看长老们的意思,可云萝终究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就这样将自己的一生都困在回龙族,对她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陆诗瑶越想越心疼,柔软的杏目中满是怜惜。 云萝看出她的心思,故作坚强地笑道:“陆姐姐,你不要这样,大长老说过,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带着使命和责任的,我既是回龙族的圣女,就应当为了我的族人们付出自己的一生,其实我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啊,起码在我死后会像前几位圣女一样永生被族人铭记。” 陆诗瑶却笑不出来,被人铭记有什么好的,是非功过,那都是后人的事,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何必背负这么多。 只是天命既定的事,又哪里是她能改变的呢?难道不让云萝当回龙族的圣女吗? 莫说族中长老们不会答应,就是云萝也不会同意的吧?她一心都在回龙族,即便是下山,也是为了族中大事而来,只是倘若她要找的那个外族男子后代当真是秦臻的话,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哪里对抗得了? 即便是她自己,也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更何况云萝还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正想着,门口突然投进来一道修长的影子,陆诗瑶抬眸一看,见萧承目色温柔地站在外面,赶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宫宴已经结束了吗?” “早已结束,我先将母亲送回府,随后才来了这儿。”萧承进来后握着她的手又坐下。 桌子上还放着那道明黄圣旨,极为夺目,很难让人忽视。 但萧承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皇上不想让定远侯府和陆家扯上关系,我手里虽然没有兵权,但父亲临终前却为我留下了一批忠心部下,而陆家又近乎掌控着西楚的经济命脉,两家结合,自然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陆诗瑶却奇怪道:“可我当初嫁给秦臻的时候,皇上并没有说什么。” “郡王府一心拥护三皇子,等同于陆家扶持的也是三皇子,不管三皇子日后能不能顺利登基,他所代表的都是西楚皇室,所以你们拥护他就等同于拥护皇室,皇上当然不会介怀。”萧承摸着她的手笑道。 第558章 什么高招 陆诗瑶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秦臻拥护三皇子,但你拥护的是五皇子啊,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皇室中人,对皇上而言并无区别吧?他又岂会如此忌惮陆萧两家联姻?” “有区别的,”萧承眯眼笑笑,语出惊人,“三皇子和五皇子虽然都是皇室中人,但我和秦臻却不一样。” 她刚想问哪里不一样,脑中突然一记灵光闪过,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记寒颤。 “你的意思是说,你并非是真心拥护五皇子的?” “是。” 萧承直接坦白了,也丝毫不顾及云萝还在场,虽然云萝根本就听不懂他们两个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陆诗瑶的心却紧了一下,两手十指慢慢收紧。 “那、那五皇子知道你的心思吗,他知道你对他并非完全的忠心吗?” 萧承笑着点头,“我与他之间从无秘密,该向他坦白的,我自会同他说清楚,半点都不隐瞒。” 这话反而让陆诗瑶更听不明白了。 “既然五皇子知晓你的心思,为何还会信任你?” “因为他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同理,我眼下除了扶持他之外,也没有人可以扶持,所以我们两个,只算是各取所需。”萧承淡淡解释道。 陆诗瑶似懂非懂,旁的事情,她一点就透,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不聪明,其实她隐隐能察觉到萧承除了扶持五皇子之外,可能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只是他不愿意明说,她自然不会追问。 今日得皇上赐婚,不失为一件大喜事,正巧云萝也回来了,陆诗瑶特意让司九把望江楼的大厨请过来做了一桌好菜,几人坐在一起好生痛饮了一番。 而对于陆萧两家联姻,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皇子的潜袛内,秦臻一脸郁色地坐在椅子上不出声,三皇子瞥他一眼,目中露出几分不悦。 “行了,事已至此,你就是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别忘了,那陆诗瑶可是你一手推开的,她起先嫁的人可是你,为了你,她更是一心一意的贴己付出,结果你又是怎么对人家的?” “她在郡王府时,我样样般般皆顺着她,吃穿用度亦是极好的,即便让她受了些委屈,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分明是她与萧承早就苟合了,所以才会设计同我和离!”秦臻气闷道。 “我倒觉得不然。” 三皇子挑着眉看他,眸中露出几分冷意。 “并非是我要替萧承说话,只是萧承那性子,你也了解,当年陆家比武招亲,他一举拔得头筹,可陆诗瑶最后还是坏了规矩执意要嫁给你,不管现在如何,起码那时候的陆诗瑶对你是真心的,萧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弃。” 乍一听他提起往事,秦臻竟恍惚有种隔世的感觉,明明只过了一年,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三皇子无视他面上的神色,接着往下说。 “萧承如若早对陆诗瑶有意思,当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她弄到手,既然当时放弃了,那在陆诗瑶嫁给你之后自然更不会动手,所以他们两个,必然是在你与陆诗瑶和离之后才真正在一起的。” “即便如此,他们未免也太欺人太甚,陆诗瑶不过是个出身下贱的商女罢了,嫁给我当侧妃都不配,如今萧承却要娶她当正妻,倒显得我曾经苛待了陆诗瑶一般,说到底,他们还不是故意同我过不去!” 三皇子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摇头笑笑,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子。 秦臻不免疑惑道:“三皇子心里就半点不生气吗?陆家财力雄厚,一旦陆诗瑶嫁给萧承,陆萧两家的关系就更紧密了,到时候萧承拿着陆家的钱去拥护五皇子,失利的还是我们。” “再生气又有什么用,赐婚圣旨已下,谁也没办法扭转局势,更何况……” 楚怀瑾的眉眼眯了眯,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更何况,比起我,现在真正生气的应该另有其人。” 秦臻观其神态,再想想今早的宫宴,眸子顿时亮了。 “三皇子是说皇上?” “不错。”楚怀瑾点点头,凝声道:“今日萧承和姑母求旨赐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父皇并不想答应,若非萧承威胁他,最后绝对不可能如愿,所以父皇等同于被他逼着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你想以父皇的性子,他会善罢甘休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楚怀瑾没有明着提出来,那就是父皇绝对不会让萧承如愿娶陆诗瑶进门的。 比起老五在朝中权势慢慢坐大,父皇最提防的反而是萧承和整个定远侯府,陆诗瑶嫁过去,得益最大的人并不是老五,而是萧承。 萧承虽是定远侯的独子,但父子俩的性情却截然不同,萧承样样出色,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一只在天地间翱翔的雄鹰。 如今父皇只是将他拘于上京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他都能做出这么多事来,更何况是以后? 父皇当年能亲手斩断定远侯的羽翼,如今自然不会让萧承再长出一双翅膀,而陆诗瑶乃至整个陆家,无疑是那双翅膀,试问父皇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二人顺利成婚呢? 被萧承折腾了这么久,如今,他也该坐下来好好看看萧承的好戏了。 秦臻瞧见楚怀瑾嘴角毫不掩饰的笑意,似明白了什么,低笑两声后又紧接着出声。 “既然萧承那边已经不需要我们费心了,眼下还是该好好想想贵妃娘娘复宠一事才是,原以为有柳家在,皇上多少会有些顾虑,过些时日便会寻个由头解了娘娘的禁闭,可不想事态竟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眼下再想让贵妃娘娘复宠,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便是再艰难也得做,母妃生我养我,到头来却因为我而遭了这一劫,若不能让她恢复以往的荣耀,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好在这后宫之中也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外公临走之前,倒是给我出了一个好法子。” “哦?不知镇国公出了什么高招?”秦臻好奇道。 楚怀瑾却没有直言,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明日你便知道了。” 明日…… 他既说了明日,那便说明他今晚就会行动,而且他方才提到了后宫,这做的究竟是什么安排? 第559章 这便够了 秦臻拧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门道来,索性摇摇头不再想了,反正明日自会知晓答案,如今又何必着急。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也不便在此久坐,便告辞回去了。 楚怀瑾盯着外面灰暗的天空,唇角幽幽勾起一抹笑来。 父皇,儿臣精心为您准备的一份大礼,您可一定要喜欢,千万别让儿臣失望啊。 …… 是夜,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四周寂静得吓人,远没有白天那般喧嚣热闹。 而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老皇帝正坐在龙椅上痛饮。 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一杯接着一杯,从用过晚膳后便坐在这儿,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曹玉知他心情不好,只是这样喝下去也终究不是个法子,皇上毕竟年纪大了,倘若喝出个好歹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皇上,您不能再喝了,若您心里实在不痛快,不如老奴陪您说说话,或者去御花园散散心?” 他刚上前劝了两句,便被老皇帝手里的空酒壶砸中了肩膀。 “滚,朕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两个全盯紧了朕的脑袋,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大的本事把它拿走!” 曹玉闻言,赶忙跪到地上去,“皇上饶命,老奴从来没有生过这种大不敬的心思啊!” 老皇帝却像是醉了,站在龙案前骂了一会儿,又突然嗤嗤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竟是连眼泪也笑了下来。 “朕错了,朕当年把湘儿嫁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就应该让宫里的老嬷嬷灌她一碗避子汤,如此也免得生下萧承那个混账东西!” 曹玉心底一颤,忍不住抬头看他,“皇上……” 老皇帝似没听见他的话,垂着头自言自语。 “是朕大意了,朕总想着只要定远侯死了,一个五岁小儿又能翻起什么浪来,殊不知,这五岁小儿多年来一直在隐忍,他藏起了自己的利爪和爪牙,然后伺机等待机会,只等着朕哪一天疏忽大意了,他便像一只猎豹一样冲过来,用力撕咬朕的身体,不死不休,朕不死,他不休!”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突然仰着脖子咆哮起来,御书房内只有曹玉一人,虽然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露出这般模样,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惧意来。 叫了几声后,老皇帝又低下头,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御书房。 莫长空和几个禁军在殿外候着,见皇上醉意微醺地出来,冷不丁愣了一下,还未回神,曹玉又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 “莫统领,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跟上皇上?如若皇上今晚有个闪失,咱们两个通通都得掉脑袋!” 莫长空却疑惑道:“曹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唉,都是心魔在作祟。” 曹玉无奈叹了口气,眼见老皇帝朝后宫的方向去了,踱着步子赶紧跟上。 莫长空皱皱眉,带着人紧随其后。 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才走到后宫六所。 老皇帝似乎更醉了,连步子都走不稳,若非曹玉扶着,只怕随时都要跌到地上去。 走着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那声音如同春风一般温柔,听得人心生陶醉。 可老皇帝却猛然震了一下,突然僵着身子瞪大眼睛。 曹玉觉出不对,担忧道:“皇上,您、您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老奴去宣太医?” 老皇帝却一把推开他,健步如飞一般朝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莫长空眼尖地瞧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期待,但更多的却是紧张,这样的神色让莫长空看的愈发困惑,嘴上却并未言语,一路上紧紧跟着老皇帝。 走了约莫有一百米,老皇帝突然在一座宫门前停下了步子,宫门没关,从外面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位背影纤瘦的女子。 莫长空抬头看看宫门上的匾额,微不觉差地皱了下眉。 那女子穿着薄纱裙,在这寂静的夜中似乎丝毫不觉得冷。 老皇帝望着那道背影,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婉儿,是你吗?” 他痴痴看着,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向那女子走去,随后猝不及防地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婉儿,我就知道是你,你的声音一如多年前婉转,朕一下子便听出来了,只是这些年来,你一次都未曾到过朕的梦中,心里可是还在怨朕?” 被他抱住的女子浑身一震,随后慢慢转过身来,柔目看向老皇帝。 “皇上,您、您认错了,臣妾是陈妃,不是顾淑妃……” 老皇帝闻言,垂眸看看她的脸,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刚刚是真的醉了,不过听了一支小曲儿,便误以为她是婉儿,却忘了婉儿已经故去多年,早就不在人世了,即便是活着,她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温柔乖顺地倚在他怀中。 他苦涩地摇摇头,慢慢收回手。 陈妃却慌了,有些霸道地抓住他的手臂,甚至蛮横地抱着他不松。 “皇上,淑妃姐姐虽已故去多年,可皇上并不孤单啊,臣妾会像淑妃姐姐年轻时那般一直陪在您身边,您知不知道臣妾这些年来有多羡慕淑妃姐姐,她活着的时候受尽万千宠爱,死了还能让皇上一直念念不忘至今,臣妾不奢求能像她那般被皇上挂念在心,只求皇上能给予臣妾一分的温暖,让臣妾好好陪着您度过这漫漫长夜,这便够了……” 她虽已生过孩子,可容貌依旧年轻,身子柔若无骨,声音也软绵绵的像是浸了蜜一样。 老皇帝抱着她,只觉整个人似泡在了蜜罐子中,加之酒劲作祟,瞬间精虫上脑,飘飘然得不知自己是在幻境还是现实之中。 陈妃见他的目色渐渐迷离,薄唇勾了勾,拉着他的手缓缓往寝殿内走。 曹玉心知陈妃要做什么,皱皱眉,忍不住想上前提醒皇上,却被陈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曹公公,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曹玉步子一顿,抬眸看了眼已经醉意昏沉的皇上,无奈只得退下。 到了祥玉宫外,见莫长空还在那儿守着,曹玉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莫长空拧眉问:“皇上今晚要宿在这儿?” “不然莫统领以为皇上真是来听曲儿的?”曹玉不清不楚地笑道:“贬了一位媚贵妃,杂家看这宫里马上就要多一位陈贵妃了。” 第560章 授受不亲 莫长空听懂他的意思,疑惑道:“陈妃虽然生养了十一皇子,但在宫里多年不受宠,为人看起来亦是不争不抢的,怎的今夜突然会……” “不争不抢?莫统领,你这话错了,进了后宫的女人,有哪个是真的心性淡泊?陈妃娘娘以前不争抢,不过是因为她没机会,争不过人家罢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媚贵妃失势了,她自然要试试的。”曹玉眯眼看着他,嘴角笑意更冷了。 莫长空不懂这些,只觉得后宫女人太有心机,皇上每日要处理朝事,已经够辛苦了,回到后宫还要看这些女人明争暗斗,想想也是心累。 倘若他日后娶妻,定要娶一个温良贤淑的贤德女子,且一生只娶她一人便足够了。 与曹玉道别后,他一个人默默沿着幽长昏暗的宫道往前走,走着走着,忽如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下意识地抖了下肩膀。 抬起头,才发觉自己竟然无知觉地走到了御花园,也难怪会感到冷。 他垂头笑笑,转身正要回自己的住所,耳边却又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这声音听起来极是压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让莫长空听得心里一紧。 他皱皱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行至假山旁,却见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女子一身宫女打扮,头深埋在两膝之中,瘦弱的肩膀不停耸动着,弱小又可怜。 莫长空自问自己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尤其在这深宫内院之中,他更明白不能多管闲事。 再说他一个禁军统领,夜黑风高的,若是被人瞧见他和一个小宫女在御花园,便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思及此,莫长空便拧着眉转身意欲离去。 不想那小宫女似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突然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谁在那儿!” 莫长空闻言,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又转过身来。 夜色太深,角落里的小宫女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得拿起一旁的宫灯照上去,待瞧见莫长空的脸后,神色又是一变。 “莫、莫统领……” 借着灯火的缘故,莫长空自然也瞧见了这宫女的真容,只是这哪里是什么宫女,而是七公主。 “夜深了,公主怎么在这儿,而且还是这身打扮?”莫长空奇怪道。 楚心禾咬着薄唇垂下了头,“我、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莫长空心知她在撒谎,至于她为何不说实话,自然不是他该过问的。 更何况,如若她只是睡不着,散心足矣,何必蹲在这无人的地方哭,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又无人可以宣泄,所以才会如此。 他心里默叹一气,鬼使神差地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楚心禾。 楚心禾却愣住了,“莫统领……” “公主把眼泪擦擦吧,免得被外人看见,有失体面。” 他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楚心禾心中愈发苦涩。 “就因为我是皇室公主,所以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莫长空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更不懂得安慰人。 世人都羡慕皇室子女,生在帝王家,便可享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日子就当该是不知疾苦无忧无虑的,而他们若是哭了,就说明皇家不好,这自然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事情。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对七公主说了,因为说了,就等同于告诉她,她是没有资格哭的。 她生于皇家,不知世间疾苦,自幼更是娇生惯养,如今只是受了一点不知名的委屈便哭成这副模样,莫长空虽然有一丝难得的怜惜,却也是不认可她这么做的。 “公主把眼泪擦干净吧,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一切烦恼便都没有了。” 楚心禾却苦笑道:“当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倘若、倘若这痛苦足够深又足够大,又哪里是说忘便能忘的呢……” 莫长空直觉她话里有话,拧着眉问:“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楚心禾咬唇点点头,犹豫了半晌才向他道出实情。 “娘亲……娘亲她病了,段嬷嬷去太医院找御医,可那些太医嫌娘亲位分低,又无好处可拿,竟是一个都不愿意过来,我想帮她,却又担心母后知道后会怪我,只得打扮成这样,哪想我打着七公主的名头都不能请出一位太医,莫统领,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她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着,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莫长空也不知怎么回事,没由来的生出一抹怜惜。 “不是公主的错,这宫里人人惯会拜高踩低,只是太医院此举也着实过分,既是医者,就当该长一颗仁心,无论病人是何身份,都应该一视同仁。” 他凝声说着,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脸色严肃道:“不过公主不必担心,末将现在便带你去太医院找御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楚心禾闻言,眸子瞬间亮了。 “莫统领当真有法子为娘亲请到太医?” 莫长空点头道:“末将是宫中大统领,又奉命保护皇上,说句不合时宜的话,末将的面子总归要比公主大一些的。” 楚心禾却破涕为笑,万般激动地往前跑。 “那我们要快些去太医院才是,娘亲病的很严重,我只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莫长空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失态的模样,摇头笑笑,刚捡起地上的宫灯准备照路,哪想却又听见她突然吃痛地惨叫了一声。 莫长空赶忙跑过去看,只见她整个人跌在地上,两手紧紧捂着右脚踝,显然是崴到了。 “公主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没事,莫统领,我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而已,无碍的,我们还是快去太医院吧。” 楚心禾咬着牙强颜欢笑,她极力要向他证明自己没事,便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岂料刚走了一步,又吃痛地坐了下去。 莫长空无奈摇头,走到前面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公主若不介意,可借末将后背一用,您放心,到了太医院,末将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您的身份。” 楚心禾闻言,一颗心瞬间激动地怦怦跳起来,刚要趴到他背上,转念想起这是在宫里,又不免犹豫起来。 “莫统领,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只是、只是……” 第561章 对外言传 莫长空知道她心中有所顾忌,故意同她逗趣。 “公主若再犹豫下去,只怕就赶不及去救安嫔娘娘了。” 安嫔是楚心禾生母,性情淡雅如兰,乃是个和善之人。 只是楚心禾自出生后便被抱养到皇后宫里去了,加之安嫔这些年又不受宠,久而久之,宫里很多人就渐渐把她给忘了,哪里还会记得七公主的生母是谁。 可楚心禾却没想到莫长空竟然会记得,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感动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股强大的冲动,这冲动催促着她慢慢爬上莫长空的肩膀,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渐渐与他相偎依。 她这些年在宫里处处循规蹈矩小心做人,就是怕惹上什么麻烦,所以整天都活得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唯一一次的冲动便是此刻了。 她抬眸望着满天星辰,十五年来孤寂的人生突然得到一股极大的满足,这是她第一次在宫里体会到真正的快乐。 她甚至幸福地想,哪怕老天爷让她现在立刻去死,她也无怨无悔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一生挚爱,即便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可只要曾经共同拥有过这样一段短暂的时光,她也心满意足了,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忘记这迷人的夜色。 还有眼前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她贪恋地趴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耳畔。 “莫统领,这是你第一次背一个女子吗?” 绵软的声音听得莫长空心尖发痒,他喉咙紧了紧,随后沉沉嗯了一声。 楚心禾开心地笑了,小脑袋歪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哪怕他日后娶了别的女人为妻,她想她也不会羡慕了,因为他们之间也有过不为人知的第一次啊,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第一次…… 可想着想着,她心里又突然生出一分执念来。 “莫统领,以后就算你娶妻了,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背她,好不好?” 她此生不能拥有他,可总得有什么东西是她的吧?不然她会发疯,会心痛而死的。 莫长空依旧是点着头沉沉应声,并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害怕他此刻极力压抑着的声音会吓到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情动,但公主柔软的身躯就压在他背上,这是他第一次背女人,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靠的这么近。 以前不乏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宫女来勾引他,容貌姣好的也不少,可他却对她们提不起任何兴趣,心里甚至十分厌恶,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公主却并不让他讨厌,难道是身份之别让他不敢生出那种大不敬的心思? 可为何他对宫里的几位皇子却又喜怒不一呢? 莫长空想不明白这问题,却也没有向楚心禾直言,毕竟七公主的年纪比他小得多,性子单纯,哪里又知晓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道理呢。 走了近一柱香的功夫,二人总算到了太医院。 虽然背着一个人,可莫长空的速度丝毫没有放慢,毕竟楚心禾很瘦,那点重量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值夜的太医看见他,赶忙出来行礼。 “下官徐青见过莫统领。” “我方才在后宫巡逻,发现这宫女夜叩宫门,哭着要求见皇上,追问之下,才知安嫔娘娘病重,她来这儿求太医去给娘娘诊治,竟无一人前去,怎么,太医院最近很忙吗,连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顾了?是不是非要我将此事秉明皇上,你们一个个的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 说到最后,他面上毫不掩饰地迸出几分明显的怒意来。 徐太医脊背一阵,诚惶诚恐道:“莫统领恕罪,下官今日告假出宫了,并不在太医院,故而也不知晓安嫔娘娘病重一事,您放心,下官现在立刻去为娘娘诊病!” 他几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番话,楚心禾心中气闷,忍不住想拆穿她,毕竟她刚刚才来过这儿,这徐太医岂会不知娘亲病重一事。 但转念一想,今日全靠莫统领帮忙,她才得以顺利为娘亲请到太医,倘若直接揭穿了这太医的真面目,此事必然要闹大,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莫统领。 为了莫长空,她只得攥紧小手将心里的怒气按耐下去。 徐青匆匆拿来药箱,讨好似的冲莫长空笑了笑,刚要走,冷不防又被他叫住了。 “这小宫女方才叩宫门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你先帮她看看有没有大碍。” 楚心禾闻言一愣,刚想说不用了,却被莫长空一记警告地眼神制止了。 她抿抿唇,只得慢慢坐到椅子上。 徐青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道:“骨头错位了,我需要给姑娘正骨,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他没有计较她给自己惹来了麻烦,方才她急匆匆地过来找太医时,他并非不想去,只是安嫔那病已经药石无医,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所以去了也是白去。 同别的太医比起来,徐青还是有些医德的。 楚心禾不知他心中所想,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握着自己脚踝的那两只手上,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慢慢家中力道,一股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吓得她浑身止不住颤抖。 正在这时,两眼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皱了皱眉,刚要出声,耳边却传来了莫长空的声音。 “莫慌,只要不看,自然不会害怕。” 这沉稳有力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一般,让楚心禾的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徐青察觉到她抖动得没有方才那般厉害了,冲莫长空笑笑,两手紧接着下了一记重力,只听“咯”得一声,楚心禾的骨头便正好了。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待眼前的视线恢复正常后,她呆呆望向莫长空,一时失了语言。 莫长空却笑着在她面前再次蹲了下来,“上来吧。” 这意思自然是要背她。 楚心禾回神一愣,“徐太医不是已经把我的骨头正好了吗?” “虽是正好了,但还不能立刻下地走动,所以姑娘还是让莫统领背着吧,你尽管放心,此举止乎于礼,我不会对外言传的。”徐太医笑着解释道。 楚心禾感谢地看他一眼,而后慢慢爬到了莫长空背上。 许是有徐青的存在,这一次的感觉却远不如刚刚那般强烈了,加之她心里又在担忧娘亲的病,自然没空想别的。 第562章 争宠媚君 安嫔住在后宫十分偏远的一座小庭院内,此处名为冷月轩,离冷宫很近,寻常时候很少有人来。 而在冷月轩内伺候安嫔的则是一位老嬷嬷,这嬷嬷姓段,是安嫔的随嫁嬷嬷。 三人到冷月轩时,见宫门紧闭,徐青只得上前敲门。 段嬷嬷正巧端着一盆水从安嫔寝殿内出来,乍一听见敲门声,不防愣了一下,随后才匆匆走过去开门。 瞧见那身份各异的三个人后,段嬷嬷更是大惊失色,尤其楚心禾还在莫长空背上趴着,直看得她心尖发颤,张嘴就想喊“公主”。 楚心禾赶忙冲她使眼色,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宫装,暗示她慎言。 段嬷嬷当即明白过来,而后向莫长空行礼。 “老奴见过莫统领。” 莫长空敛容道:“嬷嬷不必多礼,这位是徐太医,奉命来为安嫔娘娘诊病,嬷嬷快带他进去吧。” 段嬷嬷闻言大喜,一时也顾不上楚心禾了,赶忙将徐太医请进内殿中。 莫长空却在门口将楚心禾放了下来,他特意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砖,以免弄脏她的千金之躯。 “末将身份有别,不得擅自进去,所以只能将公主放在这儿了,望公主莫怪。” 楚心禾温笑着摇头,“莫统领今夜帮了我的大忙,我岂会怪罪您。” 莫长空颔首道:“那末将便先行告辞了,公主日后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可派人去御花园找我,我多半时候都在那儿。” 楚心禾定定点头,像是应下了一个约定一般。 莫长空笑笑,旋即转身离开,他垂着眸子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楚心禾正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待他走出很远,她才猛地想起她还没有把他的帕子还给他,只是这会儿再叫住他,显然是来不及了,而且也容易引来外人的主意,索性作罢,只想着待洗干净了再还给他也不迟,毕竟这帕子擦过她的眼泪。 过了一会儿,段嬷嬷和徐太医从里面出来了。 楚心禾见状,忙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徐太医在门外站定,回头看向段嬷嬷。 “嬷嬷不必送了,你回去照顾娘娘吧,今晚一定要仔细候着,切不可有半点差池。” 这话说的楚心禾心底一沉,虽然她并不知晓具体情况,但从徐太医的话里,她也能察觉出几分端倪。 待徐太医走后,她飞快提裙朝内殿跑去,安嫔就躺在一方窄床上,多年病痛将她折磨得愈发消瘦,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 这都是当年生她是留下的病根,后来她被抱养到皇后身边,安嫔日夜思念她而不得,便生了自暴自弃的心思,有病不治,就这样日积月累的,倒是越发严重了。 明明安嫔比皇后进宫晚,年纪也比皇后小得多,可如今却比皇后还要苍老憔悴。 楚心禾在床前看着,只觉心痛到无以复加。 “娘亲……” 她低低唤着,两手紧紧握住安嫔那只如同腐木般的手腕。 安嫔却闭着眼睛不做回应,她刚喝了药,意识昏昏沉沉的,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段嬷嬷担忧道:“公主,您今夜已经出来很久了,未免皇后娘娘起疑,您还是快回去吧,娘娘这儿自有老奴守着,您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绝不让她有半点差池。” 楚心禾坐在床边轻轻摇头,“嬷嬷,我今晚不回去了,母后若是要怪罪我,便让她责怪好了,若不能亲眼看到娘亲平安度过今夜,我不会安心的。” “这些年来,真是苦了公主了……” 段嬷嬷心疼地抹抹眼泪,虽然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可真到了这一刻,哪里还忍得住。 楚心禾却苦涩地笑道:“我苦什么呢,母后那儿样样不缺,从小到大也不曾亏待过我,真正苦的是娘亲,下辈子,我只希望她能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千万不要再进宫了……” 这皇宫是一座吃人的牢笼,凡是进来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它将每个人的灵魂都深深锁在了这里,挣不脱,逃不过…… 段嬷嬷见她怎么都不肯走,也不忍再劝了,只得陪着她一起守夜。 许是有楚心禾陪伴的缘故,也或许是心中还有留恋,安嫔竟然真的平安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段嬷嬷伸手摸摸安嫔的额头,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不过体温已经恢复如常了,让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娘娘已无大碍,公主总算可以放心了,您快回自己的寝殿吧,待会儿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若是去晚就不好了。” 楚心禾这下没有推辞,点点头便走了。 宫道上的宫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清早便开始忙活,一刻也不曾停歇。 楚心禾不敢耽搁,一路神色匆匆地朝自己的寝殿飞奔而去,不想方拐了一道弯,却眼见地看见了皇上的龙撵。 那龙撵停在陈妃娘娘的宫门前,想来是皇上昨晚宿在了这儿,这本是常有之事,可楚心禾一想起娘亲昨夜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而父皇却在陈妃这儿笙箫玩乐,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一丝怒意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皇一生娶了这么多女人,又何曾对哪一个专情过呢? 他不喜欢娘亲,却还是将娘亲纳进了宫,随后让娘亲受孕生下了她。 他以前专宠媚贵妃,给媚贵妃的赏赐待遇丝毫不比皇后差,可后来呢,还不是毫不留情地将媚贵妃软禁起来了。 至于陈妃娘娘,她以前最是不争不抢的,无论看见谁都笑脸相迎,对宫人们也十分和善,可如今却也玩起了争宠媚君的手段…… 这宫里的人究竟在想什么,怕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懂,旁人又岂会明白呢? 楚心禾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垂头挨着宫墙慢慢走过去。 不料临近行至陈妃的宫门口时,皇上和陈妃却从里面走了出来,楚心禾心头一顿,赶忙低着头跪下行礼。 莫长空眼尖地瞥见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步子,将她整个人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楚心禾心生感激,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了皇上愉悦的声音。 “曹玉,传朕旨意,陈妃温婉体贴,甚得朕心,自今日起,着封其为贵妃。” 陈妃听到这话,整个人激动得险些晕过去。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如此厚爱,臣妾实在是……” 第563章 漩涡中心 “爱妃不必多言,你想说什么,朕都明白,这些年来,你在宫里默默无争,原就让朕另眼相看,只可惜朕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只能委屈你,如今有此机会能好好地弥补爱妃,朕当然不会放过。” 老皇帝将她拥入怀中,浓情蜜意的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陈妃被皇上的真情所打动,心底一软,眼圈慢慢开始泛红了。 “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知道臣妾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无论什么样的委屈,臣妾都能受得。” 楚心禾垂眸听着这番话,心尖渐渐泛凉。 倘若陈妃当真不争不抢,今日又岂会晋位,宫里人人都说父皇聪明,可谁对他是真心,谁是假意,他当真看的出来吗? 凝神间,皇上已经坐上龙撵离去了。 陈妃眉眼之中依旧带着笑意,待仪仗队渐行渐远后,她才收回视线,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宫道上跪着的宫人们,随后转身回内殿。 楚心禾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眼见时辰不早了,攥着两手匆匆忙忙地小跑回自己的寝宫。 其实她根本就不关心谁升谁贬,多少年了,宫里的女人来来去去,便是斗赢了又能如何,中宫皇后依旧稳如泰山,谁也不能撼动她分毫。 只要这些女人不去伤害娘亲,随便她们怎么斗,都与她无关。 楚心禾刚跑回寝宫,婢女小桃便带着一脸急色迎了上来,小脸苦哈哈地皱在一起,像是要哭了一般。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昨儿一整夜都不见您,奴婢都担心坏了,还是快把宫装换上吧,不然就来不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楚心禾点点头,顾不上同她说太多,匆忙梳妆打扮好后便去了凤栖宫。 幸好时辰还不算晚,与她平日请安的时辰也没差多少,只是不想外殿之中早已坐了几位嫔妃,许是听说了陈妃被册封一事,所以一个个的都按耐不住性子来皇后娘娘这儿打听情况了。 楚心禾不动声色地走进去,俯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袖袍微抬,嘴角笑意淡淡的。 “免礼吧,禾儿,本宫今早听说安嫔病了,你待会儿若是没事,便去冷月轩看看她吧。” 楚心禾目色一顿,一颗心突然开始慌乱地跳起来。 皇后已经知晓娘亲病重一事,那她会不会已经知晓自己昨夜一直都待在冷月轩? 她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向皇后看去,却见皇后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只得点头应下来。 “是,儿臣知道了。” 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什么“儿臣不知道安嫔,只知母后是儿臣的母亲”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这宫里谁都可以忘了她的生母是谁,她却不能忘,那话一旦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人徒添笑柄罢了。 座下有位妃子淡淡笑道:“皇后娘娘就是贤德,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七公主的生母,只可惜,安嫔福薄,病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见好,真是让人忧心呢!” 楚心禾抿着薄唇没说话。 适逢几个婢女进来奉茶,皇后和善一笑,适时转移了话题。 “这是本宫命人采集御花园的朝露所煎成的茶水,诸位妹妹尝尝看味道如何?” 众人颔首点头,随后陆续端起了茶杯,小呡一口后又慢慢放下。 “皇后娘娘这煎茶的法子别出一格,茶香沁人,茶水甘甜,果真是杯好茶。” “姐姐说的不错,妹妹也觉得这茶好极了,先前曾去陈妃姐姐,不对,如今该改口叫陈贵妃了才是,陈贵妃那儿的茶叶虽老,但她做茶的工序精细,是以煎出来的茶倒也不差,只是同皇后娘娘这儿的比起来,终究还是差远了。” “陈贵妃的手段,我等终究是望尘莫及,听闻皇上昨晚是被她的歌声引去的,臣妾进宫这么久了,竟是不知陈贵妃居然还会唱曲儿呢!”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静听她们一个个的细说陈贵妃的不是,嘴角笑意始终平淡,看不出半点异样。 楚心禾在一旁站着,她也无心去听这几个人说了什么,反正与她无关,心里只盼着她们赶紧走,她也好早点去看看娘亲醒过来没有。 愣神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贵妃娘娘到!” 殿内几人听罢,彼此对视一眼,随后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贵妃已经换上了贵妃服饰,只是内务府那边来不及赶制新的,只能将原先准备送给媚贵妃的成衣拿了出来。 这宫里的风向一天一个变化,衣服还没做好,媚贵妃就被贬了,紧接着陈妃又被册封了,也幸好这成衣先前没拿出来让人瞧过,不然今日还不知又有多少宫人要遭殃。 陈贵妃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行至殿中央,浅笑着向皇后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照旧淡笑,“免礼吧,都是自家姐妹,妹妹无需多礼。” 陈贵妃起身后,左右两侧的妃子同时向她行礼,不管心里有多少的不情愿,她们今日也得低下这个头。 陈贵妃勾唇一笑,举止投足间显出了几分中宫之范。 “几位妹妹快起吧,咱们还像往常一样相处便是,不必在意这么多虚礼。” 话虽如此,可又有谁敢真在她面前放肆。 待众人坐下后,皇后便笑了。 “妹妹重获圣宠,本宫自然为你高兴,从今往后,诸位妹妹要亲如一家,同为皇上排忧解闷,也免得皇上疲累。” 陈贵妃从善如流地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楚心禾在一旁听的昏昏欲睡,后宫妃子皆是绵里藏针之人,皇后更是如此,看似和善,实则比谁都狠绝,不然也不能把媚贵妃斗下去了。 也幸好她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室公主,不必应对这些,身处宫里的漩涡中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明白陈贵妃为何要主动踏进来,或许是不甘,也或许是想为十一弟再争一把吧,但不可否认的是,从今往后,陈贵妃在宫里的路走的必然不会太顺坦了…… 就在她想事情想的快睡着时,身子突然被身侧的小桃轻轻拍了一下,她猛地抖一激灵,赶忙回过神来,却见几位嫔妃已经起身向皇后告退了。 第564章 可背会了 楚心禾也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待她们陆续走出大殿后也跟着行礼。 “母后,儿臣告退。” 皇后摆摆手,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殿内便只剩下皇后和她的贴身婢女青鸾了。 “陈妃以前唯媚贵妃马首是瞻,如今媚贵妃倒台了,她倒是寻了个好法子站起来了,一夜之间便封了贵妃,看来以前还是奴婢小瞧了她的手段。”青鸾凝声道。 皇后启唇淡笑,“她若没有手段,也不会在宫里安稳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以为是媚贵妃护着的缘故?” 青鸾听着这话,以为皇后心中有气,便低声宽慰了两句。 “不过她的手段再高明也没用,十一皇子年纪尚小,她陈家在朝中的根基也不深,完全不能与五皇子抗衡,还有方才那几位嫔妃,奴婢看她们心里对陈贵妃也多有不服,这私下里只怕会耍一些手段来帮娘娘出气。” “她们帮本宫出什么气,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为的还不是自己?” 皇后启唇笑笑,接着道:“不过是得了些圣宠罢了,你看她们一个个的便像一只斗败的乌鸦一样在本宫面前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罢了。” 青鸾闻言,赞同地点点头,转念间又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楚心禾在这儿时的神态。 “七公主今日瞧着极是疲惫,方才站在这儿都快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若奴婢去宣个太医来瞧瞧,也免得她真落下个什么病症来,到时候反而成娘娘的不是了。” “不必了,不管本宫这些年如何待她,她的心始终不在本宫这儿,本宫又何必挂念那么多,再说她已经懂事了,身子若是抱恙,自会让人去请太医,本宫上赶着去当什么慈母。”皇后凉声笑道。 青鸾闻言,抿了抿唇,索性也不再提这事。 凤栖宫外,楚心禾正准备带着小桃去冷月轩看安嫔,不想刚走到荷塘边,却见楚怀玉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两眼睡意惺忪,显然是还没睡醒。 他身后则跟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楚心禾见状,不慌不忙地踱步上前。 “小九,你怎么现在才起?今日不用去上书房学功课吗?” 楚怀玉头疼道:“七姐姐,我怕是病了,你帮我去跟纪师傅告个假好不好?” “我?”楚心禾闻言一愣,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小九,那上书房岂是我能去的地方,再说、再说纪师傅他为人严厉,我……” 不待她说完,楚怀玉身后的小太监便赶忙催促了两句。 “七公主,您别听九皇子胡说,他只是起晚了而已,并未生病。九皇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纪大人今日要考昨儿的文章,昨儿下课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小的一定把您带去,您就赶紧去吧,不然小的可就要吃鞭子了!” 楚怀玉气恼道:“本皇子为难你?我看是你在为难我吧,纪师傅那功课,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难,难就罢了,还要墨出来,我真是要疯了!” 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九皇子,奴才求您了,不管您心里有多少不痛快,今儿一定得去上书房啊,不然纪大人一旦奏明皇上,奴才的脑袋只怕都要不保了!” 楚怀玉见他这样,炸毛似的甩了甩袖子。 “烦死了烦死了,一天到晚都不让我痛快!” 他一边说一边气冲冲地往前走。 小太监见状,面上一喜,匆匆向楚心禾行过礼后便赶紧跟了上去。 楚心禾看着楚怀玉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 “小九从小到大就是个急性子,这些年不见半点长进,倒真不像是在皇室里长大的皇子。” 小桃却道:“奴婢倒觉得九皇子这样挺好的,有血有肉有生气,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永远都是欢声笑语的,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喜欢和九皇子玩儿,虽然他偶尔也会发火,但从不为难宫人,不像三皇子那般阴沉沉的,一看见就让人害怕。” 楚心禾无奈叹气,“桃儿,你怎么就是学不会谨言慎行,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切记不可在外人面前说,免得传进三哥耳中,他怕是又要为难你。” 小桃一脸俏皮地冲她吐舌头,“奴婢知道了,这些话奴婢自然只敢当着公主的面儿说,在宫里这些年,奴婢哪里不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 “你明白就好……”楚心禾抿唇笑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再说楚怀玉,当他火急火燎地赶到上书房时,一看见在门口站着的纪师傅,身上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师傅早。” 纪和沉目看他,“九皇子,你又迟到了。” “我、我今儿一早起来,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便让小泉子去宣了太医,太医说我是忧虑过重所致,让我好好休息,但我想着纪师傅您今日还要考核功课,还是硬撑着来了。” 楚怀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撒谎,生怕他不信似的,又一把将身后的小泉子拉到他面前。 “纪师傅,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小泉子!” 纪和目色淡淡地瞥了小泉子一眼,见他哆哆嗦嗦地低着头,哪会真的问他。 再说楚怀玉是不是在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赏识这九皇子的真性情,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罢了。 但今日若想从他这儿过关,没那么容易。 “九皇子,我昨日教的《赤啊壁赋》,你可背会了?” 楚怀玉心里一顿,犹豫半天才硬着头皮道:“背、背会了!” 纪和紧接着开口,“那你先背一遍让我听听。” “啊?”楚怀玉瞬间傻眼了,“现在啊?” 纪师傅以前可从来没有在课上让人背书的习惯,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纪和敛容笑道:“九皇子既会背了,我自然要检查一下,免得到了皇上面前,又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九皇子近几日的表现了。” 楚怀玉苦着脸垂下头,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满脑子在想着该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第565章 要气炸了 岂料窗边坐着的十一皇子楚怀林根本就没给他机会。 “九哥,如此简单的文章,你该不是还没背会,所以才磕磕巴巴地不敢应纪师傅的话吧?父皇打小就教导我们凡事不得撒谎,九哥可千万不要犯戒才是。” 楚怀玉被他嘲笑,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地反驳道:“谁、谁不会了,不就是篇文章吗?我方才只是在心里默默重温了一遍罢了,你少小瞧我,我现在就背给你看!” 纪和见他被楚怀林激怒,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嘴上却没说什么。 只见楚怀玉犹豫了半瞬,随后朗声开口。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chi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水……” 纪和就知道会是这样,以九皇子往常的态度,这篇文章八成又是没背会,只是抹不开面子,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说大话罢了。 纪和摇摇头,敛眉提醒道:“水波不兴。” 楚怀玉眨了眨眼,接着他的话从头开始背。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chi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这一次竟是没有停顿的一口气背下来了,纪和凝神听着,渐渐对他刮目相看。 而窗边坐着的楚怀林已然变了脸色,等楚怀玉背完,他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可能,他一定是在作弊,如此拗口的文章,他怎么可能背得出来!” 楚怀玉扬眉道:“十一弟,这文章简单得很啊,哪里就拗口了,总不能你自己背不会,就认定别人也不会吧?” 楚怀林闻言大恼,“你!” “好了,既然九皇子已经顺利将文章背出来,我便饶了你今日晚到之过,回你的位子上去吧。”纪和神色淡淡地打断了楚怀林的话。 楚怀玉眉峰得意一挑,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其实那《赤chi壁赋》他确实是没背会,只是用了一个聪明的作弊法子罢了,这法子还是小表嫂教他的,今日能顺利躲过一劫,他一定要好好谢谢小表嫂才是! 楚怀林坐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心中一时郁结难舒。 他才不相信楚怀玉真把那篇文章背会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会,就凭楚怀玉的脑子,怎么可能会背得如此轻松。 最好不要让他抓到什么把柄,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楚怀玉的! 楚怀林眸子阴鸷地暗暗握紧了双拳,不想这副神态却全被纪和看进了眼里。 纪和凛凛神,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今日所教的内容是《劝学》篇,你们以此为题,先各自写一篇文章给我,若有写得好的,我便会拿到皇上面前让圣上鉴赏。” 楚怀玉一听说要写文章,又开始头疼了,但他人都已经坐在这儿了,若是不写,纪师傅肯定不会轻易放他走。 拿着毛笔苦思冥想了半天,眼见周围的人都开始动笔了,他也不免心急起来,写了大半个时辰才写了十行字。 虽然是比不上别人的,不过老话说的好啊,文章在精不在长,浓缩的都是精华嘛! 纪和挨着座位一篇篇文章看过去,给出的评价褒贬不一,到了楚怀玉面前,楚怀玉却是嘿嘿笑着双手将文章奉上。 “纪师傅,您看看我今日写的字怎么样?” 纪和心知他是什么意思,淡淡一笑,几眼便将他的文章看完了。 “九皇子的字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只是在文章上还要多下一番功夫,学问太浅,章文不深,到了下个月考核,只怕依旧过不了皇上那关。” 楚怀玉有些丧气地撇了撇嘴,“我知道了,只是纪师傅让我们写的文章太过深奥难懂,我实在是学不会啊……” “笨就是笨,哪儿来那么多借口,真不知道父皇这些年为何会如此宠爱你。” 一记不服气的声音从他身后飘过来,语调不低,几乎整个上书房的学子都听到了。 楚怀玉认出这声音,拧着眉回头瞪向窗台边上的墨发少年。 “楚怀林,你什么意思!” 方才嘲笑他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跟他过不去,真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成! “连我那般直白的话都听不出是何意,九哥,我看你还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楚怀林讥笑道。 楚怀玉气得握紧双拳,五指咯吱咯吱响动着,俨然是气到了极致。 众人都以为他会动手,就连纪和也抱起双臂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似乎在等楚怀玉下一步的动作。 岂料楚怀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上书房。 教书先生尚未下课,他却先走,着实是无礼。 但纪和面上却不见半分不悦,反而淡淡勾起了唇角。 楚怀林见状不解,“纪师傅,您笑什么?” 纪和笑而不语,将所有人的文章都收上来之后便让下学了。 他笑什么,自是在笑九皇子懂分寸了,凡是做大事之人,必是能屈能伸,九皇子以前的性子太过单纯,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可挑起他的怒火,随后再被旁人加以利用,最后受罚的还是他。 别的不说,就说他刚刚若是真对十一皇子动了手,皇上责骂的也必定是他,但他能在气怒之时忍住,便说明他的性子有很大长进了。 只是这十一皇子着实乖戾了些,长此下去,必不是件好事。 只是皇上的心不在十一皇子身上,他便是对皇上说再多也无用,皇家之事,又哪里是他能管得了的呢。 宫门口,楚怀玉甩开跟着他的小泉子,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大街上,一想起楚怀林方才的话,只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呸,不就是文章比我写得好一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他那个狗爬字儿,也敢来取笑我,我楚怀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楚怀玉一边走一边骂,恨不得把楚怀林给撕碎了。 三哥总跟五哥和承表哥不对盘,他对三哥固然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像楚怀林这般讨人厌。 说到底,十一弟也只是三哥的一条狗腿子罢了,生母才刚晋升了位分,这十一弟就敢以下犯上来欺负他了,等他去承表哥那儿问到一个治人的法子,看他不把十一弟折腾死! 第566章 是救命钱 正想着,面前突然传来一记惨叫声,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突然被两个年轻力壮的莽汉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有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姑娘哭哭啼啼的跑到那妇人身边,看样子,这倒像是母女俩。 那姑娘的年纪比他小一点,长的也不算如花似玉,但就是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气质。 而那两个莽汉则站在石阶上破口大骂,“臭婆子,你女儿把我家老爷克死了,我们没要你们赔偿就不错了,你们还敢要聘礼,做什么白日梦呢!赶紧滚,再敢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趴在地上的妇人刚缓了一口气儿,冷不丁听见这些话,顿时又气得脸色铁青。 “明明是你们骗婚在先,焉能怪我们,我女儿的清白名声都没了,往后还怎么嫁人!” “你女儿嫁不嫁人,关我们屁事儿,赶紧滚,老太太可是说了,她宅心仁厚,不愿计较你女儿克死老爷的过错,但是你们若敢得寸进尺,她自会让你们尝尝她的手段!” 那二人骂骂咧咧地说完便转身回府了。 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听那二人的话,想来这家人应该也有几个余钱,只是这般欺负一对可怜的母女俩,未免也太过分了。 楚怀玉心里正憋着火,如今又见了这事儿,心里顿时更火了,大步上前便想教训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只是还没张嘴便被一旁的新娘子拦住了。 “公子可是要为我们鸣不平?” “自然,他们如此欺凌弱小,本皇、本公子当然不能忍!”楚怀玉理直气壮道。 新娘子却摇摇头,眸中露出一抹愁绪来。 “公子的好意,燕燕心领了,只是这苏家有权有势,哪里是公子能得罪的起的,或许这就是燕燕的命吧……” 楚怀玉凝眉看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新娘子咬了咬唇,低着头没说话。 倒是她娘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见楚怀玉心善,便忍不住开始哭诉。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燕燕生来便是个苦命人,自小没了爹,我含辛茹苦地把她抚养长大,只盼她日后能嫁到一户好人家,谁知一个月前,我们老家的媒婆突然找上门,说京中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要娶妻,也不知怎的竟看中了我家燕燕的八字……” 楚怀玉也没细想这大户人家是如何拿到一个小姑娘的八字的,凝神听着这妇人继续往下讲。 “我原想着燕燕此生总算是有个着落了,把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拿出来给她置办嫁妆,然后欢天喜地地把她嫁了过来,哪想到真正要娶她的却不是苏家少爷,而是苏家老爷,这家人是要燕燕嫁过来给他们家病重的老爷冲喜的呀!” “什么!天底下还有这种事,你们怎么不去报官?”楚怀玉气愤道。 新娘子赶忙摇头,“不能报官,他们方才的样子,公子也瞧见了,我们若是去报官,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旁边的妇人凄惨流泪,“只是可怜了我家燕儿,人才刚嫁过来,还没行大礼,这苏老爷就病重去世了,苏家人非说是燕儿把他们家老爷克死的,扣下了我们的嫁妆不说,还把我们娘俩儿赶了出来,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啊……” 楚怀玉越听越气,握着拳头恨声道:“这苏家简直欺人太甚!你们莫怕,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说理去,我倒要看看他们今日敢不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母女俩闻言,赶忙拦住他。 “算了,公子,跟他们这等蛮不讲理之人是没办法说理的,他们手里有婚书,足以证明我并非是被逼着嫁过来的,再说那苏老爷是真的死了,纵有千般委屈,官府最后总是要看证据定案的,于我们能有什么好处,还是算了吧,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可怜的燕儿啊,是娘对不住你,原想着你嫁到上京之后定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遇上这种事,如今咱们身无分文,往后该怎么活啊!” 新娘子紧紧握住妇人的手故作坚强道:“娘,您放心,燕儿有手有脚,可以在京中谋个活计,一定可以养活您的!” 妇人却摇头道:“这上京不是咱们娘俩儿能待的地方,咱们还是回乡下吧,免得再被这苏家人遇上,只是咱们身上没钱了,回乡还有几十里路要走,怕是要让你吃些苦头了……” “女儿不怕苦,只要能和娘在一起,无论吃多少苦,女儿都心甘情愿,咱们一路乞讨回去,总不会饿死的。”新娘子温言安慰道。 楚怀玉听着这母女二人的谈话,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思及自己身上还带了十几两银子,便全部掏出来交给了她们。 “我这儿还有一些余钱,你们拿去吧,这些钱应该足够撑到你们回乡了。” 新娘子闻言一愣,随后摆着手推辞道:“公子,你与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们哪能要您的钱,您还是拿着吧,我们实在不能收……” 楚怀玉却皱着眉强硬地把银子塞进她手里。 “要你拿你就拿着,反正我也不缺这点儿钱,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带着你娘一路乞讨回家?” 新娘子闻言,垂眸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突然向他跪下了。 “公子的大恩大德,沈燕会一辈子铭记于心,今后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公子的!” 那妇人也跟着跪下了,“公子,我们被苏家如此欺负,原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了,没想到却遇上了公子这等好心人,请您受我们一拜!” 楚怀玉见状,赶忙将她们扶起来。 虽然他生于皇室,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做错事儿就下跪求饶,可他还是不习惯这些,那十几两银子对他是九牛一毛,可对这母女俩来说却是救命钱,帮一把也没什么。 “行了,你们快走吧,免得这家人突然发疯又来寻你们的麻烦。” 母女俩连连摇头,再三向他道过谢后便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楚怀玉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做好事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待会儿见到承表哥,他一定要让承表哥好好夸夸自己。 楚怀玉心情大好地吹着口哨朝定远侯府的方向行去。 第567章 尚未可知 守在门口的护卫远远瞧见他,不慌不忙地颔首行礼。 “见过九皇子。” 楚怀玉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刚穿过前院,大老远便看见萧承在凉亭内坐着,而锦七则凛眉站在一侧。 “公子,属下已经找到在背后散播流言之人了,她们、她们……” 锦七说到这儿,心中有所顾虑,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萧承斜眼瞥他,“你既是瞒着瑶儿把这件事先告诉了我,说明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太过敏感,怎么,是侯府的人?” 锦七知道他家公子素来睿智,往往能猜到常人所不能想到之事,只是连这个也能猜出来,着实让人钦佩。 他抿着唇点点头,闷声道:“那些话最开始是从几个小丫头嘴里传出去的,属下查过了,她们原是侯府后院的种花丫头,因为在背后乱嚼舌根被长公主发现了,故而被长公主赶出了侯府。” 他顿了顿,凛着神继续往下说:“据这几人交待,是景珍小姐吩咐她们在长公主面前挑拨陆小姐与长公主的关系的,也是景珍小姐让她们在城内散播了这些传言。” 不管他信不信,他查到的确实就是事实,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景珍小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萧承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菲薄的唇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冷笑来。 “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交由母亲处置吧,不必去打扰瑶儿了。” 锦七知道公子其实是在给景珍小姐保留体面,毕竟景珍小姐的父亲于侯爷有救命之恩,此事若是闹大了,对景珍小姐的名声不好,终身大事自然更难有着落,所以公子才要交由长公主处置。 只是不知,这救命恩情究竟够景珍小姐折腾几次,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若是做的太过,她手里便是有免死金牌都没用。 出了凉亭,却见楚怀玉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锦七赶忙回过神行礼。 “九皇子。” “锦七,你方才和承表哥在说什么呢,脸色看起来怎的如此严肃?”楚怀玉眨巴着眼问他。 锦七摇头淡笑,“没什么,不过是府里的一些内务之事罢了,倒是九皇子的神色看起来这般愉悦,可是遇上了什么大好事?” “本皇子才不告诉你呢!”楚怀玉俏皮一笑,越过他直接找萧承去了。 锦七见怪不怪,九皇子终究还是小孩儿心性,整天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倒也着实让人羡慕。 进了凉亭,楚怀玉径直在萧承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随后眨着眼问他。 “承表哥,你猜我方才做了什么大好事?” 萧承淡淡勾唇,“无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你还能做什么?” 楚怀玉见他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顿觉无趣,再想想楚怀林今日在上书房耻笑他的话,小脸瞬间趴到了桌子上。 “你们都这般聪明,只有我一个人蠢,我果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承表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萧承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颓废的语气,挑着眉峰问他。 “纪师傅今日又骂你了?” 楚怀玉撇着嘴摇头。 “那就是皇上骂你了?” 他还是摇头。 萧承淡笑,“那你又为何露出这般神态?” 楚怀玉顿时拍案而起,“还不是楚怀林那个混蛋!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九哥,可他今日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耻笑我,其实我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硬气起来了,还不是陈妃娘娘被父皇封为了贵妃,要不是担心会给母后惹麻烦,我今日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萧承闻言一顿,“陈妃晋升贵妃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楚怀玉眨眼道:“就今天早上啊,听说父皇昨夜宿在了陈妃娘娘那儿,今早去上朝前晋升了她的位分,承表哥还不知道此事吗?” 萧承抿唇摇头,他今早告假没有上朝,自然还不清楚宫里的事。 原以为楚怀瑾会想方设法地帮着媚贵妃复宠,没想到却是另辟蹊径,居然帮助陈妃上位了,不过皇上倒也真配合他,这是眼见着陆萧两家即将联姻,担心五皇子的势力会逐步壮大,所以又要偏帮三皇子了? 想到这里,萧承蓦然勾起薄唇讥讽地笑了一声。 这些年,皇上为了平衡两边势力,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先前他在江南查出卖官案,揪出杜如晦,眼见就要将三皇子一派的势力连根拔起,结果皇上突然邀母亲进宫,给了媚贵妃下毒的机会,如此让三皇子将他引出上京,随后又下毒害死了杜如晦,好让卖官案来一个死无对证。 此事让朝中大臣看出三皇子是一个可靠的靠山,开始犹豫着站到他那边去,而五皇子这边的势力则开始失衡了。 这时候,皇上又借着皇后调查下毒真凶的机会,暗中帮了她一把,如此揭出媚贵妃,好给三皇子一个警告。 其实这时候的状态是最让皇上满意的,只是他没想到柳家会在这时候突然出手,三年前的生辰纲失窃一案,让柳家彻底倾覆,三皇子的实力再次锐减,皇上当然不乐意。 偏偏他又在这时候求旨赐婚,陆家一旦站到五皇子这边,三皇子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五皇子了。 只是以三皇子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服软认输,皇上也不想看到哪一方日渐昌盛,所以在看出陈妃有争宠之心后,便顺水推舟,直接将她晋升为贵妃。 陈妃以前是媚贵妃的人,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她成为贵妃后,便可在后宫中与皇后抗衡,同样有助于三皇子。 只是不知,陈贵妃和十一皇子的这份忠心,究竟能维持多久。 人都是会变的,身份不同了,欲望也会跟着上涨,以前的陈妃只想依附在媚贵妃身边寻求一个安稳,可若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也有机会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争一把时,试问她怎么可能会白白放弃这个好机会? 所以三皇子走的这一步棋,究竟是死棋还是活棋,结果尚未可知。 楚怀玉盯着他仔细地看,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承表哥,陈妃娘娘晋升了,你就这么高兴?” 萧承回过神,淡淡收起嘴角,“我只是为皇上感到高兴罢了,身边难得又多了一个知心人,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第568章 心潮澎湃 楚怀玉年纪尚小,听不懂这话,只是听着他的语气,总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话,倒也没过多的在意。 其实他也不喜欢父皇的后宫有那么多女人,每天争来争去的闹个不停,也不知她们究竟在争什么。 临近正午时分,萧承带楚怀玉去城西别院吃饭。 因为望江楼的饭菜好吃,所以陆诗瑶特意花高价将望江楼的大厨请到了城西别院,当然,望江楼那边也并未吃什么亏,每年从陆家米铺买的米,陆诗瑶卖了便宜些,也算是弥补掌柜的损失了。 所谓财大气粗,大抵就是她这般了。 不过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她却不在别院,守门的小厮说是去永贵钱庄看账本了。 楚怀玉忍不住撇嘴,“账本有什么好看的,总不至于连午膳都不回来吃吧?承表哥,你得空可一定要好好说说小表嫂,世上哪有女子像她这般忙于买卖的。” 萧承笑而不语,径直走进了院内。 彼时的永贵钱庄,陆诗瑶正端身坐在椅子上看账本,不过翻了几页,她嘴角便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陆老爷这账做的着实精妙,漏交了这么些税,居然还能瞒过官府。” 陆自明斜着眼冷哼,“彼此彼此,我这些本事也是从陆家学来的。” 她有心挖苦他,他偏不让她如意,陆家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从不偷税漏税,可他却是从陆家出来的,就算官府深究起来,他也有法子应对。 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为了膈应她,至于第二点,就是在警告她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否则就别怪他把陆家也拖下水。 陆诗瑶识破他的心思,讥讽一笑,随后把账本放到了一旁。 “后面的账目已经没必要看了,本就是一笔烂账,看的越多,反而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毕竟她只想知道陆自明和秦臻究竟在上京置办了哪些产业而已,如今都一目了然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但陆自明却存了别的心思,如今她陆诗瑶既然主动上了他这条贼船,那总不能让她掌控舵盘,她想插手他的买卖,可以,但凡事总得有个礼尚往来才是。 “瑶儿,我仔细想了想,你做买卖的本事确实高出我许多,如今你既然成为永贵钱庄的大东家了,那二叔若提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二叔?”陆诗瑶斜眼瞥他,“看来陆老爷的记性当真不太好,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关系了,你有什么请求,尽管提便是,不必攀亲带故的,生意场上可没有什么血脉亲情。” 这一番简短的话说的陆自明险些下不来台,他目色沉了沉,强忍着没发火。 “陆小姐说的是,方才是我大意了,至于这请求嘛,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犬子跟着陆小姐学学这生意场上的门道,也免得他将来接手这些产业时会手忙脚乱。” 陆诗瑶闻言一顿,像是突然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看向他。 “你让陆一山跟着我学做买卖,就不怕我坑他?” 陆自明摇头笑道:“我相信陆小姐不会的,我是我,一山是一山,陆小姐素来恩怨分明,绝不会对他夹杂什么私心的。” 好一句“恩怨分明”,只是陆自明未免也太有自信了,他以为陆一山没有算计过她,她便不会坑陆一山,殊不知前世的她早已将他们一家恨到了骨子里。 如今他竟敢把陆一山交到她手里,他倒是也真有脸说出这种话。 “我能问个问题吗?”陆诗瑶慢慢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自明看,“陆老爷做买卖的本事同样不差,何必非让陆一山跟着我学?” 陆自明启唇笑道:“这孩子天生有反骨,表面上怕我,实则处处跟我作对,他若当真愿意跟着我学,我也不会请求陆小姐了。” 哦,陆一山不愿意跟着你,就愿意跟我学了?他不是忘了陆一山先前是如何对她的吧? 陆诗瑶敛容笑笑,嘴上却道:“好,既然陆老爷都说出来了,我若是不答应,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陆老爷放心,只要陆一山诚心学习,我绝不会对他藏私。” 她倒要看看,陆自明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陆自明见她答应了,挑眉一笑,好生客气了一番。 送走陆诗瑶后,他便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邱氏和陆一山,不想母子二人却是极力反对。 “老爷,我知道你有心让一山接管家业,但你也不能让他跟着陆诗瑶那个小贱人学啊,她跟咱们一山有仇,如今得了机会,还不得往死里折腾咱们一山?” “就是啊爹,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陆诗瑶年纪比我小,还是个女人,你让我跟着她学做买卖,若是被我那帮朋友们知道的,岂不要让他们笑掉大牙?” 陆自明看着母子俩愚钝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你以为我真有心要你低三下四地跟着她学这些?我是要你潜伏在她身边当眼线,世子殿下告诉我,皇上不愿意看见陆萧两家联姻,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对付陆家,只要我们能制造一个好时机,到时一定能将整个陆家都连根拔起!” 邱氏闻言,脸色瞬间变了,“老爷,您、您说的是真的?皇上当真无意把陆诗瑶嫁进侯府?” 陆自明凝眉点点头,刚要开口,陆一山却奇怪出声。 “不对啊爹,倘若皇上真无此心,昨日又岂会下什么赐婚圣旨?” 陆自明凝声道:“听世子殿下说,皇上昨日也是被逼无奈,萧小侯爷和长公主同时向皇上施压,皇上根本就扛不住,加之满朝文武大臣都在那儿看着,皇上迫于无奈只得答应,实则心里窝了很大的火。” 邱氏眨眨眼,顿时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那小贱人是真走什么狗屎运了,没想到早就得罪了圣上,好啊,真是好,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一山,听你爹的,去陆诗瑶那儿当你爹的眼线去,只要能找到铲除陆家的机会,你就是大功臣了!” 陆一山听得心潮澎湃,当即攥紧了拳头。 “爹,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陆自明敛眸笑笑,眯着眼没说话。 第569章 磕头认罪 其实让一山跟着陆诗瑶学做买卖只是个幌子罢了,他自己养的儿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想让一山帮他办成什么事儿,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他是拿一山去迷惑陆诗瑶的,真正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另有其人。 但陆一山却不知道这些,他满心以为自己要得到爹的重用了,甚至要办成一件大事儿了,整个人瞬间就飘了起来,走个路似乎都带着风。 结果还没高兴多久,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头上满是大汗。 “少爷,不好了,一个乡下来的偷狗贼把您养的爱犬给杀吃了!” “什么!”陆一山脸色大变,两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偷狗贼在哪儿!” 小厮快被他吓死了,赶忙带着他往外走。 陆一山养了一只藏犬,高大凶猛,深得他喜欢,平日喂的吃食都是最好的,比人吃的都金贵。 可就在今天下午,两个小厮带着藏犬出门遛弯时,这藏犬也不知怎的突然挣脱了狗链子跑远了,他们追了几条街都没追上,后来在一条暗巷里闻见一阵狗肉香,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等他们赶过去时,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臭乞丐正蹲在一口破锅前吃肉,锅旁扔了一地的狗毛,狗毛旁还有一条狗链子,正是他家少爷专门去重金打造的。 二人当场便气疯了,留下一人在暗处盯着那偷狗贼,另一个则急匆匆地跑回来找陆一山了。 陆一山听说爱犬被人吃了,瞬间火冒三丈,扬手叫了好几个随从跟过去,人人手里皆拿着大家伙,一到那条暗巷便将那个偷狗贼给团团围住了。 陆一山看看锅里还没吃完的狗肉,一时间又痛又恨。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然敢吃本少爷的狗,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那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虽然被人压着,但他面上不见半点慌乱,反而理直气壮地看向陆一山。 “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你们竟还拿它当个宝贝了,我乡下老家多的是狗,你们若是想要,我大可给你们弄十条八条来,让你们好好养个够!” 陆一山揪着他的头发怒不可遏道:“臭小子,你活腻了是吧?寻常野狗也敢跟本少爷的狗比,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吗?如今你二话不说便把它吃了,若不杀了你,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旁边的打手闻言,二话不说便拿着棍子挥了上去。 男人抱头趴在地上求饶,可陆一山非但没有放过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打了近半盏茶的功夫,这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意识昏沉了,陆一山这才摆手叫停。 “吃了我养的爱狗,别以为挨一顿打就完了,你把我的狗剁了,我自然要剁下你两条胳膊才算数。” 他说着,眼神示意随从把此人紧紧按到地上,随后从另一人手里接过一把斧头。 这人原本已经被打得快晕过去了,这会儿瞧见陆一山的动作,整个人瞬间清醒,然后奋力挣扎起来。 “不要,大爷,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刚来上京,不懂规矩,不知道上京的狗是不能吃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求您消消火留我一条狗命吧!” 陆一山眯眼冷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记住了,本少爷可不是你能随随便便得罪的人!” 话落的同时,斧头随之落下。 这人惊恐地大叫一声闭上了眼,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来,反而耳边传来了“哐”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疑惑地皱皱眉,随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那把锋利的斧头就躺在面前,而正前方则突然出现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身穿罗裙,逆着晚霞缓缓而来,明眸善睐,身段柔长,仿如一位自天界不小心落入凡尘的仙女,看得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可她的嘴角却挂着明显的冷意。 “陆一山,胆子不小嘛,随随便便就敢在城里杀人,若是我将京兆府的人请来,你说秦臻有没有本事把你救出去?” 陆一山敛容看去,面上顿时浮起一抹怒色。 “陆诗瑶,你又来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管的,可谁叫你运气不好,每次做坏事的时候都让我遇到了呢?” 陆诗瑶勾唇笑笑,随后看向被压在地上的人。 “他不过是吃了你一条狗罢了,算不得什么大罪,如今被你打成这样,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陆一山,得饶人处且饶人,仔细着些,凡事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也算是为你积阴德了,否则,我怕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 陆一山闻言,脸上怒气更甚。 “陆诗瑶,你敢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我若行事不端,你远胜我十倍,小心最后不得好死!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陆诗瑶身侧的司九甩手打了一巴掌,谁也没看见司九是如何动的手,就像方才,明明他的斧头都快落下去了,可猝不及防地便被司九运功震到了地上。 陆一山知道陆诗瑶不好惹,起码有人保护的时候,他是万万不能将陆诗瑶如何的。 可心里又不肯服气,便捂着脸狠狠威胁道:“陆诗瑶,你、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认罪!” 话音一落,他转身就跑,生怕司九再突然对他动手。 陆诗瑶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一顾地讥笑一声,随后行至那人面前。 “你还好吗?” 男人神色怔松地点点头,他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身上的伤太重,已经伤到了骨头,不管怎么使力就是起不来。 陆诗瑶见状拧眉,“司九,把他带去木大夫的医馆看看。” 司九闷声点了点头,刚要将他扶起来,却遭到了这人的强烈反抗。 “我、我不去医馆,小姐放心,我没事的,穷人家长大的孩子打小皮糙肉厚,什么伤没受过,哪用得着去医馆。” 他身无分文,若是到了那儿,自是付不起医药费,到时候还不是要被人赶出来。 陆诗瑶看出他心中所想,抿唇笑道:“你放心,木大夫是个好人,他不会收你的医药费,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第570章 谁憋坏了 司九跟着说道:“我家小姐心地仁善,木大夫的医馆亦是她开的,她既说了不要你的医药费,便一定不会要,你尽管放心。” 说着,他便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男人定定望着陆诗瑶的脸,沉默片刻后,郑重其事地向她合抱一拳。 “蒋权谢过小姐的大恩大德,今日若非小姐及时出现,蒋权此刻只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生今世,蒋权愿以小姐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便是要蒋权为小姐去死,蒋权也心甘情愿!” 司九闻言皱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 “我家小姐身边多的是人保护,再说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有,我家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这话日后可不要在我家公子面前说起,免得公子心生不悦。” 蒋权听罢,神色淡淡地不作回应,视线却一直定格在陆诗瑶身上。 陆诗瑶淡淡笑道:“好了,司九,你别逗他了,快送他去医馆吧。” 司九点点头,扶着蒋权上了马车。 陆诗瑶倒是没上去,这里离城西别院不远,走几步便到了,刚刚若不是听见了陆一山的声音,她也不会让司九停下来,没想到几天不见,这陆一山的脾气又见长了。 她不傻,陆自明突然让陆一山跟着她学做什么买卖,必定不是他的真实意图,他手里又不是没什么可用之人,就算陆一山对他有反骨,大可让陆一山跟着别人学,何必非来她这儿。 由此可见,陆一山只是一个幌子,陆自明真正安排进来的另有其人。 回到城西别院的时候,已经临近申时了,九皇子中午吃完饭便走了,萧承倒是没回侯府,俨然是有事情同她说。 陆诗瑶在他对面坐下来,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耳边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了他的声音。 “瑶儿,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下个月就成亲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只听“噗”的一声,陆诗瑶将嘴里的茶全喷出来了。 她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你、你说什么?” 萧承故意同她逗趣,“反应这么大,莫不是不想同我成亲?” 陆诗瑶抿唇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皇上虽然下了圣旨,却并未说何时完婚,若是这么早就操办,会不会惹得皇上更加不快啊?” “他痛不痛快,关我何事,只要我们高兴就够了。” 萧承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目中却带着几分郁色。 “皇上今早将陈妃升为贵妃了,依我推测,他应该是想用陈贵妃去对抗皇后,如此来平衡后宫的势力,如此一来,他在前朝必然也要有所行动,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及早成婚得好,这样我也能安心一些。” 陆诗瑶深知他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时间确实有些着急了。 “我昨日才将皇上赐婚一事寄出去,算算日子,爹娘怕是要到两天后才会收到消息,独女嫁人,他们是一定要来的,光是从梧州到上京,少不得也要小半个月的行程,我只怕会赶不及……” “无妨,我们可以先过大礼,岳父岳母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一定会谅解的。”萧承宽慰道。 陆诗瑶凝神想了想,随后点头。 虽然她很想让爹娘看到自己真正成亲嫁人的这一天,但她能与萧承走到今天,同样来之不易,她亦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 事已至此,便只能对爹娘说一声“对不起”了。 萧承看着她愁闷的小脸,柔目拥紧了她。 “瑶儿,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陆诗瑶忍不住嗔视他,“你胡说什么,我若真觉得苦,当初便不会接受你的情意,萧承,一开始是我主动找上你的,我既认定了你,便绝不会后悔,所以我不准你日后再说这种话,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 软玉在怀,她的声音又娇又媚,让萧承有些把持不住。 他强忍住眼底的欲色,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猫咪一般。 “我现在觉得下个月成亲都有些晚了,真想早点就同你洞房花烛。” 陆诗瑶听懂他的意思,小脸瞬间羞红了。 “不正经。” “在你面前,我自然是正经不起来,我以前也以为自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只是没有遇到那个真心喜欢的人罢了。” 他的话如同一根玉棒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心上,她抬起头愣愣望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随后又钻进他怀中。 “萧承,这些话只对我一个人说便够了,我是女人,所以我比你更明白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扛得住这番甜言蜜语,你是我的,是独属于陆诗瑶的萧承。” 她鲜少有这般霸道的时候,或许是先前被秦臻伤的太深,也或许是让她想起了前世发生过的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他此刻就在她面前,却让她生出一股若即若离的感觉。 好像下一瞬,他便不属于她了。 她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抓住他,几乎拼尽了全力。 可她终究还是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要跟所有人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它是无所不能的。 …… 第二天,陆一山准时出现在城西别院,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淡,好似全然忘了昨夜被陆诗瑶教训的事。 陆诗瑶也懒得提起,将他安排到碎玉轩跟着林掌柜去做事。 哪想陆一山却不乐意了,“我爹让我跟着你学买卖,你却把我交给一个老头儿,陆诗瑶,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爹的?” 陆诗瑶同样不跟他客气,“不想学就滚,这儿不是你家,少耍你的大少爷脾气。” 陆一山喉中一哽,忍不住又要发火,但转念想起他爹交待的事,只得把心里的怒气强行忍了下去。 “行,我不耍脾气,但你必须得让我跟着你做事,否则我回去之后没法跟我爹交待。” 陆诗瑶挑眉笑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如今怎么转性了,别是心里在憋着什么坏吧?” 陆一山险些被她拆穿心思,扯着嗓子反驳道:“谁、谁憋坏了,我只是不想让我爹失望而已!” 第571章 总有一天 陆诗瑶扬扬眉,毫不掩饰嘴角的讥讽。 “好,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最近都在米铺做事,你就先去城西米铺吧,那儿的管事自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自从父亲来信之后,她便十分关心今年的行情,江南已经发生了旱灾,粮食必然要锐减,不过有父亲和米行的其他掌柜们在,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最重要的是江北这边,前世江北发生了一场蝗灾,饿死数万人,就连上京也有灾民涌入。 那时候陆家在上京置办的产业已经全部交给杜青萝打理了,可杜青萝见钱眼开,趁机提高米价,以致城中情况愈发混乱。 若是类似之事再来一次,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所以近几日她一直盯着米行这边的情况。 陆一山压根就不认为去米铺能学到什么大本事,不过陆诗瑶既然吩咐了,他不去不行,只得乖乖去了城西米铺。 之后两日,一切风平浪静,陆一山倒是难得没有惹是生非,虽然好吃懒做了些,但没有暗中使坏也算极其难得了。 这日中午,陆诗瑶和萧承正坐在院子里议事,司九突然神色莫名地走了过来。 “小姐,那蒋权在门口闹着要见您。” 蒋权? 陆诗瑶恍然愣了一下,半天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了他一命,没想到这人还真报恩来了。 萧承则不明所以道:“蒋权是谁?” 陆诗瑶温言解释道:“一个外乡人,听他的口音,倒像是从江北来的,先前得罪了陆一山,陆一山要砍了他的胳膊,碰巧被我遇上了,就顺手救了他一命。” 萧承心下了然,眼神示意司九把人带过来,嘴上倒是没过问太多。 蒋权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陆一山身边的随从下手虽然狠,但都没打在要害处,不过是落了一身皮外伤罢了,休养两日便痊愈了。 此人虽是乡下来的,但见到萧承也不胆怯,待行至跟前便不卑不亢地跪下了。 “陆小姐,您先前慷慨救了我一命,此乃天大的恩情,我蒋权说过,从今往后,您便是我的大恩人,无论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您一句话,我蒋权定誓死追随!” 陆诗瑶闻言,满心不自在地看了萧承一眼。 她倒不是担心他多想,只是他气性素来大的很,必然是不乐意听见这番话的,若是因此再刁难蒋权,那事情可就大了。 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萧承面上有什么特别之色,那厢蒋权还在地上跪着,她只得摆摆手,让他先站起来。 “我先前也说过了,我只是碰巧遇上你罢了,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既然已经养好了伤,那便离去吧,你无需给自己那么大的包袱。” “可是……” 蒋权皱了皱眉,还想再说,却被一旁的司九打断了。 “好了,我家小姐既然都说了无需你报恩了,你就不要强求了,再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追随我家小姐,关键时候不给她添乱就不错了。” 司九这话说的虽有些不客气,却也是陆诗瑶心中真实所想,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积德行善,是因为她知道后果对她无害,但这并非意味着她可以什么人情都收。 换句话说,如若那晚要砍蒋权胳膊的人是三皇子,她必定不会出手相救,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把人救下来,再者,她也不愿意冒着公然得罪三皇子的风险去救人。 所以蒋权那番上刀山下火海的说辞着实有些重了,她自问自己并没有做到多好,再者,把他留在身边也确实没什么用。 蒋权却不忿道:“我知道自己是乡下来的,没什么大本事,你们看不起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们只管看着好了,我蒋权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一个可用之人!” 说完,他便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萧承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 他这些年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可否认,蒋权这人确实有几分骨气,终有一日一定会成大器,但性子太急,也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往后必定要吃不少亏。 不过别人的死活关他何事,上京这么大,一个卧虎藏龙之地,便是蒋权的本事再大,也翻不起什么浪。 再说蒋权离开城西别院后,倒也着实是抱着一腔热血在京中大干一番,只可惜他来自小地方,是个乡下人,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京中百姓又处处瞧不起乡下的,故而找了一天的活计也没遇到个合适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先前偷狗的破巷子里安顿下来,这里有一个用木板和破棚布搭建起来的小破屋,虽然简陋了一点,但勉强也能算个遮风避雨之处,有总胜过无。 之前一直想着能在京中干出一番大才干,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是无所畏惧,可没想到来京第一天就碰上了那个蛮横少爷,若非陆小姐出手相救,他便是不死也残了。 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满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陆小姐的恩情,谁知她根本就不需要。 他知道陆小姐并非是看不起他,而是真的不需要他罢了,再说她身边那下人说的倒也有道理,就凭陆小姐的身份,自然有的是人为她效忠,哪里轮得到他。 可他就是不甘心,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陆小姐对他刮目相看的! 蒋权用力咬咬唇,在瑟瑟冷风中抱紧了双臂,然后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是夜,僻静的龙渊小筑书房内,萧承正在拟订大婚之日要邀请宾客的名单。 他已经回到定远侯府了,因为母亲说男女大婚之前不得相见,只是这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难,若要他一连几天都见不到瑶儿,他自是忍不住的,能下定决心从别院搬出来都算勉强了。 大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距离现在也只剩下小半个月了,时间过于仓促,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尽善尽美,但未免夜长梦多,眼下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细节了。 刚拟好一份名单,他拧眉看看,总觉得还少了几位,他拟订的都是他所熟识之人,但瑶儿那边能来的却少之又少,只是未免有所疏漏,他还是将名单暂时收了起来,打算到明日去城西别院让她看看。 第572章 怎么甘心 刚放下笔,锦七却敲门走了进来。 “公子,长公主今日让管家去城里的张媒婆那儿要了几张名帖,看样子似是要给景珍小姐说亲。” “我已经说过了,她的事情由母亲全权处理,是去是留不再与我有关,日后不必在我面前说她。”萧承面无表情道。 锦七早就料到自家公子会是这般反应,只是亲耳听到公子说出这种话,不免还是觉得公子有些无情。 虽然他也认定景珍小姐做错了,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太喜欢公子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过分之举,只是一想到这些年来公子对她连一丝一毫的情意都不曾有过,心里还是免不了要同情她几分。 萧承见他抿着唇不言语,微微扬起了眉峰。 “怎么,心疼她?” 锦七哪敢直接认了,摇摇头,他才斟酌着开口。 “属下只是想不明白,景珍小姐对公子的情意,我们这些年都看在眼里,她遇到公子的时间也比陆小姐早,为什么公子喜欢上的人偏偏是陆小姐而不是她呢?” 萧承闻言,目色淡淡地看着桌子并未言语。 锦七惊觉自己问错了话,赶忙行礼道歉。 “属下僭越了规矩,问了不该问的事,望主子莫怪。” 纵然公子对他们这些属下一向宽容,他也不应该忘了自己的本分和职责,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岂会不清楚。 只是公子近些日子可能受陆小姐的影响,性情温润了许多,所以他这个当属下的便跟着得寸进尺起来,殊不知,公子终究是主子,他何时有资格过问主子的事。 萧承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旋即拂袖,“你先退下吧。” “是……” 锦七凛凛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书房门关上后,萧承却陷入了沉思中。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光锦七有这样的疑问,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怕是都存着疑惑,为什么他看上的人偏偏是瑶儿而不是叶景珍呢? 在外人看来,叶景珍必定是这天底下最完美的妻子,出了出身,其他的样样般般皆比寻常女子出色,哪怕他再不喜欢她,若是娶进府里归为正室,在外人眼中,他们也必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可他偏偏就是有瞧不上她的理由。 这些年,为了保存她的颜面,他才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起,只是今日母亲既是要给她择婿,以她的性子,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看来有些话,现下是不得不当面说清楚了。 萧承定定神,蓦地起身从书房走了出去。 锦七自方才出来后就一直守在门口,这会儿见他出来,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去办,赶紧踱步跟上。 岂料刚走到石阶下便被叫住了。 “你留在这儿,不必跟上来。” 锦七闻言一怔,见他是往长公主的庭院去了,愣愣神,步子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位于右偏院的一座僻静庭院内,叶景珍抬眸望着正中间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抿着薄唇缓缓走了进去。 “长公主……” 长公主就坐在一方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见她进来,面上淡淡露出一抹笑来。 “景珍来了,坐吧。” 叶景珍看不出长公主面上的情绪,只是听着她的语调,总觉得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长公主今日怪怪的。 正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了几张名帖,叶景珍垂眸看了一眼,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困色。 “长公主,您这是?” 长公主笑道:“景珍,你自幼便被侯爷接到府里,至今也十年有余了,这些年来,你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只有承儿一个孩子,所以在我心里,早就将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如今承儿已经被皇上赐婚,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他的终身大事是了结了,但你……” “景珍年纪还小,从未想过嫁人之事,再说长公主这些年对我甚好,我还没有在您面前尽忠尽孝,如何能独自嫁人离开?” 叶景珍说的头头是道,但嘴角的笑容已经收起了。 其实早在瞧见那几张名帖的时候,她便知晓长公主的意思了,只是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为候府兢兢业业数十年,原想着能够嫁给萧承为妻,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向皇上求旨赐婚,如此也就罢了,世事无常,只要他和陆诗瑶一日没有行大礼,她依旧还有机会。 可如今呢,萧承要结婚了,长公主又要迫不及待地将她嫁出去,说到底还不是瞧不上她,否则又岂会帮着萧承求皇上赐婚! 但凡今日嫁给萧承的是京中的哪一位名门贵女也就罢了,她出身不如她们,所以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可萧承要娶的偏偏是陆诗瑶,这让她怎么甘心! 叶景珍越想越觉得委屈,面上缓缓露出一抹悲痛之色来。 长公主瞧出她的心思,幽幽叹了口气。 “景珍啊,不要怪我无情,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何尝不知道你对承儿的情意?只是你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他的性子你也清楚,凡事不可强求,越是违背他的意思,他越要同旁人对着干,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叶景珍凄然道:“长公主,我五岁进府,从见到萧承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他了,只是我从不曾奢望过其他,因为我知道我们身份有别,只要他一生能幸福安稳就够了,可陆诗瑶着实算不上他的良配啊!” “承儿要娶谁,不想娶谁,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其实我原先也想过,待承儿娶妻之后,等过段日子便从中说项,让他纳你为侧室,只是后来再细细一想,我终究还是舍不得委屈了你。” 说到这儿,她抬手摸摸叶景珍的脸,接着往下说。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糊涂,居然会去触碰他的逆鳞,当日我在花园里都同你说了什么,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你以为只要自己的手脚足够干净,承儿便不会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了吗?” 叶景珍闻言一怔,想起她让那几个丫头传出去的流言,旋即嗤嗤笑了。 “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将我嫁人,是萧承的意思,对吗?” 第573章 何为公平 长公主抿唇摇头,“是我的意思,景珍,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越陷越深……” 叶景珍怔了怔神,嘴角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讽刺。 “长公主,您错了,我并没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方才说过了,这些年,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对萧承的感情,因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儿,突然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就算不是我,他也不该娶陆诗瑶啊!那个女人的出身和过去如此不堪,他在我心中就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我岂能让这样的女人玷污了他!”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陆诗瑶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商女罢了,就算生在四大财商之首的陆家又如何,这依旧不能改变她曾经嫁过人的事实。 她设想过种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萧承居然会为了她而赌上自己的颜面,陆诗瑶怎么配! 长公主闻言皱眉,“景珍,陆小姐是承儿看上的女子,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承儿的心意,我也看到了,不管她的过去如何,只要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承儿的,那便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方才之言,我不许你再说第二遍。” “长公主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陆诗瑶她就是不配!她的身子已经脏了,名节也脏了,根本就不配嫁给萧承,她……” 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袭来一记掌风,毫不留情地将她整个人挥倒在地。 长公主见状微惊,还以为是候府内闯进了什么刺客,刚要叫人,门口却率先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无权评判瑶儿,她配不配,我说了算,其他人,无论谁说都不行。” 叶景珍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刚转过身,便见萧承气度翩翩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冽的眉眼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可下一瞬,她又不甘心地抬起了头。 “为什么不能说,萧承,你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偏偏是陆诗瑶不是我!我自问没有哪里做的比她差,可这些年来,除了公事往来,你从不与我谈论感情问题,直到陆诗瑶出现后,我亲眼看着你为了她一次次破例,她在你眼里就那么特别吗!” “你确定想知道答案?” 萧承冷眼反问她,语调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半点喜怒。 叶景珍郑重点头,“只要你今日能说出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答案,我便对你死心,从今往后,再不会去打扰你和陆诗瑶!” 萧承闻言,淡淡勾起了菲薄的唇角。 “五年前的中秋夜,你曾跪在后花园的荷塘边对月祈祷,当时你曾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叶景珍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件事,目中难以抑制地露出一抹震惊。 “你、你怎么……” “那天夜里,我喝多了酒,心里闷得慌,便去后花园散心,不巧偷听到了你的话。” 萧承虽是在同她解释,但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叶景珍却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紧紧咬着薄唇不言语。 如今想想,其实有很多细节上的转变都是从那一夜之后发生的,以前的萧承纵然对她没什么感情,却也视她如妹妹一般,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会出手帮她,每每从外面回来,他也会记着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可是久而久之,他却变了,他对她不闻不问,更不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哪怕她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他也只是让锦七送去一瓶金疮药。 这五年来,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便是真坐在了一起,往往也是她兴致勃勃地找话聊,而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好像她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如今她全都明白了,这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些话,一时的年少无知之言,竟让他当了真…… 叶景珍不知该说自己命不好还是老天造化弄人,只是回想起过去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泪水突如喷薄的泉眼一般夺眶而出,紧接着满心苦涩地大笑起来。 长公主见状,心里不免有些发急。 “承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萧承目色淡淡地瞥了叶景珍一眼,嘴中缓缓吐声。 “我要嫁与萧承为妻,成为定远侯府高高在上的女主人,从今往后享受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让那些欺负过我,甚至是瞧不起我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和代价,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们像蝼蚁一般乖乖跪在我脚下俯首称奴。” 曾经听到的一番话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他脑海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得这般清楚,虽然过去五年来,他一次都不曾回想过,可他依旧能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而他当时听到这番话时,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只有努力地往上爬,将权力牢牢攥在自己手中,才不会被人欺负。 所以叶景珍会有那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只是她不该把他当成上位的筹码,他更不是她可以在外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工具,她想成为人上人,自有千百种方法,只是从她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刻起,候府未来主母的位子,便注定不会是她的。 “如今你知道为何不是你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感情比瑶儿更深更久,其实不然,你只是为了自己在筹谋罢了,你对我的感情远远不如瑶儿纯粹,自然没有资格说瑶儿配不上我这种话。” 叶景珍悲愤道:“萧承,那不过是我年少无知时的疯话,你不能因此就直接把我定罪了,这不公平!” 萧承冷眼看她,“何为公平?你将我视作上位的工具时,可有问过我的意愿,那时的你可有想过这样对我究竟公不公平?” 叶景珍咬了咬唇,突然说不出话了。 长公主却摇摇头,目中露出一抹失望来。 “景珍,这些年,我一直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自问没有亏待过你的地方,在一应吃穿用度上,我待你甚至比对承儿还好,为的就是让府内府外的人都能高看你一眼,可我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让你走上了邪路……” “长公主错了,这不是邪路,而是一条不归路。” 叶景珍凄然笑了,满目荒凉。 第574章 闹翻天了 “其实从一开始,您和侯爷就不应该将我和母亲接到上京,爹死之后,娘虽然日日伤心,可是她为了我,倒也能打起精神撑足一口气努力活着,但到了上京之后,承蒙你们庇护,她便觉得我下半辈子有托付了,自然也没了活下去的动力,所以很快就追随爹而去了。” 她又哭又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怜,可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恨意。 “所以啊,你们真的不应该把我们接到上京来的,我失去了生身母亲,自小就开始体会寄人篱下的滋味儿,你们不是我,又岂会明白这种感觉!若是没有来上京,我根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长公主被她说的有些痛心,眼中也慢慢流出了泪。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景珍,你说的对,我和侯爷确实不应该将你们娘俩儿接到上京来,我们原先想着要报恩,可没想到,最对不起你爹的人偏偏是我们,我……” “不是娘的错,”萧承凝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凛然地看向叶景珍,“是你错了。” 叶景珍闻言嗤笑,“我错了?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错在了何处?萧承,我自幼便知道你这个人的心有多狠,可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的狠心居然会对向我!” 萧承淡淡启唇,“人的野心会慢慢变大,当你有了一颗糖时,你就想得到一间糖水铺子,叶景珍,你扪心自问,倘若我们当初没有将你接到上京,你便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了吗?” 他太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 她在定远侯府是寄人篱下,处处被人嘲笑,难道在别处的处境便会有所不同了吗?当然会,只是她从未设想过那种可能罢了。 她没有见过这世间的孤儿寡母是如何艰难过活的,单单是养活自己都足够艰难,更何谈什么尊严。 如若爹娘当初没有将她们接到上京,可想她们的日子会有多辛苦,那时候的叶景珍所遭受的冷眼和嘲笑只会远甚于现在。 而当她年岁渐长,得知亲生父亲乃是为了救定远侯死的,而定远侯却从不曾给过她们母女俩任何的救助,以致她们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那时候的她又会怎么想? 她只会恨,恨定远侯府的冷血无情,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他们报仇。 所以这些年来,定远侯府对她早已仁至义尽。 “叶景珍,我们不欠你的。” 他如今对她只有这般简短的一句话,其他的便是说再多也无用,更何况,他这个人素来冷漠,若非顾及到母亲的想法,如今的她早已没命了。 叶景珍看着萧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凛凛神,突然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萧承,是我错了,我错不该爱上你,明明知道你无情,可我还是抱着一分希冀,如今却被你伤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是我活该!但你记住,我绝不会这么算了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自向你证明你错了,陆诗瑶配不上你,她配不上!” 他们今日是因为陆诗瑶才撕破脸的,若非那个女人,她还有嫁给萧承的机会,甚至还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住在定远侯府。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长公主对她失望了,萧承更厌恶她,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通通都毁于一旦,这都是陆诗瑶害的! 她叶景珍在此发誓,今生今世,若不杀了陆诗瑶以解心头之恨,她誓不为人! 长公主见她怒不可遏地转身离去,心知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再看看萧承面无表情的样子,皱皱眉,旋即沉沉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承儿,就算你不喜欢景珍,也不该这般对她,不管怎么说,她父亲都是你爹的救命恩人……” “所以母亲应该知道我已经放纵她很多次了。” 萧承音色淡淡地打断她的话,随后扶着她慢慢坐下来。 “母亲,救命恩人的免死金牌不是次次都有用的,以前容忍她,是因为她还算懂分寸,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但如今,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您和瑶儿。” 长公主皱着眉不放心道:“可景珍的性子那般偏激,我只怕她会一错再错……” “放心,我会派人盯着她,不会有事的。” 萧承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而后又笑了。 “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其他的事无需多想,一切都有我在。” 话是这么说,可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公主又哪里睡得着。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年来,景珍心里居然会是如此看待他们的,即便他们当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可多年来也是真心待她好的,如今听见这番话,难免让人心寒…… 而彼时的后院内,叶景珍正寒着一张脸在房中收拾自己的行李。 事情闹到这一步,她决计是不可能继续在候府住下去了,否则就得对长公主和萧承听之任之,由着他们的安排乖乖嫁人。 她叶景珍便是再不济,也绝不会嫁给城里那些不堪大用的纨绔子弟,即便出身再好又如何,人若无用,终究是配不上她叶景珍半分。 蓝烟站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叶景珍把房门关上了,她进不去,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隐约能察觉到她是在收拾行李,这自然是不得了了。 纵然蓝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想叶景珍以往的性子,她都要收拾行李离开了,可见心里已经对小侯爷和长公主忍无可忍,可想他们方才做出来的事有多过分。 若换作以前,长公主心疼景珍小姐还来不及,可如今小侯爷要娶亲了,娶的女子又是一个嫁过人的商女,碰巧她今日去厨房端糕点时,听长公主院子里的一个扫洒丫头说长公主派人去城中媒婆那儿要了几张名帖。 当时的她也并未想太多,如今再一结合景珍小姐的举动,可见那些名帖是为景珍小姐准备的。 这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景珍小姐喜欢小侯爷,长公主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可如今为了那个陆诗瑶,长公主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景珍小姐嫁出去,别说景珍小姐会生气,便是换作她,也一定要闹翻天了! 第575章 参不透的 正想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蓝烟见叶景珍背着包袱出来,眉眼一闪,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随后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景珍小姐,我求求您不要走,您为咱们候府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长公主都常对您称赞有加,可如今那个女人还未过门便要赶您离开,岂能如此过分!” 这会儿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四周一片静谧,加之她的声音又很大,睡在附近下人房里的下人们几乎都听见了,甚至还传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年纪大了,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喊,但具体的话音却听不分明,而萧承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内功浑厚,方圆五里的动静皆能听见,蓝烟究竟在喊什么,他岂会不知。 之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无非是要在那些下人面前抹黑瑶儿罢了,他倒是不知,蓝烟伺候他这么久,何时学会了这身本事。 萧承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出去看看,母亲好生歇息吧。” 长公主叹息道:“承儿,看在娘的面子上,对景珍网开一面吧,起码不要在府里伤害她,我不想你爹在天上看到了伤心。” “我明白。” 萧承颔首应着,帮她盖好被子后便大步离开了。 后院中,叶景珍看着抓在自己细腕上的手,再看看蓝烟的脸,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必喊了,就算那些下人听到了又如何,他们终究只是下人罢了,到了陆诗瑶面前,照旧还得卑躬屈膝地行礼问候,倘若你因此惹恼了萧承,我只怕你会吃不了兜着走,他的手段,你可是见过的。” 蓝烟闻言,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地牢受罚的经历,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却又有些心急地抓紧了叶景珍的手。 “景珍小姐,您为什么要走?就算那个女人嫁给小侯爷又如何,长公主会一直庇护您的,我……” “不会了,从今往后,长公主再也不会庇护我了。” 叶景珍不等她说完便凉声打断了她的话,转过头,却见萧承神色不明地在院门口站着,嘴角冷笑渐渐加深。 “难得,小侯爷居然还会来送我。” “你院子里的狗太吵了,既是要走,就将她一并带走,免得让人看了心烦。” 萧承说话毫不留情,直听得蓝烟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明知他是在骂自己,偏偏又不敢反驳。 叶景珍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轻轻拍了下蓝烟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你就同我一起走吧,反正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 蓝烟却犹豫道:“可是……” “怎么,你不想同我走?”叶景珍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蓝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愿意追随景珍小姐!我、我现在就回房收拾东西!” 叶景珍见她转身就跑,勾唇笑笑,随后看向萧承。 “小侯爷还有吩咐?” 萧承面无表情道:“母亲让我再纵容你最后一次,起码不能在府里为难你,你应当清楚她的意思,既然决定离开,日后就本分做人,若是再触碰我的底线,你自己应当知道下场。” 叶景珍闻言,嗤嗤笑了。 “小侯爷的警告,景珍会一辈子铭记于心,你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自有定数。” 萧承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嘴角始终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笑,凛凛神,随后转身离开了。 他自然不认为叶景珍会乖乖听话,她在府里住了这么多年,他比谁都了解她的性子,得不到的便努力毁掉,叶景珍便是这样的人。 只可惜,他不会给她机会的。 蓝烟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背着行李出来了。 叶景珍看她一眼,勾唇笑笑,两人趁着夜色直接从候府后门离开了。 等陆诗瑶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这消息是兰菱告诉她的,因为萧承一大清早就上朝去了,若非如此,兰菱也绝对不敢跑出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陆小姐,虽然景珍小姐有时候行事确实是偏激了一些,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和候府着想,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千万别生气。 其实在我们这些下人眼里,一直都认为景珍小姐日后一定会嫁给公子为妻的,后来您出现了,这件事便有了变数,虽然我们效忠的人是公子,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为景珍小姐抱屈的,您……” “兰菱,你要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这番话不止你一个人对我说过,早在我去候府时便听到了,当时你还劝过我不要多想不是吗? 只是怎么可能会不多想呢,叶小姐与萧承自幼一起长大,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是我不曾参与过的,平心而论,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只是感情之事,素来不能强求,所以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诗瑶目色温柔地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她之所以离开,症结不在别人身上,而是她心中的执念太深,你明白吗?” 兰菱听得似懂非懂,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有喜欢的人,她不知道景珍小姐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就她自己而言,倘若她喜欢的人有朝一日娶了别人为妻,她必然会伤心的。 但伤心过后,她还是会含笑祝福他们,就像陆小姐说的,感情之事素来不能强求,只要那个人能同他心爱的人幸福安稳地度过余生,那她一个人伤心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景珍小姐终究是参不透…… 陆诗瑶见兰菱时不时地唉声叹气,摇头笑笑,旋即拿着账本从石凳上站起来。 “我得去米铺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兰菱愣了愣,随后摇头,“奴婢还是不去了,公子待会儿便下朝了,小筑那边不能没人伺候。” 原本按照公子的打算,有蓝烟在小筑伺候着,而她则跟随陆小姐,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眼下蓝烟又跟着景珍小姐走了,她便只能去伺候公子了。 好在陆小姐和公子马上便要成亲了,等陆小姐住进了龙渊小筑,她照旧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伺候陆小姐。 第576章 出大乱子 陆诗瑶瞧见兰菱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傻乐什么,只是兰菱既然不愿意一起同行,那她自然也不好强求,二人一同走出别院后便分开了。 与此同时,紧邻城西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蒋权正蹲在地上啃一只脏兮兮的馒头。 这是他今早的早饭,从一个馒头摊旁边捡来的,一位客人的馒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人家嫌脏,便不要了,他便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为此还挨了卖馒头小哥儿的一顿臭骂。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忍受! 一只馒头被他三口吃完,摸摸肚子,依旧还是瘪的。 蒋权咬咬唇,扶着墙壁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打算再去街上找点吃的,岂料刚走到街口,却突然看到了一个面熟之人,吓得他双肩一震,赶忙垂下了头! 那天晚上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万没想到冤家路窄,偌大一个上京,居然让他这么快就碰到了那个浪荡子弟! 他还记得,陆小姐当时救他时,曾管那个人叫陆、陆一山,没错,就是陆一山! 一想到自己险些被费去两条胳膊,蒋权便怒从中来,这会儿见陆一山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胆子,居然就这么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陆一山,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米铺,再抬头看看这铺子正上方的招牌,误以为那是他自己家的铺子,目中突然露出一抹恨意来。 这个混蛋少爷为了一条狗就往死里打他,甚至还想费了他一只手,若不是碰巧遇上了陆小姐,他如今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给这个混蛋一点教训尝尝,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蒋权不是好欺负的! 米铺内,陆一山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蒋权跟踪了,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刚放下茶杯,抬头却见铺子的张管事拿了一块木牌准备挂出去,当即把人拦住。 “我说张管事,你把工钱定的是不是太高了,别家都是三十文一天,你定三十五文,知不知道这叫什么,抢别人家的工人,还把自己的成本抬高了,里外不是人。”陆一山扬眉道。 张管事却笑了,“陆少爷有所不知,这工钱是大小姐定下来的,大小姐说了,工钱虽高,但咱们挑选工人的标准自然也高,能留下来的必定是能干肯干之人,不像有些市井混混,浑水摸鱼的干两天就走了,如此一来,咱们的损失更大。” 陆一山闻言轻嗤,“我是不懂陆诗瑶的那些歪理,不过你好歹也出去打听打听,如今京中到处都是找活计谋生的人,有人不愿意挣这份工钱,自然有的是人肯挣,为了养家糊口,哪怕再低的价钱都有人挤破头来抢。” 说着,他突然拂袖将木板上的“三”字擦去一横变成了“二”,一天的工钱整整少了十文。 张管事见状大惊,“陆少爷,这可是大小姐一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她说了,这些工人既然是来给陆家做事的,陆家就不能亏待他们,您这工钱比别家还少了五文,哪还有工人肯来咱们这儿干,大小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生气?张管事,我说你是傻了吧?我这可是在给她省钱,她感谢我还来不及,能生什么气。”陆一山不屑一顾道。 张管事皱皱眉,心知自己说不过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原想着去城西别院找大小姐好生说道一番,可又担心自己若是离开了,这陆少爷会更加胡作非为,无奈只得作罢。 铺子开门后,一个伙计直接将木板挂了出去,围在外面准备找工的工人见状,当场傻眼了,随后骂骂咧咧地不满起来。 “别家工人都是三十文一天,怎么偏生你们陆家就如此随性,一个工人只给二十五文,做什么梦呢!” “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是三十五文,今儿个整整少了十文钱,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哼,我倒要看看今日会不会有人给你们陆家做工,大家伙听我的,咱们都站着别动,等他们的货送来了,没人给他们搬货,到时候就是不涨工钱都不行!” 张管事闻言,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陆少爷,我早说过了,这样肯定不行的,若是今日的货搬不完,就得堆在库房外面,您看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那些米是不能淋雨的,一旦淋了雨就卖不出去了,到时候肯定要出大乱子的!” 陆一山扬眉道:“张管事,我说你就是太紧张了,这天上还有大日头呢,能下什么雨,这些人就是在逼咱们抬高工钱,若是随了他们的意,以后还不得由着他们闹翻天?我就不信今日会招不到工人。” 张管事见他怎么劝都不停,瞬间急出一头汗,若不是顾忌着此人的身份,他早让人把陆一山轰出去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陆一山既然已经不是陆家人了,大小姐为何还会让他来这儿,到这儿之后什么事都不做也就罢了,还净跟着添乱,今日若是招不到工人,可就真要弄出大乱子了! 他抬眼看看对面的工人们,那些人一脸得意洋洋,大有他们今日不抬价就不开工的架势。 两边就这般对峙着,直到半个时辰后,一片阴云压过来,渐渐挡住了头顶的日头,紧接着刮起了阴风,看这架势,俨然是快下雨了。 陆一山这才变了脸色,“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天了?” “陆少爷,我早就跟您说过了,今日会有一场大雨,您偏不听,眼下可如何是好,那些货可是半个时辰都搬不完的呀!”张管事急得直跳脚。 石阶下的一个工人扬声笑道:“怎么样,今儿个玩脱了吧?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淹死了呦!” 陆一山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件事居然让老天爷给毁了,原本他也没想着要怎么样,只想着若是把工钱压下来了,便能省一大笔钱,如此一来,他也能去陆诗瑶那儿邀个功,保不齐她看到他的本事,便会让他跟着她做事了呢,这样他也好更快地找到扳倒她的大好机会。 第577章 帮一个忙 岂料天公不作美,居然如此戏弄他,若是今日这批货毁了,以陆诗瑶的性子,一定会打死他! 想到这儿,他忙不迭地跑进铺子里拿出一支笔,将先前擦去的一横又添了上去,工钱再度上调到三十五文。 张管事却看得直摇头,工钱一变再变,他已经犯了用人大忌了,眼下便是抬高了工价又如何,他们现在坐的是热板凳,这些工人肯定要趁火打劫的。 果不其然,陆一山刚把那一笔添上去,先前说话的工人便又开口了。 “陆少爷,您这样可不行啊,这天眼见就要下雨了,我们可是冒雨在帮你们搬货,若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光是买药钱都要不少呢,不管怎么着,这工钱也得给我们再涨十文钱吧?” 再涨十文,那便是四十五文了,同别家比起来,近乎是付了两个工人的工钱。 张管事瞬间有一种想打死陆一山的冲动,他甚至都不知道陆一山闹了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偏偏陆一山还能更蠢,“你说涨就涨,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别以为离了你们就干不成事儿了,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在我陆一山手里占便宜,今儿个我就是舍了那些货,也得灭灭你们的威风!” 张管事:…… 他已经快被陆一山气出血了,刚要出口劝他三思,人群外突然传来一记低沉的嗓音。 “张管事,让铺子里的伙计把棚布搭上,免得待会儿下大雨淋湿了货。” 张管事和陆一山听见这声音,同时震了一下,随后仰着脖子朝人群外看去。 只见陆诗瑶不知何时坐着马车过来了,此时的她就站在车旁一脸郁色地盯着他们看,从她阴沉的眉眼中可以明显看出来她正压抑着几分怒气。 张管事神思一凛,赶忙朝她跑过去,“大小姐,今日之事……” “此事容后再议,你现在立刻去碎玉轩找几个人手过来帮忙搬货。” 陆诗瑶看也不看他,边说边走到了石阶上,随后看向面前闹事的工人们。 “诸位,我陆家在京中做买卖,凭的是一个‘信’字,这一年来给大家的工钱也比同行多得多,为的就是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们诚心为陆家做事,陆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不管今日闹出了什么样的岔子,既然这工钱谈不拢,那我陆家也不会再用你们,诸位自可另谋高就,我陆家绝不阻拦!” 陆一山犯浑是一码事,但这些工人趁机趁火打劫,她同样不能忍,既然不是诚心为陆家做事的,便没必要挽留,不然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虽然这些只是拿着微薄工钱的工人,可爹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一家铺子的兴衰存亡,往往就取决于这些不起眼的伙计。 不忠于陆家之人,她绝对不能要。 陆一山见陆诗瑶不评判自己的过错,反而要赶走那些工人,满心以为自己此事是做对了,得意洋洋地勾起了薄唇。 “如今当家的都发话了,你们可千万得想清楚了,陆家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别以为你们趁火打劫,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陆家能成为江南四大财商之首,这些年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话说的对面一群工人瞬间无言以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想不出一个应对的法子。 正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高高举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陆小姐,我愿意干,只要能给小的一个安身之处,管饱饭,我蒋权就是不要工钱也给你们干!”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想来是这几天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陆一山倒是没有认出蒋权来,毕竟那天晚上天色很暗,蒋权一张脸又脏得很,根本瞧不清他的相貌。 这会儿听说蒋权不要工钱也要干活,顿时乐了,哥俩好似的搭住了蒋权的肩膀。 “呐,你们都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识时务,别以为陆家离了你们就不行了,只要本少爷一招手,多的是人来做工!” 蒋权笑着不做回应,一双眼睛却真诚地望向了陆诗瑶。 陆诗瑶微微颔首致意,嘴上却没说话。 下一瞬,只听“轰隆”一声,一记响雷突然压下来,天色越发的阴暗,可见这场积蓄已久的大雨很快就要落下来了,陆诗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而对面领头的工人则幸灾乐祸道:“陆小姐,别说我们不给您情面,我们知道陆家家大业大,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儿货,只是若是淋了,也着实可惜是不是?就算你们现在去招新的工人怕是也来不及了吧?老天爷可不长眼,这雨也不是您想让它什么时候下就能下的。” 陆诗瑶抿着薄唇不做回应,扭头看看才搭了一半的棚布,大步走过去帮忙。 陆一山不屑地瞥了一眼,却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不动。 今日之事,归根究底都是他惹出来的,可他非但连一点的愧疚之心都没有,甚至也不帮忙,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站着,显然是不在意这些货的。 蒋权有些恼火地瞪他一眼,跟着过去帮陆诗瑶的忙。 其实从她救他的那天晚上,他便看出来她和陆一山之间有些不对付,先前还想着这是陆一山的铺子,可万万没想到却是她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既然不是一条心,她又为何会让陆一山来铺子里做事?以陆小姐的心思,不会不知道陆一山在这儿反而容易帮倒忙,可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不等他想清楚,一滴豆大的雨珠便落在了手掌心,眼见陆诗瑶正吃力地撑着一根竹竿,蒋权抿抿唇,赶忙跑过去帮她。 “陆小姐,雨已经下来了,您先找个地方避雨,我一定尽快把这些棚布搭起来!” “不必,人手不够,趁雨势不大,我还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陆诗瑶紧握着竹竿不动,真诚的眉眼却望向了他。 “蒋权,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蒋权毫不犹豫地点头,“陆小姐但说无妨,我蒋权曾经答应过您的,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唯您马首是瞻!” 第578章 如此硬气 陆诗瑶忍不住笑了,“我只是想让你帮忙把这些米搬进去而已,没你说的这么严重,能搬多少就搬多少,不必逞强。” 她虽然没有搬过货,但也知道一袋米一定很重,这是苦力活,以蒋权现在的体力,必然是搬不了多少的,所以她才不让他逞强,再说这会儿除了他,她也用不了别人了。 蒋权看出陆诗瑶心底的顾虑,拍着胸脯保证道:“陆小姐放心,我今日一定帮您保住这批货!” 话落,他便不带犹豫地走到了牛板车前,一肩扛了一袋米,随后匆匆走进库房。 陆诗瑶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忧心,她只怕以蒋权这个拼力,他的身体会撑不住,可偏偏她又帮不了他…… 眼角余光一闪,她突然瞥见了米铺门前站着的陆一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滚过来搬货!” 陆一山瞬间傻眼了,“你、你让我搬货?” 她不是疯了吧?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干过什么苦力活,而现在她竟敢大言不惭地让他去帮她搬货,凭什么! 陆诗瑶早料到他不会愿意,但也无妨,反正她有的是治他的杀手锏。 “陆一山,今日之事究竟是谁惹出来的,我心知肚明,倘若这批货损毁一袋,我定要你爹十倍偿还!还有,从今往后,你给我滚出陆家米铺,我陆诗瑶手底下绝不留废物!” 陆一山脊背一震,想想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免有些心虚。 让爹赔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陆诗瑶若是将他赶走,那他就找不到扳倒她的好机会了,到时候爹一定会打死他! 想到这儿,他再不敢懈怠,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搬就搬,敢让本少爷屈尊降贵地做这种活,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个,陆诗瑶,你最好真有法子把我教成才,否则我看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陆诗瑶才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就凭陆自明那点儿本事,就是有朝一日她把陆一山杀了,陆自明也绝对不会拿她如何。 陆一山倒是会把架子,狠话放了半天,真干起活来却蔫儿了。 想他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别说扛米搬货了,就是穿个衣服都让人伺候着,外表看着倒也像个板板正正的大男人,实则却是一副空架子,身体根本弱得不行。 蒋权一个人能扛两袋米,这还是在一整天都没吃饭的情况下,而他呢,刚扛起一袋就开始腿软了,走起路来就像是个七八十的老头子一般颤巍巍的,直看得不远处的工人们哈哈大笑。 陆诗瑶有心治他,明知他搬不动,就是不喊停。 陆一山也不敢擅自停下来,陆诗瑶方才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着,他心里很清楚停下来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只是这确实不是人干的活,才刚走进库房,他便有些站不稳了。 回头看看,陆诗瑶的身影刚好被一根大柱子挡住了,他龇牙笑笑,直接将肩上的米袋扔到了地上,而后抬手指了指蒋权。 “这个谁,你刚刚说叫什么、什么权是吧?我告诉你,我是陆家大少爷,这里人人都得听我的,待会儿我把米扛进来之后,你把它们一一摆放整齐了,若是外面那个女人问起,你就说这些米都是我放的,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若是办妥了,我就赏你十两银子,明白?” 蒋权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径直从他面前走开了。 陆一山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下人忽视,不免有些恼了。 “你给我站住!本少爷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不听我的,信不信我立马就能让人把你赶出上京?” 蒋权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他,“陆少爷,不是我不帮您,只是外面的雨马上就降下来了,若是不赶紧搬货,那些米就要被雨淋湿了。” 陆一山不以为然道:“淋湿又有什么关系,知不知道我们陆家号称什么,西楚粮仓!陆家库房的米堆积起来足足能养活十代人,不过淋了这么一小批货罢了,本少爷都不急,你倒是猴急。” 蒋权听得一个劲儿冷笑,若不是正事要紧,他现在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爆揍一顿。 陆小姐心心念念着保住这批货,暂且不论钱财损失,这些毕竟是粮食,一袋便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这混蛋倒好,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也难怪先前会毫无顾忌地对他动手了。 像陆一山这种人,便是以后干出杀人放火这种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蒋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搭理他,大步走出去搬货。 等他到外面的时候,大雨已经瓢泼而至,好在棚布已经搭好了,刚好能盖住这批货,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是陆诗瑶所站的那个地方的竹竿是不稳的,她只能一直站在那儿撑着。 铺子里的三个伙计搭完棚布就帮忙搬米去了,根本就帮不了她。 蒋权见她半截身子已经被雨淋湿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免有些心疼。 他很想过去帮帮她,却也知道只要尽快将这批货都搬进库房中,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忙,无奈只得强忍着心疼,加快速度走过去搬货。 石阶下等着看好戏的工人们见陆诗瑶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不免有些心急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刚刚趁机抬价确实有些过分,但那也是压价在先,不能怪他们,他们也只是想逼着陆诗瑶把规矩立下来,免得日后再发生这种事罢了。 哪想到陆诗瑶却如此硬气,说不用他们便不用。 他们在城中做过各家铺子的买卖,只有陆家给的工钱最高,一日三餐的伙食也是最好的,若是没了陆家这门生意,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损失。 想到这儿,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好只得又把领头的推出去跟陆诗瑶谈判。 这领头人姓曹,大家伙儿平日里都叫他曹工,在陆家干了也有小半年了,自认为已经算陆家的伙计了,平日里和张管事的关系也不错,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的,所以刚刚才敢跟陆一山叫板。 曹工这人的性子虽然傲了些,却也十分讲义气,这几个兄弟都是跟着他混的,刚刚已经有人要松口干活了,是他硬给推回去的,若是真丢了陆家的饭碗,他实在是对不起他们。 第579章 心甘情愿 他倒是无所谓,毕竟他还没娶妻,一个人怎么着都能养活,但那些兄弟不行,他们都拖家带口的,一个个还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挣不了钱,一个好好的家可就要垮了。 想到这儿,他腆着一张老脸慢悠悠地走到了陆诗瑶面前。 “陆小姐,您看这么大的雨,您在这儿苦苦撑着,可不得淋出病来?不如我们帮帮您吧?您放心,这工钱我们绝不多要,就按咱们先前说好的价怎么样?” 陆诗瑶没说话,只是目色幽深地盯着他。 曹工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回头看看那几个兄弟,咬咬牙,只得向陆诗瑶妥协了。 “陆小姐,您是这上京响当当的大人物,马上就要嫁给萧小侯爷为妻了,我们这些小人物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如今我们心甘情愿地认输,只要您肯答应以后还让我们接陆家的活,便是一天只有二十五文,我们也接受!” 陆诗瑶闻言,嗤地一声笑出来。 “曹工,我原以为你这人心高气傲,自不是个讨喜之人,可没想到你为了你那帮兄弟们竟然如此讲义气,既然如此,方才又何必闹那么一场?” 曹工闻言也不生气,一直咧着嘴呵呵赔笑,今日只要陆诗瑶松口,不管说多少难听话他都接受。 哪想陆诗瑶却是点到即止,凝着眉将竹竿交到他手里。 “工钱还是按咱们以往的规矩,每人每天三十五文,我陆诗瑶向来对事不对人,你们做的好,自然就值这些钱,记住了,无论别人瞧不瞧得起你们,你们自己应当先瞧得起自己。” 曹工闻言一愣,旋即一脸感激地望向她。 “陆小姐,谢、谢谢您不计前嫌,我……” “行了,话不多说,赶紧让你的兄弟过来搬货吧。” 陆诗瑶直接打断他未说完的话,随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曹工看着越来越大的雨,自然不敢懈怠,忙招手叫人过来搬货。 有他们帮忙,速度自然是快多了。 陆一山虽然瞧不上这些人,但不得不说,有他们在,他总算是可以歇歇了,偏偏那张嘴又不老实起来。 “要不怎么说老天爷不公平呢,这下等人的命和上等人就是不一样!” 旁人闻言,心里纵然恼火,却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等张管事带着碎玉轩的伙计匆匆赶来时,那批货早就搬完了,再看搬货的工人还是刚刚那几个闹事儿的,心里自是有些不解。 “大小姐,您不是说……” “是非黑白,我心里自有定数,张管事不必多问,你只管照旧结算他们今日的工钱便是。” 陆诗瑶淡笑着说完,随后又看向蒋权。 “你跟我过来。” 蒋权不知道陆诗瑶要跟自己说什么,不过她又不是陆一山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自然不担心她会害自己,故而毫无顾虑地跟着她进了铺子。 陆诗瑶敛容看他,“你早就在暗中盯着?” 蒋权点头,“陆小姐,您别怪蒋权多嘴,那个败家少爷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两天在城里找工,方才碰巧在街上遇见了他,心有不服,就一直跟着他到了这儿,我原以为那是他的产业,就想寻个法子把那铺子弄倒了,没成想却是您的,这……” 陆诗瑶打断他的话,淡淡解释道:“陆一山是我堂兄,他父亲原是我亲二叔,只是后来犯了族规,所以一家人都被逐出家门了,我与他们一家确实是有一些恩怨,至于我为何会把陆一山留在自己身边做事,自有我自己的我用意,只是现在还不能同你细说。” 蒋权却眨眨眼,一脸了然之色。 “陆小姐放心,便是您不说,我蒋权心里也明白,我知道您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如今您肯将我留下来做事,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陆诗瑶抿唇笑道:“我说过了,你不必把先前的恩情放在心上,人要活的自私一些,不管做什么事,都应当先想想自己,京中生活不易,只要你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你的。” 蒋权郑重点头,“陆小姐的话,我全都听明白了,我知道,我蒋权现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能帮不上陆小姐的忙,但假以时日,一定会让陆小姐刮目相看的!” 得,感情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着要报恩。 其实这恩情哪有他以为的那么重要,不过若是能当做他上进的动机,倒也未尝不可。 她摇头笑笑,又抿唇问他,“你乡下老家还有什么人?” “我自幼便是个孤儿,是三婆把我抚养长大的,三婆待我很好,若非今年乡里日子难过,我也不会抛下她来上京谋生。”蒋权一字一句道。 陆诗瑶了然点头,“既是如此,那你的工钱照旧还是要给你的,在陆家做事的长工一日三餐本就不必花钱,你为我陆家做事,我总不能亏待了你,更何况你家中还有一位老人家要养活。” 蒋权闻言,心里是越发地佩服陆诗瑶了。 她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也难怪方才那些人会突然转性,心甘情愿地为她搬货做事! “陆小姐,我在京中找活计时处处碰壁,只有您不嫌弃我,您放心,我蒋权一定……” 陆诗瑶赶忙打断他,“你别又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话了,我只是看你今日如此能干,不想屈才罢了,好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张管事自会吩咐你该做什么。” “是!” 蒋权高高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出去了。 陆诗瑶全身都被雨淋湿了,现在还不停滴着水,方才说话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这会儿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好在这里留有一趟干净的衣裙,虽然朴素了些,但有总胜于无。 换好衣服后,她想起云萝约了她今日去逛街,未免小丫头等久了生气,她只得匆匆离开。 哪想刚到木大夫的医馆,她却瞧见了杜青萝。 她刚从一间茶叶铺子里出来,也不知买了些什么,一出门就上马车了,自然是没看见陆诗瑶。 陆诗瑶眯着眼在原地驻足片刻,随后收敛神色缓缓进了医馆。 马车内,杜青萝垂眸看着手里的茶包,思绪渐渐飘远。 第580章 诚惶诚恐 这是秦臻最喜欢喝的茶,她今日特意买的,细细说来,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们便离心了。 她痛恨他利用自己,眼下却偏偏又离不开他,更何况还有一个陆诗瑶,若想为她杜家报仇雪恨,她只能借助秦臻的手去对付陆诗瑶,随后再想个绝妙的法子让秦臻痛不欲生。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缓和她和秦臻的关系,如此才能一步步的实现自己的目的。 回到府里后,杜青萝便迫不及待地把茶泡上了,哪想刚端到书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那是秦臻和三皇子的声音。 “如今陈贵妃在后宫风头正盛,我听说已经有不少嫔妃偷偷站到她那边去了,如此一来,殿下在朝中的处境自然是好多了。”秦臻凝声说道。 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些高官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为嫔,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承蒙圣宠,整个家族也能跟着沾光。 而后宫嫔妃同样需要在前朝安插一些自己的耳目喉舌,否则单凭自己在宫里单打独斗,自然是斗不过别人的。 如今陈贵妃得宠,那些嫔妃站到陈贵妃那边,其母族难免要跟着站队,陈贵妃是靠着三皇子出谋划策才得宠的,如今理所应当地该效忠三皇子。 怕只怕,这个女人会见利忘义,慢慢地生出别的心思来。 “十一皇子虽然年幼,但皇上的身子也健朗着,若是陈贵妃在宫中的羽翼渐渐丰满,难保不会背叛殿下,转而去扶持她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岂不……” “放心,本皇子既然有法子能让她得宠,自然也有法子让她失宠,她若是不听话,我自会让她过的比以前更痛苦。” 楚怀瑾面容清冷地打断他的话,而后又颇为神秘地眯起眼睛。 “你可知陈妃是如何得宠的?” 秦臻凝神道:“听闻是她夜里在寝宫内唱曲儿,她的曲调将皇上吸引了过去,如此才被封为贵妃,近来宫里还有不少宫女偷偷效仿她,妄图能靠自己的歌声一步登天,结果却被内务府总管好好责骂了一顿。” 输说到这儿,他还忍不住笑了。 依他之见,陈妃能得宠,凭借的应该并非是自己的歌声,而是别的缘故,只是他想不到罢了。 楚怀瑾却讥讽地勾起了薄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偏生用错了法子,殊不知在这宫里,只有陈妃一人能唱曲儿得宠,其他人便是唱得再好听,也丝毫引不起父皇的兴致。” 秦臻闻言不解,“这是为何?” 楚怀瑾不答反问:“你可知父皇此生最爱的女人是谁?” 秦臻毫不犹豫道:“自然是顾淑妃。” 都说帝王无情,可皇上却独独对顾淑妃多情,顾淑妃去世这么多年,皇上从未忘记过她,每逢她的生辰忌日,皇上便将自己关在她生前所住的寝殿中,一关就是一整天,期间谁也不见,更是不吃不喝。 而这十几年来,皇上更不知写了多少诗去怀念顾淑妃,对她生前所出的两个儿子更是偏爱有加,不然就凭九皇子那惹是生非的性子,早不知被皇上责罚多少回了。 只是他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陈妃得宠同顾淑妃又有什么关系? 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楚怀瑾淡淡勾起了薄唇。 “父皇对顾淑妃独有情钟,这些年一直未曾忘记过她,听外公说,顾淑妃死后,后来进宫的那些嫔妃或多或少的都与她有些相似,我偷偷找母妃求证过,母妃倒是承认了,她说陈妃的嗓音像极了顾淑妃,七妹的生母安嫔是眉眼相似,而方林海的女儿方淑仪则是神态相像,至于其他人,更是不胜枚举。” 秦臻诧异道:“这么说,皇上是把这些人当成了顾淑妃的替身?” “自然,只是知晓这些的只有皇后和我母妃,她们不说,旁人自然不会察觉到。”楚怀瑾凉声笑道。 秦臻闻言,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先前一直以为皇上扩充后宫就像他娶了陆诗瑶一样,不过是看中了那些女人能给自己的好处罢了,固然皇上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可他需要顾虑的事情远比常人多得多。 只是万没想到,皇上不过是把她们当成了顾淑妃的替身,想来也是可悲啊。 他幽幽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杜青萝端着手里的参茶匆匆回到了后院,桂嬷嬷见杯子里的茶还是满的,面上不禁闪过一抹困色。 “世子妃,您不是给世子殿下送茶去了吗?莫不是世子殿下出去了?” 杜青萝凝神摇摇头,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呆呆坐下来,随后似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来。 “嬷嬷,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对付陆诗瑶了!” “世子妃此言何意?” 桂嬷嬷一时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瞧见她嘴角的笑容,脊背莫名有些发凉。 杜青萝却并未直言,而是匆匆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首饰盒里摸出一支上好的白玉簪,随后又伏案桌前匆匆写了一封信。 待写完后,连同白玉簪和信一并交到了桂嬷嬷手里。 “嬷嬷,我记得你有个侄女在宫里御膳房当值,宫里日子可不好过,这些年她应当很辛苦吧?” 桂嬷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地低下头。 “有劳世子妃挂念,秋歌做事一向细致,从未有过疏漏之处,十分得管事嬷嬷喜欢,故而这些年在宫里也未曾闹出过什么事。” 杜青萝闻言,满意笑道:“那便好,这封信和玉簪就有劳嬷嬷交到你那侄女手中,信是请她帮忙交给方淑仪的,而这玉簪则是给她的,我总不能让人家白白辛苦一趟不是。” 桂嬷嬷诚惶诚恐道:“世子妃言重了,老奴承蒙世子妃庇护多年,为您办事是应该的,只有您过的好,老爷和夫人在天上才会安息,这簪子还请世子妃留下,秋歌一向听我的话,便是没有任何的酬劳,她也一定会帮世子妃的!” 第581章 不得安生 杜青萝摇头笑笑,执意让她收下了玉簪。 “嬷嬷,我也不是没进过宫,自然知晓宫里的规矩,凡是在宫中做事的,个个谨小慎微,毕竟稍不留意便会人头落地,所以有些忙哪里是好帮的,再说你那侄女每月的俸银也不多,待日后年满出宫了,还得寻个好婆家,现在也该为自己攒点儿嫁妆了。” 她说的话十分贴心,让桂嬷嬷根本就没法反驳,只得把玉簪收下了。 许是经历过巨变的缘故,她总觉得现在的世子妃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出个一二来,但以前的世子妃绝不是如今这般模样的。 虽然桂嬷嬷不知道世子妃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她心里依旧高兴,因为世子妃总算是提起精神了。 回想老爷夫人刚出事的时候,世子妃日日伤心,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儿一般不吃不喝,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阖眼了,却又开始做噩梦,梦里直哭着喊爹娘。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偏又无计可施,去找世子殿下帮忙,殿下却只让管家请了大夫过来,由始至终竟是一次都没来过这院子。 后来,世子妃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好了,但性子却不如以前那般开朗了,每天就阴阴郁郁地坐在房里看书,也鲜少同她们这些下人说话,直到近两日才慢慢好了起来。 好是好了,世子妃却开始动别的心思了。 其实老爷和夫人死的确实是冤枉了些,但倘若真论罪行处,又算不上冤枉,毕竟老爷确确实实犯法了,早晚难逃一死。 只是如今世子妃将他们的死怪到了世子殿下和陆诗瑶身上,难免有失偏颇。 但桂嬷嬷身为奴才,又实在不好说什么,她是世子妃的人,无论世子妃要做什么,她都应当出一份力,毕竟只有世子妃好了,她的日子也才会跟着好过。 拿定主意后,桂嬷嬷便颔首退下了。 宫里的人其实并不好见,只是她的侄女在御膳房当差,每个半月便可出来采办一次,故而她们姑侄俩倒也能偶尔见上一面。 所以世子妃这信写的也算是巧了,秋歌明日刚好出宫。 第二天一早,桂嬷嬷便拿着信和玉簪早早在宫门外等着,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从宫门里出来。 桂嬷嬷见状,连忙招手喊道:“歌儿!” 那宫女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扭头朝她看过来,面上顿时露出一抹笑。 “姑姑!” 她的容貌算不上好看,只是一双眼睛却水灵灵的,瞧着十分有神,她的肤色有些黑,生来便是如此,加之常年在御膳房做事的缘故,一张脸看起来总有些油光。 这宫女便是桂嬷嬷的亲侄女曹秋歌。 曹秋歌父母去世的早,打小便是被桂嬷嬷养大的,小时候她倒也曾随桂嬷嬷去过杜家,后来却阴差阳错地进了宫,一待便是十年。 好在她马上就年满二十五,很快就能出宫了。 曹秋歌握住桂嬷嬷的手,顿觉掌心温度有些凉,便知她定是一大清早就站在这儿等着了,心里不免心疼。 “姑姑,咱们不是说好了在老地方见吗?您怎么来这儿了,早上天凉,您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桂嬷嬷和善笑道:“我都半个月没见你了,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你出宫,自是要早点过来,你应该还没吃早膳吧?走,姑姑带你去吃馄饨。” “嗯!” 曹秋歌笑着重重点头,握住桂嬷嬷的手便往前走。 她们常去一家小饭庄吃饭,这饭庄开了近二十年,曹秋歌打小在外面吃的第一碗饭就是这儿的馄饨,自此便把这味道深深印在了脑海中,每逢出宫都要来吃上一碗。 清早的饭庄还没什么人,桂嬷嬷寻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此处足够安静,也足够偏僻,不怕被人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曹秋歌心领神会地坐下来,抿唇问:“姑姑可是有话同我说?” 入宫这么多年,她最先学会的便是察言观色,毕竟做奴才的,就得时时看着主子们的脸色,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桂嬷嬷笑着点点头,直截了当地把世子妃昨日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世子妃要我交给你的,这封信你设法交给方淑仪,这簪子你自己留着,算是世子妃给你的酬劳。” 曹秋歌一看见那白玉簪子,两眼瞬间亮了。 她在宫里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知道这玉簪乃是上等货色,一支怕是要几十两白银,没想到世子妃居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只是她让自己做的事也着实不轻松。 “姑姑,方淑仪都已经失宠了,世子妃找她做什么?先前方尚书出事的时候,方淑仪不管不顾地冲到御书房向皇上求情,岂料皇上直接让人把她拉了出去,自此幽禁在她自己的寝殿内不得与任何人见面,您还是让世子妃想想别的法子吧。”曹秋歌为难道。 虽然她很喜欢这支白玉簪,但她也绝没有傻到为了一支簪子而赔上自己性命的地步。 桂嬷嬷自然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她,但世子妃交代下来的事若是做不好,回去之后,世子妃定然要大发脾气,此后定又要把所有人都折腾得不得安生了。 “我原先也不想接了这差事,只是世子妃近来在府里的日子有些难过,我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你只管把东西收下便是,此事倒也不急,何时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做也不迟。” 曹秋歌闻言,想想姑姑多年来养育自己的恩情,无奈只得把东西收下了。 再说她小时候也吃过杜家的饭,如今就当是偿还了。 桂嬷嬷生怕她会胡乱交差了事,眉眼一转,又笑着宽慰道:“世子妃说了,待你出宫之后,定会给你寻摸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下半辈子再不必吃苦了。” 曹秋歌闻言,面上倒是没有多大的喜色,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姑姑,您说到哪儿去了,我离出宫还有一段日子呢!再说男女姻缘皆要看天命,不必强求,我还不急着嫁人。” 第582章 活该被打 桂嬷嬷瞧见她这般神态,目中却露出一抹讶色来。 “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已经有了合心意的人,莫非是宫里的?” 曹秋歌羞怯摇头,“没有的事,嬷嬷不要乱说!” 可她越是如此,桂嬷嬷就越是忍不住开始乱想,她虽然没有进过宫,但在世子妃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常听世子妃说起过宫中的奇闻轶事,闲时总当个笑话来讲,说是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吃对食的不在少数。 想那些个太监都不算是正常男人了,宫女跟了他们,岂不是要把下半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 她原以为秋歌是个脑袋清醒之人,绝不会走上歪路,可如今看到秋歌这般模样,岂能让她不忧心? “歌儿,你是咱们曹家唯一的子嗣,哥哥临死之前把你交到我手上,求着我好好照顾你,我可是答应过他的,这些年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知不知道?” 曹秋歌愣愣神,一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姑姑,您在说什么呢?我、我犯什么糊涂了?” 桂嬷嬷语重心长道:“你在宫里待得久,日日也没机会见到什么男人,身边太监虽说不少,但他们毕竟不算真正的男人了,我听世子妃说他们一个个的惯会油嘴滑舌,你可不能被他们给骗了,现在或许觉得他们好,你就瞧不上别人了,那也不过是因为你还没见过天底下的好男儿,等你出宫后,就……” “哎呀,姑姑,您都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地喜欢上一个太监呢!” 曹秋歌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一张脸瞬间臊红了。 “宫里的太监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便是再不济,也不可能喜欢他们啊!” 桂嬷嬷半信半疑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爹娘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呢,我若是骗您,便天打五雷轰!”曹秋歌一本正经地发了毒誓。 桂嬷嬷闻言,赶忙往地上吐了三口。 “呸呸呸,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姑姑我怎么办?在这世上,姑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曹秋歌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姑姑,您就放心吧,等我年满出宫了,你就离开郡王府,咱们在城里置办一座小宅子,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地去伺候主子们了。” 桂嬷嬷欣慰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也算不枉姑姑抚养你长大,但姑姑还是希望你将来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日后在家相夫教子,一辈子稳稳当当的,待我百年老去后,对你爹也算有个交代了……” “姑姑,您说什么呢,便是我过得不好,您也无需向我爹交代,为了我,您一辈子都没嫁人,是我对不住您才对。” 曹秋歌紧紧握住她的手,目中不禁氤氲出一层水雾。 桂嬷嬷摇头笑笑,叹息一声,眼见小二端着馄饨过来了,又不慌不忙地坐直身子收敛了面上的神色。 曹秋歌不能出来太久,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只给她半天时间采办,故而吃过馄饨后,桂嬷嬷便和她一起上了街,将总管太监需要的东西一一置办好,又亲自送她到宫门口。 眼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门之内,桂嬷嬷满心不舍地离开了。 幽长宫道上,曹秋歌抱着一堆东西慢悠悠地走着,她怀里放着姑姑交给她的书信和白玉簪,她生怕会不小心掉落了,所以不敢走太快。 方转了一道弯,一只手突然迎面伸过来,揽着她的腰迅速进了一座假山中。 曹秋歌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想大叫,无奈嘴还被那人死死捂着,原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岂料就在她瑟瑟发抖时,身上的禁锢突然松了,耳边紧接着传来一记轻嗤。 “宝贝儿,是我,瞧把你吓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曹秋歌瞬间回过头去,借着假山外明亮的日光,她看到了面前之人的脸,心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方才也不知道叫我一声,都快把我吓死了,看我出丑,你很开心是不是!” 她板起脸忍不住抱怨,说着说着又小声啜泣起来。 面前男人见状,赶忙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看你出去太久想你了吗?宝贝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明明你才出宫半天,我却觉得有半辈子这么久,可真是想死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 曹秋歌也不反抗,反而一脸娇羞地抱住了他,想起姑姑在饭庄同她说的那些话,一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人不解道:“你笑什么?” “笑我姑姑聪明啊,居然一眼就看出我在宫里有了心仪的男人,只是她误以为我看上的是个太监,还苦口婆心地劝了我一番呢!”曹秋歌挑眉道。 男人闻言,坏心眼地挺了下腰,“那你也没同你姑姑好好说说,你看上的不是个太监,而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 曹秋歌赶忙躲开,“哎呀,你别这样,青天白日的,万一让别人看见了……” “放心,你不知道这条道是我守着的?不会有人经过的,再说,这种事在宫里常见的很,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看见了,他们也会识趣地走开,你说是不是?” 男人笑着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三下五除二便脱了她身上的衣服。 曹秋歌一张脸红得可以滴出水来,深深埋在他胸口处不敢抬头看。 下一瞬,假山内便响起了一阵娇jiao吟声。 曹秋歌满心以为不会有人经过,一时情难自制便放开了声,岂料假山外却突然传来一记叫喊声,吓得她赶紧咬住嘴巴, 男人亦有些慌乱,瞬间停了动作,两手紧紧抱着曹秋歌竖耳静听。 只听得一串急促沉稳的脚步声响过后,传来了一个小奴才的声音。 “九皇子,十一皇子他方才虽是诚心取笑您的,但陈贵妃最近极得宠,您当众打了十一皇子,陈贵妃岂会善罢甘休,您就听小的一句劝,还是……” “哎呀,你罗里吧嗦地说什么,我现在一句都不想听,别跟着我,我要一个人出宫静静,打人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怕什么,倘若陈贵妃真闹到父皇那儿也没什么可怕的,谁让十一弟嘴巴不干净,他活该被打!” 楚怀玉推开身侧的小泉子,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第583章 令其疯狂 小泉子本想跟上去再劝劝,但想想他这小主子的脾气,无奈只得作罢。 九皇子性子好,宫人们都喜欢他,因为他从来都不会责罚他们,但倘若九皇子真生起气来也是十分可怕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晃悠,不然一定会遭大殃的。 眼见九皇子越走越远,小泉子站在原地跺跺脚,最后又愁闷苦脸地离开了。 曹秋歌和她身边的男人又等了一会儿,直至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两人才又缠绵起来。 一番云雨过后,曹秋歌坐在地上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男人则躺着没动。 眉眼不经意间一闪,却瞧见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看得他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哪儿来的?” 他捡起簪子冷声质问曹秋歌。 曹秋歌顾及着簪子贵重,伸手就要抢,“快还给我!” 男人被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激怒了,把簪子举得高高的不让她拿,两只眼睛却依旧瞪着她。 “好你个曹秋歌,有了我不够,居然还勾搭上了别的男人,说,那个混蛋是谁,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曹秋歌闻言,简直要被他气哭了。 “谁勾三搭四了,这簪子是姑姑今日送给我的,说我在宫里过的不容易,让我好生收着当嫁妆,不想到了你嘴里却变了味儿,沈参,我真没想到你就是这般看待我的!” 男人冷眼盯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说谎,再想想她平日的为人,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忙又将簪子还给她。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想多了吗?你别气,我让你打一顿行不行,只要能让你消火儿,你就是把我怎么着都成!” 曹秋歌抓着簪子扭过头不理他。 男人心知这是自己的错,只得好声好气地哄劝,甜言蜜语的话不知被他说了多少,曹秋歌的嘴角才慢慢扬了起来。 见她笑了,男人这才放下心来。 “你姑姑也是,平白无故地送你一支簪子做什么,这东西素来只有男人送女人的。” 曹秋歌撇嘴道:“那我也没见你送过我一支,别说白玉簪了,便是木簪子都没有!” 男人嘿嘿笑道:“着什么急啊,等咱俩日后成亲了,我送你一支金簪子!” “谁要嫁给你,惯会在人家面前耍流氓!”曹秋歌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忍不住窃喜。 男人听见这话,自是蛮横地抱住了她。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嫁给我,又能嫁给谁去?好在你很快便可年满出宫了,等你一出宫,咱们就成亲,到时候把你姑姑也接出来,咱们两个好好侍奉她。” 他这话可谓是说到曹秋歌心坎儿里去了,被姑姑抚养长大,她早就将姑姑视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便是日后嫁人生子,她也从未想过要舍弃姑姑的。 男人见她慢慢红了眼眶,似是要哭了,赶忙转移话题。 “你先前不是说你姑姑若在郡王府得了什么赏赐,都会先帮你收着,等你日后成亲时再拿出来给你添补嫁妆吗,怎么今日就把这么贵重的白玉簪直接送给你了?” 曹秋歌刚要开口解释,转念想起什么,赶紧摸了摸衣服,面色瞬间大变。 “糟了,姑姑给我的信丢了!” “什么信?”男人不解道。 曹秋歌顾不上回答,弯腰在地上找起来,方才碰到他的时候,信还在她怀中装着,想必是方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只是这假山里面视线昏暗,一封信还真不好找。 男人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想来那封信对她一定很重要,便帮忙找起来。 他眼神极好,毕竟是宫中侍卫,又经常在夜里巡逻,很快便在一块石头下面找到了一封信。 “是这个吗?” 曹秋歌闻言抬头,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心口的大石头瞬间落下了。 “没错,就是这个,这是世子妃让姑姑交给我的,若是弄丢了,世子妃一定会责怪姑姑的!” 男人却奇怪道:“你同郡王府的世子妃又不认识,她给你写信做什么?” “信不是给我的,而是……” 曹秋歌刚要解释,转念一想,又突然反问道:“你一直在后宫当值,夜里岂不是会经过落芳阁?” 男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我夜夜都会经过那里,怎么了?” 曹秋歌抿唇笑笑,转手把那封信交给他。 “那你帮我把这个偷偷交到方淑仪手上,这信是世子妃写给她的,御膳房的人不能随便走动,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感情你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男人了然一笑,旋即握住她的手,“那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曹秋歌软声道:“人家都把自己交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不假思索道:“日后定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才行!” 曹秋歌又脸红了,含羞带怯地把信扔给他,随后捂着脸迅速跑了出去。 男人摇头笑笑,回味似的闻了闻残留在掌心的香味儿,旋即把信捡起来,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假山。 两人在此处的一番动静自然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即便楚怀玉刚刚从这里经过,亦是毫无察觉,毕竟那时候的他正在气头上,哪还管得了其他。 今日生气的主因,说到底还是楚怀林引起的,自从他生母陈贵妃得宠后,楚怀林在楚怀玉面前便无法得肆无忌惮。 一开始楚怀玉顾及着兄弟之情,并不想搭理他,岂料楚怀林却变本加厉,楚怀玉忍无可忍,方才便出手打了他一顿。 只是打完人之后,他心里却并不畅快,反而越发憋得慌了,不管看见什么都厌烦,这宫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讨厌,如此才出宫了。 他闷着头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与此同时,陆诗瑶和萧承刚从碎玉轩出来,两人正往街口的一座茶楼走去。 昨日运去米铺的一批货险些被雨淋湿,此事皆因陆一山而起,事后陆诗瑶却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放过了陆一山,只是在纵容他继续犯错罢了。 现在就教训他,逼着他去改正,这不是在给她自己出气,而是在帮陆一山,若要毁掉一个人,就要先令其疯狂,如此也是在放松陆自明的警惕。 第584章 诈尸了! 她明知道他让陆一山去米铺别有用心,却不提防陆一山,目的就在于此,现在提防有什么用,只会让陆自明提高警惕唯唯诺诺地什么都不敢干,这样对她反而无益。 行至茶楼时,两人在一侧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她长得十分水灵,哭起来的时候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大热的天,这女子就跪在地上,面前竖一木牌,上面写着“卖身葬母”的字样,而在她身侧则躺着一位妇人,那妇人身上盖着草席,只有头和脚露在外面。 陆诗瑶淡淡瞥了一眼,直接踱步进了茶楼。 萧承跟在她后面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过去好心施舍她们几两银子。” 陆诗瑶扬眉道:“该帮的,我自然会帮,但若是在明知她们是骗子的情况下还帮,那我岂不是在犯蠢?我们陆家的银子虽然多,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施舍的。” 萧承赞赏地看着她,笑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是骗子?从表象上看,这母女二人也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虽然那女子哭的确实很可怜,只是面上的妆容却出卖了她,她脸上涂了很多粉,用以掩饰自己的伤心气色,还有那妇人,大热天的躺在太阳底下,脸被晒得通红,说明她并没有死,因为死人的身体是不会引起任何变化的。”陆诗瑶温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而她所说的,正是萧承看出来的破绽,只是没想到她同样看出来了,如今的他们真是越来越契合了。 他柔和一笑,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走进二楼的一间雅室内。 临窗坐下后,街上景致一览无余,而那母女俩恰好正对着他们。 许是女子的容貌太过好看,所以吸引了很多路人围观。 陆诗瑶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刚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小九吗?” 萧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楚怀玉,这小子闷头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遇见什么烦心事儿了。 陆诗瑶摆了摆手,刚要开口叫他,转眼却见楚怀玉走到了梧桐树下,一脸讶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 “哎,你不是之前那个被迫嫁人的新娘子吗?先前我都给过银两让你们母女俩回乡了,如今怎么……” 那女孩儿看见他,面上亦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紧接着凄凄开口。 “公子有所不知,一开始,燕儿和娘亲确实是打算回去的,只是刚走到城门口,娘亲却突发疾病晕过去了,燕儿无奈,只得带着娘亲在城中找大夫治病,没想到钱花了不少,娘亲却是再也没救回来……” 她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人赶出来的新娘子沈燕,那天还正好被楚怀玉碰上了,没想到今日又凑巧了。 沈燕声泪俱下,哭的好不可怜,她长得本就好看,如今这般,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同情。 偏她自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似的,拂袖擦擦眼角的泪,接着往下说。 “娘亲死后,我本想找个地方将她好好安葬了,可是为了给她治病,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如今连给她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无奈之下,燕儿只好卖身葬母,只求哪位好心的大爷能买下燕儿,燕儿愿意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只求大爷能安葬了燕儿的母亲……”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偏还如此有孝心、守名节,任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疼。 楚怀玉凝着眉还没说话,站在旁边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可惜我就是个寻常百姓,每月挣的那点儿钱勉强够养活自己的家人,哪里还能再买个丫鬟回去,倘若真这么干了,我家娘子非把我皮扒下来不可。” “谁不是呢,虽然这小姑娘很可怜,但我们家也确实没什么闲钱,眼下就只盼哪位好心人能帮帮他们了。” “看在这姑娘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我看大家不如捐点钱吧,不管捐多少,一文两文终究也是钱,总不能真让这姑娘为了她娘亲而把自己的一生都给搭上了。” 最后说话这人的话倒是得到了旁人的响应,大家纷纷从怀中开始拿钱,只是拿出来的多半都是铜板,加在一起也仅有二钱,连买棺材的钱都不够。 楚怀玉拧眉看着,大手一挥,直接把钱袋子扔到了地上。 “这里面有二十两,你拿去安葬你娘吧,剩下的钱应该足够撑着你回乡了。” 沈燕见状,眸中顿时露出一抹莫名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随后一脸感激的望向楚怀玉。 “公子对燕儿两次出手相助,燕儿感激不尽!方才燕儿说过了,只要哪位好心人帮燕儿安葬了娘亲,燕儿下半辈子便当牛做马地伺候他,公子……” 楚怀玉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摆手打断了,“我不用你伺候,你只管安葬你娘去,待忙完了你娘的身后事便回乡去吧,这锦官城鱼龙混杂,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待的地方!” 再说他也不敢把她留在身边,若他生在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是在皇家,宫中规矩多,若他随随便便带个民女回去,父皇和母后一定会很生气,更何况他身边也不缺人伺候。 沈燕见楚怀玉语气强硬,抿抿唇,只得接受了。 “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余生定会日日向天祈福,愿折损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恳求上苍庇护公子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楚怀玉闻言一愣,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 “我、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就是一件小事儿罢了。” 陆诗瑶和萧承就在楼上看着,见楚怀玉被人骗了还不自知,相视一笑,心里皆有些无奈。 眼见那小姑娘感激涕零地向楚怀玉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就要拿着银子离开,萧承突然捻起盘子里的一颗花生米,随后以指力打了出去,正中那白布下妇人的脚掌心。 下一瞬,只听“啊”的一声,妇人突然大叫着坐了起来。 周围人见状,面色顿时大变。 “诈、诈尸了!” “什么诈尸,没有见识,这妇人根本就没死,她们母女俩是骗人的!” “好哇,亏我方才还说好话为这姑娘筹钱,没想到却是被骗了,人家都说长得漂亮的女人不能信,这话果真不假,走,跟我们去官府投案!” 第585章 上苦肉计 楚怀玉自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骗了,气恼地抓住了沈燕的手腕。 “我两次出手帮你们,你们竟然敢骗我,真当我是好糊弄的不成!” “谁、谁糊弄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单纯信了我们的话,不能怨我们!” 沈燕不甘示弱地反驳了一句,眼见这些人要把她们送到官府去,眉眼一闪,当即把刚刚收到的铜板一把扔了出去。 楚怀玉拂袖去挡,却不小心松了手,让那丫头和她娘给跑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拔腿便要追,岂料头顶却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 “小九。”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萧承和陆诗瑶就在茶楼上坐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扭过头,那母女俩早已跑得没影了,他气恼地抹了把脸,而后气冲冲地走进了茶楼。 “承表哥,小表嫂,你们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想我堂堂九皇子,今日竟然会被一个黄毛丫头骗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陆诗瑶柔柔笑着没说话。 萧承温言道:“确实是奇耻大辱,当朝九皇子居然会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栽了两回跟头,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楚怀玉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了,“承表哥,我心里已经够不痛快了,你竟然还取笑我,能不能给我留几分颜面!若不是那丫头和她娘的演技太好,我也未必会被她们给骗了。” 萧承笑而不语,眼神却渐渐高深。 楚怀玉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摆摆手,索性破罐子破摔。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蠢,要不是我自己犯傻,也不会被她们给骗了,行了吧?” 陆诗瑶抿唇道:“小九,你不蠢,你也不是在犯傻,你只是太单纯太善良了而已,这是一种好品质,我们岂会笑话你,其实今日有这样的经历,对你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楚怀玉却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小表嫂,你不必安慰我,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我让你们费了不少心……” 陆诗瑶还是头一次瞧见他这般模样,难免会好奇。 “小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方才看见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心情不好,他的性子一向大大咧咧的,并非开不起玩笑,即便是被人骗了,也很少生气,今日倒是怪得很。 楚怀玉一开始摇摇头,并不想告诉他们实情,无奈承表哥一直盯着他看,他只得老实开口。 “还不是楚怀林那个臭小子闹的,今日在上书房,他又在纪师傅面前取笑我的文章写的烂,当时我强忍着没发火,岂料散学之后,他竟然还追着笑话我,我自是不能忍,便出手把他给暴揍了一顿!” “你把十一皇子打了?”陆诗瑶闻之色变。 萧承的脸色也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楚怀玉见状,后背莫名有些发凉,“怎么了,不、不能打吗?” 陆诗瑶生怕萧承会吓坏他,便笑着安慰道:“十一皇子对你出言不逊,目无兄长,自然该打,但是该怎么打,如何打,而且在打完之后还不让自己受到皇上的责罚,这才是你该考虑的。” 楚怀玉咬牙道:“我当时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跟他动手的,哪想得了那么多,后来见他哭着跑去后宫了,更觉得不耻,他八成是找陈贵妃告状去了!” 陆诗瑶闻言摇头,“可是如今你二话不说便出宫了,只会让陈贵妃和十一皇子占尽先机,他们这会儿必定已经到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地把罪过都推到你头上来了。”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就是被父皇骂一顿,反正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被骂过。”楚怀玉不以为然道。 久不开口的萧承凛了凛神,目色一时变得幽深起来。 “怕只怕,你这次没那么好过关。” 楚怀玉不解道:“承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不好过关了,以前不管我做错什么,最后都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父皇他最是疼爱我,岂会重惩?” 萧承闭口不言,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以前终归只是以前,那时候的皇上心心念念都是顾淑妃,哪怕她已经故去多年,皇上依旧念念不忘,对她所生的儿子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地宽容许多。 可如今陈贵妃得宠,皇上把自己对顾淑妃的情意通通都转化到了陈贵妃身上,那对于陈贵妃的话,自然要偏听几分。 之前他并不知道陈贵妃是因何得宠的,只是唱了一支小曲儿而已,便能引得皇上另眼相看,之后宫里人人效仿,最后成功的也偏偏只有陈贵妃一人,那时候他才觉出不同之处。 直到母亲告诉他,陈贵妃的曲调和顾淑妃一模一样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把陈贵妃当成了顾淑妃的替身。 这一点,陈贵妃显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如今才会恃宠生娇,因为她料定了,只要她和十一皇子不犯大错,皇上便一定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今日之事,虽是楚怀林恶意挑起在先,但小九旁若无人地打了他,放在外人眼里,那便是小九的不对。 加之陈贵妃如今正得宠,只要她跑到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小九一定会受重罚…… 陆诗瑶看着他越发凝重的神色,自是猜到了楚怀玉的处境不会太好过,虽然她不清楚具体的内情,但他都开始担忧了,就说明这件事不太好解决。 “小九现在该怎么办?” 萧承凝眉想了想,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坏笑。 “将心比心,旁人心里若是觉得委屈,你就要表现得比旁人更委屈才行。” 陆诗瑶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你是说让小九来一出苦肉计?” 萧承笑着点头。 楚怀玉却眨眨眼,一脸的不解,“承表哥,小表嫂,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萧承懒得跟他解释,直接拎起他的脖子往外走。 陆诗瑶摇头笑笑,抿唇跟上。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陈贵妃果然带着满身是伤的楚怀林找皇上告状去了。 “皇上,林儿不过是劝了九皇子两句,本意自是好的,他听说九皇子不好好读书,日日只想着出宫玩乐,担心下次考核时您会生气,就劝他近几日不要出去了,哪想到九皇子非但不听,反而把他给打了一顿,可怜我们的林儿打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却经了这么一遭,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日后在宫里可怎么办啊……” 第586章 这下惨了 陈贵妃几乎快哭成了一个泪人,两手紧紧搂着楚怀林不松。 楚怀林面上倒是没有任何的愤懑之色,反而帮楚怀玉求起了情。 “父皇,不关九哥的事,是我不好,我只是个弟弟罢了,岂能劝导兄长,九哥生气也是应该的,您千万别怪他,儿臣身上的伤并无、并无什么大碍。” 说完,他却忍不住捂住嘴用力咳嗽起来。 陈贵妃见状,顿时担心坏了。 “林儿,你怎么样,千万不要吓母妃啊林儿!方才太医说过你的肺腑受到重创,需好好静养,母妃心里气不过,才想着来找你父皇讨个说法的,你却偏要向九皇子求情,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母妃也不活了!” 她泪眼婆娑地嚎了一阵,随后又望向正前方的老皇帝。 “皇上,臣妾知道您一向疼爱九皇子,但林儿也是您的儿子,如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九皇子一顿打,若是传扬出去,您让林儿日后在宫里如何自处? 臣妾身为他的生母,如今眼见他被打成这样,心中如何不痛,故而今日冒死跑来恳请皇上能给林儿一个公道,只要平了林儿的冤屈,臣妾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老皇帝由始至终都在高位上坐着,自他们进来到现在,他一直在听他们母子俩哭诉,全程没说一句话,眼神更是平平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老九今日会出手打人,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纪和前几日还夸老九转性了,便是十一故意激怒他,他也能忍着,如今看来,还是欠了点火候,不然也不会公然出手打人。 他摸了摸胡须,旋即看向身侧的曹玉。 “去,把老九给朕叫过来,朕倒要问问他今日究竟为何要出手伤人。” 曹玉刚要应下,便听下面跪着的楚怀林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父皇,九哥、九哥打了儿臣之后,已经出宫去了……” “打了人就跑,这个臭小子当真是目中无人!” 老皇帝瞬间冷了脸色,随后将殿外候着的莫长空宣了进来。 “你即刻带人出宫把九皇子给朕带回来,他若敢反抗,直接把人拿下,这一次,朕定要重重惩治他一番不可!” 莫长空闻言一愣,再看看旁边已经悄然勾起唇角的陈贵妃,颔首领命之后便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哪想刚走到石阶下,迎面却又遇上了七公主。 莫长空见她手里端着一盘糕点,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公主是来见皇上的?” 楚心禾笑着点头,“对啊,父皇在里面吗?” “在是在,不过皇上此刻心情不太好。” 莫长空抿了抿唇,四下环视一眼,突然压低了嗓音。 “九皇子今日出手打了十一皇子,看十一皇子的伤势,显然是不轻,方才陈贵妃带着十一皇子来皇上面前告状,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不料九皇子打完人之后竟然出宫去了,如此惹得皇上勃然大怒,这会儿命末将带人去将九皇子押回来。” 楚心禾闻言,一时情急,竟失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莫统领,我九弟是个好人,绝对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求你了,你不要去抓他好不好?” 莫长空是个习武之人,感官比寻常人敏锐得多,哪怕隔着一层盔甲,他依旧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隐隐颤抖,可见是真的担心九皇子。 也不知为何,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抹怜惜,那晚背着她去太医院请御医时的异样感觉再度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地放软了语调。 “七公主不必担心,皇上一向偏爱九皇子,必然不会严惩他,只是他今日打了十一皇子,乃兄弟阋墙,倘若按家事算,这自然只是一桩小事,但若是传到了前朝,那些迂腐文官必定要为此争吵不休,如此反而变成一件大事了。” 他这话自然是没有让楚心禾镇定下来,反而更慌乱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若是事情闹大了,父皇便是再偏爱九弟,也不可能会罔顾前朝大臣们的政见的!” 莫长空凝神道:“末将身为宫中禁卫军统领,唯一效忠的人只有皇上,所以皇上的命令,末将不能不从,九皇子是一定要抓回来的,不过七公主现在可立刻去找皇后娘娘,娘娘身为九皇子的养母,必然会想法子救他。” 还有一点,他没有挑明,那便是皇后绝不会纵容陈贵妃爬到自己头上去。 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后宫嫔妃见了她都要卑躬屈膝,这些年九皇子在宫里之所以顺风顺水,除了皇上偏爱之外,还有一个因素便在于此,有皇后庇护,那些嫔妃自然不敢把心思动到他头上,便是媚贵妃得势时也没有加害过九皇子。 可如今陈贵妃公然跑到皇上面前告状,皇后心中必定不喜,毕竟陈贵妃是在挑战她的权威,所以哪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皇后也一定会设法帮九皇子。 楚心禾心性单纯,想不了这么深,但凡她的头脑聪明一些,这些年在宫里也不会混成今天这样。 但对莫长空的话,她却是深信不疑的,他让她去找皇后娘娘,她顾不上向他道谢便急匆匆地跑走了。 莫长空垂眸看看方才被她紧紧抓过的地方,心里突然滑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摇头一笑,他继续带着人出宫去了。 至于楚心禾,她一路上自然是脚不停蹄地跑到了凤栖宫,皇后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楚心禾攥紧两手,顾不上行礼便冲上前。 “母后,不好了,九弟失手打了十一弟,此事被父皇知晓,方才已经派莫统领出宫抓九弟去了!” 话落的一瞬间,皇后手里的剪刀突然咔嚓一合,失手剪断了一朵凤仙花。 楚心禾见状,一颗心也不禁跟着一颤。 原以为皇后会生气,毕竟这些花都是她精心栽培的,极是喜欢,平日里若有不长眼的宫人碰掉一片花瓣,都会挨一顿骂,更何况这是直接将整朵花都剪下来了。 虽然动手的是皇后,可失态的人却是她,她这下一定惨了。 一想到这儿,楚心禾便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不等皇后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母后恕罪,儿臣方才也是担心九弟才会一时情急,望母后莫怪!” 第587章 一心寻死 皇后却放下剪刀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早晚都有枯萎的一天,在最娇艳的时候被剪去,反而添了几分凄美之意,行了,你也别跪了,快起来吧。” 楚心禾如蒙大赦般长长松了一口气,待起身后又皱起了眉。 “母后,九弟他……” “他的事情,你不必管了,本宫自有法子帮他。” 许是皇后镇定自若的样子感染了楚心禾,也许是这些年见惯了皇后的城府和心机,如今听见这话,楚心禾倒是真的放心了,再度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皇后眼见她的背影慢慢走出凤栖宫,直到再也消失不见,才眯起眼冷冷哼了一声。 “才刚复宠便迫不及待地妄想爬到本宫头上去了,这陈贵妃还真是心急。” 青鸾站在一侧小心翼翼道:“陈贵妃既然敢去告状,必定将所有证据都准备好了,九皇子和十一皇子本就不合,以他的性子,若是被十一皇子逼急了,动手也不是没可能,偏偏他打完人还出宫了,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畏罪潜逃了一般,条条证据对九皇子都十分不利,娘娘,这下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不过是兄弟之间开个玩笑小打小闹了一番罢了,若是连这种事都要小题大做地闹一场,那就有些过头了,本宫倒要看看,陈贵妃今日的尾巴究竟能不能翘到天上去!” 皇后冷然一笑,旋即附耳同青鸾细细交代了一番。 青鸾闻言,赶忙照做。 与此同时,莫长空早已出了宫门,行至大街上找人去了。 只是锦官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想在这城里找出一个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九皇子和萧小侯爷的关系好,所以莫长空想当然地认为九皇子出城之后一定会去找小侯爷。 岂料到了定远侯府,九皇子却是不在。 萧承见他一脸忧色,凝声问:“可是小九出什么事了?” 莫长空抿唇反问:“小侯爷当真不知?”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萧承勾唇笑笑,意有所指道:“莫统领尽忠职守,有你在,发生在宫里的事情,我也不是时时都能知道的。” 莫长空没心思跟他猜谜,坦言道:“九皇子在宫里打了十一皇子,如今皇上要严惩,九皇子却在宫外失去了踪迹,小侯爷与九皇子一向交好,他平日里最喜欢去什么地方,还请小侯爷能告知一二。” 萧承闻言,神色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件事必定有什么误会,小九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动手的人,不过眼下还是先找到他要紧,他以往出宫后都会来找我,很少一个人在外面闲逛,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人去城东和城南找,我带人去城西城北。” 莫长空点点头,当即接受了他的提议。 二人各带着人马上了街,这会儿已经临近午时,街上人不多,莫长空担心带来的侍卫不会形容九皇子的貌相,离开定远侯府时还特意让人画了九皇子的画像。 一路从街头问到街尾,竟是没一个人见过九皇子。 莫长空皱皱眉,凛神继续找。 又走了一小段路,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姑娘穿着孝服,头低垂着,面上难掩伤心之色,正是先前卖身葬母的沈燕。 不过莫长空自是不认识她的,只是瞥了眼她的衣着打扮便走开了。 不料沈燕却突然停下步子,指着一个侍卫手里的画像愣了愣神。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莫长空闻言一顿,瞬间扭过头来。 “姑娘认得这画像上的人?” “大人要找的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沈燕抿唇问道。 莫长空郑重点头,“正是,姑娘可曾见过他?” 沈燕拧眉道:“那公子是个好心人,见民女在街头卖身葬母,便出钱替民女安葬了母亲,只是他当时却把身上全部的银两送给了民女,民女便推辞说不要,岂料他一脸苦闷地说反正他已是个将死之人,那些钱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送给民女,民女一听这话,简直要吓坏了……” 莫长空闻言,当即暗道“糟了”,若是九皇子真动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宫里必定要大乱。 “那后来呢,姑娘可知那少年去哪儿了?!” 沈燕抬手指向城外,“因为那公子说的话太过吓人,民女当时便留了心,他把钱留下之后就一路出城了。” 莫长空凛凛神,赶忙带着人往城门外跑去。 九皇子说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俨然是存了自杀的念头,城外就是护城河,他该不会是去了河边吧? 莫长空越想越慌,一路上步子飞快,刚赶到河边,果然瞧见河水中站着一个少年,背影像极了九皇子。 莫长空面上大骇,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运功飞了过去。 “九皇子!” 他一边飞一边大喊,奈何那少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步接着一步往河中央走去。 莫长空皱皱眉,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速度又快了许多,待飞至那少年身后,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肩膀便带着人腾空飞到了岸上。 俯身一看,这个一心寻死的少年可不就是九皇子。 他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河水已经没到九皇子胸口处了,若是再晚一步,便当真是来不及了。 一想到那样的结果,莫长空便一阵后怕。 “九皇子,您、您为何……” 他刚说了几个字,地上坐着的楚怀玉突然嚎一嗓子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倒是把莫长空吓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后,楚怀玉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嗓子极是沙哑。 “莫统领,你、你不该救我的,我本来就不想活了,你今日救我一次,我自会再想别的办法寻死……” 莫长空听见这话,一时间又气又想笑。 他身为皇子,自幼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如今不过是被自己的兄弟辱骂两句便受不了了,甚至在这儿寻死觅活的,简直有失皇家的脸面。 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莫长空又突然说不出狠话来。 印象中,九皇子并不是个脆弱之人,皇上虽然偏爱他,却也时常骂他,再狠的话也没见九皇子掉过一滴泪,今日却像是崩溃了一般,莫非十一皇子当时说了什么更过分的话? 第588章 寻死觅活 思及此,他忍不住弯腰拍拍楚怀玉地肩膀,温言宽慰。 “九皇子,不管您心里有什么样的委屈,都不该做傻事,您这么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办?五皇子和小侯爷他们同样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楚怀玉撇撇嘴,忍不住又要哭了。 莫长空见状,只得好生安慰了一番,随后背起他回城了。 许是折腾一场费了不少精力,也或许是哭累了,楚怀玉居然趴在莫长空肩上慢慢睡了过去。 待过了第二道宫门,他毫不意外地在宫门内瞧见了曹玉。 “曹公公。”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皇上都催了好几次了!” 曹玉如蒙大赦般走过来,见楚怀玉趴在他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面上更是着急。 “九皇子这会儿怎么还睡得着,皇上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说着就要把楚怀玉唤醒,莫长空却闪身避开了。 “曹公公,我是在城外找到九皇子的,当时他一心寻死,河水都没到胸口了,若是再晚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未免九皇子的身子有什么不妥,我看还是先找个御医过来瞧瞧,至于皇上那儿,就有劳您去回个话了。” 这番话说的曹玉一阵心惊,他是万万没想到九皇子居然会寻思,今日之事,虽是十一皇子挑起在先,但九皇子却动了手,那局势便对他不利了。 只是九皇子一向敢作敢当,再说这打了亲弟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根本就犯不着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莫非今日之事另有什么内情? 思及此,曹玉赶忙催促莫长空先送九皇子回寝殿,而他自己则匆匆奔去御书房了。 想想也是,若非陈贵妃和十一皇子跑去告状,他们还不知九皇子打人了,而从事发到现在,所有经过都是陈贵妃告诉皇上的,除此之外,皇上就没听过别人的话,再加上九皇子性子使然,所以所有人都认为九皇子错了。 可事实倘若恰恰相反呢? 若不是心里受了极大的委屈,九皇子又岂会寻死? 曹玉越想越觉得不得了,待到了御书房,对陈贵妃和十一皇子母子俩可谓是一记正眼都没有。 “皇上,九皇子回来了。” 老皇帝恼火道:“既是回来了,还不把人带进来,怎么,还要朕去请他不成?做错了事,倒是敢在朕面前摆谱儿了!” 曹玉拂袖擦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回禀皇上,老奴方才在玄清门等到莫统领时,见他是一路背着九皇子回来的,而九皇子则气息微弱地趴在他肩上,听莫统领说,九皇子出宫之后就一路出了城,竟是要到护城河寻、寻死……” “什么?!”老皇帝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玉儿可有什么大碍?” 曹玉赶忙摇头,“幸好莫统领去的及时,他赶过去时,河水已经没到九皇子胸口处了,若是再晚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皇上放心,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九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你又不是大罗神仙,岂能断定玉儿一定没事!” 老皇帝气恼地挥了下袖子,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陈贵妃和楚怀林自是傻眼了,原想着借此机会能让皇上好好惩治楚怀玉一番,可万没想到楚怀玉居然会投河自杀,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犯得着投河吗? 楚怀林见老皇帝出了御书房后才敢开口。 “母妃,您说楚怀玉那小子究竟在想什么?他打了我,他还委屈上了!” 陈贵妃被他说的一愣神,紧接着面色大变。 “糟了!他就是要借此来博得你父皇的宽容之心,原本此事是你委屈了,可现在他跑去寻死,倒显得他比你更委屈,两相比较之下,你觉得你父皇会站在谁那边?更何况你父皇一向偏宠他……” 楚怀林自然听懂了她的话,神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没想到楚怀玉这小子竟然如此奸诈,先前倒是我错看他了,还以为他是真蠢呢,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在扮猪吃老虎,我这次怕是要栽到他手里去了!母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贵妃凝神想想,冷声道:“见机行事,以楚怀玉的脑子,自是想不出如此高明的计策,他背后必然有高人相助,眼下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多余的,看在你父皇眼里,反而只会认定了我们在算计他,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楚怀林闻言,气恼地挥了挥拳,随后起身跟着陈贵妃一起出去了。 而彼时的老皇帝早已到了楚怀玉的寝宫,几乎是他进门的一瞬间,太医院的张院判也紧跟着到了。 刚要跪下行礼,老皇帝却直接挥了下龙袍。 “拜什么拜,还不快进去看看朕的皇儿,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的狗命!” 张院判自然不敢有半点耽搁,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偏爱九皇子,若是九皇子有个好歹,别说他的命保不住,便是整个太医院只怕都要被夷为平地。 他背着药箱匆匆赶进内殿,只见九皇子脸色苍白地在床上躺着,床边换下了一身的湿衣服,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拿下去。 待行至床前,张院判赶忙打开药箱为楚怀玉把脉,再三诊过之后,心里才顿时松了口气。 “回禀皇上,九皇子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被寒气入体,有几分发热的迹象,喝两碗驱寒药便好了。” 老皇帝闻言,悬起的心慢慢落了下来,随后摆摆手,让张院判下去煎药。 莫长空在一旁站着,想起楚怀玉先前在河边对自己说过的话,斟酌许久,还是没忍住告诉了老皇帝。 “皇上,方才末将在河边救起九皇子时,他哭着说末将不应该救他的,他还说末将今日救他一次,他还会再寻死……” 话音还没落,老皇帝已怒气冲冲地走到床前。 “混账,他是朕的儿子,岂能随随便便就寻死觅活!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自有朕在,他的命是朕给的,是生是死,都该是朕说了算!” 皇后行至殿外时,恰巧听见这番话,脚步骤然一顿,目中紧接着划过一抹痛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第589章 魔高一丈 许是老皇帝的吼声太大,把床上的楚怀玉给吵醒了。 他幽幽睁开眼睛,一抬眸就看见了怒气冲天的老皇帝,脊背止不住一凉。 “父、父皇……” “你还有脸叫朕,看看你做了什么蠢事!旁人不过说了你两句,你就寻死觅活的,读了这么多年的兵法圣贤书,你都给朕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朕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傻儿子!”老皇帝怒不可遏道。 楚怀玉缩了缩脖子,明知自己行事冲动,可这会儿为了说出心里话,自然是顾不上什么了。 “儿臣知道,在父皇眼里,儿臣又蠢又笨,什么都不会,不管儿臣怎么学就是学不会,所以父皇也从未在儿臣身上付过什么希望,儿臣更是从未想过要成为五哥和承表哥那样的人才,只想着能时时讨父皇开心就够了……” 说到这儿,他拂袖抹了把脸,眼圈瞬间更红了。 “这些年,儿臣什么都能忍,不管别人如何说我,我都不在意,但我决不能容忍十一弟说我母后,他说儿臣是有娘生没娘养,若非如此,也不会变得这么笨,这话让儿臣如何忍!” 话音刚落,不等老皇帝开口,皇后已经一脸悲痛地奔到床前抱住了他。 “玉儿,是母后对不住你,今日让你受了这等委屈,是母后的错,可你就是再想不开也不能做傻事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后日后怎么活啊,你是母后娇养大的儿子,怎么就成没娘养的了,这话说出来,堪比诛心啊!” 老皇帝闻言皱眉,“十一当时就是这么说你的?” 楚怀玉抱着皇后偷偷抹眼泪,咬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他越是如此,皇上便越觉得是真的,心口顿时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堵得慌。 “曹玉,去把陈贵妃和十一皇子给朕叫过来,朕倒要好好问问,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曹玉凛神点点头,刚要出去,却被皇后拦住了。 “皇上,不必问了,玉儿打了十一皇子,您只听十一皇子一人之言,真相必定是有失偏颇的,好在臣妾得知此事时,已经尽快派人去找来了当时站在上书房附近的宫人们,相信他们的话定不会失了公允!” 老皇帝闻言,敛容看看她,而后拂袖。 “让他们进来。” 皇后板着脸向青鸾使眼色,青鸾即刻退下,没一会儿便带了几个宫人进来。 有宫女也有小太监,其中更包括了九皇子的近侍小泉子。 比起别人,小泉子自然要更恐慌和紧张一些,毕竟他是九皇子宫里的近侍,如今九皇子险些出事,便是他伺候不周的罪过。 天知道他这会儿有多感激莫长空,若非莫统领及时赶到城外救了九皇子,此刻的他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 故而一走进来,小泉子便痛哭流涕地跪到了皇上和楚怀玉面前。 “皇上,您杀了小的吧,十一皇子取笑九皇子的时候,小的势单力薄护不住九皇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九皇子受欺负,是奴才没用,奴才该死啊!” 老皇帝怒气沉沉道:“你确实该死,但念在你与小九一同长大的份儿上,朕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若是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话落,他又敛容看向一旁跪着的宫人们。 “你们今日究竟听到了什么,一字不落的细细说与朕听,若有半句疏漏,朕便将你们全都送到慎刑司去!” 几人一听,个个吓得浑身发抖,随后争先恐后地开口。 “十一皇子说九皇子就是仗着有皇上宠爱才会有恃无恐,跟着纪师傅学了这么多年,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简直丢尽了皇室中人的脸面。” “十一皇子还说了,九皇子也就是命好,生母在世时冠宠后宫,后来又被教养在皇后娘娘名下,殊不知这些年根本就是在认贼做母,愚不可及。” “还有还有,十一皇子说九皇子有娘生没娘养,要不是投在了好胎,早就沦为弃子了!” 楚怀玉闭着眼趴在皇后怀中不说话,其实楚怀林当时究竟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不是什么好听话,唯有最后一句,他记得特别清楚。 他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皇后娘娘,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来母后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他怎么就成没人养的了? 若非被这句话激怒,他也不会出手打楚怀林。 可他这幅隐忍着怒气和冤屈的神色看在皇上眼里,便是认定了这些宫人说的是事实,脸色顿时阴沉到极点。 “曹玉,传朕旨意,十一皇子无视兄弟情义,随口污蔑国母和兄长,实乃大不敬之罪,罚其杖责二十,于他寝宫内幽禁三月,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 话落,老眼又是一闪,紧接着开口。 “另外,陈贵妃身为十一皇子生母,多年来有失教养之责,不配继续抚养十一皇子,自今日起,十一皇子教养在皇后名下,陈贵妃闭门自省半月!” 曹玉闻言一愣,后背顿时升起一阵凉意。 这责罚无论是对十一皇子还是陈贵妃而言都够重了,后宫嫔妃,素来只有位分卑微的才不配养育自己的亲骨肉,如今皇上却要把十一皇子交给皇后抚养,对陈贵妃可谓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匆匆赶过来打听消息的陈贵妃母子俩到外殿时,正巧听到皇上的旨意,立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妃,我不要同您分开,您想想办法啊母妃!” 陈贵妃已经心慌意乱了,此刻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她哪里想到,好好的一场戏眨眼之间便形势逆转,本以为他们是胜券在握,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后真不愧是中宫之主,能一手扳倒了媚贵妃,又岂会是个善茬。 可她绝不能就此认命,林儿是她的全部,更是她的命,她焉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把她的儿子抢走!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内殿中。 “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些宫人说的不尽是实言啊皇上,林儿今日只是奉劝了九皇子一番而已,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求……” 第590章 高兴一些 “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若是不过分,玉儿岂会想到跳河自杀!” 老皇帝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眼角余光瞥见殿外楚怀林闪躲的身影,顿时更气。 “混账东西,出口伤人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有胆气,还不给朕滚进来!” 楚怀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盛气凌人的老皇帝,一时吓得魂儿都没了,屁滚尿流地走了进来。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求父皇饶儿臣一命吧,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皇帝敛容瞪他,“你既说错了,那便是承认你今日同你九哥说过那些混话了?” 楚怀林本不想承认,无奈皇上视线逼人,好似他只要一摇头,随时都会丧命一般,无奈只得僵着脖子点了下头。 老皇帝见状,冲陈贵妃拂袖冷哼,“如今你还敢说他是在好心奉劝玉儿?” 陈贵妃哑口无言,嘴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慌乱之下,竟是向楚怀玉跪下了。 “九皇子,林儿今日确实有失体统,他知道错了,你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大可冲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我没有尽到好生教养他的责任,这是我的错,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成,只要你能出了心里那口怨气,哪怕是让我给你磕头都成! 但我们母子俩真的不能分开啊,林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他而活,若是没了他,我一定会死的……” 楚怀玉听见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他自小就没了生母,是母后把他养大的,五哥常在他面前提起他们的母妃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他时常羡慕五哥,起码五哥还见过母妃的样子,不像他,连生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虽然十一弟说那些话确实过分,可陈贵妃是无辜的,若是被迫母子分离,心里自然不好受,他已经体会过其中滋味儿了,如何能让别人也切身经历一遍? 想到这儿,他犹豫着意欲向老皇帝求情。 可刚张开嘴,肩上的力道却突然紧了几分,抬起头,却见母后正凝神盯着自己,目中透着几分不赞同。 他眨眨眼,虽然不太明白母后为何要阻止自己,但还是随了她的意。 “陈贵妃,您不必跪我,十一弟说的那些话,我实在不能忍,如今不管父皇如何责罚他,我都觉得不为过。” “九皇子,你……” 陈贵妃万万没想到楚怀玉居然会拒绝自己,这宫里谁不知道,几位皇子之中,只有楚怀玉心性最单纯,心肠最是柔软,所以她方才才会苦苦恳求他。 他刚刚的神色明明是想答应她的,可出口的话却全然拒绝了,怎么会这样? 难道一直以来,他真像林儿说的那样是在扮猪吃虎,以此蒙骗了他们所有人? 可是他为何要对付她的林儿?就算林儿以前欺负过他,也并非是故意的,说到底,林儿也只是个孩子啊! 她好不容易才复宠,若是因此失去一切,要她往后怎么办? 无论皇上要如何责罚她,她都无所谓,可林儿是她余生全部的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要是把林儿教给皇后,这个女人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林儿的! 思及此,她咬咬唇,猛地转向老皇帝。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错,林儿还是个孩子,哪懂得什么是非善恶,求您不要责罚他,一切后果,臣妾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承担,求您放了他吧!” 老皇帝冷脸拂袖,“他一番话逼得玉儿意欲跳河自杀,这是一个孩子会做出来的事?朕方才说过了,任何人都不得求情,否则格杀勿论!” 这话瞬间把陈贵妃吓得噤了声,眼泪还闪闪烁烁地在眼角挂着,嘴上却再无一言。 老皇帝看见他们母子俩就心烦不已,未免他们继续打扰楚怀玉养病,摆摆手,直接让人把他们拉了出去。 原本他也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的,只是御书房还有很多奏折没批阅,无奈只得离开了。 待老皇帝走后,楚怀玉才犹豫着问出心底困惑。 “母后,您刚刚、刚刚……” 皇后见他吞吞吐吐的,一眼便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悠然笑了。 “你是想问母后,方才为何要阻拦你替陈贵妃母子求情?” 楚怀玉闷声点头,“不管十一弟做错了什么,陈贵妃终究是他生母,既没有薨逝,也没有被贬,十一弟理当继续养在她名下的,更何况……” 他说到这儿,又忽然抬头看向皇后,满脸真诚。 “更何况,母后已经有我和五哥了,若是再来一个十一弟,只怕会很辛苦。” 皇后笑着摸摸他的头,“玉儿,母后身为中宫之主,平日要协理六宫事务,这宫里有哪件事是不辛苦的?先前之所以阻拦你,也是为了十一着想罢了。” “为十一弟着想?”楚怀玉诧异挑眉。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听见这番话,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 从他懂事起,便将母后视作他的亲生母亲了,虽然五哥时常教导他,绝不能忘了他们的生母顾淑妃,可他对母妃实在没什么印象。 陪他长大的人是母后,喂他吃饭的是母后,生病了也是母后彻夜不眠地照顾他,若是不小心惹父皇生气了,亦是母后帮他求情的,所以在他心里,母后是远甚于母妃的存在。 至于十一弟,那是他在皇宫中最讨厌的人,如今被教养在母后名下,就像是要同他抢母后一样,这让他怎么忍得了。 只是母后都答应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以后不再搭理十一弟就是! 皇后瞧见他气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笑了。 “玉儿误会母后的意思了,母后之所以为十一皇子着想,不过是为了皇室的脸面着想罢了,他自幼陪在陈贵妃身边,却养成了一副如此乖戾的性子,可见陈贵妃并未尽到后宫嫔妃应有的职责和本分,若是由着她继续教养十一皇子,谁知最后会把人养成什么样。” 楚怀玉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心里却依旧有些不服气。 “即便如此,母后也不该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您是中宫之主不错,可您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喜欢或讨厌的事情,儿臣只想让母后高兴一些。” 第591章 一枚棋子 皇后摸着他的头温柔笑道:“母后现在就很高兴,玉儿对母后如此贴心,母后自然高兴。” 楚怀玉闻言,凝目望着她脸上的神色,她虽是在笑,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笑容看起来怪怪的。 正想着,耳边便又传来了皇后沉重的声音。 “只是玉儿日后切不可再做傻事了,母后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大,你就是母后的命根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后怎么办?” 楚怀玉闻言,吐着舌头冲她眨了下眼睛。 “母后,儿臣怎么可能会真的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呢,那样未免也太丢人了,那是承表哥教我的法子,他说十一弟骂我,本是他理亏在先,可我打了人就跑,反而让他和陈贵妃占了先机,若是由着他们在父皇面前颠倒是非,父皇今日定然不会轻饶了我!” 皇后心下瞬间了然,“原来如此……” 她就说,以玉儿的性子,便是心里再不舒坦,也绝不会跳河自杀,原来是萧承帮了他,如今想想,这步棋还真走对了。 楚怀玉没有瞧见她面上的异色,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原本还以为是承表哥想太多了,毕竟我以前就是惹出天大的乱子,父皇也只是责骂我一顿而已,可承表哥却说今时不同往日,陈贵妃得宠之后,十一弟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会跟着变重,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承表哥一向聪明,我听他的话准不会出错的!” 皇后抿唇笑笑,嘴上倒是没再说什么。 适逢楚心禾来了,自从楚怀玉出宫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他,好不容易把人寻回来了,哪想那过程竟如此惊险,她自然是放心不下,匆忙做了几道楚怀玉爱吃的糕点送了过来。 楚怀玉瞧见她拿进来的糕点,眸子瞬间亮了。 “七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我这会儿正想吃荷花酥呢,你就给我送来了,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又在胡言乱语了,”皇后斜眼警示他,而后又提醒道:“太医方才嘱咐过你不能吃太多甜食,这荷花酥就少吃一些,免得让你父皇知道了,又要担心你的身子。” “哎呀母后,您就放心吧,我的身子好着呢!” 楚怀玉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随后直接把楚心禾手里的盘子抢过来放到了床上。 楚心禾倒是没他这般任性,皇后说的话,她可是全记到心里了。 “九弟,太医既是让你少吃一些,你就不要贪嘴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再给你做便是。” “七姐姐,你不要像母后那般紧张,我这身子不碍事的!” 楚怀玉大大地吞了一块儿荷花酥,随后似想起了什么,又笑眯眯地看向楚心禾。 “对了,方才听小泉子说,是七姐姐把我打了十一弟的消息告诉母后的,真是多谢你了,若非你和母后帮忙,我今日怕是还没那么好过关呢!” 楚心禾哪敢居功,赶忙摇头道:“我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真正操劳的人是母后。” 楚怀玉还没说什么,皇后便先笑了。 “禾儿不必谦虚,若非你机灵,等母后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好了,本宫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你就在这儿好好陪陪玉儿吧。” “是,儿臣遵命……” 楚心禾仓促起身行礼,面上全然一派紧张之色。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皇后夸,她心里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慌乱,因为她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明面上是他们的母后,可宫里的这几位皇子公主,从未有一个真正被她放在心上,包括九弟,只是九弟性情单纯,人也大大咧咧的,尚且没有感受到罢了…… 离开楚怀玉的寝宫后,青鸾默不作声地搀着皇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想起陈贵妃的下场,青鸾的眉眼之中不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看来这替身终究是替身,既没有顾淑妃的命,就不该奢望其他,入宫这么久,陈贵妃到底还是没有学会谨言慎行的道理,连媚贵妃都不是娘娘您的对手,更何况是她。” “由始至终,本宫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毕竟皇上当年可是连顾淑妃都活生生逼死了,如今又岂会在意一个替身,怪只怪,这陈贵妃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定位罢了。” 皇后淡声说着,眸底却一片郁色。 青鸾见状,不解道:“娘娘,咱们方才已经赢了,您该高兴才是,可您怎么……” “本宫确实应该高兴,皇上最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后宫里也没有一个人是本宫的对手,本宫如何不高兴?” 皇后凄然一笑,突然捂着胸口用力捶了两下。 “可是青鸾,你知不知道,本宫这里依旧在痛,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皇上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你看看这满宫嫔妃,除了本宫和媚贵妃,其他有哪一个不带着她的影子?便是她生的儿子,皇上也寄托了厚望,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皇上的心!” 青鸾闻言,目色一变,赶忙提醒道:“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怎么,你怕传到皇上耳中?” 皇后满不在乎地讥笑一声,继续往下说。 “本宫才不怕,这么多年,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本宫心里的怨气吗?他只是不直说罢了,本宫所生的皇长子,当朝太子,当年也是个文韬武略的帝王之才,可他生病的时候,皇上却只醉心于朝政和顾淑妃母子,对本宫的皇儿不闻不问,他知不知道太子去世的时候,心中抱着多大的憾言?” 青鸾心中苦涩,眼眶中慢慢酝出了眼泪。 “娘娘,奴婢求您别再说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皇上真的会生气的呀……” 皇后却嗤笑一声,对她的劝诫不闻不问。 “方才,本宫赶去玉儿的寝宫时,听见皇上说没有他的允许,玉儿绝对不能死,当时本宫的心就好像突然被一根针生生扎了一下,疼得快要不能喘息了,他对玉儿的命看得多重要啊,只因玉儿是那个女人生的,所以只有她所出的孩子在他眼里才是真正的皇儿,其他人,皆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第592章 命丧黄泉 “娘娘!” 青鸾流着泪当场向她跪下了,入宫这么多年,她深知这宫里人多眼杂,各宫耳目皆有之,即便现在宫道上一个下人都没有,可谁也不敢保证娘娘方才说的那番话绝对不会传到皇上耳中。 “娘娘,奴婢求您了,不管过去如何,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撼动您的中宫之位了,奴婢求您不要再说了……” 皇后垂眸看她,“青鸾,你是不是以为本宫此刻疯了?” 青鸾咬着薄唇没说话,便是她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来。 做奴婢的应该知晓自己的本分,哪怕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也不该不懂分寸。 皇后见她这样,淡淡笑道:“放心,无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责骂你的,如今本宫只告诉你,我没有疯,本宫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即便有人将那些话传进皇上耳中,本宫也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青鸾呆愣着摇了摇头。 皇后眯眼笑言,“因为除了本宫之外,这后宫已经无人再能胜任中宫之位,所以即便皇上心里有多生气,他也不会责罚本宫,因为他绝对不会让后宫乱起来,明白吗?” 青鸾恍然大悟,眸光瞬间清明。 “奴婢明白了!” “既是明白了,那就起来吧,若是让旁人看见了,怕是真要造谣生事了。” 皇后淡然一笑,面上的阴郁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好似方才责怪皇上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青鸾心里已没了担忧,自然是轻松多了,想起方才之事,又不免庆幸起来。 “九皇子此番能化险为夷,多亏了娘娘在暗中为他筹谋,否则咱们岂会趁机让陈贵妃栽一个大跟头。” 皇后闻言,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帮了玉儿的人可不是本宫,而是萧承,他说得对,若是旁人心中委屈,玉儿就得比旁人更委屈,如此才能让皇上心软,不管那几个宫人有没有向皇上道明实情,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说到底还是萧承技高一筹,本宫所做的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青鸾不赞同道:“可以皇上的心性,皇上也未必会相信九皇子是在他面前演戏啊?” 皇后抿唇摇头,“青鸾,你又说错了,皇上一定会信的,因为这些年来,玉儿从未在皇上面前撒过谎,加上他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皇上对他总要比旁人宽容得多。” 这宫里众人的心思,皇后皆了如指掌,即便心思叵测如皇上,她也是最了解他的。 ............ 与此同时,位于城西的别院内,陆诗瑶正浅笑吟吟地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沈燕。 先前沈燕和她娘骗了楚怀玉的银子跑掉后,被司九抓了回来,然后又压下沈大娘当人质,让沈燕帮他们在莫长空面前演了一场戏,不然莫长空也不可能知道要去城外找楚怀玉。 而沈燕也是万万没想到,她们骗了两次的人居然是当朝九皇子。 一想起楚怀玉的身份,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后怕,如今只想尽快带着她娘离开上京,免得那九皇子回过神后会为难她们,到时她们才真的死定了。 “陆小姐,您让沈燕做的事,沈燕已经做到了,如今你们总该放了我娘了吧?” 陆诗瑶挑眉淡笑,“自然,你帮了我,我也不会强你们所难。” 话落,她侧目冲司九使了个眼神。 司九了然,当即从一间厢房中带出了沈燕的娘。 陆诗瑶并没有为难她,虽是个人质,却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点苦都没受。 沈燕一看见她娘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娘,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娘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燕儿,你不知道陆小姐这儿的东西有多好吃,那些糕点,娘以前真是连见都没见过!”沈母握住沈燕的手好一顿掰扯。 沈燕却恼火陆诗瑶的言行,见她娘夸陆诗瑶,心里老大不高兴,转身就要走。 陆诗瑶端着茶杯悠然笑道:“沈姑娘,靠坑蒙拐骗为生,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大可来这儿找我。” 沈燕回过头瞪她,阴阳怪气道:“你会这么好心?” 陆诗瑶言简意赅,“就当是我找你帮忙的补偿。” 沈燕嗤声冷哼,“不必了,我们和陆小姐不是一路人,日后就算有麻烦,也绝不会来找您帮忙,免得哪天被您卖了还要给您倒数钱!” 陆诗瑶闻言倒也不恼,只是镇定自若地笑着,仿佛料定了什么一般。 这样的笑容让沈燕极为不舒服,冷哼一声便抓紧她娘的手大步离开了。 沈母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自然是跟不上她,等出了城西别院的大门便挣扎着甩开了沈燕的手。 “哎呀燕儿,你火急火燎的这是要赶着去投胎啊,明知道娘的腿不好,偏偏还走这么快……” “我只怕咱们晚一步就要命丧黄泉了!”沈燕没好气道。 沈母闻言不解,“燕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娘俩怎么就命丧黄泉了?虽说咱们确实是在城里坑蒙拐骗了,可那陆小姐也放了咱们,并未有什么为难咱们的地方,我看她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我指的不是她。” 沈燕皱皱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你可知道,前两次在大街上把身上的银两都送给咱们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他不就是个傻小子吗,能是什么身份?”沈母见她说起楚怀玉就乐了。 这小子傻是傻了些,不过倒是极其有善心,说来也是有缘,她们才出了两回手,回回还都碰上他了,若不是今日在他面前暴露了,她还真想想个法子把燕儿嫁给他。 那少年长的不错,品性也好,燕儿跟了他,下半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沈燕一眼看出她心底的想法,颇为无语地仰天翻了一个白眼。 “劝你不要白日做梦了,我和他是绝无可能的,除非你想眼睁睁看着我死。” 沈母闻言,赶紧往地上呸了三声。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是娘的亲闺女,是娘下辈子全部的希望,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 沈燕抿唇笑笑,语调一时间变得很成熟。 “娘,我们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不如离开上京,找个小镇子安顿下来,随便做点儿小本买卖谋生吧,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第593章 主动送死 沈母也不知道她突然之间为何会有这番感慨,从城西别院出来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好像藏着很重的心事一般。 “燕儿,你到底怎么了,咱们在上京过的不是挺好的吗?虽说今日被人识破了,但只要换个身份,谁还会记得咱们,更何况......” 沈燕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 “娘,眼下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您想的这么简单,您知道被我们骗了两次的公子是什么人吗?他是当朝九皇子,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儿子,而方才我们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位陆小姐,她就是未来的定远侯夫人,他们这样的身份,哪里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 沈母闻言一愣,紧跟着慌乱起来。 “哎呀燕儿,那咱们这次可真是捅了天大的窟窿了!走走走,咱们赶紧离开上京,当朝皇子岂是好惹的,若是他心中愤懑,到时又岂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沈燕担心得自然也是这个,所以才会道明楚怀玉的身份让她娘知晓问题的严重性,免得娘一直稀里糊涂的,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若想离开上京,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普普通通的母女俩,随便在京中找个苦差事都能养活自己,若非走投无路,又岂会去坑蒙拐骗,更何况她们当初还是被人骗到了一个骗子团伙里。 都过去这么久了,母女俩几乎完完全全的被整个团伙控制,若想离开,就得躲过他们,这绝非易事。 沈燕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急不来,所以并未冲动,而是带着她娘回到了团伙之中蛰伏着静观其变,以便等待最佳的逃跑时机。 而她们的处境,陆诗瑶自然是不清楚的,让沈燕故意跑到莫长空面前说出小九的下落,是萧承的主意,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拿这母女俩如何,毕竟她们也算是可怜人。 只是司九心里多少有些不愤。 “小姐好心好意地帮她们,她们居然不领情,看那个姑娘方才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好像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陆诗瑶淡淡笑道:“她不是不识好歹,只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去帮助她们罢了,不过她们既然不想接受,我们又何必强求?更何况,我想她心里应该也很害怕吧,一连骗了小九两次,如若小九是三皇子那样的性子,她才真该感到害怕了。” “这才是九皇子的可贵之处,只要旁人做的不是太过分,他是从未想过要寻衅报复的。” 司九一本正经地说着,想起楚怀玉,又不免担忧起来。 “也不知九皇子此刻有没有顺利过关。” “放心吧,你家公子亲自给他出的主意,若是过不去,你家公子岂不太没面子了?” 对萧承,陆诗瑶从始至终都是完全的信任。 这世上再没有比萧承更聪明的人了,前世在那样的处境之下,他都能绝地反击,成为一代权臣,足见他智谋无双。 正凝神间,一只信鸽突然落在院子里,司九认出那是候府养的鸽子,赶忙把信抽出来呈给陆诗瑶看。 “陈贵妃被关禁闭,十一皇子杖责二十,交由皇后娘娘教养。” 陆诗瑶看罢,把纸条折起来扔进了一旁的香炉中,嘴角继而勾起一抹冷笑。 “皇上当真是狠心啊,明明陈贵妃才刚复宠,可皇上转眼便能对她翻脸无情,真不知道世上怎么有那么多女人挤破了脑袋要进宫。” 司九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还不是为了那些荣华富贵,有钱的进宫想夺势,已经有势力的高官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则是为了谋求更大的权势。” 陆诗瑶闻言,眸光微微亮了,“你说的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不过眼下陈贵妃被关了禁闭,表面上看只是受了一个小小的责罚,可实际上有脑子的人都清楚她这是要失宠了,毕竟连十一皇子都给皇后了,就算她还顶着一个贵妃身份也没用了。 所谓母凭子贵,没有儿子做倚仗,做母亲的又哪来的荣华富贵。 人啊,终究不能太贪心,好不容易才复宠,就该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一些才是,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浮云,稍不留意,便会从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媚贵妃已经倒了,三皇子好不容易扶起一个陈贵妃,如今眼看着也倒了,他和秦臻怕是要气疯了吧? 一想起那二人怒不可遏的模样,陆诗瑶便觉得痛快,只要一步步地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总有一天,无需她动手,他们自己都自掘坟墓了。 而事实也确如陆诗瑶预料的那样,陈贵妃母子被皇上责罚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怀瑾和秦臻耳中,秦臻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三皇子却气疯了,书房里的摆件几乎全被他扔了。 “好不容易把她扶持上去,没想到她竟如此没用,才风光了几天就全然忘了分寸!” “我早就劝过殿下的,陈贵妃一旦得宠,不见得会像以前那样真心效忠于您和媚贵妃,以前的她不得不依附于你们,只是因为她没机会,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有了皇上的宠爱,自然会生出别的心思。” 秦臻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楚怀瑾的脸色,见他神色越来越冷,便笑着转了话锋。 “好在今日之事对您也并非是一件坏事,起码让您看清了陈贵妃母子的真面目,眼下还是想想该怎么让媚贵妃复宠才是,毕竟这世上只有媚贵妃才是真心为您着想的。” 楚怀瑾没好气道:“你说的容易,母妃犯下的过错唯父皇和太后所不容,我若有法子让她复宠,也不会去帮扶陈贵妃了。” 秦臻意味深长地笑道:“以前确实是没法子,可如今却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三皇子能不能下得去狠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怀瑾一脸不解。 秦臻勾唇笑笑,附耳过去低低说了一番话。 楚怀瑾听罢,眸中当即露出一分狠色。 “这有什么,只要最后登上皇位的人是我,无论死多少人,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秦臻笑言,“殿下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不过若想得偿所愿,还需陈贵妃的配合,若要她主动送死,只怕她不会同意。” 第594章 人情凉薄 楚怀瑾嗤声冷哼,“她便是再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母妃庇护他们母子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时候回报我母妃了!” 秦臻观其神色,便知他定然有法子说服陈贵妃,心绪一瞬间放松,又同楚怀瑾说了些公务上的事,他便告辞离开了。 马车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彼时虽已临近傍晚时分,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平民百姓都羡慕高官厚禄,殊不知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哪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若不能经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便无权享受那些荣华富贵。 马车在郡王府门前缓缓停下后,秦臻弯腰下去,刚要进门,却见另一辆马车自右侧慢慢行了过来,秦臻看到走在马车旁边的桂嬷嬷,微不觉察地眯了下眼睛。 马车停下后,杜青萝俯身走下来,见秦臻在石阶上站着,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妾身见过殿下。” “去哪儿了?”秦臻淡淡启唇,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语气相比之前也温柔了许多。 杜青萝颔首道:“去买了些供品,明日想去城外祭拜一下爹娘。” 她一说这话,秦臻扬起的嘴角瞬间便垂了下去,不过语气倒是没变多少。 “既是如此,那就早点休息吧。” 杜青萝见他踱步就要往里面走,目色一变,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又升上来了。 “殿下不陪我一起去吗?” 即便她没有证据证明害死爹的人就是他,可结果已是八ba九不离十了,他利用她毒死了爹,以此保全了三皇子一派的人,可牺牲掉的却是她整个杜家,他对她杜家理应心存愧疚的,可自从爹娘下葬之后,他一次都没去祭拜过他们! 她从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竟然将自己的真心付给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秦臻听出杜青萝语调中的埋怨,脚步一顿,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皇上已经将岳父定罪,哪怕他已经死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祭拜,你明日最好小心一些,免得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到时候反而连累了郡王府。” 杜青萝闻言,身形晃了晃,险些就这么栽过去。 桂嬷嬷赶忙扶住她,“世子妃,您没事吧?” 杜青萝摇摇头,慢慢推开她的手,一双眸子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秦臻的后背,冰冷瘆人。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让殿下为难了,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秦臻音色淡漠地应了一声,眯眼继续往前走,可刚走出两步,他又突然停下身来,依旧是背对着她,眸光锐利,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样。 “萝儿,你已经嫁给我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杜家那件事上,我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不求你能谅解,但你既然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从今往后,我只希望你能当好郡王府的世子妃,不要试图做什么,否则,谁都保不住你。” 杜青萝脊背一震,身子突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在密谋什么,所以才会出声阻止她! 可他知不知道,她原本是真的想当好这个世子妃的,是他硬生生将她逼到了这条绝路上,如今却还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他怎么说的出口! 可是如今他已经猜到她会有所计划了,下一步会做什么,阻止她吗?究竟是谁,是谁把她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桂嬷嬷看着杜青萝气怒交加的样子,扶着她回到内院后,突然向她跪下了。 “世子妃明鉴,您的事情,老奴一句都没有在世子殿下面前提起过,老奴不知道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但如今世子殿下既然已经有所察觉,那我们……” “他知道了又如何,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就算我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我最后也不见得一定会失败!” 杜青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算算时辰,桂嬷嬷的侄女这时候应该也已经把信送到方淑仪手上了吧? 她所有的计划中,方淑仪是最重要的一环,能不能成功,就全看她了。 …… 夜色弥漫,雾气沉沉,夜幕笼罩之下,整个皇宫如同一座巨大的庭院一般被包围其中。 宫里大大小小的角落几乎都亮起了灯,但有些荒凉之所却是荒无人迹,若非它还在宫墙之内,怕是早就被人遗忘了。 宫中侍卫一列列从宫道上走过,在其中一列侍卫的最后面跟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大男人,他的五官很平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正是白天在宫中一座假山里同曹秋歌宣淫的侍卫沈参。 沈参和曹秋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认识的,二人对彼此一见钟情,私下已经苟合很久了。 沈参虽然只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但他大哥的身份却不寻常,他大哥正是国公府的一等护卫沈昭。 只是三年前的生辰纲失窃一案让整个柳家蒙羞,沈昭身为家奴,原本也不能幸免于难的,不过皇上念其刚正无私,便格外开恩,如今已经被破格提拔为京中二十万禁军的副教头了。 沈参已经想好了,等秋歌年满出宫之后,他就让哥哥出面为他们主婚,他是真的喜欢秋歌,喜欢到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这方淑仪已经失宠了,她如今就住在宫中的荒凉之地落芳阁,白天都很少有人来,更何况是晚上。 此刻阴风阵阵,沈参手里的灯笼不停摇晃着,冷风不断往他脖子里灌,让人不免有些惧意,不过幸好来的是他,若是秋歌,只怕早就吓哭了。 行至落芳阁门前,沈参见宫门并未关上,也不知是宫人大意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不过倒是方便了他。 他轻轻推门进去,一边走一边低喊,“方淑仪,方淑仪?” 沈参还是头一次来落芳阁,此地清冷萧瑟,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怕是根本就不相信这居然也是位于皇宫的一座小宫殿。 落芳阁只有方淑仪身边的贴身婢女樱儿在伺候,其他人都被分配到别的宫里做事了。 树倒猢狲散,在这人情凉薄的皇宫中可谓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595章 岂会帮您 沈参提着灯笼慢慢往院子里走,他怕动静太大会把其他巡逻的侍卫引过来,只敢小声唤着。 方走到院子正中间,正前方的一间小寝殿突然亮起了灯,紧接着一个宫女披着外衣开门走了出来,正是樱儿。 “谁啊?” 沈参赶忙举高灯笼照亮自己的脸,“是樱儿姑娘吧?我是宫中侍卫沈参,有一封信要交给方淑仪。” 樱儿乍一看见这么个大男人站在这儿,不免吓了一跳。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属下自有属下的法子,樱儿姑娘不必害怕,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沈参咧嘴笑笑,随后踱步上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 “这信还请樱儿姑娘交给方淑仪。” 樱儿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的信,犹豫着不肯接。 “这是谁送来的信?我们淑仪如今已经失宠,再不会挡任何人的路,你突如其来地送来一封信,究竟有何阴谋?” “樱儿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不过是个送信的侍卫,能有什么阴谋,另外,这封信乃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写的,看或不看,皆要听方淑仪的,想来樱儿姑娘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吧?” 沈参眯眼笑笑,将信强行塞到她手里便走了。 他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不然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樱儿垂眸看着手里的信,仿佛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踌躇片刻后才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内殿中。 方淑仪早就醒了,刚到这儿的时候,她整宿整宿都睡不着,一想起一家人的惨死和自己的处境,她就心痛难耐,若非樱儿一直陪着她宽慰她,恐怕她早就崩溃了。 好不容易已经接受现状,准备就这样在宫里孤苦伶仃地度完余生了,万没想到会被一封信打破现有的平静。 见樱儿进来,方淑仪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刚刚是谁来了?” “是、是宫里巡逻的侍卫,”樱儿吞吞吐吐地开口,最后硬着头皮把信递了出去,“淑仪,那侍卫是帮郡王府的世子妃来送信的……” 方淑仪恍然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杜青萝倒是有脸找我,若非她那个好妹妹,父亲又岂会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把这封信烧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她这时候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樱儿亦是这样想的,虽说方尚书确实犯了法,可杜家那二小姐也着实是丢了尚书的脸面,若非她那次在宫宴上突然生事,皇上也不会知道她怀了尚书的骨肉,更不会做主赐婚。 看似是莫大的荣耀,可实则却是笑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淑仪被后宫嫔妃取笑了多久。 如今方家已经不复存在,那世子妃却突然给淑仪写信,以世子妃的身份,绝不会不清楚淑仪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可她还是找上了淑仪,谁知道这背后打的究竟是什么鬼主意! 好在淑仪还算理智,并未轻易上当,否则才要麻烦了。 樱儿咬咬唇,转身拿着信和蜡烛准备到院子里烧了。 岂料还未走到门口却又被床上的方淑仪叫住了。 “杜青萝如此费尽心思地给我写信,必然有什么要紧之事,把信拿过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写了什么。” 樱儿不赞同地皱了下眉,“淑仪……” “拿过来。”方淑仪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调。 樱儿无奈,只得默默走上前把信交给她。 方淑仪打开一看,眸子骤然一眯,嘴角紧接着露出一抹苦笑。 “早知皇上无情,可万没想到,他竟然绝情至此,原来,我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而已……” 她说不上来心里的真实感受,其实她也并不喜欢皇上,她进宫的时候,皇上已临近五旬,都那么老了,她岂会喜欢,只是为了方家的荣耀不得不如此罢了。 她在宫里步步为营,为了争宠,她费尽心机,原本她也以为皇上是真的宠爱自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皇上只是利用她去弥补顾淑妃罢了,就因为她和顾淑妃的仪态相似,所以皇上才会宠她。 其实在这宫里,除了顾淑妃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特殊的,没了她,自有别的女人会取代她的位置,她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以致恃宠生娇,结果偏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可悲啊,她真的好可悲! 樱儿在床前见方淑仪又哭又笑的,不免有些害怕。 “淑仪,您、您怎么了,这世子妃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啊?” 方淑仪没有回话,拂袖抹干眼泪后继续往下看。 杜青萝并未在上面写太多内容,只说了她和顾淑妃的相似之处以及陈贵妃复宠的法子,不过在信的末尾处,她却写了一行话。 “如要为方家报仇,吾愿助淑仪一臂之力。” 方淑仪眉眼一动,直接把信折好收了起来。 虽然她的动作很快,可樱儿还是看到了,比起方淑仪的镇定自若,樱儿满脸都是不赞同。 “淑仪,您方才也说了这世子妃对您必然没有安什么好心,所以您绝对不能相信她的话,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帮您报仇,您千万不能信她的!” 方淑仪抿唇笑笑,抬手摸了摸破旧不堪的床帐,顾左右而言他。 “樱儿,你想不想从这儿出去?想不想……过上我们刚进宫时的好日子?” 樱儿脊背一震,就知道她一定是心动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奴婢不想,淑仪,现在的日子虽然清苦,可奴婢却反而觉得自在,您刚进宫的时候,要跟后宫那么嫔妃争宠,尔虞我诈的,处处都要防着别人的算计,奴婢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晚都会做噩梦,淑仪,人都是自私的,若无利可图,那世子妃岂会帮您?” “我知道啊,可我……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方淑仪仰天长叹一口气,眼角突然落下一行泪来。 “樱儿,我才十八岁,芳华正茂,可你看看我的脸,它每天都在慢慢衰老,变得越来越憔悴了,甚至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我这一辈子还很长,若是不进宫,本该有一段大好的人生,可如今却要待在这深宫中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你让我怎么甘心!” 第596章 莫非王臣 樱儿心中一痛,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淑仪,奴婢知道您受苦了,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樱儿,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更不知道杜青萝这封信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告诉你,哪怕是死,我也要风风光光的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凄惨无人知!” 方淑仪打断她的话,眸光定定地盯着樱儿的脸。 哪怕杜青萝当真别有用心,她也认了,是非成败,就在这放手一搏,无论如何,她也要为家人们报仇雪恨! 樱儿看其神色,便知自己没法再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由着她去。 “奴婢是随淑仪一起进宫的,您想做什么,奴婢便帮您做什么,哪怕是死,奴婢也会随淑仪死在一起的!” 方淑仪心中感动,咬着薄唇紧紧握住了樱儿的手。 “樱儿,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待我复宠之后,定会将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全都踩在脚下,我要让他们给我们磕头认错,让他们一辈子趴在地上再不得翻身!” 樱儿倒是没这种想法,待在宫里,即便你不去害人,旁人也会因为一己私利来害你,但宫中还是有温情在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当为自己留一条活路。 只是眼下她却并没有方淑仪这般乐观,淑仪日日闭门不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光景,若想复宠,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淑仪,咱们现在连落芳阁都出不去,这里又是深宫九所最偏僻的地方,平时连宫女都不愿意来,皇上自然更不会来,您又该如何复宠?” 一番话突然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到方淑仪头上,瞬间把她浇醒了。 “是啊,我连落芳阁都出不去,谈何报仇?住在这里,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了……” 她凄凄笑着,眸中的亮光如同火焰一般慢慢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不甘和落寞。 “樱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是我的家人们,原想着进了宫便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后宫这么多女人,我以为皇上是偏爱我的,我要什么,皇上就给什么,所以方家出事的时候,我才会肆无忌惮地跑到皇上面前求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她慢慢垂下头,极力掩饰内心的苦涩,可嘴角的苦笑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如今我才明白,其实这宫里的女人都一样,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他连自己最喜欢的都能扔了,更何况是别人。” 樱儿知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她,现在的淑仪同方家刚出事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早知如此,她方才就应该动作快一点,尽快把这封信给销毁了,也总好过淑仪得了希望之后,又落入这样的失望之中。 窗外树上有飞鸟夜啼,樱儿静静听着,幽然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能像那些飞鸟一样长翅膀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飞出去见到皇上了……” 方淑仪正伤心着,乍一听见这话,目光立时定住。 “长翅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能飞起来,自然可以见到皇上了!” 樱儿不明所以道:“淑仪,您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听不明白,我们只是普通人,哪可能长得出翅膀?” “我们自然是不可以,但不代表别的东西不行。”方淑仪意味深长地笑着,而后吩咐道:“樱儿,明日一早你去熬一锅浆糊,顺便找些竹篾和纸来!” 樱儿困惑道:“淑仪,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方淑仪眨眨眼,自然不会同她明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若能成功,从今往后自然能大翻身,若是不成,那就是老天爷给她的命,便是真要她一辈子老死在宫里,她也心甘情愿了。 樱儿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她既然吩咐下来了,做奴婢的自然要尽力办到。 翌日一早,樱儿便将方淑仪需要的东西弄来了,虽是失宠了,但方淑仪同冷宫的妃子还是有区别的,只是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难免要受一番冷眼罢了。 方淑仪一拿到东西就开始忙活,樱儿则把自己从内务府听来的趣事说给她听。 “十一皇子昨日骂九皇子有娘生没娘养,气的九皇子把他打了一顿,后来也不知怎的,九皇子竟然出城跳河自杀了,若不是莫统领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方淑仪手上动作一顿,接着裁纸。 “不自量力的蠢货,九皇子这些年深受皇上宠爱,这十一皇子居然还上赶着去得罪他,摆明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岂会饶过他。” 樱儿抿唇道:“听说十一皇子被打了二十大板,而陈贵妃因为失责,还被皇上关了禁闭,皇上还下令让皇后娘娘教养十一皇子了。” “这么说,十一皇子今后是由皇后抚养了?”方淑仪侧目问她。 樱儿郑重点头,“内务府的宫女们都是这么说的,可见是真的,只是奴婢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陈贵妃还没复宠的时候,十一皇子就养在她身边,怎么如今位列贵妃了,皇上反而把十一皇子送给了皇后,这不是公然打陈贵妃的脸吗?” 方淑仪嗤声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再说陈贵妃母子二人也并不委屈,谁让他们太得意忘形呢,才刚复宠就敢作妖,伤得还是顾淑妃的儿子,皇上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樱儿却不赞同道:“奴婢不明白淑仪的话,那顾淑妃都故去这么多年了,皇上岂会看在她的情分上袒护九皇子,说到底,还不是皇后娘娘在那儿撑着?” 她昨晚并没有看全那封信上的内容,自然不知道杜青萝究竟写了什么,方淑仪却是一清二楚的。 说到底,陈贵妃也不过是顾淑妃的替身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当真以为这赝品还能取代正品不成? 她敛容笑笑,旋即拿起桌子上已经做好的东西给樱儿看。 “这只纸鸢好不好看?” 樱儿眼前一亮,自是没想到淑仪要她准备那么多东西居然是为了做纸鸢用的,这纸鸢做成了燕子状,极是精致。 “真好看,奴婢跟随淑仪这么久,还不知道淑仪居然会做纸鸢呢!” 第597章 失去一切 方淑仪勾唇笑笑,眉眼一闪,又突然伏案桌前在纸鸢上写下一首诗。 井底点灯深烛伊, 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樱儿在旁看着,神色登时一变。 “淑仪,这诗……” “这是写给皇上看的,若不如此,又岂能把皇上引来呢?”方淑仪淡淡解释道。 樱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犹豫起来。 “可是宫里的纸鸢并不罕见,再说咱们这儿离皇上的寝宫很远呢,风筝怎么可能会飞到皇上那儿去?” “所以我们就得出奇制胜啊!” 方淑仪神秘一笑,旋即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摸出一支金钗,那钗子上镶着一颗珍珠,不过却又同普通的珍珠不一样,因为这珍珠到了夜里会放出绿光,极是珍奇。 她最喜欢这支钗子,想当年进宫之初,皇上整整一个月都没翻她的绿头牌,宫里人人都说她要失宠了,让她又气又急,偏又不知该如何吸引皇上的注意。 后来,父亲托人给她送来了这支金钗,她便故意戴上,夜里去御花园同皇上“偶遇”,皇上正是看这金钗奇特,才又重新宠幸了她,所以这支金钗对她的意义十分重大。 只是如今为了复宠,她只能狠心毁了它了。 方淑仪不舍地握着金钗看了许久,而后才下定狠心,在樱儿震惊的目光中,突然拿起桌子上的砚台把那颗珍珠砸了个粉碎。 “淑仪,您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钗子啊!” “再喜欢又如何,我若不能离开这里,这钗子最后也只会像我一样在这儿蒙灰,倒不如物尽其用。” 方淑仪深吸一口气,拿开砚台后,看着桌子上细碎的粉末,咬紧薄唇一点一点的将其抹在了纸鸢上。 父亲,您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一举成功,只有女儿得宠了,才能为我们方家报仇,无论是陆诗瑶还是别人,凡是亏欠了咱们方家的,通通都得还回来! 樱儿一脸心痛地看着她,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陪着。 淑仪不像陈贵妃那样,虽然在宫里默默无争多年,可一朝便可得宠,虽然皇上的荣宠来的快去的也快,可陈贵妃好歹还生下了十一皇子。 所谓母凭子贵,有皇子做倚仗,在宫里的日子自然要好过一些。 不像淑仪,除了自己,别的谁都不能依靠。 如今她只盼老天爷能大显神威,保佑淑仪一举得宠,否则她家主子就真要活不下去了! 樱儿从不知道别人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只觉得她的主子难过,旁人就一定会过的很好,殊不知此刻被她羡慕着的陈贵妃正一脸恳求地望着寝殿内的楚怀瑾。 她不知道楚怀瑾是怎么进来的,但他既然能进来,就一定会想法子救他,毕竟他之前就是这么帮她的,只要她对他还有用,他就绝对不会放弃自己。 想到这儿,她忙走到楚怀瑾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袖袍。 “三皇子,我求求你,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林儿,他若是去了皇后那儿,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楚怀瑾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出口的话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这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无论谁求情都没用,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陈贵妃却不管不顾道:“你一定有法子的,你既然能帮我复宠,就一定会想出办法帮我!三皇子,宫中这么多年,你我都很清楚皇后的秉性,她佛面兽心,看似仁慈,实则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林儿到了她手里岂会有好日子过,他……” “所以呢,十一弟好不好过,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怀瑾凉声打断她的话,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陈贵妃闻言,当场愣住了,“三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怀瑾悠然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罢了。” 陈贵妃看见他这样的笑容,脊背莫名有些发凉,微微颤抖的唇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怀瑾则自顾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陈贵妃,你得明白,你是因谁复宠的,如今你想保住十一弟,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明白吗?” 陈贵妃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便故意同他装傻充愣。 “我、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你乖乖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就够了。”楚怀瑾笑道。 陈贵妃眉眼微闪,“那、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死。” 楚怀瑾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个字,语气却轻飘飘的,就好像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一般。 “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明面上虽还是个贵妃,可实则已经失宠了,连你自己都保不住,更何况是十一弟。” 陈贵妃呆呆站在原地望着他,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她是失宠了,可那又如何,只要能想出一个万全之法,她还是有可能复宠的,而他却想要她死! “三皇子,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楚怀瑾冷声笑道:“你即便不死,结果也是一无所有,可你的死却能保全我母妃,只要她复宠,定会全心全力地扶持我登上皇位,而你有这个大功在,待我登基之后,一定会善待十一弟,可你若是不答应,十一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便是我不说,你应当也一清二楚吧?” 陈贵妃被他吓得连连往后退,头不停地摇着,泪水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不,三皇子,你不能这么做,林儿才十五岁,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没有娘……” 楚怀瑾不理会她的哭喊,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陈贵妃,我也不想逼你,可谁让你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我帮着你上位,不是让你去对付小九那个没用的废物的,偏偏你还生出了异心,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意扶持自己的儿子?” 陈贵妃双肩一震,瞬间说不出话来。 楚怀瑾却眯眼一笑,凉薄道:“其实我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揭穿你罢了,我能把你扶到这个位子上,自然也能让你失去一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第598章 日夜思念 陈贵妃闻言,胸腔突然生出一股怒火来。 “楚怀瑾,你、你不是人!从一开始,你对我们母子俩便是彻头彻尾的利用,林儿也是皇子,我帮扶他又有什么错!若是他能得到皇上宠爱,往后自然也能帮你,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猜忌我们,你怎么可以这样!” 楚怀瑾见她出言不逊,“咚”的一声用力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陈贵妃,都到这时候了,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别怪我先拿十一弟下手。” 陈贵妃望着他冷漠无情的脸,理智慢慢回笼,整个人突然像脱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到地上。 越是清醒,便越觉得无助,原以为楚怀瑾是来帮他们的,可他却想要她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若不顺了他的意愿,有朝一日待他登基,一定会先拿她和林儿开刀。 可若是帮了他,从今往后,她就要与林儿阴阳相隔,今生今世再不得相见了! 楚怀瑾看着她花容失色的脸,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腿。 “陈贵妃,我耐性有限,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答案,反正你现在已经失宠了,十一弟养在皇后名下,皇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与其看他无缘无故地白白送死,倒不如现在就为他谋划一个锦绣前程,你说是不是?” 陈贵妃犹豫着没接话,好一会儿才愣愣看向楚怀瑾。 “三皇子能保证您日后一定会荣登大统吗?” 楚怀瑾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恍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目中闪烁着笃定的光。 “这是自然,除了我,谁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 陈贵妃闻言,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眸子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之色。 “好,我、我帮您!但三皇子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待我去后,三皇子一定要护好我的林儿,让他一辈子平安顺遂,若他受到半点损伤,便是化成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楚怀瑾才不在意她的威胁,人都死了,就是真变成鬼又有什么用,只要她肯帮他做事,其他的通通都不重要。 “母妃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今日午时,守在寝宫外面的侍卫会换班,你只有半盏茶的功夫溜出去,而父皇这时候通常会在御花园用膳,你随机应变。”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交给她。 “这把匕首极为锋利,你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些。” 陈贵妃停顿了片刻才伸手去接,小小的匕首握在手中,就好像她自己一般,被人紧紧掐住了咽喉,不得挣脱。 见楚怀瑾转身要走,她生怕他会忘了答应过自己的话,忍不住起身提醒。 “三皇子不要忘了方才都允诺过什么,若是我的林儿有半点损伤,我……” “放心,有你这么大的恩情在,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对十一弟忘恩负义,你只管放心去吧。” 楚怀瑾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贵妃凝目望着他的背影,待寝殿的殿门关上后,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来。 “林儿,对不起,你千万不要怪母妃,我还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怎么舍得离开你,可是除此之外,母妃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林儿,母妃多想能在这时候再同你见上一面……” 一入宫门深似海,早知这是幽冥地狱,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来,如今落得这样一番下场,合该受到报应。 若有来生,她只希望再也不要进宫了…… 临近正午时分,日头正当空,加之已经立夏了,天气自然要炎热得多。 若无正事,老皇帝多半都会去御花园用午膳,右侧便是荷花塘,清风徐来,迎面吹拂着些许凉意,倒是可以减消心底的燥热。 今日亦是如此,老皇帝坐在凉亭内怡然自乐地用膳,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在一旁伺候着,谁也没发现蹲在暗处的陈贵妃。 直到膳食撤下之后,老皇帝净过口,准备起身回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岂料刚走到凉亭外,眼前突然有一道明光闪过。 “皇上,我杀了你!” 陈贵妃如同疯了一般举着那把匕首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吓得旁边一众宫人抱头鼠窜。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以致所有人都没有防备,虽然莫长空和几个侍卫就在不远处站着,可他们哪里料到会有人公然在宫里行刺皇上,等他反应过来时,陈贵妃已经冲到皇上面前了。 “皇上小心!” 只听一声尖叫,老皇帝还没回过神,一道身影便迅速扑到自己身前,紧接着是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听得他心头猛然一震。 眼见陈贵妃把刀拔出来意图向他再次刺过来,莫长空及时带着护卫赶到,当场将其拿下。 而曹玉看清老皇帝怀里的人,面色瞬间变了。 “皇上,是、是柳答应!” 柳答应? 老皇帝愣了愣,并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个女人,低头一看,才看清曹玉说的人是媚贵妃。 是了,她已经因为长公主中毒一案被贬为答应了,他还关了她禁闭,可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地冲出来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刀。 老皇帝紧紧抱着她,顿觉掌心有些黏湿,伸手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她受伤了! “淑、淑华……” 媚贵妃虚弱地抬起头望着他,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皇上,您没事就好了,臣妾、臣妾总算是见到您了……” “太医,曹玉,快去找太医!” 老皇帝用力按住她受伤的地方不敢松,吼声吓得曹玉片刻都不敢耽搁,匆忙派人去太医院请御医了。 媚贵妃脸上血色尽失,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中。 “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快死了?” 老皇帝皱着眉,目色凝重地摇头,“不会的,有朕在,你绝对不会死!淑华,你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媚贵妃却苦涩地笑道:“能在临死之前再见皇上一面,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老天爷现在要收了臣妾,臣妾也心甘情愿。这两个月来,臣妾日夜思念皇上,想您想的都快发疯了,所以才会伪装成宫女偷偷出来找您……” 第599章 又变天了 听她这么说,老皇帝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婢女服饰,也难怪他刚刚第一眼没有认出她来。 “淑华,你不要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想想朕,再想想瑾儿,你一定要撑住!” 媚贵妃摇头想想,吃力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出口的声音却极尽沙哑,让人根本就听不清楚,最后竟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老皇帝见状,连声唤她的名字,无奈她就是醒不过来。 好在太医已经尽快赶过来了,莫长空匆匆将她抱进皇上的寝殿,鲜红的血近乎流了一地。 老皇帝一路走过去,看得头晕目眩,心中却大为触动。 淑华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而他过去都对她做了什么? 利用她,冷落她,废了她,不知不觉间,原来他已亏欠她这么多,可这些年来,她对他竟是连一句怨言都没有,终究还是他对不住她! “淑华,你一定要撑住,你若平安无事,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曹玉在旁听得心念一震,再看看老皇帝认真的神色,瞬间明白了什么,又默默垂下了头。 打从媚贵妃一开始被贬的时候,他就猜到媚贵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在宫里这么多年,媚贵妃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荣辱不过都是一时的,只要皇后不倒,媚贵妃就绝对不会由着自己倒下去。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法子复宠。 陈贵妃对皇上是有怨言不假,但也没有憎恨到杀了皇上的地步,弑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便是给陈贵妃一百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这么做。 可她如今出手了,那便说明她背后有人在逼她这么做,至于这个人是谁,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曹玉心领神会,却泯着嘴不发一言,谨言慎行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太医仔细为媚贵妃包扎了伤口,又把了把脉,确定媚贵妃无恙后才起身。 “回禀皇上,柳答应身上的伤口虽然深,却并未伤在要害处,加之诊治及时,眼下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柳答应的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月,以免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老皇帝闻言,目色深邃地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媚贵妃,随后拂袖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几日给朕照顾好她的身子。” “下官遵命!” 太医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即便皇上不开口,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医治媚贵妃,毕竟这可是三皇子的生母。 万一三皇子日后登基当了皇上,自会记得他今日救治媚贵妃的恩情,从今往后,他一家的荣华富贵可就指日可待了! 太医退下后,老皇帝去殿外见了已经被抓起来的陈贵妃。 陈贵妃披头散发地瞪着他,几日不见,整个人倒是憔悴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却充满了恨意,往日的温柔和情意荡然无存。 明知她是来行刺自己的,可老皇帝此刻的内心却并没有多大起伏,反而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质问她。 “说说看,你为何要杀朕。” 陈贵妃咬牙冷哼,“臣妾自知自己罪恶滔天,无论皇上要杀要剐,臣妾都悉听尊便,至于其他的,皇上无需多言!” 老皇帝见她如此无礼,倒也不恼,只是目光越发锐利了。 “你动手之前,就不曾为林儿考虑过?” 林儿…… 陈贵妃想起自己的儿子,心念一震,嘴角缓缓露出一抹苦笑来。 “皇上怎知臣妾没有为他考虑过?他是臣妾的命,可皇上却硬要把我们母子拆散,他走了,你让臣妾怎么活?其实一直以来,臣妾早就知道皇上只是把我当成了顾淑妃的替身而已,我心里不是不恼的,但为了林儿,我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但皇上的一道铁令彻底把我击垮了,无论臣妾怎么恳求您,您就是不肯答应,这让臣妾如何不恨你!”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冲到皇上面前去似的。 老皇帝幽幽眯起了眼睛,“朕把林儿送到皇后身边,是为了他好。” “不是!皇上根本就不是为了林儿好,而是在害他!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臣妾比皇上更清楚,林儿若是到了她身边,一定会被生生折磨死的!”陈贵妃不顾一切地大喊道。 老皇帝闻言,彻底对她失了耐性,神色一转,目中登时露出一抹杀意。 “曹玉,传朕命令,陈贵妃公然持刀行凶,实乃大逆不道,立刻将其处以极刑!” 曹玉同情地看了陈贵妃一眼,随后颔首领命。 “老奴遵旨……” 哪想他刚走到陈贵妃面前,陈贵妃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皇上,您当真是无情,不过臣妾也告诉您,今日之事,臣妾绝不后悔,为了林儿,臣妾什么都敢做,死算什么,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臣妾也无怨无悔!今生无缘陪伴皇上到老,来生若是再见,臣妾只求皇上莫要再将臣妾纳入宫中,我……” 话还未完,她嘴里便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血,有不少都飞溅到曹玉身上。 那血的颜色呈暗红色,极为不正常,等莫长空上前查看的时候,陈贵妃早已毙命。 “皇上,陈贵妃在后槽牙处藏了一颗毒药,想必是她早就报了必死的决心。” 老皇帝满心厌恶地从陈贵妃身上收回视线。 “这个贱人,就这么死了,当真是便宜她了,把她的尸体剁碎了喂狗,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在朕面前提起她,否则格杀勿论!” 帝王的无情让莫长空眼底不禁浮起一抹暗色,只是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扬手指使两个侍卫把陈贵妃的尸体抬了下去。 曹玉的衣裳脏了,要回太监房换衣服,正好和莫长空顺路。 离开皇上的寝宫时,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到了外面,曹玉突然仰天叹了口气。 莫长空闻之不解,“曹公公在为陈贵妃感到惋惜?” “人都死了,如今杂家还有什么可惋惜的,只是想着这宫里风云变化莫测,才一转眼的功夫,便又变天了。”曹玉低声笑道。 莫长空知他说的是媚贵妃,跟着笑起来。 “是啊,谁能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事,更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媚贵妃会突然出现救了皇上,若当真是巧合,未免也太让人惊奇了。” 第600章 紧张得多 说到这儿,他与曹玉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深意。 事实可不就是如此,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经历的多了,便更懂得谋事在人的道理,但不得不说,媚贵妃这一招破釜沉舟,当真是高明。 她下毒谋害长公主,本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无论用尽什么样的心机都不可能再复宠了,可今日她救驾有功,皇上有意复她原位也在情理之中,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任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若说唯一让他不能理解的地方,应该就是陈贵妃竟然会愿意牺牲自己去帮助媚贵妃了,十一皇子尚且年少,陈贵妃就这么去了,可曾想过十一皇子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如今她人已经死了,便是他想再多都没用了,只要后宫的斗争不牵扯到他身上,无论她们怎么斗,都与他无关。 而关于媚贵妃救驾有功的消息很快便传扬开了,宫中风向变得很快,宫人们听说媚贵妃如今就躺在皇上的寝宫内养伤,都知道媚贵妃是要复宠了,一个个的绞尽了脑汁儿去想法子该怎么讨好媚贵妃。 皇后听说此事时,只是面容清冷地笑了一声,语调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好似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一般。 “近来宫里发生的事太多,原想着早早对她下手,也免得日后节外生枝,没想到本宫还没动手,她就起来了,倒是让本宫越来越欣赏她了,人这一辈子,若是能找到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娘娘这会儿怎还笑得出来,媚贵妃一旦复宠,定会想法子对付您的。”青鸾拧眉道。 皇后则淡然笑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失宠之前,不也一天都没安分过?只是今日这一招还真让本宫刮目相看,陈贵妃竟然会为了帮她去行刺皇上,这是要把自己整个母族的性命都赔上呢!” 青鸾闻言皱眉,“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反倒想不明白了,陈贵妃以前虽然受了媚贵妃的庇护,可入宫这些年来,也从未受过媚贵妃多大的恩惠,如今怎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帮她?” “自然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 皇后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护甲,嘴角却露出几分讥笑。 “她不想本宫抚养十一皇子,可有皇上命令在前,她只能接受,此事对她虽然残忍了一些,但实际上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毕竟十一皇子已经懂事,心还是向着她的。” 青鸾不解道:“既是如此,那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你觉得呢?”皇后笑着反问她。 青鸾苦着脸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奴婢哪里想的出来。” 皇后摇头笑笑,嘴上却不再言语,似乎并不打算把陈贵妃的心思告诉她。 青鸾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也不再追问,该她知道的事情,娘娘自会告诉她,可不该她知道的,无论她怎么问都没用。 在这深宫内院中,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越危险。 …… 陆诗瑶收到宫里的事情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萧承正巧有事来找她,顺便同她说了这件事。 其实陆诗瑶早就想过媚贵妃绝对不会任由自己就此沉寂下去,毕竟她还没亲眼看到三皇子登基,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再努力拼一把。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 “长公主被她下毒谋害,遭了那么大一场罪,甚至险些把你也害了,如今她来一场舍身护驾,皇上竟然就这么原谅了她,未免也太过仁慈了些。” “皇上仁慈吗?” 萧承摸着她的头温笑。 “倘若皇上当真是个仁慈的帝王,便不会让人把陈贵妃的尸体剁碎喂狗了,楚怀林收到消息的时候,强撑着身子冲到狗舍,企图能保住陈贵妃的全尸,只可惜,等他赶过去时,只看见了陈贵妃的头颅。” 陆诗瑶凝神听着,后背不禁升起一阵寒意。 “你别说了……虽然、虽然我不喜欢十一皇子,不过亲眼看到那一幕,对他怕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只是十一皇子性情乖戾,经此一事,只怕会痛恨小九了。” 毕竟皇上是为了小九才让他们母子分离的,十一皇子若是纠结于此,定然会对小九恨之入骨。 萧承却抿唇笑道:“就算没有小九,陈贵妃终究逃不过一死,我先前说过了,楚怀瑾帮着她得宠,她难保不会对楚怀瑾生出异心来,而这异心若是被楚怀瑾察觉到,你觉得楚怀瑾会放过她吗?” 陆诗瑶笃定地摇了摇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只是十一皇子不知内情,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小九头上,他绝对不会放过小九的!” “以他的本事,眼下还不能拿小九如何,你尽管放心。”萧承宽慰道。 陆诗瑶当然清楚楚怀林现在根本就不是小九的对手,确切的说,是他并非五皇子和萧承的对手,加之有皇上庇护,即便楚怀林真有心对小九做什么,也一定会思虑再三。 可小九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一口锅,未免也太可怜了。 “媚贵妃此番得宠,一定是三皇子的把戏,而陈贵妃之所以会配合他,必然是三皇子拿十一皇子的前程威逼利诱,所以陈贵妃才会被迫答应。” 萧承淡淡笑道:“皇宫之中,人人都是棋子,陈贵妃虽有些小聪明,但终究玩儿不过别人,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该费心的事,媚贵妃复宠,最不利的应该是皇后,管旁人做什么,还是先想想我们的亲事吧。” “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陆诗瑶简直要佩服死他了,这段日子以来,不管他们在说什么,他最后都一定会把话题引到亲事上,婚期就定在下个月,马上便要到了,可他倒是比她紧张得多。 “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虽然仓促了些,不过比起我嫁给秦臻时的规格已经壮观多了。” 萧承却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虽然降旨赐婚,却是被我和母亲逼迫的,今日媚贵妃复宠,应当也是他在存心隔应我们。” 第601章 那般过火 陆诗瑶轻轻揉着他紧拧的眉心温笑,“我听人家说,男女成亲之前都会紧张,你呀,就是想太多了,近来宫中发生那么多事,皇上哪还有心思管我们。” “那你呢,你会紧张吗?”萧承握住她纤瘦的手腕轻声问她。 她已经嫁过人了,虽然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过去,可她此刻的感受,他却是十分在意的,因为从今往后,要陪她度过余生的人是他,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他都要知道。 陆诗瑶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同他逗趣。 “我才不紧张呢,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嫁人成亲。” 萧承闻言,同她当了真,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 “这次同先前岂会一样,你之前所嫁非人,这次却是嫁给了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难不成就没有生出过别的感觉?” 陆诗瑶眨着眼睛摇头,“没有啊,我真的一点都不期待。” 萧承刚要生气,眉眼一闪,蓦地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突然拦腰将她扛到了肩上。 “好啊,居然敢戏弄我,今日我定要好好振振夫纲,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么做了。” 他说着便大步将陆诗瑶扛进了屋里。 他只问她紧不紧张,她却阴阳怪调地说对这门亲事一点都不期待,言外之意不就是很期待,若不是同她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他方才怕是真要被她骗过去了。 萧承有心欺负她,像是不解气似的抬手对她屁股啪啪拍了两下,力道虽然不重,却让陆诗瑶羞涩不已,一张脸瞬间涨红了。 “萧承,你、你不要脸!” 怎么可以打她的屁股,就算院子里没有外人也不该这样啊,若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萧承却不以为然道:“倘若我真在乎这张脸,如今又岂会把你娶进门,乖乖给我趴好,今日定要你对我心服口服。” 她服……个屁啊! 陆诗瑶忍不住爆粗口,他是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清楚,每次在她面前豪横的时候,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破功。 可这次她却预料错了,原本还打算用哭功吓吓他的,没想到一进内室,萧承二话不说便把她扔到了床上,随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陆诗瑶见此情形,一张脸瞬间更红了,随后像一条泥鳅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刚直起身子便又被他推倒了。 “萧承,你不要这样……” “我怎样?”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畔,不断撩拨着她的心弦。 陆诗瑶强忍心神,伸手推他,“你压得我快喘不上气了,起、起来啊……” “那你亲我一下。”萧承故意耍赖。 陆诗瑶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恶趣味,一时间又羞又臊,偏又熟知他的秉性,若不照他的话做,谁知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看着他凑过来的脸,无奈之下,只得抬头轻轻吻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快的让人毫无察觉,可萧承的情欲却被她瞬间引燃了。 “你亲了吗?” 陆诗瑶红着脸嗔视他,“当然亲了!” “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莫不是在糊弄我?”萧承幽幽笑问。 陆诗瑶却较了真,“我、我真的亲了,明月可鉴!” 萧承轻声笑道:“这房间关着窗呢,月亮哪里看得到,方才那个吻不算,再亲一下,若是让我满意了,我自会起来,否则……” “否则你便如何?”陆诗瑶眨着眼问他。 萧承勾起薄唇一记坏笑,突然用力挺了下腰。 “否则便这样抱着你睡一夜。” “你!”陆诗瑶睁大眼睛瞪他,嘴里的话憋了半天才吐出来,“流氓!” “反正我们都要成亲了,今夜便当一次流氓又如何,方才不是说了吗,今晚定要在你面前好好振一下夫纲,免得你哪天又戏弄我。”萧承紧紧压着她不放。 陆诗瑶心里好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她刚刚就不同他逗趣了,现在真是要把自己坑死了。 她艰难喘着粗气,挣扎了好一会儿,只得乖乖向他求饶。 “我这次一定好好亲还不成吗?” 萧承满意一笑,继而把脸凑了过去。 哪想陆诗瑶坏心一起,居然张嘴咬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控制着力道,只是留下了两排轻浅的牙印而已,到明天一早便会消了。 萧承吃痛皱眉,趁她不防,突然俯身印上她的唇瓣,吻得又深又柔。 陆诗瑶这下彻底喘不上气了,血液一瞬间倒流到头顶,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晕倒在他粗暴的温柔中时,一股新鲜空气又突然灌入口鼻之中,让她急促地呼吸着,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你、你……” 萧承伸指抹去她嘴角的痕迹,胸腔轻轻震动着,口中发出一记闷笑。 “长记性没有?” 陆诗瑶哼了一声不理他。 萧承知道她是在同自己怄气,勾唇笑笑,翻身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左手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 “瑶儿,我现在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是安心的……” 陆诗瑶心念一震,恍然明白了他方才那般过火的举动都源自何处,一时间又气又想笑。 “萧承,你怎么这么幼稚。” “你就当我还是小孩儿心性,总之,我们的婚事一天不定下来,我就一天不安心。”萧承幽幽说道。 陆诗瑶转过头看他,目色温柔到无以复加。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早已决定死生相随,除非他主动放弃她,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这样的话,她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可他总是感到不安,明明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往往要比男人更精准一些的,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极为反常。 萧承摸着她的脸,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直到月上中宵,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身。 “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诗瑶闻言皱眉,“都这么晚了,你直接在这儿住下吧,反正你先前睡过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 “我们就要成亲了,一切都得照规矩来,免得惹老天爷不快。”萧承执意要走。 他以前是最不在意什么体统规矩的,可在这门亲事上却慎之又慎,旁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允许发生。 第602章 一波又起 陆诗瑶无奈,只得送他到院子里,目送他走出大门,才打着哈欠折回屋内。 她原本已经困了,可一躺到床上,也不知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方才的情形。 右手的指尖轻轻摸着被萧承吻过的唇瓣,那里就好像着了火一般滚烫,好不容易恢复常色的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干脆用被子蒙住脸,在床上翻滚许久还是睡意全无。 既是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思索今日之事,若是一直想着萧承,她怕是一晚上都不必睡了。 媚贵妃已然复宠,她是三皇子生母,虽然柳家已经寂灭了,可媚贵妃在后宫多年,根基还是在的,她能帮扶三皇子的地方远比陈贵妃大得多。 而五皇子近来看似春风得意,如今媚贵妃一复宠,老皇帝就是在明摆着警告五皇子不要操之过急,他就是要让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达到一种平衡状态才会满意,无论哪一方势力超前,都会威胁到皇上的帝位。 可老皇帝终究有退位的一天,他有没有想过,如今他如此提防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引起他们的反噬? 而媚贵妃的母族柳家同定远侯府之间又有恩怨,如今媚贵妃一复宠,只怕定远侯府又要不得安宁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本想着皇上赐婚之后,她和萧承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怕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与此同时,同城西别院相隔了十几里的皇宫内,昏迷了近乎一整天的媚贵妃躺在龙床上幽幽转醒。 楚怀瑾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在床前一守便是三个时辰,虽然太医口口声声说没事,可他还是免不了担心。 这会儿见媚贵妃醒了,整个人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母妃,您总算是醒了,儿臣都要吓坏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痛不痛,除了背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媚贵妃刚捡回一条命,正出着神,哪里回得上话。 陈贵妃把匕首插进她体内的一瞬间,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疼,如今回想起来,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若是陈贵妃再偏差一寸,只怕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瑾儿……” 她低低唤了一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楚怀瑾赶忙扶住她,“母妃,我在这儿,太医说您的伤势虽然没有大碍,但还需要好好静养,您还是躺下来吧,免得不小心扯到伤口。” 媚贵妃却着急道:“那皇上呢,你父皇有没有事?陈贵妃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何要刺杀皇上,她整个人已经疯了,动起手来谁都不认的!” 楚怀瑾安抚道:“母妃不必担心,父皇无碍,幸亏您及时出现为父皇挡了一刀,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媚贵妃闻言,口中长舒一气,这才放了心。 “没事就好,你父皇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说着,她眸光一闪,瞧见头顶的明黄龙帐,意识到这是何处时,又顿时挣扎着要起身。 “瑾儿,快,扶我回去,我如今不过是个答应,哪有资格住在皇上的寝殿内……” “母妃,您身上还有伤,千万不能乱动,再说这是父皇的命令,您还是先把伤养好吧。”楚怀瑾劝慰道。 媚贵妃哪会依他的,不停推着他的手要下床。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人的表率,若是此事传到前朝,文武百官只怕又要因此说个不停,我岂能让皇上陷入那种境地,再说我如今这样的身份,确实是没资格……” “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能左右朕的想法。” 老皇帝沉稳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内响起,让母子俩同时愣住。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皇上已经负手走了进来,面色平静异常。 “朕已经下令将你复位,自即日起,你可住回自己原来的寝宫。” 媚贵妃呆滞一瞬,眸中瞬间落下一行泪。 “皇上……” 老皇帝行至床前坐下,紧紧握住她一只手,“朕知道让你受苦了,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自不必担心。” “不,臣妾不值得皇上为臣妾做这么多……” 媚贵妃摇摇头,眼角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臣妾下毒谋害长公主,本就是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今日之所以救驾,一来是臣妾太思念皇上了,二来则是为了赎罪,只要皇上平安无恙,哪怕要臣妾立刻去死,臣妾也无怨无悔了。” 老皇帝伸指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沉沉笑道:“说什么傻话,有朕在,你不会死。” 媚贵妃听见这话,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可泪水也不知怎的竟越流越汹涌,她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窘色,只得将头埋进老皇帝怀中。 “皇上,其实臣妾很怕死,从小到大,臣妾都未曾受过什么伤,只有今日,那样彻骨的痛险些让臣妾的魂都丢了,在昏过去之前,臣妾满脑子都在想皇上和瑾儿,你们是臣妾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臣妾舍不得离开你们,可臣妾更不愿意看到皇上受到一星半点的损伤。” 老皇帝幽然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 “朕明白,你对朕的情意,朕全都明白,你放心,有朕在,无论是你还是瑾儿,都不会有事。” 楚怀瑾心念一动,不慌不忙地在床前跪下来。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您和母妃,你们不必担心儿臣。” 老皇帝目色深沉地看他,“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朕栽培你这么多年。” 楚怀瑾颔首听着不应声,更不敢让父皇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父皇的疑心向来很重,倘若真瞧出了什么,今日所做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而老皇帝也并未多想什么,看了他片刻,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两手依旧握着媚贵妃的手腕。 “你今晚便宿在盘龙宫,有朕在,旁人不会说你什么,朕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媚贵妃极是体贴地点了下头,“臣妾都依皇上的。” 老皇帝沉笑一声,而后便起身出去了。 楚怀瑾鞠躬送行,待老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内殿,才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转过头同媚贵妃对视一眼,母子二人眼中皆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来。 第603章 不争不抢 而彼时的盘龙宫外,几个小宫女正在院中候着,随时等待召唤,许是觉得无聊,领头的宫女不由自主地仰天打了一记哈欠,眼眸一转,突然瞧见一处异样的景色。 “你们看,那是什么?” 旁边几个小宫女闻言,赶忙扭头看去,只见一只闪着绿光的燕子竟然在天上飞,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惊奇不已。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燕子身上怎么会有光呢?” “而且它飞的也很慢,时高时低的,燕子哪有这么飞的?” “快看,它好像是往这边来了呢!” 老皇帝出来的时候,见这几个小宫女兴奋地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刚打算让曹玉过去责罚她们,老眼一闪,自也瞧见了那只绿燕,眸中紧接着露出几分异色。 “曹玉,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曹玉点头应下,匆匆走出盘龙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头返回来,行至老皇帝面前,先行了个礼,随后才犹豫着开口。 “回禀皇上,飞在天上的绿燕其实是一只纸鸢,纸鸢上被人抹了一层荧光粉,所以才会在夜里放出光来。” “荧光粉?这倒是好出奇的心思。”老皇帝眸中露出一抹兴色,而后问:“那你可找到了放风筝的人?” 曹玉点头道:“找到了,她、她是方淑仪。” 他刚刚一出盘龙宫就朝后宫去了,莫统领告诉他,这风筝已经在天上飞了许久,莫统领担心风筝里可能有什么暗器,所以便早早派了侍卫去查看究竟是谁在放风筝,结果却找到了落芳阁。 若不是亲眼看见方淑仪手里的风筝线,他也不敢相信放风筝的人会是她。 今儿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日子,媚贵妃因为救驾有功复宠了,这沉寂已久的方淑仪又突然生出这等精巧的心思来吸引皇上注意,若是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 而老皇帝听说放风筝的人是方淑仪时,面上亦闪过一抹讶色,不过稍纵即逝,随后拂袖往外走。 “把她带到御书房。” “老奴遵旨。” 曹玉对老皇帝的命令根本没有半点意外,侍奉皇上这么久,他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没过一会儿,曹玉便领着方淑仪缓缓走进了御书房。 老皇帝在龙椅上坐着,听见拜礼时,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朝下方看去,下一瞬却紧跟着一愣。 方淑仪今日是刻意精心打扮过的,杜青萝在信上说她的神态和顾淑妃最为相似,所以她提前让樱儿去找宫里问了一下顾淑妃生前的穿衣打扮,再化上相似的妆容,一颦一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连顾淑妃行礼时的小动作她都模仿得十分到位。 陈贵妃既然都可以靠她的嗓子复宠,没道理她就不行。 可不料皇上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移开了。 “都这么晚了,你在宫里放风筝做什么?” 方淑仪上前一步,垂着头不慌不忙道:“更深露重,臣妾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便做了一只纸鸢,希望以此寄托自己的情思……” 说到这儿,她抬眸偷看老皇帝一眼,眼底蓦地酝出一层水雾。 “皇上,臣妾知错了,恳请皇上能宽恕臣妾的罪过……” “哦?你错了?”老皇帝眉峰一挑,故意同她装傻,“朕怎么不知道你错在了何处?” 方淑仪俯身跪下,两手不停扭着帕子,眼角的泪将落未落,瞧着好不可怜。 “臣妾的父亲犯了重罪,为天理所不容,而臣妾却只知父女之情而不顾仁理道义,甚至恃宠生娇让皇上为难,臣妾、臣妾真的不应这么做……” 说到这儿,她咬咬唇,梨花带雨地朝老皇帝看了一眼。 “皇上要责罚臣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在落芳阁住了这么久,臣妾也想明白了,其实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臣妾,否则单以臣妾父亲所犯下的罪过,臣妾在宫里必不能保全自己!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恳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老皇帝没说话,一只手轻轻敲在桌面上,深邃的眼眸微眯,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 “到朕跟前来。” 方淑仪心念一动,忙起身走上前。 刚走到龙椅一侧,老皇帝便有些急迫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当真知错了?” 方淑仪咬着薄唇连连点头,“臣妾若无此心,今夜也不会用纸鸢寄情,以此引起皇上的注意了,深宫九所,落芳阁堪比冷宫那般荒凉,皇上知道臣妾这些日子有多想您吗?” 老皇帝闻言,幽幽笑道:“朕就喜欢你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既是知错了,那今夜就好好陪陪朕,朕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身装扮。” 方淑仪心底一喜,缓缓伸出手臂环住老皇帝的脖颈。 “那皇上喜欢臣妾这样的打扮吗?” “喜欢,”老皇帝淡淡说着,突然抱起她往内殿走,“不管爱妃什么样,朕都喜欢。” 方淑仪羞怯地笑着,待进了内殿,里面很快传出一阵娇jiao吟声。 曹玉在外面听着,凛凛神,思及皇上今夜怕是不会再处理公务了,便默不作声地退到殿外候着。 莫长空见他出来,眼神下意识地朝里面瞥了一眼,心里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曹公公,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曹玉抿唇笑道:“莫统领多虑了,后宫嫔妃争宠乃是人之常情,若不争不抢,那处境有多凄惨,还需要杂家同您说明白吗?七公主的生母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媚贵妃和方淑仪口口声声说对皇上有情,实则都是想从皇上身上得到什么罢了,这一点皇上自然也是清楚的,至于为什么还要顺了她们的意,也只有皇上最清楚了,他们做奴才的哪想得了那么多。 莫长空听着里面越来越淫靡的声音,眉峰一皱,嘴中忽然吐出一口浊气。 “我去四处走走。” 曹玉点着头淡笑不语。 莫长空出了宫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其实他也不清楚心里到底在阴郁什么,只觉有一口气堵着,让他极为不痛快。 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不经意间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冷月轩,这儿是七公主生母安嫔娘娘的住所。 第604章 被吓疯了 夜已经很深了,此刻宫门紧闭着,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儿了。 摇摇头,莫长空刚要离开,高大的宫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眸光一变,赶忙闪身躲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面。 楚心禾恋恋不舍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叮嘱身侧的段嬷嬷。 “我送来的那些补药,您一定要喂娘亲喝,若是没了,您只管去告诉小桃,我自会想法子弄来。” 段嬷嬷叹气道:“公主在宫里的处境尚且艰难,又哪里顾得上娘娘,再说娘娘的身子近来已经好多了,公主无需挂念。” 楚心禾微微皱眉,“嬷嬷,我在这世上只有娘亲一个亲人,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 “公主切不可说这种话,”段嬷嬷赶忙捂住她的嘴,“安嫔娘娘虽然生了您,可抚养您的却是皇后,再说还有皇上在,他们都是公主的亲人,这一点,公主一定要牢记于心。” 楚心禾忍不住撇嘴,“虽是亲人,可这些年来,父皇并不曾在意过我,至于母后,我既非她亲生,她又岂会全心全意地待我?在这世上,真正挂念我的人只有娘亲了……” 段嬷嬷越听越觉得心酸,拂袖抹了把脸,嘴角强露笑意。 “夜深了,公主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那我改日再来看娘亲。”楚心禾不舍道。 段嬷嬷连连点头,摆着手送她走。 楚心禾边走边回头,眼圈渐渐开始泛红,若有可能,她宁愿陪娘亲一直住在冷月轩,哪怕被宫人欺负也没关系,只要能和娘亲在一起,其他通通都无所谓。 可是此事注定要成为一个奢望了…… 梧桐树后的莫长空见楚心禾渐渐走远了,默叹一气,踱着步子缓缓走出来。 冷月轩的宫门已经被段嬷嬷关上了,里面寂静无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对安嫔了解得着实不多,只知安嫔是一个渔家女,皇上年轻时微服南巡,途中却遇到一伙山贼,所幸被一个渔家女救下,皇上被那渔家女的善良打动,便将其带进了宫。 一开始,这安嫔娘娘还算得宠,不然也不会从一介民女升到嫔位了,只是后宫佳丽三千,她并不是最好看最特别的一个,自然很快就被皇上厌弃了。 加上安嫔出身卑微,根本没资格同那些嫔妃争斗,久而久之,皇上便忘了她的存在,若非她生下七公主,怕是无人会记得这宫里还有一个安嫔。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把七公主留在身边抚养,就像曹公公说的那样,若不争不抢,嫔妃在宫里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凄惨。 而他只是皇上身边的护卫,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些本不关他的事,可不知为何,一看见七公主伤心,他就觉得心疼,这时候,他反而恼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 莫长空暗暗握紧拳头,在冷月轩外面驻足许久,直到月上中宵才静静离开。 翌日清晨,后宫传出了方淑仪晋升为昭仪的消息。 满宫嫔妃皆大惊失色,去皇后那儿请安时,面上犹带着不忿。 “她父亲犯下重罪,照理说,她这辈子都没有晋升的可能了,可如今皇上却直接将她升了一级,皇后娘娘,您说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臣妾就知道方昭仪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昨夜有宫人瞧见夜空中飞着一只绿燕,曹公公多番打听,才知那是方昭仪在放纸鸢,纸鸢上被她抹了一层荧光粉,心思如此叵测,明摆着是在媚君争宠!” “就是就是,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理当拿出规矩体统,断不能放过她!”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皇后只是淡淡笑着,面上并无什么特别之色。 过了片刻,殿外突然传来一记通禀声。 “方昭仪到!” 殿内几位嫔妃闻言,话音戛然而止。 以方昭仪以前的张扬性子,如今得宠,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她进来后,众人却见她穿着一条素净的裙子,头上也仅戴了一支木兰簪,全然换了一副风韵,直看得众人云里雾里。 皇后却微不觉察地眯了下眼,眸中露出一抹深意来。 方昭仪才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虽说她现在的位分依旧是比不上这些人,可风水轮流转,她已经得宠了,就凭她和顾淑妃的相似之处,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爬到这些人头上去。 不过历经一番沉浮后,她也学聪明了,在宫里生存,就不能太过张扬,以免沦为众矢之的,等到落魄之时,人人都有机会上前踩她一脚。 她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艰难的境地了! 方昭仪咬咬唇,眉眼低垂,慢慢俯身向皇后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袖袍轻抬,“免礼平身,有些日子不见,昭仪妹妹倒是清减了许多,平日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向本宫开口,切不能委屈了自己才是。” “有皇上宠爱,还有皇后娘娘的悉心照料,臣妾哪还有什么需要,只是在落芳阁待久了,突然想换种装扮罢了,娘娘若是觉得不好,臣妾改日再换回来就是。”方昭仪淡淡回道。 皇后闻言莞尔,“妹妹想怎么装扮是妹妹的事,只要不失了体统规矩,本宫自不会过问,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欢。” “娘娘所言极是,想来皇上就喜欢方昭仪这般模样吧,方才她一进来,臣妾还以为这是宫里又新来了一位妹妹呢,瞧着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右下首坐着的一位嫔妃启唇笑道。 方昭仪闻言,知她有心取笑自己,面上倒也不恼,这些人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一个个的都多久没见到皇上了,如今见她重获圣宠,心里自然不痛快。 殊不知她也是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若不是杜青萝送来的那封信,如今的她只怕还在落芳阁关着。 也是今日晋升位分时,她才知道媚贵妃复位了。 早知道媚贵妃绝不会轻易倒台,毕竟进宫这么久,她也是见过媚贵妃的手段的,先前她帮父亲谋害陆诗瑶时,不慎把三皇子扯了进来,结果媚贵妃是怎么对付她的? 那个女人让人送来了一桌人肉宴,若不是靠强大的意志力撑着,怕是那时候的她就已经被吓疯了。 第605章 媚君祸国 所以如今复宠,她绝对不会再去招惹媚贵妃了,不单单是有这一层原因在,更深的还是在三皇子身上。 父亲活着的时候一心拥护三皇子,可方家一出事,三皇子就匆忙撇清干系,对方家见死不救,如此就足以证明三皇子和媚贵妃都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杜青萝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若想为家人报仇,她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当初父亲的案子虽是定远侯府小侯爷一手揭发的,可她心里很清楚,此事和陆诗瑶脱不开干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把陆诗瑶碎尸万段! 她阴狠地眯了眯眼,在心里对陆诗瑶恨得直咬牙,许是这恨意太过强烈,彼时还远在城西别院内的陆诗瑶突然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感觉太不妙了。” 萧承坐在一旁淡淡笑道:“你在上京得罪的人屈指可数,但无论是谁,现在还远没有那个能力对付你,背后骂两句倒也无可厚非。” “你居然还有心说风凉话,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要我的命,甚至还做了那么多努力,万一联合起来,到时候遭殃的还真是我。” 陆诗瑶没好气地睨他一眼,随后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人。 “第一个,秦臻,他背后有三皇子,我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若是细算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无论出于公事还是私心,他都一定会除掉我; 第二个,杜青萝,她妹妹的死和杜家的事都与我有关,她对我自然也早就恨之入骨了; 第三个,陆自明,他自也不用说了,如今陆一山还蛰伏在米铺,伺机抓住我的把柄好将我一击毙命呢,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他们父子俩,他们依附的是秦臻,只要秦臻倒了,他们自然翻不起什么浪来; 第四个,那便是方昭仪了,方家满门尽灭,她明明已经失宠了,却又在一夜之间复起,绝非偶然,以我之见,她背后必然有高人相助。” 其实还有一个人她没说,那就是叶景珍,虽然司九先前说过会帮她调查当初在城内散播流言的幕后主使,但这件事最后却不了了之了,确切地说,也不算不了了之,只是萧承私自处理了而已。 即便司九在她面前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可兰菱都已经把叶景珍离开候府的消息告诉她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叶景珍喜欢萧承这么多年,突然间被她捷足先登,心里自然不会痛快,她前世在郡王府待了整整三年,太了解女人的嫉妒心了。 叶景珍如今对她的怨恨和厌恶,怕是丝毫不亚于杜青萝。 说来也怪,自从叶景珍离开候府后,整个人像是突然之间从上京失踪了一般,既不露面,也不做其他安排,这样的安分,反而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定。 萧承见她紧拧着眉心发愁,只道她顾虑过重。 “你如今是皇上钦定的侯府夫人,他们在对你动手之前定要先思虑一番,不必想那么多,有我在,自不会让旁人伤你半分。” 陆诗瑶却拧眉问:“从方淑仪到方昭仪,晋了整整一级,这位分升的虽然算不上快,不过以方淑仪和方家先前的所作所为,她如今还能晋升,那就有些怪了,你说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萧承神色凝重地握紧她一只手,“不管皇上在想什么,都不必害怕,方昭仪才刚得宠,这时候的她会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机会,若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未免过于蠢顿了些,起码在我们成亲之前,她绝对不会对付你。” 陆诗瑶唇角一抽,内心颇有些无语。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萧承扬眉低笑一声,突然将她从石凳上拉起来。 “司九,去备马,我家娘子心情不好,带她出门散散心。” 陆诗瑶闻言,小脸瞬间红了,“你说话能不能正经一些啊。” 当着司九的面就直呼“我家娘子”,未免也太奔放了,她前世印象中的萧承可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个杀伐果断的权臣,可在她面前,却风流放浪,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萧承却面不改色地拉着她往外走,“每天上朝的时候都要面对那些顽固迂腐的糟老头,若是在你面前还要我一本正经的,我迟早要疯。” “又在胡说了,你这意志,旁人可是比不上的。”陆诗瑶挥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 到了门外,司九早已将马车备好了。 陆诗瑶无奈,只得跟着萧承坐上马车。 “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像古时媚君祸国的妖妃,你连正事都不管了,执意要带我出城散心,其实我哪有心情不好,只是有些顾虑罢了。” 萧承启唇笑言,“别这么说自己,失了江山的帝王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所以才会把过错推到女人身上,我不会成为帝王,同他们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陆诗瑶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以前一直觉得男人都不可免俗,毕竟史书上确有不少人为美色所祸,以致失去一切,可如今细细想想,当真是女人的错吗? 这问题,她自是想不明白的,也不会同外人去争辩什么,因为在这一刻,她认定了萧承说的就是对的,而他的想法一向惊世骇俗。 街上人头攒动,故而马车走的很慢。 陆诗瑶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因为端午节临近了,故而街上有许多卖粽叶的。 她心念一动,放下车帘朝萧承看去。 “我们中午回去后一起编五彩绳好不好?” 萧承皱皱眉,语出惊人,“五彩绳是什么东西?” 陆诗瑶瞬间无语,“小侯爷,你到底是不是西楚人啊,居然连五彩绳都不知道,这是端午节必备之物,戴上之后可祛除灾祸,保佑你一生平安的。” 萧承嗤笑一声摸摸她的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戴过这个,不也平安长大了?可见这种东西是信不得的,就好像有些人非要去求神拜佛一样,有事的时候想到了佛祖,无事之时还不是照样酒肉穿肠过,心中诚意不到,偏要指望外物来保佑自己,能得到庇佑才怪。” 陆诗瑶知他说的在理,只是他这人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凡人俗物,他通通都不喜欢,这些年岂不少了很多乐趣? “你既然不想编,那我就去找云萝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个的。” 第606章 百依百顺 萧承摇头笑笑,无奈道:“瑶儿,我确实不喜欢这些东西,不过你既然感兴趣,我尝试一下倒也未尝不可。” 陆诗瑶听得心中感动,面上却偏要装出一副傲娇之色,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马车行至一处茶楼时,楼上临街的一间雅室内突然传出一记诧异声。 “景珍小姐,你看,那车前坐的不是司九吗?”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随叶景珍一起离开定远侯府的蓝烟。 彼时蓝烟就在窗前站着,她原本只是心情郁闷,所以在看街上的行人,不料却瞧见了司九。 而叶景珍则在桌前坐着,听见蓝烟的声音,忙不迭地走过来,眸光紧接着一顿。 车前坐着的人确实是司九,听说他奉萧承之命贴身保护陆诗瑶,既然他在这儿,那便说明陆诗瑶在马车内。 陆诗瑶…… 一想起她,叶景珍心底的恨意便会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来。 若不是这个贱人,她迟早会得到萧承的心,如今也不会被长公主和萧承赶出来,更不会沦为京中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 这一切都是陆诗瑶害的,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陆诗瑶加倍偿还! 蓝烟趴在窗前看着,见司九驱着马车,似是要出城,眸中不禁露出一抹困色来。 “他们出城做什么?” 叶景珍神色一定,敛容看去,果然瞧见那辆马车已经临近城门口了,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蓝烟,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蓝烟却犹豫道:“景珍小姐,司九武功高强,若是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们,一定会禀明公子的……” “便是告诉萧承又如何,如今你我早已不是候府的人了,你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城门大开,人人都可以进出,凭什么她陆诗瑶能出,我们就不能出去。”叶景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蓝烟闻言,顿觉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忙起身跟她出了雅室。 到了城外,二人见那马车是朝护城河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陆诗瑶究竟要做什么,只得继续跟着。 哪想马车停下后,从里面下来的却不止陆诗瑶一人。 看见萧承的一瞬间,叶景珍心底是爱恨交织的,这么多年的情意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放下,可她又痛恨萧承对她的绝情寡义,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帮了他那么多,他通通视而不见,只有一个陆诗瑶,却让他如视珍宝般放在了心上,这不公平! 叶景珍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忍不住想上前,可刚迈出一步便被蓝烟拦住了。 “景珍小姐,公子在那儿,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否则公子一定会怀疑我们是故意跟踪他们,往后再想对陆诗瑶做什么,只怕就难了!” 叶景珍目色一顿,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蓝烟,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现在有多疼?陆诗瑶算什么,一个出身低门的商女,却得到了萧承全部的疼爱,你看萧承的眼睛,由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她身上,从未离开一下,好像除了她之外,萧承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陆诗瑶她凭什么!” 蓝烟跟着不忿,“景珍小姐,您放心,总有一天,公子一定会看到您对他的情意,陆诗瑶根本就配不上公子,她只是用了不入流的法子蛊惑了公子而已!再说她在京中树敌这么多,便是无需咱们出手,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她,即便公子势力强大,也不可能时时护着她。” 叶景珍却嗤笑一声,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就算没有萧承,你以为陆诗瑶就护不住自己了吗?别忘了,她可是陆家嫡女,陆家虽然无人入仕,可他们在西楚的地位却举足轻重,就连皇上也不能随便动它,不然当初皇上也不会降旨赐婚了。” 蓝烟不解地皱皱眉,自是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陆诗瑶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想除掉她,定然不会太难。 正想着,她眼眸一转,竟有些意外地看见了突然出现在湖边的秦臻和杜青萝。 “那不是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吗,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叶景珍眸光一转,果然瞧见秦臻和杜青萝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凝着眉摇头。 “不知道,或许只是巧合吧,看看情况再说。” 她和蓝烟站的地方很隐秘,可以清楚地看见湖岸上的一举一动,但那儿的人却瞧不见他们。 下了马车后,杜青萝径直朝陆诗瑶和萧承走过去,嘴角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可眼底的恨意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陆诗瑶看的分明,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来这儿,若真是巧合,那就真的太巧了。 杜青萝行至跟前后,陆诗瑶并未向她行礼,她和萧承马上便成亲了,只要有皇上的圣旨在,她就是皇上钦定的定远侯夫人,根本无需向杜青萝行礼。 而杜青萝最为恼恨的也正是这一点,离开郡王府后,陆诗瑶的日子越过越好,就好像是登了云梯一样,原本就只是郡王府的一个贵妾,便是二嫁,也绝对找不到什么好夫家。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攀上了萧承,还成为了正室夫人,凭什么老天爷如此偏爱她! 若非有萧承帮她,她又哪来的本事扳倒杜家,说到底,她陆诗瑶也不过是个只会出卖自己的贱人罢了。 等着瞧,如今方昭仪已经重获圣宠,要不了多久,她们二人便可联手除去陆诗瑶,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青萝越想越恨,看向陆诗瑶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萧承见状微恼,不动声色地把陆诗瑶护到身后,随后看向对面缓缓走过来的秦臻。 “今日倒是巧了,不过临时兴起来赏景,没想到却遇上了世子殿下和世子妃。” “我也觉得巧了,萝儿在府里闷了很久,我担心她会闷出病来,便想带她出门散散心,岂料会碰上小侯爷和陆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秦臻淡淡说着,眼神时不时地瞄向陆诗瑶。 陆诗瑶嗤笑一声,拉着萧承往右边走。 “这里太吵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听说那儿有睡莲。” 萧承自是百依百顺,向秦臻颔首致意后,便随陆诗瑶一起走了。 他同秦臻也没话可说,只是眼下还没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罢了。 第607章 非她不可 秦臻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嘴角始终嗪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杜青萝则恼火道:“殿下明知我对陆诗瑶恨之入骨,为何还要带我来这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看见她就恨不得杀了她!” “不是很有意思吗?每见她一次,你对她的恨意就重一分,等到了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我倒是很期待你究竟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秦臻幽然笑道。 杜青萝闻言,敛容看他,“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方昭仪模仿顾淑妃的穿衣打扮,以此重获圣宠的办法,是你帮她想出来的吧?”秦臻直言不讳。 杜青萝见他直截了当地揭穿自己,也不否认,反正这时候否认也没用,他那么厉害,只要随便一查便知道她做了什么,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否认的必要。 “是又如何,你和三皇子都能用同样的法子让陈贵妃复宠,我帮方昭仪一把也无可厚非吧?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帮我,我自然要依靠自己。” 秦臻闻言默叹,“萝儿,我不是不愿意帮你,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眼下皇位不定,只要三皇子一日不称帝,我们所有人的脖子便仍在人家的刀上架着,你让我怎么帮?” “所以我说我不需要你了啊!” 杜青萝突然失态,语调一瞬间拔高。 “秦臻,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我以为你一定会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归宿,可杜家出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你非但见死不救,反而利用我害死了我爹,你背弃了我们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 秦臻是个要面子的男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杜青萝指着鼻子骂,他自然不能忍,更何况她说出来的事还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故而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杜青萝,注意你的身份!我做事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倘若没有我,你只怕也早随着你爹娘去了!” 杜青萝听见这话,目光一紧,嗤嗤笑出声来。 “所以我心里很感激殿下啊,不然你以为我现在又是因何留在郡王府的?世子妃的身份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了,因为杜家的事让我意识到这个身份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若想保护自己,就只能谋求更大的靠山。” 她一边说,一边拂袖抹去眼角的泪痕,语调渐渐恢复如常。 “如今你已经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把你当成靶子的,由始至终,我要对付的人就只有陆诗瑶一个罢了,你心里对我若是还有半点情意,就不要插手阻碍我的计划,否则,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恩断义绝!” 话落,她也不管秦臻是何反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便大步离开了。 秦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蠢货,她以为单凭她自己和方昭仪两个人便可除去陆诗瑶了吗?关键时候还不是要靠他帮忙。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只可惜杜青萝被家里宠坏了,她以为她自己很厉害,殊不知连陆诗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然也不会在陆诗瑶手里吃那么多亏了。 若不是陆诗瑶非要同他对着干,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得到她,毕竟她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女人。 不过,如今的他们注定要成为仇人,谁让她跟了萧承呢?刚刚她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还真让人恼火啊,恼火到让他忍不住给她一个小教训尝尝…… 正想着,身侧突然过来一个护卫,那护卫站在秦臻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秦臻听罢,嘴角笑意更深。 “那倒是有意思了,原本我就想在她身上做些文章,没想到萧承却主动送来一个大好机会……” 湖岸侧处,叶景珍拧眉看着秦臻身边的护卫来了又走,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眸光一转,却又让她看见陆诗瑶和萧承正站在湖中央的凉亭内喂鱼,萧承以前是最不喜欢做这些无聊之事的,可如今为了讨陆诗瑶的欢心,他竟然会屈尊降贵地帮她拿鱼食,甚至陪着她一起玩一起笑。 每一幅画面都是那般和谐,却让人嫉妒得恨不得将其撕碎了,她看着看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把陆诗瑶的脸换成了她自己。 若是没有陆诗瑶的出现,如今陪在萧承身边的人一定是她! 若是陆诗瑶死了就好了,只要她死了,一切问题便都解决了,只要她死了,萧承就会转过头来接受她叶景珍,总有一天,他自会知道,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只有她。 这样的念头如同一簇小火苗一般在叶景珍脑海中慢慢燃起,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甚至不停地促使着她对陆诗瑶动手。 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蓝烟的惊呼声。 “不好了,陆诗瑶落水了!” 叶景珍神思一凛,理智瞬间回笼,再敛容看去,只见陆诗瑶果然在湖中央扑腾着,而萧承听到动静,紧跟着跳下去救她了。 他划水的动作很快,满眼都是紧张和慌乱,叶景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仿佛那落在水中的是一样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为何,叶景珍心底突然浮起几分苦涩,这滋味太过浓烈,仿佛一碗中药入喉,苦得她心痛难耐。 她一直都以为,她和萧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谁都比不上的,尽管她一开始对萧承的感情并不纯粹,但后来的她早已全心全意地爱上了萧承。 她自问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萧承更卓越的男子,也只有她和他才是最契合的,可陆诗瑶的出现却打破了她所有的自信。 原来,她在萧承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萧承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这样的认知让叶景珍忍不住想哭,可她又隐隐地期待起来,若是陆诗瑶就这么淹死了,她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然而事实并不随她愿,不过一闪神的功夫,萧承便将陆诗瑶救起来了,她甚至都没有完全没入湖水中,所以怎么可能会出事。 叶景珍不忍再看萧承那副紧张之色,苦涩地笑了一声,视线缓缓从对岸收回来。 刚要离去,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记低沉的嗓音。 “叶小姐。” 第608章 抱住萧承 叶景珍闻声转过身,见秦臻目色深邃地在面前站着,眸光立时一紧。 “世子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叶小姐因何在此,我就因何在此。”秦臻模棱两可道。 叶景珍闻之皱眉,又转过头去,见陆诗瑶已经被萧承救到岸上去了,心底恍然大悟。 “是世子殿下把陆小姐弄到水里去的?” “陆小姐?”秦臻听见她对陆诗瑶的称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叶小姐果然是个深明大义的人,都被她害的赶出定远侯府了,居然还能对她以礼相待。” 叶景珍嗤笑一声,不甘示弱道:“比起世子殿下,我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吧,毕竟陆诗瑶曾经也算是殿下府里的人,如今却嫁给小侯爷为正妻,城里人人都笑话世子殿下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还以为世子殿下定对她厌恶至极,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了呢!” 秦臻淡淡笑道:“叶小姐不必说这话来取笑我,我根本就没有把陆诗瑶放在心上,自然不在意旁人说了什么,不过对于叶小姐,我还真为你感到不值,毕竟你默默无闻地陪了萧承这么多年,如今却被陆诗瑶捷足先登,多年努力付诸东流,心里只怕气极了吧?” 叶景珍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嘴角笑容渐渐收敛。 “世子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臻直言不讳道:“叶小姐若是愿意,本世子自有办法除掉陆诗瑶,到时候,你便能达成心中所愿,风风光光地嫁给萧承。” 秦臻这番话,叶景珍不是不心动的。 尽管她刚刚已经看到了萧承对陆诗瑶的情意,可她依旧不甘心,陆诗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萧承现在喜欢她,不代表以后还喜欢,若是她没了,总有一天,萧承自会看到她叶景珍的好。 而若想除去陆诗瑶,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毕竟离开了定远侯府的她就像是一只被人折断翅膀的雀鸟,别说去对付别人了,就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也正是她这些日子迟迟没有对陆诗瑶动手的原因,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倘若贸然出手,萧承一定不会放过她。 只是秦臻突然向她提出合作,也着实让人奇怪。 这尘世间的人皆自私自利,她才不信秦臻会那么好心,可以不计回报地帮她。 “你帮我杀了陆诗瑶,那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世子殿下,我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帮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臻幽幽笑道:“我只是同叶小姐一样不想看见他们相亲相爱罢了,更何况,我本来就容不下陆诗瑶,如今帮了叶小姐,也不过是顺便罢了,只是有些事情,我不便出手,所以才想同叶小姐合作。” 叶景珍心念一动,眸子定定地望向他,“世子殿下说的是什么事?” 秦臻不答反问:“叶小姐还没有说要不要同我合作,我自然不能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不是吗?” 叶景珍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然也不会隔应萧承这么多年了。 同秦臻合作,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她现在需要的恰恰就是秦臻这种强大的帮手,只是他对她却藏着掖着,有些话根本不愿意挑明,她只担心,若真同他合作了,反而是弊大于利。 秦臻见她犹豫,一眼便看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笑容极是诚恳。 “叶小姐尽管放心,我对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与你有共同的目标,所以才想帮你一把罢了,叶小姐既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毕竟除了叶小姐之外,我可以合作的人还有很多。” 叶景珍自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秦臻是看得起她才会同她合作,就算没了她,他也会去找别人,只是到时候得到好处的人便不是她了。 反正都要放手一搏,何不让自己的赢面更大一些? 权衡过利弊后,叶景珍望向萧承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我答应世子殿下的要求,不过您也需答应我,在我们合作的过程中,您对我不能有半点隐瞒,我必须知道你所有的计划对我是有利的,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叶景珍固然没有一个好家世,但杀死殿下的本事还是有的。” 秦臻幽然笑道:“叶小姐尽管放心,我既然找上了你,就绝不会害你。” 叶景珍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随后便拂袖走了。 蓝烟总觉得她答应秦臻的请求有些欠缺考虑,只是景珍小姐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默默陪着她离开。 而对面的湖岸上,陆诗瑶虽被救上了岸,却昏过去了,面色惨白一片,瞧着极是可怜。 “瑶儿,醒醒,瑶儿……” 萧承不停喊着她的名字,强忍着心底的害怕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落水了,他才一会儿没看住她,她便遇上这种事,明明方才还坐在别院内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什么都不必怕,有他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过于大意了,根本就不知道其实危险一直围绕在他们四周,只是他不曾察觉罢了。 “瑶儿,对不起,你醒过来看看我,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陆诗瑶迷迷糊糊地听见她的声音,意识昏沉地睁开眼,见自己已经得救了,劫后余生般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让她抑制不住地伸手紧紧抱住萧承。 “萧承,我刚刚以为自己就要死、死了,若是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她大声抽泣着,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放声大哭,哭得萧承的心都要碎了。 “瑶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湖边,我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出事了,对不起,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陆诗瑶后怕地抱着他不说话,只是缩在他怀中一个劲儿地哭,哭了许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萧承抱着她上了马车,湖边风大,她又落了水,他怕她会染上风寒,一上马车便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裹住她。 第609章 会起大乱 陆诗瑶冷得瑟瑟发抖,越是冷,神志却越发得清醒。 她不是意外落水的,当时萧承就站在她身边,而凉亭内还有护栏挡着,后来她喂鱼喂得一时兴起,便迈出一条腿站到了护栏外面,但右手却是紧紧拽着萧承的衣角的。 后来,司九过来有事禀告,萧承便回了下头,而一枚石子却猝不及防地打在她右手手腕处,她一时吃痛,便放开了萧承,紧接着就落水了。 其实她并不怕水,毕竟从小在江南长大,只是事发突然,她当时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忘记凫水。 如今想想,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 “是秦臻,一定是他干的,我们刚刚遇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如今想来,他定是对我动了杀心。” 陆诗瑶太了解秦臻了,前世做了三年的夫妻,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坦诚相见过,但三年的相处足以让她看清秦臻的为人。 她做了那么多事,毁了他那么多计划,他自然不会让她活着嫁给萧承,只有死去的陆诗瑶才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凡是挡他路的人,通通都要死。 不行,她绝不能再忍了,原本还想徐徐图之,可如今秦臻对她的杀心已经毫不掩饰,她再继续隐忍下去,保不齐哪天就会被他悄无声息地杀了,今日落水之事,就是他给她的警告。 萧承见她抱紧双臂瑟瑟发抖,一脸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 “瑶儿,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倘若这件事真是秦臻动的手,我自不会放过他。” “不,我要自己对付他。” 陆诗瑶抓住他的手腕,眸光定定有神。 “萧承,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一开始,我确实想通过与你合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秦臻就留给我,我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受尽这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前世的秦臻害得她家破人亡,如今她就要让他也尝尝这般滋味儿,如此才算公平,不是吗? 萧承从她隐忍的目色中隐约看出了什么,沉默一瞬后点了下头。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决不能逞强,瑶儿,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你明白吗?你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的,决不能食言。” 陆诗瑶咬着薄唇埋入他怀中,低声道:“萧承,我自己说过的话,我岂会不记得,刚刚在水里的时候,我怕的要死,好怕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你也一定怕极了,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但秦臻既有心给她一个教训,她当然也不会这么算了,该让他偿还的债,一笔都不能少…… 只是虽然司九一路尽快赶回了城西别院,陆诗瑶还是不幸染上了风寒,萧承兴师动众地把木大夫请了过来,结果把完脉后,木大夫只吩咐云萝去熬了一锅姜汤。 萧承不放心道:“你确定瑶儿的身子无碍,不需要喝药?” 木大夫一本正经道:“喝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她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并无大碍,只要把体内的寒气去了便没事了,对了,这几日让她好好休息,只喝清粥便可。” 陆诗瑶低咳一声,苦闷道:“清粥怎么喝的下去,木大夫,不能吃别的吗?” 木大夫摇摇头,看着她说:“若想尽快把你这身子养好,就得听我的,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出城赏个景都能出事儿,你们还是去孤山寺求个平安符算了,免得日后麻烦不断,我听说孤山寺的平安符特别灵,只是一直还未曾有幸去过,你们什么时候去,不如带上我……” “司九,送客。” 萧承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脸不耐烦地把人轰出去了。 若不是不放心瑶儿的身子,他才不会把木天恒请过来。 陆诗瑶见他这样,躺在床上闷笑道:“木大夫也是好心。” “心肠确实不坏,不过废话太多。”萧承不耐烦地皱皱眉,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掖好,“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铺子那边不必担心,我自会帮你盯着。” 陆诗瑶安然点头。 他做事,她一向放心,再说铺子的生意被各家管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能出什么意外。 若说唯一会出意外的,怕也只有陆一山了。 而事实也正如陆诗瑶猜想的那般,趁她生病的这段日子,陆一山果然动起了歪心。 这日一早,他并未急着出门去米铺,而是直奔书房找陆自明去了,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爹,陆诗瑶落水之后受了风寒,已经好几天没去铺子了,这时候若想做点什么,可就是个绝佳的动手机会,您倒是给我想个好办法出来啊!您都不知道我最近在陆诗瑶那儿受了多少窝囊气,要不是顾虑到您还有别的计划,我早就撒手走人了!” 陆自明见他口出抱怨,没好气道:“你让我想什么办法,如今我们自己都要自顾不暇了!” 陆一山拧眉道:“不会吧爹,铺子近来不是经营得挺好吗,怎么就自顾不暇了,再说有世子殿下在,能出什么事儿?” 陆自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拂袖冷哼,“我收到消息,江北一带已经出现蝗灾,地里的庄稼一夜之间被那些蝗虫吃得根都不剩,要不了多久,整个江北都会起大乱。” 陆一山不以为然道:“那江北的蝗灾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饿死的都是别人。” “蠢货,若是江北乱了,你以为上京一定会安然无事吗?” 陆自明简直要被这个蠢儿子气死了,不管做什么事,永远都不会做长远打算。 “蝗灾过后必是饥荒,到时候流民失窜,保不齐会跑到上京来,我们自然要早做打算!” 陆一山漫不经心地问:“那您想做什么打算啊?” 陆自明拧眉道:“还有一个月,城外地里的庄稼就要收割了,若能想个法子多收些稻米,待江北的流民入京后,我们便可囤货居奇,到时候趁机抬高米价,必然能大赚一笔。” 第610章 吓唬雀鸟 陆一山闻言,眸子瞬间亮了。 “好办法啊爹,这城里的米铺统共也不超过二十家,却需要养活京中几十万的百姓,别家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陆诗瑶那间米铺的米都是定量的,每月就那么点儿,一旦京中起乱子,根本就不足以应对,若是我们能多囤粮,到时候咱们家就要发了!” 陆自明斜睨他一眼,继续往下说:“我把这法子说出来,不是让你附和我的,你在米铺待了那么久,都学会了什么?江南已经发生了旱灾,陆家和米行的几家掌柜如今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货运到上京来,所以现在只能指望城外那些即将收成的庄稼。” “可是它们都快长熟了,这时候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把产量提上去?”陆一山困惑道。 陆自明沉沉吐气,“我要是能想出法子,这会儿又岂会站在这儿同你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行了,早知道你没什么用,我也是疯了才同你商议这个,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少在这儿碍我的眼。” 陆一山撇撇嘴,听得满心不痛快。 “爹,我可是您亲儿子啊,您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陆自明拂袖冷哼,“你应该庆幸你是我亲儿子,不然你现在连站到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我……” 陆一山简直要气疯了,从小到大,爹就没拿正眼看过他,明明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可爹却半点不待见他,要不是大伯膝下没儿子,整个陆家还指着他传宗接代,他这个陆家大少爷的处境只会更差。 别人瞧不起他没关系,但连他亲爹都轻视他,那就太过分了,若是真嫌弃他,当初就别让他去陆诗瑶那儿做事啊,如此他还能少受一番委屈呢! 等着瞧,他这次一定会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别以为他陆一山只是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大少爷,他要告诉所有人,他也是能干成大事儿的! 陆一山暗暗磨了磨牙,冷着脸回了米铺,一路上绞尽脑汁都在想该怎么把城外那些地里庄稼的产量给弄上去,可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到了库房,他看见那些正在忙碌的工人,眉眼一闪,突然走到一个货架上摆手示意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 “你们都给我听着,近来江南和江北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旱灾,粮食收成惨重,而咱们米铺是京中最大的铺子,城外还有一百多亩农田,未免受到江北灾情影响,你们赶紧给我想想法子看怎么把粮食收成弄上去,谁若是想出好办法,本少爷就奖他白银一百两!” 一群工人听罢,顿时激动起来。 “一百两,赚了赚了,这都赶上咱们做几十年的长工了!” “大家伙儿都是乡下人出身,以前也不是没种过地,想多收粮有什么难的,那不都是现成的法子吗!” 而有人生怕自己的好办法会被别人抢先,赶忙跑到陆一山面前。 “少爷少爷,我这儿有个好法子,我们乡下有句话,若想庄稼好,深耕施粪多除草,意思就是每年收完稻谷之后,要在地里多灌粪,这样滋润土壤,庄稼自然长得也好。 还有啊,地里那些杂草都得除,因为这些草会跟庄稼抢肥料,若是放任不管,它们能长得比庄稼还猛呢!” 他满心以为自己想了个好办法,岂料话音刚落,一个暴栗子便当头敲了下来。 “本少爷说的是现在,你那法子到收成之后才用的上,算什么好办法,给我站一边儿去!” 这人吃痛地摸摸额头,见陆一山面上带着几分怒色,撇撇嘴,只得退开。 旁人见他吃瘪,心里忍不住取笑了一番,而后争抢着上前献良策。 可惜都被陆一山驳回了,不是代价太高,就是成效太少,半天下来,一个好法子也没弄到,反而被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吵得头都大了。 陆一山没好气地摆摆手,刚想将他们轰开,岂料一道高昂的声音却从门外突然传进来。 “陆少爷,我有高招!” 陆一山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朝外面看去,只见蒋权光着膀子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水,显然是刚搬完货。 陆一山还记着他先前对自己无礼的事儿,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他让蒋权帮忙卸货,那是看得起蒋权,谁知这人却对他理都不理的,要不是陆诗瑶指明要蒋权在这儿做事儿,他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故而这会儿见蒋权近来,陆一山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罢了,你能有什么高招?” 蒋权闻言倒也不恼,反而幽幽笑道:“我的出身确实是比不上少爷,不过比起种庄稼的本事,我到底还是比陆少爷懂得多,如今已经立夏,正是雀鸟作乱的时候,它们在田里飞来飞去偷吃庄稼,如此反复,庄稼的产量自然要减少许多。” 陆一山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眸光一亮,一时也顾不上同他置气了。 “继续说。” 蒋权兴致勃勃道:“说起这雀鸟啊,那可真是田间一害,它们看见庄稼就吃,怎么赶都赶不走,我乡下老家每年种的庄稼能被这些雀鸟吃走一少半,这京外的庄稼自然不能幸免,所以这时候就得想个法子把那些雀鸟全都弄死,如此一来,庄稼自然不会受害了!” 陆一山拧眉道:“可你刚刚不是说了这些雀鸟赶都赶不走吗,怎么把它们弄死,它们长翅膀的,都在天上飞,就算是轻功绝顶的高手只怕也没法子吧?” 蒋权摆手笑道:“用不着什么武功高手,陆少爷有所不知,这些雀鸟就和老鼠一样,虽然很狡猾很惹人讨厌,但胆子却非常小,只要咱们所有人拿着锣鼓去田间敲上一阵子,那些雀鸟一定被吓死!”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敲锣就行了?”陆一山怀疑道。 蒋权信誓旦旦地点头,“陆少爷,您就信我一次,我绝对不会骗您的!” 陆一山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瞧见他这般神色,眸光一定,彻底信了他的话,于是带上所有工人拿着锣鼓去城外田间吓唬雀鸟去了。 工人们其实也并不知道蒋权说的办法究竟可不可行,只是这会儿即可以明目张胆地旷工,还有热闹可凑,他们自然高兴。 第611章 掩盖别人 一到田间,所有人都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一般拿着锣鼓敲个不停,别说蒋权这法子确实还挺管用,那些在田间飞来飞去的雀鸟果然被吓坏了,翅膀都吓软了,怎么飞都飞不起来。 没过一会儿,田埂上便落了一地的雀鸟。 陆一山看得尤为高兴,“蒋权,你这人看起来呆呆木木的,没想到还能想出这种好办法,只要没了这些吃庄稼的雀鸟,月底的粮食收成自然没什么问题!” “少爷所言极是。” 蒋权点头附和着,嘴角却露出一抹坏笑。 与此同时,司九正驱着马车将陆诗瑶载到米铺。 甫一下去,陆诗瑶却见米铺大门紧闭,上前叫人,也不见一个人过来开门。 司九绕到库房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儿同样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向陆诗瑶禀明情况。 “陆小姐,库房的工人都不见了,张管事也不在,难道是突然遇到了什么紧急之事?” 陆诗瑶抿唇摇头,“就算有急事,张管事也一定会让人去别院通知我,走,我们四处找找看看。” 她私心觉得铺子的异样一定和陆一山有关,毕竟陆家米铺在城内开了这么多年,今日还是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关门。 安稳这么多天,陆一山终于忍不住开始作妖了吗? 倘若真是如此,她倒要看看,他又能玩儿出什么样的把戏来。 她和司九寻了一路,又问了不少路人,最后才得知陆一山带着所有工人敲锣打鼓地去田间了。 等司九载着陆诗瑶出了城,刚到地头,二人便听见一阵振聋发聩的声音,而地上则落了一地的雀鸟,瞧着极是瘆人。 陆诗瑶见状,眉峰一蹙,似是意识到什么,赶忙朝田埂上跑去。 “都给我停下!” 陆一山见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面上一点神色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地瞪着她。 “陆诗瑶,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这不是你们陆家买的地头,而是我爹买的地,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别是看我们赶走了这些雀鸟,粮食的收成要超过你了,你心里不服气吧?” 陆诗瑶气极反笑,“陆一山,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多少还有点儿脑子,毕竟你是陆自明的亲生儿子,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没道理养出来的儿子会是个废物,如今看来,你还真是蠢钝如猪!” 陆一山闻之色变,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怒意来。 “陆诗瑶,你敢骂我,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我不止要骂你,我还想打你,甚至想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诗瑶也是气坏了,若换成以往的性子,她自然说不出这些话来。 只是司九却不明白她突然之间为何会这般生气,不过是死了一些吃庄稼的雀鸟罢了,也算是一件好事,陆小姐到底在气什么? 陆诗瑶朝陆一山逼近一步,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这田里除了雀鸟之外,还有田鼠和害虫?雀鸟固然吃庄稼,可它们的存在却也能震慑那些害虫,倘若你把雀鸟都吓死了,这些害虫就会肆无忌惮地在田间繁衍,到时候反而会爆发更严重的虫祸!” 陆一山被她逼得步步往后退,许是被她身上凌厉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挺直腰板,不甘示弱地朝陆诗瑶瞪回去。 “你、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话,青天白日的吓唬谁呢!陆诗瑶,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来过田间吗你,知道什么是小麦什么是野草吗?我告诉你,我做的事乃是旁人的经验之谈,你少在这儿吓唬人!” 说完,他又朝一旁停下来的工人们大喊,“不必听她的,继续把锣鼓给我敲起来,今儿个谁敲得最起劲儿,本少爷就请他去望江楼吃山珍海味!” 工人们一听,瞬间心动了,刚要拿起鼓槌继续敲,耳边却又传来了陆诗瑶的厉声威胁。 “今日谁敢再敲一下,从今往后都不必再去陆家米铺做事!还有你,陆一山,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处处触犯我的底线,既是如此,我也没必要再看在谁的面子上对你客气相待,回城之后,你立刻给我滚出米铺,日后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你、你敢威胁我?”陆一山恼火道。 陆诗瑶眯眼冷哼,“这不是威胁,而是通知你,我陆诗瑶眼里容不得沙子,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就莫怪我对他不留情面!” 陆一山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少爷脾气一上来,自然也忍不了了。 “成,陆诗瑶,你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话落,他愤恨地甩了甩袖子,沉着脸大步从她面前离开。 蒋权在一旁看着,眉峰一挑,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 从他一开始为陆一山想法子的时候,打的就是让陆小姐把陆一山赶出米铺的主意,这田间的雀鸟确实有害,但绝不能全部杀死,否则后果便会像陆小姐说的那样,会爆发更严重的虫祸。 只是没想到,陆小姐那样的千金之躯,竟然会知道这个,如今真是让他越发佩服了! 陆诗瑶敛容看了眼还在田间站着的工人们,捏捏眉心,无奈叹出一口气。 “好了,都回去做工吧。” 才休养了几日就闹出这种事,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看陆自明和秦臻的把戏了。 陆一山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陆自明对他的秉性也并非完全不清楚,她就不信,陆自明会有那么大的自信以为陆一山一定会帮他做什么。 所以,陆一山必然是陆自明刻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一个幌子,其真正的作用,只是为了掩盖别人的存在罢了。 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她现在还没有眉目,不过她今日已经把陆一山赶走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陆自明他们就会有真正的行动…… 张管事在旁看着,见她眉宇之间始终萦绕着一抹郁色,忍不住上前劝慰了两句。 “小姐,您不要怪这些工人,他们也是听了陆少爷的吩咐,更何况陆少爷说江北已经出现了灾情,若是不及早做打算的话,只怕上京也要蒙受不小的损失。” 第612章 已经乱套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视线却落在蒋权身上。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是蒋权提议陆一山来田间吓雀鸟的,蒋权既然种过地,一定很清楚其中的利害,所以他一定不是在帮陆一山,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也有不小的恩怨。 她摆摆手,让张管事先带其他工人回去,唯独把蒋权留下了。 蒋权心里也很清楚她要做什么,随手把鼓槌扔到地上,神色自若地迎上了陆诗瑶的视线。 “陆小姐,你什么都不必问,在你面前,我蒋权不会有半句谎话,没错,是我把陆一山引到这儿的,他想把这些庄稼的产量弄上去,我自然要随了他的愿。” “可你的本意却是要我把他赶出米铺。” 陆诗瑶双手环抱,眸中半点怒意都没有,反而露出了几分兴色。 “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倘若我今日没有及时赶过来,你又该怎么办?” “自然是想法子去通知陆小姐,”蒋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陆小姐为何要把他留在铺子里,您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不堪大用的人,更何况他留在米铺也是别有用心,您把他留在这儿,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害了您的。” 陆诗瑶闻言,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我的事情,你不必过问,把陆一山留在米铺自有我自己的目的,只是今日你既然帮了我的忙,我理应感谢你……” “我不要陆小姐的感谢,先前你让我留下来做事的时候,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对我有恩,是我蒋权一辈子的恩人,所以为陆小姐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蒋权煞有介事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十分认真。 陆诗瑶听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蒋权,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你用不着把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上,你不是个没本事的人,单凭三言两语就能说动陆一山,这一点也着实让人佩服,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在上京出人头地,今日之事,我就当你报恩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 蒋权见她说完就走,咬咬唇,两手瞬间握成拳。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而已,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和陆诗瑶是有着云泥之别的,她那晚救他,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恰巧经过,可保住的却是他的一条命,这是一辈子的恩情,岂能说忘就忘。 其实他也并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想着只要能待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这就足够了…… 他自认为把心底的情意藏的很深,殊不知陆诗瑶早已看得分明,所以陆诗瑶现在反而开始头疼蒋权的问题了。 若是继续把他留在米铺,日后见面难免会尴尬,只是他一个人在京中举目无亲的,倘若把他赶走,她又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毕竟他曾经帮过她。 真让人愁闷啊…… 陆诗瑶默叹一气,愁眉苦脸地上了马车,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两全之法,反而把她弄得越来越烦闷了,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开始认真考虑起江北的灾情来。 先前江南出现旱灾的时候,当地没有官员上报,若非父亲寄来家书,她自是还想不起这件事,虽然萧承当日便进宫向皇上禀明了,但皇上的态度未免让人有些心寒。 皇上根本就信不过萧承,更没有把天下苍生放在眼里,所以她只能让父亲和米行的几家掌柜另外想办法应对,好在是慢慢稳定下来了,并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但如今江北紧跟着起灾,再不应对就麻烦了。 前世江北的一场蝗灾饿死数万人,她深居郡王府,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惨状,只知秦臻说过一句“饿殍满地”,单单这一个词,便足以想象前世的情况有多惨烈。 而那一场蝗灾,几乎损耗了西楚一大半的粮仓,可谓损失惨重,京中更是闹得人心惶惶,若非皇上动用铁腕手腕,那场灾情怕是能持续一整年。 今日陆一山带着人去地里赶雀鸟,表面上看是件趣事,实则也是个警示,看来她必须要做些准备了。 回城之后,陆诗瑶直接吩咐司九将萧承请到了城西别院,同他共商江北一事。 萧承凝眉道:“江北发生蝗灾一事,我今早刚收到风声,探子回报说那些蝗虫极其可怕,一夜之间便吃光了大半个江北,但很快又失去了踪迹,当地官员还没有追踪到它们飞往了何处。” 陆诗瑶听得暗暗心惊,“吃光了江北一大半的粮食,如此岂不意味着将有六百多万的百姓要吃不上饭了?” 萧承点头道:“不错,如今江北的米行已经乱套了,百姓人心惶惶,抢着去买米囤粮,米铺的米供不应求,各家管事便趁机抬高米价,官府根本无力管控。” “怎么可以这样?越是这种时候,就应该先想办法稳定民心才是,不然一定会起大乱的!”陆诗瑶气愤道。 萧承却摸着她的头讥讽地笑了一声,“那些人自是巴不得乱起来,米价一抬高,便可明目张胆地搜刮民脂民膏了。” 陆诗瑶听得怒火中烧,却又深感无力,她人在上京,能有什么法子应对,更何况她人微言轻,就算跑去江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朝廷呢,皇上还没收到消息吗?” 萧承眯着眼摇头,“江北握有实权的官员大都是楚怀瑾的人,如今米价一抬高,楚怀瑾可以趁机敛财,自然不会让此事传进皇上耳中。” “若是由你去说呢?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管啊,楚怀瑾想翻云覆雨是他的事,但绝不能拿着那些无辜百姓当筹码,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陆诗瑶急切道。 萧承默叹一气,缓缓握住她的手。 “瑶儿,我明白你的心,我同你一样着急,只是皇上并不信任我,此事就算我告诉了他也无用,没看到江北总督呈报的奏折,他根本就不会信我的话,对皇上而言,他宁愿活在一个海晏河清的幻想之中。” 第613章 杯水车薪 陆诗瑶听得一阵气闷,以前只知当今圣上狠绝多疑,如今再看,俨然是不配当一个上位者! “萧承,我们必须得想想法子,你不知道,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陆一山带着工人跑到城外田间去驱赶雀鸟,说是要把那些庄稼的产量的提上去,以他的脑子,自然是想不到这种事的,所以必然是陆自明告诉他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凝目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陆自明突然有此念头,说明他很清楚江南江北的情况,所以才要早做打算,外面的米如今很难运进来,若是江北的灾情影响到上京,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城外那些粮食,所以他一定是想提前囤货,以便到时候抬高米价大赚一笔!” 萧承眉峰一蹙,凝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诗瑶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我只知道,蝗灾过后必是饥荒,依照我的推测,江北的灾情应该会在半个月之后才会蔓延到上京,到时将会有不少灾民涌入城内,如果那时再做打算,一切都晚了!” 萧承凝目想了想,沉吟道:“我会设法把江北的情况尽快禀明皇上,你先别急,楚怀瑾和秦臻那边亦有我的人盯着,倘若他们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会尽快告诉你。” 陆诗瑶郑重点头,“也好,虽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只是我们在皇上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擅作主张,一旦皇上回过神来,必然要兴师问罪,所以此事一定要让皇上尽快知晓才行。” 萧承回以一记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尽管放宽心,皇上那里,他自会想办法。 陆诗瑶素来信他,这才安定了许多。 萧承没在别院待多久便走了,陆诗瑶想起先前曾说过要编五彩绳的事,便吩咐司九去街上买了一些彩线回来,编了整整一日才编了三条,剩下的就只能留到明日。 吃过晚膳后,时辰还有些早,她睡不着,便去了书房看书,不料刚翻了一页纸,一只虫子却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径直落在书页上,吓得她浑身一抖,魂儿都险些飞了。 待定睛看清楚,她才发现这是一只绿油油的虫子,不怕人,不过也并不咬人,只是她不认识这是什么虫子罢了。 但屋内燃了熏香,从未有虫子出现过,突然飞进来一只,顿时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抿抿唇,皱着眉挥手把虫子赶跑,随后把窗户关上了。 萧承打听到的消息不假,江北已经出现了灾情,这也是前世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但时间却比前世整整早了一个月,依据萧承的查探,是江北当地的官员刻意瞒报了,所以上京这边还没有收到消息。 江北总督大人和太守都是三皇子的人,瞒报灾情实属正常,毕竟若是上报了,皇上便要治他们一个失职之罪。 只是现在他们却是拿着江北数千万百姓的性命在赌,根据她前世的记忆,这一场赌局最后自然是赌输了。 眼下局势不定,上京的官员和百姓却还沉浸在一片繁华假象之下,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一定要早做打算才行…… 那只虫子的出现让陆诗瑶不安了整整一个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没睡着,故而第二天一早起床时,整个人看起来半点精神都没有。 司九见她脸色不好,便劝她好好休息一日,反正那铺子也出不了大事。 但陆诗瑶这几日紧盯着米行的情况,哪敢有半点懈怠,梳妆打扮过后便出门了。 等到了米铺,才刚下马车,却见蒋权就在铺子门口站着,一脸凝重。 “陆小姐,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拿着一个草编的笼子大步走到她面前,脸上神色十分凝重。 “这是我昨夜在田里发现的,你看,是蝗虫!” 蝗虫?! 陆诗瑶闻言大惊,垂眸一看,愕然发现笼子里装着的虫子同她昨晚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如此说明,江北的蝗虫很有可能会朝上京这边飞过来。 怎么会这样,在她的记忆里,前世的上京并没有爆发过虫灾啊? 蒋权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凝声道:“陆小姐,上京乃是繁华之地,我打听过了,这儿的百姓几乎都没见过蝗虫,如今突然出现一两只绝非偶然,您一定要早做打算才是。” 陆诗瑶当然知道要早做打算,只是一回想起前世,她又忍不住开始犹豫了。 “蒋权,你是乡下人,比我有经验,你觉得蝗虫会成群结队地飞到上京来吗?” 蒋权摇头道:“我也没办法保证,只能提醒陆小姐早做打算,城外不单单有陆家的地,另外还有十几家米铺的地,倘若现在就收割的话,收成比起往年会直接减产一半,但总好过蝗虫飞来时被吃得根都不剩。” 陆诗瑶皱皱眉,神色也凝重起来。 倘若蝗虫来了,他们现在就收割,自然会减少一些损失,但若是他们提前收割了,蝗虫却没有来,那蒙受的损失依旧是一半。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是该相信蒋权还是该信自己,毕竟前世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场蝗灾的存在。 但这一世很多事情的发展轨迹都改变了,蝗灾或许还真有可能会发生呢? 思及此,陆诗瑶凝着眉大步走进米铺内,见张管事正在账台前算账,二话不说便拿过了账本。 京中百姓所食的米分为四等,上等米自然是达官贵人们才吃得起的,存货并不多,陆诗瑶也丝毫不担心他们会饿死,这些有钱有势之人就算没米吃,也会有其他东西替代,撑个十天半月根本没问题。 但城里的百姓就不一样了,二三四等米只剩下一千担,若按照平日的收支进项,也只够铺子撑十天,可若是蝗虫袭来,城中一旦起乱子,百姓人心惶惶,自然要囤货。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米恐怕仅能撑五天了,就算现在就把城外的庄稼收割,也是杯水车薪,比起灾祸,人人内心的恐惧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若想稳定城内的局势,就得想个万全之策稳住民心。 沉思片刻后,陆诗瑶缓缓放下账本看向张管事。 “你待会儿去碎玉轩找林掌柜,让他去寻百十来个木工。” 第614章 今日收割 张管事不解道:“小姐,您突然之间要这么多木工做什么?” “我自有自己的用处,你暂且无需过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陆诗瑶凝神说着,紧接着又吩咐道:“另外出城一趟,让城外的乡民这两日就把地里的庄稼收了。” “小姐,万万不可啊!”张管事被她吓得大惊失色,“那些庄稼再有一个月便熟了,若是提前收割,产量便会锐减一半,咱们必定损失惨重!” 蒋权不等陆诗瑶开口便把张管事拽了出去。 “哎呀张管事,小姐怎么吩咐,你就只管照做便是,出了事自有小姐担着,反正陆家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这一点儿损失。” “你懂什么,这庄稼和其他货物不一样,压根儿就不是多或少的问题!” 张管事有些烦闷地甩开他的手,拧着眉说:“我就纳闷儿了,小姐先前挺在意那些米的,怎的今日却要提前收割?” 蒋权叹着气把手里的草笼子递给他,“您看看这个就全明白了。” 张管事打开一瞧,脸色瞬间一变。 “这不是蝗虫吗?你、你在哪儿发现的?!” “田里,昨夜飞来了好几只,方才我同小姐说起此事时,她说她昨晚也瞧见了,张管事,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应该知道蝗虫的危害吧?” 蒋权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蝗虫往往会成群结队的出现,昨日咱们去田间吓雀鸟的时候,陆少爷说江北一带已经发生了虫祸,而上京离江北这么近,说不定那些蝗虫已经朝这边飞过来了。” 张管事胆战心惊道:“可是、可是上京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虫祸了,不见得就会……” “张管事,这世上之事,若是人人都能料准,也不会有那么多灾祸了,眼下咱们能做的,就是及早打算,一来把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二来还能稳住城内的局势,你说是不是?”蒋权淡淡笑道。 张管事凝神想了想,随后点头。 “好,我现在就出城去!” 他不是个心怀大义的人,灾祸来临之前,最先想到的只有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耻的。 但除此之外,他还是个管事,东家怎么吩咐,他自然要照做,只是不知陆小姐如今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毕竟这一盘赌局实在是太大了。 蒋权看着张管事匆忙慌乱的背影,摇头一笑,旋即走回铺子里。 陆诗瑶正在对账,他踱步行至账台前,想起她方才让张管事去碎玉轩找林掌柜的事,眼底同样露出一抹困色来。 “陆小姐,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您找那么多木工做什么?” “建米仓。”陆诗瑶言简意赅。 蒋权闻言一愣,还是听不明白。 “可是咱们眼下根本就没那么多米,就连米铺的库房都没满,还要建米仓做什么?” 陆诗瑶莞尔一笑,放下账本抬头看他。 “你听说过空城计吗?” 蒋权皱着眉点头,“在乡下老家时,有个落魄秀才时常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讲故事,我倒是听过这个。” 陆诗瑶接着笑道:“敌军兵临城下时,诸葛亮大开城门,让城中的年迈老人伪装成士兵在城外扫地,而诸葛亮则坐在城楼上弹琴作乐,这一番景象反而震慑了敌军,他们以为城内有千军万马驻守着,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如今就要用这些米仓来稳住民心。” 蒋权听的一知半解,还是摇头。 “小的愚钝,还是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 陆诗瑶意味深长道:“过两日你就知道了,我昨日已经送出一封八百里加急信,让岭南那边的管事尽快送米到上京,走水路的话,最快也要十天才能到上京,所以我们现在就只能期盼那些蝗虫慢点来,否则……” 否则什么,她并未点明,但蒋权心里一派了然,赶在岭南的货运到上京之前,他们如今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陆家在城外有二十亩良田,原是陆诗瑶嫁进郡王府的陪嫁,她与秦臻和离时,别的东西都好拿走,唯有这些地是死物,根本没办法动,所以她只能设法把那二十亩良田换成荒地,反正秦臻和杜青萝也从未去城外看过,岂会知道哪些地是郡王府的。 只是郡王府少了她杜家的扶持,日子难免也难过许多,秦臻也不知怎的想起了城外的二十亩地,就找人去租种了,岂料到城外一看,满地头都是荒草,险些没把他气死。 他明知道自己是被陆诗瑶摆了一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认栽,好在他找来的农户都是种地的好手,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整个地貌便焕然一新,如今全权交给陆自明和陆一山父子俩打理了。 所以陆一山昨日带着人去城外吓雀鸟的时候,才会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他们家的地,其实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在给秦臻办事罢了。 至于原本的二十亩良田,则被陆诗瑶租种了,今日要收割的,正是这二十亩地的庄稼。 张管事找了农户去收割时,农户们还不情愿,直说陆诗瑶是在糟蹋庄稼,张管事无奈,只得又回城把陆诗瑶请了过来。 “农户们说那些庄稼再有一个月便长成了,现在就收割,不止咱们有亏损,他们的损失同样不小,故而怎么着都不肯收。” 陆诗瑶闻言,定定神,随后看向地头的农户。 “各位,我知道现在收割确实不合时宜,但眼下事态紧急,我只能如此,不过你们大可放心,这是我陆诗瑶自己做出的决定,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今年的粮收,我给你们免了,一粒米都不会要你们的,除此之外,我会再给你们每家每户发十两银子,以作为今日收割的补偿。” 一个农户不敢置信道:“陆小姐,您、您这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大可让张管事回去拿银子,只要今日把这些庄稼收完了,银子会立刻分到你们手上!”陆诗瑶扬声笑道。 一位有经验的老农户却犹豫道:“陆小姐,虽说这是您自家的地,小老儿我不该问那么多,但如今庄稼长势正好,现在就收了,实在可惜,我还是忍不住想劝您再三思一番,免得损失惨重啊!” 第615章 不堪设想 陆诗瑶凝声道:“今日若是不收,往后的损失只会更重,总之多余的话,诸位不必再说了,还请各位尽快帮我把这些庄稼收完!” 众人见她根本就不听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埋头干起来。 其他地头的农户见状,忍不住在背后笑话陆诗瑶傻,手里的活计也不干了,三三两两的坐在地头看笑话。 此事很快就传回了城内,平民百姓都是自家无事高高挂起,只当个笑话谈论了一番,哪里想到危险已经在朝他们慢慢逼近了。 就连陆一山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 “爹,您说陆诗瑶是不是傻了?那些庄稼再有一个月便长成了,她现在就收割,产量直接减了一半,这得少挣多少钱。” 陆自明凝声道:“不管她在玩什么把戏,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世子殿下今早派人送来消息,说江北已经大乱,各家米铺纷纷涨价,狠狠赚了一笔,家里没粮食的百姓无奈只能背井离乡往上京这边来了,若是他们涌进城内,上京也一定会起乱子。” 陆一山当场拍手称快,“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啊爹!到时候咱们的米就是翻涨两倍也一定会有人买的,不买就得饿死,谁也不会犯傻吧?” 陆自明瞥他一眼,沉声道:“话虽如此,只是如今我们自家米铺也没有多少存粮了,所以我打算这几日先把铺子关了,等到时候再开。” 陆一山闻言,想起昨日之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说到底都要怪陆诗瑶,说什么那些雀鸟不能除,要不是她,咱们到月底能多收好些粮食呢! 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明明那是咱们自家的地,也不知道碍着她什么事儿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大骂一顿也就算了,还把我赶出了米铺,爹,咱们将来可一定要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我一定要陆诗瑶给我跪下磕头认错!” 陆自明没好气道:“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在自家的地头还能被她欺负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爹,这岂能怪我,我带去的工人都是陆诗瑶的,他们只听陆诗瑶的话,再说当时他们人多势众的,我要是不服软,保不齐还会被陆诗瑶打一顿!”陆一山忍不住埋怨道。 陆自明看见他就烦,摇摇头,转身往书房去了。 陆一山见状,更是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宣泄,一脚踹在了门框上,结果那扇门半点儿事没有,倒是把他自己疼得不轻。 孟氏端着参茶正巧走到院子里,听见他的惨叫声,赶忙跑了进来。 “一山,你怎么了一山,哪儿伤着了,快让娘瞧瞧!” “脚,我的脚……” 陆一山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抱住自己的脚腕。 孟氏见状,生怕他这脚会落下什么病根,慌忙让人去请大夫。 陆一山也不敢说是自己踹到了门框上才伤着的,毕竟此事太过丢人。 说到底还要怪陆诗瑶,若不是她,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哪有老子这么说儿子的! “娘,您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干成一件大事儿让爹好好看看,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个儿子丝毫不比他差!” 孟氏摸着他的脚一脸心疼道:“你就会同你爹置气,明知道他那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你理他做甚?脚还疼不疼,能不能走啊,若是伤到骨头可如何是好?” “哎呀,能有什么事儿啊,您就是瞎操心。”陆一山故作坚强。 孟氏却开始抹眼泪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心疼你,又能心疼谁去!你爹也真是的,什么话都说,别家哪个当老子的也不像他那般。” 若说陆一山这性子,也算是完全随了孟氏,蛮不讲理,惯会胡搅蛮缠,一旦遇上事儿,错的一定是别人,也正因为这副性子,注定他日后要吃一顿大亏。 府里的下人很快便把大夫请来了,陆一山的脚踝只是肿了而已,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就这还把孟氏心疼到不行,若不是陆一山拦着,她早跑到书房找陆自明算账去了。 这些年来,一山一直是她在教养,陆自明这个当爹的就形同虚设一般,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在陆家做的那些腌臜事。 大哥多年都没儿子,陆家的家业早晚有一天要交到一山手里,所以她早就同陆自明说好了,他关不关心一山都没关系,但绝不准纳妾生庶子,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来跟她的一山抢家产。 可是万万没想到,偌大一个陆家还没交到一山手里,大哥就把他们赶出来了,莫说陆自明不甘心,她也不甘心。 但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陆诗瑶刚被皇上赐婚,正是风光得意之时,有定远侯夫人的身份在,日后再想对付她,只怕就更难了。 孟氏一想到这儿就恨得牙痒痒,等着瞧,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陆诗瑶碎尸万段,陆家只能是她儿子的! …… 忙活一早上,城外的庄稼才收了四分之一,按照这进度,所有庄稼要到明日才能收完。 陆诗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她实在是担心,若是赶在蝗虫飞来之前,庄稼还没收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司九见她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便提议送她回城。 陆诗瑶确实有些不适应,光是在这儿站着就够难受了,更何况是地里忙着收割的农户们,故而她又额外给每户人家多分了五两银子。 回城之后,司九先带她去醉仙居吃了午膳,随后才回城西别院,岂料刚下马车,一道瘦弱的身影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陆诗瑶定睛一看,竟是沈燕。 先前她怒气冲冲地带着她娘从别院离开时,陆诗瑶其实想过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燕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裙子脏兮兮的,裙摆还烂了,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最让人奇怪的是她脸上竟带着伤,左眼眼角淤青一片,嘴角处更是流着血,显然是遇上了大麻烦。 见陆诗瑶回来,她二话不说便直奔马车前,张口就问:“陆小姐,您先前说过如有困难便会帮我们的话,还算不算数?” 第616章 那傻小子 陆诗瑶闻之挑眉,“自然算数,只是我记得沈姑娘当时好像拒绝了,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沈燕默默垂下头,咬唇道:“但凡我有别的法子,绝不会来麻烦陆小姐,只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娘,她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如今她有难,我决不能抛下她不管……” 陆诗瑶凝神听着,双眸紧紧盯着她面上的神色,似在辨别她这话的真假。 不怪她多疑,毕竟沈燕和她娘先前确实是靠坑蒙拐骗为生的,演技纯熟,不过看沈燕此刻的神色,倒不像是在撒谎。 陆诗瑶凛凛神,凝声问她,“你娘怎么了?” “她、她被勇哥他们抓起来了……” 沈燕拂袖擦了擦眼角,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其实我和我娘原本并不是骗子,只是被勇哥骗到了上京,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勇哥逼着我们去街上骗钱,一旦我们有逃跑的念头,便会被他们抓起来毒打一顿。” 她生怕陆诗瑶不信似的,抬起手慢慢卷起了袖子,细白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一些已经结痂,应该是陈年旧伤,还有一些是新的,应该是最近打的。 司九顾及着男女之别,低咳一声,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陆诗瑶拧眉问:“勇哥是谁?” 沈燕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大家都这么叫他,听说他很厉害的!先前我和我娘骗了九皇子的钱,从这儿离开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安,便想带着娘离开上京,不过我们也担心会被勇哥察觉出来,所以不敢操之过急,岂料他还是发现了……” 许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她说话的时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把实情全部说了出来。 “勇哥把我们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顿,后来被关进了一间柴房中,娘为了帮我逃出来,拿自己当诱饵引开了看守的人,我才得以跑到这里找陆小姐求救,陆小姐,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 陆诗瑶目色一顿,赶忙伸手拦住。 “放心,你既然找上门求我帮忙,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该怎么救,还需想个万全之策,眼下救出你娘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把你娘救出来之后呢,那些人会放过你们吗?在那个团伙中,除了你们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受害者,他们同样要救。” 沈燕闻言一愣,“陆小姐,您的意思是、是要把勇哥那伙人都给抓起来?” “不错。” 陆诗瑶郑重点了下头,沉思片刻后,眸中蓦地浮起一抹精光。 “我现在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不过需要你配合,而且……” “我愿意!”沈燕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点头应下了,“陆小姐,不管什么样的法子,我都答应,只要能把我娘救出来,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都行!” 陆诗瑶启唇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拼命,只是你可能会吃一些苦头罢了。” 沈燕郑重其事道:“我不怕的,反正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再苦又能苦到哪儿去。” 陆诗瑶看得出来她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最为难得的是她身处在淤泥之中却没有同那伙人同流合污,单凭这一点,也不枉她出手帮沈燕一次。 将自己的主意告诉沈燕后,陆诗瑶便让司九把沈燕送回去了,而她自己则直奔定远侯府找萧承去了。 萧承听说她的来意,抿唇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陆诗瑶郑重道:“我相信她不会骗我,再说她身上的伤确实是真的,足见她在那些人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更何况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若能把这个骗子团伙一网打尽,咱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不是吗?” 萧承挑眉想了想,旋即起身,“也好,我这便让人把小九带出来,正巧可以利用这件事把江北发生蝗灾一事告诉皇上。” 陆诗瑶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算计,一时间颇为无语。 “小侯爷,你未免也太会利用时机了吧?” “送上门的好机会岂能不用,总好过让皇上加重对我的疑心。”萧承摸着她的脸勾唇笑道。 陆诗瑶无奈地摇头笑笑,说又说不过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由他去了。 萧承虽是皇亲国戚,不过若无皇上召见,他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进宫,但他在宫里自有自己的耳目眼线,给楚怀玉通风报个信还是很容易的。 楚怀玉在宫里休养了这么几日,身子早就没事了,一天到晚只想着出宫玩儿,奈何宫人盯得紧,他又实在不好开溜,幸而今日得到了机会。 从皇宫的侧门出去后,楚怀玉看着身侧的小太监问:“承表哥找我干什么啊,莫不是想我了?” 小太监颔首笑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哪里晓得小侯爷的心思,九皇子到了定远侯府自会知晓。” 楚怀玉闻言撇撇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刚转了一道弯,身侧的小太监却突然抬手示意他走另一条路。 “九皇子,走这边会近一点。” 楚怀玉闻言挑眉,“是吗?我在上京这么多年,怎么从来不知道从皇宫到定远侯府居然还有一条近路?” “这是小侯爷发现的,未免引起外人怀疑,所以才一直没有对外声张罢了。”小太监镇定自若地笑道。 楚怀玉想起萧承的本事,见怪不怪地点了下头,乖乖跟着那小太监往前走。 与此同时,位于这条路尽头处的一条暗巷中,一个身穿官兵服的大男人正敛容看着身后的沈燕,他的面相极是凶恶,不怒自威。 “你确定那个傻小子今日一定会出现?” “确定!”沈燕连连点头,“勇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每隔七日就会上街一趟,而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在这儿守着,就一定会等到他的,他手里有的是钱,只要勇哥跟我配合好,少说也能骗到他五百两银子!” 第617章 理应受罚 男人闻言,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好,我姑且就再信你一次,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一定让人把你娘剁碎了扔到河里去喂鱼!” 沈燕咬咬唇,止不住打了一记寒颤。 “勇哥,你、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再怎么着,我都不可能拿着我和我娘的性命开玩笑……” “你不会?先前你们娘俩儿伺机逃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男人想起她以前的行径,顿时恼火地抓住她的头发。 “这一年来,我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你们却变着法儿地想逃跑,真当我是好糊弄的不成?我告诉你,最好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沈燕吃痛皱眉,“勇哥,我哪敢打什么歪主意,其实我跑掉之后,心里也很后悔,毕竟我娘还在您手里,再说、再说您的人在城门口盯着,我根本就出不了城,与其到时候等着您带人找到我,倒不如我自己主动回来,如此还能消一消您心里的怒气。” “哼,算你识相!” 男人沉着脸甩开她的头,瞧见她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又觉得十足厌恶,拧着眉移开了视线。 沈燕也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就像陆诗瑶说的那样,这个计划会让她吃一些苦头,所以当她主动出现在勇哥面前时,自然是没逃过一顿毒打。 可比起娘的性命,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娘平安无事,哪怕让她废掉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行。 不过她也相信勇哥绝不会废了她,因为她太了解勇哥的性子了,若是她变成了残废,就没法帮他骗钱了,所以在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后,她才得以把陆小姐的计划说出来。 虽然她不明白陆小姐为何会九皇子也拖下水,但眼下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年她早已受够了这种日子,若能将勇哥这伙人一网打尽,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正想着,巷子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承表哥和小表嫂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说我送什么好?” 沈燕眉心一动,忙抓住身边男人的胳膊。 “勇哥,他来了!” 男人自然也早就听到了动静,唇角一勾,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手下好好盯着沈燕,自己则大步跑了出去。 楚怀玉正往前走着,冷不丁被一个官兵拦住了去路。 “楚公子,我总算是找到您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官兵,“你谁啊?” 这官兵眯眼笑道:“小的在京兆府当值,前两日抓住了两个街头骗子,她们是一对母女,近些日子常在京中作乱,抓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过她们说作案这么久以来,她们只骗过您的钱,心中十分惭愧,如今极想见您一面,有些话,她们想当面同您说清楚。” 楚怀玉凝神听着,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母女俩是谁。 其实他早就把这事儿忘了,毕竟前前后后也只损失了几十两银子罢了,虽然被人欺骗的滋味确实挺难受的人,可谁让他单纯呢。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今那母女俩还有什么可同他说的。 “既然已经把人抓住了,你们只管判刑便是,还找我做什么?” 官兵嘿嘿笑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一来是想让您再去认认那母女俩究竟是不是先前欺骗您的骗子,二来,我们把人抓住的时候,她们手里还有行骗来的脏款,还请公子去签字画个押,好把您自己的钱拿回去。” “这样啊……”楚怀玉心下了然,随后看向那小太监,“你先去承表哥那儿,就说我忙完事便去找他了。” 小太监颔首点点头,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身侧的官兵,旋即便走了。 这官兵随后带着楚怀玉往街尾走去,一拐两拐地走了两条街,最后进了一座小茶楼。 楚怀玉奇怪道:“既是要说案子,怎么不去京兆府?” 官兵抿唇笑道:“今日大人另有案子要忙,再说公子身份特殊,也不方便去京兆府,在茶楼里谈事毕竟隐秘一些。” 楚怀玉闻言,心里还忍不住感慨这官府的人办事是越来越细致了,他这样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去京兆府。 而这官兵心里却是满心困惑,来这儿谈事是沈燕提议的,因为沈燕说这傻小子的身份有些不寻常,原本他还打算把这傻小子绑了,然后给他家里寄一封勒索信,这会儿看看他身上的衣着,想想还是算了。 此人打眼一看,便知其非富即贵,必定是哪位高官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是他能轻易得罪的,多少骗点钱就行了,若是生出其他祸端,最后倒霉的反而是他自己。 思及此,他抬手击了两下掌,下一瞬,另有两个官兵分别带着沈燕和她娘走了进来。 沈母已经被打的人事不醒,几乎是被拖进来的,沈燕倒还好一点,意识还算清醒。 楚怀玉看见她们的惨状,不禁皱眉。 “就算她们是骗子,也没必要把人打成这样吧?” 领头的官兵摇头笑道:“公子错了,这可不是我们打的,而是被别人打了,我们抓住她们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这样了。” 沈燕跟着点头,“楚公子,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怪他们,还有,对不起,我们并非要故意骗您钱的,若非生活所迫,我们也不会走上歧途,公子是个好人,如今我们诚心诚意地向您道歉,只求公子能原谅我们,哪怕官老爷要把我们发配边疆,我们也无憾了!” 楚怀玉摸摸鼻子,不自在道:“你们不必如此,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们了,再说那些银子对我根本就不重要,倒是你们,你们只是骗了别人的钱财罢了,并未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事,为何会被发配边疆?” 沈燕摇头啜泣道:“怪只怪我和我娘命苦,没钱给官府交保金,所以只能判的重一些……” 楚怀玉还不知道官府竟然有这种规定,一时有些气闷。 “岂有此理,刑罚轻重皆要依据西楚律法而定,怎可看什么保金!” 沈燕咬咬唇,凄然笑道:“公子,我知道您是个好人,都到这时候了,您还愿意帮我们说话,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或许这就是我和我娘应得的报应吧,我们骗了您,理应受罚,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早就活够了,若是和我娘一起死在了去边疆的路上,我们反而能去天上找我爹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团聚了……” 第618章 设下陷阱 楚怀玉越听越觉得不忍,凛神一想,突然拉着领头的官兵走了出去。 “她们的保金怎么交?” 官兵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 “怎么,公子是可怜她们了?” 楚怀玉抿着嘴没说话。 这官兵眨眨眼,继续往下说:“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母女俩确实是命苦,这老的早早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闺女养大,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孤儿寡母的难免会遭人冷眼,其实她们也是被人骗了,才会被迫走上这条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怀玉打断了。 “她们也被骗了?被谁骗的?” “还不是一个骗子团伙,她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加入的,听她们说先前她们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每一次都被人抓住毒打了一顿,打得多了,她们自然不敢再跑了。” 这官兵一边说一边留意楚怀玉的神色,见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忍来,抿唇笑笑,接着往下说。 “此番她们被抓,实则是那姑娘自己撞到我们手里的,她说她不想再给那些人做事了,却又逃不出上京,思来想去,只有大牢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就主动投案了。 只是因为交不够保金,大人自然不会轻易算了,所以才判了流放,您想啊,这从上京到边疆,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就是个大老爷们儿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们。” 楚怀玉心念一动,拧眉问:“那若是交了保金呢?” 官兵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就看这保金交多少了,若是一百两,她们往后自会好好的待在大牢里,若是五百两,大人倒是会酌情把她们放了,毕竟她们犯的不是什么大罪,且是主动投案的,只要签了认罪书便没事了。” 楚怀玉凝神想想,忽然急切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马上把银子给你送过来!” 官兵拽住他的胳膊疑问道:“公子,她们先前可是骗过你,你当真要救她们?” “自然,不然我在这儿同你废什么话,她们都是柔弱女人,所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再说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因此赔上自己的性命,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楚怀玉义正言辞地说着,再三叮嘱他在这儿等着,随后便急匆匆地跑远了。 那官兵站在茶馆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转身回到大堂,看向沈燕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视线之色。 “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三言两语就把那傻小子骗住了,我早说了你是个可造之材,只要你不动那歪心思,早晚有一天一定能住到大院子里去,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挨顿打强多了?” 沈燕没接他的话,全部的心思都在她娘身上。 娘帮助她逃跑之后,一定又挨打了,不然不会人事不醒的。 她越看越心疼,心里对勇哥的恨意自然更深。 她现在不单单希望他们这些人被抓起来,她只希望他们死,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与此同时,城西大街上,楚怀玉正飞快向前跑着,好不容易赶到城西别院,他顾不上歇气儿便冲进了院子里。 陆诗瑶正坐在那儿看账本,见他急冲冲地跑进来,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 “小九,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楚怀玉扬声道:“小表嫂,我来不及跟你解释那么多了,快,先借我五百两银子,等我回宫之后,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陆诗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不慌不忙地从账本下面拿出五张银票。 “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你拿去用吧。” 楚怀玉也没想到借钱会这么容易,一时间反而愣住了。 “小表嫂,你、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是当朝九皇子,同萧承的关系又那么好,我为什么不信你?如今你遇上了急事,我能帮自然要帮一把。” 陆诗瑶抿唇笑笑,随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至于其他的,等你忙完再说也不迟。” 楚怀玉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心底对陆诗瑶的敬意瞬间升到顶点,他郑重地看了陆诗瑶一眼,旋即大步离开别院。 陆诗瑶则望着他的背影摇头淡笑,“小九啊,吃了这么多亏,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如此更显得九皇子难得,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被人骗过多少次,心里永远存着一分良善。”司九站在她身后补充道。 陆诗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抿唇笑笑,继而起身。 “走吧,我们也看看好戏去。” 司九颔首低眉,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侧出了别院。 一盏茶的功夫后,楚怀玉再度回到茶楼,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五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五百两,你拿回去交给你们大人,现在总可以把她们两个放了吧?” 那个叫勇哥的假官兵一看见银票,两眼瞬间亮了。 “可以可以,公子既然大发善心,我们自然不好拦着,现在就放人!” 一旁的属下听罢,犹豫片刻,随后把沈燕和她娘给放了。 沈燕赶忙把摇摇欲坠的沈母扶住,“娘,您醒醒啊娘,我是燕儿!” 可怜沈母已经人事不醒了,哪里还听得见。 楚怀玉拧眉看着,走过去帮沈燕扶住沈母。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大夫。” “可是……” 沈燕刚犹豫了一下,外面突然闯进一群真官兵,以迅雷之势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勇哥和他的手下早就慌了,沈燕面上却没有半点异样,反而觉得痛快。 楚怀玉则一脸诧异地看着自门外缓缓走进来的萧承。 “承表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京兆府的燕捕头说城里近来流窜着一个骗子团伙,他们已经盯了好些天了,今日收到风声,听说他们又出来行骗,便故意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萧承言简意赅。 楚怀玉凝神听着,想起方才的情形,再看看沈燕,顿时恼了。 “你刚刚又在骗我!” “我、我没有……” 沈燕刚要同他解释,已经被人抓住的勇哥却疯狂地吼叫起来。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联合官府的人来骗我,你以为这样便可逃脱了吗?我告诉你,少痴心妄想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和你娘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一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第619章 不太乐观 楚怀玉听得一脸茫然。 “承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不等萧承开口,陆诗瑶的声音又突然从外面幽幽飘进来。 “准确的说,是沈姑娘迷途知返了。” 她淡笑着踱步走进茶楼内,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票,对边一折便放回了袖中。 楚怀玉恍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她问:“这么说,是小表嫂帮了她们?” 陆诗瑶抿唇点头,“沈姑娘找我求救,我不能不帮,所以就想了个法子。” 楚怀玉见她这么快就坦白了,撇撇嘴,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想办法就想办法,你干嘛把我也拉下水啊,以承表哥的本事,要抓这点儿人也不过是抬抬手指头那么简单罢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陆诗瑶理直气壮道:“要是没有你,这出戏不就无趣了吗,直接抓人多没意思。” 楚怀玉被她一噎,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赌气似的哼了一声便扭过头不再理她了。 陆诗瑶摇头笑笑,心里也不在意,反正他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就用不着哄。 勇哥和他的几个手下很快便被官府的人抓走了,沈母受了重伤,自是被送到医馆去了。 萧承另有事要忙,拎着楚怀玉进宫去了。 先前他说过,在陆诗瑶的计划中,亦有他的一环,这会儿正是实施的时候。 楚怀玉本来还有些生陆诗瑶的气,但后来想想,她也是为了救人才会利用自己,很快便释然了,加之回宫这一路上,承表哥又同他说了一件要事,他自然是按耐不住了,一回宫便直奔御书房。 “父皇,父皇!” 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兴匆匆地走进来,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 楚怀玉咬牙切齿道:“儿臣方才偷偷溜出宫玩儿,不想却遇到了两个女骗子,幸好儿臣聪明,当场就把她们揭穿了,本来儿臣是想把她们送到官府去的,不料她们却跪在地上向儿臣苦苦求情,说是她们江北老家发生了一场极严重的蝗灾,家里的亲人还等着她们寄钱回去买米,她们也是没法子了才会到处行骗的……” 说到这儿,他喘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但儿臣直觉她们是在骗我,毕竟江北发生蝗灾这么大的事,京中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她们说的跟真的似的,反而让儿臣迷惑了,所以才会来找父皇求证,倘若江北当真发生了蝗灾,儿臣自会放那两个骗子一码,但若是她们在骗我,儿臣非让她们把牢底坐穿不可!” 老皇帝闻言拧眉,“江北发生蝗灾?” 楚怀玉重重点头,“对啊,听她们说那蝗灾很严重,一夜过去,地里什么都没了,而当地百姓已经乱套了,家家户户没有粮食吃,就只能去米铺买,没想到米铺却趁机抬价,平日贱卖的四等米都整整贵了一倍多!” 老皇帝凝神听着,脸色变得渐渐难看起来。 “那两个骗子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儿臣所说的便是她们的原话,只是儿臣从未在京中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才会来找父皇求证,对了,这儿还有一封她们亲人寄来的家书。” 楚怀玉说着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缓缓上前呈给老皇帝看。 老皇帝打眼一瞧,目色骤沉。 “这封信暂时放在朕这儿,你先出去吧。” 楚怀玉犹豫道:“父皇,该不会您还不知道江北的事吧?难不成那两个骗子当真是骗儿臣的?” 老皇帝不发一言,只是回以一记清冷的眼神。 楚怀玉被吓得脊背一凉,再不敢问什么,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待大殿的门关上,老皇帝冷哼一声将那封信甩到了地上。 候在一旁的曹玉赶忙上前把信捡起来,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上面的内容,神色冷不丁一顿。 “皇上……”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倒不妨说说你的想法,你觉得这封信是真是假?”老皇帝凝声问他。 曹玉却犹豫道:“这个……老奴岂敢妄论国事。” 老皇帝摆手道:“无妨,这儿只有你同朕两个人,朕不会怪罪。” 曹玉闻言安了心,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九皇子从不撒谎骗人,所以他遇到骗子的事一定是真的,倘若那两个骗子当真是狡猾之人,在被九皇子抓到之后,自有千百条借口恳求九皇子放过她们,断不会说这些。 只是九皇子天真纯良,若是连九皇子都骗不过的骗子,说明她们的本事根本就不怎么样,如此反而证明她们不会撒谎,所以基于这两种猜测,老奴断定九皇子所说的事是真的,江北一带怕是真的起乱子了。” 他刚说完,老皇帝的脸便青了,不过倒没有发火,只是将桌子上的奏折通通挥到了地上。 “江北蝗灾,米行抬价,数万百姓吃不上饭,流离失所,如此重要之事,朕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好,真是好啊,朕倒要看看,下面那些人究竟能瞒到什么时候!” 曹玉心神一凛,忙给他跪下了。 “皇上千万不要动怒,您可一定要保住龙体啊!” 老皇帝两手撑在龙案上重重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曹玉,去找萧承,让他立刻进宫来见朕。” 是他错了,先前萧承进宫说江南一带闹旱灾时,他只顾着疑心萧承,却从未留意过那边的情况,后来江南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到上京,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事儿忘了。 今日又曝出江北蝗灾,以萧承的本事,他就不信萧承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可他却不进宫来报,莫不是在顾虑什么? 对于皇上的命令,曹玉一向不敢懈怠,应过一声后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岂料到了宫门口,却见萧承就在外面站着,心里恍然明白了什么。 “小侯爷,皇上有请。” 萧承面上没有半点异色,显然是早已料到皇上会宣他进宫。 到了御书房,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早已被人收好了。 老皇帝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声音暗哑地问他,“江北一带的情况,已经如何了?” “不太乐观。” 萧承也不同他隐瞒,反正就算自己装傻也没用,皇上根本就不会信,倒不如直接承认。 “蝗灾过后,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农户损失惨重,而米铺则趁机囤货居奇纷纷涨价,听说有些百姓买不起米,已经开始挖草根树皮了。” 第620章 我的本事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些把此事告诉朕!”老皇帝勃然大怒。 萧承故作诧异道:“秦世子没有把此事禀明皇上吗?” 老皇帝闻言皱眉,“这又关秦世子什么事?” 萧承抿唇道:“前两日,瑶儿那个不成器的堂兄突然带着一群人跑到城外田间去吓雀鸟,说是江北闹蝗灾了,未免影响到上京,所以他要把那些吃庄稼的雀鸟都吓死,以便月底多收一些粮食。”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老皇帝微沉的脸色,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此前并不知晓江北的情况,包括江南先前的旱灾,也是看了未来岳父寄来的家书才知道的。 这事过后,我和瑶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派人尽快赶去江北查探,方才才收回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信中内容同瑶儿的堂兄先前所说的别无二致,因为她那堂兄是为秦世子做事的,所以我才想当然地以为秦世子已经把江北的情况告诉皇上了。” 老皇帝凝神听着,两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握成全。 他丝毫不怀疑萧承这话的真实性,只是秦臻既然早就知道江北出事了,为何不进宫告诉他? 还是说,是老三不让他说的? 秦臻是老三的人,一举一动都要听老三的,若无老三的吩咐,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此事非但老三没说,就连江北的参报也没呈上来,好,真是好啊,他们这些人还真是上下一条心! 老皇帝气得脸色铁青,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曹玉赶忙上前奉了一杯茶,“皇上,您可千万要保住龙体啊!” 老皇帝摆着手没搭理他,待气息平顺之后,又敛容看向萧承。 “既然如此,那你认为江北一事该如何处理?” “眼下江北的灾情远远超过江南,皇上需立刻下令开仓振粮,同时派朝中刚正大臣亲自前往江北赈灾,其实蝗灾还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米铺趁机抬价,弄得百姓人心惶惶,如此才生出更大的乱子来,这一点,江北总督责无旁贷,如此蠹虫,就算粮仓大开,最后也不见得会全部发到百姓手里。”萧承慢条斯理道。 老皇帝闻言点头,“你说的不错,江北的人确实不能再用了,不如就派户部尚书梁焕去吧。” “皇上圣明!” 老皇帝眯眼轻嗤,“朕若当真圣明,也不会被人蒙在鼓里这么久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朕累了。” 萧承见他面上露出几分疲色,不慌不忙地起身,待行过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老皇帝凝神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萧承早就察觉到老皇帝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没离开,面上却半点反应全无,出宫之后便直奔城西别院了。 不料陆诗瑶不在,问过看门的小厮才知她去碎玉轩了。 萧承倒也没什么急事找她,不过是想同她商议一下江北的情况罢了,干脆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岂料此时的碎玉轩正是暗流涌动。 京兆府的捕快把那个骗子团伙的人都抓走后,陆诗瑶便跟去医馆看了下沈母的情况,幸而都是一些皮外伤,她心里放松了些,思及碎玉轩离木大夫的医馆也挺近,便打算去巡视一下铺子。 岂料刚进去不久,杜青萝就来了。 见陆诗瑶也在这儿,她面上明显露出一抹讶色,随后便趾高气扬地吩咐起来。 “方昭仪重获圣宠,本世子妃自然要恭喜她一番,所以便想买一样首饰送到宫里,只是选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合适的,陆小姐见多识广,不如就由你帮我挑选一下吧。” 陆诗瑶淡笑着问:“那不知方昭仪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杜青萝斜眼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同方昭仪虽然有些交情,但对她却并非熟络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只是想着这碎玉轩的东西皆是上乘之品,所以才来的,陆小姐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该不会连帮客人选货的本事都没有吧?” 陆诗瑶闻言一笑,随后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支木兰簪。 “听说方昭仪近来喜欢素净的装扮,这支木兰簪倒是极配她的气质,温婉淡雅,世子妃以为如何?” 杜青萝看都不看便拒绝了,“太寡淡了,你让我怎么送的出手。” 陆诗瑶闻言一笑,接着拿起一只琉璃翡翠镯。 “那这个呢?” 杜青萝嫌弃道:“瞧着就是一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我都瞧不上,更何况是方昭仪。” 陆诗瑶知她是诚心找茬,面上却不动声色。 若想对付杜青萝,她有的是办法,只是如今这是在她自己的铺子,若是当众翻脸,杜青萝反而会借机生事,对外散播一些难听话,到时候反而要影响到她自家的买卖了。 不过没想到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杜青萝的脑子还是没有半点长进,永远只会用这般幼稚的法子去对付别人,真不知道秦臻这些年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陆诗瑶摇头笑笑,旋即让林掌柜把铺子里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放在了台面上。 “世子妃,我还有要事忙,没那么多精力招待您,这些是我们碎玉轩的所有上乘之品,珠钗发簪镯子皆有之,您瞧上了哪一样,只管告诉林掌柜便是。” 杜青萝闻言大恼,“陆诗瑶,你这是什么态度,本世子妃来你碎玉轩买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你倒是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别以为你是未来的定远侯夫人便可目中无人了,我告诉你,你和萧小侯爷的亲事一日未成,事情的发展就永远有别的可能!” 陆诗瑶嗤笑一声,眸子微微眯起。 “多谢世子妃提醒,不过有皇上的赐婚圣旨在,我想眼下还没有哪个人敢借机生事吧?毕竟她行事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不是吗?” “陆诗瑶,你敢取笑我,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攀上了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就凭你以前的身份,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杜青萝怒斥道。 陆诗瑶闻言,不怒反笑。 “世子妃,一个人若是总活在过去,怕是这辈子都难再有什么长进了,我离开了郡王府,如今照样还能风风光光地嫁进定远侯府,这就是我的本事。 至于世子妃你,恕我直言,这几个月来,世子妃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几样首饰挑选了半天,就是拿不定主意,莫不是嫌我们碎玉轩的东西卖的太贵,世子妃买不起了?” 第621章 见缝就钻 说到这儿,她嗤笑一声,无视杜青萝怒不可遏的神色继续往下说。 “若是世子妃在钱财用度上真有些紧张的话,大可直说,看在咱们过往的交情上,我自会让林掌柜给你算得便宜一些,你不必在这儿挑三拣四的故意找茬,我们碎玉轩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用之物,但同城里的几家首饰铺子比起来,却也是极好的。” 她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几位女客在旁听着,她们都是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府里的女眷,虽然杜青萝同她们没什么交情,但她身为郡王府的世子妃,身份如此响亮,若今日因为买不起一样首饰而被人笑话,她日后还怎么在上京立足! “陆诗瑶,你还真是可笑至极,我堂堂世子妃,会买不起你这铺子里的一支珠钗?你以为你这里面卖的是什么天赐之物不成?我不过是没有看上眼的,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罢了! 人人都说碎玉轩的东西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等俗物若是送给方昭仪,反而折损了我自己的体面,我看不要也罢!” 话落,她便冷哼一声拂袖出门了。 陆诗瑶盯着她的背影缓缓勾起薄唇,状作无事一般吩咐林掌柜继续招待客人。 只是杜青萝刻意来寻衅找事,这么多人都见到了,就是陆诗瑶有心想对萧承隐瞒也瞒不住。 萧承早就对郡王府忍无可忍,先前秦臻故意在湖边使绊子,害得瑶儿失足落水,他一直记着这仇,不然今日也不会在皇上面前故意告秦臻一状。 还以为能借此让秦臻消停几天,没想到杜青萝又不安分了,如此一个愚蠢无脑的女人,倒不如早早杀了心静。 陆诗瑶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坐在他身侧淡然一笑。 “杜青萝确实是讨厌了些,她记恨我,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可她偏偏又不能奈我如何,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找我麻烦,只是她对我另外有用,眼下还不能让她死,不过倒是可以给她找点事情做做。” 萧承抿唇问:“什么事?” 陆诗瑶一脸俏皮地笑道:“我先前嫁给秦臻的时候,刚到郡王府的头三个月,杜青萝便把我的嫁妆霸占了,虽然我同秦臻和离时把那些东西都拿了回来,但杜青萝直到现在仍是耿耿于怀,既然她那么想要回碎玉轩,不如我主动送给她如何?” 萧承知道她是在说笑,说是主动相送,谁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陆诗瑶眯了眯眼,敛容继续往下说:“之前在湖边赏景时,秦臻害我落水,目的就是要给我一个教训,有道是礼尚往来,我总不能让他白看一场好戏,他最在意的也无非是整个郡王府的前程,倘若杜青萝把他的郡王府弄没了,你说他会不会疯掉?” 萧承瞬间猜出她的目的,凝声道:“郡王府是先皇赏赐下来的,就算杜青萝敢卖,民间也未必有人敢要,毕竟那是御赐之物,素来只有皇亲国戚和王孙贵族才能住进去。” 陆诗瑶伸手拍拍他的肩,眨眼道:“这不正好吗,你不就是皇亲国戚,咱们拿下郡王府,也不算触犯了西楚律法不是?” 萧承闻之皱眉,“你认真的?” 陆诗瑶郑重其事地点头,“自然啊,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在说笑吧?” 萧承摸着她的脸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会用什么办法拿下郡王府而已。” 陆诗瑶傲娇地挑了下眉,“这你就不必管了,总之你到时候只等着看好戏便是,我一定会让秦臻和杜青萝像两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家门。” 秦臻自然不会怀疑她这话,他也从来没有轻视过她,她对秦臻和杜青萝藏着很深的恨意,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对他们留情。 只是还没等到陆诗瑶出手,一场惊人的意外便发生了,说是意外,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就在城外那些农户收完庄稼的第二天下午,陆诗瑶正带着蒋权在新建的米仓里清点货物,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突然传来,就好像有一群雀鸟在天上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一般。 不等陆诗瑶抬头,只觉眼前的视线骤然暗了下来,蒋权抬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陆小姐,糟了,是蝗虫!” 陆诗瑶心底一颤,寻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飞来了一群黑漆漆的虫子,密密麻麻地聚成一团,就好像一个可怕的怪物一般。 陆诗瑶看得瞳眸骤缩,赶忙让蒋权点起火把,随后将周围十座米仓的木门匆匆关好。 这十座米仓亦是今日才刚建成的,地里收上来的粮食都堆放在这里面,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几乎是两人刚把门关好,那群蝗虫便围了上来,它们看见庄稼就吃,很快将地头的几十亩庄稼覆盖,司九和蒋权围在她身边用火把驱赶蝗虫,同时护着她慢慢往城里走。 陆诗瑶边走边回头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块地头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连草根都没有,直看得她心惊胆颤。 活了两辈子,她哪里见过这个,记忆中的上京永远是一片繁华景象,殊不知只需要一群虫子便可毁灭一切。 司九艰难地赶着马车往城里走,岂料城中也早就乱套了,谁也没料到会突然遇上蝗虫,街上人流乱窜,到处都是惊叫声。 司九赶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路才回到城西别院,刚下马车,陆诗瑶便听见了云萝又哭又叫的声音,四下寻了一圈,才发现她在大门右侧的角落里躲着。 “云萝!” 陆诗瑶惊叫一声,赶忙跑过去将她拉起来。 云萝嚎一嗓子便伸手抱住了她,“陆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这些虫子好可怕!” 陆诗瑶抿着唇只字未说,在司九和蒋权的帮扶下才回到屋里。 那些蝗虫见缝就钻,还有好些落在了窗纸上,瞧着十分瘆人。 他们这儿的情况还好一些,只是街上那些还来不及逃走的人就惨了,有些人胆子小,在极度的惶恐下简直要吓傻了。 离城西别院不远的一座宅院内,陆一山穿着斗笠匆匆忙忙地跑进前厅,见爹娘都在里面坐着,一张脸都吓白了。 “爹,爹,外面、外面突然飞过来好多虫子,好吓人啊!” 他都快吓疯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可怕的场面,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天上飞,天都变黑了,它们看见人就攻击,若不是跑的快,他现在怕是早就被那些虫子吃了! 第622章 十座米仓 陆自明亦是头一次经历蝗灾了,心底的惧意丝毫不比陆一山少,只是面上表现得却不如他那般过激罢了。 “大惊小怪,一群蝗虫罢了,它们只吃庄稼,不吃人。” “蝗虫?!” 陆一山的脑袋已经懵了,一想起方才看到的情形就忍不住打寒颤。 “那怎么办啊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呐!早知道就应该听陆诗瑶的及早收割,好歹还能挽回一半的损失,现在可是要全赔进去了!” 陆自明听着他聒噪的声音就觉得心烦,厉声道:“慌什么,现在还不到慌的时候,不过是少了一些货罢了,幸好我早做打算,在铺子里多囤了一些货,趁此机会把米价抬上去,我们依旧能大赚一笔!” 陆一山听见这话,一颗慌乱的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只是想起方才的情形,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那么多虫子,密密麻麻的把头顶的天空都遮住了,也不知它们什么时候才会飞走,若是一直不走,又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陆诗瑶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虫子,同样忧心。 她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局势还没有恶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这些蝗虫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蝗虫过去后的情形。 小云萝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陆姐姐,我好怕啊,我们会不会被那些虫子吃掉?” “不会的,别怕,它们不吃人。”陆诗瑶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云萝这才安心了些,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困了,居然就这么缩在她怀里慢慢睡着了。 好在那些蝗虫只在城里待了一夜便走了,但结果也正如同陆诗瑶预料的那样,城外的庄稼一夜之间被吃干净,幸好陆家的那些提前收割,所以挽回了一些损失,只是其他铺子的情况就没那么幸运了。 城里的百姓见城外庄稼都没了,生怕自己日后会吃不上饭,一大清早就围到各家米铺门前等着买米。 一开始,有两家铺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看今日客人多,心里还挺高兴,但没过多久各家的管事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把米价抬了上去。 百姓见状,闹闹哄哄地吵个不停,从这家跑到那家,米价一会儿一个变,除了陆家米铺之外,城里另外的十九家米铺通通都涨价了。 人人都想买平价米,只是陆家的铺子门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又害怕轮到自己的时候便没了,只能咬牙去其他铺子买贵米。 哪想到了陆自明开的米铺前,见价钱比别家还高出了三钱,积攒了大半个时辰的怒气瞬间爆发了。 “怎么能这样啊你们,人家陆家米铺的米一点儿价都没涨,偏你们特殊,连平日吃的粳米都贵了一倍多,简直就是奸商!” “要不是陆家米铺排不上队,我们才不会来你们这儿,早知如此,还不如去陆家米铺挤着呢!” “奸商奸商!等这场风波过去后,我们一定要去官府告你们,告到你关门大吉!” 陆一山丝毫没把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爹背后有三皇子和世子殿下撑腰,谁敢动他们。 这些人还说什么陆家米铺的米没涨价,他呸!陆诗瑶一定在玩儿什么把戏,他就不信她有那么傻,一个大好的挣钱机会摆在眼前,她会这么放弃。 “本少爷先前一直在陆家米铺做事,那库房里的米只够全城百姓吃七天,而江南的米还运不进来,就算陆诗瑶提前把城外的庄稼收了,也仅够再维持五天,半个月之后,她那米铺可就一点儿米都不剩了,更何况你们现在还赶着去囤货,本少爷大可给你们打个保证,陆家米铺如今绝对熬不过六天!” 石阶下的百姓闻言,四目一对,心情更激动了。 “那又如何,如此更显得陆小姐正直,人家做买卖可不像你们这些奸商,趁城内起乱就赶紧抬价,半点活路都不给我们这些老百姓活路留!” “大家现在都记住他的嘴脸,等虫祸过去后,再也不来买他们家的东西!” “没错,城里有的是米铺,只要陆小姐不涨价,我们就会永远支持她!” 众人正义愤填膺地说着,人群外突然传来一记叫喊声。 “喂,大家快去陆家米铺买米!你们还不知道吧,米铺除了库房之外,城外还有十座米仓,足够撑一个月的,咱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没米吃!”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陆一山也紧跟着变了脸色,“不可能,陆诗瑶怎么可能会在城外建米仓,我在米铺待了大半个月,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旁人现在也是一知半解的,哪有功夫回应他,一听说陆家还有米,乌泱泱地涌到城西去了。 陆一山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直觉陆诗瑶一定在玩儿什么猫腻,那十座米仓八成是她故意放出来的幌子,否则他在铺子做事的时候,岂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不行,他一定要跟过去看看,若能当众揭穿陆诗瑶的把戏,看她往后还怎么在上京立足!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城外,却见陆诗瑶早就在那儿等着了,她浅笑吟吟,一脸镇定自若的模样,让人没由来觉得安心。 陆一山推开挡路的人挤到前面,扬眉问:“陆诗瑶,你说你铺子里的米十分充足,别是骗人的吧,我又不是没在你那儿待过,你那库房里究竟有多少货,真当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识相的话最好主动把实情告诉我们,若是被我揭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诗瑶莞尔笑道:“事实就是我这儿确有堆满了粮食的十座米仓,你若不信,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一山当然要看,而且不光他自己看,他还要城里的百姓都上去看看,他就不信,短短两天的功夫,她竟然能凭空变出十座米仓! 陆一山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径直越过她走向最近的一座粮仓,这粮仓的门上着锁,不过旁边放着梯子,可以顺着梯子一直爬到仓顶上去,这样对米仓里的情形反而更一目了然。 他凛凛神,顺着梯子爬了上去,随手掀开一个方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粒粒白花花的稻米,数量难以估计,因为它们已经堆到仓顶来了。 第623章 挣钱的狗 陆一山见状,瞬间变了脸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你那米铺有多少货,我心里是有数的,绝不可能会凭空多出这么些米来!” 陆诗瑶眯眼笑问:“陆一山,我那米铺的账本,你确定自己真的看懂了吗?” 陆一山被她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当场闹个没脸。 在一旁站着的百姓呵呵笑过之后,相继爬上梯子去查看另外九座米仓的情况,结果无一例外,这些米仓全都是满的。 陆诗瑶凝声道:“如今大家已经看到了,我们陆家的米十分充足,除了城中库房堆放的那些,这儿还有整整十座米仓,足够维持全城百姓一个月的生计,除此之外,我已经派人从岭南送货,一个月之后必会抵达上京,还请诸位放宽心,切莫传谣信谣,无论如何,我陆家都绝不会让大家吃不上饭!” 陆诗瑶的一番慷慨之词瞬间定了民心,若是单听人家说陆家有十座米仓,他们自然同陆一山一样是不行的,但如今已经亲眼看过了,他们若还有顾虑,那可真是傻了。 陆家的米很充足,足够他们吃一个月的,所以还有什么可愁的,一个月之后,新米就会从岭南运来了,根本就用不着抢嘛! 众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太愚蠢,流言果然不可信,保不齐就是那些卖米的奸商传出来的。 如今相安无事了,他们自是放宽了心,纷纷拿着银子回家去了,也有之前花大价钱买了贵米的人吵着要退货,各家米铺自然扛不住,只能把差价退给他们。 陆自明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手边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 “苦心经营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被陆诗瑶给毁了,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一山同样咬牙切齿的拍桌子,“一定是陆诗瑶早就收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做了这么多准备,我在米铺的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建米仓的事儿,这个贱人,最好别让我知道她在玩什么猫腻,否则我一定不放过她!” 话音刚落,管家突然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世子殿下来了。” 世子殿下? 陆自明闻言一怔,随后匆忙整理自己的行装,一低头,却见满地狼籍,刚要叫丫鬟进来收拾一下,不想秦臻已经进来了。 陆自明凛凛神,赔着笑脸上前行礼。 “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怎么,陆老爷不希望我来?”秦臻斜眼瞥他。 陆自明哪敢说实话,他倒不是不欢迎秦臻,只是秦臻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 “世子殿下说的什么话,我正巧有些事要找您商议一下,不想您就来了,真是……” 秦臻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冷声道:“陆诗瑶的事暂且放一放,我这会儿不想同你说她,早就劝过你不要掉以轻心,没想到你还是栽到了她手里,如今就不要怨天尤人。” 陆自明听见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却又不敢当面表露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 “那不知世子殿下今日来是有何要事要说?” 秦臻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道:“你那钱庄的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 陆自明闻言一愣,凝神想想,随后道:“应该还有三十万两。” “全部取出来给我。”秦臻语出惊人。 陆自明瞬间变了脸色,“取、取出来?世子殿下,您突然之间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再说那些银子若全都给了您,若是有客人去取钱该怎么办?” “陆诗瑶不是早就变成钱庄的大东家了吗?若是出了事,她自会想法子处理,你如今尽管把银子给我就是。”秦臻语调阴沉道。 陆自明却犯了难,“正因为她现在接管了钱庄,所以钱庄的每一笔账目都要由她过目的,若没经过她同意,我便直接把银子取出来给世子殿下,她知道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如今不想听你的推脱之词,也不管陆诗瑶知道了会如何,你只需尽快把那三十万两取出来给我便是,半个月之后,我自会如数放回钱庄。” 秦臻冷眼看着他,面上渐渐多了几分怒气。 陆自明被他这般神色吓到,两腿止不住打哆嗦,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既然、既然世子殿下急需用钱,那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去钱庄把银票都清点好,随后派人送到郡王府去。” 秦臻素来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的意思,方才陆自明一直在找借口推脱,他已经有些不悦了,好在这人还算识相,知道往后还要靠他谋事。 若是陆自明再不识好歹,他自会让陆自明好好尝尝武逆他的滋味儿。 思及此,秦臻目色沉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耐性有限,一个时辰之后必须把银票送到郡王府,否则,你自己知道下场!” 陆自明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送走秦臻后,脸上却全然变了一副神色。 他进京之后,虽然多蒙郡王府庇护,可他心里很清楚,在秦臻眼里,他只是一条为郡王府挣钱的狗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累死累活地做买卖挣钱,如今秦臻一句话就想把钱庄的银子全部拿走,让他怎么甘心,事情若是闹大了,最后有麻烦的还是他,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可如今的他势单力薄,又着实没那个胆子和秦臻对着干,眼下必须得想出个两全之策才行。 原本还打算等京中乱起来的时候,他的米铺还可以趁机大赚一笔,没想到被陆诗瑶一顿乱搅和,现在米价非但没提上去,米铺的名声还大大受损,落了别人一地的口舌,这口气一直憋在他心里吐不出去。 今日既然世子殿下找上门,那就别怪他反击了,反正陆诗瑶和世子殿下早已势同水火,他再跟着添把乱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能保住他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心血。 思及此,陆自明赶忙让人备好马车赶到了钱庄。 钱庄的管事姓叶,对陆自明和陆诗瑶的关系知根知底,心里对陆诗瑶先前设计挤兑钱庄一事极为不忿,只是碍于陆诗瑶的身份,面上始终没敢表露出半分不满。 此刻听到陆自明的来意后,自然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顾不上吃午膳便匆匆赶去了城西别院。 第624章 弃卒保帅 彼时的陆诗瑶正和萧承在商议米价一事,价钱虽然降下来了,但粮食还远远不够,加之江北已经起了乱子,她担心岭南的粮食会在中途出什么意外,所以想让萧承帮忙找几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去接应一下。 结果她刚开口,叶管事便来了。 不过陆诗瑶并未见他,而是司九代为传的话。 “那叶管事说秦世子突然要取走钱庄的所有银两,陆老爷觉得此事有些不寻常,便让叶管事来请示一下小姐的意思。” “请示?陆自明什么时候对我这般客气了?” 陆诗瑶嗤笑一声,随后向萧承看去。 “你怎么看?” 萧承淡淡启唇,“陆自明跟你不对盘,话说的如此客气,应该并非是要请示你的意思,而是想让你去钱庄阻止秦臻罢了。” 陆诗瑶闻声点头,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陆自明虽然老奸巨猾,可有时候行事太过拘谨,少了几分胆量,如今他在城里处处依靠秦臻,自然不敢武逆秦臻的意思,所以才想把她拖下水。 永贵钱庄是陆自明的心血,若是把里面的银子全都送给秦臻,必然会麻烦不断,再说那些银子都是城中百姓存进去的,是他们辛苦大半辈子的心血,秦臻就这么取走,可曾想过他们的处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突然之间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郡王府最近惹上了什么麻烦吗?” 萧承拧眉摇头,“我的探子并未传来什么消息,不过先前皇上问起江北一事时,我暗里阴了秦臻一把,或许他是想给皇上一个交代。” 陆诗瑶不解道:“区区三十万两白银能给什么交代,皇上又不傻,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就看他会怎么下这盘棋了,反正不管你现在接不接招,局势对你都是有利的。”萧承勾唇笑道。 陆诗瑶凝声点头,他说的自然是对的。 若是她此刻去钱庄阻止秦臻,秦臻便办不了自己的事,到时候麻烦上身的人还是他。 倘若她不去,日后可以用郡王府侵吞钱庄银两的罪名把秦臻告到皇上面前去,不仅如此,就连陆自明也得跟着倒大霉。 所以不管怎么盘算,她都是赢的那一个。 陆诗瑶沉思片刻,旋即笑了,“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去了,毕竟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忙。” 司九听懂她的意思,颔首应了一声,随后出门走到院子里。 叶管事背着手在院中来回踱步,见司九出来,赶忙迎上前。 “如何,小姐有何指示?” “小姐这几日一直在忙米铺的事,身心疲累,这会儿正在休息,我不便去打扰她,不过小侯爷说了,世子殿下是个正直之人,他突然之间要拿走这么多银子,必是用在了正途上,再说这么点儿银子,根本无需来过问陆小姐的意思,陆老爷全权做主便是。” 叶管事闻言,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来又下不去的,十分郁闷得慌。 什么叫这点儿银子? 三十万两对陆家来说虽然不多,却也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老爷不是说陆小姐和世子殿下不对盘吗?今日怎的这么好说话? 司九见他站着不动,微微蹙眉,“叶管事还有事?” “我、我……” 叶管事吞吞吐吐地磕巴半天,也不知究竟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摇头告辞。 “没事了,既然陆小姐身子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司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送他出门。 离开城西别院后,叶管事又加快步子神色匆匆地回到钱庄,甫一进门,还顾不上喘口气便被陆自明抓住了。 “怎么样,陆诗瑶是怎么交代的?” “没,她什么都没说……”叶管事气喘吁吁,额上满是汗,“她身子不便,正在休息,是小侯爷代为传的话,他说秦世子取走的那点儿钱无伤大雅,让老爷您全权做主。” 陆自明瞬间恼了,“无伤大雅?那可是三十万两,钱庄全部的钱,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废纸不成!” 叶管事喘了口粗气,为难道:“老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世子殿下那边还等着……” “还能怎么办,陆诗瑶既然都发话了,那就把银票全取出来给世子殿下便是,反正天塌下来了还有她顶着!”陆自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叶管事无奈地叹口气,只得照办。 银票送到秦臻手里时,楚怀瑾也在,叶管事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室中人,不免有些胆怯,匆匆行过礼便退下了,等出了郡王府,才发现后背上不知何时已经生了一层冷汗。 郡王府书房内,秦臻仔细清点过叶管事送来的银票,拧眉看向楚怀瑾。 “这是钱庄送来的三十万两银票,再加上我们手里仅剩的十万两,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两,远远不够。” 楚怀瑾闻言皱眉,“不够也没办法了,萧承在父皇面前摆了我们一道,如今我们必须给父皇一个说法,否则若是让他查到我故意拦着江北的邸报不告诉他,到时候的麻烦只会更大!” 一想起这个,他心里就气到不行。 若是外公和舅舅还在,一定会轻而易举地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如今却不行了,所有的麻烦都要他自己解决。 江北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人,每年都会有人送些金银财宝来,而他就拿着这些银子办自己的事,但对他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同富可敌国的陆家比起来,那些东西根本就不配让他放在眼里。 但眼下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纠结地方官员刻意瞒报江北灾情了,以父皇的疑心,怕是他还没有得到皇位,就先被父皇舍弃了,如今为了自证清白,他只能弃卒保帅。 想到这儿,他将所有的银票都装进一只小木箱中,随后带着秦臻进宫了。 秦臻这一路上十分忐忑,他进过无数次宫,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恐慌,萧承在皇上面前说他早就知道了江北发生蝗灾一事,而他却知情不报,自然会引起皇上的猜忌之心。 他和三皇子苦思许久,才想出这个法子,至于能不能过关,就全看天意了…… 秦臻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御书房,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再睁开双眸时,目中已一片清明。 第625章 一掌乾坤 曹玉见三皇子和秦世子一同前来,面上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进殿通传一声后便引他们二人进去了。 老皇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眸光深邃,不怒自威。 楚怀瑾和秦臻齐齐跪下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没说话,只是眯着眼静静打量他们,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平身吧,这个时辰,你们找朕何事?” 楚怀瑾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臻一眼。 秦臻在皇上的打量下早已心跳如雷,此刻察觉到楚怀瑾的眼神,脊背更是忍不住抖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跪下了。 “皇上,微臣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哦?不知秦世子何罪之有啊?”老皇帝挑起眉峰明知故问。 秦臻垂眸回道:“臣明知江北早就发生了蝗灾,却知情不报,此乃大错,臣愧对皇上多年来的器重和栽培,只是还望皇上看在郡王府为皇上效忠多年的份儿上,饶过臣的父王和府中其他人,无论皇上要如何责罚臣,臣都无怨无悔!” 老皇帝听罢,当场气笑了。 “你这理由倒是说的有些冠冕堂皇。” 秦臻咬着薄唇还没说话,楚怀瑾便代为开口了。 “父皇,秦世子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父皇不了解此事的内情,倘若您知道了,便不会像现在这般责怪秦世子了!” 老皇帝敛容斜睨他一眼,“好,朕倒要听听,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 楚怀瑾闻言,心底不禁一喜,他就知道父皇一定会对他们网开一面的,归根究底,老天爷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激动地握起拳头,向秦臻投以一记鼓励的眼神。 秦臻抿抿唇,才斟酌着将手里的小箱子放到地上。 “皇上,此乃江北总督先前派人送给我父皇的,父皇他年事已高,且不问朝事多年,只是江北总督曾受过父皇的恩惠,所以每年都会送礼。 一开始父皇并不愿意收,好在他送来的也并非是什么名贵稀罕物,只是江北盛产的茶叶和丝绸罢了,父皇不好拂了江北总督的情意,只好收下了。” 说到这儿,他咬咬唇,犹豫着把面前的小箱子打开。 “今年的夏礼送到上京时,父皇以为同往年一样依旧是茶叶,看都没看就让管家放到了库房,哪想臣次日就收到了江北发生蝗灾一事。 原本臣是想立刻进宫将此事禀明皇上的,岂料江北总督派来送礼的人却说如若臣说了此事,整个郡王府也要跟着遭殃,那时候臣才知道他送上来的竟然是四十万两银票!” 他越说越痛心,语气慷慨激昂。 “江北总督威胁微臣,如若微臣把江北蝗灾一事告知朝廷,他就对外宣扬我们郡王府收了他的厚礼,多年来一直与他同流合污,到时候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臣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了保住郡王府和父皇的颜面,臣才一时糊涂办了错事,以致江北百姓深受其害,微臣简直罪该万死,求皇上责罚!” 老皇帝凝声听着,视线落在他面前的小箱子上,沉着双目不发一言。 楚怀瑾皱皱眉,不免有些心急。 “父皇,秦世子也是被江北总督算计了,还请您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放他一马吧!” 老皇帝闻言,视线随即落在他身上,突然笑了。 “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你们两个倒是诚惶诚恐的,既然秦世子已有悔改之心,朕若还是执意追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行了,你起来吧!” 秦臻听见这话,悬起的心顿时落下了。 “多谢皇上开恩!” 老皇帝沉声说道:“江北总督刻意隐瞒灾情,以致江北大乱,朕自然不会轻饶,待梁爱卿赈灾回来后,该清理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但眼下京中也起了乱子,蝗虫过境,城外的庄稼只怕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依你们之见,眼下该如何处理京中的危机?” 楚怀瑾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笑道:“父皇放心,如今城中一片安宁,虽然早上确实经过一场混乱,但已经被陆小稳定下来了,陆小姐真乃女中豪杰,同萧承不愧是天作之合!” 老皇帝闻言,神色越发阴沉。 “你说,城里的局势已经被陆诗瑶控制住了?” 楚怀瑾故作惊讶道:“怎么,父皇还不知晓此事吗?今日一早,城中百姓大乱,纷纷跑到米铺去买米,其他家米铺趁机涨价,唯有陆家分文不涨,就在众人心中奇怪时,突然有人传出消息,说陆家凭空多出了十座米仓,而且每一座米仓里面都堆满了粮食!” 陆家凭空多出十座米仓! 老皇帝心里不是不惊的,若换成别家,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哪怕老三说定远侯府有十座米仓,他都不信,但是陆家不同,陆家富可敌国,又是收粮大户,家有余粮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但奇就奇在,这十座米仓是凭空多出来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陆诗瑶竟然“变”出了十座米仓! 楚怀瑾留心观察着老皇帝脸上的神色,见他眸光沉沉,便知他生气了,却佯装不知的样子继续给陆诗瑶挖坑。 “如今城中百姓对陆小姐盛赞有加,说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日后定能辅佐萧承平步青云,一掌乾坤!” 话落的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老皇帝突然摔了手中的茶杯。 楚怀瑾心里高兴,面上却诚惶诚恐地跪下了。 “儿臣失言,望父皇莫怪!城里的百姓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陆诗瑶控制了米价,他们便感谢她,殊不知陆家能有今日,全靠父皇给了机会,这天底下的一切自然都合该是父皇的!” 他每说一句,老皇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若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此刻恐怕早已按耐不住地命莫长空带人出宫去把陆诗瑶抓起来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老皇帝摆摆手,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行了,朕累了,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楚怀瑾和秦臻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会继续在这儿待着,行过礼后便先后退出了御书房。 老皇帝却看着那一箱子的银票陷入了沉思之中。 “曹玉,你说陆家凭空多出的十座米仓,究竟是真还是假?” 第626章 想的痛快 “老奴不知,但老奴只知道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曹玉颔首回道。 老皇帝闻言,突然笑了。 “不错,你倒是点醒了朕,老三和萧承的关系势同水火,如今自然不希望萧承得到陆家这个助力,他所说的话,当不得真,就像这一箱银票,究竟是不是江北总督送到郡王府的厚礼,亦不能深究。” 话落的同时,他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朕要微服出宫,你和莫长空跟着即可,无需告诉其他人。” “皇上,万万不可啊!” 曹玉吓得大惊失色。 “皇上乃真龙之身,如此尊贵,怎可出宫,万一遇到什么,老奴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啊!” 老皇帝不耐烦道:“有莫长空跟着,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方才不是你自己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曹玉当然不会放心,话是他说的不错,可皇上出宫就是另一码事了,早已遇上歹徒,那麻烦就更大了。 “皇上……” 他拧着眉想再劝两句,岂料嘴刚张开便被人打断了。 “曹公公大可放心,再不济,还有我护着皇上。” 萧承不知何时从殿外走了进来,眸光精湛地望着老皇帝。 皇上同样在看他,只是脸上没什么神色。 萧承走进大殿后,不慌不忙地颔首行礼。 “臣刚好有些事想禀明皇上,不巧却听到了皇上要微服出宫,若是皇上不介意,臣可一同随行,一路上保护皇上的周全。” 老皇帝凝眉沉思片刻,随后点头。 “好,既是如此,那你就同朕走一趟吧。” 他倒要看看,萧承和陆诗瑶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曹玉见皇上主意已定,加之有小侯爷随行,自然不敢再阻拦,只得下去做准备了。 马车一路出了宫,沿街而走,街上繁华依旧,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蝗虫的影响。 老皇帝一路走一路看,旋即吩咐莫长空把马车赶去城西别院。 到了地儿,甫一下去,却见陆诗瑶正巧从里面出来。 乍一看见这么多人,陆诗瑶面上也是一惊,待缓过神后赶忙行礼。 “民女参见皇上!” 老皇帝幽幽笑道:“陆小姐不必多礼,如今城中局势能在短短半天之内便稳定下来,实乃陆小姐的功劳。” 陆诗瑶心神一震,立即就明白过来皇上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侧目看萧承一眼,旋即开口。 “皇上谬赞,民女也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毕竟各家铺子的米价若是一直居高不下,最后受损的不单单是城中百姓,我们这些商户的日子亦不会好过。” “陆小姐不必谦虚,陆家米铺突然之间凭空多出十座米仓,这本事不是谁都有的,更何况陆小姐赶在蝗虫来袭前提早收割,这份胆识和魄力,更让朕十分赏识。”老皇帝意味深长道。 陆诗瑶却淡淡一笑,眸底悄然闪过一抹神秘之色。 “民女请求皇上随民女出城一趟。” 老皇帝虽不知她这时候请自己出城是要做什么,但他心里也十足好奇那十座米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派人去查探时,影卫只说那些米仓是前几日才建起来的,没道理会多出那么多粮食,可城中百姓却看得实实在在,米仓里的粮食确实已经堆到仓顶了。 如今陆诗瑶既然提出来了,那他倒不妨去看看那些米仓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老皇帝低咳一声,由曹玉扶着先上了马车。 陆诗瑶抿唇笑笑,踱步走向后面的马车。 萧承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侧,在她上车之前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先前做的那些事,他知道的并不多,如今皇上有心挑她错处,他难免会担心。 陆诗瑶看出他的心思,眸光定定地望着他。 “放心,不会有事的。” 萧承沉沉吐气,“秦臻今日随三皇子一起进宫,用四十万两银票交托了他瞒报江北灾情一事,显然是想弃卒保帅,除此之外,他把皇上的注意引到了你身上,等我收到消息赶进宫时,皇上已经决定出宫查看了,所以你待会儿一定要小心应对。” 陆诗瑶心下了然,眯着眼莞尔一笑。 难怪皇上会突然微服出宫,原来是三皇子挑起的事儿,不过他们所有人应该都没想到那十座米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皇城脚下,她怎么可能会胡来呢,所谓树大招风,前世的陆家是如何被人盯上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一世自然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 “放心,我一定会让皇上满意而归。” 陆诗瑶安抚似的拍拍萧承的手背,随后上了马车。 萧承闻言,这才安心了些,凝着双目翻身上马,待一声令下,两辆马车便慢悠悠地朝城外驶去。 楚怀瑾和秦臻就在临近城门附近的茶楼内坐着,见马车缓缓穿街而过,二人笑着对视一眼,眼底皆是一片得意之色。 “陆诗瑶想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自保的本事,父皇忌惮陆家的财力多年,其实只要他们安分守己,父皇自然不会拿陆家如何,如今陆诗瑶却偏要去触碰父皇心里的底线,那就怨不得咱们了,所谓功高震主,如今城中百姓这般拥护她,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如何逃过这一劫。”楚怀瑾幽声说道。 秦臻随之笑了,“只要陆诗瑶死了,萧承就没办法再和陆家扯上什么关系,而我手里却有一个陆一山,他虽然不堪大用,却是陆氏一族仅留的子嗣,陆家的长老们大多迂腐古板,最后一定会逼着陆自强把陆一山接回去继承家业,到时候,陆家仍旧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楚怀瑾凝神听着,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力道。 “憋了这么久的气,如今总算能发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老五和萧承还怎么跟我斗!” 他想的痛快,自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拿捏住了陆诗瑶的把柄,殊不知陆诗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慎重,重活一世,若是半点长进都没有,那她就没资格在这世上活着。 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在陆家新建的十座米仓前缓缓停下。 曹玉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皇帝下车,陆诗瑶不慌不忙地走过来。 米仓前专门派了人守着,毕竟这是在城外,比不得城内安全,自然要谨慎一些,而十座米仓的钥匙都在陆诗瑶手里。 第627章 义愤填膺 陆诗瑶打开其中一座米仓的木门,回过头冲老皇帝笑道:“皇上,您请进来看。” 老皇帝目色深邃地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后挥开曹玉的手独自上前,刚踏进米仓的一刹那,他整个人便愣住了。 这米仓居然是空的! 老皇帝目色顿了顿,回过头问陆诗瑶,“这是怎么回事?” “诚如皇上所见,这十座米仓全都是空的,因为民女一开始让人建造的就是空心仓,不过在临近仓顶的地方,我特意让人铺了一层木板。” 陆诗瑶边解释边指给老皇帝看,寻常房屋的梁顶都是中空的,而这上面却被一层木板隔开了,所以根本就看不到仓顶的横梁。 老皇帝抬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让人把粮食都铺到了木板上,若从上面看,这座米仓就是满的,所以城中百姓才会误以为这十座米仓里堆放的粮食足够维持他们两个月的生计,朕说的可对?” “皇上圣明!”陆诗瑶颔首道。 老皇帝明知她是在拍马屁,心里却很是受用。 他负手在米仓内走了一圈,再看看头顶的木板,回过头又问她。 “你同朕说实话,这些粮食还够撑多久?” 陆诗瑶闻之皱眉,咬着薄唇为难道:“民女不敢欺瞒皇上,这些粮食再加上米铺库房堆放的那些,只够维持城中百姓半个月的生计,不过别家米铺也有存粮,民女粗略算算,应该够城内百姓吃一个月。” 一个月…… 老皇帝凝神听着,脸色跟着沉了下来,这时间太短了,根本就不够他抽出精力来缓解江北一带的灾情。 陆诗瑶看出他心中所想,紧接着补充道:“不过皇上不必担忧,民女已经给岭南那边的管事写信了,他们会尽快往上京这边送米,走水路的话,半个月便到了,但在此期间,上京一定要像现在这般平静稳定才行,一旦起乱,民女也无法预料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老皇帝心里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沉思片刻,蓦地扭头朝萧承看去。 “今日之事,你吩咐下去,不得让人传扬出去,另外你去禁军营一趟,就说京中突然闯进来两个江洋大盗,自今日起,所有禁军必须在城内巡逻,如有闹事斗殴,或是肆意散播不实传言者,即刻将其抓起来,格杀勿论!” 萧承浅浅颔首,“微臣领旨。” 老皇帝看看他,再看看陆诗瑶,目色沉了沉,语调却缓和了几分。 “朕听说你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该准备的可准备好了?” 萧承面不改色道:“有劳皇上挂念,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那就好,朕和你母亲都盼着你能早日成亲,如今总算是如愿了。”老皇帝感慨道。 萧承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回话。 对皇上而言,他和瑶儿的婚事并不是皇上乐意看到的,怎能算是如愿。 皇上一心想把定远侯府牢牢掌握在手中,哪怕他现在一点兵权都没有,皇上还是不放心,或许是他不放心父亲生前带出来的部下,也或许是他太了解母亲了,深知定远侯府绝不会安于现状,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拿他的婚事做文章。 只是恐怕不能让皇上如愿了,他早已将这门亲事准备妥当,眼下无论谁阻止都不可能了,他和瑶儿一定会成亲! 送走老皇帝后,陆诗瑶见萧承并未急着去禁军营,不免奇怪。 “你怎么了?” 秦臻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楚怀瑾和秦臻如此惹人讨厌,总要给他们找点事做才好,免得临到我们成亲关头添乱。”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陆诗瑶抿唇笑笑,随后道:“放心,他们今日险些坑我一把,我岂能善罢甘休,再加上之前的账还没有跟秦臻好好算呢,我不是早同你说过要买下郡王府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 萧承侧目看她,“什么意思?” 陆诗瑶故作神秘道:“秦臻今日从永贵钱庄取走三十万两白银,你说,若是城中百姓知道他们放进去的血汗钱不见了,会不会闹翻天?” 当然会。 萧承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各家存进去的银子虽然不多,却有可能是一家老小一辈子的家底儿,就这么凭空没了,他们何止会闹翻天,杀人放火的事都做的出来。 所以陆诗瑶一开始没有阻止陆自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 翌日一早,陆自明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吵醒了。 “老爷,不好了,叶管事派人来传话,说钱庄快要被闹事的百姓给砸了!” 陆自明瞬间从床上惊坐起,额头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他想过这件事早晚会起乱子,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乱起来了,一旦有百姓闹事,要不了多久,大半个锦官城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倾家荡产自不必说,怕是这条命都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儿,陆自明匆匆穿好衣服跑出去。 “快、快去郡王府找世子殿下!” 管家点头应了一声,扭头就跑,岂料刚跑到石阶下又被他叫住了。 “不能找世子殿下,就是他去了也没用,去城西别院找陆诗瑶,世子殿下说的不错,她才是钱庄的最大东家,出了事自然应该由她解决!” 管家愣愣神,在陆自明逼迫的眼神中,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城西别院。 而彼时的陆诗瑶早已动身去钱庄了,百姓闹事,她岂会不知,毕竟钱庄的银子被人取走的消息就是放出去的。 赶到永贵钱庄时,门前早已哭倒了一地的百姓。 “先前这钱庄出事的时候,我就劝我们家当家的别把银子存进来,他非是不听,如今好了,什么都没了,这让我们一家老小往后可怎么活啊!” “我往里面存了一万两呢,一万两白银啊,就是全部扔到河里还能听一响,放到他们家钱庄怎么就无声无息地没了!” “听说银子是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取走的,走,咱们去郡王府讨个说法去!”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起身响应,结果一扭过头,却见陆诗瑶在马车前站着,又义愤填膺地向她走了过来。 “陆小姐,您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钱庄的银子全部被人取走了,我们的血汗钱也没了,您身为钱庄的最大东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628章 不能怪她 陆诗瑶凝眉道:“诸位,我虽然是钱庄的大东家,可秦世子拿钱时并未告诉我,而是告诉了陆掌柜,我也是事后才知晓此事的,不过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去郡王府帮你们讨一个说法,如若秦世子当真借钱不还,我便进宫告御状,天子脚下,容不得他仗势欺人!” 众人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话,再想想她过去的行径,顿时觉得她一定是同他们一样也稀里糊涂地被人骗了,于是纷纷起哄着要闹到郡王府去。 陆诗瑶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亲自带着人去郡王府讨说法去了。 只是这一大清早的,秦臻早就上朝去了,而老郡王不问家事多年,这府里的一应大小事如今都是杜青萝在管。 杜青萝不知内情,只是听管家说陆诗瑶带了好些人来闹事,自然是怒火中烧,当即带着十几个家丁冲了出去。 “陆诗瑶,你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竟然敢带着这么多人来我郡王府闹事,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陆诗瑶抿唇笑言,“世子妃,非我活腻了,只是秦世子闷不吭声地拿走了钱庄的银子,如今百姓们急需用钱,我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不是?还请世子妃把秦世子叫出来。” “笑话,我家殿下会拿这些平民百姓的钱?你糊弄谁呢!” 杜青萝不可一世地站在石阶上叉起腰。 “陆诗瑶,我告诉你,不管你在闹什么幺蛾子,今日都别想从我们郡王府讨走半分便宜!来人啊,把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给我轰出去,若让他们脏了郡王府的大门,我饶不了你们!” 家丁闻言,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闹事的百姓见状,心里越发气愤,闹哄着就要往府里冲。 陆诗瑶一夫当关,神情严肃地说道:“诸位,我方才说过了,如若郡王府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我自会进宫告御状恳请皇上为我们做主,你们放心,我现在便进宫,无论如何,我陆诗瑶绝不会让诸位血本无归!” 百姓听见这话,许是被她面上的神色震慑到,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了。 陆诗瑶回头看了眼郡王府紧闭的大门,冷笑一声,随后拿着长公主的腰牌进宫了。 此时早已下朝,她又在马车里坐着,自然没和秦臻遇上。 而等秦臻回家后,只是从管家口中听说了有人前来闹事的事,拂袖一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群无权无势的百姓罢了,能翻起什么浪。 再说就算事情闹大了他也不怕,钱庄的事本是陆诗瑶当家做主,他能顺利取走银子,在外人看来就是经过陆诗瑶同意的,所以他到时候完全有理由把罪名都推到陆诗瑶头上去。 殊不知陆诗瑶先下手为强,此刻早已踏进御书房了。 “皇上,民女有一事相告,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为民女做主!” 老皇帝拧眉问:“不知陆小姐要说何事?” 陆诗瑶愤慨道:“民女要状告当朝郡王府的世子殿下!他擅自挪用民女钱庄的银票,且强拿不还,如今城中百姓纷纷要民女给他们一个交代,民女便去郡王府要债,没想到世子妃竟然蛮不讲理地将民女赶了出来,民女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进宫求见皇上,恳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老皇帝闻言,目色微沉,“你说秦世子擅自挪用了钱庄的银子?” 陆诗瑶抿唇道:“细细说来,倒也不算是擅自挪用,因为民女事先确实是知情的,只是这家钱庄的根底有些复杂,倘若那是我们陆家自己的钱庄,民女断不会贸贸然地把银子给秦世子。”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看老皇帝,瞧见他眼底的困色,只得耐心解释起来。 “永贵钱庄其实是陆自明所开,不过担保人却是秦世子,半个月前,永贵钱庄出了一场大麻烦,陆自明找民女出钱帮他们抵债,却又拿不出等价的东西作为交换,民女便让陆自明签了一份文书,由此成为钱庄的最大东家。 照理说,钱庄如今是由民女掌管的,无论大小之事都该由民女做主,没想到秦世子取钱时却越过了民女,直接吩咐陆自明把银票送到了郡王府,好在陆自明行事也算慎重,提前派人告知了民女。 民女原先想着世子殿下急需用钱,定然是有了什么难处,便没详细过问,岂料秦世子拿走钱后并未尽快把银子还回来,若非今日有百姓前去钱庄取钱,民女怕是还不知道此事!” 陆诗瑶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轻声抽泣起来。 老皇帝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秦世子一共从钱庄拿走了多少钱?”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万两。”陆诗瑶抿唇道。 三十万两,原来老三交上来的那些银子是从钱庄得来的! 说什么江北总督搜刮的民脂民膏,实则那些东西怕是早被他另作他用了,他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那么多钱给朝廷一个交代,所以才让秦臻打了钱庄的主意! 好,真是好啊,他这个儿子还真是把他耍的团团转! 老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偏又不能把这事说出来,他倒不是袒护老三,只是不想让世人知道皇室教养出来的皇子都是这副德行罢了,归根究底,他最在乎的还是皇室的脸面,所以只能拿别人开刀。 “曹玉,去郡王府传朕命令,十天之内,务必把那三十万两白银分文不少地还给陆小姐,否则就莫怪朕不给他们留情面!” “老奴领旨。” 陆诗瑶喜不自胜地跪拜行礼,“皇上圣明!” 老皇帝抬手道:“此事是秦世子有错在先,陆小姐不必如此,你回去等消息吧,如若十日之后秦世子还没有把银子还回去,朕自会另外给你一个交代。” 陆诗瑶再三谢过老皇帝,随后便随曹玉一起出宫了。 不过到了大街上,二人便分开了,曹玉要去郡王府宣旨,陆诗瑶则要回城西别院,两人根本不顺路。 一想起秦臻和杜青萝听到皇上口谕时的反应,陆诗瑶就觉得痛快。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秦臻总是自诩聪明,行事却不够谨慎,为此留下了那么多把柄,如今就不能怪她了。 她前世在郡王府一住就到死,自然很清楚郡王府的家底,三十万两对陆家而言不多,但对郡王府却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否则秦臻一开始也不会想到从钱庄拿钱了。 第629章 最不可靠 以郡王府眼下的情况,十天之内,必然还不起这么多银子,可有皇命压着,秦臻和杜青萝必然要想法子筹钱,接下来,就该实施她的第二套计划了。 她之前对萧承说过的,一定会买下郡王府,虽然她对郡王府十足厌恶,但却是秦臻和杜青萝最为看重的东西,毕竟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若是郡王府落进她手里,他们两个的神色还不知会有多精彩呢!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天快点来了…… 而事实也正如陆诗瑶所料,当曹玉赶去郡王府宣传皇上口谕时,秦臻和杜青萝当场便愣住了。 适逢老郡王也在前厅坐着,一听说他们要还给陆诗瑶那么多银子,当场便气晕过去了。 秦臻面色大变,赶忙让管家去请大夫。 曹玉见场面有些混乱,也不便在此久留,同秦臻回了话便回宫了。 行进御书房时,老皇帝还在椅子上坐着,只是并未批阅奏折,倒像是在沉思。 见曹玉回来,老皇帝慢悠悠地坐直身子,沉沉开口。 “郡王府如今的情形如何?” 曹玉老实回道:“秦世子与陆小姐本就有恩怨在先,这会儿占了下风,心里自然不服气,老郡王更是气晕过去了。” 老皇帝敛容笑了,“明里暗里被陆诗瑶摆了一道,秦臻心里当然不痛快,以郡王府如今的情况,那三十万两银子他自是拿不出来的。” 曹玉却颔首道:“有皇上的命令在,世子殿下必然要想想法子的。” “他能想到什么办法,以他的性子,最直接的法子也不过是让陆诗瑶永远没办法问他讨要这笔钱罢了,只是如今这火势还不够旺,朕猜陆诗瑶的计划绝不会止步于此,她那般痛恨秦臻,一开始又岂会心甘情愿地让他从钱庄拿走那么多钱。”老皇帝幽然说道。 曹玉却听不明白了,“老奴愚钝……” 老皇帝轻笑,“你听不懂就对了,派人好好盯着陆诗瑶,无论她要对郡王府做什么,背地里都给朕帮她一把。” 他就是要让她和秦臻之间的火猛烈地烧起来,只有烧得够旺,秦臻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对陆诗瑶下死手。 十天之后是陆诗瑶和萧承成亲的日子,而他偏偏给了秦臻十日之期,就是在逼秦臻动手,无论如何,这门亲事绝不能成! 不同于皇宫的平静,此刻的郡王府因为皇上的那一道口谕早已闹的人仰马翻,老郡王怒火攻心,依旧昏迷不醒,杜青萝则冲到秦臻面前又捶又打。 “你明知道陆诗瑶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为什么还要去借她的银子,如今被她闹到皇上那儿,你心满意足了?三十万两白银啊,要我们怎么还,整个郡王府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秦臻心里本就烦躁,这会儿又见她闹个不休,心里自然更不痛快,二话不说便将她甩开了。 “杜青萝,注意你的身份!” 杜青萝被他用力甩到地上,被尖锐的石子刺破了手腕,可她却半点不觉得疼,只觉得心凉。 “我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我告诉自己,我是郡王府的世子妃,无论做什么都应该以郡王府为先,可殿下你呢,你已经跟陆诗瑶和离了,明知她跟我们有仇,却还同她纠缠不休,你又何曾注意过自己的身份,你别忘了,她已经被皇上赐婚了,即将嫁进定远侯府成为当家主母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这么想,只是秦臻的所作所为让她不得不多想,陆诗瑶嫁进郡王府的时候,秦臻口口声声说他对陆诗瑶半分感情都没有,他看上的只是陆诗瑶背后的陆家。 可后来呢,自从他和陆诗瑶和离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千方百计地阻挠陆诗瑶和萧承的亲事,当真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他们好过吗? 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 陆自明开的那家钱庄被陆诗瑶挤兑时,他心里一点怒气都没有,甚至在陆诗瑶成为钱庄的最大东家后,他也没有半点表示,由始至终都没有生过陆诗瑶的气! 还有陆诗瑶先前离开定远侯府前往水云镇时,他后来也跟着去了,她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柳家去的,可他到了那儿却什么都没做,可见根本就没有把柳家放在心上,他明显是为了陆诗瑶去的! 如今更是如此,京中那么多达官贵人,谁的银子不能借,他偏偏找上了陆诗瑶,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殿下,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喜欢上陆诗瑶了?” 秦臻闻言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我看你真是魔怔了,趁着大夫还没走,待会儿让他为你也把把脉,免得你再发疯!” “我没疯,我是个女人,对你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你根本就不必急着否认!” 杜青萝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细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否看上了陆诗瑶,她都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而她欠我们杜家的,我也一定会一笔一笔地向她讨回来,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陆诗瑶碎尸万段,让你亲眼看到她死的有多痛苦!” 话音落罢,她便甩着袖子转身离开了。 秦臻被她吵得头疼不已,一想起陆诗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先前去钱庄拿银子的时候,他就料到陆诗瑶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同皇上比起来,她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他才会明目张胆地把银子拿走。 万没想到,陆诗瑶的后招居然是在这儿等着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她便进宫找皇上去了,简直可恨! 等着瞧,他绝不会这么算了,待此事的风波过去之后,他一定要陆诗瑶好看! 还有杜青萝,自从他和陆诗瑶和离之后,他发现她的脑子真是越来越蠢笨了,方才竟会对他说出那番不堪入耳的话来,果然年少时的情意是最不可靠的。 两小无猜之时,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记着儿女情长的美好便够了,如今历经的事情多了,才越发体会到娶一个贤内助的好处。 诸如杜青萝那种妻子,莫说帮他,不给他添乱就算不错了,他和陆诗瑶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最清楚的吗! 第630章 干个屁啊 秦臻越想越气,冷哼一声便挥着袖子大步走进了书房。 后院,杜青萝回房之后,亦是怒不可遏地发了好大一顿火。 桂嬷嬷站在门口劝了几句,杜青萝哪里听得进去,三十万两白银,那么多钱,怎么还! 若是没有皇上的口谕也就罢了,世子殿下自然有法子在陆诗瑶面前糊弄过去,可如今陆诗瑶找了皇上当靠山,明摆着是逼他们还钱,他们又能怎么办,难道还真要他们郡王府倾家荡产不成!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杜青萝就恨不得冲到城西别院把陆诗瑶千刀万剐。 “陆诗瑶,你这个贱人,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让你死的比鬼还难看!” 桂嬷嬷见她坐在地上又哭又骂,于心不忍地走上前去。 “世子妃,您可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陆诗瑶的目的就是要让您和世子殿下闹翻天,您千万不能上当啊!” 杜青萝却冷叱道:“就算没有她,嬷嬷以为我和世子殿下还能和好如初吗?不可能了!从他利用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个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既然他帮不了我,我就只能靠自己,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报仇雪恨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杜青萝也能干成大事!” 说到这儿,她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从地上站起来,忙行至桌前拿过纸笔,一边写信一边喃喃自语。 “没错,我如今并非是自己一个人在对付陆诗瑶,我还有帮手,方昭仪她已经重获圣宠了,就必须帮我做事!” “世子妃……” 桂嬷嬷只觉得她异想天开,忍不住想劝她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劝。 方昭仪固然得了圣宠又如何,她的母族已经败落了,一个后宫嫔妃每月的月例就那么点儿,方昭仪怕是连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更何况是三十万两。 只是世子妃此刻正在气头上,若是这封信能让她暂时冷静下来,倒也未尝不可,反正以方昭仪如今的处境,是必然帮不了她的。 待杜青萝写完信后,便连同一只玉镯一并交给了桂嬷嬷。 桂嬷嬷想想郡王府眼下的困境,哪好意思收下那只玉镯,推辞着又放下了。 “秋歌是宫女,在宫里用不上这么好的首饰,若是被人发现了,反而还会给她招致祸端,更何况老奴承蒙世子妃庇护多年,心中对世子妃十分感激,岂能再要您的东西。” “嬷嬷……” “秋歌明日正好出宫,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会让她把这封信送到方昭仪手上。” 桂嬷嬷淡然笑着,接过信后便颔首退下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一早,当她把这封信拿出来时,曹秋歌却怎么都不愿意帮忙办事了。 “我虽然不知道世子妃和方昭仪究竟想做什么,但方昭仪先前得宠,必然是世子妃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姑姑,您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在暗中派人查探此事了,若是让她知道我给方昭仪送信,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桂嬷嬷闻言一惊,“皇后查方昭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皇后娘娘做事向来慎重,就连媚贵妃救驾复宠一事,她私下也派人查了很久。”曹秋歌凝声回道。 桂嬷嬷静静听着,沉吟道:“如此说来,那就表明皇后并非只是在针对方昭仪一人,这样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秋歌,世子妃对姑姑有恩,无论如何,姑姑也得帮她的忙。” 曹秋歌为难道:“可是姑姑,我真的很害怕会被皇后娘娘发现……” “你放心,若是皇后娘娘当真查出了什么,你只管把脏水往姑姑和世子妃身上泼,我想皇后就是再心狠手辣,也不会不顾郡王府的情面。”桂嬷嬷沉声说道。 曹秋歌闻言,抿唇想想,这才点头。 “好吧,我就再帮姑姑一次,这次之后,绝不能再有下次了,这既是为了我着想,也是在保您和世子妃的命。” 桂嬷嬷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其实早在世子妃昨日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她就想劝住世子妃,若非顾虑再三,这封信此刻根本就不会送到秋歌手里。 眼下也只能再麻烦她一次了…… 桂嬷嬷幽幽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说:“再过半年,你就年满出宫了,到时候姑姑也辞了郡王府的差事,这些年挣得钱足够咱们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到那时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曹秋歌用力握紧她的手,眸中一片赤诚之色。 桂嬷嬷向来知道她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在她身上付出这么多心血。 只是姑侄俩此刻万分期待着半年后的好日子,又哪里想得到,那一天再也不会来了…… 回宫之后,曹秋歌便偷偷找上了沈参,让他帮忙把信送到方昭仪所住的揽月阁去。 沈参摸着她的脸笑问:“那世子妃这次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怎么净惦记着这些?这次一点好处都没有。”曹秋歌嗔笑着打掉他的手。 沈参却不高兴了,“没好处的事儿,那咱还干个屁啊,在世子妃身边当老奴的是你姑姑,又不是咱俩,干嘛白给她干活?” 曹秋歌拧眉道:“原本世子妃是送了一只玉镯子的,只是姑姑推脱了,她说郡王府眼下的处境不好,世子妃有些金银首饰傍身,总好过日后过苦日子,其实世子妃的命也很苦的……” 关于郡王府欠债的事,沈参自然也听说了,毕竟这宫里都传遍了。 不过他却觉得那秦世子是活该,在人家的钱庄还敢耀武扬威,如今被陆小姐告了御状,他自然得吃点苦头,否则还真当他是天王老子没人敢欺负呢! 沈参在宫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平日里也看惯了那些上位者的嘴脸,对秦臻这种皇亲权贵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在他看来,秦臻也就是命好,会托生,这要不是生在郡王府,这辈子还不一定要吃多少苦头呢! 不过想归想,这信还是得送,免得秋歌生他的气。 如今方昭仪所住的揽月阁比不得落芳阁那般僻静,正得盛宠,各宫各所的宫人们都觍着脸去巴结呢! 第631章 可比之处 沈参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从正门走进去,他偷偷趴在围墙上等了许久,直到殿内的宫人都退出来了,他眼尖地瞥见方昭仪的贴身婢女樱儿,才“嗖”的一声精准无误地把那封信扔进她怀里。 樱儿被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险些叫出声来,待看清怀里的东西后,脸色又是一变,见四下无人,于是匆匆忙忙地拿着信跑进了方昭仪的寝殿内。 方昭仪正躺在软榻上休息,见樱儿慌里慌张地走进来,眸中不禁闪过一抹不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樱儿颔首上前把那封信交出去,“娘娘,奴婢方才走进院子时,怀中突然多了一封信,可送信的人却并未出现,奴婢心觉有异,便赶紧进来了。” 方昭仪闻言,拧着眉接过信,打开一看,才知是杜青萝让人送来的。 “这郡王府欠了陆诗瑶的钱,她倒是找到我头上来了。” “啊?”樱儿怪叫一声,诧异道:“世子妃莫不是要找娘娘您借钱?” “找我借?你当杜青萝傻吗,我才刚复宠,就算得了皇上不少赏赐,对他们郡王府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再说那些绫罗绸缎都是御赐的官物,根本就不能典当。”方昭仪嗤笑道。 樱儿眨眨眼,不解道:“那世子妃突然找娘娘做什么?” “她呀,是要本宫想个法子除了陆诗瑶。” 方昭仪慢悠悠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行至香炉前把那封信扔进去烧了。 “这虽然是本宫一直想做的事,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陆诗瑶已经被皇上赐婚了,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定远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而我只是后宫一介小小嫔妃,贸然对她下手,定远侯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儿,她微微眯起眸子,继而笑了。 “再说,我才刚得圣宠,地位还不稳固,皇上的宠爱就如夏天的一阵骤雨,来得快,去的自然也快,别等本宫还没杀了陆诗瑶,这宠爱就先到头了,所以,本宫总要先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才是。” 樱儿呆愣愣地看着她,如今娘娘说的话,她是一句都听不懂了。 自从方家出事、娘娘失宠之后,娘娘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都让她觉得害怕,更何妨现在还透着一副吃人般的眼神。 “娘娘……” “先前给你送信的侍卫,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方昭仪凝声问她。 樱儿转神想想,随后点头,“记得,他说他叫沈参,在清武门当值。” 方昭仪闻言,继而笑道:“那你去把他找来,就说本宫这院子里落了太多蝉,中午叫得太聒噪了,吵得本宫头疼,让他来把这院子里的蝉都给本宫捉干净。” “啊?”樱儿愣住了,“娘娘,咱们这院子里并没有几只蝉啊?” 方昭仪眯起眼睛清冷笑道:“樱儿,你怎么越来越蠢了,本宫说有,它就一定有,明白吗?” 这样的笑容让樱儿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点着头连声应下后,她便赶忙退出去找沈参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方昭仪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心里很明白,昭仪绝不是要让沈参来捉蝉的。 而沈参自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当他在清武门附近的宫道上看见樱儿时,他顿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所以尽量垂下头,免得樱儿发现自己。 哪想樱儿却直接走到了侍卫统领面前,“孔大人,我家娘娘说揽月阁附近落了太多蝉,中午吵得她睡不着觉,所以特意派我来选一个侍卫去给娘娘捉蝉,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侍卫统领赶忙笑道:“樱儿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昭仪娘娘正得盛宠,无论她有何吩咐,卑职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办妥了,我这就找个人随你一道去。” 樱儿轻轻摇头,“孔大人,我家娘娘挑选宫人也是看眼缘的,若是不合眼缘的人进了揽月阁,她只会更生气,不然也不会派奴婢来了,所以这侍卫还是由奴婢亲自挑选吧。” 侍卫统领闻言,也不知道这昭仪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怪癖好,只是人家眼下正得盛宠,他一个侍卫统领哪有资格说什么,只得奉命照办。 樱儿装模作样地在一排侍卫面前来回走了两遍,最后才缓缓伸手指向沈参。 她刚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他了,他整个人把自己缩的像鹌鹑一样,便是不想让人注意都难,只是未免引起外人怀疑,她才装作认真挑选的样子看了半天罢了。 昭仪娘娘指名要他去揽月阁,她当然要照办。 “就他吧,瞧着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侍卫统领见状,启唇笑道:“既是如此,沈参啊,那你就随樱儿姑娘去揽月阁一趟吧。” “是……” 沈参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走了。 一路上却心惊胆颤的,仿佛那揽月阁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离得越近,他心里便越忐忑。 到了揽月阁,樱儿领着他进去行礼,哪想入殿的一瞬间,却见方昭仪不知何时竟换了一条裙子,说是裙子,实则不过是几层薄纱,雪白的玉臂若隐若现,十足魅惑。 樱儿见状一愣,恍然明白了什么,心上不禁一紧。 “娘娘,沈侍卫来了。” 她垂下头,努力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 沈参见到这般打扮的方昭仪,面上同样一愣,紧接着有些喉咙发紧,让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属下、属下沈参,见过昭仪娘娘……” 方昭仪见他像个愣头青一样,一张脸红通通的,不免有些好笑,但顾及着樱儿还在,便强忍住笑意,摆手示意樱儿先退下。 樱儿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垂眸退出大殿,出门的一瞬间,耳边却传来了方昭仪轻轻浅浅的声音。 “知道本宫找你来的目的吗?” 沈参闻言微愣,“属下不知,还请方昭仪明示。” 方昭仪轻笑一声,缓缓起身行至他面前,浓郁的芙蓉香瞬间飘入沈参鼻中,让他有些魂不守舍了。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可方昭仪就在他面前站着,哪里是他想忽视便能忽视的。 后宫娘娘们皆出身不俗,自幼便娇生惯养的,模样生得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肤如凝脂,唇红齿白,自是宫里的婢女们比不上的。 虽然他喜欢秋歌,但不可否认,秋歌同方昭仪确实没有可比之处。 第632章 此乃重罪 只不过他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只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罢了,无权无势,什么都做不了,方昭仪突然叫他来这儿,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一只纤纤玉手突然抚上他的脸,耳边紧接着传来了方昭仪温热的气息。 “你怎么了,突然之间怎么生这么多汗,很热吗?” 沈参心神一震,赶忙后退一大步。 “方昭仪,属下还要去别处巡逻,您若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罢,他转身就走,哪想面前的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沈参目色一顿,只得再度回过头朝方昭仪看去。 “昭仪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本宫理应好好感谢你一番不是吗?”方昭仪媚笑着朝他走过来。 沈参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却又不敢相信,只得连声推辞。 “娘娘多虑了,属下什么都没做,娘娘如今重获圣宠,乃是娘娘之福,同属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心里觉得没关系,本宫却以为有天大的关系,毕竟在本宫最落魄之时,那落芳阁可是无人敢去的,当然,你也不会意识到你送去的那封信对本宫究竟有多重要。” 方昭仪勾唇笑笑,趁他失神,突然像不小心崴到脚一般扑进他怀里,两只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软玉在怀,沈参就是想强忍镇定都不行,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若不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不停地提醒着他这是皇上的女人,他怕是早已做错事了。 “昭仪娘娘,这样不合规矩……” 他紧咬着后槽牙后退一步,本想推开她,却又不敢动手,毕竟她是主子,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哪有资格碰她,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方昭仪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烈焰红唇缓缓勾起。 “本宫长得好看吗?” 沈参闻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好、好看……” “那你喜不喜欢本宫?”方昭仪抿唇又问。 这下沈参却怎么都不敢回答了,若说好看,倒显得他对方昭仪早有觊觎之心,传扬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若说不好看,得罪的依旧是方昭仪,到时候他的下场亦不会好过,所以不管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方昭仪见他不做回应,揪着这一点不放。 “你快说呀,本宫到底长得好不好看?你放心,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无论你怎么说,本宫保证绝不会怪罪你。” 沈参闻言,踌躇片刻后才压着嗓子轻轻点了下头。 “好、好看。” 方昭仪当即眯起媚眼,“本宫就喜欢诚实的男人,既然本宫长得如此好看,那你想不想要本宫?” “昭仪娘娘!” 沈参瞪大眼睛推开她,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了。 “娘娘明鉴,属下对娘娘绝无什么觊觎之心,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属下只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而娘娘乃千金之躯,便是给属下一百个胆子,属下也绝对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虽然他不知道方昭仪为何会这么问,但上天明示,他从未生出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那晚去落芳阁送过信之后,他早已把方昭仪的事给忘了,直到她第二日得了圣宠晋升了位分,他心里也并没有多大的想法,毕竟这后宫的娘娘们起起落落乃是常有之事,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方昭仪今日居然会召见他,还、还问出这番话,他不是傻子,方昭仪毕竟是皇上的女人,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哪敢肖想她! 方昭仪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只觉这人有趣的很,捂着红唇轻笑了许久,她才拂袖让沈参起来。 “行了,别跪着了,本宫方才是故意吓唬你呢!” 沈参才不相信刚刚只是她的恶趣味,这宫里又不是没东西可玩了,方昭仪怎么可能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方昭仪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秀眉轻挑,“怎么,你不信?” “属下不敢。”沈参赶忙应声。 方昭仪笑了笑,又缓缓走到他面前来。 “其实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本宫都知道,就算你生出那种不该有的心思也无妨,本宫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自然要感谢你,不如今日就满足了你,如何?” 话落的同时,她人已经走到沈参身侧,绵柔的气息轻轻喷在他耳畔,两只手同时搭上他的肩膀。 沈参简直要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方昭仪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是在故意吓唬他,一会儿又说要感谢他,她言语之中的意思那般明显,他岂会听不出来,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昭仪娘娘……” 他哑着嗓音忍不住想推开她,却被方昭仪率先抓住了手腕。 “本宫虽然重获圣宠,可后宫之中并非只有本宫一个女人,皇上的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女人若想圣宠不衰,身边总得有个儿子傍身,所谓母凭子贵,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你说是不是?” 沈参闻言一震,心里已然明白她此刻的目的了,但越是明白,他心里就越恐慌,毕竟这可是混乱皇室正统血脉的重罪! “娘娘,您还年轻,早晚有一天一定会怀上龙子的,不必操之过急……” 方昭仪淡笑着捧住他的脸,“本宫虽然还年轻,可皇上已经老了,本宫找太医问过了,皇上近来龙体欠佳,就算本宫再得宠,也难怀子嗣,你放心,只要你再帮我一次,待本宫顺利怀上之后,定会重谢。” 沈参不想要什么重谢,他只想好好活着! 就连太医都说以皇上的身子,方昭仪很难怀上身孕,若是她突然有孕,必定会引起外人怀疑,万一查到他头上,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参心底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股勇气,迫使他用力推开方昭仪。 “昭仪娘娘,请恕属下无礼,此乃重罪,属下实在不能犯!” 方昭仪万没想到他会推开自己,眼见他要开门出去,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站住!沈参,你今日若是不听本宫的,本宫现在就跑到皇上面前说你意图轻浮本宫,到时候,不但你自己人头落地,就连你的家人们也要因此受累!” 第633章 置什么气 沈参步子一顿,艰难转过身来。 “娘娘,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您何必如此为难属下?” 方昭仪敛容轻笑,“这怎么叫为难呢,这明明是给了你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啊,若是本宫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到时候便是皇子,有朝一日甚至还有可能坐上皇位,你们沈家也会跟着鸡犬升天,难道你就不想当人上人吗?” 沈参抬头偷看她一眼,狠狠咽了口唾沫。 平心而论,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这世上有哪个人不想往高处爬?尤其他处在这深宫之中,亲眼见识过权力的魅力后,心里的渴望自然越来越甚。 主子们掌握着奴才的生杀大权,只要他们一句话,当奴才的便有可能人头落地,所以他每天都谨小慎微地做事,就怕哪天会不小心冲撞了某位主子,以此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若是他的子孙后代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他岂不也算是光耀了他们沈家的门楣? 想到这儿,沈参眸底顿时浮起一抹亮光。 方昭仪知道他是心动了,眯眼娇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伸手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衫。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参,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只要迈出这一步,往后便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你好好想想吧。” 话落的同时,她整个人已经躺到了软榻上,玉体横陈,十足魅惑。 沈参看的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跳着,踌躇半瞬后,他突然鬼事神差地向方昭仪走了过去。 一晌贪欢,满室旖旎。 樱儿静静候在殿外,里面的娇jiao吟声不断飘入她耳中,她却充耳不闻,神色自若地低着头,只是掩在袖中的两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娘娘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可她偏偏无力阻止,因为她知道娘娘是在报仇,可是这仇又该怎么算呢,毕竟方尚书是真的犯了大罪啊,就算没有陆小姐和萧小侯爷,也会有别人把这件事揭发出来。 尚书大人做的那些事天理难容,方昭仪却认定了方家有今天都是别人害的,她如今真的很害怕,好怕昭仪最后会功亏一篑,可她又隐隐期盼着昭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冤冤相报何时了,在这深宫之中,能勉强活着已经算是一件幸事了,若再生出别的心思,最后当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沈参魂不守舍地穿好衣服从揽月阁出来。 太阳很烈,照得他头上全是汗,可他整个人却觉得很冷,这股冷意源自一种未知的恐惧,他、他居然真的和方昭仪做了那种事! 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被方昭仪三言两语地蛊惑了,什么荣华富贵,又什么人上人,一旦这件事情暴露,他们两个都得死,还妄想什么以后! 沈参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若是不疯,他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 没错,他是疯了,一旦皇上知晓此事,绝不会放过他的! 正想着,左肩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吓得他猛地抖一激灵,回过头,才发现是曹秋歌。 一想起方才做过的事,他就觉得无颜面对她,明明说过要娶她过门的,可如今他已经背叛了她,还谈什么娶不娶的,若是东窗事发,她怕是要恨死他了! 沈参痛苦地闭上眼,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曹秋歌却一脸困惑地走到他面前,眨着眼问他,“你怎么了,今日看起来怎么魂不守舍的?” 沈参愣了愣,想起方才在方昭仪那儿做的事,脊背一抖,旋即重重摇头。 “没、没什么……” 曹秋歌却不信,“当真没事?可你头上出了好多汗,今日这天明明也没多热,你的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她说着就要摸他,沈参却伸手挡住了。 曹秋歌动作一顿,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沈参,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好了,我还要去巡逻,不陪你聊了。” 沈参生怕她发现什么异样,不敢多做停留。 他和秋歌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秋歌十分了解他,他有半点不对劲,她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他今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倘若真被她察觉到什么,她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所以他只能离她远一点。 再说此时的他也确实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静静。 曹秋歌却愣愣神,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刚刚遇到他的时候,是在揽月阁附近,莫非他刚从方昭仪宫里出来? 可他一个侍卫,大白天的去揽月阁做什么?他和方昭仪的关系似乎也没多好吧,毕竟先前她只是让他帮忙给方昭仪送了一封信而已。 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他整个人突然之间看起来这般不对劲? 她看看沈参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揽月阁的宫门,眸中困色越来越深。 之后两日,沈参照旧日日去揽月阁“捉蝉”,侍卫房里的同僚半点不对劲都没察觉出来,只羡慕他走运被昭仪娘娘看上了,由此才找了一门好差事,不像他们,大热的天还得顶着大太阳在宫道上巡逻。 而宫外,杜青萝一连等了两日都没等到方昭仪那边的动静,不禁暗骂此人胆小如鼠不堪大用,早知道方昭仪是个如此没用的货色,她就不费那劲帮方昭仪得宠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临到最后,所有的事情还要靠她自己解决。 杜青萝气恼地咬咬唇,颇有些烦躁地摔了手里的茶杯。 哪想那杯子却没落到地上,而是径直砸中了门外走进来的人。 杜青萝抬头一看,见是秦臻,脸上郁色更深。 “你来干什么?” “这是郡王府,我自己的院子,自然是想来便来。” 秦臻随脚踢开掉在腿边的茶杯,随后蹙眉走到她面前坐下。 “大半天的,你又在置什么气?” 杜青萝闻之冷笑,“怎么,如今殿下还会在意我的喜怒吗?不过你放心,这是在内院,若是到了外面,我自然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绝不给殿下丢脸。” 第634章 惹祸上身 “萝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秦臻明知道她还在生气,虽说他也不是很想见到她,但那三十万两银子还没着落,他们既是夫妻一体,自然应该有难同担。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在意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你是堂堂郡王府世子妃,身份尊贵,何须看外人的脸色行事?” 杜青萝轻笑一声,只觉他这话简直虚伪至极。 “殿下错了,这世子妃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尊贵,起码在陆诗瑶那个商女面前半点分量都没有,只要她高兴,我就得随她拿捏!” 秦臻闻言皱眉,“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起了陆诗瑶?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意,就算有,如今也早被她消耗殆尽了,就凭她对我做出来的这些事,我是疯了才会喜欢她!” “所以,说到底,殿下曾经对她还是有过感情的吧,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倘若她还像刚嫁进郡王府时那般温柔体贴,殿下是不是就后悔同她和离了?”杜青萝讥讽道。 秦臻听的满心烦躁,若不是为了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他根本就不会来找她,这个女人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他没好气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冷声道:“我不想再同你说这件事,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让管家清点过账房的银子和古董字画,粗略算算,大约还差十万两,所以想让你先把自己的首饰拿去典当了,等到月底......”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杜青萝言辞激烈地打断了。 “不可能!秦臻,你欠了陆诗瑶的钱,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凭什么要我帮你还债!” 秦臻见她拒绝,跟着恼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如今我有难,你亦不能独善其身,杜青萝,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过会陪我同甘共苦,如今莫告诉我你说的都是虚言!” 杜青萝厉声道:“当然不是虚言,倘若我杜家没有出事,我自然会帮你,可到头来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秦臻,我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告诉你,要我拿着自己的首饰白白送给陆诗瑶那个贱人,绝无可能,除非我死!” 秦臻见她说出这种重话,皱皱眉,旋即慢慢走到她面前。 “萝儿,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亦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倘若岳父不死,最后死的人只会更多,你以为我利用了你,心里便会好受吗? 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辗转反侧,一遍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当初成亲时,我明明说过会好好保护你,可最后伤你最深的人却偏偏是我,这样的愧疚之心一直折磨着我,让我迟迟都不敢来见你。” 杜青萝心念一动,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对我和杜家当真有愧?” “自然是真的,萝儿,我们自幼相识,多年来的情意一直深埋在我心里,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秦臻抬手摸摸她的脸,随后又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我秦臻向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杜青萝一人,虽然我之前曾伤害过她,但多日来我心中亦万分煎熬,自今日起,我秦臻一定百般珍惜杜青萝,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如若违背了今日誓言,便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杜青萝认识他这么久,知道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如今他连这么重的誓言都发出来了,可见那心意是真的,连日来的怨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这么久了,她虽然气他怨他,却始终做不到去恨他,毕竟这是她的丈夫,是她从小到大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所以她只能把这恨意加倍地投到陆诗瑶身上。 今日殿下既然解开了她的心结,那她自然也没什么可怨的了,殿下说的对,他们相守这么久,曾说过要一起同甘共苦的,如今她岂能舍弃他。 “剩下那十万两,我来帮殿下想办法,我这儿的首饰虽多,但样式已经过时了,只怕送到当铺也当不了多少钱。” 秦臻摸着她的脸长叹一气,“能当多少便当多少吧,眼下形势危急,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是苦了你了,平白无故的要你跟着我受这种苦。” “不辛苦的,”杜青萝摇摇头,深埋进他怀中,“只要殿下心里还有萝儿,萝儿便永远不会觉得辛苦。” 秦臻故作温柔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萝儿,你放心,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辜负你,这些首饰只是暂时放在当铺而已,陆自明经营的铺子还挣着钱,等到了月底,我自会把你的首饰全部赎回来!” “嗯......” 杜青萝浅浅点头,两手紧紧抱着他的眼神,突然间只觉得好满足好满足。 直到秦臻离开,她还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有多久没有见过那样的殿下了,眼里心里都是她,出了她之外,他再瞧不上别的女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桂嬷嬷进来的时候,见她面上一片绯色,便知她和世子殿下已经和好了,心里也跟着高兴。 “恭喜世子妃,贺喜世子妃,如今您和世子殿下总算是和好如初了,老奴一直都盼着这一天呐!” “嬷嬷,我和殿下先前只是闹了一些不愉快罢了,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有什么可担心的。” 杜青萝红着脸睨她一眼,视线随后落在梳妆台前。 “你把这些首饰都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一同去当铺一趟,眼下郡王府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桂嬷嬷闻言,心里不禁一顿。 “世子妃不是已经给宫里的昭仪娘娘写信求助了吗?听说昭仪娘娘得宠之后得了好多赏赐,若是......” “方昭仪是个没用的货色,胆小如鼠,这么久了也没想出个法子帮我对付陆诗瑶,我会找她借钱?你倒是问问她敢借吗?再说她得的赏赐都是御赐之物,民间不会有任何一家当铺要的。”杜青萝讥讽道。 桂嬷嬷听罢,猜测世子妃如今已经看到了方昭仪的本事,想必日后是不会再给她写信了,如此也算随了秋歌的愿,毕竟她一直都害怕会惹祸上身。 第635章 一箱首饰 再说这些首饰,虽然都是名贵之物,可皇命难违,若是世子殿下到时候因为还不清银子而被皇上怪罪,到时候整个郡王府都得跟着遭殃,就是有再精贵的首饰又有什么用。 将满匣子的首饰一一清点好后,桂嬷嬷便随杜青萝一起出门了。 京中最大的当铺便是陆家所开,只是杜青萝和陆诗瑶不对盘,连带着对陆家铺子也厌恶的很,自然不会进去。 在街上转了一大圈,二人最后进了一家不打眼的当铺,这铺子名叫江山雪,进门之前,桂嬷嬷特意在街上打听了一圈,这家当铺的主子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价格给的还算公道,只是没有陆家的名气大,所以很少有人来这儿当东西罢了。 杜青萝也担心这铺子开着开着就关门大吉了,只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把收拾典当在这里,殊不知此举正中陆诗瑶的下怀。 不远处的茶楼上,陆诗瑶目不转睛地看着杜青萝走进江山雪的铺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来。 “陆家的买卖四通八达,同城中各家商户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联系,只要我出面,他们总要卖我一个面子,更何况这是叶家的当铺,杜青萝瞧不上陆家,就得做其他选择,殊不知江山雪同我们陆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萧承默不作声地给她递来一杯茶。 “如今杜青萝要典当自己的首饰帮秦臻还债,看来这郡王府已经一穷二白了。” “倒也不尽然,毕竟陆自明手里还有几家挣钱的铺子呢,秦臻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的。”陆诗瑶淡淡笑。 比起对秦臻的了解,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就像她早就料到杜青萝会心甘情愿地帮秦臻度过这次的难关一样。 在外人看来,秦臻利用杜青萝的手杀死了杜如晦,夫妻二人的感情早该破裂了,杜青萝对他必然要由爱生恨,实则不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秦臻哄人的本事有多厉害。 前世的她,亦是在一次次的伤心痛苦之中,又一次次的对秦臻重怀希望,明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可她最后还是原谅了他。 若不是走到家破人亡的绝境中,若不是亲眼见识到秦臻的绝情寡义,她又岂会幡然醒悟。 而今的杜青萝,不过是前世的“陆诗瑶”罢了,愚蠢而不自知,心甘情愿地为秦臻付出自己的一切,而最后得到的,却是满心的痛苦和绝望。 其实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无需她动手,可能哪一天秦臻就已经把杜青萝给杀了,只是前世的怨恨实在太深,若不能亲手手刃仇人,终归是她心底的一个遗憾,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亲眼看到杜青萝跪在她面前向她磕头认错才行! 眼见杜青萝已经走进江山雪,陆诗瑶斜眼朝右下首看了一眼,那儿站着两个身穿锦服的妇人,通身气质并不矜贵,只是穿的戴的皆是最好的,一看便是那等有钱人家的贵夫人。 二人收到陆诗瑶的示意,点点头,跟着进了当铺。 账台前,掌柜的正在同杜青萝理论。 “这位夫人,不是我黑心,您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江山雪在京中做了几年买卖,可从未做过什么黑心生意,您这箱首饰确实只值三万两,让我还怎么抬价啊?” 杜青萝不悦道:“掌柜的,你可看清楚了,这些首饰都是在碎玉轩买的,别的不说,就说这支紫金琉璃簪,我当时买的时候都花了一千两白银,如今你只给我典当五百两,整整少了一半的价钱,不是黑心又是什么!” “就是,掌柜的,你若不识货,就把你们这铺子里的师傅叫出来,让他好好看看这些首饰,有哪一样不是顶名贵的货色,你居然压了我们这么多钱,难怪京中百姓都不乐意来你们这儿当东西!”桂嬷嬷跟着附和了几句。 掌柜的见她们说话如此不客气,顿时也恼了,摆着手要轰人。 “既然你们嫌我们江山雪做买卖不地道,那就去陆家当铺吧,不过我也告诉你们,就你这箱首饰,不论到哪儿都是这个价!” “你!” 杜青萝气的脸色铁青,忍不住想发火,却又担心会因此把事情闹大,若是引来百姓看笑话,世子殿下只怕又要生气了。 只是这掌柜的实在是欺人太甚,难不成她现在当真只能去陆家铺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让她去做陆家的买卖,她实在不愿意...... 正想着,身侧突然传来一记笑声。 “哟,陈夫人,您看这支簪子,晶莹剔透,成色也是最上等的,可真漂亮!” 杜青萝闻言转身,只见两个通身富贵的妇人在一旁站着,头上金光闪闪,只是却长得膀大腰圆,瞧着十分粗鄙。 杜青萝自小在权贵之家长大,这高门高户养出来的女儿同那些商户自然是不一样的,外表打扮得再好再精致,内里的东西去始终是改变不了的。 杜青萝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准备让桂嬷嬷收拾东西离开。 哪想那两个妇人却突然拦在了她面前。 “这位夫人可是要典当你这一箱首饰?” “是又如何?”杜青萝骄傲道。 左边那位身穿蓝裙的妇人见她面色不善,倒也不恼,反而启唇笑了。 “没什么,只是夫人既然做不了韩老板的买卖,不如把这箱首饰卖给我如何?我给你这个数。” 她说着,缓缓伸出五个手指头。 杜青萝不敢置信道:“五万两?” 蓝衣夫人笑了,“不错,正是五万两,怎么样,不知夫人要不要卖?” 杜青萝闻言,忍不住开始犹豫起来。 还不等她拿定主意,账台后面的掌柜便开口了。 “常夫人,这些首饰,我方才已经估过价了,若是全部卖了,最多也只值三万五千两白银,您给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 “高又如何,谁让我家老爷有钱呢,千金难买我高兴,这支紫金琉璃簪,我去年便瞧上了,只是那会儿却没钱买,没想到今日有缘,竟然又让我遇上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再放弃了。”这位姓常的夫人淡淡笑道。 杜青萝闻言,奇怪道:“这支紫金琉璃簪去年也仅卖一千两,你那时候尚且没有银子买,如今又怎么可能买得起我这一箱首饰?” 第636章 放手一搏 常夫人抿唇笑言,“说来也是我家老爷走了大运,年初的时候,他突然迷上了赌玉,一晚上的功夫便赢走玉石铺子五万两白银,靠着这笔钱,我们做了笔小买卖,不成想生意竟是越做越大,如今自然有闲钱来买我喜欢的东西了。” “赌玉?” 杜青萝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不免好奇。 常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门外人,便温声解释了几句。 “这赌玉呢,又称赌石头,买家以重金买卖可能含玉的矿石,成交以后,一刀下去,有可能出现成色极好的翡翠,买家由此暴富,或者就是血本无归,所以对于赌玉的人来说,赌的实则是他们的眼光和运气。” 杜青萝听得一知半解,心想这赌玉多半和赌牌差不多,都是要靠运气的,哪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赢钱。 常夫人见她眼底的亮光如同慢慢烧尽的火焰一般灭了下去,挑着眉笑了。 “这位夫人,我看你气质脱俗,衣着不菲,想来是在富贵人家娇养长大的,这富贵之家的人啊,天生命好,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自然是不一样的,您何不去试试?说不定一眼就能选个好彩头呢,若是赢了,一晚上少说也能得三万两白银,到时候或许能解决了夫人家里的困境。” 杜青萝凝神听着,又不免心动起来,不过对这位常夫人的话也并非是毫不怀疑的。 “你怎知我家里遇上了困境?你到底是什么人?” 常夫人见她怀疑自己,面不改色地笑道:“若不是家中有难,谁又会来当铺典当东西呢,我看夫人这箱首饰都是上上之品,想来夫人应该极其爱惜,若非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舍弃它们吧?” 这话赫然是说到杜青萝心坎儿里去了,不错,她确实是舍不得这些首饰,可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呢,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任何法子了…… 不,还是有办法的! 她霍地抬起头,眸光定定地看向常夫人。 常夫人不是说了吗,她家相公一晚上便赢了五万两,而她杜青萝天生贵命,平日里对美玉也颇有研究,定然不会比常夫人的相公差! 她答应过世子殿下,剩下那十万两白银,一定会想办法帮他筹到的,如今不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吗? 思及此,她郑而重之地握住了常夫人的手。 “常夫人,敢问那赌玉的地方在哪儿?” 常夫人见她动心,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深意,嘴角却始终挂着柔柔的笑。 “那是一家玉石铺子,就开在城东大街上,名字叫攻玉坊,每天申时开门,去里面的顾客男女皆有,不过夫人这样的倾城之貌,最好还是带上两个护卫,免得招致不必要的祸端。” 杜青萝把这位常夫人的话记在心上了,面上却声色不动,毕竟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若是去那种地方,有辱郡王府的颜面。 可若是不去,就凭她这一箱首饰,终究是不够的…… 都到这时候了,杜青萝不想再去过问世子殿下究竟是如何被陆诗瑶给骗了,毫无意义,如今只要知道殿下心里还有她,那便足够了。 至于陆诗瑶,且等着看吧,她终究是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新仇旧怨加起来,足以让她把陆诗瑶千刀万剐百次千次! 杜青萝眯眼暗哼一声,向那位常夫人道过谢之后便抱着首饰匣离开了。 当铺的掌柜目送她走出老远才疑惑出声。 “常夫人,您说这陆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都把郡王府逼到这份儿上了,怎的还是不肯放过秦世子和世子妃?” “陆小姐的事,我们哪里清楚,只是我看那世子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想来是陆小姐先前在郡王府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才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吧。”常夫人笑道。 掌柜的皱了皱眉,又问:“那你说这世子妃会上当吗?” “如何不会?”常夫人秀眉一挑,笑着反问:“那世子妃方才可有把她那些个宝贝首饰当给你?” 掌柜的自是摇头,旋即恍然大悟。 杜青萝没有当首饰,心里多半是舍不得的,可她又急需用钱,既然放不下首饰,自然要从别处想办法筹钱了,如此便说明她对常夫人的话已然心动了。 想到这儿,掌柜的不禁拍手感慨起来。 “妙啊,陆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我还以为那世子妃顾及着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去攻玉坊呢!” 常夫人笑言,“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么,郡王府急需用钱,无论如何,她也要放手搏一把吧。” 若非曾经受过陆家的恩惠,常夫人断不会牵扯到这些恩怨中来,再者她也不过是把杜青萝引到了攻玉坊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是输是赢全凭运气,就算输个倾家荡产,又与她何干? 这么一想,常夫人心里瞬间释然了,本来对杜青萝还存着几分愧疚之心,但想想郡王府过去做出来的那些腌臜事,反倒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帮陆诗瑶替天行道。 或许,这世上少了两个为己谋私之人,反而是件好事。 再说杜青萝那边,她带着桂嬷嬷回府之后,碰巧在前厅遇上了老郡王和秦臻。 秦臻见她手里还抱着首饰匣,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这些首饰不是要当了吗,怎么还在你手上?” 杜青萝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不悦,凝声道:“我怕陆诗瑶的当铺会压我的价钱,便去了江山雪,没想到那里面的掌柜居然把价钱给我压到了三万两,这等赔本买卖,我自然不能做。” 秦臻却道:“三万两便三万两吧,眼下府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别人看我们艰难,自然都想落井下石地过来踩上一脚。” “那怎么行,这些首饰远远不止那个价,就算是当了,还是凑不够钱。” 杜青萝不赞同地皱皱眉,怕秦臻会因此生气,又接着补充了两句。 “不过殿下放心,我已经想到法子为您筹钱了,三天之内必会将那十万两银子送到殿下面前。” 常夫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是天生贵女,同旁人是不一样的,这命数和运气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再说她对玉石也并非一窍不通,眼下既然有一个挣快钱的好机会,何不放手搏一把呢? 第637章 末流路子 秦臻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不住心想她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迄今为止,她唯一做成的一件事也就是帮着方昭仪复宠了,有这样的恩情在,眼下怕是也只能找方昭仪帮忙。 只是方昭仪再得宠,也绝对不敢把宫里的东西偷运出来变卖,所以啊,关键时候,这女人到底都是靠不住的。 说了那么多,她还不是舍不得自己的那一箱首饰,既然舍不得,早上又何必同他说出那番深情款款的话,倒是白浪费他一番精力。 秦臻有些恼火地哼了一声,面上却依旧一派淡然之色。 杜青萝满脑子都想着赌玉一事,根本没瞧出他的异样,带着桂嬷嬷回到后院后,便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攻玉坊这家铺子。 她不是不信常夫人的话,只是一个妇人,突然出现在当铺之中,还一眼相中了她手里的紫金琉璃簪,又看出她急需用银子,还同她说了那么些话,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这种关键时期,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万一这又是陆诗瑶故意给他们设下的套呢? 桂嬷嬷见她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秦臻方才的反应。 “世子妃,世子殿下等着您当了这些首饰应急,如今您又原封不动地把首饰抱了回来,必然要惹得殿下心中不快,你们好不容易才和好,倘若因此再生了什么嫌隙,可该如何是好?” 杜青萝闻言回过神,笑着说:“嬷嬷,你多虑了,殿下哪有这么小气,再说我也并非没有帮他啊,你且等着瞧好了,待我把殿下所需的银子如数送到他面前,他必然要把我宠到天上去。” 桂嬷嬷心里自然希望结果会是如此,只是总觉得世子妃现在有些自信过头了。 若人人轻而易举地都能赢得十万两白银,自然都去赌玉了,这赌桌上的钱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世子妃,老奴仔细想想,这赌玉终究是有些不靠谱,皇上只给咱们郡王府十日期限,万一到时候……” “嬷嬷的意思是我不会赢?” 杜青萝冷脸打断她的话,语中透着几分不悦。 桂嬷嬷心神一凛,赶忙摇头。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在想、想今日之事着实有些反常,恐其中有诈,所以才让世子妃小心一些。” “我自然会小心的,如今处在这风口浪尖上,陆诗瑶什么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不过她若以为我是好糊弄的,那未免就太小瞧我了。” 杜青萝凝声说着,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在她的认知中,陆诗瑶依旧是被她死死压制着的小妾,自从陆诗瑶嫁进郡王府之后,处处伏低做小柔弱可欺,她从来就没有把陆诗瑶放在眼里过。 她绝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情和胆识会在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若非有萧承在背后撑腰,陆诗瑶哪来的胆子和郡王府对着干。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贱人都别想爬到她头上去! 临近晌午时分,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郡王府的下人也并非全是庸才,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把攻玉坊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那攻玉坊的东家姓陈,听说是从南边来的,西南盛产玉石,他就在京中开了家玉石铺子搞了这么个时兴玩意儿,不过寻常百姓可是玩不起的,因为他那里面的玉石一块都要二百两银子,所以进去的都是一些富商和权贵子弟们。” 杜青萝凝神听着,沉吟道:“那位常夫人的情况可打听清楚了?” 下人郑重回道:“自然是打听到了,这位常夫人的老家在江北,算是个小门小户,家里有点儿小钱,去年随她丈夫一起到上京做丝绸生意,夫妻俩本来是想大干一场的,不想却险些赔个血本无归,偏那时候,她丈夫又结交了几个三教九流,被那些人拉到攻玉坊去了,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玩儿的,没想到第一块玉石就让他切出一块天价美玉,由此才翻了身。” “这么说,这攻玉坊和常夫人都同陆家没什么关系了?”杜青萝拧眉道。 下人点着头说:“自然是没关系的,就算有关系,那也是对家,陆家有自己的玉石铺子和绸缎庄,可这两年却被陈掌柜的攻玉坊挤兑的极惨,上个月便关门大吉了,至于那绸缎庄,倒是还苟延残喘地开着门,不过还是和常夫人家的生意没法儿比。” 杜青萝听他这么说,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他们和陆诗瑶都是对家,便不可能帮着陆诗瑶一起来欺骗她了,这下倒是可以放开玩儿了。 一块玉石要二百两白银,虽说贵是贵了些,可若是能开出一块真玉,便能赚回几万两,无论如何,她也得试试。 ………… 申时一刻,杜青萝穿着一身男装出现在攻玉坊门口,女子赌玉者少之又少,更何况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自然不能让外人看出自己的身份,穿男装自然是方便行事。 不过为求妥当,她还是带了两名护卫,至于桂嬷嬷则被她留在了家里,毕竟谁家的公子出来玩儿,也没见过带自家老奴出门的。 攻玉坊的陈掌柜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听说其崇尚儒学,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范,谈吐有识,照理说这样的人多半都是会入仕的,也不知他怎的就走上了一条末流的路子。 士农工商,这商排在末位,可见身份有多不堪,就是再有钱又如何,在外人眼里,他们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杜青萝讥讽地笑了一声,背着手缓缓走进大堂。 里面已经来了好几位宾客了,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其中倒不乏几位穿着世家子弟的锦服,只是她以前从未见过他们,这会儿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与他们攀谈。 陈掌柜老早就在账台后面看见她了,见杜青萝站在石阶上左看右看的,他便不慌不忙地放下账本走了过去。 “公子瞧着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攻玉坊吧?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免贵姓秦。”杜青萝言简意赅。 陈掌柜笑着同她攀谈起来,“看秦公子长得年纪轻轻,怎的对赌玉生了兴致?” 杜青萝看着大堂正中央摆放的一堆乱石,拧着眉不耐烦道:“来你这儿闲玩的年轻公子又不止我一个,掌柜的问这么多做什么,只管说说你这攻玉坊的玩法便是。” 第638章 切出好玉 陈掌柜见她还是个急性子,嘴角笑意更深了。 “申时三刻,我们攻玉坊准时开赌,在此之前,公子只需花二百两银子从这一堆玉石之中选出一块合眼缘的,待锣声响起之后,自有师傅将你买下的玉石切开,到时候我们会根据玉的成色和质地估价,公子可依据价格选择将这块玉石卖出或者自留。” “若是我想卖,是卖给你们攻玉坊?”杜青萝抿唇问他。 陈掌柜点头道:“公子可以卖给我们,当然,如果在座的各位宾客若是相中了您手里的玉,给出的价格更好的话,您也可以卖给他们。” 杜青萝点点头,便是自己听明白了,随后派了一个护卫过去挑选玉石。 这护卫待在郡王府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到了这种场合也不怯场。 杜青萝有心试试他的运气,反正一块玉石也就二百两,若是他不行,她再上去便可。 陈掌柜见她有心自己一个人玩,便不再打扰,意味深长地进了一间内室。 那内室就设在大堂后面,从外面根本瞧不出半点异样,可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彼时的内室中坐着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子,气质矜贵,从容镇定,正是陆诗瑶。 陈掌柜进来后,先向陆诗瑶作了个揖,随后才在她身侧坐下来。 “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这世子妃今日曾派人来打听过攻玉坊的情况,我便让小二把您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郡王府的下人听,那人不疑有他,乖乖回去复命了,如今这世子妃既然来了,可见是信了您的话。” “这种时候,由不得杜青萝不信。” 陆诗瑶淡笑着放下茶杯,目中一片清明之色。 陈掌柜却不解道:“属下只是想不明白,以郡王府如今的情形,他们是绝无可能按时把银子还给小姐了,小姐又何必上赶着给他们送钱?” “谁说我要给他们送钱了?”陆诗瑶扬起秀眉嗤笑,“同郡王府比起来,那三十万两白银根本就不算什么。” 陈掌柜闻言大惊,“小姐是想拿下郡王府?!可是、可是郡王府毕竟是先皇赏赐下来的,若是小姐贸然出手,只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放心,我既然敢行事,自然会避开那些不必要的祸端。” 陆诗瑶回以一记安抚的眼神,随后又问:“那玉石可给杜青萝安排好了?” 陈掌柜点头道:“咱们的鉴玉师傅亲自挑选的玉石,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记振聋发聩的敲锣声。 大堂内闹闹哄哄的声音瞬间停止,紧接着便有一个管事走至大堂中央,说过切割玉石的次序后,便请切玉师傅上来了。 这师傅两鬓斑白,看起来已五旬有余,两手长了很多茧子,十分粗糙,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刀师傅”。 刀师傅跟玉石打了几十年交道,从他手里切出来的璞玉数不胜数,故而来这儿赌玉的宾客在挑选玉石之前都会先问问刀师傅的意见。 不过也有那些心高气傲之人,自认为刀师傅身份低,入不得自己的眼,所以根本就不把刀师傅放在眼里。 第一个要切玉的是城西一家茶庄的小少爷,活脱脱一个浪荡子弟,不学无术,来这儿纯粹就是为了玩儿的。 刀师傅面无表情地把玉石切开,结果切出来的就只是一块破石头,石头缝里倒是夹杂了一块散玉,但质地劣的很,根本不值几个钱,这二百两银子算是搭进去了。 那小少爷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耐不住我爹有钱,你们且等着看吧,明日ri本少爷一定会切出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来!” “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结果他回回来,回回都得赔个二百两,我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执着的人。” 座下有人偷偷笑了一声,却不敢把话说的太大声,以免惹得那阔少爷心中不快。 杜青萝没兴趣听这些,全副精力都在那位刀师傅身上。 因她是第一次来,所以管事把她的玉石排在了最后一位。 方才无意间听一位宾客说这玉石极碰运气,有时候刀师傅一连小半个月都切不出一块好玉来,但来这儿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因为人人都认定自己是能赢的那一个,毕竟若是行了好运气,便可一夜暴富了。 陆诗瑶不求什么一夜暴富,她只想赢够自己所需要的钱便走,所以对那块玉石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直觉,今天晚上,她一定能开出一块好玉来。 沉思间,刀师傅已经又切了五块玉石了,同第一块的结果倒是没什么两样,让买了玉石的宾客十分扫兴。 杜青萝没有心情听这些人抱怨,愿赌服输,既是来玩的,就该知道赌桌之上向来是有输有赢,哪可能一直当庄家。 没过多久,便轮到她了。 这是今夜的最后一块玉石,前面的人都赔了,所以对这最后一块,大多数人都是不看好的。 “刀师傅切玉石有个怪例,只要他连着十天切不出一块好玉,到了第十一天必然能切出来,今天正好是第十一天,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多宾客,不过前面的玉石都不行,这最后一块,我看也悬。” “什么怪例,都是你们胡乱编排的罢了,人家攻玉坊是干什么的,若每个晚上都能切出好玉来,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没看那小子是新来的吗?这有时候啊,新手的运气就是比老手旺,说不定人家今晚就是走运呢!” 周围的人像树上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杜青萝听得烦不胜烦,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本想发火的,却又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只得强忍下去了。 内室里的陆诗瑶看见她这副神色,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杜青萝这般模样,以前的她多高高在上啊,任谁都不能欺负到她头上去,如今竟然也能委屈自己了。” “今时不同往日,郡王府惹上了麻烦,这世子妃行事总要收敛一些的。”陈掌柜颔首说道。 陆诗瑶却眯起眼睛笑而不语。 第639章 乘胜追击 杜青萝怎么可能会收敛自己的本性,她只是害怕丢脸罢了,不过从她踏进攻玉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那张脸早晚要丢的。 凝神间,外面的刀师傅已经开始切玉了。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就连杜青萝也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切到一半时,只听刀师傅突然“咦”了一声,直听得她一颗心噗噗直跳。 待玉完全切开后,只见一整块玉石突然从切缝处断开,将里面的东西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 那是一块墨绿色的璞玉,玉质无瑕,纹路完美,晶莹剔透,一点杂质都没有,虽然墨玉很常见,但今晚也只有这一块玉石切出了玉,自然算得上是一桩喜事了。 刀师傅面无表情地拿着切成两半的玉石走到杜青萝面前。 “恭喜这位公子开出一块好玉,这玉石是您的了。” 杜青萝满心激动地接过玉石,面上却强装镇定。 “陈掌柜不是说开出美玉之后会估价吗?这玉石值多少钱?” “一万两。” 刀师傅只粗略看了一眼便给出价格。 杜青萝瞬间愣住了,“才一万两?” 那常夫人不是说她相公一晚上就赢走了五万两吗?怎么轮到她就成了一万两? 她的反应落在外人眼里自然是贪得无厌的表现,不免有些讥讽。 “我说这位公子,一万两也够了,你花二百两买了一块玉石,想想你如今赚了多少?” “就是,比起我们这些连老本都赔进去的人,你已经够走运了好吗?” “哎呀,刀师傅,你问问她那玉石卖不卖?我祖母马上要过大寿了,我正好把这玉石买下来给她雕一个观音像!” 刀师傅闻言,敛容看向杜青萝。 “公子可要把玉石卖了?” “自然!”杜青萝毫不犹豫道。 不然她如此费劲地来这儿赌什么玉。 “不过我方才听陈掌柜说,这玉石可以卖给你们铺子,倘若有客人想要,便是价高者得,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才开口说话那人打断了。 “这位公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来这儿赌玉的客人一般都只是想卖玉挣钱而已,真正想买玉的人少之又少,就你开出来的这块玉,你信不信除了我之外,没人会买了?我给你的价钱比刀师傅的估价再多一百两,你看如何?” 杜青萝本不想答应,但看着其他人兴致缺缺的样子,也知除了这个人之外,不会再有人想要她的玉,无奈只得卖给了他。 一百两也是钱,不要白不要。 她收了银子,正要转身离开,不妨又被刀师傅拦住了。 “公子,我们攻玉坊的重头戏还没开始,您确定不玩儿了?” 重头戏? 杜青萝闻言愣愣神,回过头看他。 “什么重头戏?” 不等刀师傅开口,旁边便有一位宾客笑着解释起来。 “说起这攻玉坊的重头戏,那才是真正的赌玉,每天晚上开玉石之前,刀师傅会格外留出一块玉石,等所有宾客的玉石都开完之后再开他这块,但切玉之前要先下注,底价为一万两银子,若是押中了,底价翻倍,倘若刀师傅开出来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那你的钱可就要白白送给攻玉坊了。” “一万两?!” 杜青萝忍不住惊呼,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些! 那宾客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摇头笑道:“所以啊,这就是有钱人的消遣玩意儿,如今这世道,就是去青qing楼找个姑娘,一晚上少不得也要千八百两,既是要玩,自然要来一场大的!” 他话里话外颇有几分瞧不上杜青萝的意思,杜青萝自然是察觉出来了,心里固然恼火,但仔细想想这人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既是要玩,何不来一场大的,反正她已经赢了一万两银子了,就拿这一万两做个赌注,便是输了,心里多少也会好过一些,就当今晚白费了一场功夫。 思及此,她霍地抬头看向刀师傅。 “玩就玩,我今日是第一次来,自然要看看你们攻玉坊的本事,免得叫外人说我玩儿不起!” 刀师傅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戴了一张木头脸一般。 两个小二将事先留出来的玉石搬了出来,因刀师傅经验丰富,为了公平起见,这玉石都是由铺子里的伙计挑选的,由始至终都没有经过刀师傅的手。 切玉之前,客人们犹豫着慢吞吞地下注,有下中的,也有下不中的。 杜青萝还是头一次玩儿这个,一时间不知该做何选择,不经意间瞥见了刀师傅脸上的神色,见他嘴角似浮起一抹笑意,她眯了眯眼,直接将那一万两银子押了“中”。 结果玉石切开之后,里面果真是一块美玉,且比她开出来的玉质还要清透,价格自然也要更高一些。 杜青萝买过那么多玉饰,一眼就看上了这块玉,只可惜她现在还买不下来,不过今晚的收获也算不菲了,一万两银子直接翻了一番,当陈掌柜把三万两银票交到她手里,她简直要癫狂了。 那位常夫人诚不欺她,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便赢了三万两,这可比典当首饰厉害多了,今晚最大的赢家无疑是她! 陈掌柜笑盈盈地送她出门,“秦公子明早还来吗?我给您留个好位子。” 杜青萝想都不想地便点了下头。 常夫人说赌玉实则赌的是一个人的运气,她今晚赢了这么多,那就说明她的运气来了,自然要乘胜追击才是。 陈掌柜见她已经上钩,启唇笑笑,目送她离开后便回内室向陆诗瑶复命了。 “她答应明晚还会再来。” 陆诗瑶笑着起身,“早料到了,好不容易遇到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杜青萝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后两日我便不来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陈掌柜点着头示意放宽心,这郡王府既然和小姐有仇,他自然是站在小姐这边的,不让她输个倾家荡产,岂能罢休。 第二天晚上,杜青萝如约而至,陈掌柜依着陆诗瑶的吩咐给她放水,让她又赢了三万两,这不是切玉得来的,因为她今晚选中的玉石根本就是一块破石头,是跟陈掌柜赌玉时,她才赢了三万两。 这钱来的太快,让她总有一种恍在梦中的感觉,直到陈掌柜笑着把银票放进她手里时,她才觉得真实。 第640章 最后一次 昨晚上已经赢了三万两,今晚又赢了三万两,她的运气着实已经算是极好的了,照理说本该见好就收,毕竟只要她把自己那一箱首饰给当了,再七拼八凑地凑足一万两,就能给世子殿下应急了。 可是杜青萝已经尝到了赌玉的乐处,哪可能会说收手便收手。 陆诗瑶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把杜青萝引到这座深坑里来,而第三天晚上,便是她收网的时候了。 玉石没有开出来,和陈掌柜的赌注却越下越大,临到最后清账时,杜青萝不仅把前两晚赢的钱全输了,还欠了陈掌柜一万两白银。 今晚的客人不多,到最后的重头戏时,客人几乎都走光了,只有杜青萝在和陈掌柜赌。 而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像她这般高傲的人,素来只有赢,没有输! “你一定是在出老千!陈掌柜,我知道我前两晚赢了钱,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要一次收回本儿,但我警告你,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若不想吃苦头,就最好乖乖把那六万两银子还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掌柜根本不受她威胁,“秦公子,来我这儿玩儿的人都知道规矩,有道是愿赌服输,你赢了钱,心里高兴,输了钱,就说我们出老千,这天底下的好事儿总不可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吧?你要是能拿出我出老千的证据,现在大可报官抓我,可你若是拿不出来,那就把你欠我们的一万两银子给还了,否则我自会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攻玉坊的厉害!” 杜青萝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她要是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如今又岂会站在这儿跟他耍嘴皮子!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一定是被人给戏弄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陈掌柜,你好好的一个玉石铺子私设赌坊,官府的人应该不知道吧?只要你把那六万两银子还给我,我自然保证你这攻玉坊安然无恙,否则……” “否则怎样,你便要拿你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来欺压我,好让我这攻玉坊关门大吉?”陈掌柜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她的话。 杜青萝却听的面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陈掌柜笑言,“就像世子妃说的,我这一个好好的玉石铺子私设赌坊,官府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来这儿玩耍的每一位客人,我们自然要知根知底。 其实早在世子妃你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派人一直盯着你,所以如今世子妃拿官府来压我,我也根本不怕,毕竟城中的百姓若是知道堂堂郡王府的世子妃来我攻玉坊赌钱的话,您到时候要面临的下场可比我惨多了,不是吗?” 杜青萝拍案怒起,“你居然敢威胁我!” “世子妃错了,这不是威胁,而是奉劝,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向来诚信至上,自然也不可能跟世子妃出什么老千,你既然输了,就得乖乖赔钱,明晚申时,还请世子妃将那一万两银子送来,否则就莫怪我不帮您保守秘密了。” 陈掌柜说完便笑着走出了内室。 杜青萝气得简直要发疯,恨不得放把火把这攻玉坊给烧了! 六万两白银,瞬间输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她反倒还赔了一万两进去,这姓陈的只给她一天的期限还钱,让她拿什么还! 回去一路上,杜青萝都在想还钱的事,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觉得不甘心。 明明她前两日的运气还是极好的,突然就走了下坡路,莫不是老天爷看她贪欲过重,所以才把她的运道给收走了? 可她也是为了帮世子殿下的忙才会如此,如何能怨她? 已经过去三天了,离皇上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殿下的银子还是没凑够,该怎么办才好?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主意打到了方昭仪身上。 她倒不是想问方昭仪借钱,毕竟她很清楚方昭仪不会借给自己,只是她设法帮方昭仪复宠了,给皇上吹吹枕边风还是可以的吧? 起码也得让皇上松口再宽限几日,这样她才有机会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 杜青萝冥想半天,深觉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便把桂嬷嬷叫来说了自己的意思。 桂嬷嬷却犯了难,“世子妃,不是老奴不肯帮您,只是上次让秋歌给方昭仪送信时,她说皇后娘娘已经开始怀疑背后有人在帮方昭仪了,若是……” 杜青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了话头。 “既是如此,那我这次便不写信了,直接让你侄女帮我传话,她是御膳房的宫女,每日要例行去给各宫的娘娘们送膳食,想见到方昭仪还是很容易的。” 桂嬷嬷见她都这么说了,实在不知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婉拒,再过世子妃对她有恩,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世子妃,无奈只得答应了。 岂料第二日见到曹秋歌时,她刚说完杜青萝的意思,便被曹秋歌摇头拒绝了。 “姑姑,我们上次已经说好了下不为例,您怎么又这样!” 桂嬷嬷心里也是无奈至极,握着她的手说:“秋歌,你就当是姑姑开口求你,姑姑把你养到这么大,还从未开口求你帮姑姑做过什么,如今只有这一件事儿了,你就帮帮世子妃吧!” 曹秋歌为难道:“非我不肯帮,只是方昭仪近来的言行举止十分怪异,已经引起外人的注意了,若我这时候再去找她,必然要惹上大麻烦的!” “可若是连你都不愿意帮忙的话,世子妃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了!” 桂嬷嬷拧紧了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秋歌,世子妃这些年待我不薄,姑姑总想着要报答她的恩情,再说、再说她还一心惦记着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 曹秋歌实在是怕了她姑姑的哀求,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姑姑一求她,她就会不自觉地心软下来,虽然也懊恼自己没用,可除此之外,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毕竟这可是她的亲姑姑啊! “罢了罢了,我再帮你们一次便是,不过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日后万不能再找我!还有,您回去转告世子妃,她身份尊贵,还有那么多事要忙活,我的亲事便不劳她费心了。” 第641章 亲眼证实 桂嬷嬷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目光顿时亮了。 “姑姑先前就怀疑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只是你不愿意直说,姑姑就不好多问,如今总该告诉姑姑了吧?那人是做什么的,对你好不好?” 曹秋歌想起沈参,一张小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待我……自然是极好的,他说了,待我年满出宫之后,他便会娶我为妻,还说要把您从郡王府接出来,当亲娘一样伺候您,姑姑,他是个好人,我是真的喜欢他。” 桂嬷嬷摸着她的手欣慰道:“傻孩子,你是姑姑一手养大的,姑姑自然相信你的眼光,你选的男人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沈参自然是不差的,虽然只是宫里的一个小小护卫,可他大哥确实京中禁卫军副统领,前途不可限量。 有这样一位大哥,他日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曹秋歌现在反而担心自己日后会配不上他。 带着姑姑的叮嘱回宫后,曹秋歌一直在想该怎么把世子妃的交代告诉方昭仪,这次没有书信,她自然不能再找沈参帮忙了,青天白日的,一个侍卫走进揽月阁,会引起外人怀疑的。 适逢御膳房的一个小宫女要去揽月阁送茶点,曹秋歌眉心一动,主动上前接过了这个差事。 那宫女不疑有他,还对她感激涕零的,不过在她临走前却拉着她的手好生叮嘱了一番。 “方昭仪近来的性子有些古怪,一连多日找了个侍卫去她宫里捉蝉,可我每次过去都不见那侍卫的身影,反而是内殿里总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咱们做奴才的当该懂得保命之法,凡事切记谨言慎行,不该自己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也绝对不能听,明白吗?” 曹秋歌觉得她话里有话,却没有多问。 进宫这么多年,她活的比谁都谨慎,也见过不少秘辛,主子们的事,她自然不会过问。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所见之事,居然会牵扯到她自己。 到了揽月阁后,曹秋歌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在殿外站着,想必她就是方昭仪的贴身侍婢樱儿姑娘了。 曹秋歌抿唇笑笑,拎着食盒默默上前,刚要开口,却猛地听见殿内传出一阵娇笑声。 “不是这里,这里不对。” 曹秋歌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再想想先前那宫女的一番叮嘱,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樱儿见她站在石阶下不动,便知她已经听到殿内的动静了,不免有些心慌。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先前从未见过你?” 曹秋歌赶忙回神,不动声色地笑道:“奴婢曹秋歌,在御膳房当差。” 樱儿听说她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两眼却依旧紧张地盯着她。 “你是御膳房的?先前常来给昭仪送茶点的宫女呢,她今日怎的没来?” 曹秋歌努力保持镇定,“梅兰姐姐身子不舒服,便托奴婢来了,樱儿姑娘,这是方昭仪一贯喜欢的茶点,奴婢送来了……” 樱儿顺手接过,却盯着她的脸试探性地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曹秋歌赶忙摇头,“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樱儿见她还算上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了,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你便走吧,记住,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仔细你自己的脑袋!” 曹秋歌心领神会,转过身就匆匆往外走。 岂料刚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眼角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一样物事后,整个人瞬间僵住。 那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荷包,荷包上绣了一株并蒂莲,而在莲叶上却藏着一个极隐晦的字——“歌”。 这、这是她送给沈参的荷包! 恍神间,她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听说方昭仪最近总让一个侍卫去给她捉蝉,只是我每次去的时候,总瞧不见那侍卫的身影……” 当该是瞧不见的,毕竟他人在内殿,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看见呢? 殿内不断传出一阵吟语低喃声,让她只觉得恶心,甚至有一种冲进去揭穿一切的冲动,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攥着双手大步离开了揽月阁。 樱儿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奇怪,不等她追上去问清楚,内殿的门便被人打开了。 沈参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看也没看她便走了。 樱儿则默不作声地走进内殿侍奉方昭仪,犹豫着把方才的事同她说了。 方昭仪目色一顿,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说:“跟过去看看,那宫女的反应如此反常,同沈参怕是认识的。” 樱儿闻言,心底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奉命跟了出去。 哪想刚到殿外,却见曹秋歌和沈参站在不远处的一条偏僻小道上,直看得她心里一惊。 还真让方昭仪猜对了,这两个人果真是认识的。 曹秋歌不知樱儿正躲在暗处看着她和沈参的一举一动,只是想起刚刚的事,她就觉得心痛,故而从揽月阁离开后,她并未回御膳房,而是一直站在门外等那个男人出来,她想看看待在方昭仪房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沈参! 如今她亲眼证实了,却只觉得痛苦,她横在路中间拦住他,眸中闪烁着一层雾色,心里无数次地后悔自己今日为何要来这儿! 她不想去胡乱地猜测什么,如今她只想听他的解释,只要他肯说,她就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沈参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歌,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但我、我……” 他纠结地握紧双拳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确实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此事事关重大,他根本就不能说,莫说秋歌喜欢他,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男人上了别人的床,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一旦道明了真相,秋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拧眉闭上眼,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目中却是一片清明之色。 “如你方才所见,我这几日奉命去揽月阁捉蝉,下树的时候却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昭仪娘娘体贴,担心我因衣衫不整会被统领责怪,便让我进偏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没想到你会突然进来,还、还生出那样的误会……” 第642章 隐秘一些 曹秋歌闻言,闭上眼苦笑一声,身子却摇摇欲坠。 “好,我信你今日所言,日后行事,切记一定要小心一些,索性你们今日撞上的是我,若是换作旁人,只怕就没那么好摆脱了。” 沈参心知自己对不起她,如今听见她这番体贴之言,更觉心痛,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她。 “秋歌,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要不了多久,我们便可出宫成亲去了,从今往后,宫里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曹秋歌静静听着这些话,鼻子忍不住泛酸。 若是以前,她定然要高兴好一会儿,便是出身再卑微,她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因为她有一个最爱她的男人。 可如今她却只觉得苦涩,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准的,更何况她又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方昭仪刚刚用那般妩媚的眼神看着沈参,真当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吗?那样只会害死沈参,毕竟是她亲手把沈参送到方昭仪面前去的!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痛难耐,甚至是后悔不已,若是当初没有答应帮姑姑送信便好了,如今这一切就绝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除了忍气吞声,她又能怎么办呢…… “沈参,御膳房总管太监那儿有一个及早出宫的名额,只要五十两银子,下个月便可放出宫去,我已经求过他了,这吃人的皇宫,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再待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沈参凝神想了想,随后点头。 “好,既然你有这念头,我自然不会阻拦,秋歌,我是真心喜欢你,自然不想让你受委屈,银子的事,你不必发愁,我去找大哥借,他定然会给我的。” “不用,我在宫里这么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加上姑姑先前还曾送给我一支白玉簪,单单那支簪子也值不少钱了。” 曹秋歌摇头拒绝他,考虑到这还是宫道附近,未免被外人发现,她挣扎着让沈参放开了自己。 沈参看出她心中顾虑,默默叹了口气,突然感慨起来。 “你早日出宫也是好的,这样就能明目张胆地抱你了,而不是像现在偷偷摸摸的,无论做什么都要担惊受怕。” 曹秋歌瞬间被他这话逗笑了,“你怎的总是想着那种不正经之事?” “娇妻软玉在怀,是个男人都很难正经起来吧?” 沈参见她笑了,屈指轻轻勾了下她的鼻子。 “这下不生气了?” 曹秋歌撇撇嘴,有些别扭地扭过头。 “我本来就没生气,是你想多了而已……” 沈参知她面子薄,扬眉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攒盒便送她回御膳房了。 不远处,樱儿躲在暗中目睹全程,暗道这沈参倒也算是个品性好的男人,便回去向方昭仪复命了。 “沈侍卫撒谎骗了那个小宫女,好在这宫女也没怀疑什么,从这两人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们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方昭仪斜眼瞥她。 樱儿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奴婢方才听见那宫女说她想出宫,沈侍卫还说要早日娶她过门,由此可见,这二人怕是早就已经在宫里私定终身了。” 方昭仪闻言嗤笑,“看不出来,这沈参还是个痴心人,只是这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真心呢,女人都是善妒的,他以为自己三言两语的把那女人糊弄住了,那女人就当真信了他的话?痴人说梦。” 樱儿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劝道:“娘娘,奴婢看那宫女对沈侍卫确实是一片真情,再说她也并未将此事声张出去,可见她心里还是想保护沈侍卫的,咱们大可放心……” “放心?沈参是放心了,本宫可不会放心。” 方昭仪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了。 “混乱皇室正统血脉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沈参同本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自然不担心他会冒着被砍头的生命危险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但是那个女人,她如今喜欢沈参,自然会护着他,可明日若是因爱生恨,又当如何?” 樱儿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心底忍不住一惊。 “娘娘,您、您莫不是要杀了她?” 方昭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本宫好不容易才复宠,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本宫如今的地位,所以那个女人不能不除,她若不死,有朝一日死的人便是我们了,你明白吗?” 她在后宫待了这么久,见惯了首鼠两端之人,人都是自私的,今日护着你,明日便会因为一己私利而背叛你,所以她绝不会留下那个女人。 樱儿看着方昭仪冰冷的眼神,一时间心跳如雷,怎么都无法镇定了。 昭仪娘娘过去确实是嚣张跋扈了些,但她做的最严厉的事也不过是惩罚不听话的宫人们,可自从她复宠之后,行事越来越出格,如今更是要杀人,这、这怎么能行? 那毕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啊,而且她看那宫女的面相也算和善,又是真心喜欢沈侍卫的,决计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为何方昭仪还是要动手? 樱儿不知该如何劝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方昭仪的贴身婢女,自当站在方昭仪这边,若是同昭仪娘娘对着干,下场一定会生不如死! 方昭仪见她一脸矛盾的站在那儿,似看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神色瞬间凝重。 “怎么,你不想让那个女人死?” 樱儿吓得浑身一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奴婢、奴婢不敢,昭仪娘娘是奴婢的主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绝对不敢有二话,只是想那宫女毕竟是沈侍卫喜欢的女子,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奴婢只担心沈侍卫会怨恨到娘娘您身上,到时只怕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这理由倒是找的冠冕堂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方昭仪讥讽地笑了一声,俯首看了眼自己新涂的凤仙汁蔻丹,语调越来越阴沉。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沈参便是再生气又能如何,难不成在他心里,本宫还比不上那个女人不成?本宫为主她为奴,本宫要谁死,谁就得死,再说这事只要做的隐秘一些,沈参绝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第643章 何必着急 做的……隐秘一些? 樱儿愣愣神,对她的话是越发听不懂了。 “还请昭仪娘娘赐教……” 方昭仪冷笑一声,勾指示意她走到自己面前来,随后附耳说了一番话。 樱儿凝目听着,努力按耐住心底的慌乱点头应声。 “娘娘放心,奴婢、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办妥的。” “去吧,本宫看你的表现。” 方昭仪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目光如炬。 “樱儿,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谁的奴婢,莫因为一时的良善而害了你与本宫的性命。” 樱儿垂着眸子缓缓点头。 她确实是不敢杀人,亦觉得那个宫女无辜,只是她自己和方昭仪的命相比之下显得更为重要,所以她只能如此。 但求那宫女不要怨恨自己,下辈子投胎做人,也千万别进宫了…… 樱儿慢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握紧双拳下定决心。 半个时辰后,樱儿拿着曹秋歌送去揽月阁的食盒出现在御膳房门口。 “曹姐姐在吗?” 御膳房的宫人闻言,知她找的是曹秋歌,便将她引去了后院。 曹秋歌正在洗菜,同沈参道别后,她就来了后院,一个人干干这个再干干那个,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她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去想他和方昭仪的事。 正忙着,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记笑声。 “曹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一顿找。” 曹秋歌拧着眉回头,见是揽月阁的樱儿,身子又顿时一僵。 樱儿似没看出她面上的异样,拿着食盒走到她面前。 “曹姐姐方才去送茶点,忘记把这个拿走了,我家娘娘便让我给你送来。” “这是御膳房的东西,不是我的,樱儿姑娘随便交给一个人便是,不必特意来找我。” 因着方昭仪的关系,她对樱儿也没什么好脸色,她觉得樱儿和方昭仪就是一丘之貉。 樱儿却好脾气地笑道:“曹姐姐,我家娘娘近来胃口不太好,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劳烦您让御膳房的厨子做一些清凉爽口的菜。” 曹秋歌抿着薄唇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有劳曹姐姐了。”樱儿笑着塞给她一锭银子。 曹秋歌却背着手没收,“樱儿姑娘不必如此,昭仪娘娘如今正得盛宠,她的吩咐,我等自然要照办,所以你还是把银子拿回去吧,免得被人瞧见了,又要生出一些不必要的祸端来。” 樱儿闻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曹姐姐说的也是,既是如此,那我家娘娘的事就有劳您费心了。” 曹秋歌攥紧双拳点点头,待樱儿走后,只觉心口闷得慌,恨不得冲进去把方昭仪打一顿。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若是做了,不但她自己有麻烦,就连沈参的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相识这么久,她一直是相信沈参的,也很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意,所以他和方昭仪之间的事,多半是方昭仪作威作福地强迫了他。 至于方昭仪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敢去细想,因为这宫里的事,往往是越想越惊恐。 她在御膳房当值,听闻近来采办了很多鹿血,媚贵妃命人酿成了鹿血酒,这鹿血本就是壮阳之物,再兑入酒水之中,功效自然要倍增,所以皇上最近经常宿在媚贵妃的寝殿内。 想来方昭仪也是着急了,所以才会行此险招吧?毕竟这宫里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总要想想法子固宠的。 至于沈参,她除了帮他们瞒着这件丑事,又能如何呢?说到底,方昭仪会选中沈参,还不是她把沈参送到方昭仪面前去的? 既是她欠了他的,如今就只能守好这个秘密保住他的命了。 曹秋歌苦涩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待回到御膳房后,她便将方昭仪的要求同主管太监说了,主管太监闻言,不清不楚地笑了两声。 “这人啊,得宠的时候切不能恃宠生娇,免得日后不得皇上喜欢了,人人都想爬到她头上去踩一脚,只是若不拿出点气势来,宫人们反而觉得她好欺负,也罢,她想如何便如何吧,反正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曹秋歌却听得眉心一跳,“汪公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昭仪她不是才刚晋升了位分吗?” 总管太监笑道:“是升了位分不错,可她跟媚贵妃到底是没法儿比呀,君恩如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膝下若没个皇子傍身,她的位分就是再高又有什么用。” 曹秋歌心神一紧,恍然明白了什么,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方昭仪她、她怎么敢! 总管太监见她神色不对,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秋歌,你没事儿吧,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曹秋歌立时回过神来,见他的手还在自己头上搭着,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有劳公公关心,奴婢没事,想来是方才顶着日头走回来,被晒得有些头晕,奴婢歇息片刻便没事了。” 话音落罢,她想起前两日同他说过的出宫一事,虽然她把那支白玉簪送给了汪公公,但汪公公始终没有给她答复,她心里自然是安定不下来。 “公公,奴婢想下个月出宫的事,不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总管太监眯了眯眼,笑着打哈哈。 “你放心,我收了你的礼,自然会让你如愿,只是你出宫的日子本就离得不远了,如今又何必着急?那支白玉簪可贵着呢,你就不留着给自己攒点儿嫁妆?” 曹秋歌笑言,“奴婢孑然一身,攒什么嫁妆,只是先前出宫采办时,听说我姑姑生了重病,奴婢这才想早日出宫到她床前尽一番孝心,免得日后留下什么遗憾。” 在宫里待久了,再老实的人都会活成人精,编个谎话信手拈来,再者她这话半真半假,也容不得汪公公不信。 汪公公一直也知道她在宫外还有一个姑姑,听说是在郡王府做事,只是如今郡王府惹了麻烦,府里下人的日子必然不会太好过,她着急出宫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秋歌是个心思通透的丫头,在宫里做事也妥帖,如今突然要走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想到这儿,他四下环视一眼,突然把那支白玉簪从怀中拿出来又还给了她。 第644章 虐待感觉 曹秋歌见状一愣,“公公,您这是?” 白玉簪还给她,莫不是那个出宫名额已经被别人顶替了? 可她要怎么办?早在撞破沈参和方昭仪的事时,她就不想待在宫里了,如今知晓了方昭仪的意图,她更觉得恐慌,这皇宫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真怕自己有一天会扛不住说出一切。 汪公公看出她心中所想,和善笑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是不让你出宫,那名额还是你的,只是这簪子我不能收,咱们相识这么多年,宫里这么些个丫头,我就欣赏你,这就当是临别前的礼物吧,往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你有个财物傍身,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曹秋歌听得十分感动,两手捧着那支白玉簪,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公公,您对奴婢多年的教导和照料,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只盼您在宫里处处安好……” 汪公公忍不住笑了,“行了,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让别人看见了不好,快把眼泪擦干净,晚上还要给方昭仪送晚膳去呢!” 曹秋歌抿唇点了点头,心里对方昭仪却有些抗拒。 她不想再去揽月阁了,但若是不去,汪公公一定会问她缘由,到时候不管怎么解释都是个麻烦,若是传扬出去,更显得她对方昭仪有意见似的。 罢了罢了,反正她都要出宫了,再容忍方昭仪几日算了。 她如是想着,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忘了方昭仪和沈参的事,到了宫外,自有一段幸福日子等着自己。 殊不知,她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宫了…… 临近傍晚时分,曹秋歌拎着食盒去揽月阁送晚膳,御膳房今日做了一碗冰粉,清凉可口,想来方昭仪是不会再刁难他们了。 进殿行过礼后,曹秋歌将食盒打开,把里面放着的四道菜一一放到桌子上,最后才把冰粉端出来。 “昭仪娘娘,这是御膳房今日新做的菜,名为冰粉,请您品尝。” 方昭仪瞥她一眼,坐在桌前没动。 樱儿却端起冰粉低咳了一声,“既是新做的,还请曹姑娘先试,如此我家娘娘才放心。” 曹秋歌知道这方昭仪是要自己试毒,宫里的主子们惯会折腾奴才,也向来不把奴才的命放在眼里,只是看方昭仪这副慎重的模样,她又觉得可笑。 方昭仪自复宠之后从未得罪过什么人,谁又会在她的饭菜中下毒呢?再说这菜是她端过来的,若是方昭仪出了什么事,她自己也难辞其咎,自然不可能让有毒的饭菜送到方昭仪的桌子上。 只是主子的命,她又不得不听,只得端起桌子上的一只空碟,从碗中舀了一勺冰粉放在碟子上,随后缓缓送入嘴中。 片刻之后,她才恭恭敬敬地放下碟子。 “昭仪娘娘,这冰粉无恙,您可放心食用。” 方昭仪轻笑一声,拿起勺子无意识地在碗中搅动着,就是不吃。 曹秋歌看得奇怪,却又不敢问,只得行礼离开。 岂料刚转过身,方昭仪的声音却在背后幽幽传了过来。 “本宫听说,你与清武门的侍卫沈参情投意合,私下早已定终身了?” 曹秋歌步子一顿,顿时紧张起来。 方昭仪问这个做什么?她对沈参不是只有利用吗?既然已经利用完了,自然不该再过问别的,难不成方昭仪对沈参还生出了别的什么心思? 樱儿见她站着不动,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只是此刻又帮不了她,只能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曹姑娘,我家娘娘问你话呢。” 曹秋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转过身,抬眸看方昭仪一眼后,又瞬间垂下了头。 “奴婢、奴婢不知道昭仪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与沈侍卫虽然相识,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情分。” “哦?既是如此,那便是沈侍卫他对你一厢情愿了?”方昭仪挑眉笑道。 曹秋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想过问,此刻的揽月阁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她决计是不能再待下去的,否则一定会失态的! “昭仪娘娘,御膳房还有事,奴婢不敢久留,若是回去晚了,汪公公必然要怪罪的,还请昭仪娘娘多多包涵。” 话落,她提起食盒转身便要走。 方昭仪却“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气势逼人。 “曹秋歌,本宫还没发话,你说走便走,莫不是从来都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曹秋歌摇摇头,扑通一声跪下来。 “奴婢不敢轻视昭仪娘娘,只是御膳房确实有事,奴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在宫里只想安守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未曾有过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先前若有哪里得罪了娘娘,亦是奴婢的罪过,恳请娘娘见谅!” 方昭仪却冷笑着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蹲了下来。 “若是本宫不想见谅呢?你又当如何?” “娘娘!” 曹秋歌愕然睁大了眸子,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入宫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主子刁难,偏偏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 方昭仪为何要跟她过不去,因为沈参吗? 可方昭仪既然开口问了沈参,就应该提前查过她和沈参的关系,她和沈参是一体的,绝不可能泄露什么秘密的啊! 方昭仪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忽然有一种虐待的快kuai感,把一条鲜活的人命玩弄在自己股掌之间,原来竟是这般的畅快。 如今曹秋歌的小命就在自己手里,她要她生,她便生,她若想要她死,她今日就绝无可能活着走出揽月阁,这般痛快的滋味儿,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难怪人人都想拼了命的往上爬。 “你是不是在想,你什么都没做错,我为何要跟你过不去?” 她伸手摸上曹秋歌的脸,这宫女长得并不好看,真不知道沈参看上她什么了,果真是个眼皮子浅的蠢货。 曹秋歌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昭仪娘娘,奴婢、奴婢从不曾得罪过您,甚至还帮郡王府的世子妃给您送了书信,恳请您能饶奴婢一命……”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自己搬出世子妃之后能逃过一劫。 第645章 重新做人 岂料方昭仪只是淡然一笑,语调清冷地说:“本宫还奇怪沈参怎么会和杜青萝扯上关系,原来是你在背后周旋,如此更好,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在暗查本宫,已经快查到沈参头上去了,你对沈参既然情深一片,不如替他顶了这罪过,如何?” “娘娘!” 曹秋歌被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和沈参充其量也只是个送信的,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就算被皇后娘娘抓住了,她也有法子逃过一劫。 可如今方昭仪却想要了她的命,这如何使得!若是她死了,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和沈参在一起了! 不,她绝对不能死!方昭仪也必然不是因为这件事对她动了杀心! 她不是傻子,只需将先前发生过的事好好想一想,便想明白了,只怕方昭仪是担心她会把她和沈参的事传扬出去,所以才要杀她灭口! 一想到这儿,她赶忙换上一副哀求的姿态。 “昭仪娘娘,奴婢与沈参确实有一段情,甚至早就暗下决心非他不嫁了,奴婢这般爱他,绝不会害他,恳请昭仪娘娘能放奴婢一马,奴婢感激不尽!” 方昭仪泠然笑道:“本宫不要你的感激,复宠之后,本宫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报仇,所以我才要拼了命地往上爬,任何会给我带来威胁的人,不管她现在在我面前装的有多柔弱,我都不会让她再活在世上,懂吗?” 曹秋歌闻言,一颗心瞬间凉了。 方昭仪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了,那她要怎么办,乖乖跪在这儿等死吗? 不,不行!姑姑还在宫外等着她团聚,沈参还说过要娶她为妻,若是她死了,他们要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让她猝不及防地伸手推开了方昭仪,随后拼命往外跑去。 岂料刚跑到大殿门口,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五脏六腑一般,疼得她无以复加,很快便倒了下来。 有猩红的液体慢慢从嘴中流了出来,鼻子和耳朵里也有,她呆愣愣地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那是血,这样的剧痛仍旧在折磨着她,让她喘不上气,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樱儿如同吓傻了一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在曹秋歌刚刚用过的碟子里,她提前抹了一层毒药,剧毒无比,是方尚书早年派人送进宫来的。 只是那时候的方昭仪还纯良,虽然嚣张跋扈,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樱儿一直以为这包毒药不会派上用场了,没想到今日还是用了。 这个宫女是死在她手里的,她看着曹秋歌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样子,只觉整个人都要疯了,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方昭仪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走过去想看看曹秋歌咽气了没有,不料刚起身,殿外突然传来了曹玉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樱儿瞬间吓软了腿,“娘娘,皇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方昭仪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让她保持冷静,“镇定点,待会儿你就站在这儿什么也别说!” 樱儿赶忙点头,她决计不会说话的,因为她一旦开口,一定会露出破绽。 方昭仪看了眼已经走进院子里的仪仗,眼眸一转,突然伸手拔下自己发间的珠钗,随后装作惊慌失措地样子跑了出去。 “皇上,救命啊皇上,有人要毒害臣妾!” 老皇帝刚走到院中便见她披头散发的跑出来,目色不禁一顿。 “出什么事了?” 方昭仪哆嗦着指向门口躺着的曹秋歌,“方才御膳房的宫女来给臣妾送晚膳,因今日有道菜是新做的,臣妾不放心,便让她为臣妾试毒,岂料她吃完之后刚要退下,还没走出这大殿便突然倒地不起了,皇上,求您救救臣妾吧,这宫里有人要杀臣妾啊!” 老皇帝见她怕得直发抖,两手紧紧抱住她,老眼却瞥向曹玉。 “去查,务必把此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是。” 曹玉颔首应了一声,随后摆摆手,让人把曹秋歌的尸体抬了出去。 方昭仪缩在皇上怀中静静看着,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来。 皇上亲自下令追查此案,后宫自然很快就传开了,人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要下毒谋害方昭仪,自然不会在意那个被无辜毒死的宫女。 夜深了,唯有沈参一人站在他和曹秋歌初次相遇的假山外,悲痛欲绝地哭到了天明。 翌日一早,皇后免了众人的请安,方昭仪那事闹的人心惶惶,她身为中宫之主,自然要查出真凶给众人一个交代。 楚怀玉上完早课来给她请安时,却发现她不在凤栖宫,顿时玩心大起,趁小泉子不留神,便又偷偷溜出宫去了。 城内刚经历过一场蝗灾,可百姓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听说这都是小表嫂的功劳。 楚怀玉走了一路,听到的都是路人对陆诗瑶的赞扬,心情自然跟着愉悦起来,蹦蹦跳跳地去了城西别院。 一到院子里,却见一个妇人正拿着扫帚在庭院中打扫,而石桌前则站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那姑娘正在沏茶,模样怎么看怎么眼熟。 楚怀玉眼皮一跳,想起她们是谁,突然怪叫了一声。 “怎么是你们?好你们这两个骗子,做了那么多错事,莫不是还不知足,所以骗到我小表嫂这儿来了?” 楚怀玉义愤填膺地瞪着这母女俩,想起之前的事就不舒坦。 “我告诉你们,我小表嫂乃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绝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你们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沈燕不卑不亢地笑道:“九皇子说的这是什么话,陆小姐救了我和我娘,我们自然不会忘恩负义,伤好之后,我们便来陆小姐这儿做事了,只是九皇子不知道而已。” “在这儿做事?” 楚怀玉愣了愣,扭头见陆诗瑶从屋里出来,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小表嫂,你怎么会把她们两个留下来,她们毕竟是骗子,小心她们日后把你这院子里的金银财宝都给搬空了!” 陆诗瑶闻言,摇头暗笑。 “小九,她们母女二人先前也是被那个骗子团伙给骗了,对你说过的身世倒是未做半分假,细细说来,她们确实也是可怜人,如今既然诚心改过,我为何不能给她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第646章 并不冤枉 “可是……” 楚怀玉忍不住想再辩解两句,在一旁站着的沈燕突然小声抽泣起来。 “陆小姐,我知道我和我娘曾经做了不少错事,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有了那样不堪的过去,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轻易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两天来,我们十足感谢陆小姐对我们的照顾,但九皇子心中不喜,我们也没脸再待在这里了,不过不管到了哪儿,我和我娘都会为您祈福的,只愿老天爷能保佑您一生顺遂,岁岁平安……” 话落,她拉起她娘就要走。 楚怀玉瞬间觉得有些不自在,赶忙又拦住她们。 这母女俩曾经确实骗过人不错,可小表嫂也说了她们是情非得已,再说她们除了骗人之外也并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如今既然已经诚心改过了,他又何必咄咄逼人? “你们、你们莫走了,听说你们老家在乡下,这一路山高水长的,你们身上又没银两,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家乡。” “不劳九皇子费心了,我和我娘都是下等人,比不得九皇子金贵,便是吃草根树皮也能养活自己,只要两条腿还健全,有朝一日总能走回家去的。” 沈燕背对着他,面上神色让人看不分明,只是声音很低沉,加之她的肩膀也轻轻抖动着,反而让楚怀玉心里更惭愧了。 “把你们留下来的是小表嫂,我方才也是喧宾夺主了,既然小表嫂如此信任你们,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你们就留下来吧,若是你们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沈燕闻言,当即扭过头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九皇子此话当真?” 楚怀玉闷声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向来算话。” 沈燕听罢,侧目同沈母对视一眼,母女二人突然大笑着击了下掌。 楚怀玉见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方才又在骗我!” “九皇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反正您已经答应让我们留下来了,绝不能食言哦!”沈燕扬眉说道。 楚怀玉吃了瘪,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了,偏偏他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再反悔,让别人怎么看他,焦躁地跺跺脚,随后便甩袖离开了。 陆诗瑶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沈燕。 “小九性子好,天真善良,所以才不愿同你们多加计较,若是换作旁人,只怕你们此刻就要受大罪了。” 沈燕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感激地点点头。 “陆小姐放心,我和我娘在勇哥身边待了这么久,惯会察言观色,我也是看出九皇子是个好人,所以才有心戏弄他,到了外人面前,自然会谨言慎行,绝不给陆小姐添麻烦。” 陆诗瑶知道她是个心思通透的姑娘,有些话往往是一点就透,抿唇笑了笑,便没再多说什么。 临近晌午时分,萧承来了,他带来的是成亲当日要宴请的宾客名单。 定远侯府威名显赫,与朝中不少官员交好,而萧承又是定远侯的独子,皇亲国戚,想借这门亲事去攀附他的人自然更多了。 不过他来询问的却是她这边的人。 她要嫁人的消息早就传回梧州陆家了,爹娘很为她高兴,原本是想来上京的,只是路途遥远,陆诗瑶不忍心他们舟车劳顿,便没让他们来。 更何况,她嫁给秦臻的时候,爹娘也未曾来上京,如今柳姨娘又怀了身孕,正是关键的时候,爹娘只怕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陆家。 只是她在上京结交的朋友都是生意场上的,达官贵人少之又少,若真要她拟个名单出来,她反倒犯了难。 “这场亲事最重要的还是定远侯府的客人,再者女方出嫁,宾客都是在女方这边吃宴席的,商户同京中权贵们少有交集,若是坐在一起,反而显得尴尬,所以还是不要合在一起吃席了。” 萧承的意思,是想把这门亲事办的越隆重越风光越好,归根究底的目的也是想给陆诗瑶撑场子,免得外人轻视她。 但陆诗瑶却不忍他再被外人指点,毕竟他向皇上求来赐婚圣旨时已经失了颜面,若是太过铺张,朝臣非议只怕更大。 两人为了这个问题争执不下,倒是也没吵起来,只是各有各的道理,谈到最后也没谈出个结果来,萧承憋着一口闷气只得转了话锋。 “昨晚宫里死了一个宫女,说是给方昭仪送膳食试菜时被毒死的。” 宫里死人并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那是一个生死由天定的修罗场,主子们一个不高兴便喊打喊杀的,当奴才的自然要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但这宫女偏偏死在了方昭仪的揽月阁,还是被自己送去的膳食给毒死的,这就难免让人觉得奇怪了。 “方昭仪虽然得宠,可膝下并没有子嗣,加之皇上都已经那般年迈了,想怀孕还是很难的吧?谁会跟她过不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昭仪突然复宠,目的不纯,为的必定是自己的母族方家。 而方家追根究底也是她给害了,方昭仪自然要对付她的。 所以自从方昭仪复宠之后,她就一直让萧承帮忙盯着方昭仪那边的动静,不想方昭仪却按兵不动,全然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同以前嚣张跋扈的性子还真是大相径庭。 “那死去的宫女倒是可惜了……” 平白无故地丢了自己的性命,岂会不可惜,不知道她有没有亲人。 人人都想着进宫好,殊不知那里面就是龙潭虎穴,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萧承却意味深长地说道:“细细说来,那宫女死得也并不冤枉。” 陆诗瑶倒是听不明白了,“此话怎讲?” “那宫女名叫曹秋歌,在御膳房做事,再过几个月便可年满出宫了,她自幼便是个孤儿,由她姑姑抚养长大,而她姑姑,便是杜青萝身边的那位桂嬷嬷。”萧承淡淡解释道。 陆诗瑶瞬间了然,“原来如此,只是她和桂嬷嬷虽然有关系,同郡王府却不见得有什么关联,你又为何会说她死的不冤枉?” 萧承笑道:“皇上命曹玉彻查此事,曹玉便派人去搜了这宫女的私物,结果找到一支白玉簪,那白玉簪质地极好,晶莹剔透,乃是上上之品,一个宫女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而它也不是宫物。 第647章 欠一万两 曹玉以为是有人用白玉簪买通了这个宫女,好让她下毒谋害方昭仪,如今已经派人去城中的几家首饰铺子盘问了。” 话音落罢,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所画的正是这支白玉簪的图样。 陆诗瑶只粗略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杜青萝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呢,因为这支白玉簪本是碎玉轩的。 她嫁过来的前半年,杜青萝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霸占了她的嫁妆,包括她名下的几间铺子。 犹记得她刚醒过来时,带着丫鬟去铺子里查账,见杜青萝的妹妹杜寒香带着她那堂兄在碎玉轩白用白拿,仿佛他们才是碎玉轩的主子一般,亲妹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杜青萝。 这支白玉簪就是杜青萝从碎玉轩拿走的,而且她也知道除了这一支簪子之外,杜青萝必然还拿走了别的首饰,只是她把铺子抢过来之后,便兑换成银子让杜青萝还回来了。 而这桂嬷嬷的侄女在御膳房当差,每日都要给后宫的诸位娘娘们送膳食,想见到方昭仪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曹公公又从她的私物中搜出了这支白玉簪,可不就像极了买凶杀人? 更何况杜青萝的妹妹杜寒香曾被方昭仪的父亲玷污,最后还死在了他手里,杜青萝对方昭仪必然也是有恨意的。 物证有了,动机也有了,这下杜青萝倒是麻烦了。 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隐隐透着几分不对劲。 “杜青萝若是想杀方昭仪,在她失宠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死便死了,皇上绝不会小题大做,可她却等到方昭仪复宠之后才生出杀人之心,倒显得她愚蠢了些。” 萧承勾唇笑道:“杀人的确实不会是杜青萝,她若买通了那宫女去毒害方昭仪,那宫女就绝对不会吃她自己送去的饭菜,所以这才是这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只要仔细想想,便觉得方昭仪的话实则漏洞百出。” 陆诗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此事既然和杜青萝扯上了关系,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萧承见她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坏笑,便知她定然是生出了什么主意。 “怎么,想让她吃点苦头?” “我何止是想让她吃苦头。” 就凭杜青萝前世做出来的那些事,杀了她都不为过。 只是如今郡王府还没有弄到手,这件事还得暂缓两日。 “你能不能帮我暂时拖住曹公公,那支白玉簪是杜青萝私自从碎玉轩拿走的,当时并未记账,我得让林掌柜把账目做出来,到时候无需我做什么,曹公公自然会怀疑到杜青萝头上去。” 萧承闻言,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只是咱们方才谈论的事得给出个结果来。” 方才谈论的事? 陆诗瑶恍然一愣,蓦地想起他说成亲那日要大宴四方,忍不住暗道他可真会“趁火打劫”。 “朝臣婚宴都是有固定的规格的,便是皇子大婚也没见哪个要大宴四方的,你如此隆重,就不怕皇上生气?”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早在我求他赐婚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气了,再说当日来的宾客越多,就越不利于他在暗中动什么手脚。”萧承不可一世道。 “话虽如此,但帝心难测,你我都知道皇上绝不会让两家联姻,但他这么久都风平浪静的,始终让我定不下心来。”陆诗瑶凝声说道。 不止皇上,其实她对秦臻和三皇子同样没有放心,只是三皇子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想出手毁了她和萧承的亲事还是有些困难的。 或许,皇上和三皇子都在等对方动手,也或许是还有别的打算,但不管是哪种打算,对他们而言,都意味着一种未知的危险…… 萧承见她眉心微蹙,摸着她的小脸轻声安抚。 “瑶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的事,我事先早已考虑过,只是若要我为了顾及皇上的想法而委屈了你,我也是断断做不到的,你放心,皇上那里,我早已派了人盯着,倘若皇上当真有所行动,必然瞒不过我的耳目。” 陆诗瑶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也是,那么多大风大浪他们都一起过来了,如今有什么道理不能在一起呢,成亲乃是大好事,这既然是天定良缘,就绝不会出什么事。 她相信,老天爷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否则重生之后的每一步路,她绝不可能会走得这般顺利。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还哪管什么龙潭虎穴,只管陪着他一起闯就是了。 想通这点之后,陆诗瑶心里便不再纠结了,慢条斯理地在他拿来的名单上写下一长串名字。 她在上京并未结交到什么好友,但她所认识的那些都是一心为她着想的好人,再有就是城内各家铺子的管事们,虽说他们的身份比不上高官权贵,但都是赤诚之人,自然有资格出席她和萧承的亲礼。 方拟好名单,司九突然从院外走进来,说是陈掌柜来了。 陆诗瑶猜测可能是陈掌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便出去见人。 先前杜青萝曾派人打听过攻玉坊的情况,被陈掌柜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其实也不算是糊弄,攻玉坊不是陆家铺子也是事实,杜青萝曾经掌管过她的铺子,心里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只是后来陈掌柜的铺子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碰巧陆家的那间玉石铺子越来越不挣钱,她便把陆家的铺子帮了,顺手帮了陈掌柜一把,由此成为攻玉坊的大东家,所以陈掌柜自然要听她命令办事。 再说陈掌柜此人嫉恶如仇,早就瞧不上那些仗势欺人的达官贵人了,所以在听了她的计划之后,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杜青萝前两晚尝到赌玉的甜头,已经沉迷进来了,到了第三天却赔得血本无归,不仅如此,如今还欠着攻玉坊一万两白银,以郡王府如今的情况,这么多银子,她决计是拿不出来了。 陆诗瑶就是要把她逼到这份儿上,如此才好拿下郡王府,只不过她到底还是高估了杜青萝的胆量,欠下攻玉坊的钱后,她居然连面都不敢露了。 遥想前世杜青萝仗着自己世子妃的身份高高在上地欺负自己的样子,陆诗瑶莫名觉得好笑。 第648章 授人把柄 秦臻的眼光着实是不怎么样,年少之时居然会看上杜青萝,想她一个四品官员之女,本是没有资格嫁到郡王府的,可就因为秦臻的厚爱,她便摇身一变,成为了郡王府身份尊贵的当家主母,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对她马首是瞻。 可事实证明,杜青萝只是一个又蠢又毒的草包罢了。 陈掌柜见陆诗瑶神情莫测的在树下站着,凛神道:“她前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我特意提醒过她把那一万两银子给还了,可她昨晚并没有按时出现,我偷偷派人打听过,她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府里没出去,小姐,您看现下该如何是好?” “她不想出来,把她逼出来不就是了,反正现在是我们占理,怕什么,她杜青萝要是有骨气,最好一辈子憋在郡王府当缩头乌龟。”陆诗瑶冷声笑道。 陈掌柜却不赞同道:“以郡王府如今的情形,我只怕会把她逼急了,到时候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小姐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会的。” 陆诗瑶笃定地摇摇头。 “杜青萝这个人最要面子,要她冒着颜面尽失的代价跟我们鱼死网破,她绝对做不到,更何况,倘若真这么做了,我们顶多损失一些钱财,而她却是把一切都失去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陈掌柜本想问问她何以会这般确定,转念想起她曾在郡王府住了半年,还被杜青萝欺压了那么久,自然是了解杜青萝的。 细说起来,他家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先前在郡王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否则又岂会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明明都已经和秦世子和离了,还是要这般费心地去对付他们,必然是恨到了骨子里了吧…… 想到这儿,陈掌柜在心里默叹一气,对陆诗瑶突然多了几分同情。 陆诗瑶瞧见他的眼神,莫名觉得好笑。 “陈掌柜,你该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陈掌柜哪敢说是,赶忙摇头。 “我只是觉得陆小姐先前在郡王府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如今若能报复回去,自然不失为一件好事。” 陆诗瑶明知他没说实话,倒也没有揭穿,只是语调却慢慢沉了下来。 “委屈倒是谈不上,纯粹只是恨他们罢了,我一直觉得这天地之间是有一股浩然正气的,绝不会让那些人为所欲为,只是老天爷有时候往往就是会偏爱那些人几分,既然天道难公,那我就得靠自己谋个公道,你说是不是?” 陈掌柜垂着眸子没说话,心里不知何时竟涌起了一阵热流。 这番话若是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来,他不会觉得奇怪,可乍一同陆小姐口中听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瞬间便觉得陆小姐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高大了起来,甚至让人肃然起敬。 陆小姐说的不错,既然天道难公,就得靠自己谋个公道,不过他会让陆小姐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抗争,他们所有受过陆家恩惠的人都会帮她的! 下定决心之后,陈掌柜便告辞离开了。 陆小姐说过,既然杜青萝不出来,那就得逼她出来,办法都想出来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故而陈掌柜一回到攻玉坊便写了一封信亲自送去了郡王府。 郡王府门庭宽敞大气,这样的家世养出来的子女,本该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只可惜像秦世子之流,反而不如市井平民良善大气。 他行至郡王府门口,见外面只站着两个守门的,便踱步上前将信送了出去。 “这位大哥,劳烦您把这封信送到世子妃手里。”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给我们世子妃送信的?”守门人不客气道。 陈掌柜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半两银子,笑着说:“我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待世子妃看过这信上的内容之后,自会知道我是谁,劳驾兄弟帮帮忙,这些钱就请您喝酒了。” 高官府里的下人多半都是见财眼开的,毕竟当个下人,一月的工钱也拿不了多少,如今只是送个信便有半两酒钱可拿,守门人自然是高兴不已,欢欢喜喜地拿着信去后院了。 陈掌柜望着头上高高的匾额,眯起眼嗤笑一声,随后转身走了。 刚走到巷口,迎面又走过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他长得十分高大,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只是神情悲戚,似是有什么亲人去世了一般,即便他并没有哭,但那泛红的眼圈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陈掌柜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毕竟这生老病死乃是常有之事,这人又是他不认识的,何必留心那么多。 他泯着嘴摇摇头,径直从这人身侧走开了。 而这人则面无表情地行至郡王府门前,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旋即上前。 “劳驾帮我请一下世子妃身边的桂嬷嬷。” 先前已经有一个守门的去送信了,这会儿又来一个人,剩下那个守门人便有些为难。 “那你怕是得等一会儿,这大门口离不开人,我得好好守着。” 那人听罢,倒是也不着急,背过身安安静静地在石阶下站着。 碰巧有个下人从门口经过,这守门人怕此人等急了,直接让那下人去后院找桂嬷嬷了。 而彼时的桂嬷嬷正在安抚怒气冲天的杜青萝。 守门人把陈掌柜的那封信送过来之后,杜青萝便打开了,脸色随之一变。 陈掌柜倒是也没写多少话,只催促杜青萝今晚务必把那一万两银子还了,否则堂堂郡王府世子妃去攻玉坊赌玉的事很快便会传遍整座锦官城。 杜青萝当场就气得把信撕碎了。 “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威胁到我头上来,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桂嬷嬷见她如此生气,生怕她再把主意打到方昭仪头上,到时候只怕又得为难秋歌,故而好言劝了两句。 “世子妃,您昨晚没去攻玉坊,想来那里面的管事是着急了才会如此,他既然敢送信来,可见他是不避讳郡王府的,依老奴之见,您还是尽快把那一万两给还了吧,还清之后再不要赌了,免得授人把柄。” 杜青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 至于昨晚,她也是想着方昭仪对皇上吹得枕边风可能会起作用,所以才没去。 第649章 无妄之灾 没想到都过去一个早上了,宫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可见方昭仪是个没用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那个蠢货复宠,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敢做,真不知道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但眼下她也顾不上什么方昭仪了,陈掌柜既然送信来,就是要逼她露面,那一万两银子不能不还,可是现在除了一箱首饰,她还能拿什么还。 偏偏殿下那边还等着她早日把首饰当了好还陆诗瑶的债,若是让殿下知道她输了这么多钱,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杜青萝越想越害怕,整个人甚至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桂嬷嬷见状,刚要安抚两句,哪想院外紧接着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桂嬷嬷在吗?” 桂嬷嬷闻言一愣,拧着眉起身出去。 “找我何事?” 下人想她毕竟是世子妃身边的人,对她自然是十分客气。 “桂嬷嬷,门房那边传话说有人找您,让您立刻去一趟。” “有人找我?” 你桂嬷嬷听见这话,心里更觉奇怪。 她在锦官城只有秋歌一个亲人,私下也并未结交什么朋友,再说秋歌昨天已经出过宫了,今日断然不会出来,大白天的,谁会来找她? 她回头看看还在发抖的杜青萝,也顾不上行礼,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到了大门口,却见石阶下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阁下是?” 那人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拱起双手毕恭毕敬地作揖。 “在下沈参,是宫中值守清武门的侍卫,先前总听秋歌提起姑姑,今日总算得以一见,若有失礼之处,望姑姑见谅。” 桂嬷嬷是个聪明人,常年待在郡王府伺候杜青萝,见识自然也高,仅凭沈参的几句话便知晓他是谁了。 他就是秋歌喜欢的人! 虽然秋歌从未在她面前说过此人的身份,可她又岂会猜不出来呢? 宫里的侍卫,这身份与秋歌倒也相配,再说此人长得一表人才,一看便是个正直之人,对秋歌必不会差。 她就说,她向来相信秋歌的眼光,所选的男人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一想到这里,桂嬷嬷看向沈参的眼神顿时和善了几分。 “沈侍卫怎会来这儿找我,可是秋歌让你来的?她在宫里可一切安好?虽说我们昨日才见过面,只不过她是我养大的,感情难免要深厚一些,故而我待她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沈参见她句句不离秋歌,目中一痛,语调顿时变得苦涩起来。 “姑姑,秋歌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桂嬷嬷还在跟他怀念秋歌小时候的事,恍然间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僵住,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 “你、你说什么?” 沈参握紧双拳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秋歌昨晚去给方昭仪送膳食,却死在了方昭仪的寝殿内,方昭仪说有人要下毒毒害她,幸而在用膳之前让秋歌帮她试了下菜,如此才躲过一劫,可是秋歌她、她当场便七窍流血而亡了。” “不可能!” 桂嬷嬷激烈地大喊一声,身形有些支撑不住。 她的歌儿不会死的,她好不容易才把歌儿拉扯大,再过几个月,歌儿便要出宫与她相聚了,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歌儿说她在宫里处处与人为善,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尽量躲着,再说方昭仪才刚复宠,我并未听说她在宫里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谁会跟她过不去!我的歌儿好好的,又怎么可能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 沈参知道她一时半刻绝不会接受事实,毕竟他一开始为没办法接受。 可是再不接受又能如何,秋歌确确实实死了,她的尸体,还是他亲自运出宫的! 在宫中过世的宫人会一律送到城里的义庄,若有亲人在世,便可通知他们的亲人前去义庄认领尸体,若是孑然一身的,就只能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 秋歌死的无辜,可他和她的事在宫里又是禁忌,宫女和侍卫生私情,有违宫规,所以他只能在外人面前极力掩饰自己的悲痛。 只是秋歌在宫里很少跟人提起自己的姑姑,也没多少人知道她还有一个姑姑,他担心义庄的人会不明就里地把她扔到乱葬岗去,所以今日才特意跟一个同僚换了班,亲自出宫来找桂嬷嬷。 “姑姑,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秋歌的尸体还在义庄放着,今日若是方便,就请您去义庄把她接回来吧,我不能出宫太久,就先告辞了。” 他恭恭敬敬的向桂嬷嬷又作了个揖,随后转过身,刚走出一步,转念似想起什么,又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来。 “这里面装的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一共三十两,本来是打算等秋歌出宫之后就娶她进门的,没想到她却突然出了事,这些钱于我也没什么用了,还请姑姑拿着吧,您是秋歌最放心不下的人,年纪也大了,这些钱足够您安享晚年,郡王府的差事,还是别干了……” 桂嬷嬷看都没看他的钱袋子,只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告诉我,秋歌究竟是谁害死的!御膳房虽然人多眼杂,可有人若想在饭菜中下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试菜的法子很多种,方昭仪毕竟是个主子,怎么可能会让秋歌吃她的菜,我不相信秋歌是被人无辜毒死的,她的死一定另有缘由!” “姑姑……” 沈参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皇上已经命总管太监曹玉彻查此事,而昨天晚上,曹玉亲自盘问了御膳房所有人,给方昭仪做膳食的御厨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加害方昭仪之心,膳食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之后的事,他便不知道了,毕竟他只是个侍卫,哪可能插手管这种事。 只是从表面迹象来看,确实像是有人毒害方昭仪不成,反而阴差阳错地让秋歌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其实他也想去问问方昭仪昨晚具体的情形,只是听闻方昭仪被吓坏了,皇上又担心背后主使一计不成,再生出别的法子去谋害方昭仪,已经派人把揽月阁重重包围起来了。 第650章 岂不更好 重兵把守,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是他。 “姑姑,您怀疑秋歌的死并非偶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昨晚也没法接受此事,可就像您说的,秋歌在宫里处处与人为善,没人会害她,这一次,她确确实实是为方昭仪挡灾了。” “我不信!” 桂嬷嬷一把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歌儿的死绝不是意外,她是被人害死的,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等着瞧,我这个当姑姑的就是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一定会帮她讨回一个公道!” 话落,她便抖着身子颤巍巍地回府了。 沈参心疼又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石阶下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扭头离开了。 曹秋歌的死让桂嬷嬷大受刺激,姑侄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比亲母女还要亲,如今却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自然不能接受。 若这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倒也没什么可悲伤的。 可秋歌是她一辈子的希望,当年秋歌要进宫的时候,她便一百个不愿意,她在高官府邸做事,岂会不知道宫里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可秋歌非说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等她老了就好好孝敬她,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秋歌马上就能出宫了,她盼了这么久,却只盼来了秋歌的尸体,这让她如何接受啊! 桂嬷嬷哭得伤心欲绝,有好几次都险些栽到地上去,从前门到后院,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她却只觉这条路没有尽头,眼前昏天暗地的,什么希望也没了。 老天爷何其残忍,为什么遭殃的偏偏是她的歌儿啊,何不把她自己的命也给带走算了! 杜青萝的贴身婢女雪兰远远见桂嬷嬷颤巍巍地走着,脸上满是泪水,不免有些心惊,赶忙跑过来扶住她。 “嬷嬷,您这是怎么了?不过出去一趟,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人找您?” 桂嬷嬷半个身子近乎是完全靠在了雪兰身上,全身的力量都压着她,让雪兰有些支撑不住。 可桂嬷嬷哭得这般凄惨,她又实在不忍心把人推开,只得慢慢扶着她回到后院。 一路上,桂嬷嬷只无声的哭着,一句话也没说,雪兰也不好多问,把她扶到她自己的房间后,刚想让她好生休息一下,哪想桂嬷嬷却又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雪兰,你去世子妃那儿伺候着,若是世子妃问起我,便说我有事出去了,傍晚之前一定回来。” 雪兰不放心道:“嬷嬷,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还是好好歇息片刻吧,若是有什么急事,交给旁人做也行,反正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您深得世子妃器重,就是您吩咐了什么,他们也一定会给您办妥了,绝无半句怨言。” 桂嬷嬷却面无表情地洗了把脸,随后从枕头底下摸出几两碎银子。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事关秋歌,她自然要亲力亲为,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查清楚秋歌究竟是怎么死的! 雪兰见她怎么劝都不听,摇摇头,只得随她去了。 送桂嬷嬷出门后,雪兰便去杜青萝的院子伺候着了。 杜青萝已经从先前的怒气中缓过神来,心里很明白今晚是必须去攻玉坊了,否则以陈掌柜那性子,还真有可能会把这件事传扬得人尽皆知。 其实她也想过同陈掌柜鱼死网破的,他在玉石铺子里私设赌坊,本就触犯了西楚律法,更何况还赌的那么大,只要此事捅到京兆府,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但转念想想,那玉石铺子在城里开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可见陈掌柜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她就是捅到京兆府也于事无补,搞不好最后陈掌柜没出事,反倒是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了。 再说此事若真的闹开了,损失最大的人还是她,欠钱事小,最重要的是不能因此丢了她自己的脸面,否则世子殿下一定会迫于无奈休了她! 杜青萝越想越窝火,可除此之外,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了,拧着眉沉沉叹了口气。 “桂嬷嬷,把我的首饰匣整理好,我今晚有用。” 雪兰正在给她倒茶,见她提起桂嬷嬷,动作不禁一顿。 “世子妃,桂嬷嬷她有急事出去了。” “急事?” 杜青萝闻言一愣,心里莫名有些不悦。 “她能有什么急事,眼下最急的事便是我的事!桂嬷嬷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明知道我现在遇上了麻烦,居然一声不吭地出门了,果真是有恃无恐。” 雪兰见她误会桂嬷嬷,赶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桂嬷嬷是真的有急事,方才不知道什么人来找她,也不知说了什么,等回来之后,桂嬷嬷便哭成了泪人,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奴婢扶着她回来的!” 杜青萝闻言,顿时嗅出一丝不寻常,“出什么事了?” 雪兰泯着嘴摇了摇头,她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早就开口说了。 杜青萝见状,心思不由沉重起来。 桂嬷嬷虽然是她身边的人,平日里也是尽心尽力地为她办事,可她知道,桂嬷嬷最在意的人便是她那个好侄女曹秋歌。 这些年来,桂嬷嬷不管遇见什么事都是镇定自若,哪怕泰山崩于眼前都声色不乱的,今日却如此失态,莫不是她那个侄女出了什么事? 不等她想清楚,门口突然传来了秦臻的声音。 “昨夜宫里死了一个宫女,那宫女在御膳房做事,傍晚时分去给方昭仪送膳食,没想到那饭菜有毒,结果没能毒死方昭仪,反而把那个宫女给毒死了。” 御膳房的宫女?! 杜青萝惊得瞬间睁大眸子,“你说的人,该不会、该不会是桂嬷嬷的……” “不错,正是桂嬷嬷的侄女曹秋歌。” 秦臻笑着走到她对面坐下来,右手食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曹秋歌虽然在御膳房做事,但听说她以前负责的并不是方昭仪的膳食,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死在了揽月阁,莫不是和你有关?你是不是吩咐她做什么了?” 杜青萝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音调瞬间拔高。 “你怀疑我对方昭仪有毒害之心?!殿下,我先前做过什么,你是知道的,倘若我当真想杀死方昭仪,在她失宠的时候动手岂不更好?再说我帮她复宠是有目的的,我们两个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还没有好好的报答我的恩情,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第651章 再赌一局 秦臻见她像个泼妇一样大吼大叫,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 “我也没说是你,你急什么,只是如今皇上下令彻查此事,而你先前又几次吩咐曹秋歌帮你做事,难免会惹人怀疑,我之所以将此事告诉你,就是要你有个心理准备,宫里的人不是好糊弄的,你最好提前想想该怎么应付他们,免得到时候露出什么马脚来。” 杜青萝没听出他语中的责怪之意,只以为他是关心自己,脸色倒也缓和了几分。 “殿下放心,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任凭宫里的人怎么查,也绝对查不到我头上来。” “这样最好。” 秦臻淡淡应了一声便起身。 他也不相信此事是杜青萝做的,就像她说的,方昭仪对她还有用,在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自然不会对方昭仪动手。 只是她这人做事向来愚钝没张法,他只担心她的计划会突然生出变故,所以才会来问她。 看她的神色,此事确实和她没关系,他心里自然是放心了。 如今郡王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绝不能再生出什么变故,否则,无论那人是何身份,他都绝不会轻饶。 如是想着,秦臻面无表情地背着手往外走。 到了门口,转念似想起什么,又突然转过身来。 “银子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若是当真为难,就照我先前说的把你那箱首饰给当了,我再去三皇子那儿借几万两,总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他说的是皇上,而不是陆诗瑶,说白了,此事若没有皇上口谕在,他根本就不会还钱,毕竟那永贵钱庄还是他给陆自明开的,只是后来陆诗瑶耍了一些小计谋掺和进来了而已。 说到底,陆诗瑶还没不配让他放在眼里,也没资格跟他斗,若离了萧承,她就什么也不是。 只是杜青萝却慌了神,她欠下攻玉坊一万两银子的事是绝对不能让世子殿下知道的,但殿下眼下又急需用钱,之前的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如今再说自己凑不够钱,殿下必然又要生她的气。 她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事就是被殿下嫌弃,先前陆诗瑶嫁进来的时候,经商的本事远远超过她,纵使不得殿下喜欢,但单凭这一点却也得到了殿下的几分另眼青睐。 所以她才会处处想法子折磨陆诗瑶,为的就是证明她比陆诗瑶能干。 以前的陆诗瑶只是一个商女,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定远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这自然让她无法接受。 更何况当年殿下去陆诗瑶过门时,本是要让那个贱人当侧妃的,是她百般恳求讨好,才让殿下改变了主意。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虽然如愿让陆诗瑶离开了郡王府,可她看的出来,殿下其实已经对她心存不满了。 倘若现在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殿下恐怕就真的要打量别的主意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殿下认定她比不过陆诗瑶的! 想到这儿,杜青萝眸光一闪,面上顿时浮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来。 “殿下放心,无需典当这箱首饰,我也有法子帮您的忙!” 秦臻闻言,神色淡淡地看她一眼,点了下头便走了。 他心里是不信她的,相识这么多年,他十分了解杜青萝的性子,方才之所以说出那种话,还不是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过没用,所以才会放大话。 罢了,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毕竟就算把她那箱首饰给卖了,也是远远不够的。 当初从钱庄拿走那么多钱,也是为了解三皇子的燃眉之急,毕竟他可是牺牲了自己去保全三皇子,如今郡王府有难,三皇子绝不能坐视不理。 拿定主意后,秦臻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郡王府大门。 后院,杜青萝还在凳子上坐着,抬眸看看雪兰抱过来的首饰,心里慢慢有了别的想法。 原本是打算用首饰还了攻玉坊的钱之后就走的,可如今她对殿下说了那种话,骑虎难下,无论如何,她也得让殿下满意才行。 眼下除了赌玉这一个法子,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这是最有可能翻身的办法…… 想通这点之后,杜青萝的心境倒是莫名豁然开朗了。 人不可能一直走背运,风水轮流转,她都输了那么多钱了,今天晚上,老天爷也总该让她扳回一局了吧? ………… 傍晚时分,杜青萝准时出现在攻玉坊门口。 她依旧是男子装扮,毕竟攻玉坊里除了陈掌柜之外,旁人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桂嬷嬷一直到她出门的时候都没回来,她很担心,让人出去找她了。 虽然曹秋歌是无辜枉死的,但真要细算的话,曹秋歌的死同她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干系,毕竟若不是她让曹秋歌去找方昭仪的话,曹秋歌本可以躲过一劫的。 一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莫名有些不舒坦,甚至对桂嬷嬷也多了几分愧疚之心。 罢了,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再说吧,至于桂嬷嬷,只要她还愿意继续留在郡王府,她自然会诚心待她的。 攻玉坊的伙计见杜青萝来,点头哈腰地将她迎了进去。 今晚的客人不是很多,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刀师傅的那个怪例,自从她来这儿的头一个晚上切出璞玉之后,刀师傅再也没切出过一块好玉,故而宾客们在这几天都有些兴致缺缺的。 伙计按照陈掌柜的吩咐直接把杜青萝引进了内室之中,里面灯火通明,摆件看似普通,实则都是少见的名贵之物,有两件花瓶甚至还是郡王府都买不起的。 陈掌柜早就在里面坐着了,见杜青萝进来,淡笑着起身。 “我还以为世子妃今晚也不会来了,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再去郡王府请请您。” 杜青萝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陈掌柜做事的手段,可不像是在请人,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把我欠钱的事传扬得满城皆知?” 陈掌柜敛容笑道:“世子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虽有这种想法,却也担心世子妃会不会跟我们鱼死网破,这攻玉坊能有今日着实不容易,我也不忍心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杜青萝听着这话,心里只道他虚伪,冷着脸把那箱首饰放在了桌子上。 “这箱首饰,我先前曾拿去江山雪估过价,价值白银三万两,足够还我之前欠下的债了,除此之外,我今晚还要同陈掌柜再赌一局。” 第652章 趁火打劫 陈掌柜看都没看那箱首饰便抬起了头。 “好,既然世子妃有心想赌,我自然奉陪,不过我们攻玉坊向来是拿真金白银赌的,首饰可不算数,但看在我和世子妃也算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不如这样,我就按您先前在江山雪估好的价给你算钱,除去您之前欠的一万两,另外再给您两万两银票,如何?”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杜青萝不耐烦地眯起眼睛。 “若是赢了,陈掌柜要倒给我钱,首饰自然是我自己的,倘若输了,这箱首饰还是归陈掌柜所有,何必多此一举。” “我这么做也是方便记账,毕竟我们这儿是玉石铺子,不是当铺,总不能把这一箱首饰给记到账面上,若是官府的人来查,反倒说不清了。”陈掌柜笑道。 杜青萝闻言,讥讽地笑了一声,“没想到陈掌柜居然还会怕官府的人,罢了,反正这儿是你的地盘,我说那么多也没用,就按你的法子来吧。” 陈掌柜抿唇笑笑,清点过她的首饰后,让伙计下去拿了两万两银票。 杜青萝今晚并不打算开玉石,只等着最后的“重头戏”,故而前面都在看别人的好戏。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中了邪,今晚切出来的玉石依旧是没有开出一块好玉,满堂宾客无不叹息,纷纷甩袖离开了。 因此到了后面的重头戏,依旧只有杜青萝和陈掌柜两个人在赌。 她依着刀师傅先前的惯例,这次押了“不中”,意即这就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绝不会开出美玉来。 哪想到玉石切开之后,里面却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价值连城! 杜青萝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这块玉的价格,可是现在她却无心欣赏,因为这块玉意味着她又输了一万两!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外面的宾客都说刀师傅切玉有个怪例,如果一连十天都切不出一块好玉,到了第十一天必定会有玉出来,而我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切出玉了,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有玉,你们一定是在诈我!” 陈掌柜听见这话也不恼,只是气定神闲地笑着。 “世子妃,您想扭转局面,我可以理解,但您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这玉石是当着您的面切开的,如何作假?” “我不管,你必然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来迷惑我,否则我怎么可能会输掉这么多钱!”杜青萝已然快疯了。 忙活这么久,银子没赚到也就罢了,如今连她自己的老本都快赔个一干二净,是个人都得疯! 陈掌柜却云淡风轻地笑道:“那不如这样,我们再赌一局如何?这一次的玉石就由世子妃亲自挑选,再由您的人亲自切开,我攻玉坊保证由始至终绝不动手,如何?” 杜青萝自然觉得此法可行,但仍是有些不放心。 “倘若我开出了一块绝世好玉,这债又该怎么算?” 陈掌柜笑言,“世子妃,我说过了,我们攻玉坊向来是诚信至上,倘若您真能开出好玉,由刀师傅估过价之后,自然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但倘若世子妃没有开出玉,那赌注就得翻倍了。” 杜青萝闻言,得意地眯起眸子。 “好,但愿陈掌柜你说话算话,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陈掌柜已经懒得听她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但凡她有别的办法,也不会一次次地对他放出这等狂言。 常言说得好啊,会叫的狗不咬人,说的可不就是她这种人吗? 也不知是杜青萝太过自信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居然真的派人去选玉石了。 其实她所凭借的也不过是自己的运气罢了,殊不知,人这一辈子的运气都是有定数的,更多时候,都是背后有人在搅动风云罢了。 杜青萝的人很快就选好了玉石,由她确定之后,再亲自动手切开。 可出乎意料的,这块玉里面什么也没有。 杜青萝当场傻眼了,陈掌柜的嘴角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世子妃,愿赌服输,咱们刚刚可是说好了,这块玉开出来之后若是什么都没有,赌注就得翻倍,所以如今你需得给我两万两。” 杜青萝盯着那块普普通通的破石头,许久才回过神。 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怕了,如今她手里只剩下一万两银票,哪还有钱给陈掌柜。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从她手里便又输掉了这么多钱,她该怎么办! 陈掌柜见她闭口不言,不禁拔高了语调。 “世子妃莫不是忘了我们方才约定过什么?还请您立即付钱。” 话落的同时,另有几个伙计冲出来将杜青萝和她的护卫团团围在正中央,大有他们不给钱就不让他们走的架势。 杜青萝眉眼一紧,不免恼了。 “陈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未说过不会还你的钱,只是你也知道我手里现在究竟有多少,待我回府之后,自会派人把我的首饰送来抵债!” “我不要首饰,世子妃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的首饰其实并不值钱,我先前也不过是看在你的身份上才松了口,如今,我不想再做赔本买卖了。” 陈掌柜抿唇笑笑,眼中顿时又露出一抹深意来。 “更何况,世子妃现在应该也没有首饰可抵了吧?” 杜青萝被他说中心事,神思一凛,却也没有细想他怎么会知道她已经没有首饰了,只是拧着眉问他。 “既不要首饰,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郡王府的房契。” 陈掌柜幽幽吐出六个字,却听得杜青萝大惊失色。 “你、你说什么?!” 郡王府的房契,这陈掌柜倒是好大的口气!他知不知道郡王府是先皇赏赐下来的,就凭他这么下贱的出身,居然也敢问她要郡王府的房契! “你知不知道郡王府的背景,先皇御赐之物,你也敢要,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 陈掌柜面无表情道:“世子妃此言差矣,我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清楚郡王府的来历的,只是我仔细想想郡王府眼下的境况,除了那张房契之外,只怕世子妃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 “不成,房契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就算我是世子妃,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把它交给你!” 杜青萝打死都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这陈掌柜分明是在趁火打劫! 第653章 心痛难耐 陈掌柜见她拒绝,敛容笑道:“既是如此,那世子妃就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明日一早,你在攻玉坊欠债不还的告示便会贴满锦官城的大小街道,到那时的场面一定会非常热闹,我这个人可是最喜欢看戏了。” “你!” 杜青萝在外面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果真是无商不奸,这陈掌柜同陆诗瑶那个贱人都是一类货色! “陈掌柜,实话告诉你,我不仅仅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同宫里风头正盛的方昭仪也十分交好,更何况我夫君还是三皇子面前的红人,如若日后三皇子继承大统,我夫君就是大功臣,所以你可千万要想仔细了,得罪我就是得罪郡王府,得罪郡王府就是得罪未来的储君!” 陈掌柜见她大言不惭地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可见是已经急疯了,神色反而越发轻松。 她越是胡言乱语,形势对他越有利,反正现在是他拿捏着她的把柄,有什么可害怕的。 “世子妃,且不说如今朝中局势未定,早就单论眼前的事,你是不是得把钱还给我?我在锦官城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从未怕过哪位达官贵人。 再说来我这儿玩的都是纨绔子弟,他们之中不乏有世子殿下的政敌,倘若我把此事宣扬出去,他们再跑到皇上面前参秦世子一本,你说秦世子还能等到自己当大功臣的那一天吗?” 杜青萝听见这话,心里越来越慌了。 陈掌柜这人软硬不吃,她越是威胁他,他反而越不惧怕,如若今日不答应他的条件,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可他想要的东西可是郡王府的房契,如此重要的东西,她岂能给他,若是世子殿下知道了,一定会杀了她的! 似看出她心中顾虑,陈掌柜挑着眉峰淡淡笑了两声。 “世子妃,那房契只是让你拿来抵债而已,我并非是真的想要,待日后你手头宽裕了,自然可以再赎回去。” “此话当真?”杜青萝怀疑道。 陈掌柜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毕竟只是个平民百姓,哪敢觊觎郡王府,难道我不怕被皇上砍头吗?” 这一点倒是说到杜青萝心坎儿里去了,郡王府最大的价值便在这里,郡王府乃是先皇御赐之物,平民百姓根本不配享受,能住进去的都是达官贵人。 更何况郡王府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倘若随随便便一个百姓都能住进去,那成什么了? 就是给陈掌柜一百个胆子,谅他也不敢打别的主意。 想通这点后,杜青萝反而释然了。 “好,就依你所言,明日申时,我自会把房契送到你手上,不过你最好给我保管妥当了,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再赎回去的!” 说完,她便大步离开了攻玉坊。 陈掌柜也没让人拦她,话都已经说通了,就不怕她赖账。 杜青萝一走出攻玉坊便坐上马车回府了,虽然她已经答应会把房契拿给陈掌柜,但是究竟该怎么拿到房契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还有,一张房契只抵一万两,未免也太吃亏了,要知道,这可是郡王府的房契,无论如何,她也得和陈掌柜再讨讨价才行,起码也得让他再借自己十万两。 反正世子殿下也说了,等到月底,陆自明的几家铺子便赚钱了,到时候再想个法子把房契赎回来就是。 杜青萝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郡王府是先皇赏赐下来的,尊贵无比,黄金万两都值得,更何况是十万两白银。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郡王府后门缓缓停下。 看守后门的门房已经被杜青萝买通了,绝不会把她的行踪泄露出去。 回到自己的庭院后,杜青萝便匆匆换下自己身上的男装。 雪兰默不作声地在一旁伺候着,她和桂嬷嬷都是杜青萝的身边人,只是平日里还是桂嬷嬷伺候她多一些。 杜青萝看她一眼,随口问道:“桂嬷嬷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说是去义庄认领她侄女的尸体了。” 雪兰低声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之前听桂嬷嬷说,她侄女的年纪同奴婢差不多大,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桂嬷嬷平日里对奴婢也多有照料,只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谁说不是呢……”杜青萝语气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雪兰接着说道:“听说桂嬷嬷给她侄女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价值十两银子呢!不过想想也是,唯一的亲人都没了,哪还会在乎什么银子,不过奴婢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桂嬷嬷的身子,她刚一回来便躺下了,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肯见,照这样下去,奴婢只怕会出事……” 杜青萝闻言,想到那曹秋歌多少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如今桂嬷嬷悲痛欲绝,她理应过去看看。 如是想着,她拔腿便走出了房门。 桂嬷嬷的房间并未上锁,雪兰只在外面喊了一声便进去了。 杜青萝还是头一次踏进下人房,心里极是不情愿,面上却未表现出半分。 “桂嬷嬷,你还好吧?” “有劳世子妃关心,老奴只是有些伤心罢了,这几日恐不便伺候世子妃,还请世子妃见谅。” 桂嬷嬷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自然是哭成这样的,不过除此之外,她的语调中还透着几分疏离,但杜青萝并没有听出来。 今日在义庄看到曹秋歌的尸体时,桂嬷嬷就已经崩溃了。 曹秋歌中了毒,七窍流血而死,死得本就有些痛苦了,如今她的尸体更是完全发黑,肿胀得不成样子,让人根本就瞧不出她本来的模样。 自己精心养大的侄女变成了这样,桂嬷嬷怎能不伤心,更何况她还是替方昭仪挡了灾,这就更让她怨恨。 若不是世子妃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歌儿去找方昭仪,歌儿就不会出事,一想到这点,她便心痛难耐,无法原谅世子妃,甚至更怨恨她自己。 最后一次找歌儿做事的时候,她明明可以劝住世子妃的,可就因为想起世子妃这些年的恩情,让她没办法拒绝,结果反倒害了歌儿的性命! 那是她辛苦养大的孩子啊,那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就这么没了,让她往后可怎么活! 第654章 账房钥匙 一想到这儿,桂嬷嬷又忍不住哭了。 杜青萝惦记着房契的事,心里本就够烦闷了,此刻看见桂嬷嬷的眼泪,更是心烦不已,转身便走了。 她堂堂世子妃,屈尊降贵地走到下人房去看桂嬷嬷,本是抬举她,没想到这桂嬷嬷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不起来行礼也就罢了,连记正眼都没有,真当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不成。 雪兰见杜青萝脸色不好,跟在后面忍不住劝道:“世子妃,桂嬷嬷心里也是太过伤心了才会如此,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桂嬷嬷算什么,她还没那个资格扰乱我的情绪。”杜青萝没好气道。 雪兰听见这话,便知她不是真心的,摇头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而身后的房间内,桂嬷嬷却将主仆二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更觉悲戚。 “歌儿,姑姑错了,姑姑不该让你帮世子妃做事的,如今你死了,她半句安慰之词都没有,甚至还责怪姑姑失礼于她,这些年来,姑姑才知道自己伺候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主子,是姑姑有眼无珠啊!” 她越说越激动,两手紧紧攥着床褥,目中渐渐迸出一抹恨意来。 “不过你放心,姑姑绝对不会让你枉死的,不管是谁害了你,姑姑都一定要她以命偿命!”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悲哀,平日不管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是因为他们有在乎的东西,所以才会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失去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体内所迸发出的能量便是不可小觑的。 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就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大的,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秋歌是为方昭仪挡了灾,所以这灾祸,追根究底,还是要回到方昭仪头上才行啊…… 桂嬷嬷越想越痛,越痛便越恨,可越是这种时候,头脑反而越发的清醒,总得有个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不是吗?这信念便是为歌儿报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杜青萝自然是不知道桂嬷嬷这些想法的,她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拿到郡王府的房契。 这房契藏在账房里,而账房钥匙仅有一把,在世子殿下身上,所以若想打开账房的门,还得从世子殿下身上想想办法。 暗忖片刻后,杜青萝端着一碗熬好的参汤去了秦臻的书房。 这参汤里被她放了一些药,可以让世子殿下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做,但凡还有第二个法子,她都不会去伤害世子殿下,只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来倒也巧了,秦臻这几日为了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一直没睡好,梦里都在想着该如何尽快筹到钱好给皇上一个交代,几日下来,竟是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 杜青萝推门进去时,他正倚在桌子上小憩,她凛了凛神,轻唤一声“世子殿下”,随后推门进去。 “殿下这几日的脸色差了好多,我让雪兰做了一碗参汤,殿下喝一点吧。” 秦臻见她进来,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故而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杜青萝来这儿之前刻意精心打扮过,只是秦臻却无心欣赏。 再娇艳的花,看的久了,都会厌烦,更何况这朵花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如今已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杜青萝不知秦臻所想,千娇百媚地端着碗走到他面前。 “殿下,这汤已经温了,正合口,你尝尝。” “你有心了。” 秦臻淡淡启唇,许是闻到了香气,接过碗便一饮而尽。 杜青萝见状,又十分殷勤地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 “殿下这几日憔悴了不少,就是公务再忙,也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你就是这郡王府的天,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 “我知道,放心,等处理完陆诗瑶的事,就没那么多公事可忙了。” 秦臻淡声说着,不知是不是太过疲累的缘故,头突然变得晕晕沉沉起来,眼前视线也有些模糊。 下一瞬,他便缓缓趴到了桌子上。 杜青萝强忍着心底的慌乱轻声叫他,“殿下,殿下?” 秦臻闭眼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俨然是没听见她的叫声。 杜青萝确定他这下是彻底晕过去了,哆嗦着手去拿他腰间的钥匙。 账房钥匙只有一把,她不想这么做的,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想让殿下对她失望,更不想背叛殿下,进退两难间,只能把当下的事顾好。 反正那房契也只是暂时放在攻玉坊而已,等日后公中收了账,她还是可以赎回来的,只要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殿下就绝不会发现! 如是想着,杜青萝握紧钥匙匆匆去了账房。 账房外面无人看守,毕竟郡王府本就是个铜墙铁壁,这里自然不需要留人了。 她打开锁推门进去,在一个暗格中找到了房契,东西到手之后,她不敢做任何停留,关上门便迅速离开了。 那药的药效很长,足够人睡整整一个晚上,所以当她重新回到书房时,秦臻自然没有醒。 她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放回他腰间,看着他俊美的侧颜,眉眼中突然浮起一丝迷恋。 她对秦臻是一见钟情,那时候也不过豆蔻年华,自小便在府里拘着,总想去外面瞧瞧,于是她就偷偷从府里后门溜了出去。 哪想却在街上迷了路,身上又没钱,她饿得饥肠辘辘,像个乞丐一样蹲在路边,而那个时候,秦臻就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他那时也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眉星目,天纵之才,她痴迷地看着他,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后来她如愿嫁给他,甚至得到了他的真心,可是经年过去,他们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唯一不变的,唯有对彼此的心意。 无论过去发生过多少伤心事,他们终究是夫妻,她定会一直陪着他的。 杜青萝抚着他清俊的侧脸暗下决心,片刻后离开了书房。 …… 同一片夜空下,与郡王府相隔甚远的后宫内,樱儿正站在铜镜前为方昭仪卸妆。 曹秋歌死了,是被她亲手毒死的,这件事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力,她甚至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曹秋歌那张痛不欲生的脸。 第655章 丢人现眼 她如同一个木偶一般魂不守舍地帮方昭仪拆着头上的珠钗,一不留神,竟不小心用那发簪刺痛了自己的手腕。 她当即吃痛地叫了一声,回过神,却见方昭仪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那眉眼之中满是深意。 “樱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樱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只觉得害怕,捂着受伤的手当即跪下了。 “昭仪娘娘,奴婢、奴婢实在是怕,那曹姑娘是奴婢害死的,她死得那么惨,一定会来找奴婢报仇,奴婢只要一闭上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奴婢……” “闭嘴!你想让外面的侍卫都听见那个宫女的死同本宫有关吗!” 方昭仪不等她说完便厉声打断了。 “樱儿,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曹秋歌已经死了,她知道本宫的秘密,倘若她不死,最后死的人就一定是本宫,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看着本宫被五马分尸,受尽折磨而死吗!” 樱儿摇摇头,声泪俱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在想、想……” 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已经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是心里还是在怕。 方昭仪暗道她没用,细长的指甲用力掐住她的脸。 “本宫告诉你,你最好把自己这张嘴给我闭牢了,倘若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樱儿脸上吃痛,哪敢武逆她的意思,赶忙点头。 方昭仪却没好气地将她甩开,抬手把发上的珠钗乱七八糟地一顿拆,随后把樱儿赶了出去。 这个丫头生性懦弱,只是打小便跟在她身边,她看樱儿做事还算妥帖,便带着进了宫。 可入宫的日子久了,她渐渐的才发现如同樱儿那样的性子,在宫里根本是活不长久的,生性懦弱之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否则迟早要坏事。 只是她们毕竟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了,倘若真要她动手,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罢了,今日已经提醒过樱儿了,暂且再观察几日看看,倘若她还是这般魂不守舍的,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已经杀了一个曹秋歌了,她不在乎手里再多一条人命。 ………… 翌日一早,皇后娘娘来了揽月阁。 方昭仪如今是宠妃,又横生祸端,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关怀一下,故而送了好多补品。 方昭仪表现得极为平静,以前还是淑仪的时候,不管瞧见什么都觉得好,虽然她父亲贵为二品大官,家里也什么都不缺,但同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没法比的。 想她刚入宫的时候,各宫娘娘们也会送东西过去,当时她觉得好看极了,心里不自觉地就抬高了自己的身价,毕竟她那时候正当圣宠。 可后来才明白,她们送来的东西不过是自己瞧不上眼的罢了,送礼也是分对象的,想她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淑仪,位分卑微,哪里值得各宫主子们费心。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升为了昭仪,又深得皇上宠爱,哪怕没有子嗣傍身也无妨,只要皇上的心在她身上,哪怕后宫女子贵为妃,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宫里的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瞧瞧皇后娘娘送来的这些个好东西,她以前哪里见过,可如今她已经不稀罕了,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往上爬的更高,还有更多好东西在等着自己。 她可不会只把自己拘束在揽月阁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皇后眼尖地瞧见方昭仪眸中一闪而过的欲望,勾唇笑笑,面上却仍是一副关切之色。 “妹妹今日可好一些了?” 方昭仪抿着薄唇点头。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已经没事了,只是一想起那个为了臣妾无辜枉死的宫女,臣妾便觉得愧疚不已,不知那宫女还有没有亲人在世,若能找到,臣妾倒是想好好补偿一下她的家人。”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打听一下宫里的消息,皇上派重兵把守在揽月阁,虽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可她总得装病一下做做样子,免得引起外人怀疑。 只是如此一来,宫里的消息便传不进来了,她自是不知道曹玉究竟查到哪里了。 皇后闻言,幽幽叹了口气。 “听御膳房的总管太监汪公公说这宫女在外面还有一个姑姑,已经派人去找了,汪公公说她们姑侄二人亲如母女,如今她死了,那老人家必定要受不了。” 说话的同时,樱儿默不作声地端着茶从殿外进来了。 她一宿都没睡好,此刻看见皇后娘娘,心里更是惶恐不已,两只肩膀直吓得瑟瑟发抖。 方昭仪看出她的一样,冷声道:“樱儿,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这是做什么呢?奉完茶就赶紧下去,没眼见的蠢东西!” 樱儿赶忙跪下向皇后行礼道歉。 “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无心之失,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摇头笑道:“不过是失了些礼数罢了,算不得什么大罪过,想来你也是被那日发生的事给吓坏了,行了,先下去吧,本宫同昭仪妹妹说说话。” “是……” 樱儿畏缩着看了方昭仪一眼,慌里慌张地拿着托盘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身后却冷不防地又传来了皇后的声音。 “本宫听说昭仪妹妹以前用膳时,从没有让人试菜的习惯,怎的那天晚上偏偏就让御膳房的那个小宫女吃了你的菜?” 樱儿听得心里直发颤,两条腿止不住地开始发软,这下却是彻底抑制不住地栽到了地上。 皇后瞧出她的一样,眉峰轻佻。 “昭仪妹妹的婢女是怎么了,今日做事怎的如此莽撞?若是她伺候的不尽兴,妹妹大可同本宫说,本宫会另外派人过来。”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樱儿打小就跟着臣妾,做事十分妥帖,只是她生性胆小,那宫女那晚还是在她面前死去的,她难免会害怕,这两日做梦都总是梦见那宫女在自己眼前痛苦死去的惨状,臣妾还想着让人去太医院开几副安神静气的药。” 方昭仪从善如流地应对着,转过头,见樱儿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目中悄然划过一抹不悦。 “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给我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656章 瞒天过海 樱儿点点头,也顾不上行礼,扭头就跑了。 她是决计不能再待下去了,皇后娘娘慧眼如炬,她总担心娘娘会看出什么异样来,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曹秋歌的死同她有关,那她便死定了! 皇后看着樱儿仓皇逃跑的背影,摇头笑笑,目中却多了几分打量。 方昭仪面上装得镇定自若,却早已心跳如雷,以她的直觉,皇后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昨晚她还想着再宽容樱儿几分,毕竟她们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樱儿虽然没什么脑子,却极善解人意,有什么心里话,她都喜欢同樱儿说。 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她犹豫,皇后这人精明得很,若是瞧出半点蛛丝马迹,都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当初的媚贵妃不正是如此败在她手里的。 所以,这樱儿是万万不能留了…… 可她的揽月阁若是接连死了两个宫女,反而更惹人注意,再说揽月阁现在被重兵把守着,外人根本就不好动手,倘若樱儿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她方昭仪。 不成,她一定要想一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再者,她现在虽然成为了宠妃,但在宫里依旧是势单力薄,杜青萝对她的帮助实在太小,若想往上爬,必然要拜个山头,那陈妃能在媚贵妃失宠之后晋升为陈贵妃,凭借的不就是自己拜山头的好处吗? 如今媚贵妃已经复位,在后宫里唯一能牵制皇后的人也就只有媚贵妃,倘若她投靠媚贵妃的话,日后也方便行事。 再说除了媚贵妃,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皇后扶持的是五皇子,五皇子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又甚密,而定远侯府小侯爷马上又要娶陆诗瑶为妻了,有这层关系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去依附皇后娘娘。 想通这一层后,方昭仪的眉眼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之后的谈话同曹秋歌便没什么关系了,多半都是皇后娘娘在说,方昭仪偶尔附和两句。 后来皇后见她脸上露出几分疲色,便带着人离开了。 刚一出揽月阁的宫门,她便敛容看向身侧的宫女。 “青鸾,方昭仪身边那个丫头有些古怪,你去查查。” “娘娘觉得她有问题?”青鸾奇怪道。 皇后抿唇点头,“方才她给本宫奉茶的时候,畏畏缩缩,实在上不得台面,当时本宫只以为她是惧怕本宫的威严,心里便没在意,可是当本宫提起御膳房的那个宫女时,她面上的惧色就更重了,甚至栽到了地上去,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青鸾闻言,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好,奴婢这就去查!” 皇后其实一直都怀疑有人给方昭仪投毒一事十分古怪,虽说方昭仪正得盛宠,但膝下又没有子嗣,根本构不成威胁,即便是真要动手,也该等到她那肚子有消息了才行。 而方才看过她身边的婢女后,皇后就更加验证了心里的猜想,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方昭仪突然之间为何会同御膳房的一个小宫女过不去…… 就在皇后走后不久,另有一个仪仗队去了揽月阁,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媚贵妃。 方昭仪原先还想着寻个由头去媚贵妃宫里说说曹秋歌的事儿,却又担心会引起皇后怀疑,毕竟皇后才刚走,她便去了媚贵妃那儿,自然是透着几分古怪。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媚贵妃竟然就来了,想来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让樱儿近前伺候。 媚贵妃来这儿,也不过是说了一些寒暄之词,方昭仪假模假样地附和着,没想到下一瞬,媚贵妃突然转了话锋。 “听三皇子说,昭仪妹妹能得宠,多亏了郡王府的世子妃为你出谋划策,只是那世子妃不便进宫,无奈之下就买通了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传递消息,这宫女在御膳房当差,是世子妃身边一个老嬷嬷的亲侄女,妹妹说这是不是巧了?” 方昭仪心头一顿,嘴角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臣妾、臣妾听不懂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昭仪妹妹,都到这时候了,你觉得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本宫?我儿同郡王府是什么关系,你和世子妃都做了什么,我们皆是一清二楚,如今本宫倒是想问问你,那宫女说来也是你自己人,你为何要杀她?莫不是她无意之间知道了你的什么秘密?” 方昭仪没想到媚贵妃会直截了当地把这事说出来,彻底慌了神,顿时就坐不住了。 “贵妃娘娘,臣妾、臣妾没想杀她的!不错,她确实是在帮世子妃传递消息,也算是间接帮了臣妾,她对臣妾有恩,试问臣妾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但是臣妾万万没想到她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拿了世子妃的好处不够,眼见臣妾得宠了,竟然还想从臣妾这儿拿银子,如若本宫不同意,她便要把本宫和世子妃的秘密给泄露出去!” 她没敢说实话,无论如何,她和沈参的事绝对不能为外人所道。 再说曹秋歌都已经死了,她有没有威胁自己谁又清楚,总不能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再好好问问吧,死人若是能开口说话,这天下可真是要乱了。 “贵妃娘娘,臣妾并非是舍不得那点小钱,只是她知道臣妾复宠的全部经过,如若本宫对她松口了,待日后她有难时,必然还会再来找本宫要银子。 有这样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想来贵妃娘娘也是无法容忍的吧?所以臣妾才想着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给除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你倒是狠的下心。” 媚贵妃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又挑眉。 “只可惜,你的手段却不怎么干净,以皇后的心机,早晚会查出来这是你自己编排的一场戏,到时你又该怎么办?” 方昭仪适时开口,“只要贵妃娘娘愿意接纳臣妾,臣妾自有法子在皇后面前瞒天过海。” 媚贵妃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面上却装作没反应过来一般,语气十分淡然。 “昭仪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倒是听不明白了,你同本宫又没有关系,未必你杀了人,还要本宫帮你善后吧?” 第657章 要倒大霉 “臣妾知道皇后对贵妃娘娘多有忌惮,其实臣妾入宫这么久,也十分看不惯皇后的行为举止,只是碍于臣妾位分低微,私下也不敢做什么,如今皇上虽升了臣妾的位分,但同旁人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一些。” 她低声说着,抬头看了眼媚贵妃讳莫如深的眼神,接着往下说。 “贵妃娘娘比皇后端庄大度,真真才是最合适的中宫之主,若贵妃娘娘信得过臣妾,臣妾愿为贵妃娘娘效犬马之劳,以助贵妃娘娘坐上后位!” “说的倒是好听。” 媚贵妃笑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虚假。 “说说看,你想让本宫帮你做什么?” 浸淫后宫这么多年,旁人的心思,她一眼便能看透,方昭仪这人看着聪明,实则蠢钝如猪,不然也不会靠着杜青萝出的主意才能复宠了。 聪明人,往往都是自谋生路的。 她并不认为方昭仪能帮自己做成什么事,不过是借着方昭仪现在还得宠,多少能帮自己谋点好处罢了。 方昭仪却没料到媚贵妃居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里只顾着高兴了,哪里料到媚贵妃居然还有别的考量,当即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同媚贵妃说了。 “臣妾害死那宫女时,是身边婢女樱儿动的手,只是樱儿方才却在皇后娘娘面前露出了一丝破绽,臣妾担心皇后会因此查出什么,所以便想、想……” “你想让本宫除去你那个婢女?” 媚贵妃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嘴角笑容更讽刺了。 方昭仪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臣妾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如若樱儿不死的话,到时候有麻烦的人就是臣妾了,但揽月阁内实在不好动手,但凡有别的法子,臣妾也不会麻烦贵妃娘娘您了。” 媚贵妃勾唇笑道:“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谈何麻烦,你的请求,本宫应下了,不过日后本宫若是要你做什么,希望妹妹能像本宫今日这般爽快。” 方昭仪连连点头,“自然的,臣妾既已决定站在贵妃娘娘这边,从今往后,定会尽心尽力地为娘娘您做事!” 媚贵妃对她这态度还算满意,又说了一番无关紧要的话后便离开了。 樱儿对两人在殿内商议的话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回到自己房间后,她也在反思自己先前实在太过大意,曹秋歌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便是再害怕又有什么用。 再说,昭仪娘娘先前要对曹秋歌动手时,她也是同意了的,做都做了,眼下再后悔已经晚了,最重要的是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她和昭仪娘娘都有麻烦。 她强迫着自己忘了曹秋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想到还真起了效果。 临近正午时分,御膳房的宫人来送膳食,哪想方昭仪只吃了一口便让人撤下了。 “本宫实在没什么胃口,樱儿,你待会儿去太医院找徐太医,让他给本宫开一些安神静气的药来。” 樱儿不知道她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晃了下神后便点头应下了。 正午的日头很烈,宫道上没什么人,除了值守的护卫,太监和宫女们大多都找地方偷懒纳凉去了。 从揽月阁到太医院要经过御花园,御花园里有一处荷塘,微风掠过,清凉的水气迎面扑来,简直让人神清气爽。 樱儿只觉自己阴霾了两日的心情顿时缓和了几分,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站在荷塘边上吹风。 荷塘里的荷花早已败落,平添了几分凄美之色。 樱儿看的出神,丝毫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内蹲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见她站在荷塘边上一动不动,突然怪笑着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到樱儿的小腿肚上。 樱儿瞬间吃痛,一时没站稳,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吓得她大惊失色,两手不停地挥动着想稳住身形,岂料手腕又是一痛,这下彻底站立不住,扑通一声便掉进了荷塘里。 “救命!” 她拍打着池水大声呼救,企图能把守在御花园附近的护卫给引过来。 岂料两只脚又突然被一双手给抓住了,她根本就看不见,只是身子却随着那只手的重量不停往水底坠落,让她越来越惊恐。 “救……” 最后一记求救声尚来不及喊出,樱儿整个人便彻底没入水中,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 寻声赶过来的护卫在御花园四处好生查看了一番,也没发现半点异样,四目相对下,只觉得奇怪。 “真是怪了,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在喊救命,怎么到了这儿就没了?” “八成是你昨晚没睡好听错了吧?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看那儿,水里有人!” 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荷塘里躺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 两个护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尸体搬到岸上,见她只是有些微微发白,俨然是刚死不久,只是不知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居然死在了御花园。 御花园离清武门不远,在清武门当值的护卫听到动静,自然也赶过来了,其中就有沈参。 待看到地上躺着的宫女后,沈参瞬间变了脸色。 “樱儿?!” 旁边一个同仁拧眉问他,“怎么,你认识这宫女?” 沈参哑着嗓子点头,“她在揽月阁做事,是方昭仪的贴身婢女。” 一说到揽月阁,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先前才有一个宫女被毒死在揽月阁,如今方昭仪的贴身婢女也溺死了,她到底是意外落水还是糟了他人毒手,根本就无从考究,他们只知道,皇上这下只怕又要大发雷霆了。 果不其然,当老皇帝听说方昭仪的贴身婢女落水身亡的消息后,直觉此事不简单,把曹玉叫进御书房好生骂了一顿。 方昭仪则哭得伤心欲绝,有好几次都险些哭晕过去。 “樱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已经失去爹娘了,只剩下你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把你也从我身边带走了,我往后该怎么办!” 宫人们都劝着她,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第658章 借十万两 而此事传进皇后耳中时,皇后正在看内务府送来的账册,看向青鸾的眉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冷意。 “本宫刚要你去查查樱儿,才半天功夫,她就溺水身亡了,此事着实透着几分古怪。” 青鸾抿唇点头,“奴婢也觉得有些问题,但如今那丫头都已经死了,什么也查不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皇后娘娘,曹公公求见。” 皇后闻言一顿,“让他进来。” 曹玉奉命调查曹秋歌中毒一事,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方昭仪的贴身婢女又出事了,也难怪皇上会生气。 不过曹玉突然来找她,想必是查到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曹玉并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长得极是普通,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仿佛生了什么重病一般。 进殿之后,曹玉同那小太监先行礼,随后才直起身子表明来意。 “皇后娘娘,关于樱儿姑娘落水一事,经老奴查探,应该是个意外。” “意外?”皇后闻言眯眼,“曹公公怎知那是个意外?” 曹玉淡笑着指了指身侧的小太监,“小福子,把你方才同杂家说的事,再与皇后娘娘说一遍。” “是……” 那小太监垂下头,似在回忆一般,声音有些哆嗦。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是在太医院当值的小太监,正午时分,奴才奉命去冷月轩给安嫔娘娘送药,不想经过御花园时,却看到一个宫女魂不守舍地站在荷塘边上,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奴才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敢耽误手里的正事,便径直离开了,岂料刚走出没多远,奴才又听见一阵落水声,等奴才回头看时,那宫女已经掉进水里去了……” 皇后闻言挑眉,“既然如此,在护卫去御花园搜查时,你为何不去告诉他们有人落水了?” “奴才、奴才担心他们会怀疑是奴才把那宫女推到水里去的,心里害怕,所以就没敢站出来……” 小太监边说边打哆嗦,生怕皇后不信似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后娘娘,奴才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那宫女是一时恍惚才失足落水的,同奴才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皇后没有说话,而是敛容看了曹玉一眼。 “曹公公以为呢?” “老奴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曹玉笑道:“皇后娘娘,皇上想要的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后宫,倘若接二连三的死人,不止皇上生气,只怕皇后娘娘也要受牵连,所以此事还是小事化无的好。” 除了这个由头之外,他也派人四处打听过,自从曹秋歌被人毒害之后,樱儿变得确实有些古怪,想来是被吓傻了,所以失足落水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皇后自然知道曹玉说那话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但她心里却并不如曹玉乐观,直觉告诉她,樱儿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只是皇上已经发火了,若说樱儿是被人害死的,不管幕后真凶是谁,她这个皇后都要受人非议了,身为中宫之主,却不能维护后宫的安宁,如若传扬出去,名声受损的还是她。 思及此,她摆摆手,拧眉道:“既然有人亲眼看到樱儿是失足落水的,此事便算了吧,不必再查了,不过那御膳房的宫女中毒一事,不知曹公公查的怎么样了?” 曹玉颔首回道:“老奴已经查到了一点眉目,不过也不知和此案有没有关系。” 皇后闻言扬眉,“哦?说来听听。” 曹玉接着说道:“那宫女尚有一位亲姑姑在世,御膳房总管汪公公说她姑姑是郡王府世子妃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而老奴在她的私物中搜到的白玉簪乃是宫外之物,私心猜测应该是她姑姑送的,至于她姑姑又是从何而来,想必就和世子妃有关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皇后拧眉问他。 曹玉笑言,“老奴也不知该如何同皇后娘娘解释,只是此事确实透着几分古怪,所以还要详查,方昭仪口口声声说有人要下毒谋害她,但老奴已经详细问询过各宫的主子们,她们同方昭仪都没什么矛盾,自然不会设计害她,且私下里同御膳房那个宫女也没什么联系,但郡王府的世子妃就不一定了。” 皇后当即听懂了他的意思,曹玉是在怀疑杜青萝买通曹秋歌去毒害方昭仪,毕竟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怨可不小。 但这样想也更为奇怪,倘若幕后主使当真是杜青萝,那曹秋歌事先应该知道饭菜有毒的,怎么可能会吃? 她先前还怀疑方昭仪是自己编排了一出戏,但如今曹玉查到了杜青萝头上,反而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不知曹公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曹玉颔首笑道:“老奴已经派人去城中各大首饰铺子查那支白玉簪的来历了,再有就是世子妃身边的那位老嬷嬷,她是曹秋歌的姑姑,必然知道一些内情,或许真能查到一些意外之喜。” 皇后了然点头,“如此倒也可行,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曹玉抿唇不语,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而此时的杜青萝哪里知道宫里的形势早已瞬息万变,就连她自己也扯到了其中,偏她还一门心思扑在攻玉坊。 申时时分,杜青萝再度踏进攻玉坊。 陈掌柜见她这次连一个护卫也没带,淡淡笑道:“世子妃如约而至,想必是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 杜青萝敛容道:“你想要的,我自然是带来了,不过在交给你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陈掌柜扬眉轻笑,面上并无半分意外。 “世子妃但说无妨。” 杜青萝暗忖片刻,凝声道:“我要你再借我十万两银子,只要你肯借,这张房契便是你的了,我想十万两对陈掌柜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自然不算难事。” 陈掌柜启唇笑笑,甚至不带半点犹豫地让人去账房拿出了几十张银票。 这些银票都是事先数好的,陆小姐早就料到杜青萝会借钱,原本他还以为她多虑了,没想到杜青萝真的借了。 陆小姐果然是把一切都算好了啊,十万两白银,恰恰是郡王府眼下所欠缺的。 用十万两换一座郡王府,这买卖着实不亏。 不对,何止是不亏,简直是赚了,毕竟那十万两最后还会回到陆小姐手里。 第659章 冗长的梦 一想到这儿,他便越发地佩服起陆诗瑶来,连带着看向杜青萝的眼神都变和善了。 杜青萝看不懂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接过银票后便起身欲走,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头来。 “这张房契你可要仔细收好了,若敢损坏半分,到时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掌柜扬眉笑笑,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伙计。 杜青萝却拿着那十万两银票快步走出了攻玉坊的大门。 拿郡王府的房契换来十万两,这是一桩赔本买卖,但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好在这陈掌柜是个胆小的,不会轻易打房契的主意,多少也让她放心一些。 她哪里想到,陈掌柜如愿拿到房契之后就匆匆赶去城西别院见陆诗瑶了。 陆诗瑶见他恭恭敬敬的把房契奉上,面上并无半点意外。 萧承扬眉笑道:“没想到杜青萝真会把房契拿出来,不过你们又是如何在玉石上动手脚的?” 毕竟那玉石可比不得叶子牌和骰子这种东西灵活,是输是赢,全要看庄家的意思,但玉石在未切开之前,谁都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没有玉,陈掌柜又是如何让杜青萝输得一败涂地的? 陆诗瑶笑道:“其实赌玉和赌坊那些东西的本质并无什么不同,同样都是赌,赢了的人自然还想赢,输了的就总想着借机翻牌,若不输个倾家荡产决不罢休,所谓十人九输,她杜青萝能有多大的运气从我手里讨到便宜,所以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话音刚落,司九另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碎玉轩的林掌柜。 行至陆诗瑶跟前,林掌柜便开门见山道:“宫里方才来人了,拿着白玉簪问问咱们铺子里有没有这一样首饰,我便照着小姐吩咐的将提前做好的账本拿给他们看,如今他们已经确定那白玉簪是世子妃的了。” 陆诗瑶闻言,满意笑道:“好事果然是都赶到一块儿去了,无论害死那宫女的人是谁,杜青萝都已经牵扯进来了,这下可有得她烦了。” “但杜青萝毕竟是郡王府的当家主母,她若出事,秦世子绝不会坐视不理,此人极要面子,必定会想办法救杜青萝。”陈掌柜提醒道。 “没用的,”萧承不等陆诗瑶开口便淡淡出声,“如果秦臻知道杜青萝瞒着他把郡王府的房契卖了,只会恨不得杜青萝死,绝不会再救她。” 陆诗瑶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亦是这样想的。 陈掌柜见他们二人配合得如此默契,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眼见夜色渐深,便同林掌柜一起离开了。 陆诗瑶转过头去看萧承,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暗道他今日倒是奇怪得很。 自从皇上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他就搬回定远侯府去住了,说什么规矩不可改,想他自幼便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哪里在乎过什么祖宗规矩,突然间变得如此慎重,让她觉得既感动又好笑。 平日他若是来城西别院找她,往往是申时末就走了,今日还是第一次待到这么晚。 陆诗瑶抿了抿唇,刚要出声,耳边却突然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瑶儿,会紧张吗?” “什么?”陆诗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萧承转过头,目色温柔地望着她。 “只剩下三天便要成亲了,会紧张吗?” 陆诗瑶缓过神,摇头笑道:“不会,我反而觉得高兴,这么快便要嫁给你为妻了,萧承,我是真的高兴。”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满腹的心事想跟他说,包括她的前世,亦包括她做这些事情的所有动机。 “我嫁给秦臻的那半年,从未有一天觉得是快乐的,明明是新婚燕尔,可他的心却被杜青萝占满了,我也知道自己和杜青萝的身份悬殊太大,他们又是青梅竹马,而我算个什么呢?” 萧承见她突然提起往事,似意识到什么,眉心一动,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我想着秦臻未必是不喜欢我的,否则他又岂会娶我,甚至还亲自登门造访爹娘说要娶我,加之我那时候又被二叔二婶挑拨得鬼迷了心窍,便误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于是不惜同我爹对抗,也要嫁进郡王府的大门。” 她静静说着,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在郡王府的那半年,杜青萝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其实她都已经是世子妃了,根本没必要把我放在眼里,可我也不明白她对我的那些无缘无故的恨意又是怎么回事,顾及到陆家的体面,我只能对她处处忍让。” 萧承听到这儿,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怜惜,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以杜青萝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根本就不难想象出来她在郡王府的日子有多难过。 陆诗瑶瞧见他的眼神,反而笑了。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正因为在郡王府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我现在才倍加珍惜同你的这一段情。” 定远侯府虽然也是高门大户,但府内人事简单,长公主又不像老郡王那般处处看不起她,所以她嫁过去之后,自然不会再过以前的日子。 当然,她也是真心喜欢萧承的。 但如今他们既然都已经要成亲了,有些事情,就必须坦诚说清楚,总好过日后生出嫌隙。 “你应当还不知道一件事,其实在郡王府的时候,我落过一次水,被人救起之后昏迷不醒,而就在我沉睡的这段日子里,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看见秦臻并非真心待我,他娶我的目的只是要得到陆家的财力扶持。 而二叔虽然同我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些年来却一直觊觎我陆家的财产,最后更是伙同秦臻霸占了陆家,甚至亲手把我爹娘送进了刑部大牢。 我为了救爹娘性命,在秦臻的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岂料他却与我的堂妹陆清霜在书房中苟合,后来,当时的刑部尚书方林海说只要我的丫鬟白露嫁给他为妾,他便会放了我爹娘…… 白露不忍心我为难,擅自同意了这件事,哪想就在她嫁给方林海的当天早上,爹娘便被斩首了,而她当晚则被方林海的正妻活活吊死在了房梁上!” 第660章 谋害后宫 饶是她已经离开了郡王府,饶是方家都已经败落了,饶是白露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可当她再想起前世发生的那些事事,还是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这世上的有些仇恨是没办法释然的,其实报仇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再辛苦也得做啊,人总得有个心念去支撑着自己,否则总有一天会发疯崩溃。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很少去回想前世的事了,因为有萧承陪着她,她所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开心自足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把前世忘了,怎么可能会忘呢? 前世死去的那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都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可是最后却无一善终,反而是小人得道,步步升高,让她焉能不恨! 其实她有时候是怨恨老天爷的,恨他不公,居然会让秦臻和陆自明那种人活的如此猖狂,可老天爷若当真不公,又岂会给她重生的机会。 前世债,今生偿,这些都是因果轮回,十足公平! 萧承见她眸底迸发出来的恨意越来越浓,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城外树林内相遇时,她便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莫非也是做了这场梦的缘故? “瑶儿,在你的梦里,我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陆诗瑶回过神,启唇笑道:“你啊,你同现在并无什么不同,是三皇子和秦臻的敌人,而你后来还成为了权掌天下的大权臣,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极为风光。” “所以你一开始才会选中我要同我合作,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后来的结局?”萧承伸手捏她的小脸。 陆诗瑶吸了吸鼻子,委屈道:“萧承,那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一切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向你坦白,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报仇的目的接近你的,但如今我对你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萧承当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怜惜她。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他抱着她轻轻吐气。 倘若是事实,他只怕会忍不住杀了秦臻,不过也多亏了那人的狠心相对,才让他拥有了一个真心念他的姑娘。 陆诗瑶却靠在他怀中微微苦笑。 傻萧承,那不是梦啊,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如果你知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会作何感想…… 两人相拥至酉时三刻,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萧承只得离开了。 许是坦白了一切的缘故,今天晚上,陆诗瑶竟是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梦里阳光明媚,喜鹊成群,大红喜帐高高挂起,锣鼓齐鸣。 ………… 翌日一早,文武百官进宫上朝。 若有眼尖者,便会发现一向站在老皇帝身侧的总管太监曹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的小徒弟。 只是除了萧承和秦臻之外,旁人都没发现这等异样。 萧承很清楚曹玉现在在何处,讳莫如深地看了秦臻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秦臻敏锐的察觉到,被他这样的笑容弄得浑身不舒服,心里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事,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还清陆诗瑶的那笔债,除此之外,就是天塌下来了都和他没关系。 而曹玉身为太监总管,这几日在奉命调查方昭仪那事,同他根本扯不上关系,他有什么可担心……不对! 秦臻神思一凛,突然睁大了眸子。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方昭仪得以复宠,是杜青萝在背后出谋划策,而曹秋歌则在暗中为杜青萝传递消息,如今方昭仪宫里出了事,曹秋歌也死了,倘若曹玉发现此事的内情,必定会去郡王府找杜青萝! 但杜青萝绝不是暗害方昭仪的幕后主使,这一点他很清楚,他现下只是担心,倘若有人也察觉到了杜青萝和方昭仪的关系,会在背后耍手段颠倒是非黑白,到时候杜青萝自己被抓了不要紧,要紧的是郡王府的名声和脸面! 秦臻越想越着急,萧承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皇上同文武大臣们说了什么,他都没有细听。 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他来不及向三皇子行礼便匆匆出宫了。 三皇子奇怪地盯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萧承,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而五皇子则走到萧承身侧问他,“秦臻突然走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萧承笑着耸肩。 五皇子却是不信,“这锦官城里还有你萧承不知道的事?” 萧承抿唇道:“我确实是不知道,不过倒是可以帮你猜一猜。” “那你倒是猜来听听。”五皇子摇头笑言。 “曹公公今日没有出现在大殿上。” 萧承刚说一句话便被楚怀玦惊声打断了。 “曹公公不在大殿,你怎么知道?” 萧承无奈吐气,“那你可有瞧见他?” 楚怀玦仔细想想,才愕然发现他今日确实是没看见曹玉,难怪方才听唱礼那太监的声音有些陌生,他还以为曹玉是嗓子不舒服,便没留心去看。 “可曹玉不在,同秦臻又有什么关系?” 萧承接着解释道:“一个御膳房的宫女突然死在了方昭仪的寝殿内,方昭仪口口声声说有人要下毒暗害她,皇上命曹玉彻查此事,曹玉今日不在,而秦臻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楚怀玦闻言,瞬间不说话了。 他不会傻傻地去猜测下毒暗害方昭仪的人是秦臻,因为秦臻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和后宫嫔妃过不去,更何况秦臻和方昭仪之间又没有什么恩怨。 但秦臻娶的那位世子妃就不同了,也难怪秦臻会着急。 不过这杜青萝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居然会明目张胆地派人在宫里动手,她到底怎么想的? 萧承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必然是想歪了,倒也没有提醒他,此处人多眼杂,多说一句话都会被那些言官们曲解出无数个意思来,再说楚怀瑾还在后面盯着呢。 楚怀瑾确实是在后面盯着萧承和楚怀玦的一言一行,不过当他听到萧承的猜测时就已然站不住了,本来是打算去郡王府看看情况的,却又担心会引起外人怀疑,于是转道去了后宫。 他没想过要救杜青萝,那是秦臻的妻子,又不是他的,所以她是死是活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倘若杜青萝背上谋害后宫嫔妃的罪名,于郡王府名声无益,秦臻怕是又要烦上好长一阵子了。 第661章 劝服嬷嬷 与此同时,位于城东的郡王府内已是一派混乱。 杜青萝手里揣着十万两银票,本打算等世子殿下下朝之后就给他的,没想到世子殿下没等来,却等来了宫里的总管太监曹玉。 曹玉自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十几个护卫,来势汹汹,把府里的管家吓坏了。 杜青萝收到通禀,直觉不对劲,把银票收好之后,刚要出去迎接,不想曹公公已经带着人冲进来了,二话不说便将她团团围住。 杜青萝瞬间变了脸色,“曹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玉笑道:“世子妃,杂家奉了皇命彻查御膳房宫女中毒身亡一案,如今查到世子妃同那宫女有一些渊源,还请世子妃随杂家进宫一趟,当着皇上的面把此事的内情说清楚。” 杜青萝听见这话,当即慌了,“你怀疑是我派人毒害方昭仪?” 曹玉意味深长道:“那曹秋歌是世子妃身边一位老嬷嬷的亲侄女,而杂家收拾她的私物时找到了一支白玉簪,杂家已经派人去城内各家首饰铺子问过,碎玉轩的掌柜亲口证实那白玉簪被世子妃买走了,结果它却出现在曹秋歌的包袱里,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杜青萝见他显然是想歪了,当即反驳起来。 “不,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交代过她什么,更没有让她下毒谋害方昭仪,此事与我无关!” 曹玉不客气地笑道:“世子妃,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您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乖乖跟我们进宫见皇上吧,到了皇上面前,由不得您不说实话。” 杜青萝哪会跟他走,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明明是想让方昭仪吹吹皇上的枕边风,好让皇上再宽限郡王府几日的,结果怎么就变成了她买通曹秋歌下毒谋害方昭仪? “不、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是被冤枉的!” 曹玉懒得听她废话,见她挣扎得实在厉害,便让人直接用绳子把她绑了起来。 “世子妃,此事事关重大,只能得罪您了,望您莫怪!” 杜青萝都要疯了,她是天生贵女,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哪怕是杜家败落的时候,她有世子妃的身份加持着,旁人也不曾为难过她,可今日却这般狼狈地被人绑了起来,让她如何接受! 再说、再说方昭仪那事确实与她无关啊! 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喊声惊天动地,转眸间见秦臻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赶忙张嘴求救。 “世子殿下,救救我,救我啊殿下!” 秦臻本就是听说了曹玉带人来郡王府的事才急忙赶回来的,最近宫里在彻查方昭仪被人投毒一案,曹玉突然带人来此,让他直觉不妙,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副场面。 杜青萝绝对不可能买通宫女害人,毕竟她帮了方昭仪,方昭仪对她还有用,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舍得方昭仪死。 “曹公公,此事疑点重重,还请您慎重一些。” 曹玉也知道自己贸然抓人,事后必定会得罪郡王府,可皇上那边逼得紧,在得罪郡王府和得罪皇上之间该如何做选择,他还是拎得清的。 “世子殿下,不是杂家不给您情面,只是世子妃确实扯进了这件案子里,容不得杂家怀疑,还请您行个方便,待到皇上面前,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杜青萝听见这话,整个人更慌乱了,哭喊着看向秦臻。 “殿下,你救救我啊,我真的没有派人谋害方昭仪,我和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最清楚的,你一定要救我!” 秦臻心里烦闷不已,恨不得让人把她的嘴堵上。 她和方昭仪之间是怎么回事,他确实清楚,可这不代表旁人也清楚。 如今曹公公带人来抓她,乃是合情合理的,怨不得旁人,若真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太过愚蠢,居然会留下这么多把柄! 曹玉见秦臻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淡笑着上前。 “世子殿下若没有其他事的话,老奴就先带世子妃进宫了,皇上和方昭仪还等着呢!” 秦臻咬着后槽牙握了握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不该是这样的,事态怎么会越来越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杜青萝被人推搡着往前走,秦臻目色一顿,突然大步走到她面前。 “你与桂嬷嬷主仆情深,平日里赏赐她一些好玩意儿也无可厚非,而桂嬷嬷又是那宫女的亲姑姑,听说她们姑侄俩相依为命多年,桂嬷嬷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想来为她张罗一下,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杜青萝呆愣愣地听着这番话,瞬间醒过神来。 她方才也是急疯了,一听说曹公公要带她进宫,脑子便一片空白,自是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了。 如今殿下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旁人都觉得她是买通了曹秋歌给方昭仪下毒,可为什么不能是桂嬷嬷给她侄女添置的嫁妆呢? 眼下只要把桂嬷嬷那儿说通,便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桂嬷嬷自从得知曹秋歌去世的消息之后,便日日以泪洗面,已经在房中躺了两天了,桂嬷嬷怨自己生事,连带着把她自己也怪上了,所以想让桂嬷嬷帮忙,只怕没那么容易。 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再说她对桂嬷嬷有恩,只要殿下去劝服桂嬷嬷,桂嬷嬷就一定会帮她在皇上面前说明一切的,毕竟曹秋歌的死真的与她无关啊! 思及此,她顿时激动起来, “殿下,桂嬷嬷就在她房内休息,她是最清楚这些事的内情的,您待会儿一定要带她进宫去见皇上!” 秦臻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旋即往后退开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并非是要保她的命,只是眼下郡王府麻烦不断,若是再让外人知道郡王府的世子妃买通宫里的婢女去毒害宠妃,只会更加辱没郡王府的颜面。 杜青萝的命算得了什么,杜家已经覆灭了,如今的她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早日退位让贤,只要她肯让出世子妃之位,他便可以娶一个更有身份的千金小姐过门。 如今想想,父王当年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杜家势弱,倘若娶了杜青萝,非但得不到杜家的扶持,只怕郡王府还要反过头去贴补杜家。 第662章 死无葬身 只是那时候的他深陷在青梅竹马的情意之中,加上他那时候已经娶了陆诗瑶,有陆家的帮助,杜青萝的作用自然没那么明显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父亲说的果然是对的,娶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千金小姐,才真正配得上他郡王府世子的身份。 但眼下为了郡王府的脸面,他不得不救杜青萝,总之先洗刷了她身上的嫌疑,至于其他的,往后再说也不迟。 如此想着,秦臻很快便定下神来,眼见曹玉已经把杜青萝带走了,他摆摆手,让人去把桂嬷嬷找来。 不想桂嬷嬷还没来,大门口倒是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守门的下人还来不及通报,秦臻便瞧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如过无人之境一般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前厅,他瞧见来人那张脸,瞬间皱眉。 “陆诗瑶,你还有没有规矩,我郡王府岂是你想来便能来的地方?” 陆诗瑶不可一世地笑道:“我以前确实是不能随随便便地走进来,不过如今这郡王府已经易主,我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和萧承在一起久了,她的言行举止和他越来越像,让秦臻莫名生出一阵恍惚之感,不过很快便又回过神来。 “你胡说什么,郡王府世世代代是我秦家的产业,何时易主了?青天白日的,你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诗瑶见他显然还对一切一无所知,抱起双臂轻啧两声,目中反而露出几分同情来。 “看来世子殿下什么都不清楚呢。” 秦臻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咯噔,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清楚什么?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诗瑶抿唇笑笑,接着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正是郡王府的房契。 “这个东西,相信世子殿下并不陌生吧?” 秦臻打眼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住。 “这、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那是郡王府的房契,向来在账房中放的好好的,而账房的钥匙也只有他有,郡王府戒备森严,即便陆诗瑶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不可能偷到这份房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诗瑶淡淡笑道:“世子妃见世子殿下久不还我钱,心中急得不行,便把郡王府的房契抵给我了,细细说来,这世子妃对世子殿下还真是情深一片呢!只可惜啊,她似乎并不明白这座郡王府对世子殿下而言有多重要。” “你撒谎!” 秦臻握紧双拳瞪着她咬牙切齿,杜青萝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她就是再蠢,也绝不会蠢到这地步。 郡王府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即便他犯了错,旁人也不敢上门取笑他半句,因为这是先皇御赐的郡王府! 陆诗瑶口口声声说这是杜青萝抵给她的,杜青萝又不是傻子,绝无可能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陆诗瑶,不可能! 陆诗瑶就知道他不会信,但就是不信也无妨,如今房契在她手里,她自然可以在此兴风作浪。 “世子殿下,莫说我不提醒你,你欠了钱庄三十万两白银,到现在都未归还,而距离皇上规定的日期只剩下两天,如今世子妃又被宫里带走了,看你这样,想必是还不了债了。 而这张房契恰好又可以抵了你的债务,我若是你,一定会二话不说乖乖收拾行李离开郡王府,这样好歹也为自己保留了一丝体面,你说是不是?” “胡说八道!我看这房契分明是伪造的,我是郡王府世子,这东西是真是假我最清楚,你手里这张是假的!” 他说着便欲伸手把陆诗瑶手里的房契抢过来毁了,只要它毁了,陆诗瑶就是口说无凭,郡王府是秦家的,就算传扬出去,外人也只会认定他才是郡王府的主人,而陆诗瑶则是一个心思诡谲的窃贼! 只可惜他太不了解陆诗瑶了,早在他动手之前,陆诗瑶便拿着房契后退两步,当着他的面把房契交到了司九手里。 两世夫妻,陆诗瑶前世对秦臻还是付出过真感情的,岂会不知道这个人的性子,她知道他会气急败坏,也料到他一定会来抢房契,但这东西既然到了她手里,再想抢走就难了。 否则她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同杜青萝周旋呢? “世子殿下不必浪费精力来抢,这东西既然已经到了我手里,自然不会轻易还给你。” “陆诗瑶!” 秦臻咬牙切齿,俨然要被她气疯了。 “你真以为你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就能拿到郡王府了不成?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郡王府乃是先皇御赐之物,历来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郡王府!” “世子殿下此言差矣。” 陆诗瑶淡淡启唇,神色始终平静,哪怕秦臻骂得再狠,她也无动于衷。 “我的出身确实算不上尊贵,不过世子殿下可别忘了,我与萧小侯爷已经由皇上赐婚了,这郡王府呢,乃是我准备的嫁妆之一,当然,以萧小侯爷的性子必然不会来住的,但他乃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就是拿到了这张房契,皇上也必不会说什么。” “你!” 秦臻被她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以前倒是未曾发现她居然有如此心机,而杜青萝那个蠢货,竟然敢拿着房契去抵债。 陆诗瑶观其神色,敛容笑道:“多余的废话,我也不想同世子殿下多说了,今日来此就是想提醒你,请你尽快把你欠钱庄的银子还清,另外再花十五万两白银把这张房契赎回去,两日为期,两日之后,若是我没看到钱,就别怪我带着这张房契嫁进定远侯府了。” 秦臻见她说完就走,半点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暗道她如今有了萧承当靠山,果然是有底气了,不过她别以为她那番话真能威胁得了他! “陆诗瑶,你敢算计我,我绝不会这么算了,终有一日,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诗瑶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却也没反驳,背对着他冷笑一声后又大步离开了。 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结果,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秦臻当她是什么,既然敢和他正面交锋,便说明她根本就不怕他,所以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重来一世,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只能是他。 第663章 惨重代价 送走陆诗瑶后,管家老远便听见秦臻在前厅摔东西,一时也不敢进去,只得跑到后院把老郡王请了过来。 老郡王自从知道秦臻欠下三十万两银子的债之后就晕过去了,近几日一直在院中养病,对府里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直到管家去请他,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险些又栽到地上去。 管家赶忙上前扶住他,“老王爷,世子殿下如今可只有您能帮衬着拿个主意了,您可千万要撑住啊!” 老郡王自然也知道这点,强自稳了稳身,随后由管家扶着去了前厅,一路上对杜青萝骂骂咧咧,若不是她被曹公公带走了,怕是现在能被老郡王活活打死。 到了前厅,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几乎全被秦臻摔了,而他发过火后,似已回过神来,整个人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浑然像失了神智一般。 老郡王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免疼爱起来,可一想起杜青萝干的那些事,瞬间又是气到不行。 “当年你要娶她过门的时候,我便说过她并非是最合适的世子妃人选,京中多少千金贵女,你偏偏看上了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这也就罢了,杜青萝又生性善妒,举止投足之间一派小家子做派,根本就不能担当大任,全府上下也只有你把她当成了一块儿宝。” 秦臻闻言,苦笑着抬头。 “父亲若是来对我说这些风凉话的,便回去吧,如今我已然后悔,但我更恨的是没有在陆诗瑶出府的时候就把她杀了,如此反而给了她一次又一次对付郡王府的机会。” 老郡王叹气道:“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做了什么,我这个当父王的都会站在你这边,方才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父王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该如何把郡王府的房契拿回来。” 秦臻目色沉了沉,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眸中蓦地迸出一抹浓烈的杀意。 “旁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陆诗瑶只给我两天时间赎回房契,显然是在刁难我,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活着把房契带到定远侯府去!” 老郡王何其了解这个儿子,这是他亲手养大的,无论秦臻要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需得制定一个万全之策,以保万无一失才行。 “此事定要筹划妥当了,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击即中,且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免得萧承查到什么,到时反而更麻烦。” 秦臻眯眼笑道:“父王放心,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帮我做这件事,保证万无一失。” 老郡王见他这么说,便知他已经有所绸缪,倒也放心了。 只是想起已经被带进宫里的杜青萝,又不禁皱起了眉。 “虽说这杜氏确实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她毕竟还是你的正妻,如若真被定了罪,咱们郡王府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总不能日后人人再提起郡王府,只记得这府里出了一个毒害后宫嫔妃的恶毒主母,所以你还是想个法子帮帮她吧。” “父皇放心,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皇上自然不会责难她,只是现下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依旧是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秦臻淡漠道。 老郡王闻言诧异,“你怎知她没做过这种事,既没做过,宫里的人又岂会把她带走?” “不过是例行询问罢了,她是帮方昭仪的,岂会害她。”秦臻微微勾起薄唇,意味深长道。 老郡王不知道杜青萝曾经做过什么,自然不明白秦臻话里的深意,不过看他这般神色,想来杜青萝在宫里不会出什么事,也懒得再管,回后院继续养病去了。 而秦臻命下人把前厅收拾干净后便出府了。 陆诗瑶是万万不能留了,只是她身边有高手相护,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是陆诗瑶把他逼到这份儿上的,就不能怪他心狠。 马车一直沿着城东大街走,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又拐到一处民巷中,行至尽头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秦臻默声下去,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窄小门庭,随后让马车上去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声,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五官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肤色白皙,正是先前伺候萧承的婢女蓝烟。 见车夫身后站着秦臻,蓝烟目色一顿,赶忙请他进去。 入了门,却见正中间的清幽庭院内坐着一位绿衣女子,气质清冷,侧颜卓绝,自是叶景珍。 其实叶景珍的容貌并不差,气质也脱俗,乃是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无法比拟的,但就是很难让人喜欢,弊端也恰恰在她这身清冷绝尘的气质上。 比起她这样自恃高贵的女子,还是娇柔妩媚的姑娘更讨男人欢喜,所以萧承这么多年都没对她生出感情,不是没有理由。 沉思间,秦臻已经走到了叶景珍面前。 “叶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叶景珍见来人是他,没好气道:“世子殿下若是再不来找我,我怕是要以为当日所说的合作之事只是我凭空做的一场梦了。” “近来琐事太多,尚且顾不上叶小姐,还请叶小姐莫怪。”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是青qing楼里的女子似的。 叶景珍心里虽有些恼火,但顾及到他的身份,还是强行忍住了。 “世子殿下身份贵重,我哪敢怪罪您,只是想着陆诗瑶和萧承马上便要成亲了,我还以为世子殿下要放弃了。” “叶小姐说笑了,如此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今日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秦臻笑言。 叶景珍目色一动,扭过头看他,“殿下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秦臻抿唇点头,“计划是有了,只是此事还要叶小姐帮忙才行。” 叶景珍闻言,心里并无半分意外,早在秦臻来找她合作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你得到的东西同自己付出的代价是等价的,那没什么,毕竟这才是人间常态,可如果你只是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得到了远超几十倍的东西,那就要小心了,因为后面可能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第664章 心中愧疚 她现在所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虽然秦臻还没说要她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此事绝不会太简单。 她从小到大付出那么多努力,图谋的也不过是定远侯夫人的位子罢了,这位子太过尊贵,与她的出身远远不相符,所以她也不着急,本想着徐徐图之,哪想到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她前半辈子都是为了那个位子而活,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占据了她心里绝大部分的位置,那就是萧承,若要她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过门,她是抵死都不会同意的,所以她才会答应和秦臻合作。 如今的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知世子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秦臻微微笑道:“没什么难事,只是想让你帮我困住长公主罢了,萧承在乎长公主的命,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萧承必然会发急,到时自然是顾不上陆诗瑶了。” “你要杀了陆诗瑶?”叶景珍瞬间察觉出他的意图。 她还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办法毁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却是如此粗暴,虽然她曾经也想过杀了陆诗瑶一了百了,可萧承不是好糊弄的,如果她敢伤害陆诗瑶一根汗毛,萧承一定会把她碎尸万段。 秦臻看出她的顾虑,讥讽笑道:“叶小姐别告诉我你突然害怕了,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让你经手,只是让你去缠着长公主而已,萧承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叶景珍拧眉道:“话虽如此,但陆诗瑶身边还有司九,他是萧承亲自挑选的护卫,武功高强,就凭世子殿下府里的那些人,只怕根本就不是司九的对手。” 秦臻勾唇嗤笑,“我知道,司九的厉害,我早就已经领教过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只准备一招。” 所谓声东击西,想杀死陆诗瑶,自然要费好大一番精力,这一次,他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叶景珍瞧见他嘴角越来越阴狠的笑容,目色沉了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待秦臻走后,蓝烟紧跟着便出门了,除了叶景珍之外,谁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再者以叶景珍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只有秦臻这一个帮手。 秦臻的本事究竟如何,她还是清楚的,既然他已经决心杀死陆诗瑶了,那就别怪她再添一把火了,这一次,陆诗瑶必死无疑。 叶景珍住的地方离郡王府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秦臻回府之后,三皇子派人传来消息,说杜青萝已经被暂时关进刑部大牢了。 这也是秦臻早就预想过的结果,曹玉虽然有合情合理的理由抓杜青萝,但杜青萝确实没做过那样的事,到了皇上面前绝不会承认的。 再说还有方昭仪从中周旋,多少会为杜青萝求一下情,此案便没法定罪。 但有了白玉簪那个物证在,杜青萝又不能证明自己没有买通曹秋歌为自己做事,以皇上的性子,必然要她吃一些苦头。 反正只要命还在就行了,过不了几日便会放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担心她,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恨不得她死在大牢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留着早晚要坏事,倘若她死了,对他反而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现下不好动手,杜青萝是皇上下令关押的,不同于一般的罪犯,刑部那边一定会严加看守,贸然动手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还是先把陆诗瑶解决了再说吧,只要杜青萝日后回到郡王府,有的是办法杀她。 秦臻凝神想着,大步走进书房,随后将自己的暗卫叫进来做了一番严密的安排。 与此同时,叶景珍也开始行动了。 秦臻要她帮忙困住长公主,就势必要将长公主请出府,但长公主心里已经对她生了隔阂,若想成事,自然要先消除了长公主的隔阂才行。 叶景珍特意选在萧承不在府的时候来的,她也没让人通报,只是在定远侯府的大门前直挺挺地跪着,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 管家实在看不过去,只得去后院通禀了长公主。 “长公主,我看景珍小姐是真的知道错了,您还是让她进来吧,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就这么在大门口跪着,过往路人难免要非议,若是名声受损了,日后只怕更不好议亲。” 长公主手里的佛珠轻轻转动了两下,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过了半晌,却见她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让她进来吧。” 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管景珍曾经做过什么,如今既然已经知错了,总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管家见长公主松口,心里不禁一喜,赶忙跑到大门口去请叶景珍。 “景珍小姐,长公主让您进去呐,您快起来吧!” 叶景珍眉眼一松,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就知道长公主一定会心软的,毕竟她自小在候府长大,生父对侯爷又有恩情,只要长公主心里还惦记着曾经的恩情,就绝不会让她太难堪。 当然,要长公主松口的前提还得是萧承不在场才行,否则就凭他舌灿莲花的本事,她今日根本就不可能如愿。 府内已经开始挂喜帐喜灯了,毕竟再有两日,萧承便要大婚了,自从定远侯离世之后,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很久没这般高兴了。 叶景珍垂着头往前走,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若没有陆诗瑶,如今嫁给萧承的人本该是她,可陆诗瑶却把本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给生生抢走了,如今她生出害人之心,也怨不得她,毕竟是陆诗瑶作践她在先的。 行至后院,她见长公主正坐在佛堂内念经,默不作声地又跪下了。 “长公主,景珍过去犯了大错,寒了长公主的心,实在是罪该万死,这些日子以来,景珍一直在回想候府这些年对景珍的恩情,心中愧疚难当,已经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今日特来向长公主请罪,景珍不求长公主的原谅,只求您不要不搭理景珍,我已经没有爹娘了,若是长公主也不理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了!” 长公主闻言,心里默叹一气,淡漠道:“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便起来吧,过往之事,我一概不究,只是你也清楚承儿的性子,当初你既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今再想回来就难了。” 第665章 变本加厉 叶景珍自然也明白这点,心里并没多大的起伏,毕竟她早就料到了。 萧承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先前说话那般不客气,他怎么可能还会再让她回来,就是看在长公主的情面上也不可能了。 不过她今日来此,也并非是要回府居住的,只是想请长公主明日出城散散心而已。 “长公主,我已经在府外置办了宅子,虽然比不上定远侯府,但也是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一个人住着倒也清静,再说我也没有脸面再回府了,等陆小姐嫁进来之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而我这身份又算什么呢?” 她苦笑一声,转瞬又换了一副语调。 “听说孤山寺的睡莲开了,长公主向来喜欢这花,不若我们明日一起去孤山寺瞧瞧如何?” “明日?” 长公主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为难。 “可是承儿马上便要成亲了,这府里的事,我还得帮他盯着,这两日怕是出不了门。” “我们只去一天,早上走,傍晚之前便回来了,长公主,那睡莲的花期也短,若是错过了,就只能等到明年才能看了,再说有管家在,他自会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好了,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叶景珍笑着劝道。 长公主对那睡莲自然是心动的,每年到了睡莲绽放的日子,她都会提前上山,从未有一年落下过。 原本还想着等承儿大婚之后,便带着他们那两个新婚夫妇一起去寒山寺的,没想到今年开花的日子居然还提前了。 可若是不去,心里又不免遗憾,实在是叫人为难。 叶景珍见她还在犹豫,继续劝道:“长公主,自从侯爷去世之后,您便把对他的思念寄托到了那些睡莲上,您说睡莲有佛性,若是把心事告诉它们,它们便会传达给天上的亲人听,若是今年不去,侯爷他岂不是要伤心?” 她向来知道该如何拿捏人的弱点,长公主痴恋了定远侯一辈子,哪怕他已经故去这么多年都不曾释怀过,甚至还因为他的死而恨上了自己的母族西楚皇室,所以这种事,她又怎么可能会缺席呢? 果不其然,叶景珍话音刚落,长公主的神色就变了。 “你说的不错,睡莲的花期短,若是今年错过了,就只能等到明年了,罢了,待承儿回来之后,我同他说一声便是。” 叶景珍见她答应,瞬间心满意足,自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又同长公主说了些自己近些日子的情况,随后便走了。 她刚走不久,萧承便回来了。 刚进府门,便有下人将今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虽然那下人不知道长公主和叶景珍在房内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不过萧承才是府里的主子,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同他说清楚。 萧承听罢,眉峰一凛,径直去了后院。 长公主见他进来,便知他是来问叶景珍的,也不同他隐瞒,索性直接交待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景珍,她做了对不起瑶儿的事,你心里生气,赶她走也是应该的,可她毕竟是在我身边养大的,她父亲对你爹也有恩,承儿,做人不能太狠心,起码对景珍,娘是真的狠不下心。” 萧承听见这话,反而笑了。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你与她感情深厚,自然不会左右您的想法,只是想提醒您谨慎一些罢了,我和瑶儿就要成亲了,她在这时候突然登门造访,只怕别有企图。” 长公主闻言,心里不禁一顿,面上却看不出神色。 “景珍不喜的只是瑶儿,再说你和瑶儿木已成舟,她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景珍对自己包藏什么祸心。 萧承却反问道:“那她方才来同母亲说了什么?” “她说孤山寺的睡莲开了,要陪我明日一起去看看,承儿,她每年都会陪我一起去孤山寺的。” 长公主生怕他会起什么疑心,便刻意提醒了一句。 萧承自然知道这点,只是现在还不到睡莲开花的时候。 “我前日才同无心大师通过书信,他说睡莲可能要到我大婚之后才会开,娘,我知道您心里惦记着爹,但在这事上,您还需再慎重一些才行,莫不要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骗了。” 长公主却有些不敢置信,“不可能,景珍绝不会骗我,再说她骗我出城做什么,我只是个老太婆,更何况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我不相信她会这么丧良心。” 萧承叹气道:“人都是会变的,娘是从宫里出来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骗您,但明日还是别出门了,免得中她下怀。” 长公主闻言,愣神看着手里的佛珠,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景珍和承儿的话,究竟该信谁的,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毕竟承儿是她的亲生儿子,断不会骗她。 她只是觉得有些伤心而已,景珍如今连她的主意也敢打,哪里是诚心改过了,分明是变本加厉了。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养废了...... 长公主万般无奈地叹出一口气,面上一片失望之色。 萧承未在佛堂久留,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出了院子,但见他神色严肃的对身侧的锦七吩咐道:“去查查叶景珍最近都见了什么人。” “殿下在疑心什么?”锦七不解道。 萧承抿唇不语,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叶景珍在这个关键节点上突然回来找母亲,必有猫腻。 马上便要大婚了,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来阻挡自己。 锦七似察觉到他身上的紧张气息,未敢有丝毫懈怠,得了他的吩咐就赶紧查探去了,结果还当真让他查到一条有用线索。 “景珍小姐和秦世子见过面。” 锦七回报消息的时候,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萧承的脸色。 郡王府与定远侯府不和多年,景珍小姐自小在定远侯府长大,不会不清楚这点,可她离开候府之后竟然和郡王府的人来往,这意味着什么,锦七简直不敢往深处猜想。 也难怪公子会有所疑心,长公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景珍小姐已经改过自新了,如今看来,哪里是改过了,分明是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第666章 凶手之一 锦七实在想不明白,景珍小姐以前在候府时也是个极聪明的,为何离开候府之后竟然如此愚蠢,她难道不知道和公子对着干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吗? 而萧承面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眸光冷冷的,让人瞧不出喜怒。 锦七试探着问:“公子,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去提点景珍小姐一番?属下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所以才……” “不必了,她既入了魔障,我又何必拉她回头,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学会独自承担后果。” 萧承淡声说着,旋即负手走出书房,俨然是放弃叶景珍了。 锦七虽然痛心叶景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但只要一想到她已经背叛了公子,心里的那一点怜悯之心很快便荡然无存。 所以这时候再去提点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晚了。 临出府时,锦七又突然听见了萧承的吩咐。 “看来郡王府还是不够乱,秦臻居然还能抽出精力把手伸到定远侯府来,既是如此,那就给他找点事情做,杜青萝被皇上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民间应该还没传出去,你去放点风声。” 锦七闻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赶忙点头应下了。 不过半日功夫,关于郡王府的世子妃企图谋害皇上宠妃的消息便在锦官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 “这世子妃还真够大胆的,连皇上宠妃的主意都敢打,她以为她是天王老子不成?如今皇上亲自下令把她关进了刑部大牢,这要是想出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谁说不是呢!不过此事也怨不得那世子妃,毕竟这方昭仪同她之间有过节,你们还记不记得,世子妃有个胞妹,先前被皇上赐婚方昭仪的父亲了?哎呦,你们想想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后来世子妃的妹妹被方尚书杀死了,试想这世子妃能不恨方昭仪吗?” “也不知这郡王府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接二连三的出事,听说秦世子还欠着陆小姐几十万两白银呢,如今当家主母又被抓了,怕是再过不久,这郡王府就要在锦官城不复存在了吧?” 最后一番话委实是严重了些,周围一众百姓瞬间不敢接话了。 秦臻就在附近的茶楼上坐着,见这些人对郡王府议论纷纷,脸色阴沉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突然之间流言复起,必是萧承在背后搞的鬼,好,当真是好啊,他和陆诗瑶一个两个的全都在逼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陆自明战战兢兢地在他身侧坐着,见一整只杯子在他手里化为白色的粉末,眉眼之中更是一片惊惧之色。 “殿下的意思是?” 秦臻冷眼看他,“你之前让陆一山跟着陆诗瑶学做买卖时,不是另外在陆家米铺安插了眼线吗?如今可以让他开始做事了。” 陆自明神色一顿,有些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秦臻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冷冷启唇。 “这一次,我要陆诗瑶死无葬身之地。” 陆自明双肩微震,待醒过神后,赶忙起身表态。 “殿下放心,只要殿下一句话,陆诗瑶绝对活不过大婚那日!” 他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了,这个大侄女三番两次地跟他作对,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明明他是她的亲叔叔,可她却从未拿他当长辈看待过,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坏他好事。 既然她不给自己留情面,他又何必给她活路,先前他就向殿下提议早日除了陆诗瑶这个心头大患,可殿下也不知怎么回事,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看来如今也是彻底被陆诗瑶逼急了,不然不会有此决定。 如今既然殿下都下命令了,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等到陆诗瑶嫁进了定远侯府,到时候再想动手可就更难了。 如今难得世子殿下想通了,他自然要牢牢抓紧这次的机会才是。 人活一世,什么东西都是狗屁,只有银子才是最实在的东西,有了钱,便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陆诗瑶死了,陆家的万贯家财便唾手可得了! 同陆自明说了具体的计划后,秦臻便离开茶楼回郡王府了。 萧承想让他乱起来自顾不暇,他偏不让萧承如愿。 先前不急着去救杜青萝,不过是气她闷不吭声地把郡王府的房契拿去做抵押,他有心给她一个教训,所以才让她在刑部大牢待着罢了。 可如今城内流言四起,她的命是死是活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保住郡王府的面子,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永远都在给他扔烂摊子,自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实则愚不可及。 待把陆诗瑶了结之后,她也不必再在郡王府待着了,他所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帮得上他的女人,她算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就被她消耗得一点都不剩了…… 沉思间,杜青萝的婢女雪兰带着脸色苍白的桂嬷嬷缓缓行至了前厅。 若要把杜青萝从刑部大牢弄出来,桂嬷嬷是个关键,毕竟死在方昭仪宫里的宫女是桂嬷嬷的亲侄女,她的话往往是最有说服力的。 桂嬷嬷不知秦臻心思,进来之后便颔首行礼。 “老奴拜见世子殿下。” 秦臻袖袍虚抬,“听说桂嬷嬷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回殿下的话,老奴已经好多了。” 桂嬷嬷低眉顺眼地回着话,语调极是平静。 秦臻眉峰微蹙,总觉得这桂嬷嬷与往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但真要细说哪里不同,他也谈不上来,毕竟桂嬷嬷不在他跟前伺候,他只当是桂嬷嬷因为亲侄女的死太过伤心所致的。 “既然桂嬷嬷身子无碍,那待会儿便随我一起出趟府,世子妃因为你那侄女的事还在刑部大牢关着,这其中的内情,嬷嬷是最清楚的,所以有些话还需要你同皇上说明白。” 桂嬷嬷闻言一顿,抬头看看秦臻深邃的目光,旋即点头应下了,掩在袖中的两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当她一开始听雪兰说世子妃被带进宫里时,心里是高兴的,不管歌儿是被谁害死的,起因都在世子妃身上,若不是世子妃要歌儿帮她办事,歌儿便不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世子妃也算凶手之一。 第667章 断然不会 但她也知道,宫里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是绝不可能拿世子妃如何的,只是没想到最先坐不住的人会是世子殿下。 想想也是,世子妃是郡王府的当家主母,如今被皇上关进了刑部大牢,坊间百姓若是知晓此事,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世子殿下是最在乎郡王府脸面的,不管他如今对世子妃还有没有情,都一定会救世子妃出来。 可她却不想,她一心想为歌儿报仇,怎么可能会让世子妃好过,就算世子妃过去待她不薄,但这些年她尽忠职守地为世子妃做事,也算偿还了世子妃的恩情了。 歌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歌儿死了,她还有什么奢望,她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如今唯一支撑着她的便只剩下为歌儿报仇这一个信念。 可现今杜青萝还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她所帮扶的方昭仪又正得盛宠,想扳倒她们何其艰难,她若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最后非但不能为歌儿报仇,怕是连自己的老命也要搭进去。 不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她得沉住气慢慢找机会,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把所有伤害歌儿的人都一网打尽! 秦臻没有看出桂嬷嬷心中所想,更何况就算看出来了他也不会阻止的,毕竟他已经容不下杜青萝了,若是桂嬷嬷替他动手,反而是一件好事。 备好马车后,秦臻便带着桂嬷嬷进宫了。 这是桂嬷嬷第一次进宫,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此刻看见这庄严肃穆的宫墙,也不免紧张起来。 而她的歌儿就是死在了这冷冰冰的皇宫中,微不足道的身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伤心同情,好似一阵清风一般,吹过之后,什么也没留下。 桂嬷嬷早就听歌儿说起过宫里世态炎凉,可以想象,若非方昭仪正得盛宠,若不是歌儿恰好死在了方昭仪宫里,如今根本就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毕竟后宫主子们向来掌控着奴才的生杀大权,要谁生要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走了近大半个时辰,秦臻突然停下步子。 桂嬷嬷神思一凛,跟着停下来,抬头一看,原是御书房到了。 想到自己待会儿便要见到皇上,桂嬷嬷更是紧张,手心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秦臻侧目看她一眼,沉声道:“到了皇上面前,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不必害怕,皇上乃是明君,不会责罚你。” “老奴省得。” 桂嬷嬷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曹玉见秦臻来了,进去通传了一声,而后领着他和桂嬷嬷进大殿。 方昭仪这两天总来御书房,说是被那事吓坏了,如今樱儿也死了,更让她惊恐,总觉得有人要害她,皇上又不能时时去揽月阁陪她,只得让她在御书房待着。 桂嬷嬷进殿行礼时,见方昭仪如小鸟依人般在皇上身侧坐着,眸底不禁浮起一抹暗色。 她的歌儿死的那么惨,凭什么,凭什么这方昭仪还能好好活着,真正该死的人本应是方昭仪,歌儿都是替方昭仪受了过! 她多想现在就冲上去杀了方昭仪,可是她不能,她根本就没那个本事,这样做只是徒劳罢了…… 桂嬷嬷强行按耐住心底的苦涩,不慌不忙地跪下行礼。 “老奴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秦世子说,你是世子妃身边的老人,更是那个无辜死去的宫女的姑姑?”老皇帝沉沉开口。 桂嬷嬷凝神点头,“回皇上的话,老奴正是那宫女的姑姑,歌儿打小心地善良,从不与人交恶,如今却死于非命,恳请皇上明察秋毫,给老奴那可怜的侄女一个公道!” 桂嬷嬷自知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可情到深处,她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想起歌儿的死状,她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歌儿死的那么惨,凭什么这些人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 “有人公然在后宫下毒谋害朕的爱妃,朕自会把真凶找出来,但你所知道的事,朕也要你如实相告,如有半句虚言,朕便会立刻让人送你去给你的侄女做伴,你可晓得了?” 桂嬷嬷赶忙点头,“老奴晓得,无论皇上问什么,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皇帝见她战战兢兢的像是怕极了的样子,敛容看曹玉一眼,让他例行询问。 曹玉拿着从曹秋歌的私物中找到的那支白玉簪,缓缓行至桂嬷嬷面前。 “桂嬷嬷,你可认得这支白玉簪?” 桂嬷嬷抬眸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 “认得,这是世子妃送给歌儿的,说是歌儿马上便要年满出宫了,待出宫之后,定然还要寻觅好人家嫁了的,所以世子妃就托老奴把这支簪子送给了歌儿,当做她的添箱礼。” 曹玉又问:“那世子妃与你侄女非亲非故,为何要把如此贵重的簪子送给她?” 桂嬷嬷颔首回道:“老奴原先也觉着奇怪,还特意问了世子妃,世子妃说这是看在老奴伺候她多年的份儿上特意赏的。” 曹玉听见这话,凝神想了想,接着问:“可据我所知,你那侄女要到半年后才年满出宫,这世子妃现在就把簪子送给她,是不是太早了?除了送簪子之外,世子妃有没有交待你侄女帮她办什么事?” 桂嬷嬷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诚惶诚恐地摇头。 “没有没有,歌儿是在御膳房当值的,与各宫主子们素无什么来往,再说她只是个小宫女,能帮世子妃做什么,公公,您真的误会世子妃了,她从未指使歌儿帮她做任何事啊!” 曹玉却泠然笑道:“桂嬷嬷,事关你亲侄女的命案,我劝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 “正因为此事关乎到歌儿的死,老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歌儿虽是老奴的侄女,可在老奴心里,她就如同老奴的亲生女儿一般,如今她死于非命,老奴比谁都希望尽快把真凶找出来,虽然老奴伺候了世子妃多年,但倘若歌儿的死与世子妃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老奴也断然不会帮衬世子妃!”桂嬷嬷义正言辞地回道。 曹玉闻言,凝神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请示皇上的意思。 “皇上,依着桂嬷嬷的话,看来郡王府的世子妃确实不是派人毒害方昭仪的真凶。” 第668章 丢尽脸面 老皇帝摆手道:“既然此事与她无关,那便把她放了吧,另外赐绫罗十匹,以安抚她这两日的牢狱之苦。” 秦臻赶忙作揖行礼,“微臣多谢皇上明察秋毫,还郡王府一个清白名声!” 老皇帝沉目看他,“名声是你自己讨回来的,与朕无关,不过朕怎么听说你把郡王府的房契抵押给了陆小姐,此事可是真的?” 秦臻神思一凛,不知皇上怎么就知道了这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认下了,那就是无视先皇恩宠,皇上绝不会轻饶。 思及此,他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郡王府的房契何等贵重,无论如何,臣也绝不可能把它抵押出去,更何况,臣也只是欠了陆小姐三十万两白银而已,很快便还给她了,没必要拿郡王府的房契做抵押,毕竟那是先皇赏赐下来的宅子,意义非凡,就算臣敢卖,陆小姐也不见得就敢买。” 老皇帝静静听着,点头道:“朕也觉得你不会这般愚钝,既然房契还在你手里,朕便放心了,行了,朕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秦臻抿着薄唇颔首告辞,退出御书房的同时,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皇上突然问起房契的事,必不是心血来潮,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试探他。 虽然他方才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了,可皇上又岂是那般好骗的,陆诗瑶只给他两天时间赎回房契,如今只剩下一天时间了,她心里很清楚他根本就办不到,所以才会刻意刁难他。 一天过后,她便会带着郡王府的房契嫁给萧承,到时候再想拿回房契,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重要的是,以萧承的性子,必然会拿着房契大肆炫耀,到时候闹的满朝皆知,如此一来,皇上便会知道他刚刚犯了欺君之罪,到时郡王府要面临的麻烦只会更大。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天,他必须了断了陆诗瑶的性命…… 桂嬷嬷默不作声地跟在秦臻身后,心里亦是若有所思。 郡王府房契被抵押给陆诗瑶一事,她并不知情,所以皇上方才问起来时她才觉得吃惊。 虽然世子殿下矢口否认了,但那日世子妃被宫里的人带走时,她也曾听雪兰偶然间说起过陆诗瑶来找世子殿下的事。 虽然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不过听闻世子殿下的脸色极是难看,再想想皇上方才之言,想必陆诗瑶那日来说的就是房契一事。 这房契十有八ba九是落到陆诗瑶手里去了。 至于怎么到她手上的,应该同世子妃先前去攻玉坊赌玉一事有关。 那几日,世子妃疯了似的迷上了赌玉,一心想证明自己的本事给世子殿下看,结果在攻玉坊却越输越多,最后把自己的一箱首饰赔个干净不说,还倒欠了攻玉坊不少银子。 至于后来是如何还清的,她不清楚,不过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一定是世子妃偷偷拿了郡王府的房契做抵押,这才还了攻玉坊的赌债。 这下好了,那房契对世子殿下而言无比重要,甚至远远高过了世子妃的性命,可世子妃却瞒着殿下闯下这等弥天大祸,就算世子殿下今日把世子妃从大牢里救了出来,世子妃必然也活不长了。 别的事情,世子殿下都能忍受,唯有这件,世子妃只怕没那么好命可以蒙混过关了。 冥想之间,桂嬷嬷已经随秦臻一起出了宫。 哪想坐上马车后,秦臻却并未去刑部大牢接杜青萝,而是直接回府了。 桂嬷嬷心里觉着奇怪,面上倒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直到回府之后,她才知道世子殿下早就派人去接世子妃出来了。 但等待杜青萝的又哪会是什么好日子,若有可能,她只怕宁愿回刑部大牢待着,因为秦臻一回府就让两个婆子直接把杜青萝押去了祠堂。 杜青萝吓得花枝乱颤,紧紧抱住他的腿大喊大叫。 “殿下,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去招惹宫里的人,可我也只是想为殿下分忧而已,那方昭仪得宠之后,便会成为媚贵妃的左膀右臂,只要她们二人联手,在后宫自然是无人能敌,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殿下好啊!” “为我好?倘若你当真为我好,便不会偷偷瞒着我把郡王府的房契抵押出去!” 秦臻一脚踢开她,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一路拖进祠堂。 “这些年来,我自问自己待你不薄,年少相识,以我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个比你更尊贵的女子为正妻,可我顾及着青梅竹马时的爱恋,不惜违背父王的意思而娶了你,可你到头来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我……” 杜青萝跪在地上无言以对,他说的不错,那时候的她确实是不够资格当郡王府的世子妃,这京中多的是比她更尊贵的千金小姐,堂堂郡王府又岂会看上她这个四品侍郎之女。 若不是她那时候看出秦臻是一个长情之人,使尽了浑身解数让他答应娶她过门,如今的她也不会得到这般身份。 可这桩亲事里难道只有他吃亏了吗?她付出的代价丝毫不比他少! 原本父亲并未打算站队,只因她嫁给他之后,父亲和大哥才不得不拥护三皇子,可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是她杜家满门尽灭! 所以他现在又有什么可气恼的,如果他当初答应救父亲出大牢,如今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知道殿下后悔了,其实我又何尝没有悔恨过?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在这份情意之中究竟夹杂了多少筹谋算计,只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白白做了你的棋子,更害惨了我的家人们,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发火!你记住,杜家上下几十条人命皆是因你而起,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呐!” 秦臻怒斥道:“强词夺理,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杜家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但你又为何瞒着我把郡王府的房契抵押给陆诗瑶!你明明知道她站在郡王府的对立面,还上赶着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她,你知不知道这会让郡王府丢尽脸面!” 第669章 笑她天真 杜青萝却傻眼了,“我、我什么时候把郡王府的房契抵押给陆诗瑶了?我明明给了攻玉坊的陈掌柜,那陈掌柜……” 说到这儿,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似想到了什么,愕然瞪大眼睛朝秦臻看去。 “是陆诗瑶,这一定是她的阴谋诡计,我当初明明派人查过那攻玉坊同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才敢去攻玉坊赌玉的,可没想到却被陆诗瑶给算计了!没错,殿下,这一定是陆诗瑶在算计我!” 秦臻目光阴冷地看着她,“你若不犯傻,她又哪里算计得了你,赌玉?你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连这种东西都敢碰,如今房契落进陆诗瑶手里,甚至连皇上也知道了,你让郡王府往后如何在锦官城立足!” “我、我……” 杜青萝又说不出话了,她事先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想着尽快拿房契堵住那陈掌柜的嘴,免得他把自己赌玉的事情传扬出去。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是陆诗瑶在背后算计的,她一定不会去攻玉坊的! 现在该怎么办,陆诗瑶拿到了郡王府的房契,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杜青萝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转念许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抬头朝秦臻看去。 “有办法的,殿下,当初我把房契抵押给那陈掌柜时,还向他借了十万两银票,您手里不是已经有二十万两了吗?再加上这十万两就可以还给陆诗瑶了,她一介平民,就算拿到了房契也没什么用,只要您稍加威胁,她必然会屈服的!” 秦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越听越觉得她真是愚不可及,当年他真是眼瞎了,竟然会娶这么个女人进门,还为了她冷落陆诗瑶。 倘若当初嫁给他为世子妃的人是陆诗瑶,他们后来根本就不会和离,他更不会把陆家这么大的筹码白白送给萧承。 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以前是他为情所困被她迷住了,如今幡然醒悟,才知自己原来大错特错,这世子妃的位置,无论如何,她也没资格坐了。 “从今往后,你就给我待在这祠堂里给祖宗们诵经,没有我的允许,永世不得踏出祠堂半步!” 杜青萝乍一听见这话,整个人愕然愣住。 “殿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臻扭过头不看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相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子。” 杜青萝却蛮横地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腕迫使他看向自己。 “你想休了我是不是?秦臻,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他却要把她一辈子关在这儿,从今往后再不得在外人面前出现,这不就是要休了她! “秦臻,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你指天发过誓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抛弃我的,你自己许下的誓言,难道你都忘了吗?如今你因为这点小事就厌弃了我,老天爷绝不会放过你的!” “小事?郡王府的房契在你眼里难道就如此不值一提?也难怪你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抵押出去,原来是从不曾放在心上。” 秦臻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随后强硬地把自己的袖袍从她手中抽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会休了你,你刚遭了一场牢狱之灾,还是被冤枉的,倘若我现在休了你,在外人看来,反而显得我秦臻无情无义,不过这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你杜青萝确实是配不上了,从今往后,你就留在这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我自会放你出去。”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青萝惨叫着想去追他,却被身后的婆子紧紧抓住了。 “世子妃,老奴劝您还是老实一点,这样还能少吃些苦头,方才进来的时候,世子殿下可是有过交待,您若是不听话,我们便可照规矩教训您,直到您服软了为止。” 这两个婆子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以前在杜青萝面前处处阳奉阴违,那是因为杜青萝还是郡王府的当家主母,可如今世子殿下已经有了休妻之心,她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凡是进来这里面的人,若不掉层皮,就甭想完好无损地出去。 杜青萝也没想到秦臻这次竟然会绝情至此,一时间也没了法子,若早知道回府后面临的是这般场面,她宁死也不会走出刑部大牢。 如今杜家已经没了,谁还能救她,谁来救救她! 桂嬷嬷站在祠堂外,听着里面不时传出的惨叫声,心知杜青萝一定被那两个婆子狠狠教训了一顿,面上却无半点担忧之色。 若是以前,她必然要想法子救世子妃出来的,可如今,歌儿已经死了,她什么奢望都没了,世子妃还是间接害死歌儿的凶手,如今才受这点苦头就要死要活的,她的歌儿被活活毒死的时候,心里又有多痛苦多绝望。 这一切,本就是世子妃应该承受的。 桂嬷嬷冷笑一声,旋即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 待回到后院,却见雪兰坐在屋檐下哭,杜青萝的寝室像是被人洗劫过一般,地上一片狼藉。 见桂嬷嬷回来,雪兰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抽泣着擦干眼角的泪。 “嬷嬷,您可算回来了,世子妃那边的情形如何?方才殿下来过了,让人搜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听他们说,世子妃这次进了祠堂就出不来了,是不是真的?若当真如此,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啊?” 雪兰的年纪同曹秋歌差不多大,所以桂嬷嬷每每看见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曹秋歌来,语气也不免柔和了几分。 “雪兰,你得记住,咱们是郡王府的下人,不是世子妃的下人,如今世子妃犯了大错,世子殿下要惩戒她也是应该的,我们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下人,又能做什么,如若世子妃当真出不来了,管家自会另外安置咱们的去处,你怕什么。” 雪兰却摇头道:“我不是怕,我就是舍不得世子妃,嬷嬷,世子妃的性子虽然嚣张了些,可这些年对咱们却是极好的,如今她出了事,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只恨自己太没用……” 桂嬷嬷听见这话,暗笑她天真。 曾经她也像雪兰这般忠心,不管世子妃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尽量办到,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第670章 改日再约 如今她明白了,人活着,永远都得存一份私心,要学着为自己着想,否则最后害的只能是自己。 只是雪兰未曾经历过她那样的痛苦,心里还不明白这私心的重要性罢了。 罢了,她终归只是个小姑娘,便是同她讲太多,她也不会明白的。 桂嬷嬷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样子,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世子殿下说了,只要世子妃诚心改过,便会放她出来的,放心吧。” 雪兰不敢置信道:“真的?世子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是真的,嬷嬷什么时候骗过你。”桂嬷嬷摸着她的头笑道。 小丫头终是好骗的,也许是雪兰太过信任桂嬷嬷,所以并未觉出半分不对。 而秦臻拿到杜青萝从攻玉坊借来的十万两银票后,便带着心腹去了书房。 他所筹谋之事已经万事俱备,任凭陆诗瑶有三头六臂,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得罪了他,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代价,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眼下就只等陆自明那边的安排了,陆自明对陆诗瑶恨之入骨,想来结果必不会让他失望。 一想起明天即将发生的事,秦臻便不由得期待起来。 与此同时,陆自明的别院书房内,一家三口正围桌而坐。 陆自明简单向孟氏和陆一山说了秦臻那边的安排,陆一山却听得心潮澎湃。 “世子殿下总算是舍得对陆诗瑶下手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爹,既然世子殿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还需要咱们做什么?” “你以为陆诗瑶和定远侯府的小侯爷真是那般容易糊弄的?陆诗瑶开罪了秦世子,一定会料到秦世子不会轻易放过她,身边只怕也加派了人手保护,就等着世子殿下的人找上门,好借机拿捏住殿下的把柄,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自明阴恻恻地说着,随后勾勾手,示意陆一山附耳过去。 陆一山赶忙照办,在对付陆诗瑶这件事上,他总是特别的有激情。 听完陆自明的吩咐后,陆一山斩钉截铁地拍了拍胸脯。 “爹,您尽管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办这事儿,明儿一早我可是等着看好戏呢!只要陆诗瑶死了,大伯的家产就全是咱们的了,我看往后谁还敢跟咱们过不去!” 他说着便欢欢喜喜地起身离开了。 孟氏却不放心道:“明日之事,当真能成功?我这心里怎么有些七上八下的,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对付过陆诗瑶,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若是明日……” “你放心,有世子殿下做后盾,明日只能成功,绝不可能会失败。”陆自明敛容打断她的话。 孟氏仍是拧着眉,“可我听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对陆诗瑶情深义重,倘若陆诗瑶死了,那小侯爷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查出了什么,咱们又岂能逃得过?” “此事是世子殿下一手策划的,咱们顶多算是帮凶,如若那小侯爷到时候当真查出了什么,咱们只管把罪名推到世子殿下头上便是,到时候,郡王府的产业和陆家的产业可就全都是咱们的了。” 陆自明在心里把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他这人向来如此,什么靠山,通通都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候,他可以背叛任何人。 再说陆一山那边,离开别院后,他便径直往城西大街去了。 此时已过正午,街上的人不多,到了陆家米铺,里面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陆一山行至门口,见张管事正站在账台后面看账本,便抬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 “张管事,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张管事见陆一山痞里痞气地倚在门框上,本想直接无视他,转念一想到他背后还有一位秦世子,只得抬起头来。 “不知陆少爷突然来此,有何贵干?” 陆一山笑着挑眉,“张管事,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毕竟相识一场,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今儿个刚好来城西置办点儿东西,想着同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便想请你去喝几杯小酒,不知张管事肯不肯赏脸啊?” 他突然间说话这么客气,张管事更加的难以适应了。 陆一山跟小姐不和的,之前被小姐赶走的时候,更是放出狠话说绝不会放过小姐的,这会儿又突然找他去喝酒,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张管事拧眉打量着陆一山,半天都没回话。 陆一山见他犹豫不决,有些不耐烦地径直走了进来。 “哎呀我说张管事,我就是请你去喝几杯小酒而已,又不打算做什么,你说你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说着,他便随手抢过张管事手里的账本放在桌子上,随后拉着张管事往外走。 张管事拧着眉挣扎道:“陆少爷,小姐待会儿要过来查账,我不能离开铺子的,所以今日怕是跟您喝不了酒了,改天行不行?改天我请您去醉仙楼喝!” “不行,本少爷难得来一趟,好不容易来了点儿酒兴,你可别给我败没了,哪天等你请我的时候,我又不想喝了,反倒可惜了不是?放心,咱们就去附近的酒馆小酌几口,不会耽误你正事儿的!” 陆一山蛮横地拖着他往外走。 张管事推脱不过,只得跟着他出门了。 好在陆一山说到做到,真的没去远处,就在米铺附近的小酒馆里坐了下来。 他要的也不是什么烈酒,而是女儿家才喝的果酒,张管事不是很喜欢,浅尝辄止。 喝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茶馆里突然又走进来三个身形高大的客人,陆一山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起身。 “好了,这酒也喝了,本少爷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就不打扰张管事你办正事儿了,你赶紧回米铺吧,方才不是说陆诗瑶还要过去查账吗,我就不耽误你了,咱们改日再约。” 张管事被他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至于陆小姐,她通常都是早上才来查账的,方才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他随口找了个借口罢了。 目送陆一山走出酒馆后,张管事这才慢吞吞地从椅子上起身,随后回米铺了。 米铺一切如常,两个伙计在老老实实地整理货架上的米,瞧不出半点异样。 第671章 刺杀来了 张管事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拿出账本对账。 过了一会儿,蒋权拿着几张工单过来结算工人们今日搬货的工钱。 张管事照着工单一张张地给他算钱,刚把银子数好,却见蒋权皱着眉,鼻子一怂一怂的,也不知在闻什么。 张管事想着自己方才喝酒了,莫不是他鼻子那么灵敏,连这点儿酒味都能闻见,不免有些紧张。 “你小子到底在嗅什么呢?” 蒋权拧着眉问他,“张管事,你有没有闻到这铺子里好像有一股火药味儿?” 张管事闻言笑骂,“我方才还寻思着你小子长了一只狗鼻子,怕是要闻见我喝酒了,没想到却说什么火药味儿,咱们米铺严禁存放烟花爆竹,怎么可能会有火药,你闻错了吧?” 蒋权再仔细闻了闻,那味道好像又没有了,便只当自己是真的闻错了,接过张管事结算的工钱后就离开了。 …… 临近傍晚时分,萧承带着两名护卫去了城西别院。 自从陆诗瑶从水云镇回来后,别院的护卫已经增加了不少,可萧承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不放心似的,隔三差五地就往她这儿安插护卫。 见他这会儿又带来两个,陆诗瑶颇为无奈。 “我这别院早已是铜墙铁壁,莫说刺客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会不会太紧张了?” “大婚在即,只能如此,若是你早日过门,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的。” 萧承在她对面坐下来,神色慎重地看着她。 “叶景珍去找过母亲,说是孤山寺的睡莲开了,要带母亲去山上看睡莲,但我前两日才同无心大师通过书信,大师在信中说睡莲要再过半个月才会开,我心觉有异,便让锦七去查探了一下,最后得知叶景珍曾和秦臻来往过。” “秦臻?” 陆诗瑶闻言微愣,脸色也不禁变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有交集?” 萧承面无表情道:“不奇怪,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们两个若是合作,正好可以各取所需,所以我才会往你身边安插人手,免得秦臻对你不利。” “他之前已经派人刺杀过我一次了,如今再来,就不怕我去皇上面前告发他?”陆诗瑶拧眉问。 萧承启唇淡笑,“他怎么可能会怕,既然要动手,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要么不做,要么就绝不会让人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所以你明日出门时,最好多带几个人,不要让我担心。” 陆诗瑶神色凝重地点头,事关自己的小命,她当然不会含糊。 其实明日她不想出门的,但几家铺子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好,她不得不出面,否则赶上成亲,怕是又要耽误不少时日,到时候,保不齐陆自明又要在背地里耍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再者,大婚当前,她也不想突发什么祸端,原想着给秦臻制造点麻烦,让他自顾不暇,便抽不出精力来插手他们的事了,没想到这人还是不死心。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手软,郡王府的房契,他这一辈子都别想赎回去了。 翌日一早,陆诗瑶早早带着司九和几个护卫出门了。 绸缎庄已经把她的嫁衣送来了,是萧承一眼相中的样式,嫁衣也是城内最好的绣娘绣的,虽然时间是仓促了些,不过做工丝毫不差。 陆诗瑶试穿了一次,那红色的嫁衣如火一般热烈明艳,看得她心神恍惚。 前世她嫁给秦臻时,被秦臻欺骗,说京中有规矩,高门子弟娶正妻,都是穿粉色嫁衣的,她便毫不犹豫地穿上了那身做工粗糙的粉嫁衣,连娘都觉得是委屈了她,偏偏秦臻无动于衷,嘴里虚情假意地说着什么到了上京自会好好补偿她。 可是真到了上京之后,她才发现她顶着的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那红嫁衣素来是只有正室才能穿的,杜青萝已经穿上了,秦臻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她穿呢? 如今想想,还真是讽刺,为何当初竟是一点都没有怀疑他,反而全心全意地信了他的话,若是她当时能聪明一些,何至于会看不出秦臻的狼子野心,更不会害了整个陆家。 如今,这鲜红的嫁衣,她为了另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穿上了,想来是老天爷要弥补她前世的遗憾吧,所以让她遇到了这么好这么好的萧承…… 沉思间,正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下,马儿则痛苦地嘶吼一声,两只前蹄高高跃起,带动着马车跟着一动,让陆诗瑶险些栽出去。 刚稳住身形,司九便掀开车帘朝她看过来。 “陆小姐没事吧?” 陆诗瑶拧眉摇头,“外面出什么事了?” “属下……” 司九刚说了两个字,便听见一支冷箭刺破风声径直朝车厢射过来,他眉峰一动,毫不犹豫地握住陆诗瑶的手将她带离马车。 甫一落地,车厢外便应声落下十几支冷箭,直看得陆诗瑶心神微颤。 若是司九的反应再慢一分,她这会儿只怕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几乎是刚稳住身形,一群蒙面的黑衣刺客突然从不远处的阁楼上飞下来,眨眼之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这会儿正在一处偏僻的民巷附近,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行人,但隔了一条街,便是热闹非凡的城西大街,所以如若真的打起来的话,一盏茶的时辰内,必有百姓会听到动静闹起来。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些刺客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刺客,他们双目无神,刀光剑影中却一片肃杀之色。 陆诗瑶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此刻看见这些人,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惧意来。 而且这些人身上隐隐透露出来的气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而司九的脸色早就变了。 “陆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先前在漠北遇到的那些杀手?” 陆诗瑶神色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刺客,他们、他们是……” “没错,正是先前去刺杀公子的人,当时您靠障眼法才助公子躲过一劫,但眼下是行不通了,这些人知道您根本就不会武功。” 司九神色肃穆地说着,同另外几名护卫将陆诗瑶紧紧围在正中央。 “待会儿我会拼死杀出一条生路,陆小姐瞄准机会就跑,只要能跑到大街上,这些人再想下手就难了。” 第672章 仁至义尽 “那你呢?”陆诗瑶不放心道。 司九见她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面上的神色不禁柔和了几分。 “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陆小姐的安危,只要您平安无事,属下才不算辜负了公子所托,倘若您有个三长两短,那属下就是侥幸活下来,最后一样要在公子面前以死谢罪的。” 陆诗瑶凝眉道:“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 司九抿唇一笑,看着对面已经亮起兵器的刺客,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只听对方首领一声令下,几十个刺客齐齐向他们几人围过来,司九和三名护卫顶在前面,另有两个护卫护着陆诗瑶一步步地往后退。 司九早在漠北的时候就同这些人交过手,深知他们的厉害,故而不敢有半分懈怠。 斩杀了几个黑衣人之后,他们的包围圈渐渐露出一个缺口。 司九见状大喜,扬声冲陆诗瑶大喊,“陆小姐快走!” 陆诗瑶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反而是个拖累,司九一面要保护她,一面又要应付这些刺客,自然难以招架。 她只是没想到秦臻竟然真的敢在大街上对她动手。 好在前面就是米铺了,米铺附近的行人多,只要赶去米铺,那些刺客绝对不敢轻易动手。 这般想着,陆诗瑶毫不犹豫地朝城西大街跑去。 司九另外派了两个人去保护她,那些刺客见状,竟然齐齐朝陆诗瑶追去。 司九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身挡在路口,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一对便杀一双,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为陆小姐争取活命的机会。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饶是司九武功再高,也撑不了多久了,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眼见两个刺客已经飞身跑到了大街上,司九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右手不经意间掠过腰间,似摸到了什么,让他心里大喜,随后毫不犹豫地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萧承正坐在定远侯府花园内冷眼看着叶景珍,叶景珍突然登门拜访,他担心她会对母亲不利,所以便没急着出府。 他倒要看看,叶景珍究竟从秦臻那儿得了什么好处,竟然可以让她毫不犹豫地背叛定远侯府多年的栽培之恩。 “你不必从我娘身上费什么心思,叶景珍,我娘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若还有良心,就趁早滚回你的小院好生待着,否则别怪我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给你留。” 叶景珍听见这话,眸中一痛,身子难以控制地晃了晃,但面上却强装镇定之色。 “小侯爷多虑了,我对长公主并无什么私心,毕竟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害她的,由始至终,我所容不下的人也只有一个陆诗瑶罢了。” 叶景珍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在萧承面前必须说实话,她自幼在定远侯府长大,对他何尝不了解,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可能撒谎,所以一开始又何必费那等心思。 “萧承,你可以把我赶出去,甚至将我对你的情意弃如敝履,但你也不能阻止我讨厌陆诗瑶,若没有她,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会是这样,所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你明白吗?” 萧承神色淡漠地喝着茶,看都不看她。 “你倒不如说,你真正讨厌的是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我不喜欢你,自然不会娶你,如今嫁进定远侯府的人就算不是瑶儿,也会是别的女人,你照样会容不下她们,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如果是别的女人,我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叶景珍有些癫狂地叫了一声,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拳瞪向他。 “我之前同你说的很清楚,以你的身份,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如若你今日娶的是皇室公主或是世家千金,我一定会笑着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可为什么偏偏是陆诗瑶,她那样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你,她是在玷污你!” 话音刚落,萧承便一记掌风挥过来,叶景珍身形不稳,两脚瞬间离地,随后又重重撞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锦七于心不忍地看着,暗道叶景珍真是愚蠢。 陆小姐对公子情深义重,不管陆小姐是什么出身,亦或是曾经经历过什么,如今她已是公子认定的人,叶景珍却在公子面前百般说陆小姐的不是,公子自然不能忍。 什么叫陆小姐是在玷污公子,陆小姐先前虽然嫁过秦世子,但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怎么就玷污公子了,叶景珍这番话未免也太粗俗了些。 可叶景珍偏偏还没意识到自己错了,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萧承的脸绝望大笑。 “怎么,我这就说到你的痛处了?萧承,你如今怎么越发的沉不住气了,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陆诗瑶有什么好,你之所以娶她,看中的还不是她陆家的财力,可你心里应该更清楚,这滔天的财富是祸非福,皇上绝不会容忍的,你和陆诗瑶之间,必有一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两个绝不会幸福的!” 锦七见她的话越说越重,蹙着眉忍不住想提醒她不要再说了。 哪知萧承却面无表情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锦七,把她关进地牢,从今往后,我不想再从她口中听见一个字。” 锦七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萧承。 “公子……” 公子这话的深意,是要他把叶景珍毒哑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容忍自己是残缺的,若是不能说话了,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 叶景珍显然也看出了萧承的意图,神色一变,忍不住想往后退。 “萧承,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不要忘了,我父亲对定远侯府有恩,你若是敢伤我分毫,侯爷他在天上绝不会安息的,你又如何对得起长公主这些年栽培你的苦心!” “恩情二字,我早已听腻了,叶景珍,对定远侯府有恩的是你父亲,不是你,这些年萧家保你衣食无忧,让你一介平民活的像个千金小姐一般,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得明白,这恩情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更不会成为你的保命符。” 萧承冷眼看着她,嘴中吐出的话甚是无情。 第673章 当保命符 叶景珍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彻底知道怕了,忙不迭地跪下来。 “萧承,我求你,求你放了我,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求你再宽恕我最后一次吧,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晚了,”萧承淡淡启唇,“你在候府待了这么多年,就该了解我的性子,说出去的话,我从不收回,叶景珍,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 话落,他又阴冷地瞥了锦七一眼。 “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 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如有烟花绽放一般,稍纵即逝。 锦七直听得眸子一紧,“公子,是司九放出来的求救信号,陆小姐出事了!” 萧承自然也意识到了,面上虽然还是一派平静,可袖中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晃神间,他的视线又突然落在叶景珍身上,右手毫不犹豫地掐住她的脖子。 “是你对不对,说,你和秦臻究竟做了什么!” 叶景珍被他这副神色吓到了,挣扎着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日过来是求见长公主的,你非拦着不让我见,至于秦世子要对陆诗瑶做什么,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司九的武功那么高,轻易不释放信号,现下这种情形,说明他已经顶不住了,你有空折磨我,倒不如赶紧赶去救你的心上人,若是晚了……” 话还没说完,萧承便将她甩到地上跑远了。 锦七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跟着去追萧承。 叶景珍捂着脖子痛苦地咳了几声,咳着咳着又突然大笑起来。 现在赶过去又有什么用,晚了,一切都晚了,他以为她志在长公主吗?错了,从一开始,她就说过的,长公主对她有抚养之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伤害长公主。 所以由始至终,她要缠着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和陆诗瑶之间总要死一个人的,虽然他对她无情,可临到最后她选中的人还是陆诗瑶。 只要陆诗瑶死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跟她抢他了。 叶景珍笑得痴狂,殊不知,她这副神色尽数被长公主看在了眼里。 谁也不知道长公主究竟是何时过来的,当她捂着脖子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准备离开定远侯府时,却见长公主带着几个护卫在花园口站着,面上尽是失望之色。 叶景珍神色一顿,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长公主敛容朝她走过来,“你老实告诉我,方才司九放出来的求救信号,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叶景珍闪着眸子摇头,“没有,陆诗瑶多行不义,想害死她的人多的是,根本不缺我这一个,再说……” 话音未落,右脸便猝不及防地挨了长公主一巴掌。 “是我错了,我原以为你是真心改好了,没想到还是包藏祸心!我养你这么多年,对你还不够了解吗,你撒谎的时候向来不敢看我的眼睛!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你明知道承儿对瑶儿的感情,你明知道承儿与秦臻不和,为何要帮着秦臻来伤害承儿!” “我不是在害他,而是帮他!” 事到如今,叶景珍也顾不上什么了,她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宣泄,既然长公主都把话挑明了,那她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只要陆诗瑶死了,他就可以娶一个才貌家世样样胜过陆诗瑶的女人进门,那样的女子才真正配得上他!长公主,萧承是你儿子,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对他的爱远不及我半分,起码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娶一个那般不堪的女人进门!” 长公主神色微顿,冷眼看着她问:“所以呢,你和秦世子究竟密谋了什么?” “告诉您也无妨,毕竟现在一切已成定局,陆诗瑶根本就活不成了。” 叶景珍淡声说着,秀眉却微微扬起。 “其实以她和萧承的睿智,应该已经猜到秦臻不会放过她了,所以萧承另外派了两名高手去保护她,不过这根本就没用,所谓的刺客只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置她于死地的地方在陆家米铺,那里到处都是炸药,只要陆诗瑶一踏进去,便会被炸个粉身碎骨,所以萧承去错地方了知道吗?” 长公主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一想起米铺爆炸的后果,身子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快、快去街上通知小侯爷!” 立在花园口的一个护卫听罢,赶忙朝府外跑去。 叶景珍却紧跟着大笑起来,一个闪身的功夫,突然飞至长公主身后,轻而易举地便钳住了她的脖子。 “长公主,我不想伤害您的,但我也知道,我同秦世子合谋伤害了陆诗瑶,您跟萧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走了,可您带着这几个护卫突然出现在这儿,想必就是来抓我的吧?” 长公主面不改色道:“你这些年果然是有所长进,候府教你的本事,如今你一样一样的全还回来了,既然知道承儿不会放过你,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 叶景珍轻嗤着扬眉,“因为我不甘心啊,我那么喜欢他,他却对我不屑一顾,甚至为了陆诗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既然他让我过得那么痛苦,我又岂能让他好过? 陆诗瑶死了,他只会比我更痛苦百倍千倍,但我绝不能落进你们手里,因为我知道他的手段,他会将失去陆诗瑶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到我身上,可现如今,我还不想死,所以只能拿您当保命符了。” 长公主闻言,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眸底的失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冷漠。 “你既然知晓承儿的性子,就该清楚,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是可以任由别人拿捏的软柿子,在定远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定远侯府向来易进不易出,你想走,可能吗?” 叶景珍听见这话,眸中悄然划过一抹异色,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后颈一痛,紧接着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不远处,长公主的婢女秀儿拿着一根银针疾步走过来,府里很少有人知道秀儿会武功,毕竟秀儿性情直爽,一向大大咧咧的,再说府里又有重兵把守着,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谁又真的敢伤害她。 第674章 面如死灰 偏偏叶景珍狂妄自大,最终害人害己。 秀儿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的叶景珍,旋即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她怎么处置?” 长公主面无表情道:“先把她关到地牢去,我要去街上看看动静。” 话落的瞬间,她刚转过身,只听“轰”得一声,天边好似突然砸下来一个大窟窿,就连地面也跟着抖了三抖。 一片黑烟冲上天,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长公主都听见了一阵哭天抢地的惨叫声。 想起叶景珍方才所说的计划,她身子一软,险些栽到地上去,幸而被身后的秀儿及时扶住了。 “长公主,您没事吧?” 长公主呆愣着摇摇头,半天都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紧紧抓住秀儿的手。 “快、快去陆家米铺看看情况!” 秀儿闻言点头,显然也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小姐是小侯爷看上的女子,为人谦逊善良,虽然曾经嫁过人,却半点不影响他们对她的尊敬和喜欢,毕竟小侯爷当初能从漠北九死一生地安然回来,都是陆小姐帮了忙。 若没有陆小姐,如今的定远侯府只怕早就垮了。 倘若陆小姐不在了,她实在不敢想象小侯爷会变成什么样。 思及此,她匆匆离开候府朝城西大街跑去。 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觑,大半座锦官城的百姓几乎都听见了动静,最遭殃的还是城西大街上的人,爆炸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毫无防备,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但最严重的还当属陆家米铺。 整个米铺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少百姓站在街头围观,也有帮忙去救火的,但根本就无济于事,这火势太大了,只能等它慢慢烧尽才能察看里面的情况。 一想到陆诗瑶现在可能已经葬身火海,秀儿便急得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小姐,您在哪儿啊!” 旁边的路人听见她的喊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也跟着变得悲戚起来。 “方才我见陆小姐神色匆匆地从我的货摊前跑进了米铺,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没想到她刚进去不久,这米铺就爆炸了,那么大的动静,陆小姐必然是活不成了。” “你既然亲眼看见陆小姐进了米铺,那就必然是真的,原本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陆小姐可能不在这儿,没想到,唉……” “先前城内闹蝗灾的时候,是陆小姐帮咱们稳住了米价,家家户户这才不至于饿肚子,没想到老天爷竟如此不开眼,究竟是何人这么狠心,居然要用这般恶毒的法子害死陆小姐,她明日可都要嫁给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了呀!” 这人话音方落,只听后面突然传来一记惊恐的大叫声。 “公子,您一定要撑住啊公子!” 秀儿听出这是锦七的声音,忙挤开人群跑过去,却见萧承脸色苍白地倚在锦七身上,胸前还留着一滩血,怕是方才匆忙赶过来救陆小姐,结果却看到了这般情形,一时气急攻心,所以才吐血了。 秀儿迅速封住他心口的穴道,以免他体内真气乱窜,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公子,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先前陪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都毫发无损,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秀儿凝声安慰道。 可是这么大的火,便是武功高手都难以逃出来,更何况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陆小姐,这样的宽慰之词,她自己都不信,公子就更不会信了。 萧承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冲天火影倒映在他眼眸之中,他定定看着,随后推开锦七的手,一步一步朝米铺走去。 锦七和秀儿赶忙拦住他。 “公子,您不能过去,先是爆炸,再是大火,陆小姐不过一具血肉之躯,根本就扛不住的,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跟长公主交待?” “就是啊公子,且不说陆小姐在不在里面,眼下这种情况,就是您进去了也晚了,长公主还在府上等着您,您可一定得为长公主想想啊!” “滚开!” 萧承挥手打了锦七一拳,即便内力被封,他的力道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能扛住的。 锦七胸口发痛,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见萧承还要往前走,依旧是不管不顾地冲在了前面。 “公子,您真的不能进去啊!倘若你真要找陆小姐,那就由属下代您找,属下的命是定远侯府给的,为了公子上刀山下火海,属下都在所不辞!” 萧承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米铺,好似浑然没有听见锦七的话一般,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锦七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咬咬牙,刚要出手点住萧承的穴道,人群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京兆府尹在此,尔等速速让开!” 锦七闻言大喜,“公子,京兆府的人来了,有他们帮忙,我们必定能尽快救出陆小姐!” 萧承抿紧薄唇没说话,目中却渐渐浮起了一抹痛色。 京兆府尹徐大人在职三年,主管京中百姓的所有大小冤案,这城内的治安自然也是归他管的。 城西大街离京兆府本就不远,爆炸发生的时候,京兆府的横梁都掉下来一块,吓得这徐大人以为是地震了,忙不迭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手下进来通禀说是陆家米铺爆炸了。 遥想京中之前闹蝗灾的时候,这陆家米铺可是出了好大一场风头,别家米铺都涨价,就它不涨,不仅如此,人家在城外还有十座粮仓,也难怪人家有此底气不涨价,实乃满城商户的典范。 再者这陆家米铺的东家陆小姐马上就要嫁进定远侯府了,如今一场爆炸惊动了满城百姓,徐大人自然要赶过来看看情况。 哪想刚一落轿,他便看见定远侯府的小侯爷面如死灰地站在米铺前,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官见过小侯爷,不知……” 锦七见他一上来便是那些官场客套话,毫不客气地扯过了他的官袍。 “徐大人,立刻让你这群手下灭火,陆小姐还在里面,她是个什么身份,便是我不说,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倘若晚一步,到时候当心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保!” 徐大人听见这话,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赶忙指挥手下灭火。 有官府的人出手,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但里面已被烧成了灰,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第675章 瑶儿去了 一旁围观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话里话外皆是惋惜之情,可怜那陆小姐才二八年华,就这么送了性命,实在是可惜。 徐大人一边听着这些话,一边冷汗涔涔地看向萧承。 “小侯爷,您、您请节哀顺变……” “还没有找到瑶儿的尸体,节什么哀。” 萧承冰冷的眼神看得徐大人直打哆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锦七也觉得这徐大人真是嘴欠,方才他不过拦了公子一下,便被公子狠狠打了一拳,这徐大人竟然还上赶着让公子节哀,到底有没有脑子。 就像公子说的,没看到陆小姐的尸体前,他们绝不会相信陆小姐已经死了。 徐大人却只觉得萧承异想天开,那么大的爆炸,别说人了,就是大罗神仙都扛不住。 更何况还有路人亲眼看见陆小姐进了米铺,眼下必定已经死了,这小侯爷又何必自欺欺人。 只是这位小侯爷的性子素来古怪,他若是再说下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不要武逆小侯爷的意思了。 正想着,进去搜查的捕快突然大叫了一声。 “大人,属下在账台这边发现一具尸体!” 萧承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站在原地有些不敢上前。 徐大人看他一眼,忙让人把尸体抬出来。 这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容貌,不过从身形上来看,明显是个男子。 徐大人捂着心口由衷松了口气,“不是陆小姐就好,继续找,无论如何也必须把陆小姐的尸体……把陆小姐给我找到!” 他心里其实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这小侯爷还在一旁看着,他若是再口无遮拦,最后得罪的便是定远侯府了。 声名赫赫的国公府都败在了这位小侯爷手里,更何况他区区一个京兆府尹? 小侯爷若成心对付他,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要去触小侯爷的霉头了。 围观群众也并未散去,似乎都想等一个结果。 据一位路人口供,爆炸发生时,米铺内有三位买米的妇人,再加上两个伙计和一个管事,最后陆小姐又惊慌失措地跑了进去,统共便是七个人。 可京兆府的捕快找了整整两个时辰,也只找到了四具尸体而已。 这米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到处都是坍塌的横梁和乱石,若要找人,还得先把这些障碍物给清理干净,同样是个不小的工程。 锦七见萧承像入了魔一般半天都不说话,无奈之下,只得擅作主张让秀儿回去把府里的护卫都叫过来一起帮忙。 从白天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深夜,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新的尸体从米铺内搬出来,但无一例外,全都不是陆诗瑶。 街上的百姓渐渐散去,临行之前无不摇头叹息。 即便是继续找下去又能如何,凡是待在米铺内的人都死了,那么大的爆炸,根本就不会留下活口,这小侯爷又何必如此执着。 只是可怜了那陆家小姐,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做了那么多大好事儿,眼见着明日便要嫁给心仪的男子为妻了,如今却死于非命,老天爷终究还是狠心啊…… 锦七眼见所有护卫几乎快把整座米铺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找不到陆诗瑶,心里渐渐浮起一抹希望来。 倘若有路人看错了,陆小姐当时并不在米铺里呢? 倘若爆炸发生之前,陆小姐及时跑出来了呢? 倘若…… 他不由自主地设想起种种可能,不管有多么的匪夷所思,他还是热切的希望陆诗瑶还活着。 因为只有她活着,公子才能活着,倘若她没了,他真不知道公子往后该怎么办…… 锦七拧眉想着,随后又下意识地朝萧承看去,却见自家公子脸上依旧一片肃杀之色。 他已经在这儿枯坐整整六个时辰了,不吃也不喝,甚至不说话,锐利的眼眶渐渐发红,眼眸就好像是一片被火烧过的萋萋草原,所过之处尽是荒芜,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锦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公子,却看得他心口一阵泛疼。 沉默间,米铺内突然又传出一阵大叫声。 “找到了!” 锦七瞳眸骤缩,突然有些不敢直视萧承的脸。 萧承的双手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身子却往后退缩两步,明显是不敢去看里面找到的人究竟是谁。 这已经是第七具尸体了,根据路人所述,若无意外,这一具极有可能就是陆诗瑶。 莫说萧承,就是锦七和秀儿也有些难以接受,直到护卫把他们找到的尸体抬出来时,两人更心惊得瞪大了眼眸。 因为那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是几块不完整的残肢肉块,像一堆烂肉似的堆放在木板上,莫说能不能认清这是谁,哪怕这人是男是女都无法辨认。 可这确实已经是第七具尸体了,除了陆小姐,不会是别人,另外三具妇人的身长同陆小姐是不一样的,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来。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陆小姐居然会变成这样,这让公子怎么接受! 锦七难过地闭上眼,一时间简直不敢去看萧承的眼睛。 秀儿则凄然跪下来,两手紧紧捂住嘴巴小声抽泣。 萧承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只淡淡地瞥了眼护卫抬出来的尸块后便移开了,继续望着烧成灰烬的米铺,掩在袖中的两只手却紧握成拳。 下一瞬,菲薄的唇瓣微启,像是要说什么,鲜血却控制不住地率先溢出。 “公子!” 锦七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 伴着他的喊声,另有一道担忧的声音在身后紧接着响起。 “承儿!” 不等锦七回头,长公主便神色匆匆地走上前来,瞧见那些尸块的一瞬间,神智有片刻的恍惚,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悲戚来。 “承儿,你一定要撑住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 萧承垂着头不说话,抬眸间,却是凄凄然地笑了起来。 长公主担心坏了,忍不住哭出声。 “承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瑶儿已经去了,无论如何,你也要撑住,否则她又岂能走的安心……” 徐大人在一旁看着,眼见京兆府的捕快和定远侯府的护卫已经将整座米铺翻了个遍,再者七具尸体也都找到了,再找下去也无意义,便打算收队离开,毕竟忙活这么久,他手下人早就累到不行了。 第676章 难逃死劫 只是这小侯爷都悲痛到吐血了,他哪敢过去说什么,只得询问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下官的人如今已经将米铺内的七具尸体都找出来了,您看……” 长公主一眼看出他的意思,深吸一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 “徐大人今日也辛苦了,你们先离开吧,至于陆家米铺无端爆炸一事,还请徐大人尽快查明缘由,绝不能让陆小姐死的不明不白。” 徐大人自然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且不说这陆家大小姐已经被皇上赐婚定远侯府了,即便她和定远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冲她背后的陆家,他也得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毕竟陆诗瑶可是陆家独女,陆家又是江南四大财商之首,这滔天的财富,就是皇上都极为重视,更何况他一区区小官? 只是皇城根上,天子脚下,有人公然敢对陆家大小姐动手,足见那人的背景也不弱。 更何况在陆家米铺爆炸前,他还听说有路人在街上瞧见了一群刺客,而这些人行刺的对象正是陆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可见幕后主使根本就没有把京兆府放在眼里。 先是刺杀,接着又是爆炸,准备得这么齐全,像是生怕这陆小姐死不了似的,若非仇敌,又岂会做到这一步。 而在锦官城内,同陆小姐不对盘的人并不多,对她恨之入骨同时又不畏惧官府的人,想来也只有那一位了。 想到这儿,徐大人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紧接着摇摇头,不敢再往深处想,向长公主行过礼后,他便带人匆匆离开了。 长公主眼见天色已深,本来是想带着萧承也走的,再待下去,她真担心他的身子会吃不消,哪想却被萧承拒绝了。 “母亲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陪陪瑶儿。” “承儿……” 长公主见他这样,忍不住又想哭了。 秀儿却搀着她的手劝道:“长公主,还是奴婢先陪您回府吧,公子他心里难受,就是回去了又能怎样呢,终究是安不了心,有锦七在这儿陪着,公子不会有事的。” 长公主无法,看看萧承冷峻的侧脸,只得忍着一肚子的话离开了。 长长的街道上很快安静下来,夜幕笼罩着整座锦官城,四周寂静得吓人,若不是眼前倒着一片废墟,谁又能相信白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大一场变故。 萧承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残破的米铺慢慢坐下来,闭上眼,鼻尖似乎还能闻到火烧枯木的味道,可脑海中却尽是她的容颜。 瑶儿,瑶儿…… 他多想再听听她的声音,明明昨天,她还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她娇嗔责怪的样子,嬉笑怒骂的样子,一颦一笑都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中,可不过一夕之间,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是他错了,终是他的自负害了她,原以为只要把那些人逼上绝路,他们便不会来阻止这门亲事,殊不知,若是他们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放过她,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嫁进郡王府的大门…… 可是遭受这一切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绝不相信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会是她,他的瑶儿是世间最明媚耀眼的女子,他不相信老天爷会以这样的方式带走她! 在这荒寂凌乱的尘世间,一定另有她的存在,他不信她会狠心离他而去! “瑶儿!” 萧承沉声大喊,悲戚的声音如同深山野兽的嘶鸣,听得人心里直发紧。 与此同时,位于米铺最后围的一处昏暗角落里,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下沉沉压着两具肉身,在萧承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躺在最下面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霍然睁开眼,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她脸上全是灰,发髻也凌乱不堪,菲薄的红唇已经起了一层干皮,眼皮轻轻掀动了两下,待打量过所处的环境后,甚是艰难地喘了口气,随后抬手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人。 “蒋权,蒋权,你醒醒……” 陆诗瑶吃力地推着他的肩膀,飞荡的灰尘不断往她喉中飘,让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能侥幸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如今回头想想当时的情形,她仍是觉得心悸。 爆炸发生之前,一群刺客突至,司九缠住了前来刺杀她的刺客,让她得到了一丝逃跑之机,她也以为只要跑到大街上就可以找人求救了,可万万没想到那些刺客很快就摆脱了司九。 当她跑到大街上时,发现后面还紧紧跟着两个人,那时候的她意识到若是直接冲进米铺,张管事他们必然也要死于非命,故而一头扎进了拥挤的人群中,企图绕到米铺后围从侧门溜进去。 也不知是那两个刺客担心引起骚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追着她到米铺附近后竟然就那么走了,她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走进米铺打算找个伙计去京兆府找人去帮司九的忙,哪想还未开口,蒋权便飞快朝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紧接着,她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眼前闪过无数火光,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和蒋权一起掉进了米铺后围的粳米窖中。 这地窖只有半人高,平日里是用来存放那些卖不完的粳米的,没想到今日却救了她一命。 她现在还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因为米铺爆炸的一瞬间她便晕过去了,不过昏迷前那震天的响声还犹如在耳,想来动静绝不小。 而米铺向来是严禁存放烟花爆竹的,张管事也深知这一点,如今仔细想想,只怕依旧是秦臻早就安排好的。 也难怪那两个刺客追着她到米铺附近后就离开了,原来是早知道她不能久活。 只可惜,这一次,还是要让秦臻失望了…… 陆诗瑶阴凉地眯了下眸子,紧接着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许是这咳嗽声吵醒了蒋权,只听他闷哼一声,旋即慢慢睁开眼。 眉眼之中一片昏暗,脊背还被一块大石头压着,痛得他喘一下气都万般艰难,可看到陆诗瑶担忧的神色后,他又忍不住笑了。 “陆小姐,你、你没事儿就好了……” 陆诗瑶拧眉问他,“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蒋权试着动了下手脚,随后摇头。 “我们被卡死在这里面了,真没想到老天爷竟会如此戏弄人,原以为能救了陆小姐一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死劫,这般想想,还不如当场被炸死,也好过现在受折磨。” 第677章 太苦太涩 陆诗瑶凝声道:“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放弃,有人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偏不让他们如愿,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可能吗?” 蒋权有些沮丧地看着她,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陆小姐,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困在这儿多久了,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必然是营救我们的人已经放弃了,单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想活着离开这儿,根本就不可能。” “可能的,”陆诗瑶一脸笃定地望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放弃我,我相信他此刻一定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没有亲眼看见我的尸体,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蒋权闻言,有些无力地勾起唇角。 “你是指萧小侯爷?” 陆诗瑶目不转睛地点头,“我相信,他一定会救我们出去!” 蒋权听见这话,嘴角自嘲的笑容却更深了。 “我不怀疑小侯爷对你的痴情,但如若有人不想让他救,我们又当如何?这么大的爆炸,足见幕后主使并非泛泛之辈,他的目的就是要不计代价地除去陆小姐,所以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小侯爷把你救出来?他之所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要所有人相信你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这话无疑是戳到了陆诗瑶的痛处,她心里很明白蒋权说的是事实,先是刺杀,紧接着又是爆炸,秦臻为了除掉她,也算是下血本了,任谁经历这么大的爆炸都不可能活下来,可她如今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她相信萧承绝不会轻易放弃她的,没有缘由,就是信他。 “他会来救我的。” 陆诗瑶不作过多的解释,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随后在蒋权困惑的目光中,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支骨哨。 这是萧承在他们初次相遇时送给她的,他说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十里之内,只要吹响骨哨,他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 这哨子她只吹响过一次,还是未曾和秦臻和离时,在宫里险些遭了方昭仪的暗算,情急之下才吹响骨哨找他相救。 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吹响这只哨子的机会了,因为她在逼着自己不断地变强大,等到自己真正能独当一面时,便无人敢欺。 没想到最终,她还是把自己送到了绝境。 陆诗瑶自嘲地苦笑一声,而后将哨子送入嘴边,气息微吐,清脆嘹亮的哨声瞬间响起,仿佛带着强大的力量,穿过窄小的石缝慢慢飘出去,越过残破不堪的米铺,缓缓飘进萧承耳中。 萧承心神一震,立时从地上站起来。 锦七被他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他。 “公子,出什么事了?” 萧承瞳眸微凝,两手有些紧张地握成了拳。 “锦七,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锦七愣愣神,随后摇头,“没有啊,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萧承却踱步走进米铺内,像是疯了似的翻找起来。 他不会听错的,是哨声,是骨哨的声音,瑶儿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锦七见他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在米铺内走来走去,忍不住上前劝道:“公子,属下知道您心里难受,但陆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第二记哨声紧接着传出来,这下锦七却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整个人不由得愣住。 “公子,这、这……” 萧承没搭理他,人已经飞快朝哨声传来的方向跑去,那是从米铺最后面传过来的,可真正跑到这里时,他却只看见了一面墙,除此之外便是一堆乱石,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瑶儿!” 萧承失控大喊,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哪儿,只能通过自己的声音让她知道他在找她,渴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希望,他如今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昏暗的角落内,陆诗瑶清楚地听见了萧承咆哮的声音,心底顿时浮起一抹希望,愈发用力地又吹了下哨子。 萧承眉眼一动,这次真真切切地找到了声源,哨声是从一堆乱石下面传出来的,因为这些乱石靠在墙角处,那些捕快便想当然的以为这儿不会有人了,加之七具尸体也全都找到了了,所以才没有继续找下去。 倘若他方才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倘若他当初没有把这支骨哨送给瑶儿,倘若…… 太多太多的倘若,让萧承简直不敢往深处细想,但现在他只觉得庆幸,瑶儿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搬开那一堆乱石,哪怕双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也毫不在意,他只怕自己若是晚一步,就来不及救活她。 锦七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了,见萧承正在搬石头,拂袖抹了把脸,飞快走过来帮忙一起搬。 上面的碎石倒还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待表面的乱石清理干净后,他们才发现下面竟然还压着一块千斤顶,直看得萧承心里一怵,但也未敢有半点松懈,咬着牙同锦七合力将那块大石头搬开了。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先看到了一具男人的躯体,背部衣衫破烂,血肉模糊,连白骨都露出来了,足见伤势严重。 而在这男人身下则压着陆诗瑶,她的气息很弱,小脸更是苍白无血色,而他送给她的那支骨哨却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锦七抬眸看萧承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先将陆诗瑶身上的那个人扶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救了陆小姐,直到抬起他的正脸,锦七才发现他居然是蒋权。 萧承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蒋权一般,如获至宝似的将陆诗瑶抱到了空地上。 看着她熟悉的眉眼,他紧紧拥住她的腰身,深邃的眼眶中突然涌出了泪。 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没哭,锦七和秀儿说她已经活不成的时候,他没哭,那些捕快将米铺内的尸体一具具搬出来时,他依旧没哭,可是现在,她明明活着,他眼里的泪却突然忍不住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冷的男人,无论受多少苦,亦或尝到怎样的疼,他都不会掉一滴泪,可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尝到了泪水的滋味。 太苦,太涩。 这样的感受,他再也不要经历第二遍。 第678章 把她藏了 “瑶儿,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一辈子陪着我的,如今又怎么可能会独自离开,没有我的允许,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便是老天都不行……” 陆诗瑶虚弱地躺在他怀中,面上亦是一脸动容,她很想跟他说说话,但在地下困了那么久,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刚启开唇瓣便昏了过去。 萧承吓得脸色大变,摸着她虚弱的脉搏,心里才又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忙抱起她,一路匆匆行至了木大夫的医馆。 木大夫这会儿也没睡,他正在安慰嚎啕不止的云萝,一听说陆诗瑶出了事,云萝就闹着要去米铺找她,木大夫哪敢让她去触萧承的霉头,只得让人看着她。 更何况他这儿还有一个重伤的伤患呢! 陆诗瑶在街上遇到刺客的时候,司九为了保护她,不惜拿自己的命跟那些刺客血拼,若不是他及时释放求救信号,这会儿怕是早就没命了。 虽然躲过了爆炸,但他身上受的伤却不轻,前胸后背都是血口,最严重的还当属内伤,也亏得送医及时才侥幸保住一条命,只是那陆丫头却…… 一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就这么送了命,木大夫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哪还有心情安慰云萝。 云萝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抓着他的袖子不停追问。 “木大叔,陆姐姐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们之前在水云镇经历过那么危险的事儿,她都没死,如今怎么可能会死,她跟我说过老天爷是善待她的,轻易不会带走她,而且、而且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根本不可能死的……” 木大夫也希望陆诗瑶还活着,可这街上人人都说她死了,京兆府的捕快甚至还找到了她的尸体,根本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一切因果定论,皆逃不过天命。 木大夫轻轻拍着云萝的后背,心里喟叹一气,刚要启唇,医馆的门却在这时被人拍响了。 那敲门声很急促,听得木大夫一阵心慌,只得上前开门。 哪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狼狈的萧承,看清他怀里抱着的人后,木大夫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陆丫头?!” 萧承瞥他一眼,抱着陆诗瑶径直往里面走。 木大夫只觉自己眼花了,要不就是出现了幻觉,不然已经死了的人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直到云萝惊喜的声音传来,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陆姐姐还活着!大哥哥,我就知道陆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救了她对不对,她说过她是个福大命大的人,轻易不会死的!” 木大夫:……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刚要把门关上去看看陆诗瑶的情况,却见锦七吃力地背着一个大男人从后面走进来,这男人他也是认得的,之前因为被陆一山打伤了,还被陆丫头送到他这儿养伤来着。 只是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又伤了,而且伤势看起来明显比陆丫头重得多。 木大夫不敢耽搁,关紧门后便匆匆走进内室中,强忍着满肚子的疑惑给陆诗瑶和蒋权都诊了脉。 陆诗瑶的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虚弱,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饶是如此,萧承还是紧张地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松。 木大夫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察看蒋权的情况。 他背上血肉模糊,应该是被重物砸到了,流了不少血,这么重的伤势,能一直撑到现在,也算命硬了。 木大夫小心翼翼地帮蒋权包扎好伤口,又亲自去给二人煎了两碗药,等忙完这一切时,已经是五更天了。 木大夫见窗外天色透亮,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陆诗瑶,到底没忍住问出心底的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城里的百姓都说陆丫头死在了米铺,如今怎么会……” “米铺后围有一个粳米窖,爆炸发生的时候,想必蒋权是带着瑶儿及时躲进了粳米窖中,这才保住一条命。” 萧承握着陆诗瑶的手言简意赅,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木大夫想想那凶险的情形,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活着就好,虽说今日的亲事注定是要耽搁了,但只要人没事,往后自然还有的是机会弥补,等她身子养好了……” “瑶儿还活着的消息,我不希望你对外透漏半个字,否则你便是与我萧承为敌。” 萧承漠然打断他的话,那眼里透漏出来的目光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木大夫,他此刻不是在说笑。 木大夫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心里却困惑不已。 “为什么?陆丫头还活着,这是好事儿,你就这么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难不成以后都拘着她不让她再在世人面前露面不成?” 萧承语气强硬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现在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她还活着。” 经此一事,他不想再冒任何风险了,所有会将她置于险境中的事,他通通都不会做。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见米铺爆炸的时候,有多想将整座锦官城也毁了。 他所痛恨的并非只有秦臻一人,若非当时还尚存着一丝理智,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倘若那些人知道瑶儿还活着,只会变本加厉地对付她,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类似之事再发生第二遍。 木大夫看出他的一片苦心,默叹一气,点头应下了。 “你放心,我和小云萝绝对不会往外说的,不过对外还是得做做样子,你看这城西别院是不是得布置一下?” “我自会让人安排,你的任务就是照顾瑶儿,直到她彻底恢复为止。” 萧承凝声说着,旋即眷恋不舍的放下陆诗瑶的手,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 “未免引起外人怀疑,你这铺子明日照旧开张,不过瑶儿需另外安置在一处隐秘之地……” “这你只管放心,医馆有间密室,我有时研究药方时会用,那密室很安全,除了小云萝之外,别的没人知道,再说我这医馆也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旁人想闯进来可没那么容易,有我照应着,你尽管放心。” 木大夫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急声打断了。 第679章 为何不配 萧承听罢,便也不再说什么,垂眸盯着陆诗瑶的脸又看了许久,随后才带着锦七走了。 彼时天色已经大亮,街上多了不少行人,医馆离陆家米铺不远,经过城西大街的时候,锦七看见米铺前又聚了不少路人,嘴巴一抿,倒是没说什么,心里却只庆幸他们昨夜及时找到了陆小姐,否则这会儿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 陆小姐这事同郡王府脱不开干系,昨日长公主已经从叶景珍嘴里问出了内情,照公子的性子,一定会去郡王府算账,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血拼一场的准备,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公子什么都没做,而是径直回定远侯府了。 看着熟悉的路线,锦七心里满是困惑。 “公子,我们……” “你去碎玉轩找林掌柜,让他把城西别院归置一下,告诉他,瑶儿去世的消息不必传回江南,一切从简。”萧承沉声吩咐道。 锦七却越听越糊涂,“公子,我们有必要这么做吗?” 萧承淡淡启唇,“有没有必要,只在于看戏的人会不会相信,只要他们彻底相信瑶儿已经死了,这件事就有必要做。” 锦七听得一知半解,却也不好再问什么,看着萧承略显疲惫的神色,他本想提议让他回府休息片刻,哪想进了正门,他却直奔地牢了。 长公主昨日已经让人把叶景珍抓起来关进了地牢,此刻公子去地牢做什么,他根本就不想问,哪怕公子今日毫不手软地杀了叶景珍,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差一点,他们就将公子置于一片崩溃的境地中,所以无论公子要怎么对付叶景珍,都是应该的。 锦七凝神想着,目送萧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随后才转身去了碎玉轩。 昏暗潮湿的地牢内,叶景珍抱紧双膝坐在角落里,耳边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是萧承的人抓进来的奸细。 她在定远侯府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地牢的存在。 其实不光定远侯府,京中那些权贵府里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只是不深入其中,并不知道它的可怕罢了。 曾经她抓过不少企图伤害萧承的人,凡是被她送进这里面的,从未有一个活口,萧承训练出来的人有一百种逼供的法子,便是骨头再硬的人都扛不住,虽然她从未亲身体验过,但单单听着这惨叫声,也能想象的出个中滋味。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也会沦落至此。 其实从一开始和秦臻合作的时候,她曾犹豫过的,但秦臻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她喜欢了萧承这么多年,差一点就可以嫁给他,从而成为定远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了,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陆诗瑶抢走本属于她的一切。 只是她还是太大意了,她只顾着在萧承面前做伪装,却未曾料到长公主也是个手段硬的,她以为长公主手无缚鸡之力,这才毫无戒备地向长公主说出了一切,岂料将她送进这里面的人偏偏是长公主。 曾经亲口说过会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人,如今却再也不会袒护她了,她就知道这些话根本就不可信,她既非长公主亲生骨肉,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做到一视同仁。 早在长公主同意萧承娶陆诗瑶进门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的…… 叶景珍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头,却见牢房外赫然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看得她脊背一震,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面上却强装镇定。 萧承的武功向来比她高出很多,只是她没想到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连他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有半点察觉。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衣服上很多灰,袖口处更是裂了几道口子,他的目光虽冷,可眼眶却猩红,显然是哭过了,相识这么多年,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这个人也会哭。 为什么哭,因为陆诗瑶死了吗?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心里就觉得痛快,甚至对萧承的那点儿惧意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定远侯府今日是办不了喜事了,小侯爷还请节哀顺便,毕竟偌大一个候府往后可还要靠你撑着呢!” 萧承淡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薄唇轻启。 “喜帖已经发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今日的婚宴会照旧举行。” 叶景珍闻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承淡漠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叶景珍明白过来,有些抓狂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可能,陆诗瑶已经死了,你如何成亲!萧承,你先前向皇上求旨赐婚的时候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如今还要让满城百姓看你的笑话不成!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清醒一点,陆诗瑶她配不上你,如今死有余辜,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这么做!” “难道你就值得?” 萧承凉声反问了一句,目光如炬地盯着叶景珍。 “帮着别人来对付定远侯府,你也配?” “为何不配!” 叶景珍被他那话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明知二人实力悬殊太大,她此刻怕是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萧承,我在候府这些年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都看不到吗?是你负我在先,如今我做这一切不过是在报复你对我的绝情罢了,我叶景珍自问过去从未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是再不喜欢我,也不该对我说出这种话!” 何为她不配,他明知道她这辈子最忍不了的事就是和别人作比较,尤其他现在还是在拿她和陆诗瑶做对比,让她如何能忍? 陆诗瑶已经死了,是个死人了,她才不相信那个贱人还活着,她更不相信长公主会放纵萧承今日成亲行礼,事关定远侯府的体面,长公主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萧承,总有一天,你自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甚至是唯一对你好的人,至于秦世子,他要做什么又岂是我能阻止的,若不是陆诗瑶把他逼到了绝路上,他根本就不会这么早对陆诗瑶动手,所以就算没有我帮忙,他也一定会杀了陆诗瑶的,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的,不是吗?” 萧承盯着她狰狞的面容没说话,眼神却是讥讽的。 第680章 痴心妄想 叶景珍却以为自己的理由说动了他,壮着胆子慢慢走到他面前,眼中缓缓落下两行泪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承,我是真的喜欢你,女人都是善妒的,我曾经也想过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你娶了别的女人也无所谓,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如今陆诗瑶都已经死了,总有一天你自会发现她只是你生命中一个不重要的过客罢了,只有我才是你的唯一,求你放下对我的成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厮守终生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等将来……” “叶景珍。” 萧承沉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我这人向来凉薄惯了,对什么人都提不起兴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还被你们毁了,如今你还敢妄想我娶你进门,你哪儿来这么大胆子,娶了你,要定远侯府像多年前一样被皇上紧紧攥于手心?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来究竟是在为谁办事?” 叶景珍闻言,哭声戛然而止,眼神紧接着变得躲闪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承淡漠道:“先前我向皇上求旨赐婚时,尚未说出要求娶的人是谁,皇上却先在我面前提起了你,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你充其量只是我母亲养在府里的一个玩意儿罢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对你的来历这么清楚,于是我便派人去偷偷调查了你这些年的行踪……” 他话还没说完,叶景珍便有些抓狂地叫出了声。 “你调查我?!萧承,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些年,原来你从未相信过我!” “你对侯府尚且不忠,我又为何要信你?你,包括你父亲,皆不过是皇上安插在定远侯府的一枚棋子,只是你父亲比你有良知,依我猜测,在我母亲尚未嫁入定远侯府之前,皇上便已经容不下父亲,于是派你父亲混入军队中伺机谋杀。 只是临到紧要关头,你父亲却反悔了,但又担心此举会招致皇上的不满,索性在战场上救了我父亲一命,好借着定远侯府的恩情保全你和你娘,我说的可对?”萧承冷笑着问她。 叶景珍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萧承早就在怀疑她了,更不知道他派人调查过她,没错,她确实是皇上的人,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权力比萧承大的多,她不得不从! 更何况皇上承诺过她,只要她为皇室效命,终有一日一定会让她如愿嫁给萧承,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最后竟然食言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一旦趟进这滩浑水之中,这一辈子都脱不了身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原以为萧承绝不会发现这一切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单从皇上不经意脱口的一句话便怀疑上了她。 眼下有皇上这层关系在,她这辈子怕是再也不可能嫁给他了…… 叶景珍凄凄然地笑起来,眼里的泪不住往下落,落入嘴中,满是苦涩。 “你说的没错,我、我确实是皇上的人,可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更何况从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你,萧承,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害你呢?皇上答应我有朝一日定会让我得偿所愿地嫁进定远侯府,我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可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定远侯府的事!” 萧承微微吐气,深邃的眸子变得越发清明起来。 “所以,瑶儿的死,亦有皇上的手笔。” 叶景珍神色一顿,万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只是要从她嘴中套出这个结果,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 “你以为我对秦臻会毫无防备?他的本事有多大,我心知肚明,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做成这么大的事,若无皇上插手,他绝无可能成功,所以追根究底,皇上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萧承淡漠道。 叶景珍彻底说不出话了,如今他什么都猜到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错,陆诗瑶的死,看似是秦臻一手策划的,就连秦臻自己想必也是这么以为的,其实真正动手的却是皇上。 那天秦臻去找过她,同她说了他的计划之后,她便让蓝烟去联系皇上身边的人了。 陆家米铺那些炸药,根本就不是陆自明的人埋的,而是皇上的人,以陆自明的本事,弄来的炸药能有多大威力,真正厉害的东西都在皇室,不然昨日那场爆炸也不会惊动大半个锦官城的百姓。 但如今就算萧承猜到是皇上动的手又能如何,他能做什么,提刀进宫行刺皇上吗? 她知道他本事大,但她更清楚他绝不会赔上整个定远侯府去给陆诗瑶报仇,长公主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所以这才是她觉得最痛快的地方,就算他知道了一切,依旧什么都做不了,活了这么多年,这应当是他此生最深觉无力的一件事了吧? 而她也不算毫无转机,既然他那么在意陆诗瑶,倒不如以此做为条件,让他娶自己过门。 “萧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十分痛恨皇上,但宫里戒备森严,你又能做什么,你手里根本就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陆诗瑶的死和皇上有关,贸然动手也只会给定远侯府带来更大的灾难罢了,不如这样,你娶我为妻,我帮你杀了皇上,皇上对我十分信任,甚至毫无戒心,我动手总比你容易的多,你……” 话还没说完,叶景珍顿觉心口一疼,垂下头,却见胸前突然刺入一把匕首,直入四分,痛得她渐渐喘不上气来。 “你……” 她抓紧牢门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双眸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承。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才会跟他谈条件,甚至怀着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以为他会被自己说动,从而答应娶她过门。 可没想到,终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 他根本就不爱她,又岂会娶她,她早就明白,他这个人是最讨厌被人强迫的不是吗? 她害了他一生最爱的人,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她只是没想到,他会亲自动手。 叶景珍勾起薄唇自嘲一笑,身子慢慢软下来。 “能死、死在你手里,也很、很好……” 第681章 有来无回 萧承却不再看她,淡漠的视线从她身上慢慢收回来,旋即踱步离开了。 方行至地牢门口,却见长公主神情悲戚地站在那儿,眼中还带着几分愧疚,显然是听到了他和叶景珍的谈话。 至于叶景珍的身份,自也是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越是清楚,才越觉得痛心,拿真情教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却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利剑,让她如何不恨不怨! “承儿,是娘对不住你,当初若不是娘执意把她养在身边,如今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娘以为她是对你的执念太深的缘故,所以才会犯错,可谁曾想……” “这不是母亲的错,若非当初从皇上的话中听出了漏洞,我同样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母亲不必自责,这一切很快便结束了。” 萧承上前抱住长公主,面上难掩疲惫。 长公主却摇头道:“怎么可能会结束呢,瑶儿已经去了,你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萧承抿唇不语,亦没有向长公主说明陆诗瑶还活着的事情,如今所有人都认定她已经死了,这才是最好的保护她的办法。 但今日,却有另一件要事需办。 “如若瑶儿没有出事,本该今日是我和她的亲礼,还望母亲宽容,准许儿子将此事办完。” 长公主闻言,明知自己根本就拒绝不得,便是再不同意又能如何,凡是他认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更何况,瑶儿说到底也是被定远侯府给拖累了,如若不是皇上忌讳两家联姻,如今又岂会死于非命。 “承儿,今日的亲礼只怕不会有宾客来,不过这样也好,就咱们一家人,开、开开心心的办,瑶儿她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瞑目了。” 萧承抿唇笑了笑,颔首谢过长公主后,旋即安排下去,今日的亲礼,一切照旧。 没有宾客,满府护卫皆是喜客; 没有新娘,自有信物代为成亲。 天地为证,山河为媒,另有高堂在上,良辰吉时,锣鼓鞭炮齐鸣。 定远侯府正门大开,却无一人登门,只是听着里面的鞭炮声,再看看这门庭上高高挂起的红绸喜帐,路过之人无不扼腕叹息。 “若是陆小姐没死,这会儿也该和小侯爷拜堂成亲了。” “老天不公啊,多好的一段姻缘,居然就这么毁了。” “我怎么觉着这小侯爷倒像是疯了似的,听说他昨儿个在陆家米铺前待了许久都没有离开,若不是有护卫拦着,只怕他还要冲进火海中随那陆小姐一起去了,这会儿又锣鼓喧天的闹腾,听着好生瘆得慌。” “你别说,这定远侯府还真有点反常,照理说新娘子没了,这亲事自然是办不成了,可府里却热闹的跟什么似的,瞧着着实奇怪。” “八成是小侯爷没法接受陆小姐身死一事,所以才要这般闹腾吧,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转眼间却阴阳相隔,任谁能受得了……” 路人越说越觉得心酸,同候府内的热闹相比,愈发让人同情起萧承来。 同一片天空下,与定远侯府相隔甚远的郡王府内,同样是一处别样的热闹。 楚怀瑾一大清早就来找秦臻了,昨日城西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宫里早就传遍了,其实他当时就想出宫看看情况的,却又担心会被父皇看出什么端倪,便一直忍到今天早上。 陆诗瑶死于非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谁动的手,所以秦臻此举着实不太高明,但陆诗瑶若是不死,对他们而言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 不过如今,他只担心秦臻手脚不利索,反而留下什么把柄。 入府之后,楚怀瑾便直奔秦臻的书房,却见他独自坐在桌前喝酒,下巴上一圈胡青,显然是一宿没睡。 他径直走到秦臻对面坐下,凝声开口。 “事情还没有彻底了结,你就坐在这儿庆祝,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你确定陆诗瑶真的已经死了?” 秦臻气定神闲道:“那么大的动静,半个锦官城的百姓都惊动了,除了米铺,另有几间商铺受了不小的损失,而我的人当时是眼睁睁看着陆诗瑶走进了米铺,她踏进米铺不久便发生了爆炸,而京兆府的捕快也从里面找出了七具尸体,就是有大罗神仙相助,陆诗瑶这次也绝对活不成了。” 楚怀瑾却拧眉道:“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咱们和萧承交过那么多次手,对他也算知根知底,有道是狡兔三窟,萧承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做两手准备,他明知道你和陆诗瑶不和,又岂会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你上门找陆诗瑶寻私仇?” “那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了,萧承确实聪明,可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萧承是料到我会对陆诗瑶动手,所以提前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护卫,可他绝对想不到,我真正的目标却在陆家米铺。”秦臻凌然笑道。 楚怀瑾抿唇,“可是,你就不担心萧承来找你报仇?他为了陆诗瑶,不惜舍下自己的脸面逼迫父皇赐婚,足见他对陆诗瑶的情意有多深,如今陆诗瑶死于非命,以他的智识,不难猜到是你动的手,到时候……” “那又如何,派去行刺陆诗瑶的刺客已经连夜离京了,至于当初在陆家米铺埋炸药的人也早被我处理干净,萧承手里若是有证据,大可去皇上面前告发我,可我笃定他最后也是白费功夫罢了。 至于暗中动手么,殿下方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瞧见了,如今我这郡王府就是一块铜墙铁壁,只要他萧承的人敢来,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臻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眉眼之中一片得意之色。 楚怀瑾见他早已安排妥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想想秦臻这次除去陆诗瑶,阻止陆家和定远侯府结亲,解决了一桩他的心头大患,着实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好事,当即让秦臻拿出一坛好酒,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庆祝起来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萧承还真的寻衅上门了。 不过萧承并未直接露面,只是派了一群护卫来,强行闯进郡王府后便四处打砸。 管家被这阵仗吓到了,赶忙把秦臻和老郡王一并请了出来。 秦臻认出带头的是萧承的贴身侍卫,再看看满院子的狼藉,目中登时浮起一丝怒意。 “锦七,青天白日的,你带着一群人闯进我郡王府,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第682章 做不得数 锦七毫不畏惧道:“秦世子的记性怕是不太好,这郡王府早就已经不算您的了,属下也是奉了我家公子之命前来修缮郡王府,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公子说了,属下无需过多的理会,毕竟这郡王府如今乃是定远侯府的产业,无论是要把它砸了还是烧了,都全凭我家公子高兴,与旁人无关。” 老郡王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险些站不稳。 “混账东西,郡王府乃是我秦家的,何时变成定远侯府的产业了,你敢在这儿大放厥词,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郡王府的护卫闻声而动,哪知刚拔出佩剑便被锦七带来的那群护卫制止了。 锦七冷声说道:“秦世子,看来您的记性当真不太好,既是如此,属下不如就再提醒您一次,郡王府的房契已经落入陆小姐手中,按照你们之前约定好的,两天之内,若是秦世子没有把银子如数还给陆小姐,那郡王府的房契便会归她所有,想必秦世子应该还记得这事吧?” 秦臻当然不可能忘,毕竟他就是因为这张房契才被陆诗瑶逼上了绝路,由此才下定决心除掉陆诗瑶的。 但这是他和陆诗瑶之间的恩怨,跟萧承可没有半点关系,当初陆诗瑶拿着房契来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萧承也并未出现,再者他们二人的亲事也没办成,萧承就更没资格拿郡王府的房契说事! “郡王府的房契只是暂时放在陆诗瑶那儿而已,不代表我永远都拿不回来,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郡王府的主子,锦七,回去告诉萧承,他胆敢如此羞辱我郡王府,我秦臻跟他没完,我现在便进宫向皇上讨个公道!” 锦七闻言,毫不示弱地挑了下眉。 “那秦世子的速度可要快一点才行,因为我家公子也有意进宫同皇上说一下陆家米铺爆炸之事,陆小姐突然间死于非命,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至于这郡王府么,在秦世子讨回公道之前,属下还是要依着公子的吩咐办事的,还请秦世子见谅。” 话落,他又敛容看向四周的护卫。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继续砸?公子说了,这郡王府的风水不太好,所以得把这些个破烂东西都给毁了,免得日后再养出什么黑心肝的人来。” 护卫们闻言,也不管老郡王和秦臻是何反应,抄起家伙继续砸。 听着那乒乒乓乓的声音,老郡王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郡王府有百年根基,世世代代都是他们秦家的,这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更是历代家主们的心血,若是今日毁在他手里,他真不知还有何脸面去见秦家的列祖列宗们。 “臻儿,让他们停下来,快让他们停下来!” 他用力抓住秦臻的衣襟,一张老脸气得涨红。 秦臻却顾虑起锦七方才的话来。 萧承已经进宫去找皇上了,虽然他早就料到萧承绝不会对陆诗瑶的死善罢甘休,但他万万没想到萧承居然会这么快就有所行动。 萧承不是自诩对陆诗瑶情深义重吗,这才伤心了半日,居然就抽出精力来对付他了? 好啊,当真是好,真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过萧承也别妄想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在皇上面前扳倒他,他的手脚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的,想对付他,没那么容易! 秦臻冷哼一声,见锦七一行人半点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眉眼眯了眯,旋即看向老郡王。 “父王放心,儿子现在就进宫面见圣上,萧承如此对待我们郡王府,儿子势必要他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老郡王赶忙点头,“好,好,你现在就进宫去,天子脚下,他们定远侯府的人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我要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锦七斜着眼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把这父子俩的话放在眼里。 秦臻安抚好老郡王后,便立刻乘马车进宫了,但他还是比萧承晚了一步。 行至御书房,他见萧承面无表情地站在大殿上,强压着怒气向皇上俯首作揖,旋即指着萧承告御状。 “皇上,适才小侯爷派了一群护卫闯进郡王府,目中无人的在郡王府一番打砸,还说什么郡王府是他定远侯府的产业,他想怎样全凭他高兴,臣倒是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承侧目看他,“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秦世子既然不能如约还债,那我自然可以随便处置郡王府,毕竟郡王府的房契如今在我手里。” 秦臻被这话惊得脸色微变,想到自己先前还在皇上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郡王府的房契还在他手上,如今萧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拆穿了他的谎言,让皇上如何想他。 “萧承,你不要信口胡言,郡王府的房契一直在账房放着,定是你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法子将其偷走了,如今还敢跟我说什么例行公事,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撒谎,萧承,你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 萧承见他气急败坏地指责自己,冷笑一声,旋即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了郡王府的房契。 “这张东西,我一直都未放在眼里,再者,秦世子未免也想太多了,对付你,我根本就用不着什么不入流的法子,郡王府的房契乃是由贵府的世子妃自愿抵押给瑶儿的,其中内情,秦世子确定要我细说?” “你、你……” 秦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转眸看看皇上已经微变的脸色,眸子闪了闪,赶忙朝老皇帝跪下。 “皇上,这郡王府的房契是如何到陆小姐手里的,臣确实不知情,不过内子与陆小姐一向不和,怎么可能会像小侯爷所说的那样自愿把房契抵押给陆小姐,必然是陆小姐用了什么阴谋诡计算计了内子,所以此事根本做不得数的,还望皇上明鉴!” 反正陆诗瑶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事先毫不知情,且杜青萝是被陆诗瑶给算计了,看他萧承又能怎么办! 萧承见秦臻在皇上面前随口颠倒是非黑白,面上却不见半点怒色,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眯起眸子讥讽地笑了一声。 “昨日陆家米铺爆炸,瑶儿已不幸葬身火海,世子殿下想让皇上明鉴只怕很难了,不过此事也并非毫无根据可寻,世子妃先前为了帮秦世子还债,曾去攻玉坊赌玉,一连输了几万两白银,最后不得不拿郡王府的房契做抵押,还借此向攻玉坊的陈掌柜另外借了十万两银子,我倒想问问,此前可有人逼着世子妃去赌玉?” 第683章 远远不止 秦臻闻言皱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在房契一事上,他根本就不占理,若是继续和萧承争执下去,最后有麻烦的还是郡王府。 但今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轻易服软,否则往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萧承,我知道你为何要咄咄逼人,陆诗瑶死于非命,你心里不痛快,再想想我和她曾经有过恩怨,便想当然地认定是我派人害了陆诗瑶,所以才要处处同我针锋相对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手里若有证据,大可明着向皇上告发我,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萧承见他此时此刻还有脸提起瑶儿,眸中立时迸出一抹狠色来。 刚要开口,老皇帝却率先表态了。 “秦世子此言在理,萧承啊,陆小姐和秦世子之间的恩怨,朕也有所耳闻,只是既无证据证明他和陆小姐的死有关,还是……” “皇上错了,臣之所以找上他,并非是为了瑶儿的死,瑶儿究竟是谁害死的,有朝一日臣自会查明,但瑶儿在出事之前曾将郡王府的房契送给了臣,许是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遭横祸,所以要臣代她要回秦世子欠钱庄的银子。 那些都是京中百姓们的血汗钱,不可不还,如若秦世子还不起,郡王府便会归臣所有,如今臣所行之事乃是合理正当的,不知如何就惹得秦世子心中不快了。” 萧承说的头头是道,便是精明如皇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秦臻更是一肚子怒火,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杀了陆诗瑶,为的就是让她再也没办法拿着郡王府的房契要挟他,可没想到,死了一个陆诗瑶,萧承又找上了门,让他如何能忍。 “皇上,郡王府的房契何等贵重,岂能随随便便假手于人,当初内子是迫于无奈才将房契抵押出去的,落入陆小姐之手也实属正当,可如今陆小姐突遭横祸,她并未嫁进定远侯府,这房契自然还算是她的,小侯爷根本无权在这儿说三道四!” “照秦世子这意思,莫不是想说瑶儿已经死了,那你们之间的债便也应该跟着一笔勾销了?” 萧承侧目看他,眸光异常锐利。 秦臻虽未直言,但心里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陆诗瑶都已经死了,那过去的债自然是算不得数了。 再说永贵钱庄说到底还是他给陆自明开设的,若非陆诗瑶下黑手成了最大东家,那里面的钱本就应该是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如今就算他把钱还回永贵钱庄,追根究底,还不是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萧承看着秦臻理直气壮的神色,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来。 那不是别的,而是婚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陆诗瑶和萧承的名字! 秦臻和老皇帝见状,同时变了脸色。 萧承凉薄道:“如秦世子所见,虽然瑶儿与我并未拜堂成亲,但这婚书却是早就拟好的,更何况,今早我已经与瑶儿的信物拜了堂,有皇上的赐婚圣旨,更有族中长老和长公主做主证婚,陆诗瑶就是我萧承唯一的正妻,板上钉钉的事实,由不得秦世子不信。” 秦臻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万没想到萧承居然还准备了这一手。 而萧承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慌意乱。 “瑶儿曾跟我说过,如若秦世子未在约定期限内把银子还清,郡王府的房契便会成为她的嫁妆一并嫁进定远侯府,敢问秦世子,我如今到底有没有资格动用它?” “你、你们……” 秦臻睁大眼睛瞪着他,险些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陆诗瑶早就算计好了,她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没办法和郡王府对抗,所以才会提前做好准备。 那他费尽心思地除掉她还有什么意义! 她死了,萧承便可以代她做完那些事,如今和萧承正面相对,他自然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陆诗瑶,这个贱人,早知她城府深,可万没想到到死都不放过他! 萧承却无视他震惊的目光,拿着婚书步步紧逼。 “不知秦世子眼下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臻气恼地攥紧双手,嘴里却迸不出一个字来。 萧承瞥他一眼,紧接着转向皇上。 “既然秦世子已经没有任何意见,那就请皇上下旨,让秦世子和老郡王即刻搬离郡王府,也免得朝堂上有些不明就里的大臣们会因此说三道四,臣懒散惯了,向来是最讨厌跟外人做什么解释的。” 老皇帝见他准备得如此充足,把秦臻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就算是再偏袒郡王府也没用了。 只是没想到秦臻竟然如此愚蠢,他以为杀了陆诗瑶便可万事大吉了? 房契一日没夺回去,便一日不能心安,如今杀了陆诗瑶,又得罪了萧承,只怕萧承对郡王府的报复还远远不止于此。 若是秦臻因此被打压得一蹶不振,老三手里便没什么可用之人了,到时候,朝臣的风向只怕又要往老五那边倾斜。 不行,无论如何,他也得让秦臻有一丝喘息之机。 想到这儿,他意味深长的视线缓缓落在了秦臻身上。 “秦世子,此事确实是你的不对,既然你违约了,就不能再失信于人,即日起,你便和老郡王一同搬出府外住,郡王府暂时交由萧承打理,你何时还清了赌债,何时再把郡王府赎回去。” 秦臻闻言,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情愿,也不敢公然违抗皇命,只得点头同意了。 好在皇上也并未把他的后路完全堵死,只要把那些钱都还清了,自然还是可以赎回郡王府的,到时候就是萧承不同意也不行。 而萧承看出老皇帝的心思后,面上并未做过多的反应,笑容始终淡淡的,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眼见秦臻要行礼退下,他又突然启唇。 “昨日陆家米铺爆炸前,一位旧人曾到过定远侯府,她是我母亲一手养大的,只是后来犯了些错,所以被赶出去了,但奇怪的是,她同秦世子竟然也是旧相识,倒是让我深感意外。” 秦臻身子一顿,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萧承说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只是按照一开始说好的计划,叶景珍只需要帮他拖住萧承就够了,其他的根本无需她管,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第684章 要搬出去 可听萧承方才的口气,倒像是从叶景珍口中问出了什么似的,难不成是叶景珍在他面前露出了破绽? 他凛凛神,深吸一气强装镇定。 “我不明白小侯爷在说什么,定远侯府的旧人,我怎么可能会认识,怕是小侯爷误会了吧?” 萧承启唇淡笑,“或许真是我误会了,毕竟那位旧人已经死了,再深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话落的瞬间,他眼角余光暗中瞥了老皇帝一眼,明显看到老皇帝的脊背僵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但还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而秦臻更是惊愕不已。 叶景珍死了,她父亲对定远侯府有莫大的恩情,长公主看在过往情分上对她几番宽容,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丑事,长公主最后都会劝着萧承对她网开一面。 而今萧承却把她杀了,就说明她所行之事乃是萧承所不能容忍的,除了陆诗瑶的死,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萧承狠绝无情地杀了她。 那如今萧承究竟从叶景珍口中听说了什么?今后他又要打算如何对付郡王府? 这一切都让秦臻慌乱不已,原以为只要自己的手脚干净一些,萧承便不会找出什么破绽,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却漏了一个叶景珍。 这个贱人,她不是号称自己聪明绝顶吗,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萧承面前暴露了,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他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当着皇上的面,他绝不能让皇上瞧出什么,否则才真要惹上大麻烦了。 想到这儿,他闭了闭眼,唇边露出一抹惋惜的笑来。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不然我还真想看看小侯爷所说的旧人究竟是谁,毕竟在我的印象中,是确实不认得定远侯府的什么旧人的。” 萧承笑道:“确实遗憾,不过她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秦世子不认识她反而是件好事,免得平白无故地惹上一身腥。” 秦臻见他话里藏话,强忍着没有发作,暗哼一声后便走了。 老皇帝则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萧承冷峻的容颜,老眼眯了眯,旋即开口。 “朕有一件事,思来想去,也只有你去办才最合适,朕知道陆小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毕竟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无论如何,也得撑住才是。” 萧承微微颔首,“但凭皇上吩咐。” 老皇帝不慌不忙地从龙案上拿出一张帖子,示意曹玉送到萧承手上。 “这是燕北国主派使者送来的,下个月初七是燕北国主的寿辰,朕思来想去,决定派你前去燕北送寿礼。” 老皇帝说着,似担心萧承不会同意似的,又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老三和老五都是皇室中人,照理说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们个个不及你稳重,头脑也不及你灵活,万一燕北那边有什么动静,朕只怕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出事了。” “皇上多虑了,西楚国力昌盛,燕北多年来一直仰西楚鼻息,心里纵有不服,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西楚对着干,毕竟这样做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两位皇子若是去了燕北,燕北那边尽心保护还来不及,又岂会弄出什么动静。”萧承凝声说道。 老皇帝却摸着胡须说:“无论如何,朕还是希望你能走这一趟,陆小姐已经走了,你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在京中触景伤情。” 萧承闻言,在心中暗忖片刻,随后点头应下了。 “既是如此,那臣便多谢皇上体恤。” 老皇帝见他答应,这才满意笑道:“朕听闻燕北女子同西楚女子的性子截然不同,萧承啊,你出去多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个更心仪的,你终究还年轻,可不能因此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萧承抿唇不语,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世间纵有千娇百媚万种柔肠,却无一人能与瑶儿相提并论,所以他不可能再遇上什么更心仪的女子了。 再者,皇上此番因何派他去燕北,他也能猜出来,给燕北国主贺寿乃是其一,其二则是要给秦臻一丝喘息之机,免得他把秦臻逼得太紧,最终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但他不愿意做的事,谁又能强迫他,之所以答应皇上,也不过是为了瑶儿着想罢了。 若是他执意留在上京,皇上和秦臻的眼线就会一直盯着定远侯府,到时候难免会发现瑶儿还活着的事实,只有他离开了,才会放松他们的警惕。 如今还不是他和皇上正面相对的时候,所以决不能再拿着瑶儿的性命冒险,不过他不会隐忍多久了,终有一日,他自会毫无顾虑的让瑶儿站在世人面前。 再说秦臻那边,他离宫比萧承早,回到郡王府的时候,见锦七一行人同府里的护卫还在僵持着,而前院的东西几乎被他们砸了个粉碎,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心里顿时一阵火大,刚要发作,便见管家扶着老郡王神色匆匆地从前厅走了出来。 “臻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晚一步,他们可就要放火把这郡王府给烧了!” 秦臻皱了皱眉,强忍着怒火扶住老郡王,顾及到他的身子,秦臻不敢有半点懈怠,小心翼翼地将其扶进前厅坐下。 身子还没坐稳,老郡王便抓着他问:“臻儿,怎么样,皇上那边怎么说,是不是要把这些人都给杀了?你看看他们把郡王府弄成了什么样子,快让他们滚,我真是一刻都忍不得了!” 秦臻想到皇上的命令,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 “父王,我……” 老郡王一见他这样,便知他没有说动皇上,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不信皇上会由着定远侯府这般欺负咱们,管家,备马车,我要亲自进宫面见圣上!” 秦臻哪敢让他去,赶忙上前拦住他。 “父王,萧承手里有郡王府的房契,您就是去了也于事无补,我们根本就不占理,不过好在皇上还是偏袒咱们的,只要还清了那些钱,到时还是可以把房契赎回来的,今日只是暂时搬出去而已……” “搬?你要我搬出去?不成,我绝不答应!” 老郡王虽然已经不管事了,但年轻时候也是个手段强硬的,郡王府就是身份的象征,他打小就在郡王府长大,历尽沉浮,如今却要他如此屈辱地搬出去,他怎么可能会愿意。 第685章 跟你拼命 秦臻也知道此事有些难办,但皇上都已经下令了,就是再不搬又能有什么办法,继续耗着也没用,最后也只会落得萧承的一番奚落罢了。 “父王,您听儿子一句劝,我们眼下只是暂时离开而已,等月底那几家铺子挣了钱,就可以赎回房契了,到时候......” “不必等到月底,我说过了不会搬就不会搬,他萧承若是闹事就让他闹,哪怕把皇上请来也没用,我绝不会让世人知道我今日是如何屈辱地离开郡王府的,郡王府是秦家的,世世代代都是!” 老郡王沉声打断他的话,紧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大有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架势。 锦七在一旁看着,嗤笑道:“都说郡王府是最重体面的,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老郡王这一面,这要是传扬出去,世人得笑掉大牙了吧?” 老郡王深知他是在故意刺激自己,冷着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狗东西,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地说话,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萧承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说话能有多大分量,想逼着我离开郡王府?我告诉你们,做梦!” 锦七见他骂自己,倒也不恼,郡王府已经日薄西山了,还能风光多久,他看笑话的机会往后还多的是,只是不知道这老郡王到时候能不能撑得住。 正想着,府外突然传来一阵车马声,郡王府的管家跑出去看了一眼,见是萧承来了,赶忙跑进来通报。 秦臻闻言皱眉,刚要劝老郡王起来,老郡王面上却露出满满的厌恶来。 “把他给我赶出去,郡王府不欢迎他,想来我郡王府耀武扬威,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父王......” 秦臻简直要无奈极了,他方才在宫里才被萧承摆了一道,如今是再也不想和萧承碰上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终有一日,他还是有机会把郡王府拿回来的,为什么父王就是想不通这个理。 他尚且年轻,自然不明白老郡王对这座府邸的重视,郡王府的主子世世代代都姓秦,它远远重过自己的命,如果萧承今日当真要把郡王府据为己有,那就先把他的命拿去,否则谁都别妄想入主郡王府! 正想着,便听见厅外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下一瞬,萧承修长的身影便缓缓映入众人眼帘。 而萧承并非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他身侧还跟着一位花容月貌的粉衣女子,秦臻定睛一看,居然是飘香楼的花魁慕容仙。 想当初,他对慕容仙还生出过几分特别的情愫,原本也想过给她赎身纳进府里的,无奈她不愿意,加之又担心杜青萝闹腾,他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她竟然跟了萧承。 早就听说慕容仙和萧承的关系非同一般,早在萧承还不认识陆诗瑶的时候便是飘香楼的常客,只是后来萧承一门心思都扑在陆诗瑶身上,他还以为萧承把慕容仙给忘了,没想到这萧承对陆诗瑶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陆诗瑶才刚死,萧承就迫不及待的把慕容仙带在身边,如此一比较,萧承简直比他更过分。 “萧承,我还以为你对陆诗瑶有多情深意重,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了,陆诗瑶的尸骨还没腐化呢,她在九泉之下若是看到你如此忘恩负义,只怕会化成厉鬼来找你报仇吧。” 萧承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并未反驳,只是看着他和老郡王微微蹙起了眉。 “锦七,他们怎么还在这儿?” “老郡王实在不愿意走,属下也没办法,还请公子见谅。”锦七为难道。 萧承却神色淡淡地瞥了老郡王一眼。 “无妨,既然老郡王不愿意走,那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反正我要用的也只是后院而已,你带仙仙姑娘去后院转转,看看她瞧上了哪处院子,有哪里需要修缮的地方,都一一记下来,仙仙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断不能怠慢了。” 锦七察觉出萧承的意思,忍不住想冲他竖大拇指。 公子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 秦臻脸色骤变,“萧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方才在御书房应该已经同秦世子说的很清楚了,如今皇上已经下旨要我接管郡王府,那我想如何处理,应该并不需要过问秦世子的意见。”萧承漫不经心道。 慕容仙生怕秦臻和老郡王听不明白似的,装作顾虑重重的样子拧起了秀眉。 “小侯爷,我看我还是继续住在飘香楼吧,这郡王府的门庭如此之高,想我一个烟花女子,哪配住在这儿,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要笑话奴家不自量力了。” “无妨,仙仙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旁人不敢说什么,更何况飘香楼正在修缮,你哪有地方可住,郡王府的空院子很多,仙仙姑娘可去随便选一处,若是住的舒心了,大可将你的姐妹们请过来一起住。”萧承淡声说道。 慕容仙闻言,惊喜地睁大了眸子。 “真的吗?奴家真的可以将我的姐妹们都带到郡王府住?” “自然......” 萧承刚吐出两个字,老郡王便铁青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成!郡王府是什么地方,焉能容忍这些下九流的青qing楼女子卧榻,萧承,你敢让她们进来,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萧承不屑一顾道:“老郡王年纪大了,如今正是应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何必来插手晚辈之间的恩怨,我拿走郡王府,乃是得了皇上的准许,合情合理,倘若老郡王执意不走,那晚辈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将您请出去了。” 秦臻闻言,率先一步护在老郡王面前。 “萧承,你敢动我父王分毫,我定跟你拼命!” 萧承见状嗤笑,“秦世子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动老郡王了?只是你们一直赖在这儿不走,让我也很难办,毕竟我已经在飘香楼放出话说要请仙仙姑娘住进郡王府了,倘若食言了,最后丢的还是我自己的面子,所以还请秦世子行个方便,尽快带着老郡王离开,不然我就只能把皇上请到这儿评理了。” 秦臻心里是忌讳皇上的,虽然他一直拥立三皇子,但在朝堂上也并未做过什么让皇上恼火之事,所以皇上对他还算宽容,哪怕明知他因为郡王府房契一事而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也并没有过多的责罚他,甚至还对郡王府又宽容了一次。 第686章 报复开始 倘若因为这点小事再闹到皇上那儿去,只怕皇上对他的耐性就彻底耗尽了。 思及此,他只得扭头去劝老郡王。 “父王,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等……” “走什么走,这儿就是我的家,你让我走到哪儿去!我悉心教养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老郡王被他气得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了些,他又敛容朝萧承瞪去。 “萧家小子,你今日想在我郡王府作乱,我告诉你,绝无可能,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承启唇冷笑,“老郡王,这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没必要拿着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自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再者这郡王府也不是我要住,只是仙仙姑娘暂时无处可去,所以才想让她暂住一阵子罢了,还请老郡王海涵。” 话落,他又朝锦七和慕容仙看去。 “锦七,带仙仙姑娘去后院。” “是。” 锦七颔首应了一声,领着慕容仙刚要出前厅,老郡王便跌跌撞撞地冲上来挡在了前面。 “不准去,我决不允许这等下贱女人住进郡王府!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慕容仙被他如此贬低,倒也不恼,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臻一眼。 “仙仙自知自己身份卑微,但在飘香楼却仍是个清白之身,想当初同世子殿下还……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仙仙希望世子殿下记得,在仙仙心里,永远都有殿下的位置。” 老郡王不是说她是下三滥吗?再下九流的女人,他儿子曾经不也上赶着去找她,她倒要看看他儿子在他眼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郡王果然被慕容仙这话气得不轻,身子更是晃了几下,险些站不稳似的。 秦臻刚要过去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愤怒的老眼依旧死死瞪着萧承。 “你、你好得很,最是清楚该用什么法子对付我,不过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死,也绝不让你如愿以偿!” 萧承扬眉冷嗤,“那老郡王就别妄想秦世子这辈子再把房契赎回去了,虽然有皇命在,可我萧承若是不想,谁也不能奈我如何,适逢飘香楼正在修缮,待会儿我便让人把郡王府的房契送到飘香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到时候房契还能不能保全,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老郡王闻言,喉中一哽,看向萧承的老眼中渐渐浮起了血色,再张嘴时,一口鲜血竟毫无征兆地喷了出去,紧接着便往后倒去。 秦臻见状,脸色瞬间大变。 “父王,父王!” 他吃力地接住老郡王的身子,见老郡王一张脸气得涨红,无论自己怎么叫就是得不到回应,心里愈发慌乱起来。 “父王,您醒醒,只要您醒过来,儿子答应您,绝不会让任何人拿走郡王府!” 许是听见他的喊声,老郡王缓缓睁开眼,强撑着一口气看向他。 “臻儿,你、你记住,郡王府是我们秦家的荣、荣耀,无论如何,也不能送给别人,你一定要把郡王府夺回来,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 话音落罢,他便彻底断了气。 秦臻不敢置信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彻底崩溃。 “父王,您醒醒啊父王!儿子错了,儿子不该做那些事,更不该娶杜青萝那个贱人过门,只要您醒过来,儿子什么都答应您,求您醒醒啊!” 可老郡王哪里还能应声,他已经咽气了,唯有双目还没有闭上罢了,当真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死不瞑目。 慕容仙被这情形吓到,扭过头不敢看。 萧承由始至终却都面无表情的在那儿站着,哪怕明知老郡王是被他气死的,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他昨日险些失去瑶儿的时候便已经疯了,那时候就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如今只做这些,根本就不足以平息他心底的怒气。 秦臻以为害死瑶儿能得到什么,郡王府?还是毁了两家联姻从而让定远侯府失去陆家的帮扶? 其实都错了,这一计,秦臻什么都不会得到,反而失去的东西会更多。 曾经拥有的,他会一点一点从秦臻手里夺走,然后一步步斩断秦臻的退路,终有一日,他会让秦臻明白,其实他之前面临的根本就不是绝境,真正的绝境是身处深渊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如今,他就是在把秦臻往深渊里推。 凝神间,秦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眸子猩红,恨意滔天。 “萧承,你活活气死了我父王,我秦臻在此发誓,今生今世,若不雪今日之耻,我秦臻誓不为人!” 萧承面无表情道:“秦臻,你没什么可恨的,瑶儿的死究竟同你有没有关系,你我心知肚明,从你下定决心对她动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你让我失去了一生挚爱,我便夺走你至亲之人,这很公平,不过你记住,我要对你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所以,你千万要把自己这条小命保护好了。” 秦臻根本就没把这些话听进去,在他看来,父王的死就是萧承害的,若不是萧承说的那番话刺激了父王,父王根本就不会出事,他跟萧承没完! 萧承懒得再理他,看了眼地上的老郡王便踱步往外走。 “老郡王已经死了,我不喜欢这宅子里再添人命,你若识相,就尽快收拾东西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再送几个人下去陪老郡王。” 秦臻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萧承,你还有没有人性,我父王已经被你气死了!他临死前说过什么,你别忘了,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让我在郡王府安安心心地送走父王,否则……” “秦臻,你跟我讲良知?”萧承盯着他嗤笑,“这种东西,连你都没有,你居然会奢望我有?老郡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瑶儿出事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她一个人走的该有多害怕多孤单?” 秦臻被他怼得哑然失声,周身却顿时泛起一阵冷意来,让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他心里很清楚萧承是在报复他,从今天早上锦七带着人冲进郡王府时,这场报复就开始了。 第687章 奉陪到底 萧承的目标虽然是他,却并未打算直接杀了他,而是要先将他身边人一个一个的除去,让他慢慢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中,然后看着他做垂死挣扎,方才能得到复仇的快kuai感。 今日先死的是父王,接下来轮到谁了? 杜青萝? 不,萧承很清楚他已经不喜欢杜青萝了,所以杜青萝的生死根本不会触动他半分,萧承自然也不会再对杜青萝费什么不必要的心思。 那接下来究竟又轮到谁了?萧承全部的计划是什么,他要做到哪一步才肯罢休? 秦臻猜不透他的心思,想问又问不出口,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他抿抿唇,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吩咐管家开始收拾行李。 闹到最后,还是要以这样的结果收场吗? 那他费心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郡王府家大业大,要收拾的东西很多,好在秦臻在城东另有一处宅子,虽然比不上郡王府气派,但也算是个难得的落脚之地,否则就如他们现在走的这般匆忙,怕是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收拾东西的时候,免不了要闹出一番动静来,而这动静自然是惊动了祠堂内的杜青萝。 自从秦臻把她关进来之后,她在祠堂过的可谓生不如死。 那两个婆子似是料定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翻身了一般,对她下手越来越重,每日非打即骂,且下手时极有章法,既没留下什么外伤,却也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想她自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种苦,哪怕当初被关进了刑部大牢,牢头也未曾敢对她用刑,如今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婆子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让她如何能忍? 偏偏将她置于这般境地的人还是当年口口声声说过要一生一世待她好的秦臻,年少时春心芳动,以为两人定能相守一生,殊不知,伤她最深的偏偏是她的枕边人。 这份情意,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改变,她已经算不清楚了,如今她只知道,她和秦臻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杜青萝有些绝望地苦笑起来,垂眸间,却听见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随后由一人上前开门。 刚把门打开,便听管家气喘吁吁道:“快,赶紧带着世子妃离开这儿!” 婆子诧异道:“出什么事儿了?” 管家没功夫做那么多解释,只得长话短说。 “萧小侯爷拿着郡王府的房契对世子殿下发难,老郡王方才被活生生气死了,如今皇上已经下了命令,郡王府暂时由小侯爷接管,打从今儿起,所有人都不得再住在这儿,世子殿下已经另外安置了住处,你们带上世子妃跟我走!” 婆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郡王府转眼之间就变天了,再细想管家话里的意思,便知这症结还是在世子妃身上。 毕竟当初若不是世子妃将郡王府的房契抵押出去,今日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想到这儿,婆子对杜青萝不免多了几分埋怨。 “都闹成这样了,世子殿下还要带上世子妃走?” 管家拧着眉看她,“张婆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世子殿下一日未休妻,世子妃便还是郡王府的当家主母,把你那点儿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免得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婆子被他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心里自然不舒坦,却又不好反驳,只得强忍怒火把杜青萝带了出去。 在昏暗的祠堂待久了,猛地一到外面,杜青萝不免有些难以适应,她也没想到,再出来时,郡王府内竟是这样一片光景。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下人们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前院则是一片狼藉。 前厅内,秦臻仍坐在老郡王的尸体旁,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管家一连叫了他两三声,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一抬头,却见杜青萝神情拘谨地站在门口,眉眼瞬间便沉了下来。 杜青萝瞧见老郡王的尸体,心里也不免有些悲痛。 先前杜家出事时,秦臻对她一家非但见死不救,还利用她害死了父亲,那时她对他怨气冲天,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后来他又花言巧语地让他们和好如初,她为了帮他还债,不顾自己的身份跑去攻玉坊赌玉,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她的初心却是好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而今就因为那一张房契,老郡王被活活气死了,郡王府也落入了别人之手,杜青萝不知道这究竟算什么,只是单看秦臻此刻的眼神,她心里便已清楚,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害了她一家,她如今又害了老郡王,合该是因果报应,谁又能左右呢…… 她垂着头缓缓走进去,冲着老郡王的尸体跪下磕了三记响头,随后直起身子看向秦臻。 “我知道殿下心里怨我,时至今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受的苦,我已经在祠堂尝遍了,我也明白,我同殿下是断无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若是继续在一起,也只是强加对彼此的折磨罢了,所以还请殿下一纸休书休了我,往后再娶一个家世背景足以匹配世子殿下的千金小姐,才……” “杜青萝,你想抽身而去,可以,但是在我不得痛快之前,你休想去过安稳日子!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用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拘着你,让你受尽折磨,如此才可消我心头之恨!” 秦臻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猩红的眼眶如视仇人一般瞪着她。 “父王的死,你难辞其咎,想我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你并不是父王最钟意的世子妃人选,是我不顾他的安排强行娶你进门,可没想到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恨多悔?杜青萝,你记住,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 杜青萝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好,他说她欠了他的,可他呢,他又何曾没有亏欠过她? 好,他既是要继续折磨,那她便奉陪到底,如今她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他便是,也算是成全了过去的一段情! 没什么了不得的,终归,她还是要陪着他一起走到最后罢了。 第688章 这般结果 与此同时,萧承离开郡王府后,转道去了木大夫的医馆。 今日看病的人很多,木大夫一大清早刚起来就开始忙活,一早上连口水也顾不上喝。 医馆的药童更是个比个的忙,抓药的抓药,煎药的煎药,以至于萧承进去的时候,竟是无一人发现。 锦七以为他会去后院的密室看望陆诗瑶,哪知他只是在医馆门口站着,直到木大夫身边的病人渐渐散去,他才踱步上前。 木大夫见他来,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开口同他说说陆诗瑶的情况,又担心隔墙有耳,只得作罢。 萧承却缓缓伸出手,示意他为自己诊脉。 “这两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夜里睡不好,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木大夫帮我看看可有大碍。” 木大夫依言而动,默不作声地忖了片刻,随后才缓缓启唇。 “小侯爷这是忧虑过重,凡事皆得看开才行,我给你开一剂方子,回去照着方子喝两天,自可药到病除。” 话落,他又补充道:“对了,上次小侯爷送来的两味药材,我用着极不错,颇有几分让人起死回生的神效呢!” 萧承闻言,微拧的眉心瞬间放松。 “如此就好,我明日要启程去趟燕北,未免水土不服,还请木大夫另外给我开几味药。” 木大夫听罢,脸色微变,“怎么突然之间要去燕北?” “皇上命我去给燕北国主贺寿,近来京中琐事太多,皇上便劝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免得在京中触景伤情。”萧承淡声说道。 木大夫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叹气。 他虽不涉朝堂,但对朝堂上的事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燕北国主大寿,皇上有的是合适的人选派去贺寿,毕竟皇室中还有几位皇子呢! 可如今皇上偏偏派了萧承,可见当今圣上对萧承仍是不放心,看似荣耀,实则这一路上危险重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陆丫头才刚出事,眼下萧承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才好…… 萧承看出他心里的顾虑,温言道:“放心,我自会平安回来,如今的锦官城还少不了萧承。”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是显得狂妄了些,可因为说话的人是萧承,反而让木大夫不由自主地安了心。 他这话倒是半点都不假,皇上虽然忌惮他,同时却又离不开他,因为他的存在可以帮皇上震慑另一群狼子野心之人,所以即便皇上对定远侯府有再多的不满,如今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要了萧承的命。 只是这一别,少说又是两个月不得相见了,陆丫头心里不知该有多想他。 “临行之前,当真不去见见……” 木大夫刚把这话说出来,便瞧见了萧承警示的眼神,喉中一哽,无奈只得转了话锋。 “我是说,陆丫头才刚出事,皇上却要迫不及待地派你出使燕北,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萧承抿着薄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从凳子上慢慢站起来。 “皇命如此,我不得不从,只希望从燕北回来之后,看到的会是另一番风景,好了,我该走了,你们多保重。” 木大夫叹了口气,起身送他出去。 锦七已经拿了药,照着木大夫所开的方子,都是一些凝神静气的药,喝与不喝,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只是临行之前,萧承还是想来这儿看看罢了。 知道瑶儿安好,甚至已经醒了,他便放心了。 离开医馆后,他便乘马车回了定远侯府,言简意赅地同长公主说了皇上派他去给燕北国主贺寿一事,长公主听罢,却是满脸怒容。 “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你,害了瑶儿不够,如今又要将你调出上京,就怕你会对郡王府赶尽杀绝,所以才要给郡王府一丝喘息之机,血脉亲情在他眼里,终究不过是一堆没用的草芥罢了,只要能稳住自己的皇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 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毕竟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自己的兄长,她怎么可能会全无了解呢? 从她知道叶景珍和其父早就为皇上所用时,她便猜出瑶儿的死定然也有皇上的手笔。 只是秦臻的目标更大,所以皇上才把罪责推到了秦臻头上,好以此激化郡王府和定远侯府的矛盾罢了。 待两府鹬蚌相争,到时皇上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真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只可惜,皇上唯一没料到的只怕就是他没想到秦臻会如此不堪一击,到头来竟会被他郡王府的一张房契击垮。 秦臻之所以要对瑶儿下手,为的不就是房契吗,如今房契为承儿所用,他自己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但眼下她又哪里管的了别人,秦臻就是再愤恨,终究还留着一条命,可瑶儿却已经死了,人世间任谁的痛苦,都比不上她的承儿。 眼下皇上还要派他出使燕北,这让她怎么忍得了? “不若母亲进宫同皇上说说,改派别人去燕北如何?母亲是真的放心不下你,如若说不动皇上,我就同你一起去燕北。” 萧承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任性的模样,不免有些想笑。 “母亲不必如此,皇上之所以派我去,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再者我当时也同意了,如若出尔反尔,反而更容易激怒皇上,更何况,皇上对侯府疑心重,他不会让您随我一起离开上京的。” 长公主蹙眉道:“可是……” “母亲。” 萧承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缓缓握住她两只手。 “此番去燕北,我定会小心谨慎,绝不让母亲担心,但是京中还有儿子惦念的珍宝,还请母亲代为保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长公主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愣愣地问:“什么珍宝?” 萧承笑道:“那珍宝就藏在木大夫的医馆中,母亲不必过问是什么,只需帮我照看好医馆便可,待从燕北回来后,我自会将实情告知母亲。” 长公主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连连点头。 承儿已经很久没拜托她帮他做过什么了,侯爷去世的早,承儿年纪轻轻便撑起了偌大的定远侯府,原以为同瑶儿成亲之后,他便会轻松一些,可万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第689章 绝对不会 皇上何其狠心,竟让承儿经历了同她当初一样的痛苦,一脚踏进这定远侯府,一生的宿命便彻底被禁锢在这儿了,若想抽身,除非扒皮抽筋,尝尽世人远远不能承受的痛苦,否则就只能顺皇命而为。 说到底,都是她害了侯爷和承儿。 倘若当年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嫁进来,侯爷便不会走那么早,而承儿又何至于被皇上忌惮了这么多年,以至于连相爱之人都不能保护…… 一想到这儿,长公主便是满心的愧疚,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萧承是何等敏锐,瞧见她面上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勾唇笑笑,反而安慰起她来。 “母亲不必如此,无论父亲还是我,心里都从不曾埋怨过母亲,就算当初嫁进定远侯府的人不是您,也会是别人,终归逃不过皇上的算计,至于我,母亲更不必忧心,要不了多久,儿子便不会再这般痛苦了。” 长公主抿着唇没说话,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怎么可能会不痛苦呢,毕竟他失去的可是一生挚爱。 当年她刚失去侯爷的时候,日日过得痛不欲生,若不是还顾及着承儿,怕是早就随侯爷一起去了,承儿如今也只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罢了,这种痛苦她体会过的…… 母子俩在房内说了许久的话,下人们则各司其职未敢进去打扰,直到黄昏时分,萧承才从长公主房内出来。 锦七见他负手去了后花园,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侧。 是夜,皓月当空,流光皎洁,萧承敛容站在荷塘边上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眸光深邃,久久不语。 纵然想念,却不得相见,扉有书面三千字,唯有情字最伤人。 以前是他不懂,便是看了戏文中那些缠绵悱恻的情爱之事,也觉得矫情,如今切身体会,才明白个中滋味。 但他知道,终有一日,他和瑶儿一定会再相见,所以他愿意等。 只要知道这偌大的天地间,永远会有一个人与他同生同死同寝而眠,这便足够了,所以无论要等多久都没关系。 ……… 夜已深,木大夫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后,让铺子里的伙计都早早回去休息了,随后关紧医馆的大门,神色匆匆地去了密室。 陆诗瑶今天早上就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太虚弱,不能下床走动,今日一天都是小云萝在这儿陪着她。 萧承去医馆那会儿,木大夫确实是想让他来看看她的,无奈萧承太过谨慎,只得作罢。 只是那人明日就要走了,这一别,等他回来,怕是要到两个月以后了,陆丫头总不能一直藏在医馆内不见人吧? 再说日子久了,陆家米铺爆炸的事,早晚要传回梧州去的…… 陆诗瑶见他站在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不免一紧。 “木大夫,怎么了,是不是萧承他出什么事了?” 木大夫怕她激动,赶忙解释道:“今日萧承来过了,说是皇上派他去燕北贺寿,明日启程,月余之内,你怕是见不到他了,不若我让小萝儿去请他过来,临行之前,你们好好说说话?” 陆诗瑶闻言,暗忖片刻后又抿唇摇头。 “不必了,他今日已来,却不敢见我,说明暗中有眼线盯着他,若是你这会儿请他过来,很快便会有人知道我还活着,如此岂不辜负了他费心救我一场的苦心?” 木大夫闻之叹气,“你们两个啊,真不知该让人怎么说才好,他为你着想,你为他着想,多好的一段姻缘,怎么偏偏就是有人上赶着来拆散你们呢。” “没什么可惋惜的,其实这样的结果,当初也不是没想过,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陆诗瑶苦笑一声,转过头,视线却落在了一旁昏迷不醒的蒋权身上。 “他还要多久才会醒?” “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太重,虽说我给他用的药都是最好的,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如今能保住一条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木大夫温声宽慰道。 陆诗瑶却满心愧疚,“说到底都是我害的,蒋权如此,司九也是如此……明知秦臻狼子野心,最后还是着了他的道,这次若不是蒋权拼死相救,如今这世间哪里还有陆诗瑶。” 木大夫叹气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曾经救过他,他不是一直说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如今这恩情不是还回来了?” 陆诗瑶苦笑道:“当初救他时,我不过是看不惯陆一山横行霸道的欺负人,根本就未曾把这恩情放在心上,哪想到他却不惜拿命偿还,细细算算,反倒是我亏欠他的要更多一些。” 木大夫拧眉道:“不管谁亏欠谁,总之如今都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补偿,反正你们陆家多的是钱,我看这蒋权也是块做买卖的料,到时候送给他一间铺子,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就成了。” 陆诗瑶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却听另一侧的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蒋权的身子微微起伏着,眉眼微动,似是要醒过来了一般。 木大夫见状,赶忙端着一杯茶过去。 刚到床边,蒋权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了木大夫的脸,再看看周身的环境,倒像是在一间密室中,看得他一阵困惑。 “木大夫,我……” “别急着说话,先喝口水,你这身子还虚着呢!”木大夫笑着把茶水送到他面前。 蒋权确实是喉中发干,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得厉害,便就着木大夫的手喝了满满一杯茶,如此才觉得好些了。 “真没想到,我蒋权居然还有命活着,定是小侯爷救了我们吧?陆小姐说的果然不错,这世上无论谁放弃了她,小侯爷都绝对不会……” 木大夫闻言笑笑,扭头朝陆诗瑶看去。 蒋权顺着他的视线慢慢侧眸,见陆诗瑶就在旁边躺着,面上不禁露出一抹喜色来。 “陆小姐!” 陆诗瑶敛容淡笑,“我说过了,老天爷既然让我们逃过一劫,就绝不会让我们轻易死去,但你身上的伤还很重,这些日子就待在这儿安心静养吧,起码两个月之内,我们是不会离开木大夫的医馆了。” 第690章 满城皆知 蒋权闻言皱眉,“若是要在这儿待这么久,铺子里的买卖怎么办?那几位掌柜们可知道陆小姐还活着?” 陆诗瑶眉眼闪了闪,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 “对了,当时事发突然,又处在那样的境地中,故而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当日怎会出现在米铺?” 蒋权回道:“我当时去给张管事送账单,其实也就比陆小姐早了半盏茶的功夫而已,张管事对账的时候,我闲来无聊就在铺子里瞎转悠,不料却让我看见角落里竟然有一根引燃炸药所用的引线。 其实我前一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我当时在铺子里闻到了火药味儿,还特地问过张管事,哪想张管事却说我闻错了,我想着他做事一向谨慎,必然不会让人在米铺放什么火药,一时间也没放在心上,岂料……” 说到这儿,他就不免懊悔起来,倘若当时再谨慎一些,同张管事四处查看一下,说不定就能提前发现埋在米铺内的火药,也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我发现引线的时候,就立刻同张管事说了,当时张管事是要随我一起去官府报案的,哪想刚走到铺子门口,我们便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这么久了,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铺子里卖米的两个伙计居然是奸细,而且还会武功!” 陆诗瑶听到这儿,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印象中,那两个卖米伙计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毫不打眼,但做事非常勤快,起码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有问题,没想到最后险些害她性命的人偏偏是他们。 这两个人已经在陆家米铺待了两三年了,早在她没有嫁入上京之前,他们就在米铺做事了,张管事也很器重他们,原本是有意举荐他们去别的铺子当个管事的,但没想到他们早有异心。 只是父亲做了这么多年买卖,手底下的人皆是忠心之辈,再者三年前她和秦臻素不相识,秦臻究竟是怎么说动他们为自己办事的? 陆诗瑶凝神想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陆家铺子,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有一个是可以轻易被重金买通的,秦臻更不可能在三年前就将他们安插了进去。 起码根据她前世的记忆所知,秦臻也是在娶了她之后,才开始借机一点点吞噬陆家的,那时候他与陆自明合作…… 对了,陆自明!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呢,陆自明本来就是陆家的人,顶着陆家二爷的身份,他想在陆家铺子里安插两个自己人,当然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埋炸药一事,是秦臻授意陆自明做的! 想通这点后,陆诗瑶只觉浑身冰冷,前世今生,不管过了几辈子,二叔想除掉她的心,真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不过如此也好,她和陆自明之间的恩怨早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了,陆自明不是总说她对他不敬,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何要把他赶出陆家吗? 如今也用不着他明白了,打从他投靠秦臻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账就已经算不清了。 待养好了身子从医馆离开后,她头一个便拿陆自明开刀。 蒋权不知陆诗瑶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陆小姐也会去米铺,被那两个伙计拦住去路后,张管事心觉不对,就挡着他们让我从侧门离开,幸而当时还有三四个妇人在买米,她们见事不对,在门口吵着要离开,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两人竟然会丧心病狂地点燃了引线……” 说到这儿,蒋权沉痛地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张管事为了掩护我,扑在他们身上死死抓着他们的衣服不让他们离开,引线烧的很快,几乎是我刚跑到侧门处,炸药便被引燃了,我正要跑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你从门外跑了进来,当时便想都不想地抱住了你,幸好侧门那边有个粳米窖,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劫后余生,如今再回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 但他还是庆幸自己救了陆诗瑶,这是他应该偿还的恩情,哪怕她从未放在心上,却不代表他不必还了。 只是他们虽然活了下来,张管事和那几位无辜的妇人却不幸丧命了。 更何况张管事还是为了保护他才没有及时逃脱的,这是他亏欠张管事的,这一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陆诗瑶看出他心中所想,温言道:“张管事的死与我脱不开干系,你不必自责,他是因为我才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待离开医馆后,我会让人好生安顿了他的家人们,让他们一辈子安乐无忧,张管事在天有灵,应该也能安息了。” 至于那几位无辜枉死的妇人,陆诗瑶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管,该补偿的还是要补偿,但一切都要等萧承从燕北回来之后再说。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对外散播了她已经被炸死的传言,所以她若是现在露面,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再者他都要离开上京了,未来两个月之内自是护不住她,到时秦臻还是会千方百计地杀了她。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了。 ………… 翌日一早,萧承率使臣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上京离开了。 临别之前,老皇帝还特地设宴款待了一番,此次前去燕北贺寿的朝中大臣除了他之外,还有礼部尚书汪植。 此人在朝中并不显眼,但毕竟是个二品大官,故而也是三皇子楚怀瑾极力拉拢的对象。 但汪植始终没有站到楚怀瑾那边去,也不知究竟在盘算什么。 离京十里后,萧承嫌队伍走得太慢,带着一小队人马先行一步,燕北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要提前派人打听一番,免得到那儿之后两眼抹黑,反而容易弄出乱子来。 他刚走不久,关于老郡王被气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锦官城。 秦臻起初一直让人瞒着此事,只说老郡王是因病暴毙,后来听说皇上要派萧承去燕北贺寿,才开始谋算起来。 萧承拿走了郡王府,还活生生气死了父王,这笔账不算,他誓不罢休,故而颠倒是非,让人把此事传扬的满城皆知。 第691章 绿瓦红墙 百姓听过之后,都不禁指责起萧承来。 “就算陆小姐的死同郡王府有关系,这小侯爷也不能跟一位老人家过不去,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无凭无据的,小侯爷就堂而皇之的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确实过分,皇上不定罪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去燕北贺寿,天理何存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侯爷毕竟是皇上的亲外甥,皇上终究还是向着他的,再者,陆小姐死于非命,如今都没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侯爷公然对郡王府发难,必然是查到了什么线索,毕竟秦世子和陆小姐可是不和已久了。” 你一言我一语,多半百姓都是在指责萧承的,也有帮他说话的,但这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消息传进老皇帝耳中时,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旋即眯起老眼。 “老郡王被萧承气死了,这下郡王府和定远侯府的矛盾就更深了,不过秦臻终究还是略逊萧承一筹,如今气急败坏,只能搞出这些小动作,老三着实不聪明,居然选了这么个帮手。” 曹玉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站着,面上并没什么表情。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哪是他当奴才的可以随便猜度的,不过只要皇上的心情好了,他们当奴才才有好日子过,否则就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脑袋。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和方昭仪来了。” 老皇帝闻言蹙眉,“曹玉,她们两个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儿去了?” “这……” 曹玉一时无言,毕竟他的职责就是侍奉皇上,后宫之事,他自是不清楚的。 老皇帝见他吞吞吐吐的一脸为难,摆手道:“罢了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曹玉如临大赦般赶忙应声退出去,下一瞬便领着媚贵妃和方昭仪进来了。 媚贵妃眉开眼笑,好似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般。 方昭仪则抚着自己的肚子,抬眸看看老皇帝,害羞地笑笑,紧接着又垂下头去。 老皇帝见状,眸中立时浮出一抹深意。 媚贵妃则上前道:“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方昭仪有喜了!” 老皇帝闻言,目色骤然一沉,若是细看,不难发现他眼底已经涌起了怒意,只是媚贵妃和方昭仪各有各的心思,都没发现罢了。 “方才昭仪妹妹去臣妾宫里小坐,适逢御膳房派人送来一份牛乳,臣妾便给妹妹喝了,哪想妹妹一闻见牛乳的味道,竟然忍不住呕吐起来,臣妾还以为这牛乳有问题,忙命人请太医过来查看,哪想有问题的不是牛乳,而是妹妹诊出了喜脉!” 老皇帝凝神听着,见她话落,突然意味不明地沉笑了一声。 “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儿,后宫已经许久没添过喜脉了,方昭仪,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你说朕该如何奖赏你才好?” 方昭仪羞怯道:“臣妾不求什么赏赐,只盼能平平安安地生下腹中龙胎便够了,其他的,臣妾什么都不要。” 老皇帝敛容道:“朕就喜欢你不争不抢的性子,不过你虽不要,朕却不能真的不赏,媚贵妃,不如你说说朕该赏方昭仪些什么东西才好?” 媚贵妃见老皇帝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神色一愣,旋即犹豫着启唇。 “皇上,昭仪妹妹有喜,这是大好事,按照宫里的规矩,宫中嫔妃若是怀上龙胎,皆要晋升的,只是妹妹才刚刚晋为昭仪,若是这么快就再晋升,只怕其他姐妹会心生怨言,所以臣妾以为这赏赐不如先搁置,等日后妹妹顺利诞下麟儿再赏也不迟。” 老皇帝认真听着,沉吟道:“还是媚贵妃考虑的周到,既是如此,那朕就等皇儿生下之后再赏。” 话落,他又扭头看向曹玉。 “传朕旨意,方昭仪有喜,御膳房和太医院务必小心伺候,如若龙胎有什么闪失,朕决不轻饶。” “是……” 曹玉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早在媚贵妃说方昭仪有喜的时候,他便吓呆了,也幸好两位娘娘当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否则必定会察觉出异样来。 方昭仪怎么可能会怀上身孕呢,她明明喝了…… 曹玉拧着眉,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却不敢相信罢了,神思更是越飘越远,以至于媚贵妃和方昭仪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在意。 后宫娘娘们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使过,他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法子,只是万没想到方昭仪竟然如此大胆,倘若此事还真让他猜准了,那皇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方昭仪。 “曹玉。” 愣神间,耳边突然传来皇上暗含怒意的话声,曹玉当即吓得抖一激灵,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皇上,老奴、老奴……方昭仪究竟是如何怀上龙胎的,老奴实在是不知情啊!” “龙胎?你倒是看得起她,她肚子里怀着谁的野种,立刻去给朕查,此事务必要给朕查个清楚明白,还有先前死在她宫里的小宫女,只怕那宫女的死与此事也脱不开干系,朕倒要看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个贱人究竟能掀起什么浪来!”老皇帝怒不可遏道。 曹玉赶忙应声,等退出御书房的时候,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软了,险些支撑不住他自己的身子。 莫长空见他扶着柱子不停打哆嗦,不禁拧着眉上前。 “曹公公,方昭仪有喜乃是大好事,皇上突然之间怎么发这么大火?” “好事?莫统领,这怎么可能会是好事呢?” 曹玉抬头凝视他,嘴角却带着几分讥讽的笑。 “皇上若是铁了心不让一位妃子怀上身孕,而她如今却偏偏怀上了,你说这还能叫好事吗?” 莫长空当即愣住,似明白了什么,两手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公公的意思是说,方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皇……” “莫统领,言多必失,有些事,您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不必对外人说,行了,杂家还有要事赶着办,若是此事再办不好,杂家以后只怕就没命站在这儿跟您闲聊了。” 曹玉苦笑一声,随后便颤巍巍地离开了。 莫长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再侧目看看殿门紧闭的御书房,回首看去,满眼都是绿瓦红墙,让他心里突然觉得闷得慌,便独自去了御花园散心。 第692章 安插暗桩 甫一到园子里,却见七公主和九皇子也在,两人缩在假山旁也不知在干什么,临的近了,莫长空才听见九皇子压抑的哭声。 “七姐姐,幸好还有你陪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表嫂那么好,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所有人都说她被炸死了,粉身碎骨,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我都这么伤心,更何况是承表哥,他心里一定难过死了吧?” 楚心禾低着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其实她和陆诗瑶并没有什么交集,只知萧承喜欢她,为了她,不惜舍下自己的脸面向父皇求旨赐婚,宫里人人都说她给萧承灌了迷魂汤,不然向来不近女色的小侯爷如今又岂会这般痴狂地迷恋上一个商女。 更何况陆诗瑶曾经还嫁过人。 可她知道,陆诗瑶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才会得到萧承的喜欢,她绝不是外人眼中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是,偏偏是这样一个女子,最后却以这般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就像小九说的,他尚且伤心,更何况是萧承呢…… 楚心禾默叹一气,低头将手里的风筝线扯好,一边扯一边安慰楚怀玉。 “母亲说,伤心的时候,便可将自己的心里话写在风筝上,然后把风筝放飞,等它飞到最高处,再将风筝线扯断,这样它便可以带着你的心里话一直飞到天边去,告诉天上的亲人们听,小九,你想对陆小姐说什么,都可以写在这上面。” “真的吗,小表嫂真的可以在天上看见我写的心里话?”楚怀玉一脸单蠢地看向她。 楚心禾抿唇点头,“嗯,她一定会看见的。” 楚怀玉吸了吸鼻子,随后拿起笔,小声抽噎着说:“那我要告诉小表嫂,我很想她,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我知道,她在这世上最惦记的人就是承表哥,我要让她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她照顾好承表哥的,不管谁欺负了承表哥,我一定跟对方拼命!” 楚心禾一脸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小九如今真是长大了……” 楚怀玉撇嘴道:“如果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长大,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七姐姐,我真的很舍不得小表嫂……我听五哥说是秦臻那个大混蛋害了小表嫂,等着瞧,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秦臻给小表嫂报仇!” 楚心禾生怕这话会被别人听见,赶忙捂住他的嘴,正要四下看看有没有人偷听,哪想一转身就看见了莫长空,吓得她当场僵住。 楚怀玉顺着她的视线回头,自然也愣住了,不过他才不担心莫长空会把这话说出去。 果然,莫长空看着脸色呆滞的楚心禾微微笑了。 “七公主放心,末将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楚心禾面上微窘,忙拉着楚怀玉从地上站起来。 “莫统领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本来是想看看御花园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不想却见七公主和九皇子在这儿放风筝,既是如此,末将便不打扰了。” 莫长空说着便要行礼离开。 楚心禾心中不舍,却顾及着二人的身份之别,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挽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 哪想他刚走出两步,却被楚怀玉叫住了。 “莫统领,你留下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我和七姐姐都不会,刚刚费了好大劲都没把风筝放起来,还把风筝线给扯乱了,反正你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楚心禾听得一阵激动,生怕莫长空不会答应似的,跟着说了两句。 “是啊莫统领,你就帮帮我们吧,小九他因为陆小姐的事正伤心,他在风筝上写了好多话,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今日这风筝便飞不到天上去了。” 莫长空闻言,回头迎上两人哀求的目光,也不知怎的,就这么鬼事神差地答应了。 其实他也不会放风筝,不过曾经见别人放过,想来这玩意儿也不会太难。 楚怀玉在后面拿着风筝,莫长空慢慢牵动风筝线,顺着风吹方向飞快往前跑,风筝果然顺势飞到了天上。 楚心禾见状,当即拉住楚怀玉的手笑起来。 “小九,你快看,莫统领真的把风筝放到天上去了!” 楚怀玉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笑不出来,风筝越飞越高,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万里皓野,尽是阴霾。 小表嫂走了,承表哥也去了燕北,他心里是埋怨父皇的,怨父皇不近人情,在承表哥最伤心时让他离京,连小表嫂的最后一程都无法相送,何其无情。 若是换作他,定不会如此。 从今往后,他是真的要学会长大了,唯有如此,才可保护自己所在意之人。 唯有强大,才不至于让承表哥再陷入今时今日的被动境地中。 ………… 却说萧承那边,因为早早脱离了使臣队伍,所以一路上的速度快了不少,但从西楚到燕北的月亮城,最快也要二十天的车程。 燕北离漠北很近,此番去燕北,自然要途径漠北边境,回想起上次来漠北寻找解药之行,往事仍历历在目,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瑶儿,如今却只剩他孤身一人了。 途径聚财镇时,萧承还特意在此多逗留了一夜。 他们就是在这儿附近的蟠龙峰上找到回龙族的,当时瑶儿花重金修缮聚财镇,红尘客栈的掌柜才松口告知了回龙族的下落,如今只过去月余,再回来时,聚财镇却模样大变,哪还有当初的破败萧瑟。 石路平整,民房更是焕然一新,镇上的百姓也多了,且个个穿的都是新衣,若不是数月之前曾来过这里,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这居然是聚财镇。 若是瑶儿看到这番景象,一定会很欣慰。 他这次没有住进红尘客栈,因为先前离开时,瑶儿曾在此处置办了一处别院。 她就是如此,每座城池几乎都有一座别院,毕竟住在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安心的。 入夜之后,两个暗卫悄然而至,这是萧承安插在燕北的暗桩。 西楚立朝的时候,燕北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世世代代的牧民都是以游牧为生,土地贫瘠,吃的东西又不多,故而日子过的很贫困。 后来,这部落中出现了一个大英雄,他率领牧民去掠夺其他部落的牛羊和粮食,一步步慢慢壮大自己的部落,直到二十年后彻底统一整个草原,才成就了如今的燕北。 第693章 英姿飒爽 不过比起西楚,燕北还是落后得多,所以几十年来一直唯西楚马首是瞻。 直到五年前,燕北突然出现一个虎远大将军,传闻此人长得十分俊朗,有天人之姿,武功亦十分高强,凡是他率领的军队,从来没有打过一场败仗,故而被燕北人奉为战神。 也正因为此人的存在,燕北渐渐开始有了侵略西楚的野心,虽然如今尚且能维持表面的安稳和平,不过萧承心里很清楚,西楚和燕北之间必将会有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此番深入燕北月亮城,免不了要见到那位虎远大将军,故而对此人自是要了解一番的。 虎远大将军慕枫的威名,在燕北可谓是家喻户晓,所以探子对他的了解自然也不会少。 “燕北军政大权如今有一半都掌控在虎远大将军慕枫手中,慕枫原是燕北丞相慕青的私生子,他生母乃是丞相府的一个婢女,慕青有次喝醉了,将其霸占,如此才有了他,但慕枫的身份一直不被丞相府承认,而丞相夫人在那婢女生下孩子之后,趁丞相出府,更是企图将他们母子俩扔进井里活活淹死。” 锦七在一旁听着,暗道世间出众的男人果然都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倘若那丞相夫人当年真的把慕枫淹死了,如今的燕北也不会对西楚虎视眈眈了,毕竟燕北国主正是因为有了一个骁勇善战的慕枫,才一直觊觎西楚的。 不过…… “在西楚的时候,我怎么听说燕北只有一个南院大王,并无什么丞相?”锦七疑惑道。 探子看他一眼,再看看萧承,随后颔首继续往下说。 “二十年前确实是有丞相的,慕青官至丞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因其对虎远大将军母子俩不闻不问,让慕枫寒了心,加之丞相夫人又三番两次地想毒害他们,慕枫之母为了保护他,便带着他离开了丞相府。 慕枫成年之后投入军营,因为骁勇善战,很快得到了南院大王的赏识,他虎远大将军的官职也是南院大王举荐的,而南院大王与丞相一直不对盘,在慕枫得势之后,便寻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诬告慕青,最终丞相府满门被斩,这丞相之位就一直空到了现在。” 锦七听罢,忍不住感慨道:“连亲生父亲都敢杀,这虎远大将军真不愧是干大事儿的人……” 探子却笑道:“其实燕北也有人说虎远大将军并不是丞相之子,毕竟他所行之事太过残忍绝情,就算丞相再忽视他,他也不能如此报复,只是碍于他的威名,这种传言才没有闹大罢了。” 萧承静静听着,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淡淡启唇。 “慕枫此人可有什么嗜好?” 这话可把探子问住了,若换作一个随随便便的普通人,少不得也要有几个嗜好,但慕枫此人还真不同寻常。 “属下在燕北待了几年,从未听说这虎远大将军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不过此人杀戮成性,在将军府里伺候的下人们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稍有不如意便会被他杀了,另外坊间传闻说他不近女色,甚至十分厌恶女人靠近他。” 锦七暗道这一点倒是与他家公子挺像的,不过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不近女色之人,只是还没遇着一个真心喜欢的罢了,曾经公子没有遇到陆小姐之前,他也以为公子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如今怎样,公子还不是把陆小姐宠到了天上去。 不过探子打听来的消息多半都是传言,毕竟慕枫此人谨慎得很,若想深入了解,还是要与其正面相对一次才行。 在聚财镇休养了两日后,萧承便动身前往燕北月亮城了。 月亮城等同于西楚的上京,但却不如上京繁华,甚至连江南梧州都比不上,这里多风沙,处处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甫一到城门口,萧承便瞧见城楼上站着一个人,身披盔甲,气度不凡,眉眼俊朗,丰神如玉,只是周身却透着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 想必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虎远大将军慕枫了。 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长着天人之姿,只是这容貌看起来却不像是燕北人,反而更像西楚人。 锦七在一旁补充道:“听探子说这慕枫的生母是个西楚人,想来他这长相多半是随了他的母亲吧?” 萧承凝着眉没说话,镇定自若地站在城楼下与慕枫相望。 过了片刻,慕枫突然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端的是轻功卓绝。 萧承敛容笑道:“都说燕北虎远大将军乃天命战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确实是出自真心,没有半分假意在里面。 更何况以萧承的性子,素来也是不屑说什么好听话去讨好别人的,连西楚皇帝他都不愿意讨好,更何况是区区一个燕北大将。 慕枫迎上他深邃的目光,沉笑道:“小侯爷谬赞,早就听闻西楚小侯爷是人中翘楚,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要与小侯爷好生切磋一番。” “萧某随时奉陪。” 萧承也不拒绝,就这么镇定自若地应下来了。 慕枫的眼神微微一变,毫不掩饰地露出几分欣赏来。 “国主听闻西楚皇上派了小侯爷来此贺寿,早就命在下在此等候,只是其他部落的使者尚未来齐,且寿礼要在后天才开始,所以还请小侯爷随本将先去驿站休养两日,届时自有人带你进王庭见国主。” 萧承颔首致意,“有劳了。” “小侯爷不必客气。”慕枫敛容笑笑,旋即转身先行。 哪知刚走了两步,城门内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眨眼间便见一红衣女子拿着长鞭策马而来,这女子五官平平,不过英姿飒爽,尤其这过人的马术,倒也让人过目难忘。 只可惜品行不怎么好,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骑快马也就算了,到了城门外,手里的鞭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向萧承甩了过来。 “公子小心!” 锦七吓得脸色大变,赶忙挺身上前。 哪知萧承却岿然不动,面上甚至半点惧色都没有,就这般镇定自若地在慕枫身侧站着。 直到马鞭离他的脸只有半寸时,鞭子又被那女子收了回去,紧接着翻身下马,气急败坏地朝慕枫走了过来。 第694章 逊色三分 慕枫却扭头看向了萧承,“小侯爷没事吧?哈雅公主马术不精,方才险些冲撞了小侯爷,本将代公主道歉,望小侯爷不要见怪。” 萧承侧目看那红衣女子一眼,淡然笑道:“不会,那鞭子刚刚只是不小心打偏了而已,也幸好公主及时抽走,萧某并无什么大碍。” 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的很清楚,方才那一鞭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而是慕枫,只是这位哈雅公主的功力实在不怎么样。 但她身为皇室公主,青天白日的就这般与慕枫交恶,难不成和慕枫之间有什么渊源? 正想着,哈雅已经甩着鞭子走到了慕枫面前。 “慕枫,我告诉你,敢拒绝我哈雅的男人还没出生呢,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便有什么,母后也早就说过,这燕北女帝的位子早晚会传给我,只要你肯娶我,到时我便封你为北院大王,任谁都爬不到你头上去,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我的条件,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慕枫凛然笑道:“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我对北院大王的位子实在没什么兴趣。” 哈雅闻言,脸色当即沉下来,挺身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是不是还舍不得春风楼里那个小贱妇?” 慕枫冷着眼移开视线,“我不知道公主在说谁。” “你知道的!”哈雅气急败坏道:“就是连青瑶那个贱人!燕北都说你不近女色,可这个西楚女人却曾在你府里住了整整一个月,后来因为犯了错才被你送进了春风楼,但即便如此,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往春风楼跑,我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好,说到底还不是个千人睡万人枕的破烂货,她躺在你身边的时候,难道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哈雅,我敬你是公主,所以才对你以礼相待,但你若继续这般口无遮拦,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不要忘了你是燕北的公主!” 慕枫义正言辞地说着,看那神色显然是生气了。 哈雅见他因为一个青qing楼女子而冲自己发火,心里更气了。 “我口无遮拦?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丑事!燕北女人这么多,你什么样的不能找,偏偏看上个不知检点的贱女人,甚至由着她毁了你的名声,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看你娶不娶我!” 话落,她转身就要上马离去。 慕枫神色微变,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公主,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无辜之人,我同那个女人并无干系!” “既没干系,那你又为何阻拦我去杀她,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哈雅公主怒不可遏地甩开他。 慕枫蹙眉道:“公主不要强词夺理,倘若她真是我看上的女人,我定会好好待她,岂会将她送入春风楼!” 哈雅公主却不听他解释,执意闹着要去春风楼杀了那个叫连青瑶的女子。 慕枫无奈,只得封住哈雅的穴道,随后一脸歉意地看向萧承。 “小侯爷,本将眼下怕是不能亲自送您去驿站了,哈雅公主的性子实在太过顽劣,让小侯爷看笑话了,未免她再惹出什么乱子,我现在需立刻送她回王庭,还请小侯爷见谅。” 萧承抿唇淡笑,“无碍,公主千金之躯,自然不能有什么闪失,萧某岂会见怪。” 慕枫客气一笑,吩咐身边的副将送萧承去驿站,随后便带着哈雅公主回燕北王庭了。 锦七跟在萧承身侧小声嘀咕道:“看来这慕将军在燕北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连一国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说动手就动手,不过看方才的情形,这位哈雅公主倒像是看上了慕将军似的,倘若慕将军成为驸马,他在燕北就更无人可比了吧?” 萧承微凝着眉不做回应,也不知在想什么。 慕枫的副将将他们送到驿站后便走了,驿站打扫的很干净,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萧承让几个护卫留下来收拾行李,自己则带着锦七上街了。 先前他曾问探子慕枫有什么嗜好,探子却并未说出七八,但从方才的情形来看,慕枫此人也并非没有弱点可攻。 能让哈雅公主气急败坏的和慕枫发生争吵的女子,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春风楼是月亮城最大的青qing楼,里面的姑娘亦是各有姿色,但最貌美的还当属花魁连青瑶。 锦七打听道:“这连青瑶本是西楚女子,听说其长得倾国倾城,也不知怎的竟被人卖到了燕北月亮城,原本是跟了虎远大将军的,两个月前因为犯了错而被虎远大将军送进春风楼,靠其美貌一举成为这里面的花魁,听说光是听她弹奏一曲都要百两银子呢!” “能让一国公主都心生嫉恨的青qing楼女子,普天之下应该也只有她一人了。”萧承意味深长道。 锦七却期待起来,“属下倒真想看看这花魁究竟是怎么个倾城绝色。” 萧承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 刚抿了口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记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女子婉转娇柔的声音,似山野中的百灵鸟一般。 “公子,奴家连青瑶求见……” 锦七听见这声音,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虽然很少为美色所惑,但这样的声音还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再看看他家公子,宛如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般安然不动,这定力真真让人佩服。 锦七不自在地低咳一声,随后上前开门。 待瞧见门外女子的真容后,更是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美,柳眉细长,媚眼如月,肤如凝脂,红唇齿白,若这世上有仙女,大抵就是她这般了。 他这些年常伴公子左右,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是没见过,可若是将她们放在眼前这女子面前,只怕也要逊色三分。 这女子,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门外的女子见锦七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禁捂嘴笑道:“公子这样,倒是让奴家不好意思了……” 锦七醒过神来,暗道自己实在是丢脸,在这姑娘面前丢脸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让公子看到了自己的失态,也亏得公子不爱与他们做下属的计较。 他低声咳了咳,旋即后退一步请连青瑶进来。 第695章 不足为惧 连青瑶抱着琵琶进门,行至萧承身侧,先屈膝行了礼,随后才抬起头。 “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青瑶姑娘只管弹自己拿手的便是。” 萧承抬起头看她,瞧见她的容貌后,目光有片刻的停顿,很快又移开了。 连青瑶见怪不怪,笑着坐下来,指尖轻动,曲调已出。 她弹的是一首西楚曲子《倒垂莲》,许是知道萧承和锦七是西楚人,所以才弹了这么一支耳熟能详的曲子。 萧承边听边喝茶,久久没有出声说话,仿佛完全沉浸在了曲调中一般。 锦七看他一眼,再看看连青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见连青瑶眼底浮起了一抹泪光,等他再细看时,却什么都没了。 一曲弹罢,连青瑶抱着琵琶含笑看向萧承。 “公子可还想再听?” 萧承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不必了,你出去吧。” 连青瑶却拧眉道:“可是公子付了千两银子,奴家只弹一曲,如此岂不亏了?” “有生之年能见姑娘如此绝色,对我而言,自然是赚了,只是听姑娘的口音,倒像是西楚人,不知姑娘家乡在西楚何处?”萧承淡淡笑问。 连青瑶神色一顿,突然垂下了头。 “奴家自幼便落入人贩子手中,多年来颠沛流离,不是被卖到这儿便是卖到那儿,幼时被卖的时候尚不记事,故而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哪儿的人了。” “原来如此。” 萧承了然点头,语气听起来却不清不楚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连青瑶看他一眼,倒也没追问。 身在烟花之地,更得懂得规矩,她们这样的身份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就不该知道,不该问的自然也不能问,不然最后有麻烦的还是自己。 又在春风楼坐了一会儿,萧承便起身离开了。 锦七想着那连青瑶倒也是个苦命女子,生的如此貌美,一生却过得如此凄惨,若是像陆小姐那样生在一户富庶之家,哪可能会过上这种日子。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公子的声音。 “这个连青瑶,你去查一下。” 锦七疑惑道:“公子觉得她有问题?可根据属下方才的观察,这女子并不会武功,且她容貌如此出色,若是生在西楚,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萧承淡声道:“正因为这容貌出色,我才要你去查,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锦七闻言,忍不住细细回想了一番,却着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这个女子,这般倾城容貌,让人一眼难忘,所以倘若他以前真的见过连青瑶,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只是公子既然要他查,自然有公子的用意,凡是公子的命令,他从来就没质疑过。 但他们如今身在燕北,并非西楚,若想查明一个女子的来历,哪有那般容易。 查了大半日,锦七也只查到这连青瑶是被人从上京卖到燕北月亮城的,听说她生在江南,具体是江南哪里,他目前还没查到。 萧承听罢,眉眼微闪,片刻后缓缓启唇。 “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锦七听得云里雾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承却未回话,而是动手写了一封信,随后让探子秘密寄去了江南叶家。 锦七实在想不明白这连青瑶同叶家究竟有什么关联,不过看公子那副郑重之色,想来这连青瑶的身份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春风楼的一间上好雅室内,连青瑶正颔首低眉地在地上跪着。 她身前坐着一个墨衣男子,眉眼如刀,丰神俊朗,正是燕北的虎远大将军慕枫。 将哈雅公主送进王庭后,慕枫便从手下口中听说了萧承去春风楼找连青瑶的消息。 他就知道,就凭哈雅和他在萧承面前演的那出戏,足以引起萧承的好奇心。 一国公主同一个青qing楼女子过不去,任哪个男人都想看看这女子究竟生得何种姿色,但他也清楚,萧承并不是那种轻易为美色所动的男人,只是萧承绝对想不到,连青瑶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一个青qing楼女子这般简单。 成为虎远大将军之后,他一直都有进攻西楚的野心,西楚看似昌盛,实则内部早就一团乱了,百官无能,皇室的几位皇子为了皇位明争暗斗不断,西楚皇帝更是多疑阴狠,有这样的皇帝和朝臣,西楚早晚要走上亡国之路。 但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防,那便是萧承。 此人是定远侯之子,二十年前,燕北就是被定远侯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根基,不得不与西楚和谈,甚至被迫签下丧权辱国的和谈书,燕北每年所得的岁贡有一大半都要上贡西楚,百姓们的日子则过的越来越贫困,这一切都是因为定远侯的存在! 好不容易等到这位骁勇善战的战神被西楚皇帝的疑心活活猜忌至死,原以为定远侯府会就此背离皇室,可没想到萧承最后还是选择了向皇室效忠。 关于这位小侯爷,他对他的了解可是一点都不少。 西楚人人都说萧承离经叛道,可在他看来却并非如此,那不过是萧承在西楚皇帝面前所做的伪装罢了,只有如此,定远侯府才能得以安稳。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他的本事越发的隐藏不住,再加上定远侯生前所率领的部下还驻守在边关,这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比他所率领的慕家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这支军队听命的是定远侯府而非西楚皇帝,这才是让他最忌惮的地方。 如若有朝一日,两国开战,他唯一的劲敌便是萧承,所以只要在此之前将萧承乃至整个定远侯府除去,那西楚就等同于一只被拔掉尖牙的猛虎,任凭它长得有多凶恶,也不足为惧。 至于要如何除掉萧承,自然是要好好筹谋一番的。 慕枫凝神想着,视线缓缓落在连青瑶身上。 这个女人,初看时惊人,但再美的容貌也有让人看厌的一天,更何况这具皮囊早就被人弄脏了,若是一般男人,自然对她难以招架,但对萧承那种人而言,她其实毫无吸引力。 至于他为何要用她引起萧承的注意,自然是因为她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瑶儿。”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察觉到她在微微颤栗,对她的反应极是满意。 “这两年来待在我身边,可觉得辛苦?” 第696章 千倍万倍 连青瑶深知此人的手段有多厉害,哪敢点头说是,头一瞬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双肩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辛苦,将军对瑶儿好,让瑶儿宛如新生,瑶儿感激将军都来不及,岂会觉得辛苦,瑶儿曾经说过,今生今世,愿以性命报答将军,只要将军开口,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瑶儿都在所不辞。” “真是我的好瑶儿,不枉我怜惜你这么久。” 慕枫勾唇笑笑,右手旋即抚到她的红唇上。 “你这么听话,我怎么舍得让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两年来,你不是总跟我说想家了吗,如今,我就送你回去如何?” 连青瑶闻言,眸底顿时浮起一抹亮光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将、将军?!” 她怕他是在同自己说笑,心里虽然有期盼,却又不敢完全相信。 但是这两年来,她对他的性子虽然不说完全了解,但多多少少还是摸透了四五分的。 他几乎从来不跟人开玩笑,话既然说出来了,就证明他心有此意。 只是她想不明白,突然之间,他为何要送自己回家去? 慕枫看着她吃惊的神色,淡淡笑问:“你可知道今日花了白银千两来听你弹曲的男人是谁?” 连青瑶抿着红唇摇头。 她虽然不清楚此人的身份,不过看他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个身份贵重之人,临近国主大寿,各地都会派人来月亮城向国主贺寿,想来此人就是使者之一吧? 不过他却听出了自己的西楚口音,若不是在西楚待过很久,他怎么可能听得出来。 难不成他是西楚皇帝派来的使臣?! 想到这儿,连青瑶的眸子更亮了。 “他……” “他就是西楚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萧承。” 慕枫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萧承的身份。 连青瑶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毕竟“萧承”这名字,她以前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却从不曾有幸与他见过面,是以对她来说,只要他是西楚人,只要他能把自己带回西楚去,那么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根本就不重要。 只是虎远大将军天性孤傲,这世上很少有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如今他主动在她面前提起西楚的小侯爷,可见这小侯爷已经被他盯上了,与之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因为慕将军从来不会主动和别人做朋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敌人了。 而他又偏偏在这时候说要送她回家乡,莫非,是打算利用她除掉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想到这儿,连青瑶面上突然闪过一抹异色。 慕枫精准地捕捉到,眉眼微眯,带着几分赏识。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要你做什么了。” 连青瑶却哆嗦道:“将军,请恕青瑶蠢笨,此事,青瑶只怕做不到……” “哦?这世间还有你做不到的事?” 慕枫佯装诧异似的挑眉,指尖的力道却发了狠,微微用力掐紧她的脸颊。 “不要跟本将军说什么做不到,我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话,青瑶,你有多聪明,我早就见识过,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保证你这辈子绝无可能再离开月亮城,甚至于你的家人们,我也不会放过,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 “将军!” 连青瑶被他这样的威胁吓怕了,赶忙抓住他的手腕。 “青瑶求您不要!青瑶只是听闻西楚小侯爷天生睿智,城府极深,青瑶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怕是还来不及做什么,青瑶便被他识破了,到时……” “放心,如今我只是让你跟着他回西楚而已,暂时不会让你有所行动,待你顺利取得他的信任之后,我自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慕枫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语气温淡,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这具好看的皮囊就是你最好的武器,瑶儿,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若在以前,你自是没有机会的,但如今不一样了,萧承的未婚妻在上个月刚刚去世,想来他心里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顶替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办吧?” 连青瑶眉眼颤了颤,随后咬着红唇点头。 “青瑶、青瑶一定尽力而为,绝不让将军失望……” 慕枫闻言,满意笑道:“这才是我的好瑶儿。” 连青瑶说不出话,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盈盈水眸中尽是惧意。 慕枫在这儿没待多久便走了,燕北很少有人知道春风楼其实是他的产业。 连青瑶被他送到这里,名为花魁,实则却是个管事的,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凡是男人,很少不为美色所惑,燕北文武大臣时常来此寻欢作乐,他们的秘辛,他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过等连青瑶随萧承一起离开之后,这春风楼就没有继续开下去的必要了,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行至将军府,甫一下去,慕枫便看见门侧的胡杨树旁站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红衣女子,正是白日在城门口骑马闹事的哈雅公主。 燕北是女帝登基,不过朝中另外设有南院大王,主理军中要务,不过自从他成为虎远大将军之后,女帝便慢慢将军权下放到了他手里。 虽然他是由南院大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也感激南院大王的提携之恩,但他们二人的政见相差太多,且南院大王年事已高,就是有心主理军政之事,也难免力不从心。 而女帝的意思,则是要他彻底把持军政大权,然后再娶了哈雅公主。 其实追根究底,国主还是想把举国兵力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罢了。 但慕枫怎么可能会同意呢,他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有了今天,唯有切身体会过权力的魅力,才知道它有多可贵。 有了权,便可以掌控天下人的生死,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交出去。 曾经忽视他的父亲被他一刀砍下了头顶的乌纱帽,被他活生生气死,而那位恶毒的丞相夫人则在他面前吓得屁滚尿流,在看见他亲手将她那个没用的儿子扔进枯井之后,终于受不住刺激得了失心疯。 可他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哪怕她疯了,他也要折磨她,他就是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和痛苦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第697章 妇人之仁 至于眼前这位哈雅公主,终究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她是女帝最小的女儿,依照祖制,燕北的皇位远远轮不到她来继承,只可惜她偏偏是个走野心的,甚至不惜来找他合作,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找他合作,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慕枫回来,哈雅赶忙迎上前去,刚走到他身前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儿,秀眉不禁拧起。 “慕枫,你别告诉我你又去春风楼了。” 慕枫勾唇挑眉,“怎么,不可以?公主不要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哈雅嫌弃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个虚伪又自大的家伙,今日在城门口闹那一出,也不过是在配合你演戏罢了,真不知道母后怎么会有意把我嫁给你,燕北的男人就是全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慕枫不怒反笑,“公主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最好不过,毕竟本将军也不喜欢娶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妻。” “你!” 哈雅虽然不喜欢慕枫,但身为皇室公主的自尊心哪能容忍慕枫对她说出这种话。 论容貌,她是几位姐妹之中最漂亮的,论能力,她也丝毫不比姐姐们差,就因为母后要奉行什么祖制,就这样生生将她排除在继承人之外,让她如何甘心。 至于慕枫,她也不过是看他掌控着军政大权才会搭理他罢了,其实母后有意要慕枫娶她,也只是想将军权收归王庭罢了,就像西楚老皇帝曾经对那位赫赫有名的定远侯所做的事一样。 她不是祖制既定的皇位继承人,母后就不用担心慕枫娶了她之后会趁机颠覆皇权,同时还能把军权收回去,自然是一举两得。 可她又实在不甘心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成全皇室,待母后驾崩之后,登基的便是长姐,所以她到头来还不是白白给长姐做了嫁衣,这让她怎么容忍,所以她才会主动找上慕枫谈合作。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同盟,但慕枫就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种话,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是燕北皇室最得宠的公主,慕枫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春风楼里的那个贱人吗? “慕枫,我知道你性子古怪,但你好歹也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堂堂虎远大将军,三天两头的往春风楼跑,让朝中的文武大臣们知道了成何体统?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今日要我配合你演的那一场究竟是不是戏,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那个西楚女人。” 慕枫闻言蹙眉,“我喜欢谁,似乎与公主无关,另外,我与公主只是同盟不是夫妻,所以我的私事还远远轮不到公主来管教。” “你……” “公主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慕枫沉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若不是考虑到哈雅对自己还有用,他早让人把她赶走了。 自作聪明的女人,实在不怎么招人喜欢。 哈雅见他面上隐露怒意,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生怕他会突然中断联盟之事,只得强行按耐住心里的火气。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究竟打算何时动手,我刚刚得到消息,长姐她最近总去找皇叔,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在密谋什么,但她突然间和皇叔走得这么近,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未免夜长梦多,我特意来提醒你最好早做打算,免得辛辛苦苦安排一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口中的皇叔,便是燕北的南院大王萧宁山,今年已过六旬,在燕北的地位举足轻重。 慕枫以前在军中还只是一名小士兵的时候,就得到了萧宁山的另眼青睐,甚至不惜破格将他带在身边,亲授他兵法和行军作战之术,一手将他教养成了如今的虎远大将军。 而当他在朝中站稳脚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帮助萧宁山伪造了丞相府通敌卖国的罪证,以致丞相府一夜之间在燕北销声匿迹。 事后,燕北人人都说他冷血无情,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痛下杀手,百姓们固然怕他,同时却又敬着他,因为没有他,就没有燕北的安宁。 而他对萧宁山又存着怎样的感情呢? 就如同他刚刚想的,虽然萧宁山对他有提携之恩,但他后来也回报了,萧宁山帮了他那么多,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去铲除自己的政敌? 而今在西楚一事上,他们政见不合,萧宁山主和,他主战,所以若要打响第一仗,就得先攻破萧宁山才行。 但这人实在太固执了,他屡番劝解,萧宁山就是不听,既然油盐不进,那就只能除掉这颗绊脚石了。 无论谁挡了他的路,都要不计后果地除掉,这也是萧宁山曾经亲口传授他的道理,如今他学以致用,也不算枉费了萧宁山的一番“苦心”。 哈雅公主见他不说话,不免又生气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慕枫,你在想什么呢,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慕枫回神道:“公主所说之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国主寿辰那日,我自有安排。” 哈雅闻言,诧异道:“你打算在母后寿辰那日动手?这怎么成,如此重要的日子,不但有文武百官,还有各地使者和西楚使臣,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动手,岂不让人看笑话?再者,我不想让母后失望,好好的日子见了血,母后一定会很生气。” 慕枫见她有意阻止,暗笑一声,只道一句妇人之仁。 “既然公主不同意,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公主请回吧,反正无论燕北日后是谁登基,都不会撼动我的位置。” 哈雅见他说完就走,顿时又急了,赶忙伸手拦住他。 “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而已,你看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那我便、便同意了就是!” 慕枫启唇冷笑,“公主此言差矣,我之所以说出来,并非是要征得你的同意,纯粹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免得你到时候心慌意乱露出什么破绽。” 说话的同时,他又拧着眉将手抽了回来,他实在是不喜欢被女人触碰,无论是连青瑶还是哈雅,都让他觉得恶心。 哈雅知道他的脾气,见此情形倒也没说什么,反而附和了两声。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最后能帮我登上国主之位,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第698章 着实不多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这也算是慕枫唯一不讨厌她的地方,除此之外,别无长处。 送走哈雅之后,慕枫便踱步行进府内,探子来禀报萧承今天一天的行踪,除了去过春风楼之外,萧承另外又逛了几家铺子,不过都是很寻常的铺子,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这几家铺子都是他那个已故的未婚妻母族所开。 慕枫听罢轻嗤,“再情深义重又有什么用,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便等同于一个废物。” 探子奉承道:“将军所言极是,属下跟了他一整天,并未发现这位小侯爷有什么过人之处,听说他多年来一直被西楚皇帝忌惮,倘若他死在了咱们燕北,想必西楚皇帝一定会很高兴。” “蠢货,你当萧承是什么人,他是那么好杀的?且不说他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如若他不明不白地死在燕北,就给了西楚一个光明正大的出兵借口,漠北边关那些旧部对定远侯府忠心耿耿,为了给萧承报仇,他们的士气定是无人可挡,到时能不能打赢这场仗,尚且是个未知数,这时候对萧承下手,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 慕枫劈头盖脸的把那探子骂了一顿,话落之时,神色紧跟着一变。 “等等,你方才说你跟了萧承一整天都没被他发现?” 探子重重点头,“属下一直跟着他,但他没有半点察觉,反而乐此不疲地在城里闲逛,至于他去的那几家铺子,属下……” “废物,他哪里是没发现你,只是没有揭穿你罢了!” 慕枫突然打断他的话,脸色变得极是难看。 “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闲情逸致在城里转上一整天!” 探子听见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额头上的冷汗却不住往下落。 “属下、属下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察觉,所以才一直跟着他,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如若他查到属下是将军的人,那……” “那你自然是活不成了。” 慕枫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话,话落的一瞬间,袖中突然飞出一根暗器,径直射进此人的命门处,这探子当场便送了命。 守在门外的护卫听见动静,默不作声地进来将那探子的尸体抬了出去。 慕枫隐忍着怒气坐在椅子上,双目沉沉,神思已远。 以萧承的本事,根本不难查出今日跟踪他的探子是他派去的,之后对他必定会有所提防,或者说,从萧承今早踏进月亮城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提防他了。 不过眼下他已经有了可用之人,自然没必要再盯着萧承,一个连青瑶,可比一百个探子都有用得多。 ………… 夜已深,与将军府相隔不远的驿站内,锦七披着月色疾步行进一间客房中,见萧承在窗前站着,忙颔首上前。 “公子,查到了,今日跟踪我们的探子是慕枫的人,此人狼子野心,一直都想进攻西楚,如今派人盯着公子,只怕有意在燕北对公子下手,公子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原来慕枫手里也会养出这种废物。” 萧承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面上却没什么特别之色。 “慕枫虽然有野心,却也不是什么莽夫,绝不会在燕北对我动手,因为这样就给了西楚出师燕北的理由,更何况边关的百万萧家军也绝不会放过他。” 锦七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只是这位虎远大将军派人盯着他们,实在是可恶,还得想个法子摆脱了他才行。 正想着,耳边又紧接着传来了自家公子的吩咐声。 “准备五十万两银票,明日,我另有他用。” 锦七闻言皱眉,“公子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给连青瑶赎身。”萧承言简意赅。 锦七心里却更震惊了,“赎、赎身?!公子,您该不会、该不会……” 看上那位青瑶姑娘了吧? 最后几个字,他到底是忍着没说出来,以公子的性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公子会做出这种事的,更何况陆小姐还在京中等着他回去,倘若知道公子身边多了一个烟花女子,陆小姐心里还不知会作何感想。 “公子......” 锦七犹豫着忍不住想劝两句,转瞬又听见自家公子低沉的叹气声。 “锦七,你可知连青瑶的真实身份?” 锦七抿唇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公子派他去查,他也并未查个清楚明白,后来反而是自己悟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向他直言,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萧承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接着语出惊人。 “她是叶倾城,之前失踪了三年的梧州叶家幺女叶倾城。” 锦七闻言大惊,“怎、怎么可能?!” 叶倾城这名字,他并不算陌生,之前陆小姐还未与秦世子和离时,主动向公子揭发了户部尚书高青卓残害民女一事,京兆府在高家后院的枯井中找出十几具女尸,其中便有叶家小姐叶倾城的尸体。 虽然那些尸体都已腐化了,但叶家三少爷叶轻流却依据枯井里找出来的白玉镯确认了叶倾城的身份,如此才证实叶倾城已经死了。 如今公子却说他们白天见到的春风楼花魁连青瑶就是叶倾城,这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萧承淡然道:“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先前随瑶儿一起回梧州时,我曾在叶家见过叶倾城的画像,虽然年龄与现在的连青瑶相差了一些,但五官轮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加之她的口音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特色,所以我才觉出她就是叶倾城,但究竟是不是她,明日还要再去春风楼试探一番。” 这消息对锦七而言实在太过震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从高青卓手里死里逃生,还到了远隔万里的月亮城,真是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公子既然有此怀疑,便不见得是假的。 倘若连青瑶真的是叶倾城,他们自然要把她带回去,毕竟公子与叶家也有几分交情,何不做场好事。 得了萧承的吩咐后,锦七便忙下去准备了五十万两银票,这些钱赎走连青瑶,应该足够了。 准备妥当后,翌日一早,萧承便带着锦七去了春风楼。 连青瑶见他来,面上显然也很高兴,毕竟像他这般有钱又温文尔雅的男人,世间着实不多了。 第699章 已经安息 只是看萧承的脸色,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连青瑶不免蹙眉。 “公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若不介意,公子大可同青瑶说说,虽然青瑶不能帮公子拿主意,但若是说出来了,心里也能舒服一些,不是吗?” 萧承侧目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我不喜欢青瑶姑娘的名字,或许,我应该唤你叶倾城。” 连青瑶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紧接着又痴痴笑起来。 “公子在说什么,青瑶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叶倾城,青瑶根本就不认得这个人。” “认得也好,不认得也罢,终究也只是个名字罢了,只是人活着,终究不能忘本,生身父母以为自己宠爱的幺女已死,未及两年便把身子熬垮了,若是他们知道女儿还活着,想来一定会很开心。”萧承淡声说道。 连青瑶凝神听着,垂着眸子抿唇不语,低垂的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慢慢泛红了。 再抬头时,花容带泪,嘴角却溢着几分苦笑。 “公子果然厉害,没想到这般轻而易举的就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没错,我确实不是连青瑶,而是西楚失踪了整整三年的叶家幺女叶倾城。” 锦七诧异道:“你不是被高尚书抓走遇害了吗,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燕北的月亮城,还变成了一个烟花女子?” 连青瑶不答反问:“锦七公子怎知我被高尚书抓了?” 锦七侧目看萧承一眼,随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实不相瞒,那高尚书已经满门被斩了,我家公子意外得知高家后院的一座枯井内藏了很多尸体,便设计将此事曝光,由此查出高尚书多年来一直在暗行那等腌臜事,只是枯井里的女尸皆已腐烂,根本就无法查明身份,还是你三哥认出了你自幼佩戴的白玉镯,我们由此才知道原来你是被高尚书害了。” 连青瑶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苦涩。 “那三哥当时一定很伤心吧?三位兄长之中,他最疼爱的人就是我了,他去终南山学武就是为了保护我,小的时候,他总在娘面前说妹妹长得如此倾国倾城,长大了也不知要便宜哪个混账小子,他可不能让妹妹受欺负……” 她一边说一边哭,脸色越发的苍白。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自己怕是世上最快乐的妹妹了,有这样的兄长疼爱着,保护着,任谁也不能将我欺负了去,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却遇上了高青卓那个恶魔。” 提起高青卓,她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在梧州无忧无虑地长大,因美貌出众,年仅十二岁便名扬江南,比陆家那位首富嫡女名气更甚,然而就在那一年,高青卓受好友相邀前去梧州游玩,适逢我在街上买东西,就这样与他碰了面,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对我生出了龌龊心思,对他毫不设防,岂料第二日便被他的人打晕带走了。” 锦七单单只听了这么多,也想象的出来她当时有多害怕,毕竟那时候的她也只是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而已。 连青瑶拂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他们继续往下说。 “当我醒过来时,人已经到了上京高府,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根本就逃不出去,而高青卓还让人在我的饭菜中下了药,以致我终日昏昏沉沉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此过了五日之后,我一生的噩梦便开始了……” 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 过去那些记忆太过清晰,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除非扒皮抽筋蚀骨吞魂,否则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过去那番经历,会无情地折磨她一生! 她咬紧贝齿一连吸了好几口粗气,再抬头时,唇角已经被她咬破了。 她浑不在意,反而幽幽笑了。 “在高青卓手里,我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咬舌自尽,但他却派了两个婆子日夜监视我,一旦我有轻生的念头,得到的反而是更痛苦的折磨。 就这样过了数月,高青卓对我的兴致渐渐散去,我以为他会就此放了我,我甚至还苦苦哀求过他,哪想他竟然将我送给了别的高官大臣...... 我被他们玩弄得痛不欲生,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被高青卓抓了,还有好多不知名的同龄女子都遭到了同我一样的折磨。” “那些女孩儿的身子本就差,有时候被玩得狠了,身子自是受不住,没过多久便病死了,高青卓便让人把她们的尸体扔进后院的枯井中,我不想落得像她们一样的凄惨下场,只得忍着痛苦去百般讨好那些大臣们。 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我得了高青卓的另眼相看,渐渐的,他不让我去陪客了,而是让下人好吃好喝地伺候我,直到最后,我才得知原来他是要把我送到燕北来讨好一位将军。” “虎远大将军?”萧承凝声问她。 连青瑶抿着薄唇点头。 “都说燕北的虎远大将军素来瞧不起女人,因为他本是个婢女所生,虎远大将军深感屈辱,得了南院大王的赏识后便将生母弃之不管,凡是送到他面前的女人,无一例外皆被他杀了。 我不知道高青卓究竟是如何和虎远大将军结识的,但他却不远万里的把我送了过来,分明是要我白白送死!” 说到这儿,连青瑶更是恨意滔天,若不是从锦七口中得知高青卓已经死了,她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抱憾而终了。 “燕北与西楚相隔万里,一入燕北,我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回归故土了,爹娘和哥哥们那般疼爱我,得知我失踪之后,只怕都要急疯了,而我最怕的是他们此生再也找不到我的下落。 故而在临行前,我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白玉佩送给了一位相识的苦命姑娘,恳求她若是有朝一日能逃出去,一定要去梧州叶家向我的家人们告知我的下落,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姑娘竟然也没能熬过去……” 锦七见她哭得伤心,而自家公子又在一旁无动于衷地坐着,只得出声宽慰了两句。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青瑶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高青卓坏事做尽,也活该家破人亡,被他残害的姑娘们在天有灵,想必也已经安息了。” 第700章 心里想的 “多谢锦七公子宽慰,其实来到月亮城这么久,我早就逼着自己把过去受的那些苦给忘了,若是一直记着,最后受折磨的还是自己罢了。” 连青瑶凄声说着,随后又楚楚可怜地看向萧承,突然起身跪下了。 “只是青瑶如今另有一事求助公子,如若公子愿意帮忙,青瑶定当感激不尽,一生一世侍奉公子左右!” 锦七被她这话吓了一大跳,毕竟他家公子身边已经有陆小姐了,若是再多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那场面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 帮忙归帮忙,以他家公子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把连青瑶留在身边的。 哪知萧承接下来的反应却让锦七大跌眼镜。 “叶姑娘想求我把你带回西楚?” 连青瑶没想到萧承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面上不禁一愣,旋即又轻轻点了下头。 “是……青瑶一生颠沛流离,一个西楚女子在燕北之地更是受尽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若不是遇到公子,只怕青瑶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以前也有西楚的商客来寻欢,我也曾向他们求救过,哪知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离开月亮城便将青瑶抛之脑后,但青瑶心里知道,公子同他们自是不一样的,只要公子肯帮忙,待安然回到叶家后,青瑶定会让家人们以重金答谢公子的恩情,青瑶给公子磕头了!” 她说着便要俯首,只是尚未有所动作便被萧承拦住了。 “叶姑娘不必如此,我既猜出你的身份,自然不会将你扔在这儿置之不理,只是叶家人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贸然回去,只怕会吓到他们,若是叶姑娘不介意,可先留在我身边,待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叶家。” 锦七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除了陆小姐之外,公子还是第一次主动留下一个女人,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不同于锦七的震惊,连青瑶面上却是一派喜色。 “多谢公子,青瑶就知道公子是个良善之人,一定会救青瑶于水火之中的!只是……” 说到这儿,她又突然忧虑起来。 “只是青瑶毕竟是高青卓送给虎远大将军的,虽然虎远大将军并不喜欢青瑶,但也绝不会轻易放青瑶离开月亮城,先前那些商客们之所以去而不返,想必就是畏惧虎远大将军才会如此,公子想带青瑶走,又谈何容易?” 萧承神色淡然道:“叶姑娘不必担心此事,只需将你的行李收拾好便是,明日午时,锦七会准时带你离开这里。”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连青瑶也不知为何,慌乱的心竟莫名安定下来了。 “公子既然这么说,那青瑶自会无条件地相信公子,明日午时,青瑶便耐心在这儿等着公子。” 萧承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旋即便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了。 锦七皱皱眉,看看连青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陆小姐与之相比,容貌上自然是逊了几分,但公子素来不是个迂腐之人,他才不相信公子是看上了连青瑶的皮相才把她留在身边的。 离开春风楼后,锦七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拧眉跟在萧承身后,走了一段路,萧承突然在一个卖首饰的货摊前停下了步子,锦七一时不防,险些闷头撞上去。 萧承回头看他一眼,敛容问:“心里有事?” 锦七下意识地摇摇头,转念一想,公子是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撒谎的,只得又轻轻点了下头。 “公子,属下只是想不明白,就算您为了叶家要救走青瑶姑娘,待回京之后,您只管将她送回梧州叶家便是,为何要留在身边?您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陆小姐她心里不高兴吗?” 萧承闻言,抿着唇没说话,而是扭过头去看首饰。 这些首饰极有燕北特色,同西楚女儿家们所戴的款式是不一样的,西楚首饰多精致,而燕北的看起来要更为大气和繁琐一些。 他看中了一条玛瑙做的珠链,本是一条链子串起来的,但却绕成了五圈,他看了一会儿才看出其中门道。 锦七以为他要买,虽说成色是差了些,但做工确实精巧,也难怪公子会喜欢,故而把钱袋子拿出来准备付钱。 哪想萧承又突然把珠链放下了。 “麻烦。” 这两个字说的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在说珠链还是别的什么事,眼见他转身走了,锦七蹙了蹙眉,无奈只得跟上。 穿过长街,萧承径直去了虎远大将军府。 想带走叶倾城,自然要先征得慕枫的同意。 门房得知萧承的身份后,不带犹豫地跑进府里通禀。 慕枫这会儿正在练剑,听说萧承来了,眉眼一眯,顺手拿起一旁的汗巾擦汗,哪知这汗巾上却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他当即便变了脸色。 抬起头,却见一旁侍奉的婢女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眉眼中暗含秋波,心思不言而喻。 慕枫威名在外,燕北女人对他又敬又怕,想近他身,却又担心会惹他生气,尤其他先前还毫不留情地打死过几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之后,想接近他的女子就更少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不怕死的。 慕枫拿着汗巾打量她一瞬,突然招手示意她上前。 “你过来给本将军擦汗。” 那婢女闻言,面上喜色更甚,忙不迭地走上前来,可掩在袖中的两只手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接过汗巾后,她壮着胆子抬头直视慕枫,瞧见他的天人之姿,顿觉自己似乎快要喘不上气了,小脸更是绯红一片,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缓缓伸了出去。 汗巾刚覆到他额头上,婢女便觉腰上一紧,原是慕枫出手抱住了她,这一动作让她更加紧张了。 哪知慕枫要做的远远不止于此,他的手慢慢往上移,在她狂乱的心跳中移到她心口处,指尖一动,突然解开了她胸前的衣带。 小婢女当即吓得脸色大变,“将军!奴婢、奴婢……” 慕枫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畔。 “嘘,别说话,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难道你心里想的不是如此?我这般对你,心里不高兴?” “奴婢、奴婢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慕枫的话似乎鼓励了她,让她看到了希望似的,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慢慢拥住他的腰,见他不生气,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绵软的身子紧紧依偎着他。 第701章 计划行事 “将军,奴婢已经喜欢您很久了,从第一眼见到将军的那一刻起,奴婢便被将军深深吸引,除了您,奴婢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如若将军愿意收了奴婢,从今往后,奴婢一定尽心侍奉将军,哪怕是死,也要同将军死在一起……” 她嘴里说着柔情万种的话,两只手也不闲着,左手拥着他的腰,右手则搭上他的后背,随后慢慢往上移,慢慢往上移...... 临近心口处,温柔的眼神突然变得狠绝起来,手中不知何时更是多了一把利刃。 危机一触即发,眼见那匕首就要插进慕枫的胸膛,一把刀却更快地刺入这婢女腹部。 只听她痛苦地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 慕枫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冷声质问:“谁派你来行刺我的。” 这婢女眼见计划失败,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咧着嘴角凄凄然地大笑起来。 “慕枫,你坏事做尽,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想杀你的人多的是,根本用不着别人指使,我姐姐不过是你后院的一个烧火丫头,她从未有攀龙附凤之心,没想到因为你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被府里的下人们活活逼死,今日我不能替她报仇雪恨,是我没用,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和我姐姐定会化成厉鬼,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稳!” 慕枫闻言,神色淡漠地瞥了眼一旁的侍卫。 “把她拖下去剁了喂狗,从今往后,我身边若是再有女人出现,你们自己知道下场。” 侍卫们早在这婢女要行刺慕枫的时候都快吓傻了,亏得将军敏锐,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原以为这是个心思不正妄图攀高枝的,哪想却要行刺将军,真真是找死! 侍卫面无表情地瞥了那婢女一眼,旋即将她拖了出去,刚走到院门口,便见门房领着萧承进来了。 门房也没想到居然会让贵客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免有些惴惴的。 再扭头看看萧承的脸色,却见他神色淡然,没有什么异样,不禁暗道这不愧是西楚皇帝派来贺寿的使臣,这般胆识和气度,在他们燕北,怕也只有大将军才可与之相提并论了。 萧承无视门房暗暗打量的眼神,兀自踱步上前。 “今日突然兴起来造访将军,没想到却看了一场好戏,传闻燕北的虎远大将军不近女色,不想却是真的,只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就那么杀了,岂不可惜?” 慕枫敛容沉笑,“可惜什么,若是留着,反而是个祸害,只是我听闻西楚小侯爷自幼离经叛道,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怜惜起一个小婢女的性命,这倒是与传闻中有很大不同。”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未见全貌,岂可全从传闻中了解一个人。”萧承笑道。 慕枫闻言扬眉,“小侯爷这般见解倒是与本将不谋而合,本将也以为,若要完全了解一个人,还得经过日久相处,若只是道听途说,难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不是吗?” 萧承抿唇笑笑,神色自若地转了话锋。 “今日来此,萧某确有一事想让将军行个方便。” 慕枫闻言挑眉,“哦?难得小侯爷在我们燕北也有求助于人的时候,不知小侯爷是为了何事而来?” 锦七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悦,这虎远大将军说话好生狂妄,好似他家公子低他一等似的。 以公子的本事,想从月亮城带走连青瑶,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顾着慕枫的面子才特意来告知他一声罢了,这慕枫倒好,居然还在他们面前摆起谱来了。 不过萧承脸上倒是没多大起伏,似乎根本就没听出慕枫讥讽的语气,直接开门见山。 “萧某看上了春风楼的青瑶姑娘,想带她回西楚,只是听闻将军与青瑶姑娘曾经有些渊源,未免日后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故而特来问问将军的意思,倘若将军对青瑶姑娘已经没有旧情,还望能成全了萧某的一片情意。” 话音方落,慕枫便坐在椅子上猖狂地大笑起来。 “早就听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有拾人破鞋的习惯,我还以为是坊间笑言,没想到却是真的,连青瑶那种女子都能看上,小侯爷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还请大将军说话客气一些,这儿虽然是你燕北月亮城,但若是惹得我家公子不高兴,我们定也不会同将军善罢甘休!”锦七握着剑恼火道。 慕枫却浑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承眼神示意锦七退下,目光转向慕枫,依旧是一片淡然之色。 “青瑶姑娘虽然出身烟花之地,但自有她的过人之处,环肥燕瘦,各有所好,世间女子皆是要被男人心疼的,不可随便诋毁。”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这话却说的颇为不客气,完全不给慕枫台阶下。 慕枫的脸色变了几变,继而笑道:“没想到小侯爷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好,小侯爷远来是客,既然你如此喜欢青瑶,本将军自然要成全小侯爷,我同她不过是曾经有些渊源罢了,如今早已没有关系,小侯爷喜欢她,大可去春风楼给她赎身,只要银子给够了,想来老鸨不会不放人。” “既是如此,那就有劳慕将军了。”萧承起身告辞。 慕枫不作反应,目送他离开院子后,突然执起手边长剑,瞬间插入不远处的梧桐树干中。 下人们看得一阵心惊,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不敢动作,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慕枫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随后招手叫来守在一旁的护卫。 “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国主寿宴,一切皆可按计划行事。”护卫颔首回道。 慕枫满意点头,眼神却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眼下时机未到,他还不能将萧承如何,更何况他从一开始要对付的人也并不是萧承,唯有彻底拿下南院大王手中的军权,他才能进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 一切皆要看明日了,他有绝对的信心一定能赢。 与此同时,已经从将军府出来的萧承再度回到了春风楼。 老鸨对他印象可谓十分深刻,虽然他只来了两次,但相貌堂堂,气质矜贵,一看便知是个有身份的人。 第702章 没用废物 更何况他两次来都是一掷千金,哪有做买卖的人不喜欢钱呢,尤其像她这般贪财的,看见了萧承自然是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萧公子去而复返,莫不是对我家青瑶倾心难忘?哎呦,若能得萧公子另眼青睐,那也是青瑶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您……” “我来给连青瑶赎身。” 萧承面无表情地打断老鸨未说完的话,身子更是往后退了两步。 这老鸨身上的香味太重,他实在是不喜欢。 老鸨闻言,神色却跟着一变,继而又笑了。 “萧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青瑶虽是春风楼的花魁,但她的卖身契却并不在春风楼,而在慕将军那儿,曾经她也算是慕将军的心头好,所以今儿个纵然萧公子有心为她赎身,我也不敢卖啊,若没有得到慕将军的同意……” “我家公子方才已经去将军府找过慕将军,慕将军将青瑶姑娘的卖身契送给了我家公子,只是你这春风楼毕竟是做买卖的地方,赎买金还是要给的,有了这张卖身契,你总该放人了吧?” 锦七蹙眉上前拿出了连青瑶的卖身契,这是方才离开将军府时,慕家的管家奉命去账房拿出来给他们的。 上面只写了连青瑶是何年何月被卖到将军府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但因为上面有将军府的印章,由不得老鸨不信。 虽然她心里极舍不得连青瑶,但追根究底,她也只是慕将军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明着是春风楼的老鸨,实则还不是个办事儿的。 在春风楼里,她的权力还没有连青瑶大呢! 虽然她也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同意这位萧公子买走青瑶,但既然将军有此安排,她就只能答应。 至于赎买金么,该要还是得要,毕竟他们春风楼可是少了一位花魁,损失惨重呢! “既然萧公子已经拿到了我家青瑶的卖身契,那我也只能同意放她走了,只是青瑶在我们春风楼里不同于一般的姑娘,她是花魁,所以这赎买金自然要贵一些的。” 锦七开门见山地问:“多少?” 老鸨嘿嘿笑着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五十万两白银。” 萧承淡淡挑眉,“锦七,把银票给她。” 锦七忍不住暗道他家公子算得可真准,昨日只让他准备五十万两银票,没想到今日这老鸨给出的价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两,真是神了。 他按耐住心底的惊讶,挺身上前把怀里的银票尽数掏出来给那老鸨。 老鸨两手接过,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 “萧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我家青瑶跟了您,日后定然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可真真是个好福气的可人儿呢!” 锦七闻言轻嗤,连青瑶那福气能叫好吗,虽然打小生在富庶之家,却并未得到庇佑,反而颠沛流离受尽苦难,这“福气”就是白白送给别人,别人也不见得会要。 交完赎金后,萧承并未直接带走连青瑶,毕竟他早上说过到明日才会来接她。 明日是燕北国主的寿宴,按照他的计划,寿宴结束之后他就会回西楚,毕竟瑶儿还在上京等着他,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燕北待太久。 只是从他这两日的观察来看,这月亮城也早已是暗流涌动,只怕明日的寿宴过的并不会太平静。 哈雅公主是燕北国主最小的女儿,受尽万千宠爱,但看似得宠,实则燕北皇室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讨人喜欢的玩意儿在养罢了。 燕北向来奉行祖制,立嫡立长不立幼,所以未来的皇位自然是要传给长公主萧静雅的。 但那位哈雅公主看起来倒是个有野心的,再者她昨日在城门口说过,燕北国主有意将她许配给慕枫,慕枫手中握有兵权,如果能得慕枫相助,哈雅自然是如虎添翼,想称帝的欲望就更大了。 但据他所知,燕北南院大王萧宁山却是个极迂腐的人,身为皇叔,本不应该干涉皇权之争,但他与长公主走得却很近,以他的猜测,萧宁山应该也并不是看中了长公主的本事才会扶持她,纯粹只是因为长公主是最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的人罢了。 如今这两派人若是暗斗起来,场面绝不会比西楚好到哪儿去。 他心里一直都有一种预感,明日的寿宴,必定会出事。 只是究竟何人更胜一筹,那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虽然结果是可以预知的人,但他还是想看看慕枫会演一本什么样的戏文来。 锦七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侧,见他眉眼微敛一脸沉思,十分识相地没有上前打扰。 待两人回到了驿站,却见一个护卫突然捧着一只信鸽从院子里匆匆跑了过来。 “公子,上京来信!” 萧承闻言,敛容接过他手里的纸条,展信一看,嘴角继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秦臻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也只能耍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如此愚蠢,三皇子怎么可能还会再用他。” 锦七听见这话,只知那秦世子定然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但究竟做了什么,他却不知,刚要开口问一下,转瞬却见萧承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他,意思自然是要他毁掉。 锦七趁机匆匆瞥了一眼,才知那秦世子在他们走后竟然让人在京中散播了公子把老郡王活活气死的流言,幸而长公主及时设法澄清,否则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只怕要义愤填膺地跑到定远侯府前扔臭鸡蛋了。 不过这等下作手段,还真是够可耻的,还以为这秦世子的本事有多大,眼下公子都离开上京了,他也只能玷污一下公子的名声,简直就是废物一个,根本不足为惧。 与此同时,与月亮城相隔万里的锦官城内,城东三皇子府,楚怀瑾正怒气沉沉的在椅子上坐着,在他右手侧则坐着几位幕僚,而秦臻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对面,神色憔悴,满脸疲惫。 楚怀瑾瞥他一眼,拧眉道:“我知道老郡王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能如此编排萧承,传扬出去也只是让满朝文武看我的笑话罢了,他们只会以为我身边养了一群没用的废物!” 座下有两位幕僚跟着开口。 “就是啊秦世子,您在行事之前还得同我们商议一下才行,如今闹成这样,您说该怎么收场才好?” “小侯爷奉皇命去燕北贺寿,可见皇上心里还是器重萧小侯爷的,眼下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在这等节骨眼上,可不能再生出什么变故来了。” 第703章 禁不住吓 秦臻听着他们的声声指责,眉眼眯了眯,紧接着嗤笑出声。 “先前你们几位各有各的麻烦时,我郡王府对你们也算是鼎力相助,如今郡王府有难,你们不帮我出谋划策也就罢了,反而大义凛然地说起我的不是来,若是不知道的,怕是还要以为你们其实是萧承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奸细。” 话音一落,对面的几位幕僚齐齐变了脸色,赶忙起身向三皇子表忠心。 “三皇子,我们对您的效忠之心天地可鉴,从未有半分假意在里面,您千万不能听信秦世子的一面之词啊!这些年来,我等都是如何效忠殿下的,殿下心里应该自有定论,无论如何,我等都绝不会背叛殿下,上刀山下火海,我等愿誓死相随!” 楚怀瑾自然不会怀疑他们对自己的忠心,方才秦臻心里也是气不过才会故意说出那番话罢了。 只是自从老郡王去世之后,秦臻的手段就越来越不入流,再这么下去,等萧承从燕北回来之后,还不知会如何对付他们。 倒不如趁此机会,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免得他又气急败坏地做出什么蠢事来。 思及此,他便侧目看向秦臻。 “你这段日子也辛苦了,我知道你近来兴致不佳,还是在府上好好歇歇吧,等把精力都养好了,再……” “殿下是不再需要我了?”秦臻沉声打断他的话。 楚怀瑾闻言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并未说过不需要你,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谋事而已,秦臻,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替我做打算也不迟。” 秦臻听着他温淡的语气,眯了眯眼,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就多谢殿下的体恤了。”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总之你记着,如若日后我荣登大统,写在功劳簿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楚怀瑾这话足以说明秦臻的重要性,也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秦臻眉眼一动,微微颔首作揖。 “殿下放心,无论郡王府如今处在何种境地,都不会改变郡王府扶持殿下的忠心,不管他萧承有多大本事,终有一日,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他的项上人头,以告慰我父王的在天之灵!” “你有此心,老郡王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楚怀瑾温言宽慰他一句,旋即摆手。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还要进宫拜见母妃。” 幕僚们闻言,不约而同地起身告辞。 秦臻却站着没动,直到他们都离开之后才淡淡启唇。 “听说方昭仪已经站到贵妃娘娘那边去了,如今她又身怀龙胎,殿下和贵妃娘娘还需谨慎一些才是,免得再养出一个陈妃。” “陈妃?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方昭仪的本事了。” 楚怀瑾眯眼冷笑,面上带着十足的不屑。 “方昭仪是如何复宠的,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女人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若不是母妃看她得宠,根本就不会搭理她。” 秦臻却提醒道:“无论如何,殿下和贵妃娘娘也不能掉以轻心,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放心吧,母妃手里可是捏着方昭仪的命门呢,她若敢生出什么异心,母妃随时都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楚怀瑾不以为然地笑道。 秦臻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随楚怀瑾一起走到正门口,便行礼告辞了。 楚怀瑾盯着秦臻乘坐的马车看了片刻,直到马车渐渐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旋即打马进宫。 到了媚贵妃的寝宫,却见方昭仪也在,听母妃说,她如今也才怀孕两个月,龙胎不稳,正是小心伺候着的时候。 楚怀瑾对她肚子里的骨肉实在没什么兴致,反正也生不下来,方昭仪想母凭子贵,借着龙胎固宠,也得看她有没有本事保护好这个孩子才行。 但是对他们而言,一个死去的龙胎,反而比活下来的利用价值要大得多。 方昭仪不知楚怀瑾的心思,只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神色不禁一顿。 “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媚贵妃瞧出楚怀瑾的异样,和善笑道:“怕是瑾儿等不及要他的小皇弟快些出世了吧。” 方昭仪闻言,跟着笑了。 “娘娘总说这是个小皇子,臣妾却没多大感觉,毕竟这是第一胎,对臣妾而言,不管是个皇子还是位小公主,臣妾都喜欢,而且自从臣妾怀上身孕之后,特别喜欢吃辣食,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酸儿辣女,想必臣妾肚子里怀的必定是个小公主呢!” 她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想打消三皇子的顾虑。 虽然她现在已经站到媚贵妃这边,可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媚贵妃对她也纯粹是利用罢了,一旦这个孩子威胁到媚贵妃母子俩的存在,媚贵妃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媚贵妃母子俩有动手的机会。 媚贵妃却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启唇一笑,一只手缓缓摸向了她的肚子。 “老嬷嬷的话也不无道理,想当初我怀瑾儿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酸梅,越酸的越好,结果还真给皇上生了个皇子,不过就像妹妹方才说的,你这毕竟是头胎,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只要你得皇上宠爱,宫里的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娘娘所言极是。” 方昭仪颔首附和着,身子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突然间有些不敢在这儿待了,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起身告辞了。 媚贵妃含笑相送,待她离开寝殿后,眉眼却瞬间冷了下来。 “果真是个蠢货,半点都禁不住吓,不过你方才表现得也太过刻意了些,若是真被她察觉出什么,继而对我们有所防备,到时候又岂能顺利得手?” “母妃不必担心,以方昭仪的脑子,就算她再谨慎,也绝对保不住腹中龙胎,这后宫不是她的天下,想往上爬,自然要付出代价。”楚怀瑾不以为然地说道。 媚贵妃摇摇头,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转念间似想起什么,神色又蓦然一变。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你父皇近来有些奇怪?” 楚怀瑾拧眉摇头,“我倒是没看出父皇哪里奇怪,母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704章 是件祸事 媚贵妃抿唇道:“倒也不是我发现了什么,只是自从方昭仪传出喜讯之后,你父皇竟是再也没去过她宫里,以你父皇以前的性子,不免让人觉得奇怪,方才方昭仪还在我面前说起了此事,我只得安慰她说皇上日理万机,且她得宠这么久,已经引起后宫姐妹们的不满,未免有人对龙胎下手,皇上自然要做到雨露均沾。” 楚怀瑾闻言冷嗤,“她不过是个昭仪,背后也没有母族傍身,母妃宽慰她做什么。至于父皇那边,想来是父皇担心他若是去了方昭仪宫里,腹中龙胎会有什么闪失,所以才没去的吧?我看父皇对方昭仪肚子里那一胎倒是极为重视,太医院和御膳房那边更是小心伺候着,就怕方昭仪有什么不妥。” 这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媚贵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毕竟她入宫早,对皇上的了解远远超过别人,依她看来,皇上的反应如此不同寻常,必然有什么内情在里面,只是她一时间还猜不到罢了。 如今她唯一能感受出来的便是皇上对方昭仪肚子里那个孩子并没有多喜欢,所谓恩宠,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也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最清楚。 而彼时的御书房内正沉浸在一片肃杀之气中,老皇帝坐在椅子上,老眼微沉,也不知在想什么,而曹玉则颔首低眉地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发抖。 查了一个月,终于让他查出方昭仪那腹中龙胎究竟是怎么来的了,虽然之前早有猜测,但他万万没想到方昭仪竟然真的敢做这种事! “皇上,值守清武门的侍卫们都说,两个月前,方昭仪身边的婢女樱儿时常过去找一个名叫沈参的护卫,说是让他去方昭仪宫里捉蝉,且一待就是大半天,老奴心想,方昭仪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和这侍卫有了私情……” 老皇帝凝声问:“你可有把那侍卫抓起来严加盘问?” 曹玉摇头,“老奴担心打草惊蛇,便没敢惊动任何人,且这沈参的身份有些不寻常,究竟该如何处置,老奴自是要先请示一下皇上的意思。” 老皇帝闻言挑眉,“哦?他的身份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曹玉颔首回道:“皇上应当还记得,先前小侯爷从水云镇回来禀报三年前的生辰纲失窃一事时,主犯柳将军身边有一护卫,原本这护卫是该随着柳家一起被问罪的,但皇上宽容,又念其是个能干之人,反而将其提拔为京中二十万禁军副教头,而沈参就是此人的弟弟。” 老皇帝沉吟道:“你是说,沈参是沈昭的弟弟?” “正是。” 曹玉查得很细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动沈参。 沈参和方昭仪那时做的悄无声息,他也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才联想到了这点而已,但手里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再者,沈参有沈昭那个好大哥,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动他,虽然皇上并不会把沈昭放在眼里,但他不行,若在没有得到皇上的命令之前就擅作主张对沈参用刑,待沈昭知晓之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沈昭不会造反皇上,却不见得不会迁怒他这个总管太监呀。 进宫这么多年,曹玉做事向来是最谨慎的,不然他怕是早就没命了。 而老皇帝听完曹玉的话,亦敛容思索起来,过了许久才淡淡启唇。 “那之前死在方昭仪宫里的宫女呢?她的死同这件事可有关系?” 曹玉赶忙回道:“老奴从汪公公口中得知,那宫女其实早有心仪之人,甚至还在宫里偷偷密会过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她行事谨慎,御膳房竟无一人知道她喜欢的男子是谁,老奴也是在奉命调查龙胎一事时,意外得知沈参曾出宫去找过那宫女的姑姑,这才得知原来他们二人早就在一起了。” 老皇帝闻言微恼,“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却还敢行那种背德之事,这个沈参当真可恨!” 曹玉解释道:“老奴私以为,沈参一开始应该是被方昭仪强迫的,根据老奴的查探,那沈参对御膳房的曹秋歌情深意重,甚至已经在城外买好了庄子,老奴派人去查过,看守庄子的人说那庄子是沈参买来成亲用的。” 若是不喜欢曹秋歌,沈参根本就不可能提前把庄子买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料到,最后会落得这般结果呢? 老皇帝却怒斥道:“即便如此,朕也不能轻饶了此人,胆敢混乱皇室血脉,无论是他还是方昭仪,朕一个都不放过!” 话落,转念想起曹玉方才才说了沈参同沈昭的关系,神色又微微一变。 “沈昭近来在京中表现不错,未免他生出什么异心,沈参可暂且搁置,不过派人盯紧他,如若他有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即刻将他抓起来杖毙!至于方昭仪……” 曹玉见皇上说起方昭仪时突然没了声音,以为皇上还是在意方昭仪的,毕竟方昭仪如今越发有淑妃娘娘的影子,皇上对其网开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哪知皇上转瞬便说:“朕听闻这怀胎前三个月,是最应小心的时候,如若有什么闪失,便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方昭仪所行之事终究是皇室丑闻,就让她带着那孩子一起去吧。” “是……” 曹玉颔首应着,刚要俯身退下,不料殿外却突然闪过一道慌乱的人影。 这人跑的很快,以至于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直至跑到了御花园,她猝不及防地撞到一堵肉墙上,才“啊”的一声惊叫出声来,眼见自己就要栽到地上去,危急之时,却有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拉住了她,耳边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关切声。 “七公主,您没事吧?” 莫长空扶稳她的身子,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面上不禁有些担忧。 “七公主方才可是遇上了什么?” 楚心禾听着他沉稳的声音,一颗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仿佛他给了她力量一般。 想起自己在御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的事,她忙不迭地摇摇头,自然不敢说给莫长空听,此事事关重大,倘若他知道了,对他反而是件祸事。 可是,那毕竟是两条无辜的性命,若让她在明知死局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方昭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凄惨死去,她这一辈子只怕都要忍受良心的折磨…… 第705章 倾心难忘 楚心禾拧紧秀眉,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长空却误以为她刚刚被自己吓坏了,情急之下,左手竟然直接抓住了她的皓腕。 “公主……” 楚心禾心尖一颤,垂眸看看他的手,整个人顿时更紧张了。 她生怕会被旁人看见他们,赶忙红着脸挣开他的手。 “莫统领,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方才我只是一时失神才不小心撞到你了,不关你的事,你无需这样……” 莫长空却不放心道:“公主当真没事?你的神色看起来很差,若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大可同末将直言,只要此事在末将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末将定当鼎力相助。” 楚心禾哪敢告诉他,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莫长空见状,无奈叹气,“既然公主不愿意直言,那末将便不再追问了,公主脸色很差,还是先回寝殿休息吧。” 楚心禾听出他语调中的失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些难受,她很怕莫统领会因此和她有了隔阂,只得犹豫着开口。 “莫统领,倘若一个人做了让你不能接受的坏事,但她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而现在她所做的坏事被人发现了,有人要杀了她,你、你会不会提醒她?” “不会。” 莫长空毫不犹豫地说出两个字,虽然他不知道楚心禾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但总逃不过皇宫之事。 于宫中生存,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室公主罢了,保护自己尚且艰难,又何必去管别人的死活。 更何况,那女子也是犯了错事才会被人杀害,算不得无辜,倘若她阻拦了,谁又知道最后会生出什么样的祸端来? 他不希望她去冒险。 楚心禾却拧眉道:“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这样也要置之不理吗?” “公主有没有想过,倘若你会因为救了她而害了自己的性命呢?这样也没关系吗?”莫长空反问她。 楚心禾瞬间愣住了,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她以为只要旁敲侧击地提醒方昭仪一下便可以了…… 方昭仪与宫中侍卫私通,混乱皇室血脉,如今父皇要杀了她也是应该的。 若是她提前不知道此事也就罢了,曹公公办事向来妥帖,一定会让方昭仪死于一场意外,这样她也可以顺其自然的当成意外,可如今不同,她都已经知道父皇早除掉方昭仪和那个无辜的孩子了,若还是冷眼旁观,同她以前最讨厌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方昭仪固然有错,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楚心禾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应该听从莫长空的建议,可另一方面,她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莫长空看出她眼中的挣扎,凝声道:“公主若是信得过末将,可将你心中之事告诉末将,说不定末将会想出更妥善的法子。” 楚心禾却摇头道:“莫统领,非我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情,倘若你知道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身陷险境。” 莫长空见她还是不肯说,叹气道:“公主都知道为末将着想,为何不知道为自己想想?这宫里的人和事,除了安嫔娘娘之外,还有谁能牵动你的心?公主不要忘了,安嫔娘娘还病着,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宫里就再无人能照顾安嫔娘娘了。” 这话瞬间激醒了楚心禾,她猛地抖一激灵,想起自己竟然有提醒方昭仪的念头,心里不禁一阵后怕。 是啊,她还有母亲,怎能罔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若是她有个好歹,母亲不知该有多伤心。 而母亲在宫里本就不受宠,待她走后,这宫里就再无人能照顾母亲了,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事! 至于方昭仪,如今,她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当然,她所对不起的也只是方昭仪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追根究底,方昭仪有今日,自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如今也怨不得旁人…… 拿定主意后,楚心禾的目色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多谢莫统领提醒,如今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莫长空笑言,“公主明白就好,记着,在宫里生存,先己后人,凡事多为自己想想,公主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那莫统领呢?倘若你有一天遇到同我一样的困境,我是说,如果一个人在没犯错的情况下要被人谋害,而你明知有人对她不利,这时候,你会不会提醒她?”楚心禾忍不住追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较真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喜欢罢了,倘若此人冷血无情,那她倾慕他这么久,究竟算什么呢? 莫长空敛容笑道:“公主倒是会偷换概念,倘若末将明知一个人犯了错而被人杀害,那她便是死有余辜,但若是无辜枉死,末将自然会竭尽全力保她一命。” 楚心禾听见这回答,心里瞬间释然了。 她就知道他是值得的,虽然她平生见过的男子不多,可他同三哥五哥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倾心难忘。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记气急败坏的声音。 “五哥,你等等我!之前我们明明说好的你带我出宫,如今怎能出尔反尔?你若是嫌我跟着你碍事,那把小表嫂的葬身之地告诉我也行,承表哥去了燕北这么久都没回来,小表嫂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寂寞,我去陪她说说话还不行吗?” 莫长空闻言看去,只见五皇子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着,而九皇子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一张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五皇子全然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顾着往前走。 眼见他已行至跟前,莫长空这才不慌不忙地行礼。 “末将见过二位皇子。” 楚怀玦应声停下步子,看看他,视线又紧接着落在楚心禾身上。 “七妹同莫统领在御花园做什么?” 楚心禾心里一颤,顿时紧张起来。 莫长空则镇定自若道:“末将在此巡逻,碰巧遇见了七公主。” “原来如此。” 楚怀玦了然点了下头,而后又看向身后的楚怀玉。 “听着,我今日没空带你出宫,至于陆小姐的坟,我也不知道萧承的人把她葬在了哪儿,甚至于她的尸首我都没看见,萧承那个怪性子,保不齐会让人做一副冰棺把陆小姐彻底封在冰窖中,所以你也不必来费心追问我。” 第706章 很是强硬 楚怀玉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承表哥怎么能这么做,无论如何,也得让小表嫂入土为安啊,那承表哥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楚怀玦又哪里说的准,父皇派萧承去燕北贺寿,他原以为萧承根本就不会答应,毕竟他们都看得出来父皇是要趁机把萧承调走,好给秦臻一丝喘息之机罢了,秦臻是害死陆诗瑶的罪魁祸首,以萧承的性子,把秦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又怎么可能会给秦臻复起的机会。 所以在得知萧承同意去燕北贺寿的消息时,他心里比谁都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萧承好像在刻意跟他们所有人隐瞒什么,这是他们相识这么多年才生出来的默契,虽然萧承什么都没跟他说,可他就是觉得萧承有所隐瞒。 至于萧承所瞒之事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眼下他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 今日他得出宫去找一下先前医治长公主的大夫,漠北有个部下染了重疾,此人曾是定远侯手下的士兵,敢打敢拼,和他的外祖顾家也有些渊源。 如今这旧部身染重疾,他怎能坐视不理,萧承说医治长公主的那位木大夫是个神医,无论如何,他也要请木大夫把这旧部治好。 顾家还活着的旧人越来越少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都去了,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外祖一家曾经所受过的冤屈,而他是决对不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莫长空见他明显有正事要办,自然不敢妨碍他,甚至还帮他拦住了楚怀玉。 楚怀玉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心里气的跟什么似的,一通火气全发到了莫长空身上。 “我知道,你和五哥他们一个样,都认定我只是个孩子,这辈子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了,不过你们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们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的!” 他恨恨骂完,随后踹了莫长空一脚,扭头就跑。 楚心禾见莫长空疼的脸色都变了,不免心疼。 “莫统领,您没事吧?对不起啊,小九他平时不这样的,今日怕也是气极了五哥,所以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你动手,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千万别介意……” “九皇子还是小孩儿心性,我岂会在意,七公主不必担心,末将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没有对九皇子设防罢了。” 莫长空淡淡笑着,神色已经渐渐恢复如常。 九皇子那一脚踢的其实并不痛,只是他刚刚毫无防备,所以才觉出了疼。 如今转念想想九皇子的话,他生气也并非是毫无缘由,所有人都拿他当小孩子看待,甚至不让他插手任何事,以九皇子的自尊心,久而久之,又如何忍受得了。 但生在皇家,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了,除此之外,九皇子还想做什么呢,那些波云诡谲的复杂之事,留给别人去做就够了。 对七公主而言,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已经离开皇宫的楚怀玦正乘着马车赶往城西。 那场大爆炸之后,城西有几家商铺损失惨重,其中最严重的当属陆家米铺,因事发突然,父皇便下令由朝廷弥补了这些商户的损失。 但钱财之失说到底也只是小事罢了,那个被萧承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此生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许是陆家的人没有给陆诗瑶出殡的缘故,让他心里一直都有一种陆诗瑶还活着的错觉。 照理说,都过去一个月了,江南梧州的陆家家主也该来京看看情况,可陆家那边却好像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让人不免觉得匪夷所思了些。 沉思间,马车在木大夫的医馆前缓缓停下。 楚怀玦踱步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木大夫在里面坐着帮人诊脉,他也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等病人都走完之后才缓缓上前。 木大夫瞧见他,赶忙起身行礼。 “草民见过五皇子。” “木大夫不必多礼,今日来此,实有一事相求,还望木大夫能答应。” 楚怀玦面色如常的在他对面坐下来,紧接着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木大夫听罢,却为难道:“五皇子有求于草民,照理说草民本不应该拒绝,只是草民这儿还有一件要事等着处理,不知殿下可否宽限半月,半个月之后,草民一定亲赴漠北治病救人。” 楚怀玦闻言皱眉,“不知木大夫有何要事需办?若是信得过我,我或许能代木大夫办妥,非我不谅解木大夫,实在是那位旧人病得很重,半个月之后,只怕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到时更是药石无医,木大夫医者仁心,还希望您能帮帮我的忙,只要能保住他一条命,我定当感激不尽!” 木大夫听完这话,再想想密室中的陆诗瑶,心里实在是愁到不行。 好在陆诗瑶的身子已经没有任何大碍了,蒋权和司九也快痊愈了,待他离开之后,直接把医馆关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察觉出什么。 想到这儿,他抬头迎上楚怀玦期待的眼神,旋即轻轻点了下头。 “那草民便随殿下的人去一趟漠北看看情况,不过这医馆是草民的命根子,还望殿下能代为看管。” “这是自然,木大夫尽管放心,我自会让人保护好你的医馆。”楚怀玦激动道。 木大夫抿唇笑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楚怀玦却很是着急,甚至有意让他今晚就离开上京,毕竟多走一日,就能早一点救人。 木大夫也深知这一点,只得照他的安排行事,不过临行之前,自然还是要同陆诗瑶说一声的,免得她着急。 哪知陆诗瑶听闻他要去漠北后,突然语出惊人。 “木大夫既是要出远门,那我也走吧,我想去燕北看看。” 木大夫当场就傻眼了,“去燕北?这怎么行,小侯爷临行前可是好生交待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的,从上京到燕北,一路上路途遥远,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小侯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陆诗瑶不禁失笑,“他怎么会扒了你的皮,我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得你尽心照顾,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总之就是不行,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燕北。”木大夫的态度很是强硬。 第707章 福如东海 陆诗瑶抿唇道:“我也并非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反正司九的伤已经养好了,有他一路跟着,必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我不可能在你这儿待一辈子,就算是萧承回来了,也需要想一个正当理由让我重现于世,既是如此,何不我自己安排?” 木大夫斜眼瞥她,“你安排?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去趟燕北再回来,然后告诉所有人你死而复生了?” 陆诗瑶扬眉道:“这您自然不需要管,总之我自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不成,我答应过小侯爷要看好你的,要是就这么放纵你去燕北,他定然不会轻饶了我,你这丫头向来体贴人,所以还是不要让我为难了。” 木大夫还是不同意她离京。 陆诗瑶拧眉叹了口气,无奈道:“木大夫,我要怎么说您才会相信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如今京中人人都相信我已经死了,三皇子和秦臻毫不设防,自然不会在路上设什么埋伏,更何况西楚各地都有我们陆家的产业,每到一座城池,自然有陆家的人接应我,必然不会出什么事的。” 司九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劝道:“就是啊木大夫,陆小姐既然思念公子,您就让她去吧,索性我的伤都已经痊愈了,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有我陪着,陆小姐绝无可能会有事。” 木大夫闻言皱了皱眉,刚要反驳他,袖子却突然被身侧的小云萝抓住了。 “木大叔,我都出来这么久了,族人们一定很担心我,既然陆姐姐要去燕北,不如我和她一起去,途径蟠龙峰的时候,还能回去看看我的族人们! 求您就答应了吧,您不是常说得病之人要时常走走散散心嘛,总在这密室中待着,陆姐姐早晚要憋出病来的,到时候您更难向大哥哥交待。” 木大夫见他们一个个全都帮着陆诗瑶,心里好一阵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 陆诗瑶笑面如花,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找萧承,眉眼中不禁浮起一抹期待来。 坐在一旁的蒋权却是一脸落寞,嘴角甚至泛起了几分苦涩的笑意。 他喜欢陆小姐,但他也知道他们之间身份悬殊太大。 陆小姐是萧小侯爷的未婚妻,不管先前曾经经历过什么,她与小侯爷情意深重,早晚还是要嫁给小侯爷的。 对他而言,过去一个月来能与陆小姐共处在一片屋檐下,还能得她悉心照料,已经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除此之外,他哪里还能肖想其他,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便足够了…… 得了木大夫的同意后,陆诗瑶便开始着手准备去燕北的行李。 其实她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带几件衣物和银票就足够了。 他们三人乔装打扮成普普通通的商客,临近黄昏时分便出了城。 昏暗的天色可以帮他们很好的打掩饰,守城门的士兵只淡淡瞥了陆诗瑶一眼便放行了。 出城之后,陆诗瑶让司九去华秋海那儿又换了一辆马车。 华叔一直住在城外的竹林内,先前从水云镇回来后,他并未随他们一起进京,华叔向来洒脱惯了,在京中反而觉得束手束脚的,不管做什么都得拘着,所以干脆在城外扎了根。 陆诗瑶这一路上也不急着赶路,毕竟司九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受不得舟车劳顿,所以比起萧承,他们的车程自然要慢得多。 木大夫比他们先走一步,行程又赶,故而陆诗瑶他们根本就没和木大夫遇上。 走了一整夜,也才赶了十几里路,行至官道上的一个小茶馆时,陆诗瑶示意司九停下来歇歇脚。 彼时晨光初露,山林之中雀鸟清鸣,身边更有茶香缭绕,这样的日子,该是何等的舒心自在。 司九却在心里默默盘算日子。 “燕北国主的寿宴应该就在今日,送完寿礼之后,公子便该回来了,说不定未到漠北,我们还能和公子遇上,到时候陆小姐和公子一起回京,怕是能吓呆所有人。” “那我们不和他遇上不就好了。”陆诗瑶俏皮道。 司九却傻眼了,“不和公子遇上?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去燕北不是去找公子的?” 陆诗瑶抿唇点头,“他若是知道我一声不吭地去找他,一定会生气,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你们,所以我不打算将自己离京的消息告诉他,你也不必说,等我办完自己的事情之后,自会回来。” 司九却听不明白了,昨晚离京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想念公子,所以才要去燕北的,原来却是他误会了。 “那陆小姐要做什么事?” “等我们到了,你自会知道,好了,赶紧把碗里的茶喝完继续赶路吧。”陆诗瑶温声催促道。 司九见她明显不愿意多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两口喝完杯子里的茶,随后赶着马车继续上路。 与此同时,远在燕北的萧承正穿着一身行装踏进燕北王庭。 燕北国主大寿,规格虽然比不上西楚,但也还算气派。 燕北王庭大约只有西楚皇宫一半大,毕竟燕北这边人事简单,女帝主政,自然没有后宫佳丽三千,故而也少了许多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萧承神色淡然地随宫里的总管太监缓缓行至大殿上,见左右两边已经坐了不少燕北番邦的使者,薄唇微微一勾,随后看向主位上正襟危坐的燕北国主。 燕北国主比一般女子看起来要更威严一些,颇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年纪同西楚皇后虽然差不多,但格局远远高过皇后。 皇后虽然母仪天下,一生却束缚在宫里,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皇上为先,但燕北国主不同,心怀天下的国君,首先想到的都是万民,其次才是其他。 在萧承打量燕北国主的同时,国主同样也在打量他。 定远侯的后人,果然不同寻常,他单单只是站在这儿一句话都不说,却也耀眼到让人难以忽视。 礼部尚书汪植站在萧承身侧,同他一起行礼贺寿。 “西楚使臣恭贺燕北国主寿诞,祝国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燕北国主和善笑道:“免礼平身,西楚使臣远来是客,快快入座吧。” 萧承也不同她客气,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如今的燕北不敌西楚,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必要同燕北国主一般客气。 第708章 腹痛晕倒 坐下之后,萧承不动声色地环视大殿上众人,除了燕北番邦的使者之外,在燕北国主的右下首则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亲王,这便是南院大王萧宁山。 萧宁山的面相看起来很和善,起码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威严粗犷,身体也极健朗,这也是常年练武的缘故。 而在萧宁山身侧则依次坐着两位皇室公主,长公主萧静雅端庄稳重,气质同国主很像,自有未来女帝的风范。 二公主萧清雅腿脚不便,常年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是最不显眼的一个,不过相貌却极清丽,比长公主更出色一些。 至于三公主,他在来月亮城那日已经见过了,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红衣,热烈明媚的颜色在一众人之间显得极为瞩目,明显是故意如此打扮的。 而在哈雅公主身侧则坐着虎远大将军慕枫,他并非是皇室中人,故而坐在这儿显得很是突兀,但燕北的朝臣们却并未说什么,明显是默认了。 燕北国主有意把三公主嫁给慕枫,虽然此事还未彻底定下,不过从所有人的反应来看,显然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凝神间,一群舞姬从殿外鱼贯而入,她们跳的是胡旋舞,比西楚宫里那些舞娘更妖娆婀娜,只是萧承并没什么兴致去欣赏,今日的重头戏还在燕北皇室。 南院大王萧宁山与慕枫政见不和,如若慕枫日后想率兵侵略西楚,就必须先过了萧宁山这一关。 但他那关又岂是好过的,堂堂南院大王,又是燕北皇叔,位高权重,只要萧宁山一直不松口,慕枫的兵就别想跨出边境。 若是怎么说都说不通,那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行了…… 萧承边想边朝对面看去,正好对上慕枫深邃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他一般。 萧承淡然一笑,不动声色地举起杯子与他隔空碰了一下。 慕枫倒也不失礼,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适逢宫人们进殿上菜,燕北王庭做的自然都是极具燕北特色的美食,但其中却有一道七彩莲花羹,这是西楚江南的一道甜品,不算罕见,但燕北人都没吃过,不免好奇起来。 其中当属哈雅公主最为高兴,她似乎特别喜欢这道菜,拿起勺子三两口便喝完了。 慕枫见状,笑着问道:“哈雅公主喜欢这七彩莲花羹?” 哈雅忙不迭地点头。 她生在王庭,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但这道什么七彩莲花羹还真是头一次见,方才吃的太快,她也没品出个味儿来,这会儿见慕枫桌子上的还没动过,不免有些贪心。 慕枫见状,也不责怪她失礼,反而转手把盘子递给了她。 “既然公主喜欢,那便送给公主吧,臣素来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他勾唇笑着,语调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他倾心哈雅公主似的。 只有哈雅知道,这不过是他刻意在母后和长姐面前做出来的伪装罢了,毕竟他先前可是不止一次说过不喜欢她,她又怎么可能再自作多情。 不过既然他要演戏,那她何不奉陪到底,成不了夫妻,他们现在终究还是同盟不是吗? 哈雅想通这一点,宛如一个小女儿一般露出一副娇羞之态,随后缓缓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盘子。 “那就多谢慕将军了。” 长公主坐在对面看见这一幕,眯起眼睛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三妹同慕将军的感情还真好,看来咱们王庭很快就要再办一场喜事了,母后早就有意将三妹嫁给慕将军,不如今日就借着母后的寿宴,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直接定下来如何?” 哈雅哪可能会同意,没有得到皇位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嫁给慕枫的,一旦嫁出王庭,她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得到那个位子了! 长姐方才分明就是故意在这么说,好趁机除去她这个眼中钉,不过怕是要让她失望了,因为今日不会再添什么喜事儿,反而要添丧事了。 但哈雅也不会蠢到直接表现出来,哪怕心里再讨厌萧静雅,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副娇羞之色。 “长姐说什么呢,我对慕将军并无什么倾慕之心,长姐不要乱点鸳鸯谱,免得惹慕将军不快。” 长公主听见这话,侧目看了眼慕枫的神色,果然瞧见他的目光已经淡了下来,抿抿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若不是顾虑到慕枫手里有兵,她根本不会如此忌惮他,只可惜眼下不能妄动,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哈雅见她不说话,便知她是怕了慕枫,心里颇有些得意,突然间甚至想着若是她真的嫁给了慕枫,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燕北男子千千万,可只有慕枫才是最瞩目的那一个,她若是嫁给了他,燕北不知要有多少女子羡慕她。 只可惜,他这人的性子实在太过古怪,以她现在的能力,还很难驾驭,不过她也不着急,等她顺利拿到皇位之后,自然会逼着慕枫娶了她。 这般想着,哈雅反而更得意了,连盘子里的莲花羹似乎都变甜了许多。 哪知她吃着吃着,突觉腹部生起一阵痛意,她起初没在意,不料这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疼得她额头上直冒冷汗,就连脸色也在一瞬间苍白了许多。 哈雅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这疼实在让她承受不了,两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慕枫听见动静,侧目看过来,面色不禁一变。 “公主怎么了?” “我、我的肚子……” 哈雅捂着肚子缓缓站起来,嘴里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没站稳,便只觉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她两眼一黑,紧接着就晕倒在地,当场不省人事了。 “公主!” “哈雅!” 慕枫和燕北国主齐齐叫出声,大殿上正在谈笑的宾客们也瞬间变了脸色。 萧承眉眼一动,下意识地放下茶杯朝右上角的南院大王看去,只见萧宁山眉峰微挑,眼中更露出了一抹讶色,显然是对这一幕始料未及。 而长公主更是一脸紧张地朝哈雅跑了过去,毕竟是姐妹,如今妹妹出了事,她这个做姐姐的难免会担心一些。 只是今日这事儿着实来的奇怪,单看萧宁山和长公主的反应,都不像是对哈雅下黑手的人,那哈雅突然间腹痛晕倒,就只能是…… 第709章 剧毒钩吻 想到这儿,他的视线陡然向慕枫看去。 那碗羹本来是要送给慕枫的,他却给哈雅喝了,而哈雅喝完之后便出了事,可见那羹有问题,但慕枫送羹时,萧宁山和长公主都未阻止,说明他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羹里有毒,那唯一清楚内情的,就只有慕枫了。 凝神间,王庭的太医匆匆背着药箱赶进来,把过脉之后,突然一脸悲痛地跪到了地上。 “国主,哈雅公主她、她已经去了!” “什么?!” 国主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可太医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又岂敢下定论,毕竟污蔑一国公主身死乃是死罪,他无论如何也背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可哈雅公主确实是没有脉象了啊! 慕枫见此情形,指着哈雅刚刚吃过的莲花羹凝声道:“查查这东西可有问题。” 太医畏惧他,对他的命令不敢不从,忙从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片刻之后再抽出来,却见针尖已经变得乌黑,面色紧跟着又是一变。 “回慕将军,这羹里被人下了剧毒!” 燕北国主抬头看慕枫一眼,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哈雅,顿时忍不住大哭出声。 “哈雅,孤的女儿!” 慕枫凛然环视大殿所有人,经过萧承时,视线与他相撞,清楚瞧见他眼中透着一抹讥讽之色,像是看穿了一切一般,这样的腰身让慕枫极为不悦,却也没做什么表示,只义正言辞地吩咐下去。 “羽林军,即刻封锁整个王庭,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王庭,还有今日负责膳食的人,将他们一一抓起来严加拷问,日落之前,务必将公主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慕枫手里有兵,但他的兵力不在月亮城,而羽林军负责守卫的是王庭的安危。 这会儿他轻易调动羽林军,让众人极为诧异,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纷纷看向南院大王萧宁山。 出乎意料的是,萧宁山同样没有半点反应,像是认可了慕枫的决定一般。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尽快照慕将军的吩咐办?若是放走了毒害公主的凶手,本王便拿你们是问!” 慕枫见他的反应,眉眼一闪,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想收回去岂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除去萧宁山,他便可将燕北军权彻底收归己有,日后就再无人能阻止自己进攻西楚了。 得了萧宁山的吩咐,羽林军们自然不敢再耽搁,即刻派人封锁了王庭的各个出口,同时将膳房的人都抓了起来。 王庭的宫人们人人自危,就连殿上的朝臣和使者也不禁紧张起来,只有萧承还在镇定自若的喝酒,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 后面的礼部尚书汪植忍不住凑到他跟前,哆嗦着身子小声开口。 “小侯爷,您说这燕北会不会将他们三公主的死推到咱们头上?青天白日的,何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对一国公主下毒手,下官现在就是担心……” “汪大人,杀人凶手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燕北想把这口锅扣到我们头上,也得拿出合情合理的借口才行。” 萧承打断他的话,手里的酒杯随之放下。 汪植听他这么说,一颗慌乱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也是,他们是来给燕北国主贺寿的,平生也是第一次来,先前与哈雅公主根本就不认识,更无什么恩怨,自然不可能毒害公主。 再说,这是在燕北,不是西楚,在别人的地盘上,哪那么容易行事。 只是一国公主突然间死于非命,真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那碗羹还是虎远大将军送给哈雅公主的,倘若虎远大将军喝了,那最后出事的人就是他了吧?这可真是时也命也啊…… 等等,虎远大将军的羹?! 汪植想到这儿,神色瞬间一顿,紧接着朝对面的慕枫看去,似想明白了什么,额头上不禁流下几滴汗。 “那七彩莲花羹本该是虎远大将军喝的,结果却是燕北的三公主代他遭了罪,原来幕后主使真正要害的人并不是三公主,而是虎远大将军!” 萧承听见这话,盯着慕枫的脸淡笑不语。 而燕北王庭的人早已乱成了一团,燕北国主抱着哈雅的尸体哀恸痛哭。 长公主站在南院大王萧宁山身侧,叔侄二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其中透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只有他们彼此才最清楚了。 而二公主则陪在燕北国主身侧一起哭,看起来同哈雅的感情似乎更要好一些。 慕枫则站在大殿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环视殿内所有人,似乎在看什么可疑人士,视线与萧承碰了一下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羽林军突然押着一个宫女大步走进来,这宫女相貌平平,肤色黝黑,身材更有些臃肿,总之就是一个放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到的普通人。 行至殿前,羽林军押着宫女跪下,旋即看向国主。 “启禀国主,这宫女就是方才负责送膳食的,慕将军命我等将膳房的人抓起来之后,属下见这宫女畏畏缩缩一脸作贼心虚的样子,心觉怪异,便将其抓起来细细盘问,还从她睡觉的床板下搜出一包药,至于这究竟是什么药,属下还不得而知。” 跪在一旁的太医将说话那人双手捧着一包药,得了国主授意后,便即刻上前查验。 这药只是一堆白色的粉末,闻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将其倒入茶水中,一杯茶突然沸腾起来,转瞬又渐渐恢复如常,但是味道却散发出来了。 太医闻过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启禀国主,此乃我朝剧毒钩吻,同三公主所中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燕北国主闻言,勃然大怒,“贱婢,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谋害三公主的!” 小宫女俯首趴在地上,整个人哆嗦得不像样。 “奴婢、奴婢……” 长公主萧静雅见她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大步上前一脚踹上她的心口。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在膳食中下了毒!” 那宫女受不住,瞬间被她踹倒在地,一时间更怕了。 “奴婢什么都没做过,恳请长公主饶命,三公主的死不关奴婢的事啊!” 萧静雅哪会听她的,这般惊恐的模样分明是作贼心虚,哈雅的死绝对和这贱婢脱不开干系! 第710章 暂押天牢 她不说没关系,反正王庭多的是逼供的手段,随便用上两招,不怕她不说。 “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押到水牢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指使她谋害三公主的!” 这奴婢听见这话,一时更怕了,整个人抖若筛糠,而后屁滚尿流地爬到了慕枫面前。 “慕将军,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做的,如今奴婢有难,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奴婢家中还有双亲二老,若是奴婢死了,就再无人能照料他们了,求您救救奴婢!” 这话一出,满殿宾客尽哗然,慕枫更是一瞬间变了脸色。 “贱婢,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未指使你做过任何事!” 那宫女见他极力撇开关系,根本就不管自己的死活,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了,霍然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悲愤地指向慕枫。 “国主,长公主,奴婢交待实情,这一切都是慕将军吩咐奴婢做的!他让奴婢在那碗七彩莲花羹中下毒,但慕将军却提前服了解药,依照将军的计划,将军是本打算假装中毒昏倒,然后让奴婢把罪名推到南院大王和长公主身上的,如此一来,慕将军便可趁机夺走南院大王手中的军权,而长公主也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可奴婢没想到这碗羹最后竟然被三公主吃了,奴婢进宫多年,三公主曾对奴婢有恩,如今实在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这才说出实情,毒是奴婢下的,奴婢难辞其咎,今日自当为三公主赔命,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慕将军,无论如何,国主也断不能放过慕将军啊!” “你真是满口胡言!” 慕枫怒不可遏地朝她走去,刚要动手打她,长公主却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慕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想趁机杀人灭口?本公主真是没想到,慕将军不仅行军作战的本事高,城府心机一样让人震惊,若不是哈雅曾经对这宫女有恩,若最后中毒的人是你,只怕这会儿母后已经下令将本公主和皇叔都抓起来了吧!” 慕枫强硬道:“这贱婢满口胡言,长公主岂可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萧静雅勾唇一笑,刚要开口,身侧的宫女却率先抢过了话。 “奴婢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慕将军当初吩咐奴婢做事的时候,奴婢也格外留了一个心眼,曾恳求慕将军留下一枚信物作为凭证。” 她说着,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条蓝色的手帕,那帕子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正中间却绣着一匹狼。 “这块带有将军府图腾的帕子便是慕将军送给奴婢的,慕将军承诺过奴婢,事成之后,奴婢便是将军府的人了,只要拿着帕子去找他,他自然少不了奴婢的好处。” 萧静雅见状,夺过她手里的帕子仔细看了看,随后铁青着脸甩到慕枫身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慕枫脸色微沉,看看地上的哈雅,再看看长公主,随后转过身,脊背挺直地向国主跪下。 “末将从无害人之心,这婢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末将一无所知,至于她所交待之事,末将更是从未授意她做过,还有将军府的帕子,凡是末将信任之人,皆会送他们一条帕子,整个将军府手里有同样帕子的人不下五十个,她想偷来一条,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无论如何,末将只有一句话,今日之事与末将毫无关系,恳请国主明鉴!” 燕北女帝神色凛然地看着他,久久不语,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而那宫女见慕枫矢口否认,言辞之间更加激动。 “慕将军,奴婢一直敬您是一个敢做敢当的大英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能鼠辈,您若当真未做过这样的事,奴婢又为何要污蔑您,您根本就不知道您曾经在奴婢心目中的地位有多神圣!” 说着,她又攥紧双手看向女帝。 “国主,这件事真的是慕将军指使奴婢做的,奴婢知道您不会相信奴婢的话,故而奴婢今日愿以死明志,只求国主千万不要放过谋害三公主的真凶!” 话落的一瞬间,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随后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以致站在她周围的人竟无一人反应过来,眼见那匕首就要插进去了,一只酒杯突然凌空飞过来,径直打在她手腕上。 这婢女腕部一痛,匕首没拿稳,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羽林军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拿下。 而其他人则看向了杯子飞来的方向,萧承气度翩翩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眉峰微挑,目光如炬,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他及时拦住了意图自杀的宫女,对慕枫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儿。 因为这宫女若是死了,这件事情就再也解释不清了,他永远都要背上一个谋害三公主的罪名。 但正因为帮忙的人是萧承,他才更觉得郁闷,毕竟他是要除掉萧承的,如今萧承却帮了他,反而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没那么纯粹了。 燕北国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顾及到这毕竟是燕北自己的事,若由着西楚使臣在这儿看,反而有损燕北的体面,只得沉声下命令。 “把这婢女关到地牢去严加看管,若是她有半点闪失,孤便拿你们是问!至于慕将军……” 她的视线落在慕枫身上,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事关三公主的死,孤定要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这宫女的话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即刻起,慕枫卸去军职,暂押天牢,待孤将此事查明之后,再另行处置!” 慕枫闻言,眉眼瞬间沉了下来,阴阴郁郁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羽林军上前要脱掉他身上的官服,他却握着拳头咬紧了唇瓣,众人都以为他要拼死一搏反抗国主的,可没想到他就这么接受了,仿佛认罪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等着羽林军将他身上的官服尽数脱去。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慕枫是绝无可能认罪的,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子上,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呢? 第711章 侯爷三思 之所以不反抗,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切只是徒劳罢了,他手下的兵不在月亮城,就凭他一人的力量,哪可能活着逃出王庭。 只是眼下一旦进了天牢,再想活着出去,就更难了。 朝臣眼睁睁看着慕枫被羽林军押了出去,又垂头窃喜的,也有扼腕叹息的,各有各的顾虑。 而萧宁山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好似周遭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照理说,慕枫是萧宁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于情于理,萧宁山都该为慕枫求下情才是,可先前慕枫在朝堂上处处与萧宁山针锋相对,已经惹得萧宁山不满,再加上今日三公主的死,慕枫又有意推到萧宁山头上,若不是那宫女临时倒戈,这会儿被关进天牢的人就该是萧宁山了。 所以萧宁山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救他。 出了这么大的事,寿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再者燕北国主因为三公主的死正伤心着,哪还有心情过寿,便让朝官先行离宫了。 萧承不紧不慢地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同汪尚书转身欲走时,女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突然过来拦住了他。 “小侯爷,我们国主有请。” 萧承闻言挑眉,似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随后扭头看向汪植。 “汪尚书先回驿站吧,我去去就来。” 汪植也不知道这燕北国主突然找他们小侯爷要做什么,但有些事情又哪是他能过问的,便颔首先行了。 萧承则随着总管太监离开了大殿,沿着长廊一直往前走,最后到了燕北国主的书房。 书房内有些昏暗,国主并未让人掌灯,她在一方软榻上坐着,丧女之痛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她仍旧强撑着精力。 见萧承进来,她微微抬手,示意萧承落座。 “二十年前,孤还是燕北的长公主时,曾与你父亲见过一面,只是没想到,被西楚百姓奉为战神的定远侯最终竟然会英年早逝,今日再看到你,竟让孤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小侯爷同定远侯长得真的很像。” 萧承淡淡抿着薄唇没说话,燕北国主与父亲之间的渊源,他幼时也曾听母亲说过,若不是两人身份有别,这燕北国主怕是就嫁给父亲了。 只可惜父亲对她并无什么情意,在父亲眼中,儿女情长比不上家国大义,他的天地在沙场,而不是拘泥在一方小小的锦官城。 燕北国主见他不说话,继而又苦笑道:“孤也是魔怔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故人已去,便是再念,也毫无意义。” 萧承淡声道:“家父走的早,我那时候还小,尚不记事,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国主同我说这些,我自然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孤知道,孤只是突然间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罢了。” 女帝垂眸笑笑,旋即又问:“哈雅的死,不知小侯爷怎么看?” 萧承没想到她请自己来居然是为了这事,这终归是他们燕北自己的事,与他何干,方才她之所以让百官散去,不就是不想让他继续看笑话吗? 她这么问,究竟是在试探他,还是真心想听听他的见解? 燕北国主瞧出他面上的深意,抿唇道:“小侯爷不必多想,孤也只是想听听你这个局外人的看法而已,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案牵扯进来的人太多,哈雅又是孤的女儿,所以孤难免会做出错误的预判。” 萧承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害怕一旦将慕枫定罪,对燕北的损失会更大。 只是此案一直托着终究不是办法,慕枫手握重兵,一旦他下天牢的消息传出去,必会引起不小的骚乱,所以此事自然是早早了结的好。 思及此,萧承淡淡启唇,“表面上看,那婢女的证供对慕将军确实不利,不过萧某私以为,慕将军应该并非是谋害三公主的真凶。” “哦?何以见得?” 女帝对萧承的话似乎有些意外。 萧承笑道:“我只是觉得慕将军不至于这么蠢罢了,证据越是明朗,疑点就越多,以他的性子,若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绝不会任用一个自己并不信任的宫女。” 当然,这只是他其中一个猜测罢了,另有一个,那就是他怀疑慕枫是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 虽然他对慕枫的了解不多,但慕枫也不至于这般愚蠢,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必然还有反转,只是他没兴趣再看戏了,他已经出来太久,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 萧承的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即便他不说,相信燕北国主心里也明白,所以又何须挑明。 简单几言过后,萧承便告辞回驿站了。 刚踏进正门,汪植便一脸紧张地迎了上来。 “小侯爷,这燕北国主找您做什么,可有因为三公主的死为难您?” “汪尚书,我先前说过了,哈雅公主的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燕北国主又岂会为难我,她不过是同我说了一些父亲在世时的旧事罢了。” 萧承拧着眉,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汪植是朝中老臣,但性子极是迂腐,他和五皇子从来都没有生出过拉拢他的心思,至于汪植心里究竟在打量什么,他更没兴致去猜测。 话音一落,他便径直朝自己的客房走去。 哪想汪植却跟着追了上来,他已经看出萧承不高兴了,但一想到此刻在萧承屋里坐着的女人,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几句。 “小侯爷,下官知道您刚刚经历过丧妻之痛,在锦官城时,您对陆小姐的情意如何,下官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下官绝不怀疑您对陆小姐的感情,再者您还年轻,这辈子自然不可能不再娶妻,但是您到底还得顾及一下世俗礼法才是……” 萧承见他罗里吧嗦地说了这么多都没说到正题上,神情更为不悦。 “汪尚书,你到底想说什么?” 汪尚书见他生气,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硬着头皮道:“下官是想告诉小侯爷,陆小姐她才刚刚去世,尸骨未寒,您现在就真心另付她人,实在为世俗所不容,若是回到上京被城中百姓知道,免不了要指责小侯爷一番,更何况您看上的还是个烟花女子,同陆小姐样样般般都没法比,所以还请小侯爷三思啊!” 第712章 厮守到老 萧承见他直言,不怒反笑,“汪尚书多虑了,我何时在意过世俗的眼光,我想娶谁不想娶谁,都是我自己的事,瑶儿确实是走了,但我不能为了她一辈子不娶,难不成汪尚书是希望定远侯府绝后?” “下官、下官绝无此意!”汪植赶忙表态。 萧承却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如若到时候要受尽世人唾骂,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与汪尚书无关,汪尚书只需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完,他便伸手推开了客房的门。 甫一进去,便见连青瑶在桌前坐着,这才明白汪植那番话的缘由,心里不免有些想笑。 而连青瑶则是一脸的愧疚之色,明显是听见了汪植的劝告,不禁拿着袖帕从凳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青瑶是不是让公子为难了?我听那位大人说,公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虽然青瑶昨日恳求公子送我回家,但若是此事会给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话,青瑶心中自是过意不去,所以……” “你不必多想,我既然答应了会带你回西楚,自然不会食言,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安排妥当。”萧承淡声打断她的话。 连青瑶蹙眉道:“可是我听说……” “叶姑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先出去吧,锦七应该已经将你的房间整理好,在此歇息一夜,明日我们便启程回西楚了。” 萧承突然觉得心里很烦躁,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只觉心里憋得慌。 连青瑶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忍再说下去,只得告辞。 房门关上后,萧承看着她坐过的地方蹙了蹙眉,随后走到床边躺了下去,闭上眼,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陆诗瑶的脸。 其实汪植说的话,他先前自然也想过,但汪植绝对想不到,他将叶倾城带回上京的用意正在于此。 世人都以为瑶儿已经死了,可她偏偏还活着,她是陆家大小姐,绝无可能在木天恒的医馆藏身一辈子,总有一天,她还是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若是皇上知道此事,心里必然不会容忍,一次暗杀不行,难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瑶儿能躲得过一次,那之后呢?她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瑶儿做掩护,如若皇上知道他已经移情别恋,对瑶儿便会宽容一些。 最起码,皇上不会那么着急置瑶儿于死地了。 至于那些世俗中的流言蜚语,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流言尚且伤不到他,如今他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许是真的累了,萧承这般躺在床上,居然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日落时分,锦七前来敲门询问他可要吃晚膳,他才惊觉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今日在寿宴上,他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自然是饿了。 驿站准备的晚膳虽然不丰盛,却也还算可口。 萧承还特意问了连青瑶的情况,锦七只说将饭菜送进她房中了,话落之后,又欲言又止地朝萧承看去。 萧承淡淡瞥他一眼,“有话直说。” 锦七无奈,只得拧眉道:“公子,护卫中已经传出了不好的风声,您花五十万两银子给叶姑娘赎身一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虽然表面不敢说什么,不过背地里都在说叶姑娘是红颜祸水,也有人说您对陆小姐不、不忠,陆小姐尸骨未寒,您这么快就另寻新欢,实在不妥……” 萧承淡声道:“传令下去,即刻起,谁再敢说叶姑娘半句不是,便以军法处置。” “公子,这怎么行!” 锦七大惊失色,忍不住劝道:“他们对您为叶姑娘赎身一事本就有诸多不满,如今若是再放出这种话,他们怕是要把您当成戏文上那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了!再说、再说回到上京之后,他们一旦把这种话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误会您的……” 萧承微敛着眸子没说话,手里的筷子也不动了,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锦七还以为他被自己劝动了,正想着再接再厉一把,毕竟陆小姐还在上京等着自家公子呢,哪想他还没张嘴,耳边却先传来了萧承低沉的声音。 “倘若,我真的喜欢上叶倾城了呢?” 锦七双眼瞬间瞪得如铜铃,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萧承口中说出来的。 “公子,您、您莫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 萧承抬眼看他,神色很是认真,“你以为呢?” 锦七被他这样的神色吓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他以为公子就是在说笑! “虽然叶姑娘的经历是可怜了一些,属下也不否认她容貌倾城,可属下知道公子向来不是一个看重美色之人,您与陆小姐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属下都看在眼里,起码在属下看来,这世上除了陆小姐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配得上公子,所以属下绝不相信您会喜欢叶姑娘!” 萧承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莫名。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曾经喜欢的人不见得会一直喜欢,我和瑶儿确实经历过很多,但那已经成为过去,我也以为她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人,但见过叶倾城之后,我才彻底明白自己需要的妻子究竟是什么样。 一个柔弱可怜的姑娘,将此生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这极大的满足了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而不是像瑶儿那样坚强到任何人都不需要,久而久之,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她厮守到老。” 锦七却听不进去,跟随公子这么多年,他何尝不了解公子。 公子是向来不屑于同外人解释什么的,因为他觉得麻烦,有些话,越是解释,就越说明公子心中有苦衷。 而这样的公子,让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公子,您什么都不必说了,不管您对叶姑娘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属下也绝不会相信您对陆小姐的感情会说变就变,属下如此,相信陆小姐也一样,不管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们都会谅解公子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客房。 哪想房门刚一打开,却见连青瑶颔首低眉地在外面站着,见他出来,她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忍不住想开口说点什么,锦七却没给她机会,淡淡瞥她一眼后便走了。 第713章 是差远了 连青瑶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回过头,见萧承仍旧一动不动地在桌前坐着,便缓缓踱步走了进去。 她在萧承对面坐下来,犹豫了片刻才微微启唇。 “公子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不过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喝茶,所以才……” “无妨,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 萧承的语气很和善,倘若锦七还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让锦七生出一种他很喜欢连青瑶的错觉。 但他眼底隐藏的淡然,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萧承向来习惯掩饰,他的心思又哪可能被人猜到,这些年来,别人知道的,只是他想让他们知道的罢了。 连青瑶听着他的语气,误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不禁露出几分娇羞的女儿家姿态来,但话到嘴边,提起的却是陆诗瑶。 “那位陆小姐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吧,不然锦七也不会为了她而对公子以下犯上。” 萧承抬眸看她一眼,凝声道:“你应该也知道她的,毕竟你们同在江南梧州长大。” 江南梧州的陆小姐…… 连青瑶的目色顿了顿,很快便猜出他说的是谁。 “难道公子先前要娶的人是陆家大小姐陆诗瑶?” 萧承淡淡应声,“正是。” 连青瑶却拧眉道:“可她不是已经嫁给郡王府的秦世子了吗?” 萧承闻言一顿,精湛的眸光打量她一眼,温声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曾经嫁过人?” 连青瑶惊觉自己险些露了破绽,眉眼一闪,嘴角当即露出一抹苦笑来。 “公子莫不是忘了,我曾经被高青卓掳走,在他高家后院待了那么久,虽然不得自由,但总有朝臣近身,难免会从他们口中听说些什么,更何况郡王府的世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些人提起他的次数还是很多的。” “原来如此……” 萧承了然点头,似信了她的解释。 连青瑶又接着苦笑道:“今日在驿站里,其实我也听到了那些护卫说的话,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其实我又何尝看得起自己呢,我同陆小姐更是毫无可比之处,之于公子而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但青瑶曾经说过,只要公子带我回西楚,我愿意一辈子侍奉公子左右,这话永远都不会改变。” 萧承抬眸看她,见她媚眼盈盈如水,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这是好相貌带给她的优势,可以在一瞬间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别的女子自然是没法比的。 但萧承亦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心中已经有了瑶儿,自然再也容不下别人,之于叶倾城,皆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不必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也无需同任何人作比较,叶倾城自有叶倾城的独特之处。” 连青瑶听见这话,心里自然高兴。 其实这几年来,她从不同的男人口中听过各种各样的好听话,但皆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貌美如花之类的词她早已经听腻了,故而萧承此言反而更得她心。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慕将军的命令在先,她便是跟了萧承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这个男人尊重她,同别的男子自然是不一样的,便是慕将军都没办法同他相提并论。 更何况他的未婚妻已经去世了,如今萧承又深深受她迷惑,待跟了他,她这一辈子都不必再吃苦了。 可这终究也只是一个奢望罢了,将军的命令,她不能违背,而萧承是注定活不长久的…… 一想到那样的结果,她的心就如同针扎一般被深深刺痛了,脸色一时间更是难看至极。 萧承敏锐地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拧眉问:“你怎么了?” 连青瑶惊觉自己失态,深吸一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公子厚爱青瑶,青瑶自然高兴,只是青瑶这样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公子……” “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凡是我喜欢的,皆会千方百计的留在身边,任谁阻止都不行。” 萧承淡声说着,转念似想起什么,又不慌不忙地转了话锋。 “对了,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今日燕北国主寿宴,慕将军密谋陷害长公主和南院大王,不惜派人下毒毒死了哈雅公主,结果下毒的婢女却临阵倒戈,当着所有人的面供出了慕将军,如今他已经被燕北国主关进天牢了。” “怎么会这样?” 连青瑶惊慌失措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满眼的难以置信。 萧承看她一眼,扬眉道:“你好像很担心慕将军,难道哈雅公主先前所说的话是真的,你们两人的关系当真有些不同寻常?” 连青瑶听着他的语气,倒像是吃味了一般,目色顿了顿,随后又慢慢坐下来,斟酌着同他解释。 “公子有所不知,其实高青卓把我送给慕将军之后,我并未受过什么苦,公子应该也知道慕将军不近女色,故而青瑶只在他府上待了一个月便去春风楼了。 我方才也只是觉得震惊罢了,慕将军骁勇善战,在燕北百姓心目中就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莫说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那下毒的宫女说的有理有据,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可见此事多半是真的。”萧承凝声道。 连青瑶不想让他察觉出什么,只得转了话锋。 “此事的实情究竟是怎样的,国主自会下定论,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反正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月亮城了,从今往后,燕北的一切通通都与青瑶无关了,今生今世,青瑶唯一在意的人也只有公子一个。” 萧承听见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从昨日他在春风楼试探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唤自己“青瑶”,哪怕他已经试探出她的身份,她还是这般称呼自己,她当时苦苦恳求他带她回西楚,却连叶倾城这个名字都不想接受,又岂会回叶家。 如今更是说出这种只顾情爱不顾亲人的话来,同瑶儿相比,这一点终究是差远了。 连青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慕枫的处境来,她对慕枫倒也没什么感情,毕竟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她对他是惧怕居多,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第714章 给我滚开 只是他若出了事,她亦不会好过,毕竟她还有把柄在他手里。 想到这儿,她甚至又有些希望慕枫出事。 下毒谋害一国公主,这是死罪,倘若慕枫死了,那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便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从今往后,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做过什么了,如此一来,她反而可以心安理得的和萧承在一起了。 没错,只要慕枫死了就好了,他死了,她反而解脱了…… 然而现实终究要让连青瑶失望了,世间之事皆逃不过天命,慕枫这种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得上天庇佑,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就死掉。 夜幕降临,位于王庭最偏僻一处角落的天牢内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慕枫被关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中,听见这熟悉的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踱步走进来的萧宁山,嘴角缓缓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王爷真是好心机,我今日输的心服口服,如果我猜的没错,您应该已经说动国主立刻将我问斩了吧?除掉我之后,您就能彻底收归军权,到时候稳坐你南院大王的位置,在燕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不定等长公主登基之后,连她都得听命于您,你悉心谋算了这么多,为的不就是那一天吗?” 萧宁山负手站在他面前,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枫,你有今天皆是自己咎由自取,我早就劝过你的,凡事没必要那么着急,你想要的,有朝一日自会得到,越是心急,你失去的东西反而更多,如今你看看这般结果,不是让我一语成谶了?” “我心急?分明是你萧宁山权谋算计!” 慕枫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若不是你指使那贱婢冤枉我,我的计划根本就不会失败,从一开始,你和长公主要除掉的人就是我对不对?如果我喝了那碗羹,你们便顺利除掉了我这个心头大患。 只是你们万万没想到我会送给哈雅公主,于是你们就只能进行自己的第二个计划,那就是把杀人罪名推到我头上,从一开始,你们便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那又如何,你棋差一步,如今就怨不得旁人。” 萧宁山迎上他恼火的视线,面容始终冷淡。 “你太大意了,也不想想你有今天的风光都是谁给的,我将你一手提拔起来,你却要对我恩将仇报,慕枫,你可真让我失望。” 慕枫脸色铁青地挣了挣身上的铁链,无奈却根本挣脱不得。 万万没想到,费心筹谋一场,到头来还是着了萧宁山的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防自己的? 萧宁山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扬眉笑道:“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一条狗,你的本事有几斤几两,真以为我不知道?慕枫,你这个人,够聪明,却也够狠。” 他转过身,老眼微眯,慢慢回忆起往事来。 “我在军中提拔你的时候,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人尽快撑起燕北大军,这样等西楚日后来犯时,我军的伤亡才不会过于惨重,后来我得知你是慕青那个流浪在外的私生子,对你更是器重,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一定会成大器。 可我没想到,你得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伪造了丞相府通敌卖国的罪证,一举灭了整个丞相府!没错,我和慕青确实是有诸多不和,但我对他也并没有厌恶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虚伪!” 慕枫恼火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眸子猩红地瞪着他。 “如若你没有灭掉丞相府的心思,早在我伪造证据时便会阻止我,可你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丞相府顷刻间荡然无存,如今却来指责起我的不是,天下最无耻虚伪之辈当属你萧宁山!” “随便你怎么想,如今我只有一句话,我问心无愧。” 萧宁山回过头看他,目色渐渐淡然。 “慕枫,你怎么不想想,我姓萧,追根究底还是萧家人,而你慕枫又算什么,我们两人之间,国主究竟应该信谁,难道你心里一点考量都没有?”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慕枫,可正因为清醒,才更让他觉得悲凉,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涌上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 “万没想到,我慕枫对燕北王庭忠心耿耿,到头来还是被你们猜忌,好,当真是好的很,不过我也告诉你,我慕枫是绝对不可能认输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的阴谋算计之中!” 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铐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刹那间应声断开。 萧宁山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叫人进来,慕枫却已经冲到他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轻而易举的便将他钳制住了。 “慕枫,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做傻事,如果我今日有个三长两短,国主更不会放过你!” “王爷现在就是我的保命符,我怎么可能会杀了您,只是我慕枫素来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您如此算计,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只能借王爷一用了!” 慕枫厉声说着,随后拖着萧宁山往外走。 守在天牢内的护卫听见动静,赶忙持刀赶过来,却见南院大王已经成为了慕枫手里的人质,一时间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南院大王有个闪失,到时候他们一群人只怕都要下去陪葬。 “慕将军,这里已经被羽林军重重包围了,劝您不要做傻事,立刻放了南院大王,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都给我滚开!” 慕枫不耐烦地往外走,他料定了这些人不敢动手,他手里有萧宁山,除非国主叫萧宁山的命也不在意了,否则他自然能活着离开王庭。 只要逃出月亮城,他便可以去边境找自己的兵马,到时再举兵进犯王庭,任谁都不可能再杀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认输的,哪怕沦为逃犯,他也不会待在这儿任人宰杀。 萧宁山不屑道:“慕枫,就算你挟持我当人质离开了王庭又如何,你还能逃的出月亮城不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 今日国主将你关进天牢后,我便派人查封了你的将军府,还有你的兵符,如今那兵符已经落入我手,你想调动边境大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可以不计较你现在的失礼,甚至会向国主求情饶你一命,只要……” 第715章 你死我亡 慕枫怒斥道:“闭嘴!王爷应该还不知道吧,兵符对我而言根本就没什么用处,那些将士们都是随我出生入死一起打天下的,他们听命的只有我慕枫一人,就算没有兵符,我一样可以力挽狂澜!” 话落之时,他已托着萧宁山走到了天牢外。 国主和长公主听到侍卫通禀时,已经尽快赶了过来,整个王庭更是被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包围了,慕枫绝对插翅难逃。 长公主见萧宁山在他手里,凛然道:“慕枫,你即刻把皇叔放了,本公主便饶你不死!” 慕枫根本就不搭理她,凝重的目光直直望向女帝。 “国主,如果我说下毒谋害三公主的人不是我,国主可信?” 燕北国主想起萧承白天说过的话,再看看他手里的萧宁山,眉眼眯了眯,顾左右而言他。 “慕将军,立刻把人放了,孤自会让人查明真相,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慕枫却笑道:“末将不需要任何人帮,末将更不傻,如若放了南院大王,末将才是死路一条,如果国主当真在意南院大王,就立刻让这些护卫散开,放末将一条生路,否则末将不介意带着王爷一起下地狱!” 他说着,掐着萧宁山脖子的手同时加重了几分力道。 国主见状,脸色不禁一变,“慕将军,不可做傻事!孤、孤答应放你离开王庭便是!” 话落,她用力甩了下袖子。 “所有羽林军听令,即刻放下手中兵器,退出此地二百米,放慕将军离开!” “母后,这怎么可以!您别忘了,慕将军可是谋害三妹的幕后主使,难道您不想为三妹讨回公道了吗!”长公主不赞同道。 国主却并未搭理她,执意要所有羽林军往后退。 皇命难违,羽林军不得不听命,长公主却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支银镖缓缓从袖中落入指尖。 慕枫绑架了皇叔,这对她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虽然皇叔选择了她,不过她心里很清楚,皇叔只是遵行祖制罢了。 倘若她不是长公主,皇叔只怕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再者慕枫被抓之后,皇叔已经派人去将军府拿到了慕枫手里的兵符,如今燕北的两块兵符都在皇叔手里,可谓权力滔天,就算日后她登上皇位,免不了还是要受到皇叔的掣肘,倒不如借此机会把皇叔除去。 只要皇叔死了,慕枫手里便没了保命符,宫中羽林军皆在这儿,谅他慕枫就是有三头六臂,最后也难逃死劫。 哈雅已经死了,皇叔和慕枫也死了,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挡她的路了,所以只要把皇叔杀了便足够了……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甚至让长公主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几乎是她的大脑还未做出反应,手中的银镖便飞了出去。 慕枫只觉眼角突有一道冷光闪过,下意识地拖着萧宁山往后退,惊险避开了那支银镖,随后扭头朝萧静雅看去,唇中露出讥讽的笑意来。 “看来长公主并不想让王爷活着。” 萧静雅面色骤变,“慕枫,你不要在这儿挑拨离间,我岂会伤害皇叔,若非我偏差一寸,那支银镖此刻已经射进你的命门了!” 慕枫冷嗤一声,挑眉看向南院大王。 “王爷也是习武之人,我那话有没有说错,您心里应该心知肚明吧?看来您给自己选的同盟并不值得信任呢!” 萧宁山闻言,默默攥紧了双手面无表情地看向萧静雅,萧静雅有心想同他解释,哪想他已经移开了视线。 女帝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让羽林军继续往后退,直至退出百米之外,她才又开口。 “慕将军,如今已经无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了,立刻放人!” 慕枫笑道:“国主放心,等顺利离开王庭之后,末将自会把王爷放了,不过现在,还请国主即刻派人准备一辆马车。” 女帝见他得寸进尺,恼火地皱了皱眉,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应对,只得命人照办。 马车准备妥当后,只见慕枫冷笑一声,带着萧宁山纵身飞进了车厢中,随后一甩马鞭,马儿瞬间沿着宫道跑了出去。 萧静雅恨恨磨牙,“来人,即刻封锁城门,哪怕把月亮城翻个底朝天,也务必把慕枫给本公主找出来!” 国主侧目看她一眼,拧眉道:“你太心急了。” 长公主被她看透心思,一时间无言以对,干脆坦然接受了。 她就是心急,可母后能说她方才的决定没错吗? 母后不也一直因为皇上权力过大而深感困扰,所以只要把皇叔除掉,她们才可彻底高枕无忧。 如今慕枫带着皇叔逃走了,她现在反而希望慕枫能狠绝一些,一刀把皇叔杀了,如此也省得她自己再想办法动手。 王庭外,慕枫驾着马车一路行至大街上,此刻城门已关,他自然是逃不出去,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个南院大王,这么大的目标,就算是明日开了城门,他也免不了要费一番心思。 故而行至城中一座偏僻的破庙时,他当机立断地停下马车把萧宁山带了进去。 萧宁山被他点了穴道,无力动弹,行进破庙后,原以为他要杀了自己,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手,哪知慕枫只是淡然一笑。 “王爷对我有提携之恩,我不会恩将仇报,不过该偿还的,我都已经还给您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见之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王爷一定要将自己的命保护好了。” 萧宁山说不出话,不过神态倒是放松了许多。 慕枫也不再搭理他,羽林军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他得立刻离开,否则岂不白费了今晚这一番功夫,故而也没再管萧宁山,转身就走了。 以长公主的性子,此刻必定已经带着羽林军在城中四处搜查,但月亮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把整座城完全搜一遍,也得花上两三天的功夫。 但他自然不可能在城里待这么久,明日一早城门大开之际,他就得离开,不过萧静雅必然已经派了重兵把守,若想安稳离开,就得找人帮忙才行。 凡出城过往百姓,到时免不了会被萧静雅拦下盘问,但有一个人,她一定不敢查。 第716章 一件宝物 慕枫凝眉想着,拿定主意后,步子飞快地朝街上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他所料,长公主果然带着人在城中四处搜查慕枫和萧宁山的行踪,直到黎明时分才有羽林军在一座破庙中找到了萧宁山的下落。 萧静雅骑着快马匆匆赶过去,萧宁山身上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只是一宿没睡,他整个人看起来难掩疲惫。 萧静雅环视四周,见只有他在这儿,便知慕枫已经跑了,强忍着内心的不悦把萧宁山从地上扶了起来。 “皇叔,您没事吧?” “有劳长公主挂念,幸无大碍。” 萧宁山对她的语气很冷淡,显然还记着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长公主拧眉解释道:“皇叔千万不要相信慕枫的片面之词,我昨晚真的只是想偷袭他而已,没想到竟然会险些害了皇叔您,我……” “长公主不必解释,你要说的我都明白,好了,忙了一夜,我也累了,长公主还是先带人抓慕枫去吧。” 萧宁山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随后便甩开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萧静雅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气恼地握了握拳,只得带人奔去城门。 月亮城一共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其中三座已经被完全封锁,不让任何人通过,只有西城门还开着,因为今日是西楚使臣离开的日子,她自然不能阻拦。 如若慕枫要逃走,也只能从西城门离开,所以她只要盯紧西城门那边的情况,就不难找到慕枫。 与此同时,萧承一行人已经整顿好车队,准备离开驿站了。 连青瑶拿着自己的行李从客房出来,见萧承已经站在楼梯下等着自己,莞尔一笑,不慌不忙地朝他行去。 “让公子久等了。” “没有,我一向习惯早起。” 萧承抿唇摇头,负手领着她走向马车。 连青瑶弯着腰刚要进去,哪想一只手却突然从里面伸出来,二话不说便将她拖进了车厢中。 萧承神色一变,赶忙进去查看,哪想车帘刚一撩起,便对上了慕枫阴狠的眼神。 “小侯爷最好不要声张,否则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可就没命了。” 他左手抓着连青瑶,右手还握着一把匕首,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混进驿站的。 萧承担心连青瑶性命受损,凛凛神,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坐了进去。 后面正在装行李的锦七似乎听见动静,疑惑着走过来。 “公子,出什么事了?” 萧承淡淡启唇,“无碍,若是一切准备就绪,便即刻出发吧,免得赶不到下一座驿站。” 锦七听他的语气平静如常,只当自己想多了,见所有护卫皆已整顿好,便抬手下令出发了。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走着,萧承的双目始终没有离开慕枫手里的匕首,听着街上渐渐传来热闹的叫卖声,他眉峰一挑,蓦然露出几分笑意。 “士别三日,慕将军还真是让萧某刮目相看。” 慕枫无视萧承话中的讥讽,凝眉道:“如小侯爷所见,如今我已是个逃犯,这燕北也不会再有什么虎远大将军,所以小侯爷无需客气,我借你马车一用,至于小侯爷要不要揭发我,都随你的便,反正我自有自己的办法逃走。” 说话的同时,他手里的匕首更贴近连青瑶几分。 连青瑶吓得花容失色,一动都不敢动,只得向萧承求助。 “公子,求您救救我,我还没有回到西楚,还未见到爹娘,我不想死……” 萧承安抚似的看她一眼,继而看向慕枫,眉峰微挑。 “慕将军所说的办法,就是拿一个柔弱女子当人质?此举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只要能活命,谁还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君子,难道小侯爷就称得上君子吗?未婚妻才刚刚去世一个月,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传扬出去倒也不怕被人笑话,所以我们两个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慕枫眯眼道。 萧承听见这话,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着。 眼见城门近在咫尺,而城楼下更有重兵把守,凡是出城之人,无一例外皆被拦了下来严查,即便他是西楚使臣,想来也不会例外。 他侧目看了眼神情肃杀的慕枫和已经被吓的脸色苍白的连青瑶,突然启唇。 “慕将军这副样子,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逃犯,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慕枫心知他说的对,从容不迫地接过了他递来的衣服,一只手仍然紧紧抓着连青瑶不放。 萧承见状淡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马车行到城楼下,果然被人拦住了,带兵守在这儿的正好是长公主萧静雅。 萧承示意慕枫坐在上面,自己则起身走了下去。 萧静雅看见他,客气行礼。 “小侯爷才来了两三日便要走,莫不是我们燕北招待不周?” 萧承一样客套道:“长公主误会了,实在是萧某看长公主还有要事办,不便继续打扰,再者我主还等着萧某回去复命,若是日后有机会,长公主可去西楚游玩,届时萧某定尽地主之谊。” “那我们可就说定了,若是日后本公主去了西楚,就多多有劳小侯爷了。”萧静雅笑道。 萧承点点头,随后侧目看了眼她身后的护卫,凝眉问:“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昨夜有个窃贼从王庭偷走一件宝物,母后勃然大怒,命我在此严守,务必尽快将那窃贼捉拿归案。” 萧静雅淡声解释着,视线却落在他的马车上。 “听说小侯爷花重金为春风楼的青瑶姑娘赎了身,怎么这会儿不见她?别是知道自己马上便要回西楚了,就忘了月亮城的规矩了吧?” 这意思,自然是要连青瑶出来给她行礼。 萧承眉眼动了动,刚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车厢内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长公主,青瑶昨日偶感风寒,身子实在不适,未免将身上的病气渡给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见谅。” 萧静雅闻言,眉眼眯了眯,嘴上却和善笑道:“既然青瑶姑娘身子不舒服,便就此作罢吧,早就听闻青瑶姑娘盛名,只可惜一直不得相见,没想到青瑶姑娘这就要离开燕北了。” “青瑶心中也甚为遗憾,只是青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岂可攀附长公主。”连青瑶低声回道。 第717章 情深意切 这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根本就挑不出错处,萧静雅心里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表露出来。 再者她听说萧承先前因为赎买连青瑶时曾被慕枫奚落过,想来萧承这般高傲的人,是绝对不会帮慕枫的,更何况这是西楚使臣的车队,就是有再正当的理由,她也不能随便查看。 若是真查出什么反倒还好,倘若只是虚惊一场,最后有损的反而是燕北的体面,得不偿失。 罢了,还是放他们走吧,慕枫必然还在城里。 如是想着,萧静雅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颔首向萧承告辞。 “小侯爷还要赶路,我便不阻拦了,望小侯爷多多保重。” “长公主亦然。” 萧承颔首一笑,随后便上了马车。 车厢内,慕枫依旧紧紧钳制着连青瑶,只是额上却惊出了一头冷汗。 萧承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马车出了城,他才淡淡启唇。 “慕将军现在已经安全了,可以放人了。” “小侯爷倒是怜香惜玉,怎么,真怕我把她杀了?” 慕枫冷哼一声,随手放开了连青瑶。 “今日得小侯爷一助,本将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必了,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方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细细算来,其实我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帮将军的忙。” 萧承打断他的话,眉眼中倏而露出一抹幽光来。 慕枫只觉这话有些不对劲,正要细忖,萧承突然挥手朝他袭来一拳。 慕枫防不胜防,当即被他打出了马车,紧接着便听见了萧承内力浑厚的声音。 “长公主,你要找的窃贼在这里!” 马车本就没走出多远,加之萧承这声音又借了内力,城楼下的萧静雅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转过头,果然看见慕枫在前方不远处站着,面色立时一变。 “慕枫,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慕枫万万没想到萧承居然留着这一手,眼见萧静雅已经追上来了,自然也顾不上找萧承算账,挥手打落一个骑马的护卫后,旋即迅速翻身上马,即刻朝前方跑去。 萧承这个混蛋,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马车内,连青瑶惊魂未定地缩在角落里,想起萧承刚刚把慕枫打落马车的举动,眉眼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我、我还以为你会帮慕将军?” “我与他并无什么交情,为何要帮他?更何况他当时拿你的性命做威胁,我自然不能忍,再者他还是毒害哈雅公主的凶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他逃了。”萧承淡淡启唇。 连青瑶闻言皱眉,“可是慕将军他神通广大,不见得会被长公主抓住,你今日如此坑他,就不怕他日后找你寻仇吗?” 萧承不屑一顾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连青瑶知道萧承厉害,毕竟能被慕枫视为劲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善类呢?所以他自然有底气说出那般狂妄的话。 只是慕枫同样不是好对付的,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她自然清楚他的本事,虽然她不清楚他如今怎会落魄至此,但她心里明白,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眼下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终归她都要离开燕北了,如今她只盼长公主的人能早点抓住慕将军,不管慕枫是死是活,只要落入长公主手里,长公主就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他人身受限,她在西楚才会过得安稳…… 正想着,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她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原是长公主带着大队人马追了过来。 她派了一批护卫去追慕枫,而自己则驱马拦在了马车前。 “小侯爷,既然慕枫方才就在你车上,为何不同本公主挑明,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我们燕北的一个朝廷重犯,一旦慕枫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她语中满是责怪,显然是生了萧承的气。 连青瑶听见这话,不禁担心起来,如若长公主因此发难,不让他们走了,到时该怎么办? 萧承看她一眼,却镇定自若地走下了马车。 “据我所知,慕将军早在昨日便被国主关押到天牢,如今他从戒备森严的王庭逃出来,不知这究竟算谁的责任?更何况慕将军方才拿青瑶姑娘的性命要挟萧某,萧某实在不想冒险,还请长公主见谅。” “你!” 萧静雅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刚要发作,却又听他继续说道。 “再者,长公主远远犯不着来责难萧某,倘若我当真有心帮慕将军逃走,方才就不会把他打下马车,长公主自然也不会寻到机会抓他。” 萧静雅气极挑眉,“如此说来,本公主还要多谢小侯爷了?” “长公主无需客气,帮燕北捉拿逃犯,虽然不是萧某的分内之事,但萧某既然遇上了,自然还是要帮一把的。”萧承淡声说道。 萧静雅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偏他那番话又说的冠冕堂皇,让她根本就挑不出错来,心里反而更气。 但他毕竟是西楚小侯爷,她又能怎么办,倘若他是燕北人,此刻早已成为她的刀下亡魂了! 等着瞧,这口恶气,她早晚会还回去的! 萧静雅牵着缰绳往右侧退了两步,面无表情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小侯爷出手相助了,本公主还要赶着去捉拿逃犯,便不为小侯爷送行了,告辞!” 说完,她用力甩了下马鞭,身下马儿如同一支离弦的冷箭一般,眨眼间便跑远了。 萧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有些淡漠地勾起唇角,旋即上马。 哪想刚坐进马车里,却见叶倾城一脸泪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瘦弱的肩膀止不住颤抖。 萧承眉峰微蹙,“怎么了?” “我、我还以为长公主会把我们带回去……” 连青瑶吸着鼻子抬眸看他,眼眶红彤彤的,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一般。 “长公主是燕北未来的国主,行事自然也雷厉风行,月亮城的百姓其实都很怕她,刚刚,我真的以为她会寻衅把我们抓起来,若是因此害了你,我宁愿刚刚被慕将军杀死,也免得你被我拖累……” 她一番情深意切的话,换作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免不了要感动一番。 第718章 将计就计 可萧承注定和别的男人不同,今生唯一能感动到他的女子如今远在上京,除了她,他已经不会对任何人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只是他对叶倾城多为利用,不管她此刻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神态是出自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都不可能装作无动于衷,否则这出戏又怎么唱的下去。 这般想着,他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一条帕子,刚要递给连青瑶,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犹豫了,旋即亲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痕。 “长公主固然厉害,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更何况我是西楚使臣,她在抓我之前自然会有所顾虑,若少了半点考量,最后有麻烦的还是燕北,她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连青瑶听着他温柔的语气,突然呆呆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我事先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只是想着你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没用?” 萧承注意到她的动作,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语气却依旧淡然。 “没有,刚刚的情形,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免不了会害怕,你无需想那么多。” “那陆小姐呢,她也会如此吗?”连青瑶追问道。 萧承抬眸看她一眼,抿着薄唇没说话。 瑶儿同她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她非但不会慌乱,反而会镇定自若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或许,早在被慕枫挟持的时候,她还会尽快想出办法脱身,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受人威胁。 这便是瑶儿的可贵之处,正因如此,才让他倍加珍惜。 只是这一点,他没必要说给外人知道,瑶儿是这人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女子,旁人根本模仿不来。 “回京之后,我会恢复你叶家四小姐的身份,在燕北发生的一切,你都忘了吧,从今往后,燕北同你再无任何瓜葛,世间也不会再有连青瑶,这对你来说是个解脱,再者,叶家也不至于陷入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之中。” 连青瑶见他突然转了话题,刻意避开陆诗瑶不谈,便知道陆诗瑶在他心里还是占着重要位置的。 不过那又如何,陆诗瑶已经死了,只要日子久了,他一定会慢慢把陆诗瑶忘了,总有一天,她定会让他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这般想着,她微微含笑冲萧承点了下头。 “嗯,我都听公子的,连青瑶这个身份,对我而言,终归是个耻辱……” 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能一辈子抛弃这个身份。 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无不为她的容貌所惑,殊不知,这张脸恰恰是她的原罪,便是生在富庶之家又如何,他们依旧护不住她,唯有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才可保她平安,才能将曾经欺负过她的男人都生生踩在脚下,让他们像一只蝼蚁一般给她下跪! 只可惜,这个目标离她太过遥远,生如浮萍,就注定了这一生要伶仃漂泊,至于她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无需着急,终有一日,自会得到。 马车不紧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途中却是未再遇到长公主和宫里的羽林军,想必是没抓到慕枫,所以追着跑远了。 萧承也不甚在意,无论慕枫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不过想来慕枫那种人,也绝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地死去,否则他也不会从王庭逃出来了。 虽然他不知道慕枫昨日安排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从现在的情形看来,若是慕枫的速度再不快一些,这月亮城就要彻底变天了。 彼时,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偏僻山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羽林军的尸体,他们无一例外皆是被利刃划破了喉咙致死,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萧静雅带着余下的羽林军找到这些人时,已经被这副场面震到了。 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说明他们在追上慕枫时,几乎还来不及出手便被慕枫杀了,此等功力,何其惊人,若是再抓不到慕枫,根本不难想象以后将会面临什么。 萧静雅脸色难看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旋即带人回城。 身侧的一个羽林军不解道:“长公主,我们不再继续追了吗?” “慕枫已经跑了,这里山林环绕,到处都可以藏身,怎么找?” 萧静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后又道:“放把火把这林子给我烧了,我倒要看看是火烧的快还是他跑得快。” 那人闻言,不免犹豫起来,“可是这林子这么大,若是由着火势蔓延,可能会烧到住在附近的山民们……” “区区几条人命,难道还比得上慕枫?如果慕枫活着,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会死伤多少人!” 萧静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只要一想到慕枫还活着,她心里就极度抓狂,越是抓狂便越恼火萧宁山。 都怪皇叔,没事去天牢看慕枫做什么,本来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在天牢内杀了慕枫,到时候再伪装成他畏罪自杀的假象,她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如今倒好,慕枫跑了,若是让他跑到边境同自己的部下汇合,再想杀他就难了! 那羽林军见萧静雅发火,无奈地抿抿唇,只得照她吩咐做事。 燕北常年干旱,山林里的树木遇火就燃,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 萧静雅策马林外看着这冲天的大火,脑海中不禁想象出慕枫在大火中被烧成焦灰的画面,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来,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高兴一些。 然而现实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因为此时的慕枫早已策马奔出了山林。 杀死那几个羽林军之后,他就知道萧静雅一定会尽快追上来,所以未做片刻耽搁。 他的兵力都在边关,离漠北不远,原本是打算坐着萧承的马车过去的,毕竟燕北没人敢查西楚使臣的车队,这样才可万无一失。 没想到萧承竟然会突然对他发难,让他提前暴露了不说,如今还要当个亡命之徒,简直可恨! 不过他眼下还顾不上去找萧承算账,萧宁山和长公主绝对想不到,其实昨日国主寿宴,他的筹备就是要让他们的计划成功。 早料到他们会有所行动,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若不如此,他又哪来的机会顺理成章地去边境调集他的兵力。 第719章 享用不尽 以他对萧宁山的了解,萧宁山之所以想除掉他,只是不满他近些日子在朝堂上的表现罢了,而长公主则不希望他扶持哈雅公主,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地除掉他。 但那个指证他的宫女实在太过明显,以国主的睿智,又岂会完全相信她的话,所以国主必然还会再审问那宫女一次。 一旦那宫女扛不住,最终只能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而长公主和萧宁山若是知道国主已经明白了全部的实情,又会怎么做呢? 他们会夺权,因为长公主绝不会容忍自己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偏偏国主眼里又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时候的王庭就热闹多了。 而这时候,他再以护驾之名带军攻入月亮城,不管是萧宁山还是长公主,皆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而整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哈雅,其实她本不需要死的,只是这个女人太贪心了,打皇位的主意不够,还想嫁给他,所以她必须死,更何况,只有她死了,这出戏才能演的更逼真。 如今长公主抓不到他,只怕已经气疯了吧?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败局已定,猖狂不了多久了。 慕枫眯眼笑着,右手用力甩了下马鞭,随后朝漠北的方向狂奔而去。 林子里的火越烧越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萧静雅看了一会儿,旋即便打道回月亮城了。 入城之后,她并未直接回王庭,而是先去了萧宁山的府邸。 休养了几个时辰,萧宁山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看向萧静雅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不悦。 萧静雅知道他还记恨着昨晚她偷射飞镖的事,无奈叹气。 “皇叔,我先前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我真的只是为了杀慕枫才发射暗器的,没想到竟然会引来您的误会,不管您信与不信,我只有这一个解释,这么久了,难道我还不值得您信任吗?” “长公主此言差矣,我之所以拥立你,不过是奉行祖制罢了,还请长公主谨言慎行。”萧宁山敛容道。 萧静雅闻言皱眉,“我自然知道皇叔是因何帮我的,皇叔的恩情,静雅没齿难忘,待他日我登基之后,自会好好感谢皇叔,只是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皇叔可能有所不知,慕枫他借着西楚使臣的车队,今早已经顺利离开月亮城了。” 萧宁山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愕然,紧接着又笑了。 “看来公主的手下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能干。” 萧静雅无视他的讥讽,不管萧宁山说什么,她只当他是在放屁,等登基之后,她自然有的是机会还回去,但如今还是要靠他想办法尽快抓住慕枫才行,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静雅自知自己的人马比不上皇叔,所以还希望皇叔能帮帮忙,慕枫一日不死,静雅就一日不能安心,想来皇叔和静雅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萧宁山敛容看她一眼,继而笑了。 “比起长公主,慕枫的死活对本王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了,不过他若留着,始终是个心头大患,本王既然与长公主同盟一场,该帮的自然还是要帮。” 话落,他端起杯子淡淡喝了口茶,紧接着继续往下说。 “慕枫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也无非是他手里那些兵,昨日在天牢,他曾跟我说过,就算我拿到了兵符也没用,因为边境那些兵听命的乃是他慕枫这个人,而非兵符,所以他若想东山再起,就必然会去边境调集他的兵马。 只是他一定想不到,本王早就在途中设了重重埋伏,只怕他赶到边境时,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萧静雅闻言大喜,“还是皇叔有办法,静雅敬佩!” “你也别高兴太早,慕枫虽然已经离开了月亮城,但国主也不是好糊弄的,三个女儿之中,她最疼爱的就是哈雅,如今哈雅死了,国主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所以关在地牢里的那个婢女还要早早解决了才行,免得国主察觉出什么。”萧宁山提醒道。 萧静雅知他说的在理,只是想起母后这些年来对哈雅的宠爱,不免有些嫉恨。 “我真不知道哈雅究竟有什么好,同样都是女儿,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从小到大,母后什么都惯着她,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若非如此,我又岂会下定决定除掉哈雅,追根究底,都是母后的偏心害死了哈雅!” 萧宁山懒得听她抱怨,对他而言,只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皆是浮云。 不过气归气,萧静雅到底还是把萧宁山的话听进去了。 回到王庭之后,她本来是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就把那个婢女除掉的,没想到却听闻母后去了地牢,这消息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母后身为一国之主,何时去过地牢,如今为了查出真相,居然不惜屈尊降贵地去那种地方,若是那婢女受不住刑,最后供出了一切,到时可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儿,萧静雅便不禁后怕起来,她甚至忍不住想冲进地牢阻止母后。 但转念一想,若她表现得太过明显,怕是那婢女还没供出什么,母后就率先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如此反而更麻烦。 更何况,那婢女的爹娘还在自己手里,事发之前她曾借此威胁过那婢女,如若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便会杀了她爹娘。 有把柄在手,想来那婢女也绝对不敢轻易招供。 如此想着,萧静雅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了。 与此同时,昏暗潮湿的地牢内,已经被狱卒折磨的伤痕累累的小宫女看着眼前的国主,艰难下跪。 “奴婢、奴婢乌婵,拜见国主。” 女帝神色凛然地坐在她对面,眯眼打量她一瞬,随后道:“孤再问你一遍,慕将军是如何指使你下毒谋害三公主的?” 乌婵身子一颤,垂着头说:“慕将军用一百两银子买通了奴婢,那些钱可保奴婢的家人们衣食无忧,且他事后承诺,一旦奴婢帮他顺利扳倒了南院大王和长公主,他便会给奴婢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720章 惊人秘密 “撒谎!” 女帝突然拍了下椅子,语调骤沉。 “孤方才问的分明是慕将军如何指使你去毒害三公主的,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回答的!寿宴那日,三公主中毒身亡,羽林军将你抓住之后,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奉了慕将军的命在他的膳食之中下毒,如今换成三公主,你却想都不想的便说了和当日一模一样的说辞,乌婵,当着孤的面,你还敢撒谎,孤看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乌婵听罢,突然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赶忙跪下磕头。 “国主,饶命啊国主,奴婢对国主未敢有半句欺瞒,是奴婢听错了,奴婢……” “孤派人去城里找过你的亲人们,原本孤是想着拿他们的性命作要挟,你或许会说实话。” 女帝突然打断她的话,目色沉沉,顾左右而言他。 而乌婵听见这话后,一时间抖得更厉害了。 “国主,奴婢的爹娘都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们吧,奴婢确实是按慕将军的吩咐做事的呀!” “你倒是个孝顺的,只可惜……”女帝说到这儿,语调顿了顿,接着道:“只可惜,他们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 乌婵被这一句话吓得神色大变,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爹娘他们在清风寺藏的好好的,绝对不可能死!他们……” 说到这儿,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紧跟着又是一变。 “国主,您、您故意在套奴婢的话?!” 女帝沉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眼中满是怒火。 “你害了孤的女儿,孤自然不能让你好过,思来想去,也只有杀了你的父母才可抵消孤的心头之恨,孤派人去城中找了一整日,你家中却无人居住,当时孤便猜想你一定是提前将你父母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过你也不能怨孤,若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若非你害了孤的女儿,如今又岂会害了你父母,一切皆是因果轮回,公平的很。” 乌婵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她也是被逼无奈,爹娘是无辜的,无论国主要怎么惩治她,她绝无怨言,可若是爹娘因为她而生出什么变故,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国主,奴婢求您了,求您放过他们,您要杀要剐,奴婢都听您的,可我爹娘是无辜的!” “他们无辜,难道孤的女儿就不无辜了吗!” 女帝拂袖怒斥,神色越发难看。 “你想救他们,可以,那就对孤说实话,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三公主的,否则孤便当着你的面将你的至亲千刀万剐,让你也尝尝孤先前所尝过的痛苦!” 乌婵见国主让她做选择,便知国主还是没有相信她的话,在国主心里,慕将军终究还是深得信任的。 就算她继续隐瞒又如何,先前只有她自己,她当然可以义无反顾,可现在不行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拿着爹娘的性命冒险。 她咬着干裂的唇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奴婢、奴婢什么都说,只要国主愿意放过奴婢的爹娘,奴婢自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国主……” 女帝见她服软,眯了眯眼,在她面前再度坐了下来。 乌婵垂眸道:“真正指使奴婢下毒的人是、是南院大王,那毒是下在慕将军的膳食中的,因为慕将军近两年总在朝堂上和南院大王作对,引起了王爷的不满,王爷这才下定决心要除了他,只是奴婢没想到慕将军居然会把那碗羹送给了三公主……” 说到这儿,她目中一痛,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泪来,似在为哈雅的死感到痛惜。 “依照王爷的计划,如若慕将军中毒身亡,这自然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如若中间出了变故,王爷就要奴婢伪装成慕将军的人,公然指出是慕将军指使奴婢下的毒,王爷还给了奴婢一条手帕,说是将军府的信物,如此一来,慕将军自然是百口莫辩了……” “王爷倒是好歹毒的计谋,居然连孤也瞒过去了。”女帝闻言冷笑。 蓦然间,她又想起了之前向萧承询问此事时,萧承口口声声说慕枫绝不是主谋,难不成他当时就已经看出了萧宁山的不对劲? 既然全都看出来了,为何不向她挑明? 那小侯爷如此敏锐,倒也真不愧是定远侯的儿子。 只是没想到,静雅居然会联合王爷行如此恶毒之事,哈雅可是她的妹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想起惨死的小女儿,女帝便心痛不已,越是如此,对大女儿便越是失望。 静雅身为长女,是燕北未来的女帝,她对静雅自然时寄予了厚望的,这些年来对她的管教难免会严厉一些。 至于清雅,清雅生来便有腿疾,许是这个缘故,清雅多年来一直有些自卑,虽然她极力弥补,但还是无济于事,清雅的心离她反而越来越远了。 而哈雅打小就乖巧懂事,还会讨人喜欢,加之又是最小的女儿,她对哈雅难免会多疼爱一些,在她看来,哈雅就是另一个她,弥补了她儿时那些渴望不可求的遗憾。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最后竟然会死的那般凄惨。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也莫过如此了…… 女帝一脸悲痛地从地牢走出来,头顶灼热的太阳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目,让她险些晕倒。 一旁的总管太监陈公公赶忙伸手扶住她,“国主,您没事吧?” 女帝强行稳住身子,垂眸平复了片刻,旋即摇头。 “走吧。” 陈公公却询问道:“那这乌婵该如何处置?” 毕竟她说了那么惊人的秘密,以长公主和南院大王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女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摆着手沉叹道:“既然谋害了哈雅,那就送她下去给哈雅做个伴吧,孤不能让哈雅太孤单了。” 陈公公得了吩咐,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送国主回寝宫,自己则又回到了地牢内。 乌婵见他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条白绫,自知自己在劫难逃,却仍忍不住恳求起他来。 “陈公公,奴婢害死了三公主,死不足惜,但奴婢的爹娘真的是无辜的,求您代奴婢向国主求求情,让国主饶过奴婢的爹娘吧,哪怕要奴婢永世不得超生,奴婢也心甘情愿……” 第721章 哪有得挑 陈公公凝声道:“你放心,国主向来仁慈,自然不会残害无辜之人,但该是谁的罪,亦不能饶恕,你安心上路吧,到了地下遇见三公主,记得向她磕头赔个不是。” 话音落罢,随后便摆手示意身侧的狱卒上前勒死了乌婵。 乌婵走的并不痛苦,只要知道爹娘平安无事,她便安心了,其实早在为长公主做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她杀了人,老天爷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再说燕北国主,离开地牢之后,她便坐着撵轿回了寝宫。 甫一落轿,便见萧静雅在寝殿门口站着,她眉眼沉了沉,想起乌婵的口供,掩在袖中的两只手不由得握成拳,但不过一瞬的功夫便松开了,脸上随之露出了慈爱之色。 萧静雅见状,赶忙迎上来。 “听说母后方才去了地牢,那婢女可有对您说什么?” 女帝听出她明显的试探,沉叹一气,随后敛容摇了摇头。 “她还是一口咬定害死哈雅的人就是慕将军。” 萧静雅闻言,心里不禁松了口气,面上却道:“她的口供虽然不能完全相信,却也不可不信,慕枫此人的狼子野心,母后昨日应该也看到了,他连皇叔都敢挟持,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女儿只恨自己没用,不能亲手杀了慕枫为三妹报仇,不过母后大可放心,皇叔的人已经去追他了,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把慕枫的项上人头带回来,以告慰三妹的在天之灵。”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也不枉你和哈雅姐妹一场,好了,孤累了,你忙了一夜,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女帝状作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萧静雅见她眉心之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只得应声退下。 待到殿外,看着守在一旁的陈公公,暗忖片刻,突然踱步朝陈公公走去。 “方才母后在地牢,那个叫乌婵的宫女都对她说了什么?” 陈公公乍一听她问起这事,摇头笑道:“国主当时并未让老奴跟随,故而那婢女究竟说了什么,老奴自是一无所知,只是国主出来的时候,眉眼中难掩痛意,想来是对慕将军恨到了极点。” 萧静雅怀疑道:“此话当真?” 陈公公颔首道:“老奴自然不敢欺瞒长公主。” 萧静雅眯了眯眼,不客气道:“你说的最好是实话,陈公公,我希望你能明白,哈雅已经死了,而我身为长公主,将来自然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你往后要听命的人便是我,而不是母后,明白了?” 陈公公低眉顺眼地笑道:“长公主说的,老奴一直都清楚,所以长公主问了什么,老奴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番话极大的满足了萧静雅的自尊心,回头看了眼殿门紧闭的寝殿,随后便走了。 看来乌婵还算安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难保母后哪天心血来潮,又去盘问些什么,故而这个丫头还是不能留。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清楚。 身后,陈公公站在石阶上看着萧静雅往地牢的方向走,眉眼闪了闪,随后匆匆行进殿内。 女帝自然是没睡着,方才萧静雅同陈公公说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再想想她对哈雅做的事,不禁悲从中来。 这个女儿,她终究是看错了…… 陈公公进来时,见她神色阴郁的在软榻上坐着,颔首回道:“长公主去地牢了。” “由她去吧,反正乌婵已经死了,如此应该正和她意。” 女帝摆手说着,神思一转,又突然转了话锋。 “陈公公,你去替孤做一件事。” 陈公公见她说的如此客气,不免受宠若惊。 “但凭国主吩咐!” 女帝沉声道:“哈雅已经死了,孤担心静雅会丧心病狂的对清雅动手,若是清雅也有个三长两短,孤就彻底没希望了,你寻个机会,将清雅偷偷送出王庭,待慕将军回来后,再把她接回来。” 陈公公却犹豫道:“国主,慕将军他毕竟是受了冤枉才走的,他、他还会回来吗?” 女帝斩钉截铁道:“会的,这是孤和他的约定,孤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同他一样希望燕北昌盛了,志未平,他自然不会容忍自己有事。” 陈公公见她如此信任慕将军,再想想那人的本事,也不由得安了心。 只是南院大王在朝多年,城府极深,在燕北的根基更是稳如泰山,想对付他又是那么容易的是,慕将军虽然逃脱了,但这一路上谁知道又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能不能活着回到边境,尚且未知啊! 从燕北月亮城到边境,长达六百里,就是骑快马,一路上不眠不休也要三四日,更何况慕枫如今窘迫,行程自然更慢了。 走了整整五日,慕枫才走了一小半的路程而已。 第六天傍晚,天色微黑,慕枫赶到了官道上的一家小茶馆,之所以走官道,一来是路顺好走,可以以最快速度赶到边境,二来则可以避免一些危险,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静雅和萧宁山绝对想不到他居然会胆大到走官道。 不过慕枫这一路还是乔装打扮过的,怎么可能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呢,那样未免也太招摇了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行至小茶馆,慕枫见座下的骏马已经气喘吁吁,显然是没有力气继续跑了,只得停下来休息。 小二忙拎了一壶茶过来,“客官想吃点什么?” “阳春面。” 慕枫淡淡扫了眼烟火缭绕的灶台,这种荒郊野外,能有吃的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得挑。 小时候和娘亲还在丞相府的时候,一天三顿几乎就没吃过饱饭,甚至比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只要父亲不在家,大夫人便会想着法的折磨他和娘亲。 其实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大夫人为何会如此仇视他们,做错事的人明明是父亲,是他酒后乱性霸占了母亲,亦是他同意母亲把孩子生下来的。 可是生下来之后呢,父亲却对他们不闻不问,甚至由着大夫人折磨他们,他明明也是父亲的儿子,可是在丞相府,他却和母亲度过了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也曾想过反抗的,可那时候的他太软弱了,根本就不能对抗大夫人,母亲又一直劝他隐忍,长年累月的身心煎熬让他恨上了他们所有人。 第722章 白日做梦 他恨父亲没有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恨大夫人心狠手辣,更恨母亲的懦弱,恨到最后,反而一点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所以在大夫人要将他扔进枯井中时,他非但没害怕,反而觉得解脱了。 当时,他多想一了百了,就那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再也不会痛苦地活着了。 可是没想到,向来在他眼中柔柔弱弱的母亲,那一天竟然会像疯了似的反抗大夫人,母亲带着他逃了出去,一路上惊险地躲避着丞相府下人的追杀,一直逃到边境附近,他们才彻底安了心。 在边境的那段日子,他如获新生,为了出人头地,他投入军营,在那里结识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更得到了萧宁山的赏识,一步步的往上升,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除了母亲。 母亲在丞相府受了太多苦,那些苦痛在她体内慢慢积压成病根,以致最后药石无医,在他被国主封为虎远大将军的那一天,亦是母亲去世的日子。 其实他一开始真的没想过要报复丞相府的,他已经功成名就,将那些人生生踩在脚下了,他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大夫人逼的太紧,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慕枫。 可是母亲的死却压垮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于是他便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行动。 父亲通敌卖国的证据确实是他捏造的,但也并非全是伪证,因为父亲确实和西楚高官有来往,正是借着这层关系,他才和西楚的人搭上了线。 丞相府败落之后,萧宁山在朝中彻底没了政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这也算是他对萧宁山的回报,感谢他成就了今日的慕枫。 但如今,过往恩情已经荡然无存了,回头想想,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天的,但凡萧宁山能软和一些,他们也不会反目成仇。 只是若要萧宁山服软,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既不愿意妥协,就只能将其除去了。 距离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了...... 凝神间,小二眉开眼笑地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客官,面好了,您请慢用。” 慕枫看他一眼,从怀中摸出半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劳驾给我的马也喂些草料。” 小二见状,笑嘻嘻地收起银子,随后道:“客官可是要往东边去?” 慕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显然不愿意多说。 哪想这小二却并未识相地走开,反而一脸严肃地凑到慕枫面前。 “客官,我听说东边现在不能去了,前几日从月亮城逃出一个重犯,南院大王给各地都发了公文,说是这重犯往东边来了,极有可能要去边境,所以边境那边已经戒严了,凡是过去的人,无一例外都给截住了,您若是没有要紧事就别去了,免得白跑一趟!” “是吗?”慕枫神色自若地看他一眼,笑问:“那这公文上可有说那重犯长什么样子?” “这小的倒是不清楚,只听说长得很是俊朗。”小二摸着头笑笑,转念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听说他和慕将军的关系还很好呢!” 慕枫听见这话,嘴角的笑容顿时收敛。 小二只当他是被惊到了,古怪地看他一眼,随后便喂马去了。 不过慕枫很快便恢复过来了,照理说,萧宁山若是要抓他,一定会在公文上直接写他的名字,怎么会说是他的好友,这只老狐狸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凝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再想,拿起筷子弯腰吃面。 哪想低头的一刹那,却见邻桌的几个客人却姿态僵硬的坐着,一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却掩在桌子底下,显然是在掩饰什么。 他眯眼看了一瞬,暗暗留了个心眼,再看看正在灶台边忙活的老伯,那眼神更是时不时地往他这儿瞄,慕枫凛凛神,面到了嘴边,却突然“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随后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二,马喂好没有,我等着赶路!” “客官别急,马上就好了,您先吃面,等您把面吃完,小的保证帮您把马喂好,这马还累着呢!”小二站在马棚里吆喝道。 慕枫却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不必再喂了,我现在就走。” 小二闻言,赶忙阻拦道:“哎,客官,您那面还没吃呢,这还没休息好,何必这么急着赶路?” 他说着就要抓慕枫的手臂,慕枫却率先甩开了他,不料下一瞬,那一桌上坐着的几个客人突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手里更是抄着一把剑。 慕枫见状,暗道自己的直觉果然是对的,这茶馆真的有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还没说话,身侧的小二突然从草料中抽出一把刀来。 “慕将军,您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平安抵达边境吧?王爷已经命我等在此恭候您多时了,若是识相,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您的忌日!” 慕枫闻之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了我?白日做梦!” 那小二却不以为然道:“是不是白日做梦,慕将军很快就知道了,难道您就没发现体内有一团真气在流动,好像火烧似的,五脏六腑都慢慢烧起来了吗?” 他这么一说,慕枫还当真觉出了不对劲,体内确确实实有一团火在烧,且越来越旺,灼热得他整个人好像要炸开了一样,连手中的刀剑都险些握不稳了。 “你们、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不过在灶台的柴火里烧了点东西罢了,您闻到那味道,一盏茶的时辰内便会发作,浑身上下就如同一团火焰一样,烧得你寸步难行,这样我们才可将你顺利擒住。” 那小二得意洋洋地说着,随后又补充道:“王爷说了,要我们将你生擒回月亮城,慕将军,劝您还是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了,否则受苦的也只能是您自己。” 慕枫闻言冷哼,“想抓我,倒是先试试自己的本事!” 话落的同时,袖中一支飞镖突然飞出,径直刺入那小二的命门中,小二当场便倒下了。 其他几人见状,瞬间拔剑朝慕枫攻过来,王爷虽然说了要他们生擒慕枫,但王爷也有过交待,如果慕枫反抗的太厉害,那就将他杀了,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到边境去。 第723章 不省人事 只是这群人终究还是低估了慕枫的本事,即便是中了毒,慕枫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毕竟他这些年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折磨能难倒他。 他骨子里就是有一股狠劲儿,无论处在怎样的境地中,都绝不轻易认输,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法预料结果如何。 慕枫出手狠绝,武功也不弱,更何况这会儿中了毒,他知道绝不能同这几个人周旋,拖的越久,情况对他越不利,所以便打算速战速决,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强撑着将那几个人全部斩杀了。 但是他并未停留,从那倒下的小二身上摸出解药后便骑上他们的马匆匆离开了。 只是之前那毒发作的实在太快,便是这会儿吃了解药,体内的状况也并没有立刻得到缓解。 但慕枫仍是咬着牙继续赶路,不过这次却没有走官道,萧宁山既然有心除掉他,自然不可能只派这一群没用的废物来,往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他,此去边境,危机重重,他绝不能走官道直接去了,否则怕是还没赶到边境就先被萧宁山的人杀死了。 故而上路之后,慕枫便打定主意走山路。 没想到,萧宁山既然铁了心的不放过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好过。 山路上更是危险重重,深山猛兽也就罢了,埋伏更是不断,能躲过一次两次是他命大,但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幸运地躲过去,临至边境三十里时,他已经落了满身的伤。 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难关。 如同那小二先前所说的,边境已经设置了重重关卡,凡是通往边境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拦了下来,而他手下的兵竟然半点意见都没有。 慕枫这才明白先前萧宁山为何会发公文说从月亮城逃出来的重犯是他的朋友,因为他的兵只认他这个人,只要重犯不是他,他们自然不会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慕枫便越发佩服起萧宁山来,不愧是一只运筹帷幄的老狐狸,如此缜密的心思,他真是佩服。 只是眼下想要顺利踏入边境,着实没那么容易。 慕枫站在附近的山林中打量了片刻,见山道上的百姓都被驻守的士兵拦了下来,眉眼眯了眯,旋即捂着受伤的心口打算离开,等天黑之时再过来看看情况。 哪想刚一转身,便听见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鹰叫声,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翱翔的雄鹰在空中不停盘旋着,锐利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他一般,突然俯身朝他飞过来。 慕枫神色一变,慌忙从袖中拿出一支飞镖朝它射去,出招又快又狠。 他已经看见这只老鹰好几回了,之前忙着应付前来追杀自己的刺客,并未觉出有什么问题,直到这会儿才恍然大悟。 先前他还一直都想不明白萧宁山的人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原来是有这只老鹰做“帮手”,它跟了自己一路,所以不管他走哪条路,结果都一样的,根本就没办法避开那群刺客。 倒真是一只灵性的畜牲,只可惜偏偏认了萧宁山那个主子,如此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锋利的飞镖瞬间射中鹰头,只听那老鹰痛苦地嘶鸣一声,随后便落在了地上,但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不远处那几个士兵的注意,顾不上查探被他们拦住的百姓,几个人便忙不迭地拔剑冲了过来。 慕枫见状,只得弃了马飞快朝山上跑去,这座山横断在燕北边境和西楚漠北之间,近乎有万丈之高,山上树木环绕,毒虫蚁兽更是不断,几十年来,几乎很少有人上过这座山。 边境附近的百姓都叫它“鬼山”,倒不是这山上闹鬼,而是人一旦进到这山里,就再也出不去了。 故而那些士兵追着慕枫跑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下步子不敢再跑了,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朝廷重犯搭上自己的性命,反正人已经进山了,想活下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殊不知,这鬼山对慕枫而言根本就没那么可怕,因为他早在参军之时便爬过这座山,那时候他一腔热血,满脑子都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率领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踏入西楚大地的那一天,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受尽万民敬仰,更要名留燕北史册,故而曾特意爬过鬼山。 站在山顶望尽西楚漠北,心里的欲望便越发膨胀,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幻想出自己功成名就的画面。 至于这山里的毒虫蚁兽,那都是传言罢了,其实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这座山地形复杂,进山之后很容易迷路,附近的山民为了阻止不明就里的人上山,这才编了一些谎话出来。 慕枫知道那些士兵不敢上来,但他也下不去,因为那些人必定会在山脚下守着,所以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 若是能直入西楚漠北,或许他能想到别法子同边境的人马联系上,总之他绝不可能待在山上坐以待毙。 从正午到黄昏时分,又从黄昏到深夜,慕枫一路上走走停停,身上的伤口裂开了,他便就地取材,找些山上的草药简单处理好。 但饶是一个体魄健康的正常人都不可能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爬完整座山,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临近第二天黎明之时,慕枫终于到了另一面山峰的半山腰,再有一段路便可下山了,这一面是西楚的地界,燕北的兵自然不可能驻守在这里,萧宁山的人也绝对不会跑到这儿来追杀他,只要养好了伤,不愁没机会复起。 想到这儿,慕枫心里顿时涌起一抹希望,撑着身子正要往下走,哪知一阵眩晕感突然涌上心头,紧接着两眼一黑,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山下滚了下去,径直摔在一条平坦的山路上,彻底不省人事了。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过来,赶车的人眼见他们离漠北边关越来越近了,心里不免犹豫起来。 “陆小姐,我们真的不同公子说一声吗?按照我们的行程,回京之期只怕比公子要慢很多,万一回去之后公子找不到您,可该如何是好?” 车厢里的女子笑容婉约,眉目温柔,气质清丽,恰是陆诗瑶。 第724章 栽赃嫁祸 这一路上,司九已经不止一次同她说起过此事,她一直都是一个回复,这会儿他再问起,自然也是一样的。 “蒋权还在木大夫的医馆,萧承回去之后,蒋权自会告诉他我去了哪儿,相比上京,我在燕北反而更安全,他哪会担心。” 最起码,这里可没有秦臻和三皇子的爪牙。 司九见她还是不改变主意,摇摇头,满心的无奈,正准备开口再劝劝,转眸却见前方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待离近了,他才瞧见这人满身都是伤,不禁警觉起来。 “陆小姐,这里有个人。” 司九停下马车,回头去问陆诗瑶的意思。 陆诗瑶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蹙蹙眉,随后起身下车。 司九顺势握紧手里的剑紧紧护在她身侧,以防地上那人突然发难。 不过这人的伤明显很严重,从裂开的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把他的衣裳都浸湿了,陆诗瑶在他身边蹲下来的时候,他毫无察觉,仿佛死了一般。 云萝缩着脖子害怕道:“陆姐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个人看起来已经死了……” 陆诗瑶伸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让人不易察觉,但起码证明他还活着,便拧着眉轻轻推了他一下。 “喂,醒醒,你没事吧?” 慕枫似有所知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视线很模糊,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朦胧间觉得他的眉眼很温柔,让他恍惚地以为自己看到了母亲。 他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抓住陆诗瑶的袖子,唇齿呢喃。 “娘……” 陆诗瑶闻言,嘴角不禁狠狠一抽,她长的有那么老吗?这人还真是病糊涂了。 算了算了,他一个病人,她跟他计较什么,见他喊了一声之后又昏死过去了,陆诗瑶只得找司九帮忙。 “司九,快,帮我把他扶到马车上去,他的伤势看起来很重。” 司九是习武之人,自然也看出这外伤有多严重,若不尽快包扎,怕是很快就没命了。 荒郊野外,这人受这么重的伤,且伤口整齐平滑,刀口还这么深,明显是被人追杀,即便他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心里却也清楚,他必然是个不小的麻烦。 “陆小姐,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后,我看我们需要立刻将他扔下才行,免得惹祸上身,如今已经临近燕北地界了,依属下看,他必然是个燕北人,如此就更不能掉以轻心。” 陆诗瑶知道司九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人若没让她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着了,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她生而为人的底线之所在,不管前世曾经历过什么,心底最起码的良善还是要有的。 把人扶上马车后,小云萝帮忙处理他身上的伤口,比基尼在木大夫的医馆待了那么久,这点活干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司九则驱着马车尽快赶往了下一座城池,从这里过去之后便是燕北了,但因为如今多了一位伤患,行程难免会被耽误。 此地名为北城,是漠北最西边的一座城池,亦是西楚通往燕北的最大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故而还算热闹。 陆诗瑶在此地亦有自己的别院,如今带着个麻烦,住到别院去,刚好免去了很多麻烦。 自从救起这人的时候,他就一直昏迷不醒,虽然云萝及时将他身上的血止住了,不过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下马车的时候竟然还发起高热来,晕晕乎乎地抓着陆诗瑶的袖子一直喊“娘”。 陆诗瑶懒得跟他计较,将他放到别院的客房,就让司九去城里请大夫。 大夫倒是来的很快,查看过慕枫身上的伤势,又切了脉,面上一脸从容。 “这位公子的伤势看起来虽重,不过皆没有伤在要害处,至于他的高热,则是伤口失血过多引起的,此乃常态,小姐不必过于担忧,老朽给他开几副药,好好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有劳了。”陆诗瑶颔首道谢。 大夫客气地摆摆手,写完药方后便离开了。 云萝坐在床边,双手捧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看着慕枫,由衷赞叹道:“陆姐姐,他长的好漂亮啊!” 陆诗瑶回头看了眼满身伤痕的人,嘴角微抽。 “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来他长的漂亮?” “当然啊,你看他的脸,下巴这么尖,眼睛细长,鼻梁还这么高,自然是漂亮的,就是嘴唇有点薄,我听五长老说,薄唇的男人多薄情,所以他肯定做过很多坏事,所以才会被人追杀。” 陆诗瑶神色一顿,打趣道:“那这么说,我们还救错他了?” 云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话其实也不完全正确,你和大哥哥之前都说过,人不可貌相,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单从一个人的相貌上去评价他的好坏,至于我们,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当时他那么可怜地躺在地上,若是见死不救的话,我们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陆诗瑶闻言,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 “鬼灵精,倒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本来就是嘛!” 云萝俏皮地冲她吐舌头,随后又看向慕枫。 “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醒,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为什么受伤了,如果他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那就让司九哥哥杀了他,免得他以后继续祸害别人。” 陆诗瑶摇头笑道:“坏人是不会告诉你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不过看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更像是燕北人。” 适逢司九送完大夫回来,听到陆诗瑶的话,便忍不住补充了几句。 “陆小姐,咱们今早刚进入漠北时,属下便联系了公子安插在燕北月亮城的探子,刚刚收到回信,他们说燕北国主大寿那日,虎远大将军慕枫指使膳房的一个小宫女毒死了燕北的三公主,国主勃然大怒,即刻将虎远大将军关进了天牢。 不成想当天夜里,这位大将军又劫持南院大王为人质,侥幸从月亮城逃出来了,如今燕北的形势极为紧张,依属下之见,我们还是不要去燕北了,免得遇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陆诗瑶闻言,奇怪道:“这虎远大将军怎么会毒害皇室公主?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对吧,再说如此愚蠢的计策,那大将军居然也会用?” 这件事怎么听都像是一桩明显的栽赃嫁祸。 第725章 感激公子 司九抿唇道:“那探子只在信上写了这么多,具体实情如何,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已经在燕北闹得人心惶惶,公子在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回京了,算算行程,他极有可能也到了漠北,说不定我们还能和公子遇上。” 陆诗瑶启唇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联系你家公子似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只是……” 司九吞吞吐吐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那探子在信上除了说起燕北的情况之外,自然还说了公子。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公子竟然在燕北一掷千金买下了一家青qing楼里的花魁,这根本就不像公子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他才想着让陆诗瑶去找公子,以他猜测,公子应该也到了漠北,只要陆小姐愿意,他自然可以尽快和公子联系上,到时候自会知道那花魁是怎么回事。 若真要他说,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毕竟事关公子自己的私事,万一他哪句话说的不对,反而会引起陆小姐的误会。 陆诗瑶见他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言语,不免好笑。 “好了,该联系你家公子的时候,我自会找他,你不必担心,只是眼下燕北既然去不了了,那我们就在北城多待两日,这里毕竟还有个病人,总不能扔下他不管,救人救到底,我看他也不是个普通人,说不定等他醒后能打听到一点情况。” 司九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强求,若是表现得太过,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无奈只得作罢,心里只盼公子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做什么糊涂事才好。 陆小姐对公子情深意重,这一年来都未公子做过什么,他们做属下的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虽然他也不相信公子会为美色所惑,但探子的消息绝不会作假,既然说了,便是真的。 倘若公子真的辜负了陆小姐,他简直不敢想象往后会发生的事。 还有锦七也是,明明就在公子身边,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公子。 与此同时,距离北城不远的官道上,坐在车前驱马的锦七冷不丁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想来是这两日穿的有点少,所以有些受凉了。 他抽抽鼻子,随后回头问萧承。 “公子,前面便是北城了,我们可要在此歇息?” 萧承敛眸看了眼外面时辰尚早的天色,抿唇道:“不必了,继续赶路。” 锦七闻言,倒是没什么意见,那些护卫个个更是身强体壮,继续赶路倒也没什么,只是汪植对此却叫苦不迭。 “小侯爷,下官看咱们还是停下来歇歇吧,都走了这么久的路,这些护卫只怕也累了。” 他这一路上虽然坐着马车,可是官路又不是四平八稳的,再说在车子里坐久了也是极不舒服的。 萧承隔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敛容道:“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朝廷养他们还有什么用。” 简短一句话把汪植堵的哑口无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坐在萧承身侧的连青瑶适时开口解围。 “公子,不若我们还是进城吧,赶了这么久的路,青瑶的身子有些吃不消,想进城去看看大夫。” 萧承见她脸色苍白,倒真像是病了一般,沉吟片刻后,吩咐锦七进城。 锦七虽然没说什么,眸子却暗了下来。 汪尚书恳求公子的时候,公子无动于衷,甚至还当众给汪尚书脸色看,而这青瑶姑娘只说了一句身子不舒服,公子便改变的主意,看在旁人眼里,让他们怎么想?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忍不住开始怀疑公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连青瑶,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去对一个女子呢? 可如若公子真的喜欢上了连青瑶,陆小姐又该怎么办?她还在上京等着公子回去呢! 陆小姐死里逃生,本就不易,他完全想不明白公子这么做究竟是要干什么,平心而论,连青瑶的容貌确实倾国倾城,可同陆小姐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的。 在他看来,公子所需要的是一个与他灵魂契合的女子,无论各个方面都势均力敌,而不是连青瑶这般柔柔弱弱,不管什么都要依靠男子来达成。 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年累月的如此,公子一定会吃不消的。 只是这既然是公子的选择,又哪里是他能左右的,如今他只期望陆小姐到时候千万不要误会公子才好…… 凝神间,马车慢悠悠地行进了城里。 按照先前的习惯,锦七还以为萧承会去陆诗瑶在此处置办的别院住下,哪想进城之后,萧承却让他找了一家客栈。 锦七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照办。 甫一安顿下来,萧承便带着连青瑶去看大夫了。 客栈附近便有一家医馆,倒也用不着走多远的路。 连青瑶感动他的体贴,嘴上却忍不住笑道:“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好给汪尚书解围的,其实我的身子没什么毛病,公子不必大惊小怪。” “索性已经进城了,还是让大夫瞧瞧吧,你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萧承温言说道。 连青瑶垂眸淡笑,“许是太久没回西楚,所以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吧,若不是遇上了公子,我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所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青瑶都会一辈子感激公子的。” 萧承微微笑着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医馆,坐诊的大夫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肩上的药箱也才将将放下。 连青瑶容貌清绝,未免引起骚乱,她在进城的时候便戴上了面纱,不过那双精致的媚眼还是让大夫看呆了。 连青瑶见他切了半天脉也不言语,忍不住笑道:“大夫,可是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这大夫赶忙回神,不自在地低咳一声。 “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身子有些虚弱罢了,喝两副药便没事了。” “多谢大夫。” 连青瑶含笑起身。 大夫连连摇头,示意她无需客气,再看看她身侧的萧承,暗道这可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这姑娘生得如此貌美,也难怪这位公子要一路跟着了,若是换作他自己,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抓药的时候,他递给药童两张方子,毕竟刚刚出诊回来,还有一位重伤的病人等着药救命呢! 第726章 来了北城 连青瑶的药倒是好弄,都是极常见的药材,药量也少,药童很快便将她的药抓好了。 萧承付过钱,拿着药准备离开,行至门口时却突然听见了药童疑惑的声音。 “师傅,这灵芝和人参可是极贵重的药材,您怎么写了这么大的量,那客人能付得起银子吗?” “等着救命的药材,谁还会在意它贵不贵,我看那位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这点儿银子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大夫老神在在地说道。 那药童又问:“姑娘?生病的是位姑娘?那这药自然更不能喝太多了,女子体寒,人参吃多了反而无益。” 大夫皱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敲了他一下。 “抓个药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方才看病的是个受伤的男人,想来那男人必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行医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流那么多血,若不是及时遇到那位好心的姑娘,只怕早就没命了,你赶紧抓药,抓完药就送到城北安居巷去,那人还等着救命呢!” 药童听完这话,生怕自己再挨打,忙不迭地点头应着。 连青瑶站在萧承身侧,见他站在门口突然不走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您没事吧?” 萧承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闪了闪,随后启唇,“没事,我们走吧。” 连青瑶轻轻点了下头,跟着他往外走,只是想起那药童的话,又不免笑起来。 “人参和灵芝并非什么罕见之物,我在月亮城的时候,常有百姓去附近的深山里挖药材,一天就能挖出好多人参呢!” 萧承凝声说道:“西楚和燕北不一样,西楚有药商,他们会派人去山里收山民挖到的药材,然后再转手卖给医馆或其他有需要的人,价钱自然是贵了不少,叶家是西楚最大的药材商,叶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门道才是。” 连青瑶闻之苦笑,“公子说笑了,青瑶幼时离家,哪里会知晓家中的情况,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甚至爹娘的模样,我都记不清了……” 萧承侧目看她一眼,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声道:“抱歉,我无心戳你伤疤。” “不是的,公子不必内疚,其实青瑶早就淡然了,以前刚被高青卓抓走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期盼爹娘来救自己,可我同时又担心他们也会遭难,毕竟高青卓是朝中二品大官,爹娘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商户,哪里斗得过他呢? 所以我也想着他们找不到我也好,免得赔上整个叶家,到时候我一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 连青瑶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嘴角的苦涩却久久挥散不去。 “其实公子所说的根本就不是我的伤疤,叶家是我的家,一个人只要还有家,在这世上便不是孤单的,便不会像浮萍一般孤零零的随风飘荡,所以叶家不是伤痛,而是我心中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 萧承淡淡笑道:“叶小姐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落叶归根,一个人不管在人世间漂泊多久,总是要回家的。” 连青瑶侧目看他一眼,见他眉宇之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愁绪,虽然他极力掩饰着,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这愁绪从他刚刚准备离开医馆的时候就有了,仔细想想那药童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却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更为奇怪的是,回到客栈之后,原本同意在此歇息一夜的萧承竟然会突然改口,让车队修养整顿,待吃过午饭便走。 汪尚书对此深为不解,“小侯爷,咱们先前进城的时候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离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收到消息,京中形势有变,未免惹出什么大乱子,需立刻回京,汪尚书若是嫌路程颠簸,可暂缓一步。”萧承凝声道。 汪植哪敢答应,来的时候他就比小侯爷的行程慢,若是回程还是如此,皇上还不知会怎么想他,便是这一路上再辛苦,也只能咬牙忍着了。 锦七站在一旁,面上亦是一脸的疑惑。 京中若有消息传来,自然会先送到他手里,然后再由他把信转交给公子的,如今他什么都没收到,便说明京中一切正常,好端端的,公子为何要撒谎骗汪尚书? 而且看公子这副神态,倒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难不成北城有公子害怕见到的人? 那倒是更怪了,公子自幼离经叛道,他还从未见公子怕过谁,如今这般,到底出什么事了? 锦七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偷偷去问连青瑶。 明明出客栈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就去医馆看了个大夫,公子便改变了主意,锦七便想当然地以为这症结怕是在连青瑶身上。 连青瑶深感委屈,“我一路上小心谨慎,自认没有说错什么话,锦七公子怎么如此误会我?” “我倒不是怪罪青瑶姑娘,只是我家公子向来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方才那般,着实让人觉得奇怪,还请青瑶姑娘能明白在下的一番苦心。” 锦七淡声解释着,随后又问:“或者青瑶姑娘能否帮在下想想,公子随你去看病时,这一路上可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连青瑶闻言,果真帮他想起来,但医馆离客栈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他们自然不可能遇上什么怪人。 要说起萧承的异样…… 对了,就是从那药童说的那番话开始的! 当时他还出神的在医馆门口站了很久,如今想想,说不定就是那番话引起了他的异样。 “我们从医馆离开的时候,有个药童正在为一位病人抓药,那药方中有两味极名贵的药材,药童就担心买药的人会付不起钱,不想坐诊的大夫说买药的是位女子,气质不俗,根本就不必担心药钱,对了,那大夫还催促药童赶紧把药抓好送到城北的安居巷去。” 锦七听到这儿,面色陡然一变。 城北安居巷,那不是陆小姐在北城置办的别院吗? 陆小姐身为陆家大小姐,自然是不在乎药钱的,所以那大夫当然会放心开药。 难不成陆小姐也来了北城?! 一想到这个可能,锦七心中便慌乱不已,难怪公子会突然改变主意,原来是猜到陆小姐可能来了。 第727章 实属侥幸 可是陆小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城呢?她来漠北做什么,找公子? 若是换作以往,公子必然是想都不想地去找陆小姐的,但这会儿却急着离开北城,显然是害怕遇见陆小姐,为何会害怕,自然是担心陆小姐会和青瑶姑娘撞上。 可是这种事儿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陆小姐早晚会知道的呀! 锦七越想越觉得不安,一时间也顾不上连青瑶了,扭头便上楼找萧承去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先去城北查探一下的,倘若陆小姐不在这儿,他和公子自然是可以安心的,但他偏又不敢去。 万一陆小姐真的在这儿呢?她一定是带着司九来漠北的,司九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且默契十足,只要他现身,司九一定会觉察到他的存在,到时候反而更难解释了。 连青瑶站在院子里,一眼不眨地看着锦七神色匆匆地朝楼上跑去,眉眼闪了闪,神思莫名。 客房内,萧承眸光晦暗地在椅子上坐着,看似沉思,实则脑海中却空白一片。 虽然早就做出了选择,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害怕,害怕看到瑶儿的误解,更怕她会离自己而去,所以他才不敢面对她。 但是能躲得过去吗?从他决定将叶倾城带回西楚的那一刻,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若说唯一的意外,那就是他没想到瑶儿居然会来漠北。 他甚至不需要去求证便能确定,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一直在上京待着呢,她向来是最不想让他为难的,她是陆家大小姐,不可能一直躲在木大夫的医馆不露面,既然要现身,就总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把她为何会死而复生的谎圆过去。 所以她来漠北的目的,必然是为了这个。 但如今他还不能和她遇上,不单单是因为叶倾城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同行的汪植和那些护卫都知道陆家米铺发生了爆炸。 陆家大小姐被炸死在里面了,如果让他们知道瑶儿在这里出现,恐怕未等到他们回京,此事便会传进皇上和秦臻耳中,那他费心安排的一场戏就白白浪费了。 正想着,客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推开,锦七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脸愁容。 “公子,安居巷……” “叶倾城告诉你的?”萧承淡声打断他的话。 锦七点点头,拧眉问:“难道陆小姐真的来了?” “嗯。” 萧承闭上眼,显然不愿意多说。 锦七见状,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摸了摸鼻子,转念想起那药童的药是要送到安民巷去的,难不成陆小姐又出了什么意外? “属下听青瑶姑娘说那大夫曾去过陆小姐的别院出诊,莫不是陆小姐受伤了,公子可要属下去看看?” 萧承拂袖道:“不必了,受伤的人不是她。” 锦七不解反问:“公子何以这般肯定?” 萧承淡淡解释道:“如果真的是她,那大夫便会说受伤的是个女子,更何况人参和灵芝都是治疗内伤之药,瑶儿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会受内伤。” 锦七闻言,又不禁担心起来,“那会不会是司九?” 萧承照旧摇头。 “京中所有人都以为瑶儿已经死了,所以他们离京这一路上自然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换句话说,就算真遇到了埋伏,他们根本就不会活着抵达漠北。” 也就是说,受伤的人更不会是司九。 锦七听完萧承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受伤的人既不是陆小姐也不是司九,那又会是谁? ………… 正午之后,萧承一行人便悄然离开了北城。 城北安民巷内,陆诗瑶端着熬好的药缓缓行至床前,刚吹凉了一勺,正要喂进慕枫嘴里,哪想他却突然睁开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住了她。 陆诗瑶手里的碗没端稳,径直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看得陆诗瑶一阵心疼。 这药是云萝好不容易才熬好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人果然不值得救。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公子一醒来就这般对我,未免也太恩将仇报了吧?” 慕枫闻言,钳着她的肩膀没动,嘴上却怀疑道:“是你救了我?” 陆诗瑶勾着红唇挑眉,“难道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慕枫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她了,忙放开她,嘴上低咳一声,透着几分不自在。 “对不起,我身上的伤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以为在床边照顾我的人是我、我娘……” 陆诗瑶眯眼呵呵,“无妨,公子的伤确实很重,一时糊涂也在情理之中,我自然不会同公子见怪。” 她说话的时候,慕枫一直在打量她,她的穿衣打扮和说话的口音同燕北人大相径庭,必然是个西楚人,如此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遭的埋伏太多,虽然早料到萧宁山不会放过自己,但没想到这些年他还是低估了萧宁山的势力。 萧宁山在燕北各地都布了人马,虽然不多,但实力不容小觑,让人防不胜防,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如今能死里逃生,已实属侥幸。 其实他对西楚人的印象并不好,虽然他接触过的西楚人并不多,却也知道西楚多是阴险狡诈之辈。 更何况燕北每年都要给西楚交大量的岁贡,弄得燕北民不聊生,他对西楚人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但眼前这位女子,显然是个例外…… 陆诗瑶见他一眼不眨地打量自己,倒也不见怪,内心没有安全感的人皆是如此,没什么可怪罪的。 她弯腰捡起地上摔碎的瓷片,抿唇道:“公子的药刚刚被你自己摔碎了,我让人再煎一碗,不过看公子这样子,想来伤势也不是太重,休养两日后就请公子离开吧,我们毕竟还要赶路,不会陪公子在此耽误太久。” 慕枫闻言,抱拳向她赔罪。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莫怪,敢问小姐芳名,在下日后定当重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我救你也是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你当时伤痕累累的躺在人烟稀少的山道上,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挂齿。” 陆诗瑶倒也真不是在跟他客气,纯粹只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罢了,这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刚刚还能做出那般敏锐的反应,单从这功力来看,便知他不是个普通人。 如此就更不能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第728章 一掷千金 慕枫看出她心底的顾虑,淡声笑道:“小姐不必见怪,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我萍水相逢,或许我现在也并不值得你信任,但往后你自会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 “不管公子是什么身份,对我而言都是没差别的,公子才刚醒,还是躺在床上好好静养吧,我待会儿让人把您的药送来。” 陆诗瑶说完,便拿着手里的碎瓷片走了。 慕枫见状,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在燕北威名赫赫,不乏有女人想勾引他,妄图成为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哪怕明知他心狠手辣,还是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 如今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一个女子示好,没想到人家却避他如蛇蝎,老天爷还真能作弄人。 屋外,陆诗瑶拿着碎瓷片径直去了灶房,云萝刚要把药炉里的火熄灭,扭头见她进来,不禁皱眉。 “陆姐姐,这药碗怎么碎了。” “被那人不小心摔碎了,云萝,麻烦你再给他煎一碗药吧。” 陆诗瑶幽幽叹气,被慕枫抓过的肩膀直到现在还有些隐隐泛疼,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果真是个戒心极重的人呢! 云萝心中亦是无奈,不过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幸好炉子里的火还没灭,不然又得重新生火,那才麻烦呢! 陆诗瑶在灶房环视一圈,奇怪道:“司九呢?” “他说有事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了。”云萝顺口回道。 话音刚落,便见司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从院外走了进来。 陆诗瑶拧眉叫住他,“你怎么这副神色,是不是萧承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 司九赶忙摇头,哪敢跟她说他刚刚在街上见到公子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绝对不会认错,从客栈里出来的人就是公子。 当时他本想上前问候公子的,哪想刚走出一步,却见一位面戴白纱的女子紧接着从客栈里走了出来,美目盼兮,肤如凝脂,饶是只露了半张脸,也不难想象那面纱下藏着一张何等绝色的脸。 原来探子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公子身边真的出现了别的女人。 他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一刻,他突然就没了上前的勇气,甚至不敢让公子发现自己,只是该如何同陆小姐说,他心里还真没有底气。 他是个男人,自然看的出来公子对那女子的态度是不同的,若只是个寻常的烟花女子,公子绝对不会让她上自己的马车,可是这个女人却不同,他们共乘一辆车,说明公子并不反感。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呢,陆小姐还活着,公子怎么可以看上别的女人,待到回京之后,陆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这儿,他甚至都不敢直视陆诗瑶的眼睛了。 陆诗瑶见他一直垂着头,拧拧眉,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司九,你老实告诉我,萧承到底有没有事?” 这话问的司九更心虚了。 都到这时候了,陆小姐最先担心的人还是公子,可是公子他却...... 饶是司九追随了萧承这么多年,此刻也不免怪罪起萧承来。 “陆小姐,如果,如果有一天,公子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不会原谅他?” “你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陆诗瑶对他的反应更奇怪了。 司九抿唇道:“我只是担心陆小姐有一天会无法接受公子罢了,不过无论如何,也请您一定要相信公子对您的一片情意。” 陆诗瑶笑道:“我自然信他。” 他们这一路走来经过了多少不容易,她比谁都清楚,若说不好的事情,她做的难道还少吗,萧承都可以无条件地接受她,她为什么不能接受萧承。 司九听她这么说,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 不是他有心瞒着陆小姐,只是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他也不敢妄下定论,再说这毕竟是公子和陆小姐之间的事,他跟着添什么乱子。 小半个时辰后,云萝终于将第二碗药煎好了,陆诗瑶想着慕枫反正已经醒了,也不需要人喂,便让司九把药端了进去。 哪想这人却强撑着病痛的身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陆诗瑶暗道他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反而如此折腾自己,这是真不想好了。 “公子若是一心寻死,城外便是黑水河,跳进去之后一了百了,何必浪费我辛苦救你一场的苦心。” 慕枫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抿唇淡笑。 “我还没活够,怎么会求死,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在床上躺着,人死之后,自然有的是时间躺,活着的时候,就应该把精力用在更多有意义的事情上。” 陆诗瑶讥笑道:“可身子若是养不好,又哪来的精力去做别的事情,我们西楚的男儿个个都是识大体的,可不会像公子这般任性。” “西楚男儿识大体?姑娘怕是对这句话有什么误解。” 慕枫启唇笑笑,似想起了什么,突然转了话锋。 “前几日,你们西楚使臣去月亮城为我朝国主贺寿,不料其中一位大臣却看上了城内春风楼里的一个花魁,为了买下这女子,那大臣花了整整五十万两白银,让春风楼的老鸨高兴了许久,城里的百姓更是羡慕西楚人有钱,不像我们燕北,便是地位尊崇的南院大王,一年俸禄也只有几万两罢了。” 司九在旁边站着,见他提起此事,眸中一惊,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他极力在陆小姐面前隐瞒此事,没想到这人却说出来了,万一提起公子的身份,那问题就大了。 陆诗瑶却并未往深处想,皇上派去燕北贺寿的使臣有两个,除了萧承之外,另一个便是礼部尚书汪植。 萧承的性子她清楚,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想来那一掷千金的人就是汪尚书了。 只是以前常听闻汪尚书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堂堂正正的好官,身处朝堂,难免会遇到身不由己的困境,没有人会是个例外。 “女为悦己者容,西楚男儿多为怜香惜玉之辈,遇着喜欢的,想据为己有也没什么不妥,这并非什么可笑话的,公子跟他们相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729章 如同见鬼 慕枫闻言,扬眉道:“如此说来,在小姐心里,这人世间岂不没有可以真心托付的男人了?” “自然是有的,缘分天定,虽然始终如一的男人不易寻,但也并非完全找不到。” 萧承不就是这极难遇的千万分之一,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有多庆幸,此生能与萧承有一段情,是她重生之后最庆幸的事情。 萧承于她而言,并非是下半辈子的托付,他更治愈了她,否则她根本不敢想象如今的陆诗瑶会变成什么样。 仇恨可以让人变强大,却也会慢慢泯灭一个人的良心,所以萧承的出现,让她留存了前世的良善和真性情,所以她不单单是喜欢他,更是感激他的。 司九却转过头,有些不忍再听了。 如今的陆小姐对公子的情意有多重,日后就会多伤心,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只盼公子买下那女子是另有苦衷,待陆小姐回京之后,一切皆已恢复正常,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好在慕枫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司九由衷松了口气,不然他还真怕慕枫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又过了两日,慕枫的身子休养得差不多了,便主动跟陆诗瑶告辞离开。 他的伤势虽重,但多是皮外伤,只要伤口包扎好便无碍了,再者他也没功夫在这儿耽搁太久了,多待一日,月亮城的局势就会多一分变化。 还有边境那边的情况,他若再不现身,只怕萧宁山还会有什么后招。 陆诗瑶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强求,还很贴心的为他准备了干粮和马屁,另外又送了他一些银子。 慕枫只收了干粮和马,反正这里离边境不远,他根本就用不上银子。 “陆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日后一定报答,不知陆小姐家在何处,待我办完自己的事,便去西楚找你。” 陆诗瑶想想萧承那个爱吃味的性子,摇头拒绝了。 “不必了,我先前已经说过,公子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你我若是有缘,日后自会再见,好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祝公子一路顺风。” 慕枫闻言,心中固然遗憾,却也没再强求,抱拳谢过陆诗瑶后,转身便策马离开了北城。 陆诗瑶神色淡淡地收回视线,轻叹道:“我们也走吧,本来还想去燕北看看那边的铺子,但如今燕北局势不明,还是不去淌浑水了,免得惹祸上身。” 云萝眨着眼睛犹豫道:“陆姐姐,我们折回聚财镇的时候,我能不能回蟠龙峰看看?我都出来这么久了,长老们一定很担心我。” 陆诗瑶摸着她的头笑道:“自然可以,此番带你出来,就是想着送你回家的,你都出来这么久了,既然迟迟找不到那人,想来是找不到了,不若还是放弃吧,免得族人们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云萝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事关我们回龙族的生死存亡,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弃!” 陆诗瑶猜测道:“那会不会是你的感觉出了错?你之前总说若是那人的后人出现,你会有感应,可是在京中待了那么久,你也见过不少人了,却一点感应都没有,莫不是......” “待回到蟠龙峰后,我自会找大长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姐姐,你不必担心,这是我们回龙族自己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的。” 云萝笑着打断她的话,眉眼之中一片纯真。 陆诗瑶见状,抿抿唇,只得随她去了。 司九很快将她们的随行行李拿上马车,一切都整顿好后,三人便出发离开了北城。 北城离聚财镇并不远,赶了半天路便到了。 时隔几月,如今再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整个聚财镇已经焕然一新,而她和萧承一起来过的聚财镇与之相比,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云萝在蟠龙峰山脚下便下车了,司九则带着陆诗瑶去镇上歇息。 红尘客栈的掌柜和小二看见她,如视救世主一般对她千恩万谢,让陆诗瑶极是不好意思。 幸好云萝并未在蟠龙峰待太久,临近傍晚时分便回来了。 陆诗瑶眼看天色不早了,只得在镇上住下。 只是也不知回龙族的长老们都同云萝说了什么,这丫头自下山之后,兴致一直不高,陆诗瑶跟她说话,她也是强颜欢笑的。 陆诗瑶见她明显不想说话,便也没再打扰她,至于蟠龙峰上的事,她更没有过问。 云萝只是个小姑娘,若是想说,云萝自然会告诉她,如今一语不发,便说明族内的事情不得为外人说道。 好在这种低沉的情绪也并没有持续多久,睡了一觉,云萝便恢复如常了,第二天欢欢喜喜地跟着陆诗瑶上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全然不复先前的沉闷。 半个月之后,三人终于回到了锦官城。 上京繁华如故,同她离开时并无什么两样,两个月前发生在城西大街上的那场大爆炸似乎已经被百姓们忘记了,所过之处,已经无人再提起此事。 司九驱着马车缓缓朝碎玉轩行去,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回城之后,陆小姐之所以先去碎玉轩,自然是要让城里的百姓知道她还活着,城东大街是京中最热闹的街道,而碎玉轩日日更是宾客盈门,只要在碎玉轩露面,要不了多久,京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还活着。 而司九却慌乱到不行,回京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感觉,生怕公子没有将那花魁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会寒了陆小姐的心。 幸好陆小姐这一路上的注意力都在云萝身上,否则怕是早就发现他的异样了。 马车在碎玉轩门前停下后,陆诗瑶俯身缓缓走进去。 铺子里站着几位女客,她们只顾着挑选首饰,谁都没有留意到陆诗瑶。 陆诗瑶看她们一眼,眉目温柔地径直走到账台前,见林掌柜正在闷头拨算盘,抬手在账台上轻轻敲了两下。 “林叔。” 熟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让林掌柜冷不丁震了一下。 再抬起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心里更是惊骇不已。 “大、大小姐?!” 林掌柜如同见鬼似的看着她,眼睛瞪得很大,显然不相信陆诗瑶居然还活着。 是啊,换作谁能相信呢? 第730章 遥遥相望 那么大的爆炸,铺子里死了整整七个人,还有人亲眼看见大小姐在爆炸发生之前跑进了铺子里,如今大小姐又怎么可能会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呢? 不说林掌柜吃惊,就连铺子里买首饰的女客们都吓坏了,一时间齐齐尖叫着跑了出去。 “诈尸了,陆小姐诈尸了!” 不过片刻功夫,整条城东大街上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了陆诗瑶“诈尸”的消息,纷纷跑到碎玉轩门前看。 陆诗瑶却笑着将手放在账台上,“林叔,你再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她的笑容很和善,与林掌柜记忆中的模样别无差别,且云萝和司九都在她身侧站着,倘若是鬼,他们的反应只会比他更大。 所以陆小姐怎么可能是鬼呢,她还活着,她真的没有死! “大小姐,您、您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的?所有人都说您被炸死了,血肉模糊,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我不信,跑去城西别院打听情况,可里面的人却得了小侯爷的吩咐早早将您的尸体给埋了,如今您怎么会……” “此事说来话长,米铺爆炸的前两日,我突然得到父亲的消息,说漠北边境有一批货出了大问题,如果不尽快处理好,整个陆家都会惹上大麻烦,而此事又太过隐秘,不可让旁人知道,我便隐瞒了所有人,偷偷出城去找华叔帮忙。 没想到城里却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我本来是想立刻回来看看情况的,但因为在爆炸之前我曾遭到一场刺杀,未免那幕后主使继续对我下黑手,我只得制造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在米铺炸死了,随后,我便带着司九一起去漠北处理了那里的麻烦。”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解释着,虽然这借口找的不是很完美,但足以说服别人。 林掌柜后怕道:“原来如此,也亏得大小姐没有回城,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过纵然您有心隐瞒,也不该连小侯爷也一起瞒着才是,毕竟你们那时候已经选了吉日即将成婚,您都不知道小侯爷当时有多伤心,他在米铺前可是待了整整一夜!” 陆诗瑶自然知道萧承当时的心境,不然她也不会被他救出来了。 想起萧承,她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笑意来。 哪想林掌柜的神色却陡然一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陆诗瑶。 陆诗瑶不免奇怪,“林叔,怎么了?” 林掌柜纠结地拧了拧眉,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正犹豫着开口,站在铺子外面的路人却率先出声。 “陆小姐大难不死,这自然是件好事儿,若换作以前,小侯爷肯定会比谁都高兴,只是现在么,小侯爷身边已经另有佳人相伴,他和陆小姐之前的那门亲事,只怕是要作废了吧?” “如何能作废,那可是皇上亲自做主赐的婚,只要圣旨还在,小侯爷自然还是要娶陆小姐过门的,再说小侯爷是什么身份,三妻四妾实乃正常。” “旁人三妻四妾倒没什么,不过小侯爷么,你们可别忘了定远侯府的规矩,凡是家主,一生只能娶一人,再说小侯爷从燕北带回来的那位女子长得倾国倾城,比起陆小姐,小侯爷对她的宠爱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只怕只能辜负陆小姐喽!” 这群人不嫌事大似的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陆诗瑶听罢,只觉一盆冷水突然从头顶浇了下来,寒气逼人,脸上血色尽失。 从燕北带回来的女子,容貌倾城,萧承对其十分宠爱…… 没想到,她先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可以顺利离开郡王府,可以改变陆家的死局,可以将二叔一家扫地出门,可以害死前世一碗毒药送她性命的陆青霜,可以不择手段地报复杜青萝和秦臻,可是她独独改变不了这件事! 犹记得,前世大约也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时候,她在郡王府后院听闻京中不近女色的萧小侯爷突然看上了一位女子,那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萧小侯爷对其十分疼爱,不惜把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拘到她面前,甚至连秦臻见过那女子的容貌之后,都不免对其动了痴心。 她先前正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所以迟迟不敢接受萧承的情意,因为她知道终有一天他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 可那时候他又是怎么说的? “瑶儿,我既然认定了你,便是一辈子的事,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往后会出现谁,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情意。”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意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接受他的,如今她绝不相信他会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喜欢上别人! 才两个月啊,只有两个月的功夫,他怎么可能会另寻新欢! 那些人一定在说笑,没错,他们只是一群不明情况的路人罢了,不见得就知晓定远侯府的全部情况,说不定萧承是另有苦衷呢? 无论如何,她也要去问问他,没有亲耳听见他的回答之前,她谁的话都不会信! 陆诗瑶抑制不住地咬紧贝齿,转身便往外走。 哪想刚到门外,便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在碎玉轩门前缓缓停下,一只白玉修长的手撩起了车帘,里面的人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是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忘记的脸,剑眉星目,丰神如玉,他单单只是站在那儿,便会夺走所有人的视线,瞩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承…… 这个名字在她嘴中呼之欲出,可这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胆小到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萧承走下马车的一瞬间,自然也看见了她,那一刻,他的神情就如同林掌柜一样,先是震惊,接着带了几分难为情,最后反而慢慢归于平静了。 他同样是只字不说,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马车前与她遥遥相望。 陆诗瑶心想自己终归得说点什么的,不能站在这儿让别人看笑话啊,路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无论如何,她也要听他亲口说他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只要他说的出口,她就信…… “萧……” 唇边刚吐出一个字,萧承身侧的车厢内却率先传出一记悦耳的声音,温柔动人。 “公子,我的头发乱了,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 陆诗瑶瞳眸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第731章 蚀骨之痛 萧承见状,目中一痛,这一刻,他只想抛下所有的顾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可转念又会忍不住想起她在米铺死里逃生那一幕,每每想起,心便痛到无以复加。 他终是不能,因为他承受不了一辈子失去她的痛苦…… 车厢内的女子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得自己把凌乱的发髻弄好,随后撩起车帘走了下来。 甫一露面,耳边便传来一阵惊叹声。 围观百姓瞧见她的容貌,一个个不由得看呆了眼。 他们只听说小侯爷从燕北带回来的女子倾国倾城,有天人之姿,但究竟是何等的绝色,他们却是见所未见,不想这会儿竟然有幸得见真容,果然与传闻无差。 这女子,就好像是天上掉落凡间的仙女一般,便是飘香楼的仙仙姑娘与之相比,也免不了要逊色三分。 而陆诗瑶瞧见这女子的容貌后,身子更是震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笑。 前世她就在想,世间究竟是何等貌若天仙的女子竟然能引得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动了凡心,没想到居然是叶家幺女叶倾城。 只是叶倾城分明已经被高青卓害死了,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转念想想,前世高青卓死的并没那么早,恰是在萧承从燕北带回来一个仙女之后,京中突然曝出了高青卓残害民女之事,而揭发此事的人就是萧承。 那前世的萧承,又是如何知晓高青卓做的那些丑事的呢? 她凝神想着,视线再度落在了叶倾城身上。 是了,倘若叶倾城并没有死,而是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逃出了尚书府,之后又遇上萧承得了萧承喜欢,那叶倾城自然会恳求萧承帮自己报仇,毕竟她是最清楚高家那点儿破事的。 只是没想到,今生她利用前世的记忆将高青卓的死期提前了,却独独没有料到这件事。 叶倾城还活着,甚至生生从她身边抢走了萧承! 陆诗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心底却一片悲凉。 她暗暗攥紧双拳,一步一步走到萧承面前,双眸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刻都没有移开。 “她是谁?” 萧承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直视她的视线。 明知道她会伤心难过,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演了这场戏。 锦七总说瑶儿一定会谅解他,怎么可能会谅解呢,瑶儿对待感情有多偏执,他比谁都清楚,一旦他迈出这一步,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可是为了她的安危,他只能如此,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他只要她活着。 “瑶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两个月前在燕北月亮城,我遇见了叶姑娘,然后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我……” 话音未落,右脸突然被陆诗瑶用力甩了一巴掌。 这一掌打的干脆利落,以致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单从那清脆的声音也听得出来陆诗瑶用了多大力道。 萧承却闭上眼,无动于衷地在她面前站着。 “对不起……” “萧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一年来,我陆诗瑶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陆诗瑶眸子猩红地质问他,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以至于连他话中的漏洞也没有觉察出来。 她已经气到丧失理智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云萝总说她聪明,其实不是,在喜欢萧承这件事上,她比谁都愚蠢! 叶倾城见萧承半边脸已经红了,忙心疼地拿出帕子帮他轻轻擦了擦,同时小声指责起陆诗瑶来。 “陆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若要怪,就全怪倾城一人好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小侯爷刚失去你那会儿有多伤心,是倾城一直缠着他,才让他慢慢走出痛苦,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小侯爷更不可能因为你而伤心一辈子,如今你便是再怨也无济于事了。” 她亲近萧承那一幕深深刺痛了陆诗瑶的心,萧承是什么性子,素来不喜欢女人近身的,便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叶景珍都没得他半分宽容,可他却由着叶倾城碰自己。 终究是不同了,想不到她谋算了这么久,还是逃不过天命,前世他便为了叶倾城不惜金屋藏娇,对她爱到难以自拔,没想到今生还是如此…… 那她呢,她究竟算什么,他们过去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在他心里到底算怎样的存在? 叶倾城说她不该怨他,是啊,她确实不该怨他,她真正应该埋怨的人是她自己。 前世所受的苦终究还是没让她长记性,情是一把刀,伤人更伤己,她明知道不该碰,结果还是忍不住碰了,如今要再尝一次蚀骨之痛,当是她自己活该。 陆诗瑶心痛地闭上眼,忍不住嗤嗤笑起来,再睁开眸子时,眼底却多了几分决绝。 “萧承,我不怨你,我也没有资格怨你,这合该是我自己的命,我认!但你记住,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从今往后,陆诗瑶与你萧承再无干系,如若再纠缠一次,陆诗瑶便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瑶儿!” 萧承没想到她会发出这么毒的誓言,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有以后,他今生唯一认准的人便是她,如若没有以后,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陆诗瑶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已经选了叶倾城,她自然不会再苦苦哀求他回来,人怎么逃得过天命,既然逃不过,就只能接受。 她忍着心痛往后退,让林掌柜关上了碎玉轩的门,转过身,眼眶中流转的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地淌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落,怎么止都止不住。 云萝见她哭的这么伤心,攥紧小手咬牙切齿。 “大哥哥怎么可以这么欺负陆姐姐,我要去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从燕北一回来,他就变了心,他怎么可以辜负陆姐姐!” “不准去!” 陆诗瑶厉声叫住她,转过身,眼眶早已哭红,面上却仍带着几分倔强。 “云萝,不要去找他,如果你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他,我不想连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如今哪怕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想同他撕破脸。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的手也会牵起别的女人,那她呢,她曾经的一段情,究竟算什么…… 第732章 吃锅望盆 云萝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一时间也忍不住跟着哭了。 “陆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大哥哥不要你,我要……” 司九听见这话,心想她哪是在安慰陆小姐,分明是不打算让陆小姐和公子重归于好了啊,赶忙把她拉开。 “陆小姐,属下相信此事绝非公子的本心,无论如何,也请您一定要相信公子,他那么喜欢你,绝对不会轻易背叛您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苦衷!” “我与他相识这么久,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便是生死都经历过,他还有什么苦衷是不能对我说的?司九,你什么都不明白,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叶倾城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特别的存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其实都一样,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是她错了,早知天意难违,偏偏要逆势为之,如今痛彻心扉,当是她活该。 何必那么贪心呢,老天爷能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已经足够眷顾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贪恋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其实萧承从来都不属于她,过去种种,只是她做的一场美梦罢了,如今大梦成空,也该醒了...... 碎玉轩外,萧承站在石阶下久久没有动弹,掩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瑶儿不要他了,虽然早就预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没想到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会是这样的痛苦。 瑶儿那般决绝的话让他根本没办法接受,何为从今往后恩断义绝,他做不到! 他不能没有她,偌大的天地之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和自己灵魂契合的女子,可她却不要他了,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可他没想过她的反应会这般激烈。 原以为,她多多少少会体谅他一番的,连锦七都能看出他的不得已,为什么她迟迟都没有? 瑶儿,你当真是当局者迷吗? 出神间,右手突然被身侧的连青瑶轻轻握住。 萧承肩膀一动,闭上眼,强忍住将她甩开的冲动,再睁开眸子时,目中已是一派清明。 “我们回去吧......” 连青瑶跟着他上了马车,听着街边百姓不断传来的议论声,多是在指责萧承的,可萧承却无动于衷地坐着,不言不语,好似外面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这样的萧承,让她觉得心疼,更忍不住怨恨起陆诗瑶来。 回京这一个月,萧承对她很好,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好,她渐渐迷恋上了这种好,难以割舍,只想将他紧紧攥在手中,任谁都不能夺去。 可如今,陆诗瑶回来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活了,这无疑会成为她的阻碍,谁又能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活着呢? 陆诗瑶曾是萧承的未婚妻,他们二人之间更有赐婚圣旨在,而萧承又是个重责任的人,听说那赐婚圣旨是他舍了自己的脸面向皇上求来的,足见他对陆诗瑶用情至深,而这么深的情意,又是哪里能轻易割舍的。 原本她还想过,陆诗瑶已经死了,只要她拿真心对待萧承,总有一天,一定可以完全占据陆诗瑶在萧承心中的位置,可如今那个女人还活着,让她怎么办? 即便陆诗瑶刚刚对萧承说了那般决绝的话,也不代表他们两个人就能完全摒弃过往的一切,只要陆诗瑶还在人世,他们就总有破镜重圆的机会,那她呢?她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儿,她再度握住萧承的手,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歉疚的笑来。 “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完全没办法放下陆小姐的,不如你还是回去找她,将一切都跟她说清楚吧,我可以回叶家的,从今往后绝不在她面前出现,免得......”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至于瑶儿那儿,我自然会同她说清楚,从今往后,你就安心在定远侯府住着,不会有人把你送走。” 萧承打断她的话,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连青瑶只顾着高兴了,并没有觉出他的不对劲。 萧承的话代表的就是他的态度,他既然说了没有人会送走,旁人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只要他心里是在意她的就足够了。 至于陆诗瑶,她有足够的信心会让这个女人彻底成为萧承的过去。 ………… 不及一个时辰,陆诗瑶死而复生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锦官城,毕竟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了。 有人亲眼看见陆诗瑶在爆炸发生前跑进了米铺,京兆府的捕快还找到了她的尸体,可如今她却完好无损地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焉能不让人心惊。 而除此之外,另一趣闻便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另寻新欢爱上了别人,并且与陆小姐分道扬镳了,有人亲眼目睹了碎玉轩门前那一幕,只觉自己置身在修罗场。 “原以为小侯爷能和陆小姐白头偕老呢,没想到造化弄人啊,怎么偏偏就经历了这种事儿呢?”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男人太贪心,吃锅望盆,身边有了一个不够,还想要更好的,就算陆小姐当时真的炸死了,这也才过了两个月而已,小侯爷这么快就另寻新欢,未免也太过分了!” “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小侯爷,毕竟当时人人都以为陆小姐已经死了,小侯爷身为定远侯府未来的家主,自然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再说那位叶姑娘的容貌,确实很难不让人动心。” 城里关于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位于城东的三皇子私宅内,却沉浸在一片压抑气氛中。 楚怀瑾自从知道陆诗瑶还活着的消息后,脸上的怒容就没散过,对秦臻更没什么好气性。 “你之前口口声声说陆诗瑶已经被炸死了,如今她却死而复生,这又该如何解释?秦臻,你别忘了,陆诗瑶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她背靠陆家,想在背后给我们使绊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楚怀瑾如今对秦臻是越来越不满意了,不管什么事都做不好,他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733章 九泉瞑目 秦臻自然也听出了楚怀瑾的不满,不过他却没有楚怀瑾这么紧张,反而很高兴。 “就算陆诗瑶还活着又如何,眼下的她只怕是过的生不如死,宁愿自己被炸个粉身碎骨吧?萧承误以为她死了,转眼便另寻新欢,无论容貌还是性情,那位叶姑娘不知比她高出多少,我若是萧承,自然也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而陆诗瑶虽然还活着,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这等打击对她而言,丝毫不比死了更痛苦。所以殿下根本就不必忧心,眼下的情形对我们而言反而有利。” 陆诗瑶当众与萧承恩断义绝,看那样子,这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复合了,如此一来,定远侯府就失去了陆家的扶持,对他们自然是好事。 楚怀瑾却不放心道:“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联合起来故意演的一场戏?毕竟萧承先前对陆诗瑶的情意如何,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不惜舍下自己的脸面向父皇求旨赐婚,如今又怎么可能会说变心就变心,我总觉得这其中透着几分古怪。” 秦臻却不以为然道:“倘若三皇子见过那女子的容貌,便不会有这等顾虑了,如若萧承喜欢的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女子,我自然也会以为他是在演戏,但这个女子不同,凡是见过她的男人,皆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没有人会成为例外。” 楚怀瑾闻言,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哦?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看看那女子究竟是何等姿色了,听闻她长得倾国倾城,可是真的?” “有过之而无不及。”秦臻赞叹道。 以他的眼光,能说出这么高的评价,可见那女子确实不俗,如此就更让楚怀瑾好奇了。 只可惜那毕竟是萧承的女人,他不可轻举妄动,不过秦臻刚刚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陆诗瑶和萧承已经恩断义绝了,眼下的情形对他们自然是有利的。 不过先前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再想拉拢陆家,自然是难如登天,而今他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银子,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我在南边又招募了一批私兵,但他们还需经过严密的训练,只是吃穿用度皆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让陆自明经营的那几家铺子,如今能拿出多少钱?” 秦臻见他提起银子,心里顿时一阵无名火起。 当初他因为江北蝗灾一事,为了打消皇上的顾虑,不得不从永贵钱庄拿走几十万两银子,后来陆诗瑶跑到皇上面前告发他,皇上逼他还债的时候,楚怀瑾可有考虑过他的为难? 他为了筹钱,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最后还是差了十万两,那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找楚怀瑾借,可楚怀瑾又是怎么说的? “十万两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你也知道我手底下有多少人要养活,秦臻,你体谅我一下,这忙我实在帮不了你。” 好,他那时候体谅了,如此反而阴差阳错地让杜青萝把郡王府的房契抵押了出去。 如今他们一家人都被萧承从郡王府赶出来了,他还在四处筹钱还债好尽快把郡王府的房契赎回来,楚怀瑾倒还真好意思跟他开口要钱。 他体谅了楚怀瑾,楚怀瑾可曾体谅过他一次! 秦臻越想越恼火,面上却未表现出半分,只是为难道:“殿下,最近生意不太好做,就陆自明挣得那点儿钱,保全他自己尚且不够,更何况是养府兵?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办法。” 楚怀瑾闻言挑眉,“什么办法?” 秦臻敛容道:“私铸铜钱。” 楚怀瑾听罢,大惊失色,“你疯了?这可是重罪!若是让父皇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了我!” “那就不让皇上知道不就行了?” 秦臻笑笑,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让陆自明在北郊铜矿厂附近开了一间铺子,表面上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打铁铺,实则打的却是铜矿的主意,每年从铜矿厂产出的铜都是有定数的,如若将假铜钱流通到市面上,我们就会截下不少真铜,到时殿下还怕没钱养府兵吗?” 楚怀瑾犹豫道:“这能行吗?万一被人发现了……” “殿下大可放心,陆自明找来的铸钱师傅手艺精绝,我看过他铸的假铜币,同真钱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重量轻了一些而已,只要城里的铜钱流通的足够快,到时候人人手里都有假币,自然就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拿的是真钱还是假钱了。” 楚怀瑾越听越觉得此法可行,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过速度一定要快,也要足够隐秘,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来,尤其是萧承,知道吗?” “殿下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您安排妥当。”秦臻颔首笑道。 楚怀瑾绝对想不到,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 郡王府的房契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赎回的,楚怀瑾又不帮他,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若不是被逼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他自然不愿意冒险,但自从父王去世之后,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父王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要他夺回郡王府,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一定要让父王九泉瞑目。 与此同时,庄严肃穆的皇宫内,老皇帝亦听说了陆诗瑶死而复生之事。 皇上的耳目遍布京中各处,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会第一时间知晓。 只是没想到,费心筹谋一场,还是白白浪费了。 不过如今不管陆诗瑶是生是死,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萧承绝对不会再娶她了。 老皇帝倒不会单纯地认为是萧承身边有了别的女人,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最重要的是萧承怕了,陆家米铺大爆炸定然把他吓得不轻,虽然最后他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郡王府,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丝毫不亚于当年定远侯去世。 萧承已经承担不起失去至亲至爱的代价了,所以不管陆诗瑶现今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娶她了。 而这样的结果,恰恰是老皇帝希望看到的。 “朕早就提醒过他不要任性妄为的,他偏不听,如今闹成这样的结果,也只能他自己承受了。” 曹玉颔首站在下面,抿着薄唇不作回应。 第734章 不孕的药 正在此时,揽月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说方昭仪腹痛难忍不肯用膳,去皇上过去看看。 老皇帝闻言,眉眼瞬间沉了下来。 正如媚贵妃所说,自从方昭仪怀孕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揽月阁,那腹中怀的既不是龙子,他自然是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原本是授意曹玉将方昭仪了结了的,但那时候方昭仪有孕的消息才刚刚传出去,若是突然死了,在后宫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骚乱,所以老皇帝便沉着耐性又等了一个月,如今也是时候动手了。 “曹玉,你过去瞧瞧。” 曹玉听懂老皇帝的言外之意,心念一动,颔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带着人到了揽月阁,方昭仪正在软榻上躺着,脸色很白,看起来倒真像是病了。 曹玉留下两个太监看守殿门,随后另带了一人走进去。 他身侧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到了方昭仪跟前,先跪下行礼,随后从篮中端出一碗药。 “方昭仪,该喝药了……” 方昭仪见来的人是曹玉而非皇上,不免有些不高兴。 “曹公公,你怎么来了?” 曹玉颔首上前,“皇上听说方昭仪身子不适,便差了太医院的人过去,太医说了,方昭仪怀孕已有三月,虽然腹中龙胎渐渐安稳,但仍不能大意,这安胎药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老奴特奉皇上之命送来的,方昭仪快喝了吧。” 方昭仪闻言,暗道皇上果然还是惦记自己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便想都不想地端起了药碗。 只是那送药的小太监却长着一张极陌生的脸,并不是她之前熟识的小德子,心中不免奇怪。 “你是谁,小德子呢?” 那小太监颔首回道:“回昭仪娘娘的话,小德子昨日犯了宫规,被送到慎刑司受过去了。” 方昭仪闻言,心里更加奇怪。 “犯错?他犯了什么错?” 小德子是媚贵妃的人,因为她害怕后宫嫔妃会暗中动什么手脚除掉她肚子里的骨肉,所以才拜托媚贵妃派了得力之人侍奉她,便是太医院送药的小太监都是信得过的。 她丝毫不担心媚贵妃会借机谋害自己,毕竟她已经站到媚贵妃那边去了。 等龙胎生下来之后,她更是母凭子贵,到时候只要晋升了位分,对媚贵妃的帮助只会更大,媚贵妃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帮她。 但今日来的人却不是小德子,这不免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那小太监显然没想到方昭仪会追问,转眸看曹玉一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是这一眼,让方昭仪更觉出了问题,端着药碗的手渐渐不稳起来。 曹玉是宫中总管太监,在宫里一众太监之中地位虽高,但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一个太医院的小太监犯了错,自有太医院的领头太监处置,这点小事根本无需向曹玉秉明,可如今这小太监却看向了曹玉,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德子是曹玉处置的! 曹玉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若真是如此,那这碗药便不能喝,因为它极有可能不是安胎药! 想通这点后,方昭仪心里更是惊疑未定,手里的碗一时没端稳,“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曹玉见状,微微眯起老眼,“方昭仪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碗药可是熬了很久才熬好的。” 方昭仪却颤着身子从凳子上站起来。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落胎药,有人要害我,曹公公,快,快带我去见皇上,我要让皇上做主!” 曹玉听她这么说,便知她已经有所怀疑了,垂着眼眸淡淡笑了一声。 “皇上日理万机,这会儿只怕没空见方昭仪,再者,方昭仪的疑心未免太重了些,这碗药是老奴看着太医院的人煎好的,全程都没人动手脚,怎么可能会有人要害方昭仪呢?” 方昭仪咬牙切齿道:“既不是别人要害我,那就是你要害我,曹玉,你好大的胆子,若是伤了我腹中龙胎,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我要见皇上,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却突然伸手拦住她。 方昭仪心中更是惊惧,面上虽还强装镇定,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曹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玉转过身看她,幽幽笑言。 “老奴只是宫里的一个下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听皇上的命令行事,方昭仪深得圣宠,如今又有了身孕,便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绝对不敢伤害方昭仪,只是皇上若想做什么,那便不是老奴能左右的了。” 方昭仪闻言,眸子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的意思是说,是、是皇上要除了我腹中骨肉?这怎么可能!我怀的乃是龙胎,皇上先前明明说过要我好好养胎的,岂会不要这个孩子!” 曹玉敛容反问:“方昭仪确定您怀的当真是龙胎?” 这话让方昭仪瞬间又变了脸色,她刚刚就怀疑曹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应该,毕竟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沈参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把这事说出来,他明知道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绝对不会说的! 那曹玉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究竟是从何处查来的消息? 曹玉似看出她眼中的困惑,淡笑道:“方昭仪应该还记得,您每次侍寝之后,皇上都会派人赏您一碗坐胎药,说是有助于女子尽快怀上身孕的。” 方昭仪凝神听着,总觉得曹玉这话透着几分不对劲。 她每次侍寝之后,皇上确实会派人送来一碗坐胎药,曹玉都是亲眼看着她喝下之后才走的,她当时也并未想太多,只以为皇恩浩荡,皇上宠她,所以才想让她尽快怀上孩子。 只是皇上的年纪毕竟大了,不管坐胎药喝了多少,她那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她这才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 如今曹玉刻意提起坐胎药,究竟是什么意思。 “曹公公,你……” “方昭仪,您既然口口声声说老奴要害您,那老奴就不妨跟您直说了吧,其实您一直喝的并不是坐胎药,而是让女子不孕的药。” 曹玉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之色。 第735章 一个秘密 正因为她一直以来喝的都不是坐胎药,所以当初媚贵妃说方昭仪有孕时,他才险些失态,而皇上龙颜大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是九五至尊,哪能容忍后宫嫔妃动这种歪心思,与侍卫通tong奸,还混乱皇室血脉,这方昭仪倒是好大的胆子! 方昭仪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一直都防着自己,难怪她侍寝了那么多次都没怀上身孕,她只以为是皇上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的缘故,没想到症结竟然在这儿。 如此岂不说明,早在她和媚贵妃去御书房说出她怀孕一事时,皇上就已经知道她肚子里的龙胎是假的了? 一想到这儿,方昭仪心里更是惊惧,整个人抖如筛糠似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混乱皇室血脉乃是死罪,皇上既然派曹玉来,就说明刚刚那碗药不是普普通通的落胎药,而是毒药,皇上这是要连她也一并除去! 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没有为家人报仇,如何能死! “曹公公,”她凄然朝曹玉扑过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曹公公,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你带我去见皇上,我可以向皇上解释的,此事并非我的本意,我可以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不想死,求你带我去见见皇上!” 曹玉闻言,更觉得她可耻。 稚子无辜,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终究是个可怜的孩子,可如今她却要牺牲了这个孩子来保全自己,当真狠心。 “方昭仪,恕老奴无能为力,皇上说了,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见到你,所以方昭仪也不必再做无用功了,乖乖喝了药去吧。” 他说着,便拂袖示意身侧的小太监从篮子里又端出一碗药来。 早料到方昭仪可能会反抗,所以他怎么可能只准备一碗药呢,事情若是办不好,皇上自然要怪罪他,只是没想到方昭仪居然如此敏锐,那么快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原本还想着等她喝了药,平平静静地上路,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只能来硬的了。 方昭仪还没回过神,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便钳住了她,另有一人端着药缓缓上前。 这人动手也毫不客气,硬生生掰开了方昭仪的嘴要把药往她嘴里灌,方昭仪哪肯乖乖就范,她好不容易才复宠,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走到今天,若是就这么死了,她实在不甘心! 她还没有为家人报仇呢,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求生本能来,让她奋力挣脱了双手,随后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太监,转身就往殿外跑。 曹玉见状大恼,“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追!” 他不敢把事情闹大,一路上自然不敢声张,只是在后面紧紧追着方昭仪跑。 方昭仪惊恐不已,有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宫道上的宫人们看见了,却不敢上前碰她,只怕她肚子里的龙胎有个闪失,到时候自己也要跟着赔命。 方昭仪一边跑一边回头,见曹玉和那三个小太监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心里更是慌乱。 她本来打算跑去媚贵妃宫里找媚贵妃救命的,但转念一想,如今是皇上要杀她,那这宫里无论是谁都保不住她,她如今唯一能求饶的人只有皇上,故而想都不想地跑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一直都有侍卫把守,寻常时候未经通传,自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去。 但这会儿方昭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们又不知道老皇帝派了曹玉去害她,只是顾及到她腹中龙胎,哪敢阻拦,就这么直接放她进去了。 曹玉追上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气得一人踹了一脚。 “该拦的人不拦,不该拦的人瞎拦,你们这群人真是没用,真不知道莫统领平日里都是怎么训练你们的!” 挨了打的侍卫委屈道:“曹公公,那方昭仪怀着龙胎,我们哪敢拦啊,万一有个闪失,便是有十条命,我们都赔不起!” “龙胎?哼,你们一个个的知道什么。” 曹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后大步走进殿内。 御书房的大殿上,方昭仪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见曹玉进来,身子便抖得愈发厉害,连声向老皇帝磕头求饶。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求您饶了臣妾吧,只要您能放了臣妾,臣妾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老皇帝见她莽撞地冲进来,蹙了蹙眉,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曹玉,她怎么还活着?” 不等曹玉开口,方昭仪便跪在地上咚咚磕起头来。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不该动那种歪心思,臣妾真的知错了!” 老皇帝不耐烦道:“曹玉,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朕说过了,从今往后再不想看见她。” “是……” 曹玉赶忙带着两个小太监上前,哪想还没碰到方昭仪,方昭仪便大喊起来。 “皇上,臣妾知道一个秘密!事关皇上的安危,只要皇上肯放过臣妾,臣妾……” “你在跟朕讨价还价?”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朕做交易?” 方昭仪哆嗦道:“臣妾知道自己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臣妾对皇上的心却是真的,臣妾也自知皇上不会原谅臣妾了,但只要皇上愿意饶恕臣妾一命,臣妾愿意一辈子给皇上当牛做马! 而且,而且臣妾还知道媚贵妃和三皇子的一个惊天大秘密,皇上一定想不到他们私下里曾偷偷做过什么,只要皇上肯放了臣妾,臣妾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老皇帝闻言,身子向后靠在龙椅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她。 “你倒是说说,媚贵妃和三皇子母子俩都做过什么。” 方昭仪不答反问:“那皇上是愿意放过臣妾了?” 老皇帝目色沉沉地点头,“嗯。” 方昭仪闻言,这才定下心来,皇上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会放过她,就一定不会轻易反悔。 至于媚贵妃母子俩,如今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只能出卖他们了,反正他们一开始对她也只是利用罢了。 想到这儿,方昭仪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旋即抬头看向老皇帝。 “皇上有所不知,媚贵妃的兄长柳将军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毕竟统领京中禁卫军多年,以致军中上上下下的士兵都听他的,他甚至可以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随意调动禁卫军,他死之后,营中士兵对皇上其实颇有怨言。” 第736章 色心不死 这一点,老皇帝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破格把沈昭提拔为副统领了。 一方面确实是看中了沈昭的才干,但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为了安抚柳显曾经率领的部下。 但方昭仪突然跟他提起此事,必然另有深意。 果不其然,老皇帝转瞬就听见方昭仪说道:“但皇上绝对想不到,柳将军私下里曾另外做了一块兵符,无论他在不在,只要有人拿着这块兵符入营,随时可以调动那些禁卫军,而镇国公在离开上京之前,暗中将这块兵符送给了三皇子!” 老皇帝闻言,神色骤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昭仪连连点头,“事关皇上的安危,臣妾自然不敢有半分欺瞒,皇上,媚贵妃和三皇子母子俩狼子野心,皇上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如若今日朕没有派曹玉去杀你,你也未必会把此事说出来,所以你对朕的情意有多真,你自己心知肚明。” 老皇帝讥笑一声,旋即又转了话锋。 “不过你既然将此事告诉了朕,朕自然会饶你一命,但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这皇宫里的方昭仪,而非朕的方昭仪,若是在外露出什么破绽,休怪朕翻脸无情!” 方昭仪闻言,赶忙磕头谢恩。 “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放心,自此以后,臣妾定当本分做人,绝不再动什么歪心思了,至于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臣妾知道皇上留不住他,所以……” “这个孩子先留着,你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跑到朕这儿,宫里此刻只怕已经闹翻天了,倘若这孩子突然没了,宫里只会更不安宁。”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眉眼闪了闪,又突然转口。 “不过,朕另有一事交给你去办,如若你能办好,朕自会让你顺利把这孩子生下来,以假乱真倒也无妨。” 站在一旁的曹玉听见这话,双肩一颤,突然有些同情地看了方昭仪一眼。 方昭仪混乱皇室血脉,本就是砍头的重罪,更何况皇上的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即便换作寻常男人,都不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骨肉,更何况是当今圣上? 而今皇上却松了口,足见他让方昭仪所行之事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所以此事对方昭仪而言,是祸非福啊,追根究底,最后都难逃一死罢了。 而方昭仪显然还没有看透皇上的心思,只以为皇上对自己是格外开恩,赶忙磕头表态。 “臣妾但凭皇上吩咐,无论皇上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定当尽心办妥,绝不让皇上失望!” 老皇帝闻言,目色沉沉地笑了一声,旋即招手示意她上前。 方昭仪按耐着心里的恐慌踱步过去,待听完皇上的吩咐后,面上却渐渐浮现出一抹从容之色。 “此事交给臣妾去办,皇上大可放心。” “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老皇帝敛容笑笑,眼底一片薄凉。 方昭仪只以为皇上是真的放过自己了,哪里知道,皇上不过是将她往死亡边缘又推了一大步罢了。 而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见她此时安然无恙的出来,再想想曹公公方才的言行举动,只觉曹公公是魔怔了。 方昭仪怀了龙胎,正得盛宠,皇上疼她还来不及,这曹公公也真是想不开,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跟方昭仪做对呢? 而方昭仪回到揽月阁时,却见媚贵妃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眸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直看得方昭仪心里一紧。 媚贵妃倒不如御书房外的那些侍卫一般头脑简单,皇上派曹玉来给方昭仪送安胎药,这本是天大的恩赐,可方昭仪却把药碗打碎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御书房,此事不管怎么想都透着几分古怪,所以她才会来问清楚。 自从方昭仪怀孕之后,她就一直觉得皇上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今日之事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如今她就是要弄清楚,曹玉来揽月阁究竟做了什么。 “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昭仪见她开口询问,神色一顿,眼神更是躲闪起来。 “方才、方才曹公公奉皇上之命来给我送安胎药,可是我看那送药的小太监并非是小德子,一时间就起了疑心。 娘娘应该也知道,自从我怀上龙胎以来,后宫总有姐妹心中不服,想着法的要除掉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我一看小德子不在,心里一时恐慌,便做出了那般失态的举动……” “此话当真?”媚贵妃怀疑道。 方昭仪赶忙点头,“自然是真的,姐姐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去问曹公公,他当时也被我吓到了。” 媚贵妃敛容道:“区区一件小事罢了,本宫还用得着去问曹公公?不过你未免也太没用了些,小德子不在,你就吓成这副样子,往后就是真生下了孩子,又如何护得住他?” “姐姐教训的是,只是妹妹这一胎来的不易,自然要小心一些,身在皇宫,处处都应小心谨慎,这也是姐姐教给妹妹的道理,妹妹一刻都不敢忘记。” 方昭仪颔首说着,紧接着又皱眉转了话锋。 “不过妹妹也实在是担心……姐姐可知道那小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个下作东西仗着有本宫撑腰,在宫里没少作威作福,命根子都没了,哪想却色心不死,入宫这几年,没少在宫里找对食,凡是跟了他的宫女,不出两三个月便被他玩弄致死了,久而久之,后宫的小宫女们自然是怕了,看见他就绕道走。” 说起此事,媚贵妃就一肚子火,若不是看着小德子是个机灵能干的,她就早把人杀了。 如今倒好,玩弄宫里的小宫女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歪主意打到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青鸾身上! “小德子那儿有一种药,说是吃了之后可助兴的,只是男人吃过之后便会变得神志不清,只知鱼水之欢,其他一概不知,平日里他还算收敛,并未闹出什么大事来,哪想他昨儿个吃了药,竟然险些毁了青鸾的名声! 青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受了这般屈辱,皇后岂能轻饶了他,当时便让太医院总管将他送到慎刑司去了,听说他没熬过两个时辰就死了。” 第737章 默叹一气 “原来如此,难怪臣妾今早没看见他……” 方昭仪了然点头,心里却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几分不对劲。 “不过姐姐往后用人可要更谨慎一些才是,这小德子心思不纯,如今惹出大乱子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他险些欺负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只怕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媚贵妃却不屑一顾道:“那又如何,皇后根本就不知道小德子是本宫的人,再者,就算她知道了也无妨,小德子当时是吃了药才神志不清的,也该是那青鸾倒霉,不然宫里那么多女子,小德子怎么就偏偏找上了她。” 方昭仪闻言,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媚贵妃与皇后多年来水火不容,她当初是为了守住毒死曹秋歌的秘密才会投靠媚贵妃,但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她自然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更何况这西楚的天是皇上,皇上和媚贵妃相比,她究竟应该听谁的,心里自然还是有数的。 不过那小德子死的也不算冤枉,原以为他是因为她才被曹公公处置了的,没想到却是这层原因。 难怪他以前给她送药的时候,那眼神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原来是早就对她存了非分之想。 一个下贱东西也敢肖想她,当真是该死! 不过皇后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公然处置了小德子,这是要和媚贵妃摆到台面上斗了吧? 如此更好,趁她们两人斗个你死我活,正方便她行皇上吩咐之事,也免得露出什么破绽来…… 与此同时,位于深宫九所中最庄重的凤栖宫内,青鸾正低眉顺眼地站在桌前为皇后斟茶,她神色如常,全然没有险些被羞辱的愤懑之色,只是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对小德子的厌恶。 “奴婢今早去慎刑司看过那畜牲,他浑身上下被打的血肉模糊,脸上更是被烫了几个烙印,若不是后来他自己受不住酷刑咬舌自尽了,如今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呢!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东西,死了倒也活该!” “青鸾,本宫知道你昨日受委屈了,不过能替本宫试探出皇上的心思,也算是功劳一件,本宫往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皇后喝着茶淡淡启唇。 青鸾受宠若惊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为娘娘做事本就是应该的,不敢求什么恩赐!只是没想到那方昭仪竟然如此大胆,连混乱皇室血脉这种事都敢做,也难怪皇上要杀了她。” 皇后敛容笑道:“不足为奇,从她复宠的时候,本宫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如今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青鸾却感慨道:“难怪娘娘从一开始就不在意方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原来是早就猜到内情了,奴婢佩服!” 皇后侧目看她一眼,幽幽笑着摇头。 “你错了,本宫一开始并不知道方昭仪肚子里的龙胎是假的,只是皇上的态度让本宫起了疑心罢了,入宫这么多年,皇上在子嗣问题上尤为看重,凡是怀上身孕的嫔妃,皇上对她们自是超乎想象的好,可对方昭仪却不同,自从方昭仪怀孕之后,皇上竟然一次都没去过揽月阁,这才让本宫起了疑心。” 青鸾了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在这宫里,最懂得皇上心思的人也只有娘娘您了。” “你错了,除了本宫,媚贵妃也是了解皇上的,只是她太相信方昭仪了,也太自负了,自负到让她以为方昭仪是个胆小如鼠的蠢货,绝对没脑子做出这种事来,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皇后敛容笑笑,袖袍轻拂,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韵。 “今日皇上派曹玉去给方昭仪送药,表面上看似恩宠,实则却是要送方昭仪上路,至于后来为何会改变主意,怕是皇上和方昭仪在御书房做了交易,而这交易必然和媚贵妃与三皇子有关。” 青鸾疑惑道:“娘娘何以见得,万一此事有可能会波及到娘娘呢?” 皇后闻言,镇定自若地笑了。 “方昭仪先前投靠的人是媚贵妃,而非本宫,倘若皇上真要利用她来对付本宫,皇上应该也能想到,本宫必会对她提前有所提防,你莫要忘了咱们的皇上是个多精明的人。” 青鸾自然是不了解皇上的,入宫这么多年,她对皇上又敬又怕,圣心难测,皇上的心思和性情,她又哪里了解呢。 不过娘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毕竟倒霉的是媚贵妃,她们如今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想起另一桩好戏来。 “娘娘可听说了陆家大小姐陆诗瑶死而复生一事?” “这世上哪来的死而复生,一切怪事,只要抽丝剥茧将其层层揭开,自会看清其中的关键所在,怕是陆诗瑶当时便在米铺被人救走了,之后为了给世人一个交待,这才撒了一个谎。”皇后抿唇笑道。 毕竟在米铺爆炸的第二天,就是陆诗瑶和萧承成亲的日子。 如此重要的日子,陆诗瑶怎么可能会撇下萧承去燕北,即便是真去了,她也会托人给萧承道一声平安,而不是由着萧承胡乱猜测兀自伤心。 青鸾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赞同地点了点头。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这件事怪就怪外小侯爷去了燕北一趟之后竟然另寻新欢了,听说他从燕北带回来的女子容貌倾城,世间无人可比,小侯爷对其十分宠爱,今天一早同陆小姐撞上之后,小侯爷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女子而舍了陆小姐,可真让满城百姓看足了一场好戏。” 这件事情,皇后自然也有所耳闻,虽说萧承的举动是怪异了些,不过她绝不相信萧承会辜负陆诗瑶,别的男人若是见异思迁,她自然会信,但萧承绝无可能。 毕竟萧承当初为了陆诗瑶,可是不惜舍下自己的脸面向皇上求来一道赐婚圣旨,如此深厚的情意,怎么可能会说变就变。 至于他为何会这么做,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 只是可怜了那陆小姐,同为女人,她对陆诗瑶难免会多几分同情。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归来之后,心上人却成了别人的,任哪个女人都不能接受。 那位陆小姐此刻只怕已经伤透了心吧? 皇后凝了凝神,心中不禁默叹一气。 第738章 这么算了 月升日落,朝朝夕夕,星辰斗变,人世间再深的感情,终有一天都会归于平静。 这世上没有什么痛苦是过不去的,日子久了,岁月自会抹平一切伤痕,只是这个过程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不足为外人所道罢了。 纷纷扰扰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夜幕降临,喧闹的锦官城陷入沉寂,一切都好像平静下来了,亦好像没有。 从碎玉轩回到城西别院后,陆诗瑶便将自己关进了房内,任凭司九和云萝如何喊叫,就是听不到回应。 司九生怕她做傻事,一整夜都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半步。 到了第二天凌晨,房门终于开了,他抖一激灵赶忙站直了身子,却见陆诗瑶神色憔悴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开口,却是要酒。 司九十足放心不下,哪敢让她喝,却又推辞不过,只得去酒窖中搬来一坛桃花酿。 哪知她却嫌酒不够烈,自己又去搬了两坛玉楼春,折回房间再度关上了门,好在这次却没有上门栓,只是男女有别,司九也不敢进去,只得把小云萝叫了起来。 转念再想想,云萝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懂得安慰人,说不定她还会大大咧咧地坐下来陪着陆小姐一起喝酒,无奈之下又只得托人去飘香楼把慕容仙请了过来。 慕容仙与陆小姐有交情,又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说不定让她劝劝,陆小姐的心情就会有所好转呢? 半个时辰后,慕容仙终于姗姗来迟。 陆诗瑶的寝室房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出云萝担忧的声音,可把司九急坏了,偏偏又不敢冲进去。 见她过来,司九如视救星般赶忙朝她跑去。 “你可算是来了,我是个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陆小姐,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了,再这么下去,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公子他又……” 慕容仙挑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蹙眉问:“陆小姐在里面喝酒?” 司九点头道:“嗯,没日没夜的喝,云萝在里面陪着她,不管怎么劝都不行,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哪能切身体会陆小姐心中的苦楚,所以我只能把你请来了。” 慕容仙没好气道:“你傻啊,她要喝酒,你就由着她喝?照这么个喝法,早晚有一天能把身子喝垮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往后怎么跟公子交待!” “公子已经有了新欢,如今哪还会在意陆小姐的死活……” 司九垂下头苦笑一声,对萧承不免多了几分怨言。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公子,只是到了定远侯府,却见公子带着那位倾国倾城的叶姑娘出城散心去了。 陆小姐都已经痛苦成这副模样了,公子竟然还有闲心陪着别的女人说说笑笑,想必他心里是真的不在意陆小姐了吧,否则又岂会做到这般无动于衷呢? 慕容仙见他露出这般神态,叹气道:“我虽不知道公子突然之间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我绝不相信他对陆小姐的情意会说变就变,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你说公子会不会是中了那女人的媚术?”司九脑洞大开地猜测道。 慕容仙一脸嫌弃,“你是不是傻,公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媚术,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没用的废话,我先进去看看陆小姐。” 司九也知自己想多了,但他先前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公子为何会这么做,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起码这解释听起来,还让人好接受一些…… 眼见慕容仙踱步进了陆诗瑶的房间,司九摇头喟叹一气,转过身,却见蓝菱背着一个包袱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困惑。 “蓝菱,你不是在候府照顾公子吗,怎么来这儿了?” “公子身边有那位叶姑娘照顾,哪还轮得到我,我还不如来照顾陆小姐呢!”蓝菱愤懑道。 司九眉眼微闪,凝声道:“是不是那位叶姑娘欺负你了?她容不下你,所以把你赶出来了是不是?” 蓝菱摇摇头,拧着眉说:“倒不是她,而是公子,我真不明白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陆小姐明明还活的好好的,可公子却像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一般,我和锦七一在他面前提起陆小姐,他就让我们闭嘴,简直太过分了!” 她毫无顾忌地说着,声音出奇的大,像是生怕屋里的陆诗瑶听不到似的。 慕容仙在桌前坐着,听见蓝菱那番话,有些不悦地蹙了下眉,随后看向醉意沉沉的陆诗瑶。 她喝了那么多酒,该是醉了,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瞳眸中更是闪烁着泪珠,哪里是醉了,分明还清醒着。 “陆小姐,你不必在意蓝菱的话,仙仙在飘香楼待了这么久,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是最了解男人心思的,那位叶姑娘虽然生的倾国倾城,但公子向来不是个为美色所惑之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陆诗瑶却讥笑道:“仙仙姑娘是他的人,自然会帮他说话,可他又是谁,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自幼离经叛道不可一世,若是他不愿意,谁又敢为难他? 变心就是变心了,何来的什么隐情,你这么说,难道就能让我原谅他了吗?不可能的,我陆诗瑶就是再不济,也不会舍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去讨好一个男人,他如今在我心里,其实和秦臻没什么两样,明白吗?” 慕容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原本是来劝她的,可现在慕容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她上赶着来掺和这种事做什么,陆诗瑶已经对公子由爱生恨了,别人就是说再多也没用。 只是原想着陆诗瑶同他们一样多多少少都会体谅公子几分的,毕竟他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公子的性情如何,陆诗瑶定然是了解的,但如今看来,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如此倒不如就这么算了,两人不在一起反而更好,免得日后矛盾不断。 思及此,慕容仙面无表情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陆小姐心里是这么想的,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和公子既已分开,仙仙就祝陆小姐往后一切安好,毕竟我们相识一场,仙仙还是希望陆小姐能一生平安顺遂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第739章 早知今日 陆诗瑶看了眼她的背影,想起自己方才的话,眸中眼泪流的越发汹涌了。 云萝红着眼睛哭道:“陆姐姐,我知道大哥哥做了不好的事,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继续折磨自己了,仙仙姐姐好心来看你,不管她说了什么,初心都一定是为了你好,你向来最是温柔体贴的,如今怎能说出那种话伤人伤己呢?” 陆诗瑶苦笑着灌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刺激得喉咙发痛,可最痛的还是她的心。 “曾经,他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软肋,可如今,他却变成别人的盔甲了,人世间的情爱,想来就是如此吧,一朝一夕,转眼间就变了……” 她当然知道慕容仙是为她好才会来劝她,可她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会怀疑萧承这么做可能有什么苦衷,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怎能忘记。 前世的叶倾城是被萧承捧在手心的人,直到她死之前,郡王府还有不少下人在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又从何处寻来了举世罕见的珍宝送给那女子。 这般的宠爱,又哪是这一世的她可以与之相比的。 当她看见萧承牵着叶倾城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即便她再不相信,如今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已经成为别人的了,今生今世,再不会和她一起厮守到老,也不会在温柔缱绻地附在她耳边轻轻唤一声瑶儿,天意弄人,她又能如何呢? 怪只怪,当初不该轻易对萧承动了情,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合该是她的报应…… 门外,司九见慕容仙神情微怒地从屋里走出来,眼皮一跳,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小姐怎么样?” “我看她好的很,你根本就不必担心。”慕容仙拧眉道:“她和公子相识这么久,照理说应该是了解公子的,可如今我才发现自己看错了她,原来她对公子一无所知。” 司九闻言,心里有些不悦。 “你怎么能这么说陆小姐,如今做错事的人是公子,你不劝劝陆小姐也就罢了,反而说起她的不是来,早知如此,我就不让人去找你了。” “你确实不该去找我,我看陆小姐是没什么可劝解的,看她那样子,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和公子在一起了。” 慕容仙沉声说罢,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甫一到门口,又和蒋权遇上了,看他那样子,自是来关心陆诗瑶的。 慕容仙瞥他一眼,幽幽笑了。 “公子虽然另寻新欢,但你也不见得有机会,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劝你最好不要插手,也别肖想陆小姐,否则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蒋权被她看穿心思,倒也不恼,反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当初陆小姐还和小侯爷在一起的时候,小侯爷声声说过的爱她之言还犹如在耳,没想到一夕之间,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便烟消云散,他做了对不起陆小姐的事,还不允许旁人怪他,我倒不知这究竟算个什么道理。” 慕容仙冷哼道:“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们都不了解公子,总有一天,你们自会知晓公子的苦心。” 蒋权闻言挑眉,“听说陆小姐和小侯爷还不认识的时候,慕容姑娘就是小侯爷的红颜知己了,想必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不如你说来说他究竟有什么苦心?” “我……” 慕容仙一时语塞,眸子闪了闪,最终拂袖离开了。 蒋权也不在意她的无礼,眯了眯眼,随后走进院内。 司九和蓝菱仍在院子里站着,蒋权看了眼陆诗瑶的屋子,微微蹙眉。 “陆小姐呢?” “在里面喝酒。”司九言简意赅。 蒋权闻言,对萧承的怨气更甚,连带着对司九也没了什么好气性。 “你家公子好本事,竟然如此折辱陆小姐,原想着他在米铺拼死救出陆小姐后,定会一心一意的将她捧在手心,没想到这么快就作贱了陆小姐的一片真情,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司九自认理亏,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云萝惊恐的大叫声。 “陆姐姐,你怎么了陆姐姐,你快醒醒,千万不要吓我啊!” 司九神色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蒋权便已经拔腿冲进了屋里。 陆诗瑶捂着心口倒在地上,面容苍白无血色,整个人更是微微抽搐着,瞧着十足痛苦。 蒋权见状,赶忙将她抱到床上去,两手用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陆小姐,你醒醒,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米铺出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绝对不可以有事!” 陆诗瑶已经疼得失去意识了,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喊声。 心上疼,五脏六腑都在疼,没有一处是自在的,疼得她只想就这么死去。 倘若真的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了吧,再也不用为情所困,也再不会心痛了…… 司九站在床边,见她渐渐停止了抽搐,知道症状不是在缓解,反而有可能加重了,赶忙让蓝菱去请大夫。 木大夫去了燕北还没回来,只能去城中找其他大夫。 说来也是惊险,蓝菱将大夫找来之后,大夫只看了眼地上的酒坛子,就让蓝菱把陆诗瑶从床上扶起来,随后从药箱中拿出一只小药瓶,放在她鼻前晃了晃,陆诗瑶顿时呕吐不止。 她这两天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酒,故而吐出来的也多是苦水,见她吐得差不多了,大夫这才开始诊脉开药。 “酒喝太多,灼伤了胃,这几日吃些清淡的东西,切记不能再让她喝酒了,否则你们就直接给她准备棺材吧。” 这大夫说话挺不客气的,话听起来也极严重,但如此才能让人慎重。 司九将大夫的话牢牢记在心上,拿到药方后就去医馆抓药了。 蓝菱和云萝留下来照顾陆诗瑶,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虽然比方才缓和了些,但同以前那幅明媚耀眼的神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蒋权在床边站在,沉默不语地盯着陆诗瑶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像下定决心似的握拳走了出去。 他要去问问那小侯爷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说过会照顾陆小姐一生一世,如今又为何辜负她,甚至把她折磨得这么惨,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把陆小姐从粳米窖中救出来! 第740章 把腿打断 蒋权气势汹汹地奔去了定远侯府,到了府前石阶下,门房却说萧承带着叶倾城出城泛舟游湖了。 这话听得蒋权更是一阵无名火起。 陆小姐为了小侯爷伤心欲绝,如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地躺着,他倒好,居然还有心情带着别的女人出城游玩,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一想起陆诗瑶方才痛不欲生的样子,蒋权只恨不得把那对狗男女千刀万剐,跑去碎玉轩借了匹马便怒气冲冲的出城了。 彼时的映雪湖上,叶倾城正抱着琵琶在画舫中弹曲,萧承姿态慵懒地坐在她对面,手边酒盏满了又空,不知不觉,面上已经显出几分醉意。 一曲唱罢,叶倾城放下琵琶,起身朝他走过去,见他的酒杯已经空了,便又为他倒了满满一杯。 “公子今日瞧着兴致不错,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 “非得开心才能喝酒吗?” 萧承勾唇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叶倾城见他喝的这么猛,便知他心情其实并不好,哪有人这么喝酒的,喝的这么快,倒像是要一醉解千愁。 至于内情,只怕又跟陆诗瑶有关吧。 虽然他昨日带着她回了定远侯府,可是同陆诗瑶的过往旧情又哪是说放便可放下的,如今,他自己心里怕也愁闷的紧。 可她就是不容许他想起陆诗瑶,起码她在他身边的时候,眼里心里装着的人必须是她。 叶倾城的眉眼微微闪烁了一下,扭头看看湖中景色,突然娇笑出声。 “这映雪湖的景色可真美啊,不如倾城为公子舞一曲助助兴如何?” 萧承淡淡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叶倾城只当他答应了,身姿妖娆地站起来,玉手轻抬,刚转了下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蒋权,你不能进去,我家公子在里面,快拦下他!” 叶倾城皱了皱眉,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倏而一道黑影闪过,不等她看清楚,那人便拿着一把匕首朝她刺了过来。 叶倾城当即吓得尖声大叫,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落下,那人还未到自己跟前,手里的匕首便被萧承夺了过去,萧承紧接着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出了画舫。 锦七带着两个护卫匆匆赶过来,抬头看萧承一眼,随后将蒋权拿下。 刚刚他看见蒋权骑马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有要事找公子,所以并未设防。 哪知蒋权下马之后,手里竟然还握着一把刀,他这才觉出不对劲来,赶忙带着人跑过来阻拦,没想到还是让蒋权上了画舫。 也亏得公子没出什么事,否则蒋权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人也真是疯了,居然敢来刺杀公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蒋权眼见事情败露,倒也不慌张,反而破声骂起来。 “萧承,你这个混蛋,白白辜负了陆小姐的一段情,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如此欺负陆小姐,早晚有一天一定会被天打雷劈!” “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你跑到城外来闹事,我看你当真是不想活了,还不给我滚!” 锦七拧眉打了他一拳,看似重,实则根本没有伤在要害处。 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蒋权,毕竟公子的性子他最清楚,冲冠一怒为红颜,蒋权险些伤了叶倾城,公子岂会轻饶了他。 谁知这蒋权也是个蠢笨的,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反而扯着嗓子继续骂。 “我知道我没用,今日不能替陆小姐出了这口恶气,是我对不起她,不过你给我记住,你能护住这女人一次,不可能护住她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她!” “锦七,把他打一顿扔到河里。” 萧承面无表情地看着蒋权,眉眼之中难掩厌恶。 叶倾城听见这话,心中暗自窃喜。 这蒋权是为了给陆诗瑶出气才来杀她的,固然可恨,但没想到萧承为了她,连陆诗瑶的人都敢打,可见是要对他们过往的情分弃了个一干二净。 若是陆诗瑶知道此事,只怕对萧承再也不会存有半点留念了吧? 但这种时候,她若什么反应都没有,又如何彰显自己的好名声呢? 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会白白放过。 “还是算了吧,终究是我对不起陆小姐,如今她想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好在我并未受伤,所以此事还是算了,免得惹陆小姐不快。” 锦七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好像在暗示陆小姐是个不明事理之人似的,让他不禁皱了下眉。 再看看他家公子,却像全然没有听出叶倾城的话中深意,反而一脸温柔地望着她,更把锦七惊得不轻。 若换作以前,公子早就开口帮陆小姐说话了,可这会儿却无动于衷,难不成公子真的被这个女人迷上了? 正想着,身侧的蒋权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胡说什么,要杀了你,是我蒋权一人的决定,与陆小姐无关,今日无论你们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是陆小姐心地纯良,一片真心由不得你们如此践踏,总之你们记着,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遭报应!” 萧承拧了拧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锦七,给我打断他一条腿,我不想再听见他嘴里说出半句废话。” 锦七顾及到陆诗瑶,犹豫道:“公子,还是……” “打!” 萧承根本不给他开口求情的机会,显然是真的恼了。 锦七无奈,只得摆摆手,让两个护卫把蒋权拖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打了一顿,不过还是擅作主张没让他们把他的腿打断。 若是蒋权真废了,他毫不怀疑,公子和陆小姐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重归于好的机会了。 突然出了蒋权这么个岔子,萧承自然是没心情再赏景,便带着叶倾城先行回城了。 锦七打完蒋权,让人把他送回了城西别院。 司九见他出去一趟,又伤痕累累的回来,而且还是锦七把他送回来的,眉心一跳,赶忙迎上去。 “怎么回事?” 锦七拧眉道:“他真是傻破天了,居然拿着匕首去杀叶倾城,也不想想有公子怎么可能会让叶倾城有事,也亏得是遇上了我,否则今天他就是不死也要变成废人了。” 第741章 通通抹去 司九万万没想到蒋权居然会去做这种傻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七却想着自己都到城西别院了,总要问候陆小姐一声的,只是来了这么一会儿也没见到陆小姐,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陆小姐呢?” “她……” 司九抿抿唇,本想说陆诗瑶病了,不经意间一转眸,却见陆诗瑶披着一件披风虚弱地在自己门前站着,那副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她的眼神却极淡漠,像是完全不认识他和锦七似的,周身更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司九如鲠在喉,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锦七则是一脸震惊,短短两日不见,陆小姐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了,若让公子见到了,只怕又要心疼到不行。 只是如今,公子还会心疼她吗? 公子明知蒋权是陆小姐的人,仍是无所顾忌的打了,若非他手下留情,这会儿更难收场,只是陆小姐那般冷漠的眼神,瞧着不免让人心悸。 眼见陆诗瑶一直盯着蒋权看,锦七抿了抿唇,想着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免得她对公子的误会越来越深。 “陆小姐,蒋权方才拿着匕首出城刺杀叶姑娘,他……” “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必说,做都做了,又何须解释什么,毕竟你家公子向来是最不屑于同外人解释的。” 陆诗瑶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随后撑着身子一步步慢慢走过来。 蓝菱跟在一侧忍不住想伸手扶她,却被她拒绝了。 行至蒋权身侧,目中却难得浮起一抹心疼。 蒋权不想让她担心,强撑着痛意笑了。 “陆小姐,没事儿,这点小伤我还受的住,不疼的,只是今日对不起您了,是我没用,我本来是想杀了那个女人的,是她勾引了小侯爷,才害得你这般伤心,所以我就想除掉她,可我没想到最后竟然失败了,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的……” “不要做傻事,不值当,真正做错的人不是叶倾城,而是我,是我不该喜欢上萧承,该说的话,早在昨日我就已经同他说清楚了,你又何必做出这种事。” 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中听不出半分喜怒。 “蒋权,不要让我难堪,从今往后也不要再去找他们了,我和萧承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今日放过你,只是看在过去相识一场的情面上才松了口罢了,若是再有下次,你便没这么幸运了,难道你真要为了这一件小事而将自己的命都搭上才甘心吗?” 蒋权摇摇头,忍痛笑道:“不是的,对我而言,陆小姐的事根本不是小事,我的命是陆小姐救的,所以陆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谁欺负了你都不行!” 陆诗瑶无奈叹气,“那我求你不要再做傻事,可不可以?” “陆小姐,你……” 蒋权如何受得了她这样,在他心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该对任何人服软示弱,尤其是对他。 萧承伤害了她,她都伤心到这般模样了,却还是狠不下心对付萧承,甚至还求他不要去找他,他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世间怎么会有她这般愚蠢的女人。 可偏偏是这样的她,最让他心疼…… 蒋权无力地闭上眼,沉默许久,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好,我都听陆小姐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去找小侯爷了,他是好是坏,都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蒋权会一辈子效忠陆小姐,绝不轻易背弃你。” 这番话同如今的萧承一比,自然是将萧承比了下去,司九和锦七身为定远侯府的侍卫,难免会不高兴,但蒋权说的却也不错。 不管他们承不承认,都不可否认,公子确实是辜负了陆小姐…… 锦七知道陆诗瑶这会儿不想看见自己,他带着人把蒋权打了,她没拿把扫帚把自己赶出去都算不错了,哪还敢待在这儿碍她的眼,让人把蒋权送进一间客房后便走了。 蒋权身上受的伤虽然不重,却也耗了他不少精力,故而陆诗瑶在他房内待了一会儿便出去了,他身上有伤,自是要好好静养。 虽然这件事他做的有不当之处,但萧承心狠至此,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但转念想想,这不正是他一贯的性子吗? 曾经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自然会做的爱屋及乌,但如今不同了,他身边有了叶倾城,心里会袒护的也只有叶倾城,她又算得上什么呢? 既然已经决定一别两宽,那过往的一切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方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细细说来也并非是梦,只是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事罢了。 前世她被秦臻伤得彻彻底底,重活一世,遇见萧承之后,才恍然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秦臻,可如今她对萧承呢,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旧时年少绮梦,如今醒来,一切皆是一场空,痛过,怨过,甚至把自己折磨得险些死过去,到头来,真正把那段情放在心上的人也只有她自己罢了。 陆诗瑶有陆诗瑶的骄傲,既然萧承不要,她自然不会苦苦哀求,痛痛快快地醉过一场便够了,从今往后,这偌大的人世间,再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伤神。 陆诗瑶眯起眸子苦涩地笑了一声,再睁开眼时,过往恩怨全都烟消云散,是喜是悲,不记不提,至于那个人留在这里的一切,也该通通抹去。 她拂袖擦去眼角的一滴泪痕,在司九和蓝菱担忧的目光中,缓缓行至他们面前。 “你们都走吧,原本你们就是萧承的人,如今我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瓜葛,自然也没理由再留着你们了。” 司九和蓝菱见她有意跟他们撇清关系,神色顿时变了。 “陆小姐,属下已经跟随您这么久,早已将您视为自己的第二主子,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您,若是离开了您,属下实在是不放心,求您还是让属下留下来吧,您在京中不能没人保护啊!” “就是啊陆小姐,奴婢才刚从候府出来,如今若是您也要赶奴婢走,奴婢就真无处容身了,您素来最是宽容善良,就让奴婢留下来吧,奴婢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在您面前提起公子半句了!” 第742章 为奴为婢 陆诗瑶幽幽叹气道:“别院自有人会保护我,你们无需费心,我只希望你们也能体谅我一下,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和萧承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关乎他的任何人和东西,我也不会再留,你们若真心为我好,就请离开吧,还有……” 她语调顿了顿,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支骨哨,随后走到司九面前递给他。 “这个东西,还请你带回去交给萧承,他的东西,我原物奉还,至于我先前送给他的玉佩,也请他尽快还回来,陆家信物,从不假手他人。” “陆小姐!” 司九拧着眉看她,没想到她竟然要断的如此干净。 这骨哨是公子送给陆小姐保命用的,危急之时,只要陆小姐吹响骨哨,公子就会立刻赶过来相救,可如今陆小姐却要把这哨子还给公子,是当真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不给自己留了。 “陆小姐,您一定要三思啊,公子他……” “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带着蓝菱回去吧。” 陆诗瑶打断他的话,强颜欢笑的把骨哨塞进他手里。 司九见状,无奈只得作罢,依依不舍的带着蓝菱离开了。 蓝菱一路上都提不起兴致,她才刚从候府出来,如今又要回去,她真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见公子,至于公子身边的那位叶姑娘,更让她觉得心烦。 一看见这位叶姑娘,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的景珍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姑娘和景珍小姐有几分相似之处,倒不是容貌相似,而是气质。 表面上柔柔弱弱与人为善,实则却包藏野心,让人很不舒服。 总之,无论是谁,都不能和陆小姐相提并论,只是如今却闹成了这样,真不知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司九,公子和陆小姐再也不会在一起了吗?” 司九摇着头叹气,“我也不知道,或许,等那位叶姑娘从公子身边消失之后,一切还会有转机吧。” 蓝菱听见这话,误以为他要做什么,顿时变了脸色。 “公子如今正宠爱那位叶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做什么蠢事,不然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司九一见她这样,便知她误会自己了,拧着眉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就是我有心除掉叶倾城,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她在公子身边待着,我哪来的机会动手,再说为了这么个女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委实不值当。” 蓝菱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心里明白就好,总之你绝不能犯蠢做傻事,那位叶姑娘若是行事不当,长公主和公子自会教训,远远轮不到我们插手。” 司九叹气道;“若是长公主愿意插手反倒还好了,她那么喜欢陆小姐,一定会站在陆小姐这边的,那叶姑娘长得就是再倾国倾城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个烟花女子,根本就配不上公子的宠爱。” 蓝菱闻言,皱皱眉,默然无言。 回到定远侯府后,司九独自去书房见了萧承,一进门便将手里的骨哨放在了桌子上。 “陆小姐说,这骨哨是您曾经送给她的,如今既然没关系了,她自然要物归原主,也请您将她曾经相送的玉佩还回去,那毕竟是陆家信物,不可、不可假手他人。” 短短一番话,司九只觉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萧承接过骨哨,放在指尖把玩了片刻,眸子阴阴郁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司九看着他犹豫道:“公子,如果您真的有什么苦衷,可以跟陆小姐说清楚的,她一定会体谅您……” “你出去吧,陆家的玉佩,我自会让锦七送回去。” 萧承打断他的话,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司九见他语气强硬,皱皱眉,无奈只得退下。 蓝菱和锦七都在外面站着,见他垂头丧气地出来,便知司九没有说动萧承。 好好的两个人,突然之间成了最陌生的一对,而这一切还是他们家公子造成的,说不惭愧当然是假的,毕竟陆诗瑶差一点就要嫁进定远侯府了。 更何况陆诗瑶先前帮了公子那么多,如今被公子如此辜负,就连他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偏偏公子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也难怪陆小姐如今要和公子断个干干净净了。 司九一想起陆诗瑶喝酒喝到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觉得心疼。 “锦七,你老实跟我说,这叶倾城究竟用了什么媚术迷惑了公子,我绝不相信公子会突然之间就改变对陆小姐的情意,若不是她用了媚术,公子岂会如此迷恋她?” 锦七拧眉道:“你胡说什么,去燕北这一路上,我一直跟着公子,倘若他中了叶姑娘的媚术,我又岂会不知?” 司九见他对叶倾城的称呼如此客气,一时更恼了。 “叶姑娘?哼,你对她倒是客气,也不看看如今这一切都是谁害的,总之我告诉你,定远侯府未来的侯爷夫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陆小姐,至于叶倾城,她哪儿来的就应该回到哪儿去!” 锦七皱皱眉,想劝他不要冲动,不经意间一扭头,却见叶倾城在院门口站着,面上还带着几分不自在,显然是将他们刚刚说的话都听去了。 三人顾及到陆诗瑶,一时间倒也没上前跟她解释。 司九和蓝菱对叶倾城有怨,自然是不会同她说话的。 至于锦七,他纯粹是不想因为叶倾城而失去自己的好兄弟罢了。 倘若他开口理会了叶倾城,他毫不怀疑,司九和蓝菱往后一定不会再搭理他了。 叶倾城见他们三人看自己一眼后又转过了头,抿抿唇,旋即朝他们走去。 “我知道,因为陆小姐,你们对我一直都有怨气,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公子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会一辈子感激他,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所以你们尽管放心,我从来都没有肖想过侯爷夫人的位置…… 对我而言,只要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侍奉公子就足够了,哪怕让我为奴为婢,给公子当牛做马都没关系。” 她把话说的如此诚恳,司九和锦七自然不好过多的为难她,更何况她容貌清绝,是个男人都免不了会心软,他们也绝不例外。 第743章 心术不正 蓝菱却不客气道:“叶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在候府当牛做马的人是我们,您现在是公子宠在心尖上的女人,我们哪敢怠慢了您,至于方才那番话,您也不必往心里去,我们也不过是随便发发牢骚罢了,候府的主子是公子,一切大小之事,我们自然还是要听他的。” 同为女人,她自然是最了解女人的。 虽然她一向大大咧咧的,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叶倾城把姿态放的这么低,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倒真像他们欺负她了似的,到时候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叶倾城听完蓝菱的话,暗道萧承的手下果然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看来往后想拿下萧承,还得先把这三个人给解决了才行,不然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实在不敢动手。 沉思间,外面又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秀儿搀着长公主缓缓走了进来。 长公主穿着一身素衣,手中佛珠轻捻,面容虽然和善,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难以忽视,不怒自威。 锦七三人赶忙行礼,“见过长公主。” 叶倾城住进定远侯府已有一个月,但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先前也不是没想过去拜见,只是萧承说长公主去孤山寺清修了,无奈只得作罢。 看这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一进府就急着来找萧承,看来也是听说了他和陆诗瑶的事,所以坐不住了吧? 但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她就是再劝又有什么用呢,萧承那么固执的性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说动的。 眼见长公主已经近前,叶倾城立刻收回遐思,随后不慌不忙地颔首行礼。 “小女倾城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萧承的书房。 叶倾城当众被无视,心里自然恼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险些就要发作了,但还是握紧玉手强忍住了。 不着急,长公主如今轻视她,不过是还惦记着陆诗瑶做她的儿媳妇罢了。 但如今陆诗瑶已经与萧承分道扬镳,这个念头,怕是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只要她耐着性子慢慢来,就不怕成不了事儿,毕竟长公主已经老了,还能有几年活头,等长公主一去,这定远侯府后宅便是她的天下了。 如是想着,叶倾城沉闷的心情渐渐好转了许多。 眼见长公主进去之后就关上了书房的门,想来和萧承还有的聊,她也没耐性在这儿等,便起身准备回去。 哪想刚走出两步,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便伸手拦住了她。 “叶姑娘,长公主说了,您既然到了候府,就应该遵守候府的规矩,长公主念及您是公子从燕北带回来的,想必不太清楚我们西楚的礼仪,所以特意从宫里请来两个教习嬷嬷教您,所以从今日起,就请您跟着嬷嬷好好学学礼仪,免得日后给公子丢脸。”秀儿毫不客气道。 叶倾城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转念顿了顿,紧接着笑出声来。 “姑娘怕是有所不知,我虽是公子从燕北带回来的,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西楚人,我母族乃是江南梧州的叶家,故而我自小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所以这礼仪规制么,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秀儿见她明显是不想学,淡笑道:“不管叶姑娘是打哪儿来的,如今长公主既然吩咐下来了,就请你照做,我们候府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得忤逆长公主的话,原先陆小姐还在的时候,对长公主可是事事顺从,希望叶姑娘也不例外。” 叶倾城见她拿陆诗瑶跟自己作比较,心里自然不高兴,不过这丫头都把长公主搬出来了,她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听说萧承对长公主极是孝顺,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忤逆长公主的意思,萧承还不知会怎么看她。 罢了,不就是学礼仪吗,她学就是,又能有多难,只要能拿下萧承,不论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行。 拿定主意后,叶倾城便颔首随秀儿一起出了院子。 司九拧着眉暗觉奇怪,“长公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真的有意让叶倾城进府?叶倾城究竟有哪点儿好,她刚刚可是险些顶撞了秀儿。” “我倒以为,长公主这么做恰恰是在帮陆小姐,你想宫里来的教习嬷嬷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她们若动手折磨起人来,便是我都受不住,更何况是柔柔弱弱的叶倾城? 我看长公主此举就是要叶倾城知难而退,让她主动离开定远侯府,这样公子就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娶她了。”蓝菱猜测道。 司九闻言挑眉,“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如此一来,陆小姐就有机会和公子重归于好了!” 锦七侧目看他一眼,摇着头微微叹气。 “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以我对叶倾城的了解,她只怕没那么容易认输。” 司九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你对她的了解又能有多少,别忘了,长公主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就叶倾城那点儿心机手段,在长公主面前只怕都不够看的!” 锦七见他一个劲儿的跟自己争辩,默叹一气,索性不说了。 书房内,长公主站在窗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转过身,见萧承还怔愣地看着手里的骨哨,面上不禁浮起一抹郁色来。 “承儿,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去燕北之前,究竟知不知道瑶儿还活着?” “知道。”萧承淡淡启唇,丝毫不作隐瞒。 长公主是他的亲生母亲,若是连至亲之人都信不过,那这世上就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哪想长公主听到他的回答后,气得直抖手。 “你明知道瑶儿还活着,却还带回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承闭上眼苦笑一声,神情显得十分低落。 “儿子在想什么,难道母亲不知道吗?我只想瑶儿好好的,陆家米铺爆炸,她死里逃生,我自然高兴,可这一切何尝不是我急于求成造成的?皇上不想看见陆家和定远侯府联姻,我偏要忤逆他的意思,如此反而害了瑶儿,她能侥幸逃生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只要皇上一日不放过她,我就随时都要面临彻底失去她的那一刻,这些年来母亲所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儿子也切身体会一遍吗?” 第744章 自暴自弃 长公主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 “你、你是说,两个月前的那场爆炸,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是皇上?” “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们都怀疑此事是秦臻密谋的,可您怎么不想想,倘若我连秦臻都防不住,又谈何娶瑶儿为妻?”萧承苦笑道。 长公主听见这话,心中一阵惊涛骇浪风起云涌,久久都未能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启唇,语调沙哑,可见萧承那番话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这般伤害瑶儿,你起码得让她知道你是在保护她,她的性子有多决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只怕你这般一闹腾,往后再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 “不会的,只要杀了皇上,她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萧承眸光沉沉地说着,可语气却没那么自信。 一开始,他确实是笃定他和瑶儿还有以后的,可今日她把司九和蓝菱都赶了回来,连这支骨哨也还给他了,这让他反而没那么自信了,因为他没料到她会毫不犹豫的跟他撇清一切关系。 他承认,今日让锦七打了蒋权,确实有些过分,可蒋权对她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当真以为他不清楚吗?所以他才想给蒋权一个教训。 但他其实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这么做明着是在袒护叶倾城,但以瑶儿的自尊和骄傲,她又如何能接受? 所以回来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她会有什么反应,最激烈的只怕就是怒气冲冲地赶到候府同他争吵不休,以此给蒋权讨一个说法和公道。 但她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反而随了他的愿,只要她还愿意跟他说话,一切还是有转机的,他们往后还是能在一起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没哭也没闹,只是平静的处理了和他之间的所有牵绊。 直到司九把骨哨拿出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并非在他掌控之中,他伤透了瑶儿的心,所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这一认知几乎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到城西别院告诉她,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在意她的,对他而言,她甚至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可动身的那一刻,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又迫使他停了下来,他不能去,若是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但如若她彻底放弃了他,他又要怎么办…… “母亲,瑶儿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对吗?终有一天,她还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长公主何时见他露出过这般痛苦又不自信的神色,顿时心疼地上前抱住了他。 “会的,瑶儿最明事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想明白这其中的症结的。” 萧承闭上眼,心底浓烈的恨意让他的身子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母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皇上……” 恨到不惜赔上整个定远侯府也要杀了那个人! 可是这样做不值得,他明明有更稳妥的法子,根本无需浪费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是需要十足的耐心等待罢了。 以前是为了父亲的抑郁不得志和定远侯府的将来,他才不得不盯紧皇上。 但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恨上了,哪怕要他做个乱臣贼子,他也在所不惜。 长公主知道他的恨,其实她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万事都急不得,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如今就是再多等一刻又有何妨。 虽然承儿此事做的有失偏颇,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完。 “那个叶倾城,我看她不似寻常的烟花女子,所以我找了宫里的教习嬷嬷来试探她,一方面困着她,免得她日日来纠缠你,另一方面也可趁机探探她的虚实,如若她对候府另有目的,我们也可早做打算。” 毕竟她是从燕北回来的,不得不防。 萧承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这两日,他已筋疲力尽,如今早已懒得再陪叶倾城演戏了。 再者,当初之所以赎回她,也正是觉出了一些不寻常才会将计就计的带她回来,既然母亲有同样的想法,那便交给母亲处置也无妨。 叶倾城若是连宫里教习嬷嬷的手段都能受的住,足以说明她确实不是普普通通的烟花女子。 ……… 临近傍晚时分,锦七奉萧承之命,去城西别院将那块玉佩还给了陆诗瑶。 锦七对陆诗瑶心中有愧,故而东西一送到她手里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陆诗瑶对此倒也没什么反应,对着玉佩出神片刻,随后将其锁进了首饰匣中。 沈燕做好了晚膳,一一端进来摆在桌子上,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劝了几句。 “陆小姐,我娘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亦没有断不了的情,您这么好,往后自然值得更好的男人,那小侯爷根本不配您这般费心伤神,越是这种时候,您越得把自己的腰板挺直了,昂首挺胸地告诉所有人,您绝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当的男人而自暴自弃。” 陆诗瑶闻言,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 “秋婶这话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沈燕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是因为我和我娘在那个骗子团伙里待久了,经历的事儿多,见过的坏男人更多,我娘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新厌旧的,所以女人这一辈子绝对不能傻傻的为了男人活,否则最后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越是伤心绝望的时候,越要活出自己的光彩来。” 陆诗瑶启唇笑笑,由衷道:“谢谢。” 她突然这么客气,让沈燕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退下了。 云萝坐在旁边陪陆诗瑶一起吃饭,想想沈燕刚刚的话,还颇为赞同地点了下头。 “沈姐姐说的不错,女子嘛,就得活出自己的光彩,免得这世上的男人都以为女子离了他们就活不了了似的。” “鬼灵精。” 陆诗瑶嗔视她一眼,随后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许是沈燕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陆诗瑶突然之间自己想开了,第二天一早,她整个人如获新生一般神采奕奕地出现在碎玉轩的大堂前。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谣言,说陆诗瑶因为小侯爷移情别恋一事悲痛欲绝,伤心得快要死掉了,这会儿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碎玉轩,旁人心里自然惊讶。 第745章 知难而退 外人虽然不清楚内情,林掌柜却是一清二楚的,他家小姐对小侯爷的感情有多深,他一早就知道,小姐先前也确确实实伤心了好久,连身子都险些垮掉,只是没有坊间谣传的那么严重罢了, 这会儿见陆诗瑶来铺子里,自然还是有些担心的。 “大小姐,您身子既然不舒服,怎么不在别院多休养两日,铺子里的生意我们自会好好看着,绝不会弄出什么岔子的。” “林叔多虑了,我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 陆诗瑶抿唇笑笑,接着直入正题。 “如今米铺已经没了,需另外买一间铺子,否则岭南的货送到上京之后便没办法处置,另外便是张管事的后事…… 听说他是家中独子,上有年迈二老,下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儿子,一家老小全靠张管事一人养活,如今他没了,陆家不能不管,这儿有一万两银子,还请林叔替我转交给张管事的家人。” 话落的同时,她不慌不忙地往账台上放了一万两银票。 这些钱足够张管事一家人安稳无忧了,虽然张管事的才能不出众,但这些年在陆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又死的如此无辜,她自然是要帮衬一把的。 林掌柜见她出手大方,拿起银票便代张管事的家人们道了谢。 至于陆诗瑶另外要找的铺子,他也早就找好了,毕竟米铺爆炸后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处理的。 当时那么大的爆炸,整个米铺几乎被毁的渣都不剩,若要重建,难免耗时耗力,故而他就在城西另外买下了一间铺子。 这铺子同原来的米铺差不多大,还有个库房,原东家是卖布匹绸缎的,因为入不敷出,渐渐的连伙计的工钱都给不起了,那东家只得把铺子低价卖了。 这两个月也修缮好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但铺子虽然有了,管事的人却不在了,所以还要另外找一个管事,只是短时间之内怕是没那么好找,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也不放心。 林掌柜将自己的顾虑告诉陆诗瑶后,陆诗瑶反而淡淡一笑。 “林叔不必担心,我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林掌柜好奇道:“哦?不知大小姐选中的人是谁?” 陆诗瑶轻笑不语,故意跟他卖关子。 直到新米铺开张那日,林掌柜才终于见到了新管事。 “蒋权?” 陆诗瑶点头道:“蒋权之前就在米铺做事,为人细心,才干也大,张管事时常在我面前夸他,更何况他处理起米铺的事已经得心应手了,与其找个不知根底的新人,倒不如把铺子直接交给他管理。” 林掌柜闻言,对陆诗瑶的决定自然没什么异议,毕竟蒋权的本事,他也是清楚的,既然大小姐都信得过,他自然没什么可顾虑的。 只是相比于他们,蒋权反而犹豫起来了。 一开始陆诗瑶同他说起此事的时候,他是抵死不同意的。 他一开始来上京时,只想混个温饱,如今都混到二等管事了,这改变对他实在太大,一时间就好像冲上了云端一般,让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他更担心的,是怕自己会辜负陆诗瑶的一片栽培之心。 “陆小姐厚爱,蒋权没齿难忘,只是我先前在陆家米铺也不过只做了两个月的工,哪能担当如此大任。” “我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张管事先前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是块做生意的料子,你又何须妄自菲薄。”陆诗瑶一本正经道。 蒋权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触动,突然之间也有心想干出一番本事让她好好看看。 短短两个月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身边不能没人撑着,若是这时候连他都不能帮她的忙,又哪来的脸面继续待在她身边。 思及此,蒋权彻底定下心来,神色郑重地点了下头。 “陆小姐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陆诗瑶笑道:“这样才对。” 蒋权摸摸头,突然又不好意思了。 有了先前的积累,再加上陆诗瑶时不时的提点,不过短短四天功夫,蒋权便能在米铺独当一面了。 只是还不太会做账,故而陆诗瑶每天早上都会来米铺清算前一天的账目,若是得了空,还会亲自教蒋权。 至于定远侯府,自从叶倾城被长公主带去学规矩后,一连几天都没见到萧承,每每问起,长公主身边的婢女秀儿只说他有事出去了。 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十分严格,严格到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她们是不是得了长公主的吩咐,所以特意来刁难她的。 她自幼在叶家长大,虽然对外谎称自己有些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叶家是什么人家,起码在被高青卓掳走之前,她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平日里也学过礼仪的。 再者到了燕北之后,慕枫为了训练她,亦让她学了不少东西。 但比起这两位嬷嬷所教的还是小巫见大巫,几天下来,叶倾城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放弃了,但转念想想自己往后的好日子,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原以为这份毅力能让长公主看到自己对萧承的真心,如此便可接纳自己,哪知最后换来的却是那两个教习嬷嬷更变本加厉的“折磨”。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长公主是要她知难而退,好借此机会逼走她? 不过怕是要让长公主失望了,她叶倾城既然已经到了定远侯府,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离开。 出神间,后背冷不丁又被那嬷嬷打了一棍子。 “叶姑娘,走路的时候要抬头挺胸,双腿并拢,步子不要迈太大,更不要把你之前在别处学的那一套用到这儿来,定远侯府不是青qing楼妓ji院,容不下这等扭捏妖娆的做派。” 叶倾城痛得闷哼一声,刚要开口反驳,转眸却见萧承自院外缓缓走了过来,眉眼一闪,顿时闭上眼歪头倒在了地上。 两位教习嬷嬷见状,刚要扶她起来,眼前倏的一道人影闪过,不等她们反应,萧承便已将叶倾城扶了起来。 “今日的功课便到此为止吧,她已经晕倒,不必再学。” 嬷嬷犹豫道:“可是长公主说今日的功课若是学不完,便不能放姑娘回去,否则老奴二人也要受罚的。” 第746章 逢场作戏 “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们不必担心。” 萧承说完,便抱起叶倾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位嬷嬷彼此对视一眼,老眼中俱是无奈。 “咱们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过,那位叶姑娘方才明明是装晕,却仍惹得小侯爷这般心疼,看来小侯爷是当真迷上她了。” “这种事情,咱们又哪里说的清楚,咱们虽是长公主请来的,却也不可忘了皇上交待的事,回宫之后该如何向皇上复命,心里也得有个定数才行。” 秀儿掩在暗处,听见两位嬷嬷的谈话,赶忙跑到后院给长公主回话了。 “长公主所料不差,皇上果然交待她们盯着定远侯府的动静,看样子,皇上还在怀疑小侯爷对那位叶姑娘的情意。” “皇上生性多疑,先前承儿为了求娶瑶儿做出那样的举动,如今说变心就变心,皇上自然会有所怀疑。”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往香炉里扔了一块檀香,静默片刻,又沉吟着开口。 “那位叶姑娘如何?” 秀儿不耻道:“她刚刚一看见公子过去,就装作昏迷晕倒了,这般言行,实在让人瞧不上!长公主,您真的怀疑她对咱们候府别有用心?可奴婢怎么瞧着她就是想攀附上咱们小侯爷呢?” “怕只怕,她两者都想要。”长公主冷哼道。 秀儿闻言,不免担心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小侯爷岂不是会有危险?” 长公主却不以为然道:“能不能达成心中所愿,还要看她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定远侯府立世百年,可不是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女人轻易能撼动的。”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又问起陆诗瑶的情况来。 秀儿对陆诗瑶的动向亦是打听的一清二楚,毕竟这才是他们小侯爷和长公主真正在意的人,她自然不会忽略。 “陆小姐近几日一直在忙陆家的买卖,她新开了一家米铺,管事的叫蒋权,之前陆家米铺爆炸的时候,就是他奋不顾身的救了陆小姐。” 长公主闻言,幽幽叹道:“既有救命之恩,如今又不离不弃地陪着瑶儿,看来承儿往后的路注定要坎坷难走啊……” 秀儿听见这话,忍不住皱眉,“长公主是担心陆小姐会接受那蒋权?” “不无可能,听说他先前为了给瑶儿出去,还险些刺杀叶倾城,这般真心,比起承儿并不相差多少,如今又是近水楼台,日子久了,瑶儿难保不会被他感动。”长公主愁闷道。 秀儿闻言,也不禁跟着担心起来。 “那我们小侯爷可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又哪里说的上来,往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没办法预料,如今只盼瑶儿能坚守初心,不然承儿这辈子恐怕真要孤独终老了。 与此同时,定远侯府的一座小庭院内,叶倾城估算着时辰,躺在床上幽幽醒来。 她是装晕的,所以晕倒之后的动静,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萧承为了她不惜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心里终究是在意她的。 将她抱回来之后,他又一直坐在床边没离开,不是担心又是什么。 她就知道,只要日子久了,她一定可以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心。 眼见萧承在床前一动不动地坐着,她佯装一副恍惚之态,随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公子,我怎么到这儿了?嬷嬷她们还在等我,今日的功课若是学不完,长公主一定会生气的,您快扶我起来,我……” “你身子太弱,这两日好好休息,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今后会让嬷嬷把你的功课减少一些,免得你受累。” 萧承柔声打断她的话,想了想,又突然问道:“会不会怪我?” “什么?”叶倾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承解释道:“没有阻止母亲让你学功课,会不会怪我?” 叶倾城眨眨眼,随后摇头,“不会……” 她怎么可能说会,这府里的人都说萧承对长公主最是孝顺,从小到大对长公主听之任之,轻易不会忤逆长公主的意思。 再说,长公主要她学规矩,在外人看来,初心自然是为了她好,萧承就更不会阻止了。 她才刚进府,断不会愚蠢到在这时候挑拨萧承和长公主的关系,更何况长公主是从宫里出来的,手段不弱,她若是和长公主硬碰硬,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她只能摇头,既显得她乖巧懂事,还能让萧承心疼她。 殊不知,她的心思早已被萧承看透,若不是为了放松皇上的戒备,他今日根本不会去看她。 有时候,演戏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知道你这几日受委屈了,但母亲的决定,我无力改变,只希望你不要怨恨母亲,她都是为了你好,若是日后想进定远侯府,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叶倾城闻言,心里顿时来了希望。 “公子放心,倾城往后一定会好好学的!” 这还是萧承第一次松口说她进府一事,她心里当然高兴,只要萧承有这种意愿,那她嫁进定远侯府便指日可待了。 萧承佯装没看见她眉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在床前坐着又陪她说了会儿话,随后便离开了。 出了府,嘴中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锦七站在一侧心疼道:“公子还是只有和陆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轻松自在的,那叶倾城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键人物,您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这么些天看下来,他哪怕就是一个傻子也看的出来自家公子是在跟叶倾城逢场作戏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疼。 陆小姐伤心欲绝,和公子分道扬镳,如今虽然专注陆家的买卖,可身边还有一个蒋权陪着呢,日子久了,难保陆小姐不会被他的真心打动,到时候公子又该如何自处? 萧承却叹气道:“比起瑶儿所受的那些,我又谈何委屈,倾城佳人日夜陪伴身边,是多少男人一辈子都渴望不可求的事,你懂什么。” 锦七拧眉道:“属下是什么都不懂,但属下看的出来,公子根本就瞧不上叶倾城,您看向她的眼神,和陆小姐是不一样的。” 萧承闻言,漫不经心地笑着上了马车。 锦七听说他要去城西,还以为他是要去找陆小姐,心里很是高兴。 哪想到了城西大街上,他却坐在马车内未动身,只让锦七把马车驱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第747章 难得找你 这巷子就在陆家新开的米铺对面,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萧承不敢在陆诗瑶面前露面,只能偷偷看她,这几日没事的时候,他常过来,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他自然是清楚的。 至于蒋权,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人,一直以来也压根没把蒋权放在眼里。 该是他的人,无论谁都抢不走,更何况,瑶儿对感情向来固执,一旦认准了谁,就很难改变。 所以往后不论会发生什么,瑶儿都只能是他的。 看到她有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他就安心了,至于其他所有麻烦的人和事,他自会帮她一一解决。 在马车里看了一会儿,萧承便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的缘故,在车帘放下的一瞬间,铺子里正在算账的陆诗瑶突然抬头向外面看去,可是除了过往的行人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到。 想来是她自己魔怔了吧,他这会儿怎么会来城西呢?这时候的他,应该正陪着叶倾城才对。 刚刚的失态让她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摇摇头,垂眸继续翻看起账本来,只是精神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来,看了半天,账目却是未动一页。 出神间,耳边突然传来了蒋权的声音。 “大小姐,您看,这些铜钱摸起来似乎有些问题。” 陆诗瑶回过神,见他神色严肃地将两枚铜板放在账台上,垂眸看看,倒是没瞧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一枚新一些,另一枚旧一点罢了。 北郊的铜矿厂每年会出十万斤铜,其中有五万斤用于铸造铜钱,所以市面上每年都会出现一批新铜板,这没什么新奇的。 不过蒋权做事一向谨慎,他既然说了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 如是想着,陆诗瑶将两枚铜钱放在手心掂了掂,果然觉出了问题。 那枚新铜钱重量很轻,里面并不是实心的,比旧铜板更是薄了不少,若不是今年朝廷改了铸钱规制,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枚铜钱是假的。 陆诗瑶自幼跟着父亲学做买卖,从三岁起就开始摸铜板了,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西楚也常有人会造假铜板,但做工很粗糙,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假的,只能骗骗那些眼神不太好的老人家。 但这枚新钱的做工十分细致,若不是拿了旧钱作比较,很难让人觉出它是假的。 而铺子里既然已经收入了这些铜板,就说明市面上已经开始流通这些假币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诗瑶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蒋权,类似这样的铜板,铺子里一共有多少?” “这个,我还没有数过,只是方才见账台里的铜钱新旧不一,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把它们区分开来,哪想数着数着就觉出了不对劲,不过粗略看看,同旧钱的数量差不多。” 蒋权凝声说着,再看看陆诗瑶的脸色,心里不禁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陆小姐,这枚新铜钱该不会是假的吧?” 陆诗瑶拧眉道:“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你立刻去另外几家铺子看看,若是他们也收了这种新钱,总计多少,一一都算清楚,然后把那些铜板收起来交给我。” 蒋权闻言,沉着应了一声后便跑出去了。 陆诗瑶拿起那枚新铜钱凝神看着,很快陷入沉思之中。 整整一早上,蒋权不停奔走在陆家的几间铺子中,各家管事和伙计合力将未入账的铜板都查了出来,结果数量惊人,几家铺子的新铜钱加起来足足有两万两,几乎和旧铜钱等齐了。 如果这些新铜板都是假的,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而陆诗瑶眼下最关心的还不是什么损失,光是陆家铺子都收到了这么多钱,更何况是京中所有的商户? 谁都不知道这些假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通的,且数量惊人,如果不是蒋权今日偶然发现了,要不了多久,整个上京怕是就再也找不出一枚真铜钱了。 而如此庞大的数量,一般的造假贩子自然是做不到的,这背后必然有官府的人插手。 私铸铜钱是死罪,有人明目张胆地打铜矿厂的主意,自然不能轻饶。 而以她的直觉,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做的,毕竟五皇子行事有自己的底线,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再者她和萧承尚未决裂的时候,陆家还是拥护五皇子的,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改变,五皇子根本就不缺钱,自然没必要打铜矿厂的主意,所以唯一会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三皇子一派的人。 倘若将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三皇子的储位之争也彻底到头了。 而失去三皇子当靠山的秦臻,到时候还不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秦臻费心杀她一场,让她尝尽蚀骨灼心之痛,如今,他们之间的账也该彻底清算清楚了。 沉吟片刻后,陆诗瑶突然拿着手里的两枚铜钱起身出去了。 蒋权本来想跟着她的,无奈铺子里还有客人,再者她跑得实在太快,等他追到铺子门口,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她定是找人帮忙了,有人公然在市面上流通假币,此事只能让官府介入,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朝廷官员,必得是她信得过的人才行。 而她结识的人之中,可信任的人除了萧承,也只有五皇子了。 而事实也正如蒋权猜测的那般,陆诗瑶果然去楚怀玦的私宅找他了。 门房去通传的时候,楚怀玦正好和萧承在书房议事,乍一听说陆诗瑶来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毕竟陆诗瑶过去很少主动找过他。 惊讶之余,他又下意识地朝萧承看去,见这人眸子低垂,阴阴郁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嘴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你们两个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面吧?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真要闹得这么难看?” 萧承淡淡启唇,“你懂什么。” 楚怀玦拧眉道:“我是什么都不懂,不过你的性情,我还是了解的,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你会看上叶倾城,你去燕北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必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萧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还坐着干什么,她难得来找你,你当真不去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急事?” 第748章 招谁惹谁 “我看是你想看她才对吧?” 楚怀玦跟着站起来,打趣似的笑了一声。 “怎么,突然间想明白了,不打算躲着人家了?” 萧承负手往外走,“我本来就没有躲她,只是你自己少见多怪罢了。” 楚怀玦见他嘴硬,也不跟他争辩,他这张嘴毒的很,谁都争不过他,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前厅内,陆诗瑶正端身坐着,两枚铜板在她手中都攥出了汗,事关重大,她只能来找五皇子,毕竟五皇子是最希望除掉三皇子的人。 只是她手里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背后铸造假币的人就是三皇子,即便是要捅到皇上面前,也得有十足的证据才行,所以她还是要借助五皇子的力量。 但五皇子背后另有萧承,如若扯进此事中,就一定会和萧承有所交集,到时候…… 到时候该怎样就怎样,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一别两宽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难道被伤的还不够吗? 不该有的希望就不该有,即便是见到了萧承又如何,她必须狠下心摒弃过往的一切,虽然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日子久了,自会慢慢放下的。 凝神间,厅外顿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陆诗瑶心念一动,转过头,见那人气度翩翩地缓缓走进来,只是怔愣了片刻,她便收回了视线,旋即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向随后进来的楚怀玦行礼。 “见过五皇子。” 楚怀玦侧目看萧承一眼,见他自顾自地坐在陆诗瑶对面盯着人家看,也不知他究竟在闹个什么劲,突然间觉得他挺无聊的。 转过头,又和善地冲陆诗瑶笑道:“陆小姐不必多礼,不知陆小姐匆忙来此,所谓何事?” 陆诗瑶只当萧承不存在,看都没看他一眼,拿着两枚铜板踱步行至楚怀玦面前。 “五皇子仔细看看,这两枚铜钱可有什么问题?” 楚怀玦闻言一愣,心里更是奇怪。 陆诗瑶火急火燎地来找他,就是要他看这两枚铜板的? 不过是一枚新的一枚旧的,别的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陆诗瑶既然来了,就必有她自己的目的,她从不在他面前开玩笑,所以这两枚铜板背后必有深意。 思及此,他神色庄重地拿起了两枚铜钱。 初看的时候并无什么异样,但一拿在手里便觉出了问题所在。 两枚铜钱重量不同,相比那枚旧的,这枚新钱要轻很多,怎么会这样? 陆诗瑶看出他心中困惑,淡声解释道:“我方才让人将陆家在京中的所有铺子里的铜钱都清查了一遍,其中新钱有足足两万两,与旧钱等齐,从表面上看,两种铜钱的做工是一模一样的,但重量却轻了很多,于是小女私心猜测,如果不是户部今年更改了铸钱的规制,那就是有人在铸造假币。” 楚怀玦闻言,神色瞬间大变。 “户部每年的铸钱规制都是一样的,不会随意更改,更何况就算更改了,户部尚书也会在朝堂上提出来,但据我所知,他从未向父皇说过此事,如此便说明铸钱规制同往年是一样的。” “既然朝廷的铸钱规制未变,那就说明小女的猜测是对的,这城里确实有人在私铸铜钱。”陆诗瑶凝声回道。 楚怀玦闻言,并未回话,而是转眸看向了萧承。 “你怎么看?” 萧承凝视着陆诗瑶的侧脸,面不改色道:“瑶儿所言极是。” 一句“瑶儿”让陆诗瑶险些崩溃,明明坚持了这么久,没想到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一喜一怒。 只是他又何必如此,既然没有干系了,又何必叫得这般亲密。 莫说她奇怪,就连楚怀玦也觉得自己如今是越发的看不透萧承了。 把人家的心伤得彻彻底底的,如今还能面不改色地叫出一声“瑶儿”,总不至于是以前叫顺口了,突然之间忘改了吧? 再看看陆诗瑶的脸色,双目低垂,眸光晦暗,显然是不高兴了,若不是顾及到自己的体面,楚怀玦毫不怀疑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跟萧承动手了。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楚怀玦只得低咳一声,把厅内的气氛缓和过来。 “陆小姐,依你之见,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是何人所为?” “总归逃不过三皇子一派的人。”陆诗瑶毫不犹豫道,想了想,又转口道:“不过小女如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幕后主使是三皇子,但殿下大可放心,小女自会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行。” 楚怀玦还没开口,萧承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此事事关重大,背后的危险可想而知,他怎么可能会由着她去犯险,都经历过这么多事了,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面临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陆诗瑶见他抢话,眸子眯了眯,却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楚怀玦。 “小女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假币在市面上流通,危害的也是我们陆家的产业,若不尽快将此事弄清楚,到时候的损失将难以估量,若是殿下信得过小女,小女一定尽快找到确凿的证据,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个……” 有了萧承方才的反应,楚怀玦自然是不敢让陆诗瑶着实去办这件事,毕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是知道的。 三哥那人心狠手辣,若是被他知道陆诗瑶在偷偷调查他,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陆诗瑶的。 再说萧承那眼神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他敢保证,一旦他点头,萧承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砍死他。 若换作往常,他哪需要面临这种情况,根本就不需要他授意,这两人就齐心协力的一起找证据去了,哪想如今居然会闹成这个样,连带着他也不好过,他又招谁惹谁了。 楚怀玦心里郁闷得紧,只是想想萧承的反应,还是拒绝了陆诗瑶。 “陆小姐,你今日特意来将此事告诉我,已经是功劳一件,至于往后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毕竟你势单力薄,万一被三哥发现你在偷偷调查他,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我自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 陆诗瑶闻言,冷冰冰的侧目看了萧承一眼,心里很清楚只要有萧承在,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不能改变五皇子的决定了,无奈只得作罢。 “既是如此,那小女便不打扰殿下处理正事了,告辞。” 第749章 挖宝贝去 楚怀玦见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前厅,皱皱眉,颇为无奈地朝萧承看去。 “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哉?既然担心人家,又何必做出那种事来伤她的心?” “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萧承凝声说着,随后便同他讨论起三皇子私铸铜钱一事。 “楚怀瑾既然连铜矿的主意都敢打,便说明他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据我所知,他和媚贵妃的一应用度并不奢侈,根本用不了多少钱,每月的俸禄足够他们用,现下如此,必然是另有用途。” “什么用途?”楚怀玦不解。 萧承凛然笑道:“养私兵。” 楚怀瑾背地里养私兵的消息,楚怀玦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些私兵养在哪儿,又有多少兵力,他们目前还没有查探清楚。 先前秦臻娶了陆诗瑶,有陆家扶持,楚怀瑾自然不用担心钱财问题。 但自从陆诗瑶与秦臻和离之后,楚怀瑾事事不顺,财路更是被萧承和陆诗瑶一条条堵死了,如今把主意打到铜矿上,倒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通过他截走的铜矿,他们还能大体推算出楚怀瑾如今养活的人马,到时候万一真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局面,也能提前有所防备。 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查出楚怀瑾私铸铜钱的证据,还有就是他将截走的铜矿都藏到了哪儿。 那么多铜矿,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以他猜测,那些铜应该还在上京附近。 想到这儿,他又拧眉看向萧承。 “你觉得此事该从何查起?” 萧承抿唇道:“北郊铜矿厂。” 每年所产的铜都是从那里面运出来的,如今出了问题,自然要从源头开始查起。 楚怀玦却皱眉道:“没有父皇口谕,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出铜矿厂,三哥的本事就是再大,也不可能贸然在铜矿厂动什么手脚,所以那里肯定是没问题的。” “所有事情不能单凭猜测,有没有问题,去看看就知道了。”萧承勾唇笑道。 楚怀玦怀疑道:“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擅自闯进铜矿厂,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罪名?” 萧承理直气壮道:“谁说我要擅闯了,你凡事多动动脑子行不行?” “我……” 楚怀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是强忍着没发作。 好好好,说他没脑子,他倒要看看这人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萧承瞥他一眼,扬眉道:“私铸铜钱是死罪,三皇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平日里一定会小心行事,我们若想知道他把截走的铜矿藏到了哪儿,就得让铜矿厂乱起来,越乱越好,这时候,一点小动静都能让他草木皆兵,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他必会有所行动。” 楚怀玦顿时听懂了他的意思,暗道这果然是个好主意。 原本他还想着偷偷调查,免得打草惊蛇,没想到萧承偏偏反其道而行,比起暗查,萧承这法子显然更有效。 “好,就按你说的办!” 萧承抿唇笑笑,立即着手让人去办这件事。 ………… 临近正午时分,临近城门口的城西大街上突然传来一记吆喝声。 “喂,你们听说了吗,北郊铜矿厂附近的山上扔了好多碎铜石,大家快去捡啊,这些可都是值钱的宝贝,一块石头能卖一两银子呢!” 街上百姓闻言,顿时朝说话这人围过来。 “山上怎么可能会有铜石呢,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就是就是,那铜矿厂可是有重兵把守的,要是真有铜石,能轮得到我们去捡?” 这人扬声说道:“你们可别不信,我有个大爷刚从山上下来,听他说,前几日铜矿厂的人开矿的时候,北面的矿山突然有一处地方塌方了,掉下来好多碎铜石,矿厂的人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个小玩意儿的,自然也没去捡,如此反倒便宜我家大爷了,听他说,他捡来的那些石头可是卖了整整十两银子呢!” 路人们见他说的跟真的似的,一时间更激动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那些铜石要真能卖钱,他们早偷偷捡干净了,哪还会来告诉我们,我看这事儿不简单!” “管他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万一真能卖钱呢!” 这人见百姓们说个没完,又扬声道:“你们啊,爱信不信,我大爷说了,要不是那些碎铜石太多了,他一个人捡不完,才不会告诉我呢!行了,我不跟你们絮叨了,还赶着去北郊挣大钱呢!” 他一说完就跑了,众人见状,生怕自己会捡不着便宜,跟着他往城外跑,乌泱泱的一群人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陆诗瑶正好从米铺出来,见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城外跑,疑惑地皱皱眉,顺手抓住了一个路人。 “这位大哥,城外出什么事儿了,你们怎么都往城外跑啊?” “我们捡银子,不对,是捡铜石去!有人说北郊北面的那座山上落了好多碎铜石,可以卖钱的,这不,大家伙都赶着去捡铜石呢!” 那人匆匆说完就挣开陆诗瑶的手跑了。 陆诗瑶闻言皱眉,碎铜石?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碎铜石还能挣钱? 转念一想,她今早才跟五皇子说过三皇子私铸铜钱一事,这会儿就闹出了动静,八成是萧承的主意。 只是他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蒋权听见骚乱的动静,跟着从米铺出来。 “陆小姐,这些人匆匆忙忙的是要做什么去?” “挖宝贝。”陆诗瑶凝凝神,转身进了铺子。 蒋权一时没听明白,只以为她说的宝贝是真宝贝,心中不免困惑。 “城外能有什么宝贝,这群人不是疯了吧?” 陆诗瑶敛容笑道:“他们哪里是疯了,分明是被人利用……算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事关重大,她自然不可能把萧承供出来,倒不是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危险,而是不想前功尽弃罢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秦臻和萧承的死穴,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再说城里的百姓,乌泱泱的一群人跑到北郊后,在山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碎铜石,反而把驻守在铜矿厂附近的官兵惊动了,也不知怎的就闹了起来,有两个无辜百姓甚至还被打伤了,场面瞬间就乱了。 第750章 破镜重圆 城里京兆府收到消息,赶忙带着人赶过来,好不容易才把闹乱子的百姓拉开,只是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了,没过多久,秦臻便收到了风声。 未免有人发现他们私铸铜钱一事,他匆匆忙忙地赶到皇子府找楚怀瑾商量对策去了。 “那些百姓也不知从何处听说北面山上的碎铜石可以卖钱,争先恐后地往山上闯,驻守铜矿厂的官兵恪守职责,自然要拦着他们,结果就这么闹起来了,听说还伤了两个人,此事若是传进皇上耳中,我只担心皇上会派人去铜矿厂附近调查此事,到时我们截下来的那些铜矿便藏不住了。” 楚怀瑾听得一阵后怕,“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行事一定要小心,如今倒好,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秦臻见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皱皱眉,强忍着怒气开口。 “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我手头上可用的人不多,所以想向殿下借一批人马。” 楚怀瑾闻言,凝声道:“人手倒不是问题,你先说说,你打算把那些铜矿都运到哪儿去。” 秦臻嘴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孤山寺。” “你疯了?!” 楚怀瑾彻底坐不住了,瞪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 “孤山寺是什么地方,皇家寺院,每日香客不断,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铜矿藏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孤山寺不是我们的地盘,就算你有本事把铜矿送进去,又如何保证它们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秦臻镇定自若地笑道:“殿下应该知道,铜矿厂每年产出的十万斤铜,有五万斤用于铸造新币,另有五斤则用来打造佛像,而孤山寺最近正在建佛堂,需要从山下运送大量木材,所以我特意让人将那些新铜都藏进了木桩中,如此便可光明正大的将铜矿送进孤山寺。” 楚怀瑾闻言,目光顿了顿,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接着说。” 秦臻继续道:“佛像运进孤山寺后,并不会立刻放进佛堂供香客们跪拜,而是先放进孤山寺后院的禅房中,待主持大师诵经七日后才可摆出来,而这七天,就是我们着手运走那些新铜的好时机。” 正因为孤山寺是皇家寺院,任何人都不敢对神佛不敬,所以他才将铜矿藏进了木桩中。 旁人绝对想不到那些建佛堂的木桩是有问题的。 只是私铸铜钱毕竟是死罪,以萧承的警觉,今日在铜矿厂发生的异样一定会让他察觉到什么,未免节外生枝,他才会费这么大力气把铜矿运走,否则真等萧承查出什么线索时,一切都晚了。 楚怀瑾深觉秦臻此法可行,果断借了一批人马给他。 这些人乔装成普普通通的木工,当天下午便从铜矿厂附近运走了一批木头。 萧承的人一直在铜矿厂附近盯着,很快便将这一异象回禀了萧承。 萧承闻之冷笑,“孤山寺?秦臻倒是想了个稳妥的好办法。” 锦七拧眉道:“公子,孤山寺最近正在建佛堂,秦世子费这么大功夫把铜矿运到山上,打的就是旁人不敢藐视神佛的念头,我们若是真要动手,就得尽快将那些木桩拦下来才行,一旦它们被运上山就来不及了。” 萧承启唇道:“急什么,那些铜矿不会一直留在山上,秦臻如今不过是害怕皇上派人去调查铜矿厂,所以才要把铜矿运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这些铜矿还是其次,三皇子养私兵,自然要用到铜矿,我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这些铜矿找到三皇子的兵马。” 锦七见他还有更深层的考量,凝神道:“那属下明日先去孤山寺探探那边的动静,如若……” “不必了,我亲自去。” 萧承打断他的话,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 “无心大师前两日约我去孤山寺谈论佛法,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在寺中小住几日。” 锦七闻言,便不再说什么了,默不作声地下去准备他出行要用的行李。 第二天一早,拜别长公主之后,萧承便坐上马车出城了。 与此同时,孤山寺山脚下,一辆不打眼的马车亦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云萝坐在车内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山林青翠,群鸟争鸣,耳边还时不时地传来一记钟声,一进到这里,就让人的心情莫名安静下来。 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放下车帘乖乖坐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看向身侧的陆诗瑶。 “陆姐姐,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求神拜佛。”陆诗瑶言简意赅。 萧承不让她查,她偷偷查还不行吗? 她如今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相比她,三皇子密切盯着的人反而是他,所以他行事哪有她方便。 再说孤山寺日日香客不断,她来此求神拜佛很正常,三皇子和秦臻绝对猜不到她的真正用意。 北郊铜矿厂每年会出十万斤铜,其中五万斤用于铸造新币,另外的则用于铸造孤山寺的佛像,如果三皇子要打铜矿的主意,自然不会满足于一点蝇头小利。 陆家铺子里,有一半的铜板都是今年新铸的,也就是是说,那五万斤新铜中,已经有一半落进了三皇子的腰包,但既然冒险行事,自然要获取更多的利益才行,所以送进孤山寺的佛像必然也是有问题的。 至于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亲自去证实一番便知道了。 云萝不知她的真实意图,只以为她真是来求神拜佛的,忍不住撇了下嘴。 “我们回龙族的人也会卜卦的,陆姐姐想知道什么,直接让我给你卜一卦不就行了,何必来问佛祖,它又不会开口说话。” 陆诗瑶抿唇笑道:“求神拜佛只为求个心安理得,而不是要窥探什么天机,再说你的卦象也并非那么准。” 云萝听见这话就不高兴了,“怎么不准了,之前你和大哥哥去蟠龙峰找百日醉的解药时,我特意给他卜了一卦,不是说他日后会有一劫吗,后来你们回程的时候,那劫数还不是应验了?” “那你还一直说我和萧承会白头偕老呢,如今怎样,我们两个都老死不相往来了。”陆诗瑶毫不犹豫地拆她的台。 云萝一本正经道:“陆姐姐,凡事不能只看眼前,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就断定你和大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破镜重圆了呢?” “我就是确定。” 毕竟前世的叶倾城,可是一个极特别的存在。 第751章 冤家聚头 重活一世,她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轨迹,唯独这一点却是改变不了的,天意如此,何必强求。 凝神间,马车在孤山寺外的石阶下缓缓停了下来。 甫一下去,陆诗瑶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陆一山? 他怎么在这儿? 陆一山背着手站在石阶下,看样子也是来孤山寺的,不过这人对佛祖向来没什么虔诚之心,她才不相信他是来求神拜佛的。 陆诗瑶讥讽地笑了一声,随后牵着云萝的手往石阶上走。 孤山寺的寺门前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人又同在一条路上,难免会碰面。 陆诗瑶倒是镇定自若,可陆一山一看见她,那就跟见了鬼似的,当场吓得瑟瑟发抖。 见他这样,陆诗瑶眯了眯眼,主动走到他面前。 “怎么,陆少爷突然之间如此害怕,莫不是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害怕被我寻仇?” 陆一山早就知道陆诗瑶还活着,虽然心里有些不敢置信,但确实是事实。 陆家米铺的炸药是他找人埋的,若是陆诗瑶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这些日子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怕会遇上她。 没成想父亲今日派他出门运送几尊佛像,原想着孤山寺离城远,他肯定不会见到陆诗瑶,没成想才刚到孤山寺就撞上了,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 还有,陆诗瑶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来试探他? 不行,他绝对不能露出破绽,万一让她知道是他帮着世子殿下险些炸死了她,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思及此,陆一山深吸一口气,面上强装镇定。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儿,本少爷行的正坐的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才不会害怕!倒是你,好好的米铺突然炸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之前造的孽太多,所以遭报应了。” 陆诗瑶见他语出不逊,抿唇笑笑,刚要开口,身侧的云萝却率先启唇。 “这位大哥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大凶之兆,待会儿进到寺里,记得一定要诚心诚意地向佛祖磕三个头,否则小心被厉鬼索命哦!” 陆一山闻言大怒,“死丫头,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你敢咒本少爷早死,看我怎么打你,就算你是陆诗瑶的人也不行!” 他说着就要动手。 陆诗瑶眉眼一眯,眼疾手快的把云萝护到身后。 “陆一山,童言无忌,你不是要当众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吧?这儿人来人往,被旁人看见了,你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 陆一山扬眉冷嗤道:“你都不怕丢人,我有什么可怕的,都被萧小侯爷抛弃了,你居然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陆诗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我要是你,早就投河自尽了!” 陆诗瑶淡淡挑眉,“可我如今偏偏活的好好的,想必你心里一定很失望吧?啊,我忘了,不止你,还有你爹,他应该也很失望,费尽心思都杀不死我,你说我是不是该回报点他什么才好?” 陆一山闻言,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陆诗瑶,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来,若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诗瑶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懒得跟他一般计较,拉起云萝的手就往寺里走。 陆一山却不依不饶地拦住她们。 “话还没说完呢,本少爷让你走了吗?陆诗瑶,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刚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不管怎么说,我爹还是你二叔,你敢对他不敬,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陆诗瑶眯眼冷哼,“老天爷若是真看不过去,早就降下一道雷劈死我了,还有,如果你的记性当真不太好的话,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从你们一家被我爹赶出陆家的那一刻起,你们同陆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陆诗瑶可没有那般狼子野心的二叔!” 在二人争执的空档,一辆马车缓缓行了过来。 锦七拉着缰绳驭马停下,一抬头就看见了石阶上站着的陆诗瑶,顿时激动起来。 “公子,您看,是陆小姐!” 萧承侧目看过去,见陆诗瑶站在石阶下同陆一山在争论什么,陆一山急赤白脸,她嘴角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两人高下立见。 其实早在锦七开口前,他就看见她了,她从不信佛,今日突然出现在孤山寺,只怕是为了调查那些佛像。 如今她倒是也学会阳奉阴违了,明着答应了五皇子,私下还是不怕死的偷偷跑过来查,怎么永远都学不乖呢? 司九站在另一侧感慨道:“陆小姐和公子还真是心有灵犀,竟然同时来孤山寺了,不过看陆小姐那样子,好像是遇到了麻烦,可要属下去帮帮忙?” 萧承淡淡启唇,“不必了,她自己会解决好。” 区区一个陆一山,对她而言自是没问题的。 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石阶下,陆一山已经快忍不住对陆诗瑶动手了,哪想拳头刚挥起来,转瞬却看见了不远处的萧承,神色又是一变。 “我说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有雅兴来孤山寺呢,原来是为了追情郎,陆诗瑶,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人家萧小侯爷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地追过来干什么,怎么就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呢!” 陆诗瑶见他突然提起萧承,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怒意,再看看他的视线,根本就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别的什么人,心里更是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扭过头,果然见萧承负手在石阶下站着。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人可真是她的冤家,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他。 陆诗瑶撇着嘴收回视线,懒得跟陆一山这种人做解释,拔腿就走。 陆一山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一时间心情大好,挑着眉哼起小曲儿来。 司九和锦七看得十分不耻,甚至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只是公子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动作,只得强忍着心里的火气往石阶上走。 哪想经过陆一山身边时,萧承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眸色阴凉地扫了他一眼。 “陆一山,往后小心点,因为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容不下你了。” 第752章 请你离开 简短的一句话听得陆一山面色大变,身子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萧承无视他的颤栗,收回视线兀自进寺了。 陆一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萧承向来是最不屑跟这种人动手的,因为没有成就感,而且还会脏了自己的手,所以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但陆一山刚刚对瑶儿说的那番话,实在让他不能忍,既然送上门来找死,那就不能怪他了。 萧承走后,陆一山被他吓得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萧承那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在袒护陆诗瑶似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萧承明明都不要陆诗瑶了,又怎么会袒护她…… 站在一旁的小厮见他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纳闷儿道:“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陆一山皱着眉抓住他问:“来,你帮我分析分析,这萧承如今对陆诗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俩人明明都分道扬镳了,那我刚刚骂陆诗瑶又碍着他什么事儿了,他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跑这儿充英雄来了。” “这还不简单?公子,这男人嘛,都有自己的私心,以前还喜欢的时候自然是可劲儿的宠,如今就算不喜欢了,那曾经毕竟也是自个儿的人,当然不允许别人随便拿捏了!” 小厮顺嘴就来,仿佛自己颇有心得一般。 “反正小的对飘香楼的香莲姑娘就是如此,别看她只是个烟花女子,平日里要伺候的恩客也多,可我若是去的时候,就决不允许她伺候别人,就算我不去,只要一想起她这会儿可能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心里更是不舒坦。” 陆一山听罢,扬眉道:“如此说来,这萧小侯爷纯粹就是私心作怪,才不允许我欺负陆诗瑶了?” 小厮重重点头,“可不是吗,您想啊,这小侯爷要是还喜欢陆小姐,方才早就冲过来英雄救美了,何必非等到她离开之后再来警告您呢?” 陆一山越想越觉得他这话在理,心里一时间倒是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小侯爷方才只怕也是随口恐吓他一番,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威胁。 如是想着,陆一山便彻底定下了心,扭过头让人继续搬运那几座佛像去了。 这佛像是从北郊运来的,父亲几个月前在北郊开了一间打铁铺,后来也不知怎的把铸造佛像的生意也揽了过来。 孤山寺正在修建新佛堂,待佛堂建好之后,这些佛像便要供进去了。 其实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父亲揽下这事儿究竟要干什么,孤山寺是皇家寺院,铸造佛像就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活,若是佛像修不好,朝廷必会怪罪,更何况一点红利都赚不到,父亲做买卖向来精明,怎么偏偏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呢? 为了这事儿,他还跟父亲争论过,可父亲一意孤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铸造佛像也就罢了,今儿个还让他盯着那些工人把佛像运上山来,他本来就不想出门,结果还这么凑巧的遇上了陆诗瑶和萧承,心里早就膈应坏了。 等下山回到家,他一定得跟父亲好好说说此事不可。 还有,陆诗瑶死而复生,这事儿本就透着几分古怪,若是再让她知道米铺的炸药是他和父亲的人埋的,一定会往死里折腾他们。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事儿发生。 而彼时的孤山寺内,陆诗瑶和云萝已经在小师傅的引领下进了后院的禅房。 这禅房同她别院的房间自然没法比,不过处处古香古色的,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云萝一进房就爬到床上躺下了,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她早就累到不行了。 陆诗瑶倒还好,只是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云萝瞥她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大哥哥呢?他也来了孤山寺,这说明你们两个心有灵犀呀,而且……” “有些事情,看似凑巧,其实只要仔细想想,这其中自然是透着几分必然的。” 陆诗瑶笑着打断她的话,眉眼微弯,目中却没什么光彩。 她都能想到孤山寺的佛像可能有问题,更何况是萧承? 再者昨日北郊的铜矿厂刚出过事,当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必然是查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会来孤山寺。 如此证明,她的调查方向是没错的,只要在孤山寺详查一番,一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不知道他查到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若是以前,还能去找他一起商量一下,但如今已经没了关系,她就是正面直视他都需要几分勇气,更何况是说话呢? 算了,还是自己查吧,她就不信,凭她自己的本事会查不到线索。 正沉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记随和的说话声。 “小侯爷,今日寺内的香客实在太多,已经没有多余的禅房了,只能请您和陆小姐共住一院,望您见谅。” 陆诗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皱眉,刚要起身出去看看,转瞬就听见了萧承的声音。 “无妨,我与陆小姐也是旧相识,住在这儿反而安心。” 陆诗瑶:…… 他安的什么心,当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吗?再者,他住在这儿,就不怕叶倾城知道了会吃味? 陆诗瑶越想越烦闷,一时间忍不住上前打开了门。 “小侯爷,男女有别,焉能与小女共住一院,若是传扬出去,小女的脸面又该往哪儿放?还请您另住别处去吧,免得别人误会。” 萧承就在院子里站着,听见陆诗瑶的话,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旁人会误会什么?佛门重地,你我都是懂规矩知廉耻之人,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会胡思乱想,至于别有用心者,他们会怎么议论此事,又哪是我能左右的,就算我与陆小姐什么事都没做,他们也会心思龌龊到以为我与陆小姐旧情复燃了,所以你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可,我问心无愧。” 陆诗瑶闻言冷笑,好一句“问心无愧”,他倒是把自己说的坦荡,却是半点都不曾在意过她的想法。 “小侯爷,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萧承闻言,神色瞬间愣住,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陆诗瑶却踱步走到他面前,冷声道:“小侯爷,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坦坦荡荡,如果你还在意曾经的一段旧情,就请你离开。” 第753章 管的太宽 萧承双肩一怔,一时间更是无言。 多日不见,她如今越发的有锋芒了,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刺猬一般,一面对他就会竖起浑身的尖刺,嘴里说出来的话更不客气,扎得人心疼。 旁边站着的小师傅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眸子顿了顿,只得开口帮萧承解围。 “陆小姐误会了,不是小侯爷执意住在这儿的,只是小侯爷受大师傅相邀前来谈论佛法,但寺院里的禅房已经满客了,只有这处院子还空着,原本这就是小侯爷在寺里常住的禅院,因陆小姐今日突然要住下,小僧无奈,请示过大师傅的意思后,只得将您安顿在了这里,陆小姐若是要怪,还是怪小僧吧,不关小侯爷的事。” 陆诗瑶:…… 原来是她霸占了萧承的禅院,那她刚刚咄咄逼人的说出那番话,岂不显得太无理取闹了? 一想到这儿,陆诗瑶便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承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见她面露尴尬,缓缓启唇笑了。 “陆小姐,你说你问心有愧,照理我是应该去别处住的,再不济就下山,但无心大师好不容易出关,我难得同他见面,自然要在山上多住几日,陆小姐心里就是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了,还望陆小姐多多体谅。” 陆诗瑶硬着头皮道:“小侯爷既受了无心大师相邀,小女自然不会一般见怪,细细说来,也是小女占了小侯爷的禅院,方才多有得罪,望小侯爷不要见怪,小女在此住不了三日便走了,不会叨扰小侯爷太久的。” 话落,她便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禅房。 萧承望着她迫切的背影,一时忍不住摇头失笑,心里倒希望她能多叨扰叨扰自己,毕竟好不容易才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与她朝夕相对…… 禅房内,云萝见陆诗瑶闷头跑进来,坐在床边悠哉悠哉地晃起两条腿。 “陆姐姐,你刚刚有点丢脸哦,本来是想把人家赶出去的,结果闹了大误会,反而险些被人家赶走,也幸好大哥哥不同你一般计较,不然咱们这会儿只怕就要下山去了。” 陆诗瑶闻言,不禁嗔视她一眼,“你到底站哪边的,怎么帮他说起话了?”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嘛,本来就是你不好,其实和大哥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不好,万一遇到了危险,他还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我们呢。” 陆诗瑶顺嘴说道:“孤山寺是佛门重地,夜里戒备更是森严,怎么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即便真有危险,多半也是萧承带来的。” 云萝见她这么说,叹气道:“陆姐姐,我觉得你现在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特别的不懂事,有些道理,连我都明白,你怎么就是看不透呢?大哥哥他心里其实还是舍不得你的。” 陆诗瑶闻言苦笑,垂下眸子没再说话。 如今就是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区别呢,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顾念着旧情不放,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罢了,倒不如不念不说,日子久了,自得自在。 在禅房内歇息了半日,正午吃过斋饭后,陆诗瑶便带着云萝去了前院。 前院共有四座佛堂,这时候的香客不多,院子里只有几位小师父在打扫。 陆诗瑶挨着佛堂一间间走进去,驻足片刻后便离开。 这四座佛堂是最古老的,在建寺之初就有了,如今已有百年,佛堂前的柱子都破损了好几块,至于里面的佛像则是新旧不一。 因为孤山寺每年都会铸造佛像,打磨过的佛像金光粼粼,而旧佛像则如同蒙尘的珍珠,一眼就能让人区分开来。 三皇子私铸铜钱,外表不做改变,只是新铜钱比旧铜钱轻了许多,如若他要在佛像上动手脚的话,想来今年新铸的佛像也要轻一些的。 只是她总不能把这些佛像都一一搬下来的称一下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神佛之物,哪能随便亵渎。 凝神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 “都小心点儿,这些佛像可是花了数月功夫才铸好的,若是磕了碰了,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 陆诗瑶闻言回过头,见十几个工人正在吃力地搬运两尊佛像,佛像本就是铜铸的,自然重,方才进寺的时候遇见了陆一山,他就是来运送这些佛像的,看样子应该是陆自明把铸造佛像的活揽到他自己头上了。 而陆自明又是秦臻的人,这些佛像有极大的可能是出了问题的。 思及此,陆诗瑶突然朝那些人走了过去。 云萝跟在她身后,见她一直盯着那些佛像看,不免好奇。 “陆姐姐,这佛像有什么问题吗?” 陆诗瑶抿唇摇头,新铸造的佛像和旧的是不一样的,表面上自然看不出问题所在,但实际上…… 她皱着眉上前,伸出手意图拍一下铜像。 哪想还未有所动作,手腕便被人抓住了,吓得她脸色当即一变,转过头,却是萧承,眉眼瞬间又沉了下来。 “放手。” 萧承闻声不动,而是抓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才放开她。 “你刚刚想干什么?” 陆诗瑶好笑道:“我做什么和小侯爷有关系吗,小侯爷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萧承听着她淡漠的语气,拧眉道:“这些佛像日后都要摆在佛堂供香客们跪拜,不可随便乱碰,对神佛不敬,你莫不是想被天神惩罚?” “心中有佛,自然常怀敬畏之心,再者,小侯爷素来不是不信神佛的吗?世间是没有神明的,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被惩罚。”陆诗瑶不客气道。 萧承抿抿唇,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 “秦臻也来了孤山寺,如若你真要做什么,行事最好小心一点,免得被他瞧出什么破绽。” 陆诗瑶经他提醒,神色微变。 秦臻和陆一山都在孤山寺,看来被他们截走的铜矿多半是被藏到这儿来了,不过陆一山那人脑子一向简单,必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所以只要盯紧秦臻就够了。 萧承看出她心中所想,凝声道:“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好,你不要轻举妄动,如若不然,我现在就让司九送你们下山。” 陆诗瑶怎么可能会下山,扳倒秦臻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心愿,若是不能达成心中所愿,她一辈子都会有遗憾。 第754章 偷藏铜矿 不过她也不会蠢到冒险行事,萧承既然说了他会处理,她只管耐心等着便是,毕竟她不会武功,若是真被秦臻发现她在查他,一定会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反而得不偿失了。 如是想着,她拉着云萝后退两步,颔首道:“我们来孤山寺,只为求神拜佛,其他的从未想过,小侯爷多虑了。” 萧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抿抿唇,这才定下心来。 而在距离两人不远的一座佛堂内,一个眉目冷峻的男人负手站在门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转过身,神色微沉,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陆一山站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询问:“世子殿下,这些佛像都已经完好无损地运上山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秦臻侧目看他,不答反问:“萧承和陆诗瑶是什么时候来孤山寺的?” “就今天早上,说来也是冤家路窄,我刚到寺院门口就和陆诗瑶遇上了。” 一提起陆诗瑶,陆一山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说个不停。 “我在陆家这些年,可从来没见陆诗瑶去过什么寺庙,所以她一定是奔着萧小侯爷来的,可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把我们陆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萧小侯爷都不要她了,她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要是我大伯在上京,保管能一棍子打断她的腿!” 秦臻见他张嘴说个没完,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才刚让人把那些木桩运上山,萧承就来了孤山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做事向来谨慎,萧承绝不会发现铜矿出了问题。 再者昨日有百姓去铜矿厂附近闹事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碎铜石上,萧承就是再敏锐,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发现铜矿有问题。 但是萧承突然上山,确实透着几分古怪,若是不查清楚,他实在难以心安。 思及此,他凝神招手叫来一个手下。 “去查查萧承来孤山寺干什么。” 那属下颔首领了命就要退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陆一山拦住了。 “不用查了,我已经打听过了,这萧小侯爷是受无心大师相邀来孤山寺谈论佛法的,要在寺里多住上几日,至于陆诗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求神拜佛的,不过我觉得她就是奔着小侯爷来的,佛门重地哪能容得下她那般龌龊的心思,也不嫌恶心!” 秦臻怀疑道:“萧承当真是来谈论佛法的?” “这是自然,他一进寺就去了无心大师的禅房,刚刚才出来呢!” 陆一山被萧承威胁过,自然要把萧承的行踪打听的清清楚楚,免得自己吃亏。 秦臻听说萧承是受了无心大师相邀,心里这才放松了些。 想来也只是凑巧了,萧承怎么可能会敏锐地察觉到铜矿厂有问题呢,倘若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扶持五皇子登上皇位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至于陆诗瑶,这个女人更不足为惧,连萧承都没发现的事情,她要是发现才有鬼了,所以事实必然是像陆一山说的那样,她是奔着萧承来的。 怕是她昨天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萧承要来孤山寺的消息,所以抢先萧承一步上了山,如此伪装成巧合,这般做派,着实让人瞧不上。 不过还是不能粗心大意,萧承要在孤山寺多住上几日,现在虽没让他发现什么,难保以后不会,所以对此人还是要防着的。 “你过两日再下山,在此盯紧萧承的动静,我的人不能靠他太近,不然一定会被他发现。” 陆一山闻言,瞬间苦下脸。 “可是我又不会武功,应该更容易被他发现吧?” 秦臻拧眉道:“你只要盯着不让他靠近那间新建的佛堂即可,其他的,我自有谋算。” 陆一山闻言,好奇道:“世子殿下对那间佛堂如此慎重,莫不是那佛堂有什么问题?”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问,否则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秦臻没好气道。 陆一山被秦臻甩了脸面,心里自然也生气,他自幼在陆家养尊处优,是个实打实的少爷脾气,所有人都得让着他,即便是到了上京,见过那么多的纨绔子弟,打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最尊贵。 虽然秦臻的身份比他贵重,但父亲也说了,如今秦臻根本就离不开他们,若是他们也不帮秦臻做事,秦臻就彻底孤立无援了,所以若是秦臻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的,根本没必要理会,再怎么着,秦臻也绝对不敢冲他们发火。 他心里谨记父亲的话,所以对秦臻刚刚的言行,他只当秦臻是在放屁,他倒要看看,那新建的佛堂究竟有什么问题。 待秦臻离开后,陆一山就往那边去了。 这佛堂在孤山寺中院,比前院四座佛堂都大了许多,外面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不过里面仍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杂物。 昨儿个被运上山的一批木头就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陆一山绕着整间佛堂走了一圈,也没瞧出什么问题,心里越发的奇怪。 适逢两个工人搬着一尊佛像进来,因为佛像高大,挡住了工人的视线,两人一时不妨,险些撞到陆一山。 陆一山赶忙侧身闪开,却不小心拍到了那佛像,耳边顿时传来一记脆响。 这声音听起来极是不对劲,照理说,佛像用铜金铸造,从里到外都是实的,如果拍击佛像,听到的应该是很沉闷的声音,可刚刚的声音清脆,说明里面有一部分是空的。 也就是说,铸造佛像的人偷工减料了! 不对不对,铸造佛像的师傅哪有这么大胆子,那些铜都是从铜矿厂运出来的,有定数的,谁都不敢轻易私藏。 听父亲说,铜矿上每年有五万斤铜用于佛像铸造,但这佛像若是空心的,那就说明这佛像并不是足斤的,铸佛师傅根本没那么大本事藏走那么多铜。 如此说来,唯一有可能藏铜的人,便只有他爹和世子殿下了! 难怪秦世子方才让他什么都别问,原来问题在这儿,他们偷偷藏了一批铜矿! 一想到这里,陆一山后背顿时生出一身的冷汗,私藏铜矿可是死罪,父亲哪儿来这么大胆子打铜矿的主意,此事必定是世子殿下指使的。 如若让皇上知道了,那下场…… 第755章 祈福树灵 陆一山冷不丁抖一激灵,摇着头不敢再往深处想,拔腿就跑了出去,仿佛那佛堂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一般。 结果因为跑的太快,他一时不防撞到了一个小姑娘,陆一山心里正怕得紧,突然来个碍眼的,自然没什么好气性,想都不想地就抬起一脚踹了上去。 “不长眼的狗东西,连你陆爷爷的路都敢挡,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不料这一脚还没踹下去,左脸便被人用力扇了一巴掌。 “陆一山,要发你的大少爷脾气就回家发去,佛门重地,你敢随便动手伤人,也不怕佛祖怪罪!” 陆诗瑶敛容怒斥他一声,随后将地上的云萝扶起来。 云萝贪玩儿,在前院的佛堂待着无聊,就拉着她跑了出来,哪想就这么和陆一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两人各有错处,这事儿本来很好解决,哪想陆一山竟然还敢动手伤人,她自然不能忍。 陆一山冷不丁被陆诗瑶打了一巴掌,这才彻底回过神了,抬眼一看,见陆诗瑶正脸色难看地瞪着自己,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就是打她了,你又当如何?这丫头方才不好好走路,撞到了我,我替你教训她一顿还有错了?” “教训?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过不去,陆一山,你还要不要脸。” 陆诗瑶冷笑一声,视线接着落在他身后的佛堂内。 “刚刚我见你跌跌撞撞地从那里面跑出来,连路都没看,如今却倒打一耙怪到我们头上,我倒是不知这究竟算个什么道理,你别告诉我,那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你,所以你才会一时失态。” 陆一山一见她提起佛堂就忍不住打哆嗦,他都不知道秦世子哪来那么大胆子敢打铜矿的主意,如今陆诗瑶和萧承都在孤山寺,若是让他们佛像的异样,那他们所有人都不必活了。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跟陆诗瑶一般计较,只想将她引走,免得她发现佛堂的异样。 “我只是一时想事情想的出神了而已,跟那佛堂有什么关系,你少自作聪明!本少爷这会儿还有正事,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你给我等着,你刚刚打我那一巴掌,我迟早会还回来的!”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原以为陆诗瑶会跟着离开,哪想她却站在原地出神,两只眼睛盯着那佛堂也不知在看什么,看得他一阵心惊。 陆诗瑶不知道陆一山还站在后面观察自己的举动,她只是觉得陆一山的反应有些奇怪而已。 若换作陆一山以往的性子,她刚刚动手打了他,他是势必要还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吃亏,可刚刚居然就这么离开了,还说要去办什么正事儿,他和秦臻就是一丘之貉,能有什么正事儿。 他刚刚是从佛堂跑出来的,撞到云萝的时候,神色显得特别慌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难不成是他在佛堂发现了什么? 思及此,陆诗瑶缓缓抬眸朝佛堂看去,怔愣了片刻,蓦然抬步走了进去。 陆一山看到的时候,显然是来不及进去阻拦了,再说若是他反应太激烈,只会让陆诗瑶更觉得那佛堂有问题,此事他是解决不了了,还是让世子殿下去解决算了。 如是想着,他便飞快跑去了秦臻的禅院。 秦臻听说陆诗瑶去了新建的佛堂,神色骤变。 “那佛堂尚未建成,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会去那儿?”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眼下还得尽快想个法子把陆诗瑶解决了才行,不管她有没有发现什么,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 陆一山当然不敢说是他把陆诗瑶引到佛堂去的,他也没想到陆诗瑶竟然那么敏锐,不过跟他说了几句话,居然就往佛堂去了,她向来聪明,只要细细观察,一定会发现那些佛像的异样。 秦臻自然也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连陆一山这种蠢货都能发现佛像有问题,更何况是陆诗瑶? 若是她真的查出了什么,再一告诉萧承,他和三皇子就彻底完了! 不行,陆诗瑶是绝对不能留了! 但如今陆诗瑶和萧承住在同一座禅院中,想对她动手根本没那么容易,再者佛门重地,不得杀生,若是事情闹大了,反而更不好收场,若要动手,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秦臻凝神想想,目光流转之间,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听父王说,孤山寺修建之初,曾特意在地下修了一个地洞,只是几十年来从未有人下去过罢了,因为那地洞只是蓄水用的,所以外人也不甚在意。 而通往那地洞的通道,就在孤山寺后院的祈福树旁。 既是个蓄水用的地洞,想来那地下应该已经存了好多水了,若是陆诗瑶“不小心”掉进去,必然是当场就没命了,只要伪装成意外,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是他授意的。 他就不信陆诗瑶的命会那么大,能死里逃生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思及此,秦臻冷笑一声,招手示意陆一山上前。 “你找一个小沙弥,让他告诉陆诗瑶身边那丫头,就说孤山寺后院的祈福树颇有灵性,只要那丫头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陆一山听得一知半解,本来还在怀疑他这法子靠不靠谱,抬头却见他一脸严肃,到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无奈只得退出去照他吩咐行事了。 果不其然,云萝听说祈福树有灵性,还真的拉着陆诗瑶去看了。 “前院一个扫地的小师父告诉我,孤山寺的祈福树很灵的,只要你把自己的心愿写在这红绸上,然后往树上抛,它挂得越高,心愿实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哦。” 陆诗瑶抿唇失笑,“这种糊弄人的东西,你也信?” 云萝眨眼道:“我当然相信,你看这树上挂了这么多红绸,必然是因为这祈福树灵验,旁人才会来拜它啊,若是不灵,才没有人往树上挂红绸呢!”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更何况,你以为这红绸很好挂啊?我听说第一次就挂不上去的大有人在,如此岂不也说明神明在天上看着咱们吗?倘若这愿望太不切实际,它肯定不会帮助我们实现。” 第756章 给您磕头 陆诗瑶闻言,抬头看了眼祈福树,上面几乎已经挂满了红绸,有些垂在下方的树枝上,还能看到那上面写的心愿,多是求姻缘或功成名就的。 人生一世,若是日子过得太苦了,便会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这也是孤山寺香火缭绕的原因,众生疾苦,只能托付神明。 只可惜,她不信神明,只信她自己。 世间之事,尽力而为便好了,其他的自有天定。 云萝见她性质不高,便自顾自地拿起笔在红绸上写起愿望来。 陆诗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见她在上面写的是“愿族人们安康顺遂,世代绵延”,微微笑了。 “回龙族避世已久,如今这世上知道回龙族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再者就算知道了也找不到回龙族的下落,你的族人们自会世代绵延,这如何能算愿望?” “世事无常,谁知道往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云萝嘴中突然吐出一句极老成的话。 陆诗瑶闻言,摇头笑笑,见她写得认真,一时触动,也情不自禁地拿起了一条红绸。 想了半天,却只有一句——“愿我所爱之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纵使生生分离,亦不改初心”。 她终究是做不到去怨恨谁,萧承有他自己的苦衷和无奈,天命既定之事,谁都没办法改变,如果他和叶倾城在一起时会感到更开心自在,那她就此放手也没什么不好。 感情的事,向来是没办法强求的,过分偏执,苦的也只是自己罢了。 写完之后,两人便合力将自己手中的红绸抛到了树上,这红绸本身很轻,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布条,但因为红绸两端都系着木球,所以正好能挂到树上去。 只是陆诗瑶未曾留意,在她和云萝转身离去的瞬间,她的红绸突然从树上缓缓掉了下来,随后被一只白玉修长的手捡起,那人盯着红绸上的字看了片刻,薄唇微抿,旋即将那条红绸收入怀中,小心藏好。 陆诗瑶和云萝毫无察觉地在前面走着,行至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时,云萝右脚蓦地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到了,痛得她险些摔倒。 陆诗瑶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哪想脚下的地面却在这时候突然晃动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面倏地裂开一条宽缝,而在正好站在这上面,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掉了下去。 云萝吓得放声大叫,刚要下去救她,眼前又有一道黑影闪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那人便跟着陆诗瑶一起掉了下去。 “陆姐姐!” “公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云萝抬头一看,见锦七奋不顾身地扑过来,这才明白方才跟着陆诗瑶一起掉下去的人是萧承。 谁都没料到这地面会突然裂开,或者说,是他们没想到这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云萝趴在地洞的边缘往下面看,乌黑麻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无奈只得向锦七求救。 “锦七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洞这么深,也不知道陆姐姐和大哥哥他们掉到哪儿去了,万一我们再也找不回他们了怎么办?” 锦七经历的事情多,自然比云萝沉稳一些,地下情况不明,还不能贸然下去救人,这地洞既然是在孤山寺出现的,就只能去找无心大师,若有孤山寺的建造图,就不难找到公子和陆小姐。 思及此,他让云萝在此处守着,自己则跑去前院找无心大师了。 无心大师这会儿正在给寺里的弟子们上晚课,秦臻也在其中听他讲佛,不过心思却并不在此道。 眼见锦七神色慌乱地跑进佛堂,秦臻眉眼一眯,嘴角顿时浮起一抹笑来。 看锦七这样子,陆诗瑶必定是出事的,萧承身边的护卫倒是比他自己长情的多,对陆诗瑶的性命还是极在意的,只可惜,这会儿赶来相助已经晚了,那地洞里都是水,陆诗瑶根本活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锦七冲进来之后,顾不上失礼便奔到了无心大师面前。 “大师,快去救救我家公子和陆小姐,他们二人凑巧同去后院祈福,没想到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我家公子和陆小姐同时掉下去了,如今生死不明,还请大师尽快想想办法!” 无心大师闻言,忙从蒲团上站起来,撇下一众弟子便匆匆离去了。 秦臻倒是没想到萧承居然会和陆诗瑶一起掉下地洞,这可真是一个意外收获啊,死了一个陆诗瑶,再搭上萧承的性命,从今往后,可就再没人能挡他和三皇子的路了。 不过这会儿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萧承这人聪明的很,武功奇高,本事也大,难保不会想出什么办法脱身,眼下还得静观其变,免得露出破绽。 思及此,秦臻凝神起身,行至佛堂外,便指使一人下山将陆诗瑶和萧承同时遇难的消息传回了城里。 如今他就是要这孤山寺乱起来,越乱越好,趁旁人都在忙着救萧承,正好方便他把铜矿运走。 而秦臻那手下的动作也确实快,未及一个时辰,定远侯府和城西别院的人便都听说了此事。 长公主当即命人准备马车动身前往孤山寺,临出门的时候,叶倾城却一脸忧心地追了出来。 “长公主,求您带我一起去吧,公子他生死不明,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一定要去孤山寺找他……” 长公主闻言,蹙眉道:“叶姑娘身子虚弱,还是在府里好好休养吧,就算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再说这一路上颠簸,只怕你的身子会吃不消,到时候我反而还要抽出精力来担心你的安危,这种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叶倾城流着泪苦苦哀求道:“长公主,倾城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敢劳烦长公主,求您就带上我一起去吧,若是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长公主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更沉了。 她的承儿只是掉进地洞失踪了而已,又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叶倾城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咒她承儿早死不成! 长公主对叶倾城心里有气,但此刻顾及着萧承的安危,也不想同她一般计较,扭头就往马车旁走。 哪知叶倾城却径直跪下了。 “长公主,倾城知道您不喜欢我,不管倾城做什么都不能让您满意,但倾城对公子的情意却是真的,求您看在我对公子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带我一起去吧,我给您磕头了!” 话落,她便俯下身子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第757章 不恨我了 长公主步子一顿,见她额头上都快磕出了血来,一时心软便松口了。 “罢了,你就随我一起去吧。” 不过叶倾城最好保证她对承儿的情意是真的,如有半分算计在里面,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叶倾城见长公主松口,心中大喜,忙不迭地跑上前来。 与此同时,位于孤山寺后院的地洞下,萧承正抱着陆诗瑶轻唤她的名字。 地面晃动的时候,他就迅速朝她奔过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两个人下落的速度很快,若不是他及时抓住她的手,此刻她怕是早已摔得粉身碎骨。 以他估计,这下面离洞口应该有百丈高,洞内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至于上面的声音,他更是听不到,因为这地洞并不是垂直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正上方很有可能已经不是孤山寺的后院。 他从不知道,孤山寺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眼下这地洞内的情况不明,他更不知道出口在哪儿,想要出去,就只能寄托于无心大师了。 凝神间,怀里的陆诗瑶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萧承见状,面上不禁浮起一抹喜色来。 “瑶儿,你怎么样,快醒醒……” 陆诗瑶意识模糊,被后背的剧痛痛醒了,萧承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挥散不去,让她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都不要她了,又怎么可能会担心她呢,她未免也太没用了些,怎么做梦总是能梦见他。 她抿着薄唇苦笑一声,睁开眼,却见他的脸赫然呈现在眼前,让她冷不丁一愣。 萧承见她醒过来,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你总算醒了,知不知道我多怕你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陆诗瑶躺着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不言也不语,眼眶却渐渐润湿了。 萧承见状,顿时又紧张起来。 “瑶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 “为什么?” 她突然间痛苦地抽泣起来,眼里的泪越流越汹涌。 “萧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既然爱上了别人,又何必救我?你知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放弃你,可转眼之间,你便能让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承伸手捧住她的脸,心疼道:“瑶儿,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不知道该同你解释什么,但我只求你好好活着。” 陆诗瑶望着他专注的眉眼,似乎看懂了什么,苦笑一声,随后推开了他的手。 “萧承,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最明白彼此的心意的,但如今我才发现,原来你我互不相知……” 萧承手中落空,不免有些失落,再想想她的话,心中更是刺痛。 “瑶儿,不是那样的,在这偌大的天地之间,唯一与我契合之人只有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不敢说了,因为他怕说出来之后,局面就混乱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陆诗瑶见他吞吞吐吐的,抿唇一笑,已然不想再听了。 “算了,你既然不想解释,我又何必强求,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 她忍着后背的剧痛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这墙壁又湿又滑,曾经应该被水冲刷过,就连他们脚踩的地下也是潮湿一片。 只是眼前视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想找到出口,哪有那么容易。 她凝凝神,蓦然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此珠名为夜明珠,幼时父亲去东海做买卖,给她带回来一颗,串成了珠子挂在脖子上,一直陪她至今。 因为这珠子过于珍贵,所以她平日里都不敢露出来的,前世落魄的时候,她还曾用这珠子跟郡王府的下人换了两个馊馒头,没想到这一世又派上用场了。 夜明珠一拿出来,眼前的视线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两人这才得以看清洞内的情况。 这山洞很小,看起来就好像一间暗室,四周不时传来滴水声,那水是从石壁正上方落下来的,积在地上慢慢汇成水流,所以他们脚下的地面也是湿的。 陆诗瑶拧眉看着,撑着身子慢慢往前走,但因为背上有伤,难免会受些影响,萧承见状,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萧承无奈叹气,“瑶儿,你不要同我堵气,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但我们既然到这里了,就应该先抛下成见,尽快想办法出去,你背上还有伤,难道你想困在这儿一辈子?” 话落,也不管陆诗瑶是何反应,霸道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陆诗瑶推不开他,再想想他的话,却也十分有道理,只得作罢。 “你刚刚救了我,我理应谢你,不过以你我现在的关系,感激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所以若能活着从这儿出去,我们还是一切照旧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若是不幸困在了这儿……”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有些说不出口了。 私心里,她自然是希望他们都能活的好好的,便是她死了,她也要他活着。 “若是不幸困在这儿,就算我欠你的,到了阎王那儿,我愿意赌上自己十辈子的生死轮回,换你下一世福寿无双。” 萧承听见这话,却打趣似的笑道:“不恨我了?” 陆诗瑶看他一眼,摇摇头,气息微弱。 “我本来就不恨你,你又没做错什么,恨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一旦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它就会像一条毒蛇一样一直盘踞在体内,伤人又伤己,所以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勇气的。” 这辈子能让她去怨恨的人已经很多了,如今不想再多一个。 更何况,萧承曾经带给她的幸福远比痛苦多,有过去一段快乐的时光就够了。 可萧承偏偏不是这么想的,他另寻新欢,若换作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接受,更何况是她,若是不恨,她又何必急于跟他撇清一切关系。 “瑶儿,我倒宁愿你是恨我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恨我是应该的。” 第758章 那般出神 “不,你没错,错的是老天爷。” 她突然停下步子,转过头,眸光专注地望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江南梧州,我跟你说过我曾做了一个梦?我梦见秦臻并非真心娶我,而二叔一直对陆家的家产虎视眈眈,陆青霜更是早就和秦臻有了私情,所有的一切皆不过是一场利用,所以梦醒之后,我才急于想要同秦臻和离,因为我害怕那个梦是真的……” 她抿着薄唇苦笑,前世的记忆当做一场梦说出来,感觉自然是不同的,但若不如此,他又岂会相信。 “我还跟你说过,在这个梦里,你日后会成为权倾天下的大人物,身边还有一位倾城绝色的姑娘,你对她极为宠爱,不惜将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拱手送到她面前,正因为如此,我一开始才不敢接受你的情意,因为我知道那个女子不是我。” 萧承闻言,心念一动,看着她的脸突然说不出话来。 陆诗瑶摇头笑笑,接着说:“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将叶倾城养在身边,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可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因为那个梦已然变成了现实! 如今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无论你我曾经的情意有多深,那都是过去了,自此也不必再提,我心中就是有再深的怨气,也不是对你的。” 萧承听了她这番解释,才终于明白她为何一开始就没有体谅他,因为她让那个“梦”困住了,所以她不敢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他的傻瑶儿,彷徨之时,真的傻到让他心疼…… 他抿抿唇,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禁紧了几分。 陆诗瑶有所察觉,却不做反应,只是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这地下的地形很复杂,穿过一间暗室,外面还另有石室,弯弯绕绕,不管怎么走就是走不到尽头,好像要把人永远困在了这儿似的。 “孤山寺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暗室?” 萧承抿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先前几次上山,倒是从未听无心大师提起过此事。” “连你都没听过,那我们今日岂不是出不去了?”陆诗瑶担忧道。 萧承安抚似的微微一笑,“放心,无心大师定会救我们出去的,只是在这下面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四处走走,兴许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陆诗瑶却没他这么乐观,她倒不觉得这下面会有什么意外之喜,那些石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据她了解,孤山寺近百年来并未有过太大的改变,所以这地洞应该是在建寺之初就有的,萧承来了那么多次都不知道,今日偏偏让她撞上了,若不是凑巧,那就是人为了。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想起另一件事来。 “我今天在那座新建的佛堂外撞上了陆一山,他当时的神色看起来很不对劲,我心觉奇怪,就去佛堂查看了一番,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佛堂的佛像有问题。”萧承淡声回道。 陆诗瑶面露讶色,“你怎么知道?” 萧承启唇轻笑,“你忘了?那些佛像刚被运进寺里的时候,你就想碰的,但当时被我拦住了,没想到我说的话,你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陆诗瑶撇嘴道:“我也是好奇,到了那座佛堂之后,我拍了拍佛像,发现那佛像里面是空的,如此说明,铸造佛像的铜有好多都被秦臻私藏起来了。”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转眸看他一眼,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本来是想去同你商议一下的,结果云萝不知道听哪个小师父说后院的祈福树很灵,非拉着我去祈福,如今想想,从我走进那间佛堂的时候,就已经被秦臻盯上了。” 萧承叹气道:“我早劝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有我在,方才若不是碰到我,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我也没想到这地下居然有地洞,我曾经还设想过很多秦臻有可能对付我的法子,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 陆诗瑶不免有些心虚,毕竟她确实是没听他的话,一想起刚刚的情况,她就不禁后怕起来。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经历了一次险境,秦臻在佛门重地都敢动手,真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念头一转,她的视线又落到他身上去了。 “对了,还没有问你,你刚刚怎么也在后院?” “祈福。”萧承言简意赅。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是跟着她去的。 不过这理由,陆诗瑶显然也没相信,他连神佛都不信,如今会把希望寄托到一棵树上?真当她蠢了不成? 他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他的目的一定还在那批铜矿上。 两人边说边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找到出口,不免有些泄气。 萧承见陆诗瑶的气息越来越重,便扶着她坐下来歇息。 这间暗室同他们最开始掉下来的那一间有很大不同,暗室正中间有一个水潭,奇特的是水潭上还开了两朵荷花,这个季节,便是山里的荷花都早已开败了,没想到这下面竟然会有。 萧承拿过夜明珠,起身在暗室内走了一圈,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在北边那面墙壁前停下了。 陆诗瑶见他站了许久都没动,不免有些好奇。 “你在看什么?” 萧承没回话,似乎是入了神。 陆诗瑶无奈,只得扶着墙壁起身,刚要向他走过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锦七的声音。 “公子!” 这声音离他们很近,只是尚且看不到人罢了,不过单是如此就算是大好事了,起码他们马上就得救了。 陆诗瑶赶忙回应道:“我们在这里!” 锦七是和司九一起下来的,听见陆诗瑶的回应,一时也激动起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萧承目色一顿,视线从墙壁上收回来,旋即扶着陆诗瑶往外走。 陆诗瑶忍不住追问道:“你刚刚究竟看见什么了,怎么看的那般出神?” 萧承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人在上面画了几幅画而已,应该是当初建造地洞的人闲来无聊,所以随手在石壁上画下来的。” 陆诗瑶闻言,只当他说的是真的,便没在意。 又走过一间暗室后,他们总算是见到了司九和锦七。 第759章 无名火起 见他们平安无事,两人由衷松了口气。 “属下看见公子和陆小姐掉下去的时候都急坏了,赶忙去前院找无心大师,无心大师说这地洞是孤山寺建寺之初就有的,本来是蓄水用的,后来总有僧人不慎掉下来,前任主持便将地洞的洞门关上了。 不过只要触动机关,还是可以将洞口打开的,那机关就在银杏树下,属下估计是机关年久不用,松动了,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陆诗瑶听完锦七的猜测,抿唇笑道:“这可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巴不得我死呢!” 锦七闻言不解,与司九对视一眼,他眸中亦是满满的困惑,本来还想再追问几句的,自家公子却不耐烦地扶着陆小姐先出去了,无奈只得作罢。 起初掉下来的时候,萧承以为这地洞很深,没想到出口其实离地下只有五米,只是下面地形宽广复杂,他们才迟迟没有找到出口罢了。 锦七和司九他们也是全靠着无心大师给的地形图才找过来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地下待了三个时辰。 甫一出去,陆诗瑶还没抬头,耳边便传来一记惊喜的大叫声。 “公子!” 她心神一震,抬起双眸,只见叶倾城奋不顾身地朝萧承扑过来,径直扑入了他怀中。 “公子,倾城好怕,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往后要怎么办……” 萧承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忍不住想将她推开,转瞬见这么多人在这儿,若是他反应太过激烈,必然要引起外人怀疑,于是已经伸出去的手改为轻拍她的后背,细语宽慰。 “不必担心,我没事。” 陆诗瑶在一旁看着,嘴角缓缓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转过头,身子险些撑不住摔倒。 萧承心上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拉她,但蒋权的动作比他更快,不过转瞬之间,蒋权便扶着陆诗瑶走开了。 “陆小姐没事吧?” 陆诗瑶虚弱摇头,“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秦臻负手站在祈福树下轻笑,“好端端的,陆小姐和小侯爷怎么掉进孤山寺的地洞里去了?往后可千万得小心一点才是,孤山寺建造奇特,地形复杂,没事不要随便走动,免得又遇上什么危险。” 陆诗瑶抬眸瞥他一眼,淡淡启唇,“有劳世子殿下挂念。” 云萝眼睛通红地走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陆姐姐,你没事就好了,我好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你了,早知如此,我便不带你来祈福了……” 陆诗瑶虚弱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 “不关你的事,那么多人都来祈福,偏偏只有我自己掉进了地洞中,想来还是我这运气差,我求佛祖保佑自己一生平安,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可见这祈福树根本不灵的。” 云萝闻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嗯,我也觉得它不灵,寺里的小师父定然是在骗我!” 陆诗瑶抿唇笑笑,在蒋权的搀扶下先回禅房去了。 萧承眼睁睁看着她渐渐走远,直到出了禅院也未回头,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转念想起她方才在地洞里说的话,嘴角又缓缓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但转瞬即逝。 终是他对不起她,如今又何必强求那么多,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想回头,已然不可能了…… 叶倾城见他眸子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间很想知道他和陆诗瑶在地洞下面都发生了什么。 这孤山寺的主持大师说地洞的机关在后院,陆诗瑶去后院祈福,意外掉下去本无可厚非,为什么他偏偏也在后院? 她绝不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但若是他跟着陆诗瑶去的,应该也不可能。 虽然他对陆诗瑶还有一点点旧情,但他做事向来懂分寸,先前明明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如今又岂会出尔反尔,所以必定是陆诗瑶约他一起去了后院! 没错,萧承这般耀眼夺目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更何况陆诗瑶差一点就要嫁给萧承为妻了。 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她的心无疑还在萧承身上,如今想求着萧承复合,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萧承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当日既然顾及着自己的体面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来,如今就该明白,她和萧承之间已经绝无可能了。 对于萧承,她叶倾城是志在必得,更何况萧承也已经选择了她,所以陆诗瑶绝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只是陆诗瑶显然还没有认清这一点,既然她不清楚,那她就让她好好看清楚。 原本她是打算等萧承回禅院后,她就去找陆诗瑶的,但万万没想到,萧承和陆诗瑶居然住在同一座禅院内。 不必说,这定然又是陆诗瑶搞的鬼,因为她听孤山寺的小师傅说过,这座禅院是萧承常住的,每每来寺里同无心大师谈论佛法时,他都会住在这里。 陆诗瑶和萧承在一起这么久,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如此却还这般死皮赖脸的住了下来,简直无耻,真不愧是陆家养出来的女儿,有道是无奸不商,她的一言一行可算是尽得陆家真传。 原本陆诗瑶当众与萧承决绝的时候,她还有些欣赏陆诗瑶,如今看来,那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叶倾城越想越气,只要一想到陆诗瑶就在对面的禅房中住着,她内心更是一阵无名火起无处宣泄,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陆诗瑶赶出孤山寺。 可她心里也清楚,一旦真这么做了,萧承必定会生气,他辜负了陆诗瑶,对陆诗瑶有愧,所以这时候她绝对不能做出伤害陆诗瑶的事。 不急,她有的是耐心,如今萧承既然选择了她,就说明她已经胜过陆诗瑶一筹了,接下来只要再略施小计,让萧承看到陆诗瑶并不如他先前所认为的那般美好,必定会彻底对陆诗瑶死心。 终有一日,萧承一定会明白,陆诗瑶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今生今世,唯一能陪他白首到老的人只有她。 “叶姑娘?” 沉思间,身侧突然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叶倾城赶忙回神。 “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公主却拧眉问:“叶姑娘方才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第760章 忽冷忽热 叶倾城不敢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抿着薄唇慢慢垂下了头。 “我只是一想起公子他在地洞里待了那么久,心里就觉得害怕,倾城真的很害怕会失去公子……” 长公主闻言,蹙着眉回头看萧承一眼,旋即淡淡笑了。 “如今承儿已经无碍,叶姑娘不必忧心,只是他刚从地洞里出来,需要好好静养,所以还请叶姑娘先出去一下,让承儿静心休息片刻。” 叶倾城心里有些不情愿,有长公主挡在中间,她和萧承的感情永远都没办法更近一步。 但她也一直记得萧承曾说过,她日后若想嫁进定远侯府,必须顺着长公主的意思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功亏一篑。 陆诗瑶一个嫁过人的下堂妻能差一点嫁给萧承,靠的不就是她讨好长公主的手段吗? 陆诗瑶都能做到的事,她自然也能做到。 思及此,叶倾城眷恋地看了萧承一眼,见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视线根本就没有向她看过来,有些失落地抿抿唇,随后行礼退下了。 长公主站在窗前看着,见她出了房门就径直走出禅院,这才转过身,缓缓踱步走到萧承面前。 “叶倾城苦苦哀求我带她来孤山寺,众目睽睽之下,我总不能做的太难看,只好带她来了,你莫怪娘,至于瑶儿那儿,娘自会去跟她解释,毕竟……” 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承凉声打断了。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们之间的误会又岂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母亲不必做无用功。” 长公主闻言,拧眉道:“承儿,这怎么能算无用功呢,难道你真打算这辈子和瑶儿就这么算了?有些话若是现在说不清楚,等到日后再想说时,只怕就晚了。” 萧承却笃定道:“不晚,瑶儿对我还有情,我们之间就永远不会结束。” 长公主听着他的口气,本想再追问两句,哪想他紧接着又转了话锋。 “孤山寺的地洞,母亲知道它的存在吗?” 长公主闻言,凝声道:“早年倒是听你爹说过此事,因为孤山寺是依山而建,那时候还没有山道,寺里的师傅们要喝水就得去后山挑,所以当时的主持大师特意让人在后院修建了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只是后来总发生僧人溺水之事,前任主持便让人把那蓄水池封上了。” 说到这儿,她又诧异道:“你和瑶儿今日怎么会一同落入地洞里?我们上山的时候,听无心大师说那地洞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启过了。” “瑶儿去后院祈福,我不放心,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地洞的入口会突然打开,后来我们两人在下面推测了一番,怀疑是秦臻动的手。” 长公主闻言,面上却没有一丝意外。 “方才在孤山寺看到他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了,之前他派人刺杀瑶儿不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那地洞的入口必然是他打开的,只是连你都不知道那地洞,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萧承拧眉摇头。 秦臻知道的事情远比他知道的多,最重要的是,先前在地洞下看到的壁画,更让他觉得心里不舒坦,只是当时时间太紧迫,他来不及想那么多。 看来,他要再下一次地洞才行,那壁画上的秘密,他必须要弄清楚。 长公主见他沉默不语,只以为他累了,摇头默叹一气便出去了。 到了门口,迎面正好看见蒋权从陆诗瑶的禅房出来,虽说那不是女儿家的闺房,但他一个大男人随便进出,未免有些于礼不合。 原本她是想过去提醒一番的,转念一想,她又实在没什么立场,无奈只得作罢。 倒是蒋权看见长公主后,居然径直朝长公主走了过来。 “长公主,方才听说我家小姐掉入地洞时,全靠小侯爷出手相救,小姐才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小侯爷的大恩大德,蒋权感激不尽,不知小侯爷现在如何了,若是方便的话,蒋权想当面向他道声谢。” 长公主听见这话,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还没有去提醒他男女有别,他倒是摆出一副陆家人的姿态来跟她说出这种话,若不是得了瑶儿赏识,他蒋权如今也不过是个长工罢了,就凭他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同承儿说话。 “承儿累了,此刻正在休息,至于救命恩情,还是由他和瑶儿两人当面说清楚的好,蒋公子不必代劳。” 蒋权却道:“正因为我家小姐不想和小侯爷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才会托我代为传话,小姐说了,如今她与小侯爷已经毫无关系,若是再来往,彼此牵扯不清,只会让外人误会。 更何况小侯爷身边还有佳人陪伴,若是陆小姐无视叶姑娘的想法来找小侯爷,反而又伤了叶姑娘的心,长公主以为呢?” 长公主顿时语塞,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蒋权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先前承儿和瑶儿两人一起掉入地洞的时候,就已经引起外人非议了。 至于叶倾城,虽然她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她看的出来,叶倾城心里还是介意的,所以瑶儿由蒋权代劳感激,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瑶儿如此决绝的态度着实让她忧心,照这情形下去,承儿和她哪还有复合的机会。 “蒋公子费心了,只是缘分这种事,又哪是旁人可以左右的,承儿和陆小姐往后究竟会如何,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如今彼此客气,反而更让外人觉得他们显得过于刻意了,不是吗?” 蒋权闻言皱眉,脸上的坦然之色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长公主说这话的意思,倒像是笃定了小侯爷和陆小姐会旧情复燃似的。 可陆小姐如今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萧承带给她的,如若他们二人情缘未了,他实在不能接受。 既然萧承做不到一生只爱陆小姐一人,就不该同陆小姐纠缠不清。 “长公主,我不知道小侯爷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陆小姐是个苦命人,虽然城里的百姓都说她生在富庶之家,一辈子富贵无忧,当是好命,但这其中的辛酸苦楚却是旁人所不知晓的。 她先前嫁给秦世子的时候就过的不幸福,好不容易遇上了小侯爷,原以为她能与小侯爷恩爱一生,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如今闹成这般,或许就是陆小姐的命吧。 如若小侯爷对她还有一丝旧情,就请他放过陆小姐,这样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只会徒增陆小姐的痛苦罢了。” 第761章 尽心报答 蒋权不卑不亢地说着,抬眸看了眼木门紧闭的禅房,随后又慢慢垂下头。 “蒋权是个粗人,向来直言直语惯了,若有冲撞长公主的地方,还请长公主见谅,我要对小侯爷说的话也只有这么多,希望您和他都能听进去,告辞。” 长公主见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皱皱眉,心里愈发的无奈。 好好的一对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扪心自问,如若她是瑶儿,被心爱之人如此辜负,心中定然也会怨恨。 但如今她们的处境不同,她是承儿的母亲,终究还是向着承儿多一些的,若有可能,她自然还是希望瑶儿不要这么快就放弃承儿。 毕竟在这偌大的天地间,承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陪他白头到老的女子了…… 禅房内,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萧承将蒋权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蒋权明面上是为了瑶儿好,实则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如若他和瑶儿往后再无可能,那蒋权便可捷足先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行事之前,倒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就凭蒋权,根本就没资格跟他争。 ………… 蒋权同长公主说完那番话后便去了后院,陆小姐突然掉入地洞一事透着十足的古怪,听云萝说,她们经过那棵银杏树的时候,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小姐便掉下去了。 他当时就觉得这不是巧合,刚刚又试探过陆小姐的口风,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的神情却告诉他,那根本就不是巧合。 既不是巧合,那就是人为的了,有人想故意杀死陆小姐! 至于那人是谁,只需想想当时出现在后院的人,便一目了然了。 所以陆小姐所遇到的危险,不尽然是萧小侯爷带给她的,但无论是谁想趁机谋害她,他都不会放过。 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在蒋权走后不久,陆诗瑶所住的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陆诗瑶脸色如常地从里面走出来,盯着萧承的房门看了半瞬,旋即便径直走出了禅院。 她后背上的伤已经被云萝处理过了,虽不严重,但若是调理不好的话,还是极有可能会留下伤疤的。 每个女人都不希望身上有伤疤,但对她而言却没那么重要,毕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成亲了。 只要扳倒秦臻,报了自己前世的血海深仇,她这辈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从今往后,山高水长,她只管守护好陆家便是,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同她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只是有些时候,老天爷偏偏就是要让人事与愿违。 越是想清净,就总有人来打扰。 陆诗瑶凝眸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叶倾城,嘴角缓缓浮起一抹淡笑来。 不可否认,叶倾城真的很美,起码她是比不上的,但若说萧承是为美色所惑,那就把他想的太肤浅了,所以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萧承究竟为何会喜欢上叶倾城。 这个问题,她想了两辈子也没想出答案,毕竟前世她与萧承不熟,对他的关注实在太少。 但今生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发现自己还是愚钝了。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就算知道了缘由又如何,从这上面找突破口把萧承抢回来吗? 不,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感情的事是没办法勉强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也改变不了。 凝神间,叶倾城已经近至眼前。 陆诗瑶站着没动,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叶倾城却挑眉看向她身后的莲花池。 “听说长公主每年都会来孤山寺看睡莲,这山上的莲花同别处的确实不同,常年木听佛音的莲花就好像有了灵性一样,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陆诗瑶淡声道:“草木无心,正因为它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人才喜欢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它们听。” 叶倾城启唇笑了,“陆小姐这话说的倒是颇有几分道理,不愧是当年名满江南的才女。” 陆诗瑶颔首道:“才女不敢当,不过是得了家族的庇荫罢了,更何况,同叶小姐比起来,我那点儿小名气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有时候,我偏偏最羡慕陆小姐,江南第一美女和江南第一才女比起来,终究是我略逊一筹,这皮相是祸,若不是被那样的名声拖累,我也不至于在世间漂泊,有家不能回……” 陆诗瑶听着叶倾城苦涩的语气,才恍然自己说到了她的伤心事,赶忙转口。 “叶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司九说,叶家的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相信再过不久,你们一家人便可团聚了。” “嗯,我也日日盼着那一天呢。” 叶倾城神色一转,又换上了一副明媚的笑容,同刚刚那个兀自伤神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对了,陆小姐,先前听公子说高青卓能伏法,还多亏了你帮忙,倾城一直都想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只是你我之间隔着公子,我生怕你会误会,所以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日既然同在孤山寺,当着佛祖的面,倾城想真心实意地向你道个谢,若非陆小姐,我所受的冤屈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说着就要俯身向陆诗瑶跪下,陆诗瑶见状,眉眼一顿,及时伸手拦住她。 “叶姑娘不必如此,我也是歪打正着,再者,我事先并不知道叶姑娘为高青卓所害,所以细细说来,我也不算是帮了你的忙,更何况真正扳倒高青卓的人是萧承,叶姑娘要感谢的人也理应是他。” 叶倾城垂眸说道:“此事不劳陆小姐费心,公子对倾城的恩情,倾城自然会用自己的一辈子慢慢偿还。”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抬眸看向陆诗瑶,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实不相瞒,倾城自知自己不清白,实在是配不上公子,所以公子要将倾城带回来时,倾城对他实为感激,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重回叶家,如今能得偿所愿,全都要感谢公子,所以倾城曾在公子面前发过誓,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哪怕为奴为婢,倾城都会一辈子跟着公子,尽心报答他。” 第762章 十之四五 陆诗瑶闻言蹙眉,只觉这话听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叶姑娘想如何报答萧承,都与我无关,至于我和萧承之间,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还有,高青卓的死也是我误打误撞,叶姑娘不必挂在心上,除此之外,我想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叶倾城却勾唇笑道:“怎么会无话可说呢?我想同陆小姐说的话,还有很多。” 陆诗瑶细听她的口气,只觉她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方才还细声软语的跟自己道谢,转瞬间却摆出了一副要算账的态度,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萧承都已经选择她了,她还想怎样? 陆诗瑶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觉得叶倾城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弱女子,前世今生经历过那么多事,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女人,毕竟她最后就是死在秦臻的女人手里的。 前世杜青萝对付她时惯用的手段,她早已领教过了。 至于叶倾城,她被高青卓掳走的时候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与她有同样经历的女孩儿不计其数,可是那么多的女孩子几乎全都惨遭高青卓毒手,只有叶倾城自己活了下来,这能算是上天眷顾吗? 当然不可能,她绝不相信叶倾城的命会那么好,身处龙潭虎穴还能九死一生,这种事虽然也有可能发生,但对叶倾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言,还是过于困难了些。 更何况她又在燕北待了这么久,燕北人是极讨厌西楚人的,她在那儿无亲无故,还能安然无忧,若没点心机和胆识,可做不到她这般。 并非是陆诗瑶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重生一次的机会,自然要比旁人的戒心重一些,与其说是她在刻意猜忌叶倾城,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在防备叶倾城。 最起码,叶倾城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俘获萧承的心,这是她万万比不上的。 如是想着,陆诗瑶扭头看向叶倾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不知叶姑娘想跟我说什么?” 叶倾城挑眉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请陆小姐以后不要再纠缠萧公子了。” 对着陆诗瑶,她没必要做那么多伪装,毕竟陆诗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她也没那个精力同陆诗瑶多加纠缠。 这种事情,自然要挑明了说,若是说的太客气,陆诗瑶只会以为她怕了她,如此反而起不到效果,还不如直言直语,最好让陆诗瑶心生难堪,免得她不知道什么是体统规矩。 “你我同出江南梧州,我们两家也有些来往,故而有些话,我便同陆小姐直说了,还请陆小姐不要见怪。” 陆诗瑶抿唇不语,静等下文。 叶倾城笑道:“正如陆小姐方才所言,你和萧承已经是过去了,既是过去,就不该再有所留恋不舍,陆小姐当日在碎玉轩门前说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既然下定决心同萧公子恩断义绝了,如今又为何要纠缠不清?陆小姐难道就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可耻吗?” 陆诗瑶闻言挑眉,面上非但没有恼意,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这些话是萧承让你告诉我的?” 叶倾城眯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陆小姐也是个体面人,可你如今做出来的事实在不体面,你不妨去街上随便找个路人问问,看他们又是如何非议你这般对旧情人死缠烂打的女子的。” “我与萧承往后如何,似乎并不关叶姑娘的事,平心而论,就算我和萧承之间没有旧情了,也少不了公事上的往来,难道只是谈公事也不行?还是说叶姑娘真正计较的是纠缠在他身边的每一个女子?”陆诗瑶笑着反问。 叶倾城听见这话,心里不免有些恼了。 “我同你说的明明是你的事,关旁人做什么,别的女子自然不能与我相提并论!” 陆诗瑶启唇淡笑,“既然叶姑娘对自己这么有自信,自然更不必担心我和萧承会旧情复燃了,至于我和萧承往后会不会来往,如何来往,都不是叶姑娘应该过问的事,不过我做人自有自己的准则,我既说过会同萧承恩断义绝,自然不会食言,叶姑娘不必多虑。” 话落,她扭头就走。 叶倾城哪会让她就这么离开,话还没说清楚就走,不是作贼心虚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皱皱眉,正欲扬声叫住陆诗瑶,眉眼一闪,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乍现,促使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陆诗瑶。 “你不准走,我们之间的话还没说完!” 陆诗瑶刚刚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会儿被她拦住,耐性彻底耗尽,刚准备甩开她,却又突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心里不禁留了个心眼,便直接转过身来看她。 “叶姑娘还有什么事?” 叶倾城见她的反应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心里愈发恼火。 她以为陆诗瑶会烦不胜烦地甩开自己,这样她就可以顺势跌入身后的荷塘里,如此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以为陆诗瑶是因为妒恨她,所以才会对她下死手。 可她万万没想到陆诗瑶竟然什么都没做,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反而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把这出戏唱完,否则她今天这一番心思就白费了。 思及此,她抿抿唇,故意刺激陆诗瑶。 “陆小姐心里其实应该很难受很愤怒吧?原本你是要嫁给萧公子的,结果心上人却被我抢走了,任哪个女人能接受这种事,所以你明着跟公子恩断义绝,背地里却偷偷打听他的行踪,跟着他来到孤山寺,为的就是寻找和他旧情复燃的机会! 可惜啊,你费尽了心机也没得到萧公子的回心转意,所以你不甘心,便不惜想出一记重招,那就是施苦肉计故意掉进地洞中,让萧公子误以为你会有性命之忧,情急之下只得出手救你,对不对?” 陆诗瑶闻言,眉峰一挑,嘴角笑容越发明显。 “叶姑娘,你不去写戏文,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真的很聪明,竟然能将我的心思猜透十之四五,实属难得。” 第763章 说落就落 有生之年,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一个女人的面目在短短一瞬的功夫竟然能发生这么多转变,究竟哪一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叶倾城?萧承又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叶倾城见她出神,突然抓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离身后的莲花池仅有一步之遥。 “陆诗瑶,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先是嫁给了秦世子,结果被秦世子抛弃了,之后遇上了萧承,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便又活泛起来了,只可惜,你费尽心思,到头来也只是给我做了嫁衣罢了,既然不甘心,就不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平白惹人生厌!” 陆诗瑶被这话气笑了,刚要反驳,怎料叶倾城突然拉着她往后退。 不管叶倾城在打什么主意,她都不可能让叶倾城如愿,前世杜青萝用过的手段与叶倾城近乎雷同,故而对付一个叶倾城,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她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不清。 她来孤山寺是密查铜矿一事的,不是来跟别的女人抢萧承的,所以叶倾城这毫无缘由的猜忌真的用错地方了。 沉思的瞬间,她抿抿唇,手下一用力,顿时将叶倾城往岸边拉了几步,紧接着装作被叶倾城甩开的样子,失足栽进了莲花池中。 两人方才争吵的时候,本就已经引起了附近扫地僧人的注意,这会儿听见落水声,几个僧人自然是飞快赶过来救人了。 叶倾城见势不对,扭头就想跑,但跑出去几步后又顿住了。 若是她这会儿留下,事情尚有转还的余地,可她若是跑了,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思及此,她只得又转过身,见两个僧人正奋力朝陆诗瑶游去,便张口大喊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陆小姐落水了!” 这声音传的不远,但足够附近的人听见了。 有僧人立刻跑去禅院传消息,等萧承和长公主神色匆匆地赶来时,陆诗瑶已经被救上岸了。 她生在江南,自幼懂水性,所以那点儿池水对她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不想让叶倾城诬陷她,她才会将计就计罢了。 萧承过来的时候,叶倾城故作梨花带雨状,本是想先发制人解释一下的,这样之后不管陆诗瑶再怎么舌灿莲花,都不会将她的错误放大。 岂料萧承却直接越过了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跑到了陆诗瑶面前。 单单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叶倾城意识到萧承还是极在意陆诗瑶的,起码远远超过了她,毕竟她在燕北春风楼待了那么久,对男人的心思还是了然于心的。 越是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才证明这个男人此刻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而这同样也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她只想让萧承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思及此,她不甘心地朝萧承走过去,而萧承正在关心陆诗瑶的情况。 “瑶儿,你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事,”陆诗瑶绷着脸摇摇头,旋即看了叶倾城一眼,抿唇道:“你不必怪叶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叶倾城听见这话,神色骤变。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萧承,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话,方才明明是她自己……” 她本想辩解几句的,但转念一想,她一开始打的不就是同样的主意吗? 那时候她料定了所有人都会相信自己的话,如今落水的人变成了陆诗瑶,就算她再辩解,谁又会信她? 细细说来,她在这儿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萧承罢了,所以就算她再怎么解释都没用,起码陆诗瑶身边的人早已认定了是她把陆诗瑶推下水的。 至于锦七和司九,他们对陆诗瑶本就忠心,毕竟陆诗瑶差一点就成为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且他们先前一直在偏袒陆诗瑶而疏远她,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信她的话。 好个陆诗瑶,心机竟然这么深,这次是她低估了陆诗瑶的本事,只能认栽,不过下一次,陆诗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今日这笔账,她一定会好好算清楚的! 叶倾城恼火的抿抿唇,面上却楚楚可怜地流下两滴泪来。 “陆小姐,对不起,我刚刚真的是不小心,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的,可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自从你说过你对公子旧情未了之后,我便失去理智了,但我真的无心伤害你的,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诗瑶听见这话,反而笑了。 “我本来就没有生过叶姑娘的气,又何来的什么原不原谅,更何况我刚刚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落下水的,与你无关,只是我希望叶姑娘往后也不要再误会我和小侯爷的关系了,我会做到如你所愿的那样,从今往后再不和小侯爷有一丝一毫的来往。” 话落,她不动声色地推开萧承的手,面上故作疲惫。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望小侯爷见谅。” 如是这般,倒真像是做到了和萧承不再牵扯的样子。 但若是加上她刚刚那番话,却让外人觉得这般举止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叶倾城要求的,故而众人看向叶倾城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叶倾城顿时气得牙痒痒,又怕萧承真的误会她,眼里的泪说落就落。 “不是的,我来找陆小姐,只是想保全她自己的面子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误会了我的话,我......”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必急于解释什么,好了,你也累了,我让司九先送你下山,这山上的禅房已经客满了,临时腾不出住的地方,趁这会儿城门未关,你还是先回城吧。” 萧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虽然语气还算平静,但叶倾城就是听出了几分不耐烦。 相识这么久,他对她一直都极有耐心,温柔体贴绝不生气。 可今日因为陆诗瑶的一番话,他却对她失了耐性,甚至不听她的解释,难道陆诗瑶对他的影响就这么深吗? 既然还在意,那他当初又为何要选择她? 叶倾城想不明白,别的男人,她一眼就能看透,可萧承的心思实在太深,无论她怎么想,就是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第764章 闹大才行 只是有一件事她却看明白了,日后若想得到萧承,长公主并不会成为她最大的阻碍,陆诗瑶才会,只要陆诗瑶还活着,就永远会影响到萧承的情绪。 所以若要彻彻底底的得到萧承,她必须除掉陆诗瑶才行。 更何况,就算没有萧承,单凭她们今日的恩怨,也足以让她将陆诗瑶千刀万剐了。 被高青卓送给慕枫的时候,她曾暗暗发过誓,从今往后,再不要被任何人欺负,无论谁欺负了她,她都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所以她和陆诗瑶的账,日后还有的算呢! 萧承凝视着叶倾城晦暗的眸子,皱皱眉,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随后不顾叶倾城的反应便强行让司九将她送下山了。 处理好叶倾城后,他又踱步去了后院,未做犹豫地推开了陆诗瑶的房门。 陆诗瑶正在里面换衣服,见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闯进来,面上微恼,毫不犹豫地拿起手边的湿衣服朝他扔了过去。 “登徒子!” 萧承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低咳一声,面上难得多了一分尴尬,赶忙转过了身。 陆诗瑶见他站着不走,明显是有话跟她说,匆匆换好衣服后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如果小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回吧,我想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萧承转过身,见她神色自若地喝茶,就知道她一点事都没有,但他的心却一直都放不下来。 “你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却有,不管你刚刚和叶倾城发生过什么,我只有一句话,不要去招惹叶倾城。” 陆诗瑶闻言,还以为他在偏袒叶倾城,一颗心顿时被刺痛了,自然没了好气性。 “小侯爷要怜香惜玉,怕是对错人了,这句话你应该对叶姑娘说才是,你还得提醒她,让她不要随便来招惹我,否则下一次,我不仅仅是污蔑她这么简单了。” “瑶儿......” “小侯爷,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日后见面,还请小侯爷称呼我一声‘陆小姐‘,也免得叶姑娘再误会,倒像是我对小侯爷眷恋不舍要抢回小侯爷似的。” 陆诗瑶拧着眉不客气地放下茶杯,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如果小侯爷没什么事,就请你离开吧,我真的很累了,没有那个精力再同你和叶倾城纠缠不清,陆家家大业大,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至于感情,它不过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我不是非小侯爷不可的。” 萧承本来还存着几分耐性,但这番话着实将他说恼了,转念一想,他又气个什么劲呢,她这会儿同他耍性子,不过是她误会了自己的话而已,有了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未必她一放狠话,他就真的要走,不然岂不违背了他来找她的初衷? “瑶儿,你知道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叶倾城并没有你看上去那么简单,她的底细没弄清楚之前,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我怕你会有性命之忧。” 陆诗瑶闻言,只觉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一开始就在怀疑叶倾城有问题了,难道他是察觉到了这个,才会故意在人前上演了一出移情别恋的戏码? 可她怎么又觉得这内情没那么简单? 他是个多骄傲的人,什么时候用得着自己去演戏了,同女人周旋,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查清叶倾城背后的底细,那他所付出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她凝神抿了抿唇,皱眉问:“萧承,你把叶倾城留在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承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好了,总之我绝不相信你对叶倾城的感情会那么简单,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先前是我一叶障目被以前的梦境所困,但如今,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对叶倾城根本就没有感情。”陆诗瑶直言不讳道。 萧承闻言,启唇笑了,“瑶儿,有些话,无需我挑明,你有朝一日自会想明白的,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一辈子都不会食言。” 说完,他起身便走了。 陆诗瑶定定望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云萝端着姜汤进来时,正好看见她坐在桌前傻笑,困惑地皱了皱眉。 “陆姐姐,你在笑什么呢?” 陆诗瑶回过神,本不欲回答,想了想,又淡淡启唇。 “在笑一个傻瓜。” 云萝顿时来了兴致,“谁是傻瓜啊,你说给我听听?” 陆诗瑶伸手捏了捏的小鼻子,“小姑娘,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 云萝撇嘴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你也只比我大了几岁而已,还有啊,千万不要小瞧小孩子哦,关键时候可是有大用处呢!” “哦,那不知我们的小云萝有什么大用处啊?”陆诗瑶佯装感兴趣似的挑起眉。 云萝把姜汤端给她,小大人似的说教。 “你先把这汤喝了,我再告诉你,我可是熬了小半个时辰呢,你这后背才受了伤,才一会儿的功夫又落了水,得多喝点姜汤驱驱寒。” 陆诗瑶被她说得头疼,抱起碗便将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连一滴都没剩。 云萝这才满意了,挑着眉说:“今早上我们在寺庙门口遇到的那个大坏蛋,我刚刚去灶房熬姜汤的时候,偷偷听到他跟一个人说要偷一座佛像下山,他还说那佛像里有宝贝。” “什么宝贝啊?”陆诗瑶明知故问。 云萝皱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那宝贝值不少银子呢!” 陆诗瑶接着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今晚夜半时分。”云萝不假思索道:“他们说山里入夜早,等到了半夜,寺庙里的人都睡下了,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话落,她又询问道:“陆姐姐,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哥啊?佛像乃是圣物,他们要偷佛像下山,实在太过分了,咱们必须得阻拦他们才行。” 陆诗瑶暗忖片刻,点头道:“确实得拦着,而且不光要拦着,还得把这件事闹大才行,你把你刚刚告诉我的事情去说与大哥哥听,之后的事情,他自然会妥善办好。” 第765章 成为奢望 “我怕我说不利索,不然还是你去说吧?” 云萝眨眨眼,刻意想给陆诗瑶和萧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陆诗瑶看穿她的心思,扬眉笑道:“不会啊,你刚刚说的就特别好,更何况大哥哥是个聪明人,就算你说不明白,他也会听明白的。” 云萝见她根本不上当,无奈只得作罢。 “好吧,那我去跟他说……” 唉,多好的机会啊,陆姐姐居然一点都不珍惜。 之前她掉下地洞的时候,大哥哥可是想都不想的就冲过来救她了,这说明大哥哥对她还是有情的,为什么陆姐姐就是看不清呢? 云萝带着满心的困惑去找了萧承,萧承听完她所说之事,什么话都没说,倒是送了她一把糖,都是她以前从未吃过的,闻着就很香。 云萝走后,萧承叫来了锦七,所言之事不过三件,一是派人下山拦住偷拿佛像的人,二是将陆一山秘密关起来严加看管,第三则是派人进城向皇上秉明孤山寺的异样。 费心这么久,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锦七却担心道:“私藏铜矿乃是重罪,只怕秦世子到时候会找个替死鬼栽赃嫁祸,再者,咱们出城时并未带多少人马,万一秦世子反抗,又该怎么办?” 萧承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不是正好吗?镇国公离开上京时,将柳显的令牌交给了三皇子,这令牌可以调动京中禁卫军的人马,这是三皇子和秦臻最后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用,不然三皇子也不会费心养私兵了,但如今,我就是要逼他亮出这最后一张底牌。” 锦七闻言,面上郁色更深。 “可是如此一来,京中必定要血流成河,逼宫是三皇子最后的机会,单凭宫里的侍卫,恐怕根本就不能抵抗城里的二十万禁军。” 萧承笑道:“我只是要给三皇子一个动手的机会罢了,一旦他动手,就注定要功亏一篑,镇国公把掌管禁卫军的令牌送给了他,你以为皇上至今都没收到半点风声吗?到时候,根本无需宫里的护卫出手,禁卫军自会先乱起来。” 锦七听罢,好奇道:“那皇上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萧承看他一眼,淡笑不语。 皇上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猜,最重要的是皇上会如何阻止三皇子,二十万禁卫军,只听柳家的令牌而不听皇命,这是皇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一旦三皇子动用了这张底牌,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他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把有人在孤山寺私藏铜矿的消息放出去就行了,到时候,三皇子自会自乱阵脚。 不过皇上的速度可一定要快一点才行,免得到时候真的生灵涂炭,皇位不保。 ………… 夜已深,与孤山寺相隔甚远的皇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深宫九所,一座不起眼的宫殿内,方昭仪仪态万千的在软榻上坐着,而她正前方则跪着一个年轻男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同方昭仪有过露水之缘的沈参。 细说起来,自从曹秋歌被毒死在揽月阁后,沈参已经两三个月没踏足过这里了,今日再来,倒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属下见过方昭仪。” 方昭仪斜眼瞥他,“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起来吧,别在我面前跪着,瞧着都别扭。” 沈参面无表情地从地上起来,视线落在她的腹部,不禁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移开了。 方昭仪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红唇一勾,突然朝他走过来。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挂念这个孩子的,毕竟这是你的亲骨肉,这世上有哪个做爹的人不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呢。” “方昭仪!”沈参赶忙出声制止她,“隔墙有耳,还请方昭仪谨言慎行,否则你我都会有麻烦!” 方昭仪却摇头笑了,“怕什么,这是我的寝殿,若没有我的允许,谁敢随便闯进来?再说,你有什么可害怕的,毕竟你是被我强迫的,就算此事真的东窗事发了,你只管把罪名都推到我一人头上便是,到时候,你自会安然无恙。” 沈参听见这话,眉峰拧得更深了。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岂能躲在女人身后靠她庇佑,虽说当初确实是受了她的威胁,但当时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他承担不起那样的代价罢了。 怎料当时的退缩却换来如今的困境,以致自己越陷越深,彻底覆水难收,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人,还是他罢了。 他那么喜欢秋歌,最后却负了她,对方昭仪,同样无力保护,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是如今她肚子里既然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那么当初无论是对是错,都没法再计较了,往后半辈子,他唯一的责任就是尽心守护好这个孩子,等他平安长大后,他再去找秋歌偿还自己的罪过。 思及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看向方昭仪。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直到下了阴曹地府,也绝不向外人说,只是你我今后也最好不要见面了,免得引起外人的怀疑。” 方昭仪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滋味儿,虽然她心里很清楚沈参是为了这个孩子才会说出这番话,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缘由,都让她感动不已。 如果皇上至今还不知道此事多好,那她就是为了沈参,也一定会努力拼一把把这个孩子扶上皇位。 但这一切,注定要成为奢望了…… “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皇上都已经知道了……”方昭仪苦笑道。 沈参却被她吓得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不可能,皇上怎么会知道,清楚这件事的人只有你我和樱儿,如今樱儿已经死了,皇上绝不可能会知道的!” 方昭仪见他神色慌乱,嘴角的讥笑更深。 “是啊,依着我们的猜测,都以为皇上不知道的,毕竟我们做的那般隐秘,可谁曾想,他偏偏……你知不知道,我承宠这么久,为何迟迟都没受孕?” “为什么?” “因为我每次侍寝之后,皇上都让人给我送了避孕的汤药,每每侍寝,每每都喝,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怀上身孕呢?从我被太医诊出喜脉的那一刻起,其实皇上什么都猜到了。”方昭仪对着他强颜欢笑。 第766章 何其冤枉 沈参却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想笑,她费心安排了这么久的戏,却被皇上一眼看穿了,而他在这其中虽然扮演了一个最重要的角色,但这一切与他其实本不该有任何关系的,他只是这宫里的一个小小侍卫而已。 初入宫时无欲无求,只想着尽忠职守,保住自己头上这颗脑袋就够了。 后来遇上了秋歌,才开始想着成家立业,等赚够了钱,他就和秋歌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在城里安家落户,做点小本经营,平平安安的相伴到老就行了。 可如今,那最普通的愿望却变成了奢望,而他舍命配合方昭仪演了这么久的戏,在皇上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内情,决计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对!如果皇上真的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会放纵他和方昭仪继续活着,寻常男人尚且忍受不了这种事,更何况还是九五至尊?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为何会放过你我?以皇上的性子,便是命人将我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就关乎到我今日找你的目的了。” 方昭仪淡声说着,不慌不忙的坐到软榻上。 沈参却听得不明就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昭仪凝声道:“皇上说了,会给你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帮他办成一件事,到时候不但会放过你我的性命,就连我肚子的孩子,他也会让我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沈参凝神听着,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严肃。 皇上做出这么大的妥协,只能说明他让他们做的事不会太容易,但若是不做,他们就会有性命之忧,他死不足惜,最可怜的却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这孩子什么都没做错,不该跟着他们一起受罪。 哪怕是为了孩子,他也得拼一把…… “皇上所言何事?” 方昭仪见他这么说,便知他多半是答应了,心里不免有些窃喜,随后招手示意他上前,将皇上吩咐之事细细说与他听。 沈参听完,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此事对她来说或许是有些困难了,但对他却没那么麻烦,或许这一切在冥冥之中皆有天定,倘若方昭仪一开始没有选中他,那今日只怕早就是这揽月阁里的一抹幽魂了。 但选中了他,徒增的却是三个人的痛苦罢了。 他一生挚爱秋歌,最终却辜负了她,甚至连她惨死这么久,他都没能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为她报仇,秋歌是被人毒死在揽月阁的,这是他心里一直都割舍不掉的执念,所以有些话,他一直都想找方昭仪问清楚,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今日既然她开口找他帮忙,何不趁机弄清楚秋歌的死因? “这个忙,我可以帮,但你坦白告诉我,秋歌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方昭仪见他又提起了曹秋歌,心里不免有些不快。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长得没她漂亮,又没她年轻,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不管她是被谁害死的,这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知道了幕后主使又能如何?” “若是找到了害死秋歌的人,我自然要杀了他为秋歌报仇!”沈参激动道。 没有人知道他对秋歌的情意有多深,这些日子,他浑浑噩噩不知时月,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秋歌临死前的惨状,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她哭着要他帮她报仇。 他追问过汪公公几次,但汪公公什么都没查出来,只说是有人要谋害方昭仪,结果阴差阳错地害死了秋歌。 他才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多的巧合,若是秋歌死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偏偏是揽月阁,让他根本就没办法不去怀疑。 事发之前,秋歌已经察觉到了他和方昭仪的关系,还跑去追问过他,以她的敏锐,一定不难猜到什么,如若她一时丧失理智跑来找方昭仪质问,结果却因此害了她自己呢? 这样的念头都快把他折磨疯了,今日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定会疯的! “你告诉我,秋歌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你是皇上的宠妃,没有人会蠢到公然在你的膳食里动什么手脚,更何况后宫主子们向来都是用银针试毒的,那日你却让秋歌帮你试菜,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几分古怪,如若你真想在皇上面前保全自己的性命,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方昭仪见他句句不离曹秋歌,还因为曹秋歌的死早就怀疑到了她头上,心里怨念更深,一时赌气,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没错,毒死她的人确实是我!你刚刚不是说要杀了幕后主使为那个女人报仇吗,那就杀了我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参难以接受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整个桌子应声断裂,瞬间成了两半,而他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方昭仪被他吓到了,抱紧双臂蜷在软榻上,身子轻颤着说不出话来。 沈参却大步走到她面前,两手抓紧她的双肩用力摇晃。 “秋歌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方昭仪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不管不顾道:“她发现了你我之间的事,我自然不能留她,女人的嫉妒心是会杀死人的,她爱你时自然是万般对你好,可她一旦恨上你,便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哪怕与你同归于尽,也一定要出了心里那口恶气!所以我只能杀了她,否则她一定会跑到皇上面前揭穿一切!” 沈参听着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觉得可笑。 追根究底,还是她不了解秋歌罢了,可就因为她的私心猜忌,就这么杀了秋歌,秋歌死的何其冤枉!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你当初强迫我的时候,没有坚持反抗,皇上不是昏君,未必不会听我的解释,可我偏偏怕了,就因为那一念之间的糊涂,结果害死了秋歌,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我这一生所有的奢望!” 方昭仪自然是不会懂这些的,她在芳华正茂时入宫,年少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也曾有过种种幻想,或是风流倜傥,或是温文尔雅,但无论哪一种都绝不是皇上这样的,若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她根本就不会进宫。 第767章 如此不逊 年少时未曾体会过情爱的滋味儿,到了皇宫之后,日日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每日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保全自己和方家,自然更顾不上什么情爱了,这种东西离她天高地远,自然是不会明白曹秋歌和沈参之间的感情的。 倘若她明白,当初就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猜忌而害死曹秋歌,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曹秋歌已经死了,沈参就是再癫狂又有什么用,难道真要杀了她给曹秋歌陪葬? 不,他绝不会这么做的,倘若她没有怀上身孕也就罢了,如今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骨肉,便是为了这个孩子着想,他也不会杀了她。 这般想着,方昭仪反而宽了心,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参在自己面前发火抓狂。 沈参确实是想杀了她的,可一看见她的双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腹部,突然之间就好像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像失了魂一般放开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紧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曹秋歌临死前倒下的地方,突然捂脸痛哭起来。 方昭仪见状,蹙了蹙眉,忍不住想过来安慰他,结果还没下榻便被他制止了。 “你不要过来,秋歌已经死了,她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再让她伤心了,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保护好她,是我没用,如今她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再与你纠缠不清,让她死不瞑目。” 方昭仪闻言,心里顿生不快。 “什么叫与我纠缠不清?你我之间有这个孩子做羁绊,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算清楚了,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想同我分道扬镳?” “你放心,就算真的要同你分道扬镳,我也会做完你交待的事,孩子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让你把他平安生下来,但除此之外,你我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沈参便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出去了。 方昭仪气得拿起手边的靠枕朝门口砸去,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放不下曹秋歌那个短命鬼,就算她还活着,他以为他们还能长相厮守不成? 不可能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成为曹秋歌一生的屈辱,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曹秋歌就绝无可能会平心静气地嫁给沈参,所以对曹秋歌而言,死了反倒比活着更痛快! 至于沈参,只要她不愿意,这辈子就休想同她撇清干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的! 却说沈参离开揽月阁后,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侍卫营,只要一想起秋歌是因他而死的,他便心痛难绞。 他那么喜欢她,结果却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承受了那样的痛苦,是他该死,说什么一生一世的守护,皆是空话罢了,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人,偏偏是他! 秋歌,你临死前是不是恨死我了?不要急,待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就下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时既然不能长相守,死了就做一对地府鸳鸯,生生世世,我都要永远陪着你,只盼你走的慢一点,一定要等等我。 …………… 翌日一早,京中禁军营。 沈参站在营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穿铠甲英姿飒爽的男人,忙招手喊了一声。 “大哥!” 沈昭看见他,面上不免有些意外,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他们兄弟两个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你,正好今日不是我当差。” 沈参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眉眼之中却尽是苦楚。 沈昭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拧眉问:“怎么了,是不是在宫里遇上了什么麻烦?” 沈参摇头笑道:“没有,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你怎么还当我跟小时候一样。” “哪里长大了,我看你这些年也只是长了个头,性子却是一点儿都没变,男人只有到了娶亲成家那一日,才算是真正长大了。”沈昭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话却说的沈参心中更痛。 若是秋歌还活着,再过两个月,他便可以带着她一起来见大哥,若是知道他们两个马上便成亲了,大哥心里一定会很开心,只可惜...... 只可惜,大哥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垂下头苦涩地笑了两声,旋即举起手里的两坛子好酒。 “有些日子没和大哥一起喝酒了,不知大哥肯不肯赏小弟一个脸面?” “你怎么也学会打官腔了,亲兄弟之间,还跟我这么客气?” 沈昭摇头笑笑,随后拉着他往自己的营房走。 皇上器重他,破格提拔他当了京中禁卫军副统领,而正统领则是之前跟随柳将军的副将。 他一个护卫被破格重用,难免会引起营中弟兄们的不服,也亏得他先前是追随柳将军的,他们才不敢把心里的不满摆到明面上来。 为了让众人打心里信服自己,他干脆在禁军营扎了根,每日同兄弟们同吃同住,久而久之,倒也俘获了一批诚心追随他的。 进营房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正好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沈参瞧见他腰间佩戴的令牌,认出他就是接任柳将军的禁卫军统领陈锋,赶忙抱拳行礼。 “属下见过陈将军!” 陈锋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开了,经过沈昭身边时,却又刻意停下了步子。 “沈副将,这是禁军营,不是茶楼酒肆,不要把什么三教九流都往这里面带,万一被人窃取了禁军营的布防图,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沈昭不卑不亢道:“陈将军,他是末将的弟弟,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至于禁军营的布防图,这东西一直在陈将军那儿保管得好好的,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陈锋听着他的口气,面上不免有些恼火。 “沈昭,别以为你手底下多了几个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想当年本将军陪柳将军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也不过是柳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 沈参见这陈锋出言如此不逊,便忍不住上前替大哥反驳了两句。 “陈将军,烦请您说话客气一点,我大哥与您同出柳家,不分上下,更何况我大哥还是皇上亲自任命的,您这么说,莫不是在暗指皇上的任命有问题?” 第768章 梁子结下 毕竟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因言定罪的本事,他还是学到了几分的。 朝中那些言官若要排挤一位重臣时,惯用的就是这一招,陈锋一个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将,自然是学不来的。 果不其然,听完沈参的话后,陈锋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皇上的任命自然没问题,本将军只是看不惯你大哥这副出卖旧主去谋取荣华富贵的做派罢了,柳将军命他护送柳公子去水云镇办事,结果刚到水云镇,柳公子就被人谋害了。 之后柳将军亲自去水云镇捉拿真凶,反倒被凶手毒死了,由此还牵扯出一桩三年前的旧案,而你大哥身为柳家的护卫,本该难逃其咎,结果皇上不但放过了他,还破格提拔他为禁卫军副统领,若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鬼才信!” “你!” 沈参见这姓陈的越说越过分,便是再好的耐性也忍不住了,刚要上前争辩两句,却被一旁的沈昭拦住了。 “沈参,退下,不得对陈将军无礼!” 沈参不服气道:“大哥,陈将军分明就是在污蔑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跟他说清楚!” 沈昭凝声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行的正坐的直,没什么可跟外人解释的。” 说完,他又扭头朝陈锋看去。 “陈将军,舍弟年少轻狂,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陈将军莫怪。” 陈锋扬眉冷哼,“沈昭,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心里清楚得很,告诉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暗害柳将军的证据,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将军报仇!” 沈昭闻言,面上并没有半点惧色,反而幽幽笑了。 “将军此言差矣,三年前生辰纲失窃一案,柳将军确实牵扯其中,证据确凿,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倘若柳将军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旁人又焉能陷害他?更何况柳家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背叛将军。” “虚伪!你沈昭究竟什么样,真以为我不知道?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你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看我到时候怎么折磨你!” 陈锋怒不可遏地威胁了一番,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沈参冲着他的背影挥了几拳,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朝沈昭看去。 “大哥,他都那么说你了,你还同他客气什么!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示弱,一个欺软怕硬的货色罢了,若不是当了禁卫军统领,就冲他这样的性子,早晚能被人打死在大街上!” 沈昭摇头笑道:“说你这些年的性子没变,你还不服,都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只会意气用事?” 沈参却道:“若他刚刚说的是别人,我一定理都不理,可你是我的亲大哥,叫我如何做到冷眼旁观?大哥,我原以为你和陈将军先前一同追随柳将军,关系必然很好,相处起来也一定十分融洽,可刚刚看他那样子,怎么像是在故意针对你似的,你和他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沈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推开了房门。 沈参随他一起进去,坐下之后,才听他说起那段陈年旧事。 说起陈锋和沈昭的关系,一开始确实十分要好,毕竟他们同为柳家效命,自然不会窝里横。 但就在沈昭追随柳将军的第三年,陈锋认识了一个渔家女,这渔家女是他执行任务时偶然救下的,为了报答他的恩情,那渔家女就跟着他一路到了上京。 陈锋是个粗人,向来洒脱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个女人,难免会觉得有些不方便,可日子久了,他见这渔家女勤劳肯干,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倒也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便觉得若是娶她为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就把自己的念头跟那渔家女说了。 那渔家女一心想着要报答他的恩情,且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了,为了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她倒也没有拒绝陈锋,两人就这么成了亲。 哪曾想成亲之后,陈锋在柳将军那儿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劳,柳将军心里高兴,特意在府上设宴款待他,还让他带着家眷出席。 谁曾想当天晚上柳将军因为太高兴喝多了酒,入厕的时候,正好看见陈锋的妻子在院子里散步,一时兴起就想霸占了她。 那渔家女抵死不从,当场咬舌自尽了,柳将军这才清醒过来,眼见自己做错了事,又担心陈锋会因为此事恨上自己,柳将军情急之下就让沈昭帮他背了锅。 柳家对沈昭的恩情不小,为了报答柳将军,沈昭倒也心甘情愿的认下了玷污兄弟之妻的罪名,而陈锋得知娇妻因不堪受辱而咬舌自尽时,当场就像发了疯似的打了沈昭一顿,若不是柳将军拦着,怕是当时就被陈锋打死了。 故而从那之后,陈锋和沈昭的梁子就结下了。 这几年来,陈锋处处刁难沈昭,沈昭都没有反击过,看在陈锋眼里,反而坐实了他的罪名,对沈昭的恨意自然是只增不减。 沈参听完沈昭的解释后,不赞同道:“大哥一开始就不应该替柳将军揽下那样的罪名,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柳将军这算什么,玷污属下之妻,还让你替他担下罪名,可有想过你日后要怎么办?这罪名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柳将军对我有恩,所以他的请求,我不能拒绝,更何况柳将军当时又确实需要陈锋这个人才......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沈昭摆摆手,显然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沈参见状,只得作罢。 沈昭拿起酒坛子往两只空碗中倒了两杯酒,言谈之间,不免关心起他的近况来。 “方才看见你的时候,就见你一脸愁容,你若真的拿我当大哥看待,就老实告诉我,你在宫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大哥如今的身份已不是从前,给你撑腰的本事还是有的。” 沈参闻言,强颜欢笑道:“大哥,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沈昭听见这话,便知他在宫里是真的出事了,神色瞬间变得慎重起来。 沈参倒是一脸平静,虽说他和方昭仪所犯之事乃是死罪,但皇上如今已经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第769章 在此一举 只是他始终亏欠着秋歌的一条命,如今生死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苦笑一声,接着将他与方昭仪的事同沈昭说了。 沈昭听罢,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沈参,你真是糊涂,你怎么不想想,我是皇上亲自任命的禁军副统领,身负隆恩,而方昭仪就是再受宠,终究也只是宫里的一介小小妃嫔罢了,又能奈我们沈家如何?” 沈参垂眸道:“大哥,我已经知道错了,方昭仪当时威胁我时,我也是糊涂了,才会失去理智,如今不但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还让皇上知道了这件事......” “你说什么?皇上已经知道了?”沈昭的脸色又是一变。 沈参抿唇点头,“我不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方昭仪每次侍寝之后,皇上都会让人看着她喝下一碗避孕的汤药,方昭仪不知内情,次次都喝了,未料皇上其实早就看穿了她混乱皇室血脉的把戏。” 沈昭凝神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重。 “以皇上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和方昭仪,但如今你们二人还活得好好的,莫不是皇上还有别的企图?” 沈参知他大哥一向聪明,毕竟曾经在柳将军身边待了那么久,有些事情的本质,大哥远远看的比他更清楚。 “方昭仪之前为了自保,将镇国公临出上京前交给三皇子一块令牌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听说这令牌可以调动京中二十万禁卫军,故而皇上说了,必要之时,只要大哥控制住主将陈锋,到时他自会放过我和方昭仪。” 沈昭闻言拧眉,“必要之时?这又算是什么时候?” 沈参凝神想了想,接着语出惊人。 “我私心猜测,三皇子极有可能会逼宫。” “不可能!” 沈昭神情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两手紧紧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尽数爆起。 “三皇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来!虽然他对皇位一直都志在必得,但三皇子行事向来稳妥,他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倘若他真的有此念头,早就动手了!” “大哥,皇室中人根本就没有我们看上去那般简单,这二十万禁卫军是三皇子最后的筹码,他当然不会轻易动用,更何况他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动手,但是今天过后,这事恐怕就说不准了。”沈参凝声说道。 沈昭困惑不已地朝他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出宫来此的路上,碰巧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京中百姓都已经传遍了,说是孤山寺里有人偷藏佛像,碰巧萧小侯爷在孤山寺同无心大师谈论佛法,被他抓了个正着,哪想那窃贼因为一时慌乱,不小心把佛像掉到了地上,佛像当场便摔破了,结果里面竟然掉出了不少铜金!” 沈昭凝神听着,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小侯爷抓到了偷佛像的窃贼,只管押送刑部便是,同三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沈参抿唇道:“这件事奇就奇在这里,因为当初铸造这批佛像的人是秦世子手下的一个小掌柜,佛像里私藏铜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京中还有百姓猜测此事就是三皇子授意的,大哥应该很清楚,私藏铜矿乃是重罪,即便是三皇子也不例外,一旦证据确凿,等待三皇子的将是什么,难道还需要小弟向你挑明吗?” 等待三皇子的是什么,自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可三皇子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落得个那样的下场,若是反抗皇命,自然要拼死一搏,而他搏命的筹码,就是这二十万禁卫军。 一旦三皇子调动禁卫军逼宫,若是赢了反倒还好,可若是输了...... 沈昭冷不丁打了一记寒蝉,简直不敢往下想。 如今皇上让沈参来找他,就是要他早做防备,是当一个护驾有功的功臣还是乱臣贼子,全在他一念之间。 只是这种事根本也没什么可选的,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三皇子逆天而为,一定会输个一败涂地,只是可怜了他手底下这些弟兄们,倘若他们跟着陈锋胡闹,那就是白白送了性命。 沈参看出他眼底的顾虑,凝声道:“令牌可以调动的是陈锋,因为陈锋可以指挥禁军营的千军万马,可是大哥,你不要忘了,只要我们能设法将陈锋控制住,到时候三皇子手里就是有十块令牌都没用了,没有陈锋的命令,营中弟兄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这也是皇上一开始就让沈昭做的事,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了陈锋,三皇子自然是成不了事了,只是沈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要面临这样的处境。 他原就是从柳家出来的,受了将军的恩惠,便会一生一世效忠将军,只是将军所行之事实在为天理所不容,他若是一意效忠,那便是和朝廷、和千千万的黎民百姓作对,而他是决然做不到这点的。 陈锋一直都怀疑他在水云镇背叛了将军,其实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陈锋自己也不一定能对将军做到从一而终,追随将军这么多年,难道他还不清楚将军的秉性吗? 万没想到,将军死了,镇国公为了保全柳家的根基主动将家产上交朝廷,可临出上京之前竟然还埋下这么大的一颗重雷。 二十万禁卫军,这是京中的全部兵马,至于皇上可以调动的兵力,最近的人马离上京也有一百公里,一旦起乱,那些人根本就来不及赶到上京救驾。 如若他救了,不但可以保住沈参的命,兴许还能为他们沈家争一份更大的荣耀,功败垂成,就在此一举了…… 莫说他背叛了柳家,帮着三皇子当乱臣贼子的下场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在天下大义和忠心之间该如何做选择,每个人心里都应当有一杆秤。 沈参在一旁坐着,见大哥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便知他已经拿定主意了,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 兄弟俩又喝了两碗酒后,沈参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禁军营,他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转道去了一片小树林。 这里又称“万人林”,城里因故离世的百姓都会被埋到这儿来,而曹秋歌的坟也在这儿。 第770章 为她报仇 过去三个月,只要一得空能出宫的时候,他就会来这儿陪她说说话,离开她后,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可就是这般平静的日子,竟然已经悄然过了三个月。 若是她没有出事,再有三个月,她便可年满被放出宫了。 到时候,他们就成亲成家,再生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在城里做点小本经营,即便不富裕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可如今,这一切全都变成了奢望,他明知凶手是谁,却不能为她报仇,是他没用,如今他唯一能偿还的便是随她一起而去了…… “秋歌,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若是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是宁可自己被方昭仪冤枉死,也绝不随她的意,如此也就不会害了你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跪在地上,眼眶通红,明知她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再听到自己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将这些心里话说给她听,因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告诉谁了…… 一个人守着秘密是很辛苦的事,尤其这秘密还日夜折磨着他,更让他痛不欲生。 活着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煎熬的,可他又没勇气去死,方昭仪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总要亲眼看到那个孩子平安出世,才算是了却了毕生所有的心愿…… 悲痛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闻声而动,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桂嬷嬷拎着一个篮子缓缓走来。 沈参愣愣神,赶忙从地上站起来。 “姑姑……” 桂嬷嬷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上他,虽说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看的出来沈参是个靠得住的人,只可惜她的歌儿没那个福分。 如今歌儿已经去了,她自然不能耽误了沈参的好前程,她做人向来恩怨分明,谁欠了歌儿的,自然要加倍偿还,但谁对歌儿好,她也是记着的。 瞧见沈参红通通的眼眶,桂嬷嬷便知道他刚刚一定是哭过了,嘴中不禁叹出一口气。 “你与歌儿终究是有缘无分,既没有拜堂成亲,便无需拿我当亲人看待,歌儿已经去了,但你这一生还长,往后再找个好姑娘吧。” “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好姑娘呢,除了秋歌,我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沈参垂眸苦笑道。 桂嬷嬷拧眉安慰他,“你焉能这么想,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日子久了,你自会把歌儿忘了,这世上的女儿家多的是,你若一心牵挂着歌儿,又如何对得起你们沈家的列祖列宗?” “姑姑,您不明白,您什么都不明白,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不可能把歌儿忘了,因为、因为是我害了她!” 他凄声说着,话落的同时,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桂嬷嬷被这一幕弄得一脸震惊,再想想他的话,整个人更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害了歌儿,你把方才的话给我说清楚,歌儿的死究竟同你有没有关系!” 沈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着泪点头。 他今日来此,就是要跪在秋歌的坟前好好认错赎罪的,没想到会碰巧遇上桂嬷嬷。 桂嬷嬷与秋歌亲如母女,连日来同他一样苦苦承受着失去秋歌的折磨,有些事情的内情,自然应当清楚。 “姑姑,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您解释,我所犯下的错误实在不可饶恕,您放心,来日到了阴曹地府,我一定会跪在阎王面前好好向秋歌磕头赔罪......” “磕头赔罪?你不配!” 桂嬷嬷怒不可遏地将手里的篮子甩到他身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脑海中尚存着一分理智。 “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害死了歌儿,那就告诉我歌儿被人谋害的内情,歌儿对你情深一片,你甚至连你们两人日后成家住的宅子都买好了,我不相信此事是你动的手,说,在背后给歌儿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沈参哪肯说,倒不是他有心偏袒方昭仪,而是即便说了也无济于事,桂嬷嬷只是郡王府世子妃身边的一个老奴,能有多大本事? 而方昭仪再不济也是后宫嫔妃,桂嬷嬷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故而就算他说了,也只是徒增她的痛苦罢了。 可他不知道桂嬷嬷是个多固执的人,若不是还想着为曹秋歌报仇,她早就跟着一起去了。 所以如今还苦苦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亲手手刃了仇人,故而沈参既然开了那个口,想隐瞒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若是真心喜欢歌儿,就把幕后主使告诉我,歌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沈参纠结道:“姑姑......” “说!” 沈参见她态度强硬,无奈之下,只得开口。 “是、是方昭仪......” “你说什么?!” 桂嬷嬷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方昭仪能复宠,还是歌儿在中间帮她和世子妃送信,歌儿对方昭仪有恩,方昭仪绝不可能会杀了她!” 沈参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只得将自己同方昭仪的事跟她说了。 桂嬷嬷只觉五雷轰顶,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盯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沈参掩面痛哭,径直向她跪下了。 “姑姑,我知道自己的罪过不可饶恕,是我对不起秋歌,您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我……” “起来。” 桂嬷嬷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平静的吓人。 沈参跪着没动,他对秋歌心存愧疚,自然也愧疚姑姑,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起。 “姑姑,您就让我跪着吧,我、我对不起秋歌……”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她,就应该为她报仇,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跪在这儿只会向我道歉,歌儿已经死了,你就是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她不会回来了!” 桂嬷嬷厉声大吼,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沈参却纠结地垂下了头,“可是、可是我不能,方昭仪毕竟是后宫嫔妃,再者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桂嬷嬷见他犹豫,便知此事是说不明白了,若是强说下去,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第771章 拼死一搏 “罢了,你起来吧,过去的是是非非,我已经不想理会,我老了,以前的心愿是能亲眼看着歌儿嫁给她真心喜欢的人,如今就只想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至于其他事,还有你,都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再原谅你了,日后你也不必去找我,若是歌儿知道了,只怕会怪我……” 沈参心里也很清楚,一旦他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就必然要面临此刻这样的画面,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尚且不能原谅自己,更何况是姑姑呢? 他咬咬唇,垂下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子。 这是他入宫多年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原本他就打算回城的时候便去郡王府的别院看望姑姑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 “姑姑,我知道这些银子根本弥补不了什么,但您年纪大了,往后又能在世子妃身边待多久,这些钱您拿去,秋歌在宫里最惦记的人就是您了,我……” “你是想用这些钱来弥补自己的罪过,心里好舒坦一些?” 桂嬷嬷打断他,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沈参赶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您老来无所依,秋歌在天上看着,又岂能安息?”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自然都是真心话。 桂嬷嬷敛容盯着他看了片刻,旋即把钱收下了。 她不是真要沈参弥补什么,他欠歌儿的,就应该用命来偿还,但这笔银子对她另有大用处,只要能成事,她便有脸面去见歌儿了。 沈参见她收下钱,心里不禁轻松了几分,反观桂嬷嬷,却依旧是一脸阴郁,低垂着一双老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参知她心情不好,到底是没放心自己一个人离开,而是与她一起回城了。 彼时城里的百姓还在流传孤山寺有人偷藏佛像一事,还有人抽丝剥茧将此事引到了秦世子和三皇子身上。 “佛像里面装的是铜矿,所以那窃贼哪是奔着佛像去的,而是要图谋那些价值连城的铜矿,要说这胆子也真够大的,跑到孤山寺去偷东西,也不想想山上那些僧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高手,这贼人能讨到半点便宜吗!” “你不会真以为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毛贼吧?要没有内应,任谁能想到孤山寺的佛像有问题?往年可是从来没出过事,怎么今年这佛像一经秦世子的手就出问题了呢?我看这里面的玄机多着呢!” “你是说真正打铜矿主意的人是秦世子?不可能吧?他可是出身名门,哪可能知法犯法,再说秦世子也不缺银子啊!” “怎么不缺,你不是忘了这郡王府如今已经落到谁手里了吧?秦世子先前可是欠了陆小姐几十万两银子呢,只是私藏铜矿可是死罪,如此危险的事,他一个人自然是办不成的,所以背后当然还有帮手!” 沈参和桂嬷嬷穿街而过,听见这些人的话,他下意识地看了桂嬷嬷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像是根本就没听见那些人的话一般,暗忖片刻,又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姑姑,近几日城里可能会起大乱子,若是无事,您最好待在别院不要出来,免得到时候会有性命之忧。” 桂嬷嬷闻声一动,转过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城里要起大乱子?这城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乱子?” 沈参拧眉道:“总之您就听我的,没事不要出来,只要在郡王府别院待着,就绝对不会有事。” 他现在也没办法预料三皇子究竟会不会动手,旁人的命他可以不在乎,但姑姑不行。 姑姑是秋歌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也要帮秋歌守护好姑姑。 桂嬷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凝神想了想,又问:“那宫里可会乱起来?” 沈参暗忖着摇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总之世事无常,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不过姑姑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不会有事。” 他以为桂嬷嬷是在担心他,所以才会那么问,殊不知桂嬷嬷只是在试探他的口风罢了,若是宫里乱了,反倒好了。 沈参不知她心思,将她送回别院后便回宫了。 岂料刚行至宫门口,却看见了皇上的仪仗队,进宫这么久,他鲜少看见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宫,看来孤山寺的事对皇上的影响着实不小。 眼见皇上的仪仗队越来越近,沈参赶忙跪到一旁行礼。 龙撵旁边跟着三皇子,三皇子一脸急色,十分迫切地在跟皇上解释着什么,但皇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很快就把三皇子甩到后面去了。 “父皇,您相信儿臣,那铜矿跟儿臣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但此刻就是任凭他再如何解释都没用了,皇上只看证据,萧承连夜派人下山将此事告诉他,就说明萧承手里多半已经查到了确凿的证据。 老三竟敢胆大包天到打铜矿的主意,他倒要看看,除此之外,这个混账东西究竟还做了什么! 楚怀瑾站在宫门口,眼睁睁看着皇上的仪仗越走越远,眉峰一凛,两手紧紧握成了拳。 秦臻那个废物,他千叮咛万嘱咐,那些铜矿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结果还是让萧承发现了! 如今证据确凿,无论他怎么解释,父皇根本就不听他的,等父皇到了孤山寺,他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私藏铜矿,铸假钱,养私兵,不管哪一件事,都是父皇不能容忍的,到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赎罪的机会! 身侧站着的幕僚不停颤栗着,端看三皇子阴郁的脸色,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殿下,事已至此,我们该如何是好?” 楚怀瑾抿唇不语,眸中却渐渐浮起一抹狠色来。 他绝不相信自己结局已定,筹谋这么久,若是就这么输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更何况,他手里也不是一张底牌都没有了。 原本,他是从未想过要动用这张牌,但如今被逼到这一步,若不拼死搏一把,岂不白白辜负了外公和舅舅运筹多年的苦心? 思及此,他凛凛神,扭头对那幕僚说了几句话。 幕僚听罢,身子顿时抖得更厉害。 “殿下,此举不妥啊,此乃大逆不道之事,万一……” 第772章 几分杀意 楚怀瑾见他畏畏缩缩一副不成器的样子,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斥起来。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父皇此番去孤山寺,对我们来说恰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可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我告诉你,若是不做,最后就只有等死的命,可若是事成了,本殿下便可顺利登基为帝,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我成了一国之君,谁敢在史书上提起此事!” 那幕僚被他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倒是慢慢镇定下来了,眼神也渐渐清明。 “殿下说的不错,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若是事成,自此便可高枕无忧,否则便是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属下曾经既然发过誓会誓死效忠殿下,便绝不会食言,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禁军营找陈将军!” 楚怀瑾见他匆匆往街上走,这才满意了些,眉峰一挑,转身进宫了。 沈参离他们远,自然没听见他们二人刚刚的谈话。 不过想来谈论的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单看三皇子的神色,只怕三皇子是打算动手了,也幸好他今早刚去找过大哥,否则到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比之城里的人人自危,孤山寺里却依旧是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陆一山和他派去偷佛像的人昨夜便被锦七关到后院的柴房去了,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也亏得陆一山平日不得秦臻重视,以致秦臻到现在都没发现陆一山已经被抓了。 至于山外的动静,他更是一无所知。 萧承故意做了一个局,让人去城里传谣说三皇子和秦世子私藏铜矿,到皇上那儿更是说他已经掌握了确之凿凿的证据,只是兹事体大,这才恳请皇上上山亲审此案。 然而事实上,他手里并没有证据,山上也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困守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究竟又能维持多久,便不得而知了。 早膳是在众人在各自的禅房内吃的,毕竟陆诗瑶和萧承感情生变,而秦臻同他们两个又不对盘,坐在一起只会将气氛弄得更尴尬罢了。 吃过早膳后,秦臻在孤山寺四处转悠,佛音缭绕,让人的心难得平静下来,只是这平静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刚行至新建的佛堂附近,里面突然传出一记埋怨声。 “哎呀,锦七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连一根木桩都搬不起来,到底是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秦臻听见这话,神色瞬间大变,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锦七在搬一根木桩,那木桩原本是放在角落里的,但现在则被搬到了一座高大的佛像前。 秦臻见状,厉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云萝被他的喊声吓了一大跳,赶忙躲到锦七身后去。 锦七则将木桩放在地上,另一头却在他肩上扛着,不怀好意地朝秦臻看去。 “不做什么,只是云萝说这佛像的眼睛好像闭上了,非要我用这木桩把它撑开,岂料世子殿下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胡言乱语,佛像乃是用铜金铸造,是个死物,怎么可能会闭眼睛!”秦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云萝在锦七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吐着小舌头冲他做鬼脸。 “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呢,不信的话你自己看,这佛像的眼睛真的闭上了!” 秦臻才不信她的,抬头瞄了眼佛像,那佛眼还好好的睁着,哪里闭上了,果然是在胡说八道。 “锦七,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瞎胡闹一场也就罢了,你身为小侯爷身边的一等护卫,怎么也跟着胡闹,居然还想出用木桩撑佛眼的蠢主意,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立刻把木桩给本世子放下!” “世子殿下教训的是,属下刚刚确实是糊涂了。” 锦七流里流气地附和了一声,两手旋即撑起木桩,本来是打算好好放的,但弯腰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突然抽了一下,疼得他眉峰一皱,两手当场松力,整根木桩就这么重重的摔在地上,灰尘都荡起三丈高。 秦臻看得直皱眉,刚要过去查看一番,耳边紧接着又传来了云萝的声音。 “咦,锦七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秦臻听得心里一震,抢先一步冲上前阻拦锦七。 “本世子命令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云萝解释道:“不是啊,这木桩里面好像有东西,我们得把木桩劈开看看,万一钻进去一条大虫子就不妙了。” 锦七附和似的点头,“云萝说的有道理,还请世子殿下让开,待属下查看过后,自会……” 秦臻固执道:“这木桩是那些工人运上山的,即便是真有虫子,也该由他们查看,你们懂什么,立刻给我滚!” 话音刚落,身后又陡然传来一记散漫的轻笑声。 “世子殿下,锦七只是想把木桩里的虫子捉出来罢了,又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秦臻听见这熟悉的音调,拧着眉回头看去,却见陆诗瑶神情愉悦地在佛堂门口站着,而她身侧另站着一身黑衣的萧承。 他们两人不是已经闹翻了吗,如今怎么又凑到一块儿去了? 秦臻眯了眯眼,眉心拧得更深。 他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细想陆诗瑶和萧承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但这绝非一件好事。 锦七刚刚把木桩摔烂了,云萝还发现里面藏着东西,若是萧承执意查看,他根本就没办法阻拦。 整件事情看似巧合,实则处处都透着几分不寻常,莫非是萧承早就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萧承才刚上山,绝对不会发现这佛堂的问题。 可是陆诗瑶昨日又特意来这佛堂看过,若是她当时就觉察出了异样,再去找萧承商量,那方才的情形其实就不难解释了…… 想到这儿,秦臻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铜矿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了! 他和萧承向来不对盘,若是萧承知道此事,一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必然要去皇上面前揭穿他,能皇上也知道了此事,等待他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他绝不能让他们四个人活着走出这座佛堂! 萧承站在佛堂门口冷眼打量秦臻的脸色,见他眸中隐隐露出几分杀意,薄唇一抿,旋即踱步走进去,但却刻意将陆诗瑶护在了身后,以免秦臻待会儿真的发起狂来会不顾后果地伤害她。 第773章 更大症结 行至秦臻面前,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眼木桩,随后笑了。 “看来这里面当真有东西,不然秦世子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秦臻嘴硬道:“笑话,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罢了,能有什么东西!萧承,我看你这人的疑心真是越来越重了,连这种事情都能有所怀疑,怕是已经魔怔了吧!” 萧承继而笑道:“有没有东西,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这人向来只信自己的眼睛,至于秦世子方才所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 秦臻气得说不出话来,双肩抖了几抖,心里正筹算着这事该如何收场,岂料萧承突然飞出一掌,掌风如有千军万马之势一般横扫整座佛堂。 矗立在角落里的木桩尽数被拦腰斩断,只听“轰隆”一声,所有木桩全部倒在了地上,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堆耀眼的铜金。 “哇,好多铜金啊!” 云萝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跑过去。 萧承却勾起薄唇,意味深长地朝秦臻看去。 “原来秦世子一直想要掩人耳目的是这些东西,私藏铜矿乃是死罪,这一点,应该无需我向你挑明吧?” 秦臻脸色铁青,万没想到萧承竟会这么做,就当着他的面,所有的木桩全部在他面前裂开,而那些铜矿,他甚至连掩藏的机会都没有! “萧承!”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萧承看着他怒不可遏的神色,淡淡启唇。 “我已经派人下山将此事奏明皇上,修建佛堂的木桩里藏了这么多铜矿,且这铜矿又是你的人运上山的,秦世子,看来你这次得好好想个万全之策向皇上解释一番了。” 秦臻闻言,面色紧跟着又是一变。 萧承这会儿才把木桩劈开,怎么可能会提前派人去通知皇上,除非他早就知道木桩有问题了! 原本这些铜矿都在铜矿厂附近放着,是城里的百姓突然跑过去捡什么铜矿石,他为求万无一失,才让人运上了孤山寺,但在上山的同一日,萧承和陆诗瑶紧跟着也来了。 如今想想,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不对劲,如果不是那些闹事的百姓,他根本就不会这么早暴露…… 不对! 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铜矿厂附近有重兵把守,故而多年来从未去过铜矿厂,可那一天却那般反常,还是一窝蜂地涌过去的,若不是有人指使,怎么可能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是萧承,一定是萧承算计的,他一步步谋算,为的就是今日当面揭穿他! 想到这儿,秦臻后背顿时泛起一阵凉意来,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认输,萧承所说的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没有证据,他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想到这儿,他不甘示弱地瞪向萧承。 “本世子没什么可解释的,运送木桩上山的虽然是我的人,但那木桩里藏着的铜矿究竟是怎么回事,本世子也不清楚,说不定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 站在一旁的陆诗瑶却眯眼反笑,“栽赃嫁祸?怕是不尽然吧?秦世子难道就没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秦臻闻言,神思一凛,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四下环视一圈,看起来倒真像是少了什么人,只是他还未曾察觉到罢了。 究竟少了谁呢? 他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凡是来过孤山寺的,一一对应,终于让他想到了那个人。 “陆一山,你们抓了陆一山!” 陆诗瑶扬眉道:“昨儿晚上也不知怎么回事,陆一山竟敢指使人偷运孤山寺的佛像下山,幸好被我们及时发现,才没有让他的奸计得逞。 经小侯爷审问,陆一山说这佛堂的佛像里藏着宝贝,所以才动了偷窃的念头,哪想我们将那佛像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藏了不少铜金,对了,他还说这佛像和木桩里的铜都是世子殿下授意私藏的。” 秦臻闻言,忍不住暗骂陆一山是个蠢货,他千叮咛万嘱咐,结果陆一山把他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偷佛像也就罢了,还被陆诗瑶抓个正着,这个没用的废物! “陆一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为了活命,自然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说不定是你们对他严刑逼供迫使他说出了这些话,本世子行的正坐的直,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不管你们伪造多少证据都没用!” 萧承凛然笑道:“早料到秦世子是个嘴硬之人,所以我一开始并未打算听你在皇上面前认罪,昨日派人下山的时候,我让人对皇上说,私藏铜矿一事乃是三皇子授意的,证据确凿,你说这时候的三皇子会不会如秦世子一般镇定?” 秦臻闻言,脸上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萧承,你、你竟然敢算计三皇子!” “自古便是胜者为王败者寇,没什么算计不算计的,秦世子也不必把我说的多狡猾,你和三皇子先前算计我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萧承笑笑,随后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嘴角笑容渐渐加深。 “算算时辰,皇上这会儿应该也快上山了,一场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秦世子不妨同我赌一把,看看三皇子究竟是输是赢,你意下如何?” 秦臻咬牙切齿道:“三皇子不会输的!” 话虽是这么做,但他心里却十足的不确定。 三皇子虽然也有胆识和谋略,但却少了几分稳重,这些年如果没有他帮扶,三皇子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如今没有他在三皇子身边拿主意,三皇子究竟会做什么,他真的没办法预料。 京中二十万禁卫军是镇国公临走前交给三皇子的一张大牌,若要拼死一搏,就只能动用这张牌,而萧承要跟他赌的恰恰也是这个。 虽然他不知道萧承又是从何知晓调动禁卫军的令牌在三皇子手里的,但萧承既然已经猜到三皇子可能会用这张牌,就必然会提前做好防备。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还真没办法断定三皇子究竟是输是赢。 其实他私心里更希望三皇子不要轻举妄动,但以三皇子的性子,只怕此刻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皇上呢?皇上又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吗? 皇上如今上山,就说明他已经相信了萧承的话,所以对三皇子必然是失望透顶,能迫使三皇子行动的更大症结,终究还在皇上身上。 第774章 恨错了人 一旦皇上踏进孤山寺,只怕一切都将覆水难收了…… 想到这儿,秦臻眸中突然浮起一抹绝望来。 与此同时,山脚下,皇上的仪仗队正坐在地上歇息。 莫长空神色严肃地站在龙撵旁留心着四周的动静,曹玉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呈给老皇帝。 “皇上,再有半个时辰便到孤山寺了,皇上若是累了,就歇息片刻,临近孤山寺时,老奴自会唤您。” 老皇帝摆手道:“朕这一路上都坐着撵车,累什么,倒是老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算了,不提他也罢!” 曹玉闻言,与莫长空对视一眼,紧接着颔首说道:“小侯爷也只是说查到了一点眉目而已,并不能证明此事就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只是秦世子也牵扯进来了,所以才引起小侯爷的怀疑罢了,还请皇上息怒,无论如何,您也得先保重龙体才是。” “你就是瞎操心,朕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老皇帝瞥他一眼,转念似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 “对了,方才出宫的时候,朕好像看见沈参了。” “皇上看的不错,那确实是沈参,老奴瞧见他的时候也有些意外,就让莫统领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得知他去禁军营找他大哥去了。”曹玉老实回道。 老皇帝闻言,便不再说话了,老眼一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沈参去找沈昭,看来是去办他所吩咐的事了,沈昭确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能不能把禁军统领拿下,还得看他的心肠够不够狠。 但愿沈昭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否则他还真不想看见城里血流成河的场面。 ………… 临近正午时分,日头越来越毒,今日的禁军营似乎格外的热闹,才刚有人来找过副统领,紧接着又有人来找正统领,而且还是几个文弱儒生。 营中士兵们直看得一阵稀奇,要知道他们陈将军可是最讨厌这些酸臭文人的。 而沈昭听说陈锋带着那几个人去书房议事后,只叹该来的事还是来了,脚步不做停留地直接奔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连门都没敲便伸手推开了。 “陈将军。” 陈锋看见他,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些要事想跟陈将军说,如果陈将军此刻不方便,那我们就待会儿说也行,不过我只怕到时候再说就晚了。” 沈昭环视着陈峰周边坐着的几个陌生面孔,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淡淡笑着。 而陈锋帮助三皇子行事,偏偏瞒着他,这是早料定他会反对吗? 不过就算再隐瞒又有什么用,这件事情,他们注定是成不了了。 陈锋见沈昭大有一副站着不走的架势,只得暂停议事,没好气地走了出来。 “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 沈昭环顾四周一眼,扬眉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 陈锋敛容瞪他,“沈昭,你少在我这儿耍把戏,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比起你,三皇子更信任的人是我,有朝一日若是三皇子继承大统,我头一个劝他杀的人就是你!” 沈昭不慌不忙地笑道:“陈将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但当年的内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当真了解吗?” “你还敢跟我提当年!” 陈锋怒不可遏地挥手打了他一拳,他和沈昭的梁子就是在那时候结下的,故而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沈昭好为爱妻报仇。 先前有柳将军阻拦着,他没办法动手,等到柳将军死了,沈昭又成了禁军营的副统领,他更不方便动手,只能对沈昭一忍再忍。 这沈昭倒好,蹬鼻子上脸到这种地步,真以为他怕了他不成! “沈昭,老子告诉你,当年之事,我一直都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沈昭被他一拳打在右脸上,嘴角当场就溢出了血,他拂袖抹掉,缓缓眯起眼睛露出一抹笑来。 “忍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还是动手了,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就不欠你了,更何况我一直都没亏欠过你什么。” 这话更是激怒了陈锋,一条人命在沈昭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什么不亏欠,他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你这个无耻混蛋,当年对我娘子做出那种事,害得她咬舌自尽,如今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你简直该死,我今天就杀了你,以祭奠我娘子的在天之灵!” 话落的瞬间,他便拔出腰间佩刀朝沈昭砍去。 沈昭往后退了几步,多年心事随之脱口而出。 “害死你娘子的人是柳将军不是我!” 陈锋闻言,整个人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当场定住,久久都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怔怔看向沈昭。 “你、你说什么?” 沈昭朝他走近几步,凝声道:“当年意图玷污你娘子的人是柳将军,他那晚喝醉了,一时糊涂才酿成了大祸,事后他担心你会因为此事而对他心生怨言,便让我担下了罪名。” 陈锋激动道:“不可能!柳将军对我恩重如山,绝对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你一定是在说谎!柳将军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所以你才要把罪名推到他头上!” 沈昭被他气笑了,眯眼道:“陈锋,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当时柳将军最器重的人就是你,你气愤之下要杀了我,以将军的性子,必然会做主给你一个公道,又岂会多次阻拦你对我动手?就像你说的,我之前不过是柳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柳将军犯得着为了我一条贱命而阻拦你吗?” 这番话如同当头一棒重重敲在陈锋头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下来,而他自己更是险些站不稳栽到地上去。 没想到他偏执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根本就是恨错了人! 他视柳将军如神明,比谁都敬重将军,可最后伤他最深的人偏偏是将军,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过分的是,他这几年来还百般针对沈昭,沈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还以为沈昭是对他心中有愧才会如此,没想到却是帮将军揽下了所有罪过! 第775章 彻底变天 陈锋仰头看向沈昭,心中只觉得可笑。 “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让你去杀了柳将军,眼睁睁看着你白白送死?将军那时候的权势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将军的对手,与其看着你困在不能为爱妻报仇雪恨的痛苦中zhong日日受折磨,倒不如让你恨上我,如此还能给你一个希望,毕竟我比将军好对付多了。”沈昭笑道。 “愚蠢,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了吗!” 陈锋抓狂地挥了挥拳,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沈昭摇头道:“我并未想过要你的感激,其实在此之前,我甚至还想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死在你手里,因为我原本是打算一辈子守口如瓶,将这个秘密直接带到棺材里去的。” “那你今日又为何要告诉我!”陈锋气极冷哼。 沈昭微微挑了下眉,“自然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 陈锋闻言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将军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为谁效命吗?你我虽然都是从柳家出来的,可你不要忘了,你我能坐上今天的位置,都是皇上给的,若是轻易背叛皇上,同那些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沈昭一本正经道。 陈锋听得更困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何时想过要背叛皇上了?我明明是效忠皇上的,如今皇上有难,我自然要护驾去!” “皇上有难?” 沈昭皱皱眉,只觉哪里出了问题,这话听起来极不对劲。 “皇上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难?” 陈锋抿了抿唇,本来是想瞒着他的,但如今沈昭都已经把当年的旧事说清楚了,他又有什么可隐瞒的,说起来,他们两个当年还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呢。 “你常在禁军营,对外面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方才三皇子派人来送口信,说萧小侯爷以查获一批铜矿为由引诱皇上去孤山寺,实则是要加害皇上,三皇子担心皇上会遇到危险,所以特意命我即刻带人前往孤山寺救驾。” 沈昭听完陈锋的话,眉峰越拧越深。 小侯爷怎么可能会谋害皇上,方才沈参过来找他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三皇子可能有谋反之心,如今陈锋却这么说,那就说明…… 说明三皇子是假借护驾之名,好大行逼宫之事! 三皇子真正的意图其实还在皇位! 想通了这一点,他赶忙抓住陈锋的手腕。 “你听我一句劝,绝不能去孤山寺,若是你去了,手底下这些弟兄们都要跟着你白白送命!” 陈锋闻言,神色顿时慎重起来,“怎么,萧小侯爷当真要谋害皇上?他在孤山寺里埋伏的人很危险?” 沈昭见他完全误会了,神色越发郑重。 “三皇子不是要你去救驾,而是助他逼宫!” 陈锋身形一晃,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好好的,三皇子为何要逼宫,只要他尽心尽力地为皇上做事,总有一天皇上一定会把皇位传到他手里的,他根本就用不着逼宫! 沈昭单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没有相信自己,拧眉道:“三皇子打了北郊铜矿厂的主意,被萧小侯爷抓了个正着,今天一早,皇上便收到了消息,你若不信的话,倒不妨将书房里那几个人抓起来好好盘问一番!” 陈锋听他语调强硬,决然不是在说假话,再想想那几个人方才的说辞,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小侯爷若是要谋害皇上,三皇子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再者孤山寺是皇家寺院,几位高僧武功高强,寺庙里的小僧人更是尽得主持大师真传,关键时候,他们一个人比宫里十个护卫都管用。 更何况一个孤山寺又能埋伏多少人马,无缘无故的,小侯爷也根本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定远侯府对朝廷忠心耿耿,无论如何,小侯爷都绝不可能背叛皇上。 所以他确确实实是被三皇子骗了! 假如沈昭没有及时赶来阻止他,他现在早已带着五万兵马赶往孤山寺“救驾”去了,到时候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儿,他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惧色来,旋即用力抓住沈昭的手腕。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只要我不带人出兵就可以了?可是如此一来,三皇子就会猜出我的意图,万一他提前有所防备,只怕到时候还是扛不住……” 沈昭凝目想了想,沉声道:“我们是朝廷的兵马,从始至终效忠的人只有皇上,该救驾还是要救的,以我猜测,三皇子定然是要你带着人跟他一起上山,到时候,你就……” 他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音调小到只有陈锋自己听得见。 陈锋是个粗人,行事鲜少有自己的主意,这也是柳将军之前最赏识的地方,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至于其他的什么都不必担心。 说白了,就是有些愚钝,此刻若没有沈昭帮他拿主意,单以他的性子,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只怕就是和三皇子撕破脸。 陈锋认真听着沈昭的法子,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上,未免书房那几个人等着急了,他也不敢和沈昭在外面谈论太久了,很快便回去了。 但临道别前,却神色郑重地握住沈昭的手腕好生说了句心里话。 “沈昭,过去几年,是我陈锋对不住你,你放心,待从孤山寺回来之后,我便向皇上请命,从今往后,京中禁卫军全部交给你统领!” 沈昭闻言,忍不住失笑,“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这几年亦不好过。” “欠人的总要偿还,总之从这一刻起,你沈昭就是我陈锋过了命的好兄弟!” 说完,他便转过头大步走开了。 沈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摇头笑笑,久久都没离开。 陈锋回到书房后,三皇子派来的几个幕僚果然已经等急了。 “陈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眼下形势危急,您还得快点出兵才行,若是晚了,只怕这上京就彻底变天了!” 陈锋看着他们火急火燎的样子,凝声道:“诸位回去告诉三皇子,半个时辰后,京中禁卫军五万兵马必定整装待发,随他前往孤山寺救驾,只管让三皇子放心!” 第776章 看似繁华 众人闻言,这才放松下来。 “好,陈将军,有您这句话,皇上就有救了!我们这就回去告诉三皇子,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城外五里坡见!” 陈锋颔首应了一声,目送他们离开后,整个人却似突然瘫软了一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而那几人回城之后便即刻进宫找三皇子去了,此时三皇子正在同媚贵妃商议逼宫的具体事宜,他若带着人去孤山寺,就自然要有人镇守皇宫,而这个人无疑是媚贵妃。 起先三皇子还担心媚贵妃绝不会同意此事,岂料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母妃虽然也怪你一时糊涂,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时间紧迫,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瑾儿,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宫里一切都有母妃,事成与否,全都在此一举了!” 楚怀瑾郑重道:“母妃放心,儿臣早已为您安排好退路,即便失败了,也会有人带您离开上京,外公去了岭南,我的人会送您去那儿找他。” “那你呢?”媚贵妃不放心道。 楚怀瑾笑道:“母妃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亦有法子脱身,更何况我计划周详,绝对不会输。” 媚贵妃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她是他的母亲,自然希望他能赢,但皇上的性子,她太清楚了,皇上尚是皇子的时候,她就嫁给了皇上。 那时候的皇上玩世不恭,对皇位更是毫无兴趣,起码从表面上看上去是如此,故而皇室的几位皇子们对他毫不设防,甚至拿他当亲兄弟看待。 但谁曾想,最后偏偏是皇上登上了皇位,而他的那些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临到最后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悔时晚矣。 若拿那时候的皇上和如今的瑾儿做比较,她自问瑾儿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对手,更何况又过去了这些年,谁都不清楚皇上的心机究竟已经深到了何等地步,所以瑾儿这一次不见得真会赢。 可有些事,若是不殊死搏一把,又怎能确定自己当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呢?若是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留在宫里乖乖等死。 二十万禁卫军,那是父亲和大哥一生的心血,她绝不相信他们不会帮助瑾儿成事,所以她愿意帮着瑾儿赌一把! 各怀心事的母子俩丝毫没有察觉到,门窗紧闭的寝殿外,一道人影匆匆闪过,走的悄无声息。 幽长宫道上,宫人们来来回回,各忙各的,日子对他们而言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故而谁都没有发现这掩藏在暴风雨之下的平静。 临近御花园的假山处倏地传来一记怒骂声,原是一个手脚不利索的小太监不小心打翻了要送给方昭仪的糕点,所以正在挨御膳房总管汪公公的骂。 这小太监也是害怕,先前他们御膳房那个宫女死在揽月阁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查明白,以致这三个月来人人自危,只要一听说要去给方昭仪送膳食,个个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你推我我推你。 汪公公没法子,只得让他们轮流去送,每人连送半月,这不,今儿个正好轮到这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也是第一次去揽月阁,听先前去送膳食的人说方昭仪性子差,稍有不如意就会打骂他们,亦或是逼着他们吃菜试毒,故而如今的揽月阁几乎已经快成为他们御膳房所有人心里的禁地了。 这小太监也是怕极了,一路上哆哆嗦嗦魂不守舍的,结果一时没走稳就摔了一跤,篮子里的糕点当场撒了一地,好巧不巧的还正好被汪公公撞上了,故而这一顿打骂自然是少不了了。 汪公公一连扇了他几巴掌,眼见围观的宫人越来越多,面上也觉不好看,只得收手。 “杂家打你这几巴掌可别觉得委屈,在宫里不好好办事儿的人就是这下场,今儿个被杂家撞上了,还算你好命,若是你这糕点到方昭仪宫里撒了,杂家只怕你是竖着进横着出!往后给我警醒着点儿,再这么大意,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奴才知道了,多谢汪公公提点,奴才往后一定小心做事!” 那小太监捂着脸哭哭啼啼的在地上跪着,瞧着好不可怜。 汪公公懒得再看他,一脚把篮子踢开后就负手走开了。 结果刚走出假山,一个侍卫又突然跑过来,偷偷摸摸地塞给他一张纸条,紧接着便跑走了,好似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一般。 但汪公公的脸色明显是变了,行至无人处时,他低头将纸条打开,看到那上面所写的内容,眉峰皱了皱,随后匆匆朝宫门口行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汪公公神色坦然地走进宫门附近的一个小茶馆中,这会儿喝茶的人不多,故而他一眼就看见了在角落里坐着的人。 曹秋歌的姑姑,桂嬷嬷。 那纸条上所写的内容正是桂嬷嬷约他见面一事,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和桂嬷嬷究竟有什么可说的,不过看在曹秋歌的面子上,他还是来了。 桂嬷嬷见他如约而至,面上不禁浮起一抹喜色。 “汪公公,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汪公公笑道:“有劳嬷嬷挂念,杂家在宫里一切都好,只是嬷嬷的脸色看起来是愈发的憔悴了,杂家知道秋歌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嬷嬷可一定要撑住才是,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桂嬷嬷颔首摇头,“我都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能有多少时日可活,原先想着只要尽心尽力的伺候世子妃,等歌儿出宫之后,我们姑侄俩便可团聚了,没想到……” 说到这儿,她拂袖抹了抹眼,险些又哭出声。 “实在对不住,让汪公公见笑了。” 汪公公和颜悦色道:“杂家能理解嬷嬷心里的苦楚,秋歌是个好姑娘,打从入宫的第一天就在杂家手底下做事,任劳任怨,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让我省了不少心,没成想她就那么去了,我都伤心了好些天,更何况是嬷嬷你呢?只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知嬷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莫不是要继续伺候世子妃?” 桂嬷嬷抿唇摇头,“我这些年在郡王府也早就待够了,故而打算回老家乡下,彻底远离上京这个伤心地。” 汪公公闻言,赞同道:“回乡下倒也不错,上京看似繁华,实则确实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嬷嬷年纪大了,哪能一直待在这儿。” 第777章 杀无赦! 桂嬷嬷颔首笑笑,紧接着说:“只是临行之前,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汪公公,望公公务必帮忙,只要事成了,老奴会一辈子感激公公,日夜为公公祈福。” 话落的同时,她紧接着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将里面的一百两银子尽数倒在桌子上。 这是沈参给她的钱,她一文未动,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仔细想过了,沈参这人太过优柔寡断,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方昭仪,一定会像昨日那样犹豫不决。 所以她只能找汪公公帮忙,歌儿先前常在她面前提起汪公公,说汪公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贪财。 这倒也算不上什么,世上有哪个人不爱钱呢,能用钱办到的事,便是最简单的事。 果不其然,汪公公看到那一百两银子后,两眼顿时冒出绿光来,但他也绝非那种只要钱不要命的人。 桂嬷嬷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找他帮忙,所求之事必然不会太容易,万一因此丧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的视线很快便从那些银子上收回来了,不慌不忙的试探桂嬷嬷的口风。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杂家赏识秋歌,过去确实没少帮她,可她每每得了宫里娘娘们的赏赐,也总记着给杂家一份儿,如今你拿这些东西出来,这不是让杂家难为情吗?” 桂嬷嬷颔首道:“公公误会了,老奴并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让你带老奴进宫一趟,歌儿在宫里待了小半辈子,最后还死在了宫里,我一想起此事就觉得难受,如今我就要离京了,临行之前便想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免得这一辈子留下遗憾。” 汪公公闻言,不免留了一个心眼儿。 虽然桂嬷嬷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他毕竟在宫里待久了,人有七窍玲珑心,凡事多听多看多揣摩,若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最后死的一定是自己。 “宫里都是红墙绿瓦,没什么好看的,再说宫里守卫森严,杂家若是随便带嬷嬷进去,万一被人发现了,自己也有麻烦,所以……” “公公,宫里马上就要起乱子了,这一百两银子,是老奴留给你安身立命用的。” 桂嬷嬷打断他的话,面上却带着一脸的沉郁之色。 汪公公闻言骤愣,他虽然听不懂桂嬷嬷在说什么,不过看她的神色,足见她所言不假。 如今皇上不在宫里,莫统领也随驾去了孤山寺,虽说一切都有三皇子照应着,但听说私藏铜矿的幕后主使就是三皇子,一旦此事被证实了,三皇子究竟会做什么,谁都不能预料。 再说桂嬷嬷在秦世子身边做事,秦世子向来又是拥护三皇子的,难不成这桂嬷嬷是在府里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来提醒他? 想到这儿,汪公公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既然嬷嬷知道宫里要起乱子了,为何还要进宫?难道你就不怕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桂嬷嬷苦笑道:“老奴不过是一条烂命罢了,有什么可怕的,自从歌儿走后,我这一辈子的信念也跟着没了,死了倒也比活着强,若能同歌儿死在同一处,也了无遗憾了。” 汪公公静静听着,沉默半瞬后,缓缓伸手将桌子上那一百两银子又重新推到桂嬷嬷面前。 桂嬷嬷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汪公公还是不同意,正欲再说两句,哪知耳边紧接着便传来了汪公公的声音。 “我可以带你进宫,但是这银子,我不能收,秋歌进宫这几年来没少惦记我,我在宫里见惯了那些背信弃义之人,如今若是收了你的钱,我自己不就成那种人了?这银子,你还是留着吧,等进宫办完自己的事儿,就尽快离开上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桂嬷嬷闻言,只觉得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既没有挑明,自己也没必要直言。 临到这时候,汪公公肯帮她一把,她心里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故而她哪能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给他添麻烦,知道的越多,对他反而越没好处。 将银子收回去后,桂嬷嬷便随汪公公一起离开了茶馆。 汪公公让她扮作一个倒泔水的老嬷嬷,御膳房每日都要往宫外运出去三四车泔水,故而装成这扮相,自然没有人会怀疑。 两人也没有走正门,毕竟汪公公是个太监,哪有资格从正门出入。 宫里有专门供下人进出的侧门,这儿的防守也是最松的,寻常时候,守门的护卫只要一看见汪公公的腰牌便会放行了,哪想今日却将桂嬷嬷拦下了。 “她是谁?” 汪公公笑道:“进宫拉泔水的,我方才在街上正好遇上了她,就一起回来了。” 那侍卫却盯着桂嬷嬷看了好一会儿,拧眉道:“怎么跟往常那个不太一样?” 桂嬷嬷心里一紧,垂着头解释道:“之前倒泔水的是我姐姐,她今儿个碰巧病了,只好让我来了,官爷,您看这泔水车实在臭的紧,停在这儿只怕会耽误你们当差,还是让我先把车推过去吧。” 那侍卫见桂嬷嬷长得倒也像个老实本分之人,再加上她还有汪公公陪同,只当她是个拉泔水的,仔细查过她的泔水车后便放行了。 汪公公只觉得今日检查得比往常严格了许多,再想想桂嬷嬷刚刚在茶馆跟他说的话,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凌侍卫,今儿个是怎么了,咋的连泔水车也查,往常可没见过你们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宫里怎么吩咐的,我们就怎么做。” 那侍卫拧眉说着,想着汪公公在宫里的身份毕竟也不低,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听说宫里出事啦!” 汪公公心头一顿,好奇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侍卫摇着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刚刚媚贵妃派人来传话说半个时辰之后关宫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否则杀无赦!” 汪公公闻言,神色不由得慎重起来。 “怎么是媚贵妃下的命令?皇上不在宫里,一切事宜也该是皇后娘娘做主才是。” 那侍卫答不上来了,他只是个奴才,哪管得了上面的事儿。 反正媚贵妃的人是怎么传话的,他们就怎么做,若是做不好,多的是人来接手他们的差事。 第778章 怨气太深 汪公公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同桂嬷嬷一起进宫了,一路上神色极其严肃。 “那凌侍卫说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关宫门,所以你不可在宫里耽搁太久,去看过秋歌的住处后就赶紧离开吧,免得被困在这儿,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桂嬷嬷却笑道:“汪公公放心,宫门不会关太久的,等皇上一回来就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汪公公拧眉反问她。 桂嬷嬷笑言,“老奴猜的。” 汪公公才不相信她是猜的,只是她既不愿意多说,他也没必要追问。 不过她这话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皇上不在宫,终究还有皇后和五皇子呢,媚贵妃猖狂不了多久。 又走了片刻功夫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御膳房。 这便是曹秋歌待了近十年的地方,一踏进这里,桂嬷嬷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歌儿在这里忙碌的画面,让她阴霾了三个月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安慰。 汪公公侧目看她一眼,说:“我带你去她的住处看看,这孩子勤劳肯干,也能吃苦,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也有幸得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她死之后,我就没让人动过她屋子里东西,一桌一椅还同她在时一模一样。” 桂嬷嬷闻言,由衷感谢道:“有劳汪公公了。” 汪公公摆摆手,带着她离开御膳房后,便转道去了后面的一座僻静小院。 这是御膳房的宫女们住的地方,其他人都是拥挤的睡在一间房中,而曹秋歌则单独住了一间,不过并不是正中间的屋子,而是在最右侧。 很小的一间屋子,里面只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条凳子,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枕头也干干净净的,还是曹秋歌临进宫前,桂嬷嬷连夜给她绣了一个荞麦枕,睡了这么多年,枕头中间都塌陷了一块儿。 桂嬷嬷看着,眼里的泪顿时就落下来了。 汪公公摇头默叹一气,刚想出声安慰两句,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记小心翼翼的声音。 “汪公公,媚贵妃和方昭仪来了,正在御膳房等您,还请您赶紧过去。” 汪公公闻声一动,神情顿时紧绷起来。 而桂嬷嬷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老眼中顿时迸出强烈的恨意来。 方昭仪,她来的正好! 汪公公急着出去,倒是没有看见桂嬷嬷脸上的异样,留下那小太监照看桂嬷嬷后,他便匆匆行去前面了。 这小太监不知桂嬷嬷的身份,只是见她在曹秋歌的屋子左看右看,还以为她是汪公公新找来的烧火厨娘,暂时被安置在这儿住了,还好心的上前提醒了一句。 “嬷嬷是从宫外来的,汪公公应该没告诉你这间屋子里原来住着的宫女被人毒死了吧?听睡在隔壁的宫女们说,每到子夜,这屋里就会传出一阵凄厉的啼哭声,大家都说是那宫女死不瞑目,回来寻仇来了!所以嬷嬷往后若是在这儿住下了,可一定要小心一些才是,免得遇见厉鬼呦!” “是吗?” 桂嬷嬷回头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我倒真希望能遇见她……” 那小太监听见这话,再看看她阴诡的笑容,双肩一颤,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嬷嬷,你、你没事吧?” 桂嬷嬷也知道自己把他吓到了,摇头笑笑,继而换上一副和善之色。 “没事,老奴方才就是和公公开了一个玩笑,望公公不要见怪……对了,不知这小宫女是死在了何处?” “方昭仪的揽月阁。” 这小太监不知桂嬷嬷身份,对她自然是不设防。 更何况这事在宫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就算他不说,自然有的是人告诉他。 “听说是有人要下毒谋害方昭仪,结果却让这宫女吃了那有毒的菜,当场就暴毙而亡了!自那以后啊,御膳房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大家都不敢去揽月阁送膳食了呢!” 桂嬷嬷奇怪道:“为什么?” “当然是怕死啊!” 小太监瞪大眼睛夸张地说道:“说来这揽月阁也真是个不详之地,这宫女死后不久,方昭仪的贴身婢女紧跟着也死了,也不知道什么人跟方昭仪有这么大的仇恨!” 桂嬷嬷笑道:“怕是先前枉死的宫女心中委屈,所以化成厉鬼去找方昭仪索命了吧?” 小太监闻言一愣,眸子紧接着亮了。 “还是嬷嬷想得透,我们怎么都没想到这点呢!细细想来,还真有可能呢!方昭仪的贴身婢女樱儿姑娘,说是在御花园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掉进荷塘里去了,事发之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您说这要不是鬼干的,还能是谁?” 桂嬷嬷淡笑不语,神色却变得渐渐幽深起来。 害死方昭仪婢女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厉鬼,她的歌儿那么善良,即便是惨遭横祸,也绝不会以怨报怨。 至于那婢女究竟是怎么死的,怕是和方昭仪也脱不开干系。 她猜,方昭仪是不想让人将自己和沈参的事情传出去,所以便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杀了。 只可惜啊,善恶到头皆有报,方昭仪忘恩负义,忘了歌儿曾经对她的帮助,甚至还亲手害死了歌儿,如今,就到了她该偿命的时候了! 许是桂嬷嬷的怨气太深,彼时的御膳房内,正在旁观媚贵妃同汪公公说话的方昭仪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媚贵妃皱皱眉,不悦地瞥她一眼,接着看向汪公公。 “汪公公,本宫方才所言之事,你可听明白了?” 不同于方昭仪的淡定,此刻的汪公公面上已是一头冷汗,双肩更是止不住的打颤。 媚贵妃方才都说了什么,他自然听得很清楚。 她说要御膳房的人做一碗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参汤,还要在那汤里放一点东西,再由他亲自给皇后娘娘送去。 若媚贵妃要他送的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参汤也就罢了,可是、可是那一碗,却是加了剧毒的毒汤啊! 下毒谋害皇后娘娘这种事,他焉能做?万一皇上回来了,他就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贵、贵妃娘娘,老奴、老奴恕难从命,皇后娘娘她毕竟是中宫之主,如若老奴做了此事,皇上定然不会轻饶,老奴……” 第779章 走不成了 “你不愿意做也行,不过今日你这御膳房的所有人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那就说不准了。” 媚贵妃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直说得汪公公一个劲儿发抖,两腿一软便直接跪下了。 “娘娘开恩啊!” 媚贵妃却凉声笑道:“汪公公,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上去了孤山寺,待他回来之后得知皇后娘娘暴毙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你自然是难逃其咎,可换个角度想想,万一皇上再也回不来了呢?” “皇上、皇上回不来了?” 汪公公瞬间愣住了,想想这话,再想想方才进宫时的情形,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媚贵妃出身柳家,若是柳家还没有垮台的时候,媚贵妃和三皇子自然不难做成他心中所想之事。 但如今柳家都已经败落了,他们就是再猖狂也没用了,皇上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媚贵妃看出他的心思,轻笑道:“汪公公,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应该很清楚一个道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皇上已经老了,这皇位迟早有一天要交到三皇子手里,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待到那时,本宫便是太后,你若还想在宫里安枕无忧,就得乖乖听本宫的话,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本宫跟你明说吗?” 汪公公身子一颤,心里还是犹豫不决。 不为别的,就因为桂嬷嬷同他说过皇上很快就会从孤山寺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毫不怀疑地相信桂嬷嬷的话,但是比起媚贵妃,还是桂嬷嬷的话更有信服力。 就算皇上老了,终究还是一国之君,所以媚贵妃和三皇子的奸计一定不会的得逞的,如今的猖狂也只是一时的罢了。 但若是他看不清时局,真帮着媚贵妃做了那种大逆不道之事,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若是不做,媚贵妃一定会即刻让人斩杀了自己,这件事即便他不做,媚贵妃也一定会安排别的人去做。 他倒是不怕死,他只是担心,皇后娘娘会等不到皇上回来相救...... 无论如何,他也得尽快想个法子拖住媚贵妃才是。 汪公公垂着眸子左思右想,心里惶恐到不行,越是紧张,脑子就越迟钝,沉默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 媚贵妃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要开口,御膳房外却突然传来一记沉稳的声音。 “贵妃娘娘,汪公公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对皇后娘娘难免会有一些旧主之情,故而行事迟疑些也是情有可原,既然他不敢做,不如这件事就由老奴去做吧。” 汪公公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顿,霍然抬起来头。 御书房外,桂嬷嬷神情自若地走进来,老眼余光不经意间瞥了媚贵妃身侧的方昭仪一眼。 方昭仪面上一怔,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曹秋歌的姑姑吗?她理应在郡王府的别院照顾杜青萝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媚贵妃倒是没方昭仪这些猜疑,不过是看桂嬷嬷的面孔陌生,心下有些怀疑罢了。 “你是谁?” 桂嬷嬷颔首回道:“老奴是郡王府世子妃身边的使唤嬷嬷,因老奴的侄女前不久死在了宫里,适逢老奴就要离京回乡了,临走之前便央求汪公公带老奴进宫收拾了几件老奴那短命侄女的旧物带回去,余生也好有个念想。” 媚贵妃根本就不在意她是怎么进宫的,只是听闻她是郡王府的老奴,心里反倒放心了许多。 秦世子素来拥护瑾儿,既然这老嬷嬷是郡王府的人,自然也是个信得过的。 只是她信得过的人,皇后娘娘则恰好相反,桂嬷嬷不是宫里的人,若是到了皇后面前,必然会引起皇后的怀疑,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何会选择汪公公去做那件事的初衷。 汪公公深得皇后信任,由他亲手送去一盅毒药,皇后才会毫不犹豫地喝下。 思及此,她又敛容朝汪公公看去。 “汪公公,如何,你可考虑清楚了?” 汪公公双肩一震,抬头看看她,再看看桂嬷嬷,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老奴、老奴愿为贵妃娘娘效犬马之劳,不过宫里御厨做的那些参汤,皇后娘娘都已经喝腻了,就算老奴送去了,皇后娘娘也不见得会喝。”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着桂嬷嬷继续往下说。 “先前听秋歌说她姑姑做汤的手艺乃是一绝,还是宫里尝不到的好味道,老奴以为,倒不如由桂嬷嬷亲手为皇后娘娘做汤,届时皇后娘娘一定会喝的!” 媚贵妃闻言,敛容想了想,随后点头。 “汪公公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既是如此,你们就赶紧照做吧,本宫耐性有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等,方才汪公公已经浪费本宫不少心力了。” 汪公公颔首回道:“是,还请贵妃娘娘去外殿稍等片刻,这御膳房油烟重,恐弄脏了娘娘的华服。” 媚贵妃闻言,果然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两个护卫在这儿盯着。 她倒不是不放心桂嬷嬷,毕竟桂嬷嬷是郡王府的下人,自然不会忤逆她的命令。 她只是在提防汪公公罢了,汪公公前后反应差别太大,让她不得不防,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任何一点细微的差错,她都不允许发生。 方昭仪自然是跟着媚贵妃一起出去的,只是经过桂嬷嬷身边时,她特意转眸看了桂嬷嬷一眼。 见这老奴低眉顺眼地站着,面上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来,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只当自己想多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连宫里的人都已经淡忘曹秋歌的事了,皇上也没让曹玉继续查下去,自然是要帮着她息事宁人,这桂嬷嬷当然是更不可能再知道什么内情了。 想到这儿,她唇角一勾,神色坦然的离开了,却未曾留意到桂嬷嬷掩在袖中的两只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 媚贵妃和方昭仪离开后,汪公公看了眼门口盯梢的护卫,疾步走过来将桂嬷嬷拉到灶台前。 “嬷嬷,刚进宫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这宫里马上就要变天了,你若是看完秋歌的住处就赶紧离去,你怎么不听我的,还上赶着来找事儿,这下你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第780章 有所防备 桂嬷嬷却淡然笑道:“公公对老奴有恩,如今公公遇上了麻烦,老奴焉能见死不救?再说,打从老奴进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汪公公闻言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桂嬷嬷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胡说的,公公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是赶紧做汤吧,免得贵妃娘娘待会儿等急了。” 说着,她便往灶台的汤锅里添了两瓢水。 汪公公见状皱眉,“只是一盅汤而已,要不了这么多水。” 桂嬷嬷撇了眼门口的护卫,笑道:“公公方才不是说老奴做汤的味道是宫里尝不到的吗?所以老奴特意多做一碗,也给公公尝尝。” 汪公公闻言一愣,转念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眼底顿时浮起一抹喜色来。 他方才之所以提议由桂嬷嬷做汤,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媚贵妃交给他的毒药悄悄处理了,如此一来,他送给皇后娘娘的就是一盅普普通通的汤,到时自然不会出事。 没想到桂嬷嬷将他的顾虑全都想到了,难怪能得那世子妃器重,只可惜桂嬷嬷却没把她这股聪明劲儿教给秋歌,否则秋歌又何至于死于非命....... 半个时辰后,一锅参汤便做好了,香味瞬间吸引了门口的护卫,他们的视线其实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汪公公和桂嬷嬷,只是这会儿盯得更专注罢了。 桂嬷嬷只当他们不存在,小心翼翼地将汤盛进两只一模一样的汤盅里,随后看向汪公公。 “公公可以把贵妃娘娘交给您的东西放进去了。” 汪公公赶忙提起神来,将手里的药瓶打开,犹豫一瞬后,将里面的药尽数倒进了一只汤盅里。 虽然明知道这汤不会送到皇后娘娘面前,但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几下。 放完毒药后,桂嬷嬷拂袖端起那只汤盅放在盘子上,随后由汪公公端了出去。 两个护卫全程都盯着,见汪公公并未做什么手脚,便跟着出去了,桂嬷嬷则留下来收拾一片狼藉的灶台。 外殿,媚贵妃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抬眸间见汪公公端着汤盅出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汪公公,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汪公公讪笑着,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贵妃娘娘说这皇宫已经成为了她的囊中之物,那她若要对付皇后娘娘,自然有的是法子,为何偏要下毒不可? 下一瞬,耳边便传来了方昭仪奉承的声音。 “还是贵妃娘娘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皇后,既不会惊动听命于她的护卫,对外也有个交待,反正皇后是突然暴毙的,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去查验皇后的尸体。” 汪公公听见这话,瞬间就想明白了媚贵妃这么做的用意。 也是了,媚贵妃固然猖狂,但皇后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宫里这么多侍卫,不可能全部听命媚贵妃。 如若媚贵妃堂而皇之的带着人冲进皇后宫里,难免会惊动其他护卫,到时候必然也起大乱,所以用下毒的法子是最保险的。 只是怕要让媚贵妃失望了,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背叛皇后娘娘。 媚贵妃不知汪公公心思,不慌不忙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只听她一声令下,一行人便出了御膳房。 汪公公奉她命令,亲自去给皇后娘娘送汤。 到凤栖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修剪花枝,似乎还没察觉到宫里已经暗流涌动了。 汪公公端着汤缓缓行至她面前,颔首道:“皇后娘娘,此乃御膳房的御厨新做的汤品,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皇后凝神瞥他一眼,见他端着汤盅的两只手不停抖动着,眉眼一闪,故作镇定地勾起了红唇。 “这汤的味道闻着不错,同本宫先前喝的似乎不太一样,应该不是贾御厨做的汤吧?” 汪公公笑道:“皇后娘娘猜的不错,这汤确实不是贾御厨做的,今早宫里新来了一个厨娘,做汤的手艺无人可比,老奴带她从西华门进来的时候,还被守门的侍卫仔细盘查了一番呢!” 他是不放心,所以才旁敲侧击地说出这番话好让皇后娘娘提前有所防备。 哪知皇后娘娘却似浑然没有听出来似的,把剪刀放在一旁,净过手后便坐在院子里把汤喝了。 汪公公在旁看着,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开口想告诉她媚贵妃已经反了。 可这会儿媚贵妃的人就在外面守着,他就是说了也于事无补,搞不好整个凤栖宫的人都要死在这里。 喝过汤后,皇后摆摆手,示意汪公公先退下,在院子里忙活了一个时辰,她有些累了,想进寝殿歇息片刻。 哪知刚从石凳上站起来,眼前突的一黑,险些就这么晕过去。 一旁站着的青鸾赶忙扶住她,旋即看向汪公公。 “汪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加害皇后娘娘!” 汪公公闻言一慌,忙不迭地跪下了。 “皇后娘娘饶命啊,老奴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您,此事与老奴无关啊!”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下了毒药的汤盅明明没有被他端过来,为何皇后娘娘会突然不适,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记高昂的声音。 “贵妃娘娘驾到!” 皇后眉目一顿,强忍着体内的不适慢慢直起身来。 青鸾不放心道:“娘娘的脸色瞧着极差,不若还是让媚贵妃回去吧,奴婢即刻让人去宣太医!” “不必,都到这时候了,你以为太医院的太医还出得来吗?”皇后眯眼冷笑。 话落间,媚贵妃已经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她方才回宫另换了一身华服,大红色的,裙子上还绣着一朵牡丹花,雍容华贵,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只怕会误以为她才是真正的皇后。 而她身后更是跟着十几个气势汹汹的护卫,大有一副要拿皇后法办的气势。 汪公公一看见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而青鸾看见媚贵妃这阵仗后,抢先一步护在了皇后面前。 “媚贵妃,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没有娘娘召见,你不能私自闯进来!” “皇后娘娘的寝宫?呵……” 媚贵妃轻笑一声,讥讽的眼神一直定格在皇后身上。 “或许现在她还是皇后,不过很快,她就不是了。” 第781章 撑不住了 皇后闻言蹙眉,“媚贵妃,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皇后,你敢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就不怕本宫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媚贵妃不屑一顾地笑道:“皇后娘娘,你可真是蠢啊,怎么都不想想,我既然敢带这么多侍卫进来,难道还怕你治我的罪吗?在后宫横行了这么多年,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还是早早去吧,免得下半辈子凄凉孤苦,在宫里受尽折磨。” 皇后勃然大怒,“你、你竟然敢谋害本宫,柳媚,你好大的胆子!” 媚贵妃见她生气,嗤笑着行至她面前坐下,将汪公公送来的汤盅缓缓打开,慢条斯理地拿着盖子拨了两下。 “我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皇后娘娘到现在才发现吗?不过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因为再过一会儿,你便要暴病身亡了。” 青鸾闻言一颤,整个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媚贵妃,你胆敢谋害皇后娘娘,待皇上回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奴婢告诉你,你的奸计一定不会得逞的,我……” 话还没说完,左脸便突然被媚贵妃拂袖扇了一巴掌。 “狗东西,你算个什么货色,也敢来教训本宫,我看皇后这些年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今天本宫就替皇后娘娘好好教教你什么是体统规矩!” 话音落罢,便朝门口站着的护卫吩咐道:“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骨头剁了喂狗!” 两个护卫闻声而动,谁知刚走了两步,皇后娘娘便言辞厉色地把青鸾拉到了身后。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今日谁敢动青鸾一根汗毛!趁皇上不在,你们就听命媚贵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待皇上回宫后,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护卫被她吓到了,一时间踌躇着不敢有所动作。 媚贵妃没好气地过去一人赏了一巴掌,随后又瞪向皇后。 “如今整个皇宫皆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成?莫说你今日护不住她,就连你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来人,给本宫拿下她们!” “我看谁敢!” 皇后又是一声怒喝,沉怒的眼睛始终盯着媚贵妃。 “趁皇上不在,你敢纠集这么多护卫犯上作乱,此生必定不得好死!柳媚,若你现在就收手,本宫尚且饶你一命,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本宫自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可你若仍旧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宫对你手下不留情!” “皇后娘娘,都到这时候了,您觉得我还有可能往后退吗?更何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媚贵妃讥笑着,侧目看了眼已经空掉的汤盅,嘴角笑容越发肆意。 “实话跟你说吧,如今京中二十万禁卫军都是瑾儿的,他已经带人去孤山寺了,你以为皇上还能回来救你吗?别做梦了,如今只怕皇上自己都自身难保,至于你,呵,你喝了这碗汤,自然是更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皇后闻言,瞳眸骤缩。 而青鸾则一脚踹向了身侧的汪公公。 “好你个狗奴才,皇后娘娘昔日待你不薄,如今竟敢帮着媚贵妃加害皇后娘娘,你的良心当真是被狗吃了!” 汪公公赶忙解释道:“不不不,老奴没有,老奴也不想的,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老奴对您忠心一片,怎么可能会加害您,老奴都是被媚贵妃强迫的啊!” 青鸾哪肯听他解释,抬手正欲再打,却被皇后拦住了。 “本宫相信汪公公绝不会加害于本宫,不过柳媚,你和三皇子大逆不道,竟敢控制京中二十万兵马前去孤山寺逼迫皇上退位,实乃罪无可恕,老天爷绝对不会饶恕你们的!” 媚贵妃却不以为然地掏了掏耳朵,凉声道:“皇后娘娘实在是太聒噪了,臣妾听你说了这么多年的话,早就听厌了,先前你曾说过这宫里由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斗,这话说的确实一点都不假,走到今日,究竟是谁笑到了最后,皇后娘娘心里应该也已经有答案了吧?” 皇后冷哼一声,瞪着眼睛没搭理她。 媚贵妃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瑾儿素来仁善,尤其是对他的兄弟们更是如此,待他登基之后,本宫自会劝他宽恕五皇子和九皇子的,除此之外,本宫还会让瑾儿赐封他们属地,不如就送他们去属南吧,五皇子一番大才干,也不至于埋没了不是?” 属南乃是整个西楚最险峻陡峭的地方,群山环绕,悬崖万丈高,素有天险之称,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 媚贵妃把五皇子和九皇子送到那儿,自然是明摆着送他们去死。 皇后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且不说老五和小九不是她的亲骨肉,就凭她是一国之母,也绝不能容忍媚贵妃行事如此猖狂! 她凛凛神,正欲开口,岂料宫门口却率先传来一记沉稳的声音。 “此事就不劳媚贵妃费心了,都到这时候了,媚贵妃居然还想着放过我和九弟,着实让人感动,只是我和九弟与母后待久了,感情深厚,不管到了哪儿,还是最惦念父皇和母后的。” 这话一落,院子里的众人齐齐转过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五皇子楚怀玦气度翩翩地走进来,嘴角虽带着笑容,眉眼却冷峻得很,不怒自威。 而他身侧则跟着九皇子,不同于往常的活泼灵动,今日的九皇子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同五皇子一样的沉稳,只是望向媚贵妃的眼神中却明显带着几分厌恶。 媚贵妃心头一怔,面上的得意顿时破裂了几分。 “你们、你们怎么会......” “贵妃娘娘是想问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楚怀玦接过她的话,嘴角笑容渐渐加深。 “这倒是让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了,究竟是从镇国公离京那时候,还是从父皇离宫的时候,亦或是从贵妃娘娘你派人去软禁我和小九的时候?” 媚贵妃听见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愈发厉害。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自然是在回答媚贵妃的问题,你不是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吗,如今我就来一一回答你,不过媚贵妃心里可一定要有所准备,免得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撑不住了。”楚怀玦笑道。 第782章 何来背叛 而皇后则气定神闲地拂袖坐下来,做足了一派看好戏的姿态。 媚贵妃瞥她一眼,再看看那空汤盅,越发觉得有问题了,可她现在却无心去猜。 楚怀瑾的出现让她感到了一丝危机,明明在瑾儿离京之后,她就让人封锁了进出皇宫的所有通道,就连楚怀瑾和楚怀玉宫里,也早派了重兵把守,谅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可为什么他们两个这会儿竟然能安然无恙地赶到皇后的寝宫?! 楚怀玦无视媚贵妃眼底的困惑,挑挑眉,旋即开口。 “一开始,是萧承派人下山送信,说他在山上找到了三哥和秦世子私藏铜矿的证据,因兹事体大,所以特请父皇上山亲审此案。 而三哥心里很清楚,一旦父皇查明此事之后,必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他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情急之下,只好动用了自己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那便是京中二十万禁卫军,他企图通过逼宫的手段来逼迫父皇传位于他,贵妃娘娘,我说的可对?” 媚贵妃抿着红唇没说话,两只手却紧紧交握在一起,贝齿被她咬的死死的,因为楚怀玦全都说对了! 但越是只字不落,才越让她觉得恐慌,楚怀玦事先既然能猜到这些,自然会有所防备,所以这也是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可他究竟又是如何料到瑾儿会动手的? “你、你在瑾儿身边安插了奸细是不是,不然你怎会知道瑾儿能调动京中二十万禁卫军,你又是如何知道他要逼宫的,说,那个奸细究竟是谁!” 楚怀玦见她居然会猜到这上面,摇摇头,嘴角笑容更深。 “媚贵妃,三哥有时候行事虽然鲁莽了些,可他这个人的疑心比谁都重,若是不信任的人根本不会重用,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在他身边安插什么奸细,之所以能预料到这些,是因为整件事情由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局罢了。” 媚贵妃闻言,神色骤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局,你把话说清楚!” “贵妃娘娘不必着急,你想知道的,我自会一一告诉你。” 楚怀玦勾唇笑笑,接着往下说。 “几天前,陆小姐发现铺子里突然多了一批假币,由此怀疑有人在私铸假币,我和萧承知晓此事后,便猜测这幕后主使应该是在打北郊铜矿厂的主意,于是故意打草惊蛇,引城中百姓去北郊捡铜矿石,以此惊动那幕后主使,目的就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动手脚。 结果不成想,当天下午,便有一些工人将一批木桩运上了孤山寺,而下令运送这批木桩的人就是秦世子,我们由此怀疑在背后搞鬼的人是秦臻和三哥,于是故意设了一个局,由萧承上山查探此事,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都要派人传回消息,说秦臻和三哥偷藏了一批铜矿。” “卑鄙!”媚贵妃怒斥道。 楚怀玦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我承认,我和萧承此举确实是攻于算计,可扪心自问,倘若不是三哥自己作贼心虚,事情又岂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只要他自己再稳重一些,我们的计划就不会得逞,毕竟萧承手里根本就没有可以将他定罪的证据,只可惜,现在的三哥已然不可能回头了。” 媚贵妃却嗤的一声大笑起来。 “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赢了吗?告诉你,绝无可能!不要忘了,瑾儿手里还有二十万禁卫军,而你们手里又有什么,皇上到了孤山寺,孤掌难鸣,最后只能对瑾儿听之任之,所以皇位终归还是瑾儿的!” 楚怀玦见她得意大笑,摇摇头,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而皇后则慢条斯理地说道:“妹妹,你又错了,皇上可不是孤掌难鸣,因为那二十万禁卫军听从的可不是三皇子的命令,而是皇上的。” 媚贵妃闻言,笑容戛然而止。 “不可能,你胡说!瑾儿说过,父亲临出上京前亲手将大哥的令牌交给了他,这令牌是大哥一生的心血,只要有了它,瑾儿便可以调动京中的千军万马,因为他们只看令牌不听皇命!” “本宫原以为,你在宫里和本宫斗了这么久,无论心机还是智谋,都是远远高过常人的,毕竟能被本宫视为对手的女人不多,可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没想到,你竟天真得如此可怜,可怜到让你全然忘了我们的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摇摇头,眼中露出几分明显的同情来。 “当年的皇上是如何提防顾家的,这些年来自然是在如何提防你们柳家,你以为柳将军背地里的动作,皇上一点都不清楚吗?他只是没有明说罢了,至于那块儿令牌,皇上自然不可能容忍它的存在,所以今日等着三皇子的,不是胜利,而是绝路。” 媚贵妃浑身一震,整个人突然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连连往后退。 “不会的,不可能,我和瑾儿准备了这么久,绝不可能会失败,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皇后闻言冷笑,“我骗你?都到这时候了,我为何要骗你,若你不信,就耐心等着吧,这件事情,今日总要有个了结的,傍晚之前便会有结果了。” 媚贵妃眯眼道:“我倒是可以等,不过皇后娘娘你只怕就没这个机会了,我让汪公公给你送来的一碗毒汤,味道尝起来应该还不错吧?” 话音落罢,皇后还没出声,汪公公便赶忙表态。 “皇后娘娘尽管放心,这汤里没毒,毒已经被老奴换掉了。” 媚贵妃闻言,面色骤变。 “汪公公,你竟然敢背叛本宫!” “老奴从来都不是贵妃娘娘的人,何来背叛?”汪公公理直气壮道。 媚贵妃刚要发作,皇后便淡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妹妹,你已经输了,还是乖乖认命吧,本宫早就劝过你的,不到最后一刻,千万别高兴得太早。” 媚贵妃气得用力咬紧自己的红唇,双目中似乎要淬出一把火来,恨不得将在场所有人都烧成灰。 她不会输的,就算她输了,瑾儿也绝不会输,二十万禁卫军,那是大哥一辈子的心血,大哥行事如何,她还是了解的,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那些人都会倒戈! 第783章 败局已定 楚怀玦见她眼底仍旧透着几分希冀,抬头看看天色,薄唇轻启。 “算算时辰,三哥这会儿应该也快到孤山寺了,看来山上的消息很快就能传进宫了。” 媚贵妃闻言一震,眯起眼睛顿时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城外五里坡,楚怀瑾与陈锋顺利会面后,便带着五万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朝孤山寺行去。 这一路上,楚怀瑾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在宫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顿觉只有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畅快。 人为何要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体会过将天下人的性命都攥于手掌之中的痛快,自然不会体会到权力的魅力。 父皇年轻时同他的兄弟们争夺皇位时,不也是从无数的血腥杀戮中胜出的吗? 这注定是一条用累累白骨铸造起来的帝王路,如今他只是在效法当年的父皇罢了。 过了今日,这西楚便彻底是他楚怀瑾的天下了,从今往后,谁都不能奈何他! 陈锋默默无声的跟在楚怀瑾身侧,见他嘴角浮起的得意始终都没有散去,心里却是忧心忡忡。 沈昭说的不错,三皇子果然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样子哪里是要上山护驾,倒像是巴不得皇上赶紧死了似的。 也亏得沈昭及早拦住了他,否则就真要酿成大祸了。 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了楚怀瑾的声音。 “陈将军,待会儿上山之后,让你的人将孤山寺重重包围,另派一万兵马驻守在山下,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一个人都不得放下山,明白了吗?” 陈锋闻言一顿,拧眉道:“三皇子,皇上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如若萧小侯爷并没有加害皇上之心,那我们带着这么多人围山,只怕会引起皇上不满……” “你懂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父皇好,你从来都没有跟萧承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他此人有多狡猾。” 楚怀瑾对陈锋的质疑有些不悦,不过看在陈锋对他还有用,只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 等到事成之后,所有忤逆过他的人,通通都得死! 陈锋一见楚怀瑾危险地眯起眼睛,便知自己惹他不高兴了,抿抿唇,再也没敢多说一个字。 片刻之后,一行人终于行到了山脚下。 离得这么远,陈锋还能听见孤山寺里传来的钟声,沉稳厚重,让人的心莫名平静下来,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可是一对上楚怀瑾的神情,他又忍不住忧心起来。 也不知山上这会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上山之后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 以陈锋的脑子,自然是想象不到山上的情形,不过也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平静,私藏铜矿乃是死罪,萧承手里有陆一山,就算秦臻一口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最终也难以说服皇上。 皇上进寺之后便一直在审问此事,但直到现在也没审出个结果,反倒是秦臻和陆一山两人跪在那儿吵个不停。 “皇上,您相信微臣的话,这些铜矿究竟是被谁藏进木桩里去的,臣真的一无所知,这陆一山素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就连他亲生父亲都能出卖,更何况是臣,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陆一山见秦臻如此诋毁自己,恼火道:“我出卖你?秦臻,早知你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和我爹就不该为你效命!” 说完,他又低头面向老皇帝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草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欺瞒!佛像和木桩里的铜金都是秦臻让人藏的,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铜金的主意,他还要我盯着萧小侯爷和陆诗瑶的一举一动,以免他们发现佛像的秘密! 还有,之前陆诗瑶意外落进后院的地洞里,也是秦臻让人做的,他就是要杀了陆诗瑶,如此一来,就再也没人能揭穿他了!” 说到这儿,他似想起什么,又接着补充了两句。 “还有还有,之前陆家米铺爆炸,也是秦臻让草民做的,他说陆诗瑶害得他颜面扫地,无论如何,他也得给陆诗瑶一个教训尝尝!” “陆一山,你胡说八道,陆家米铺的炸药明明是你埋的,我事后听你爹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惊心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大残忍了,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敢在皇上面前污蔑我,为了活命,还有什么话是你说不出来的!”秦臻怒斥道。 陆一山被他气得两眼猩红,要不是两手被绑,他早就冲过去打秦臻了。 若早知秦臻是这么个货色,他就是死也不帮秦臻做事,如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秦臻竟然还想着把所有罪名往他身上推,这是要活活逼死他啊!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秦臻如愿,他是陆家的独苗,日后可是要跟着他爹回江南继承陆家家业去的,他绝不能死! “皇上,您若是不信的话,可立刻派人去将草民的父亲带上山,秦臻手里所有的产业都是我父亲在帮他打理,他所知道的远比草民多得多,只要我父亲上了山,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皇上就全都一目了然了!” 老皇帝闻言,沉吟片刻后,摆手示意莫长空派人去找陆一山的父亲。 岂料莫长空的人刚出去不久,又急里慌张地跑回来了。 “皇上,三皇子带了好多人马上山,如今已经将整座山都重重包围了!” “什么?!” 老皇帝拍案而起,因为起得太急,一时间险些没站稳,站在一旁的曹玉赶忙上前扶住他。 而秦臻则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若换作以往,他对于三皇子的到来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不同了,有了萧承和他的赌约,三皇子便是败局已定了! 就算他带再多人马上山又如何,今日之事,三皇子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真真是糊涂啊! 而陆一山这个脑子蠢笨的到这会儿似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和秦臻针锋相对,突然向他凑了过去。 “世子殿下,这三皇子带着人上山,莫不是来救咱们的?嘿嘿,我刚刚也是没法子了才会污蔑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是我们陆家的独苗,不能死的,再说我要是死了,您在我爹面前也没法交待不是?” 秦臻看都不看他,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第784章 不敢不从 陆诗瑶看他们一眼,突然踱步走过来。 “秦世子,承蒙你过去的关照,你说我如今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陆一山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挑眉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赶紧把我和世子殿下放了,否则等三皇子上山后,自有你的好果子吃!” 陆诗瑶抿唇道:“这恐怕不行,要不要放你们,还要看皇上的意思,秦世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臻闻言冷哼,“陆诗瑶,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我,我三番两次的害你性命,你如今报复回来也实属当然,不过你也得感谢我,起码我让你看清了萧承的真面目!不过去了燕北一趟,他便抛弃旧爱寻新欢,倘若你们二人真的成了亲,日后还不知要忍受多少女人,到时候,你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吗?” 陆诗瑶笑道:“秦世子不必把自己说的多伟大,你心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你和小侯爷的赌注,似乎是输定了。” “是吗?三皇子这不是还没进寺吗,不到最后一刻,究竟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呢!”秦臻嘴硬道。 陆诗瑶闻言挑眉,“那世子殿下就且等着看吧,今日定会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说完,她便扭头走开了。 两人的谈话并未让皇上听到,因为老皇帝早就已经出去了。 还未走到寺门口,便见楚怀瑾带着一群禁卫军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随后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 老皇帝勃然大怒,“楚怀瑾,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犯上作乱不成!” “父皇恕罪,儿臣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儿臣收到消息,萧承故意以儿臣私藏铜矿的罪名诱骗父皇上山,实则是想加害父皇,儿臣为了父皇的安危,这才带着禁卫军上山护驾,还望父皇体谅儿臣的一片孝心才是。” 楚怀瑾理直气壮地说道。 老皇帝看看四周拔剑相向的禁卫军,眯眼冷哼。 “你这是在护驾?朕怎么觉得,你是想连朕一起杀了!” 萧承站在老皇帝身侧,意味深长地笑道:“皇上素来圣明,自会知道臣有没有加害皇上之心,不过这会儿真正想要加害皇上的人是谁,皇上应当一目了然了。” 楚怀瑾拧眉道:“萧承,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对父皇忠心耿耿,不像你,狼子野心,日日只想着怎么要父皇的命!” 话音落罢,另有一道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父皇,不是这样的,三哥是在骗您,您千万不能相信三哥的话!” 老皇帝闻言看去,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远远跑来,待离得近了,他才认出这是楚怀林。 楚怀林头上全是汗,整个人也狼狈得很,看样子倒像是从后山进来的,否则不可能没有引起楚怀瑾的注意。 而楚怀瑾瞧见他,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十一弟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莫不是听说父皇出事了,所以也赶来救驾?十一弟对父皇的一片孝心,还真让为兄感动啊。” 楚怀林怒视道:“楚怀瑾,你少在这儿装什么仁兄孝子,你做的那些坏事,我全都清楚,从我母妃被你活活逼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指天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母妃报仇,老天有眼,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落,他又转头朝老皇帝看去,指着楚怀瑾好一番控诉。 “父皇,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根本不是来救驾的,而是要加害于您!儿臣在芳华殿外亲耳听见他与媚贵妃在密谋逼宫一事,如今京中二十万禁卫军全都听从了他一人的命令,眼下他带着这么多人上山,就是要将你们都杀死在孤山寺里!” “楚怀林,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 楚怀林气极冷嗤,“我含血喷人?楚怀瑾,你敢指天发誓说你没有加害父皇之心吗?既然没有,为何带着这么多禁卫军上山,又为何要让人把守住下山的通道!” 楚怀瑾理直气壮道:“我是担心伤害父皇的歹徒会趁机逃走,如此岂不放走了一个心头大患!”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萧承看,像是要坐实萧承的罪名似的。 萧承反笑道:“我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我要暗害皇上,此番进寺,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了佛堂的佛像有问题,这才顺藤摸瓜查到了三皇子头上,三皇子可能有所不知,在你上山之前,秦世子和陆一山已经将你们的罪行全都交待清楚了。” 佛堂内的秦臻知道萧承是在故意诈楚怀瑾,刚要出声提醒,下一瞬却被身侧的锦七点了哑穴。 秦臻气得双目猩红,恨不得把锦七千刀万剐。 锦七却扬眉淡笑。 “秦世子,属下也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令,还望秦世子不要见怪,再说三皇子可是带着千军万马呢,您根本就不必担心。” 秦臻暗哼一声移开视线,只盼三皇子这会儿千万不要犯糊涂,若是打着救驾的旗号来此,这事尚且还有一丝转寰之机。 可他若是中了萧承的奸计,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凝神间,院子里再度传来了楚怀瑾的声音。 “父皇,您千万不要相信那两个废物的话,私藏铜矿的人是秦臻,跟儿臣一点关系都没有,儿臣之前还劝过他不要打铜矿厂的主意,可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不管儿臣怎么说,他就是不听,儿臣原本就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您的,没想到竟然会被萧承找到陷害儿臣的机会,他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老皇帝眯起眼睛沉声道:“如若此事当真与你无关,朕自然不会追究,不过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竟能调动京中禁卫军了?” 楚怀瑾闻言一怔,眸子忽闪着,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老皇帝却不看他,视线缓缓移到了陈锋身上。 “陈将军,不如由你来跟朕解释一下,没有朕的命令,你为何会随老三一起上山。” 陈锋颔首道:“三皇子派人去禁军营说皇上有难,让末将即刻带人随他一起赶来孤山寺救驾,末将担心皇上的安危,不敢不从。” “是吗?”老皇帝嗤笑一声,显然是不信他的。 第785章 突然倒戈 楚怀瑾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了,没有父皇的命令,他私自调动禁卫军,这是父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忍的事。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舅舅的令牌,所以无论怎么解释,父皇都不会信他的。 方才萧承说他上山的时候只带了两个护卫,也就是说这山上并没有他的人。 而父皇虽然带了宫中侍卫护驾,可他们又哪能和禁卫军相提并论,若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他定然能赢。 他就不信,他手里有五万兵马,会怕了这些人不成。 思及此,他神色肃穆地缓缓举起一只手,而那手中赫然拿着一块令牌。 老皇帝见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楚怀瑾,你想干什么!” “父皇不是想知道儿臣为何能调动这二十万禁卫军吗,现在,儿臣就告诉您答案。”楚怀瑾冷笑道。 楚怀林神色一变,奋不顾身的护到老皇帝面前。 “父皇快走!儿臣方才说过了,楚怀瑾他不怀好心,今日就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在孤山寺,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登基为帝了!” 楚怀瑾见楚怀林护着老皇帝一步步慢慢往后退,嘴角笑容越来越深。 “十一弟所言极是,只可惜你来的太晚了,就算你将我所行之事都告诉了父皇,也只是白白赔上自己的狗命罢了。” 话落的同时,但见他嘴角笑容瞬间收敛,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所有禁卫军听令,定远侯府密谋造反,证据确凿,即刻将萧承和所有相关人士通通斩杀!至于皇上,混战之中,皇上不幸被乱臣贼子的箭支刺中,最终不治身亡,临终前留下口谕,将皇位传于三皇子,如有不服者,斩立决!” 老皇帝听见这番话,气得双肩直颤。 “逆子,你这个逆子!朕这些年待你不薄,到头来你竟敢弑父,朕、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父皇,都到这时候了,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您老了,也该退了。” 楚怀瑾得意地冷笑一声,扭过头,见陈锋及一众部下站着不动,面上不禁闪过一抹不悦。 “陈将军,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没听见我刚刚的话吗?” 陈锋拧眉道:“三皇子,您刚刚说过我们是来孤山寺救驾的。” 楚怀瑾闻言冷嗤,“确实是救驾,不过要救的不是你眼前的皇上,而是我,懂了?待我登基之后,便是西楚新帝,如今有人要对我不利,身为禁卫军统领,你还不速速将这群乱臣贼子拿下?莫不是忘了柳家对你的恩情!” 陈锋见他越说越乱,整个人倒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皱皱眉,旋即拔出了腰间佩刀。 楚怀瑾满意道:“这才是朕的好将领,只要把他们都杀了,待朕登基之后,便赏你黄金万两,至于今日随朕一起夺位的士兵们,朕亦有重赏!” 他一口一个“朕”,倒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皇上一般。 佛堂里的秦臻已经一脸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多年筹谋毁于一旦,今日过后,他们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老皇帝则目色沉沉地看着楚怀瑾,眼底除了恼火失望,还多了几分痛心。 “楚怀瑾,你若即刻收手,朕还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是朕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无论你做出多少错事,朕都会对你网开一面,可你若仍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朕罔顾父子之情了!” “父皇,如今该是我劝你,而不是你劝我才是,您似乎还没有看清眼下的时局,除了驻守在这山上的五万兵马,城里还有十五万禁卫军,整个上京都已经是儿臣的囊中之物,儿臣若想杀你们,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只是儿臣顾及着咱们的父子情分,不想让您死得太痛苦罢了。” 楚怀瑾得意地笑着,漫不经心的跟老皇帝谈条件。 “如若您现在就写下退位诏书,儿臣就敬您为太上皇,让您晚年安稳无忧,可您若是不肯,那儿臣就只能送您先走一步了。” 老皇帝怒斥道:“混账,你这个冥顽不灵的混账,朕怎么养了你这个狗东西!” 楚怀瑾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看来父皇是不肯退位了,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儿臣翻脸无情了!” 话落的同时,他再度朝陈锋看去。 “陈将军,即刻带人杀了他们!” 陈锋没有应声,亦没有传令所有禁卫军动手,而是执剑相向,随后拔腿朝老皇帝奔去。 楚怀瑾满意地眯起眼睛,嘴角笑容越发肆意,岂料陈锋经过他身边时,剑锋一转,突然将剑抵在了他脖子上。 楚怀瑾面色骤变,“陈锋,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锋没有回话,而是敛容看向四周的禁卫军。 “所有禁卫军听令,我等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危,如若有人胆敢伤害皇上,无论此人是何身份,皆不能轻饶!” 楚怀瑾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陈锋,你敢抗命不从,对得起我舅舅这些年对你的提携之恩吗!” “末将永远都不会忘了柳将军的恩情,不过末将也绝不会做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有一件事三皇子可能搞错了,整个禁军营受过柳将军恩情的人只有末将,其他将士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末将都绝不会拿着他们的性命冒险!” 陈锋沉声说罢,旋即毕恭毕敬地看向老皇帝。 “末将已经将闹事之人拿下,但凭皇上处置!”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致现场除了老皇帝和萧承之外,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臻万万没想到陈锋竟会突然倒戈,原本以为萧承可能在寺里设下了什么埋伏,到时三皇子和五万禁卫军必定会中招。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关键的一环竟然在陈锋身上。 也是了,只要拿下了陈锋,整个禁军营自然会听之任之,到时三皇子手里就是有十块令牌都没用。 可笑,真是可笑,三皇子一心把这二十万禁卫军当成自己最后的筹码,殊不知,将他打入深渊的,正是这些人! 而楚怀瑾显然已经懵住了,待缓过神后,突然痛哭流涕地向老皇帝跪下了。 “父皇,儿臣错了父皇!儿臣一时糊涂,还请父皇恕罪,从今往后,儿臣再也不……” 第786章 祸乱宫闱 “若你不向朕求情,反倒还有西楚皇室的几分胆识和骨气,朕说不定真能饶你一命,但如今,朕偏不想饶你!朕刚刚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老皇帝厌恶道。 楚怀瑾还想在说几句,陈锋却直接将他敲晕了,随后凝神向老皇帝跪下。 “皇上,柳将军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再者三皇子先前确实曾派人告知末将说皇上有难,末将这才随三皇子上了山,末将知道自己险些铸成了大错,无论皇上要如何责罚,末将都无怨无悔,只是这些禁卫军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望皇上能放过他们!” “陈将军起来吧,朕并非是非不分,方才的情形如何,朕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你救驾有功,朕岂会责罚你,今日若不是你,孤山寺的所有人都要遭殃,待回城之后,朕还要重赏你。”老皇帝凝声说道。 陈锋哪想过要什么赏赐,若不是沈昭,他此刻怕是早就已经帮着三皇子酿成大祸了。 其实他有十足的信心帮助三皇子成事,毕竟他手里有五万禁卫军,可是皇上和萧小侯爷又岂是好对付的。 方才险些起乱的时候,萧小侯爷面不改色,由始至终都镇定自若地站着,像是早就料到三皇子会逼宫造反一般。 若是早有预料,就必然会早有准备,此等胆识和城府,又哪是三皇子能抵得过的。 如是想着,陈锋忍不住抬头看了萧承一眼。 萧承正在和陆诗瑶说话,目光柔柔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似是察觉到陈锋的目光,他蓦地转过头看了陈锋一眼,淡淡笑着颔首致意。 陈锋见状,也不慌乱,而是大大方方地冲他抱了下拳,算是回礼了。 楚怀瑾大闹了这么一场,老皇帝已经累了,让人将楚怀瑾关起来后便去禅院休息了。 萧承则拿着无心大师给的地洞地形图去了后院。 之前在石洞里看到的壁画让他始终不得其解,如今三皇子的事情已经了了,他自然是没什么顾虑了。 陆诗瑶并不知道他去了后院,虽然她也在意他的行踪,可她不想时时纠缠他,更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也实在不适合有过多的来往,故而直接带着云萝和蒋权下山了。 回城途中,云萝反常的一句话都没说,两条秀眉从离开孤山寺的时候就一直拧着,始终没有舒展开。 陆诗瑶早就觉出不对劲了,但那会儿山上的情形正乱着,她抽不出精力去过问云萝的情况,这会儿下了山,才有机会开口。 “云萝,你怎么了?” “什么?” 云萝回过神,眼睛一眨一眨的,努力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陆诗瑶伸手指了指她微拧的秀眉。 “从皇上上山的时候,你就一直拧着眉,莫不是被皇上吓到了?” 云萝眨眨眼,一本正经地点头。 “自然是要被吓到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呢,他瞧着好严厉,比大长老都可怕。” 陆诗瑶好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会威严一些,见多了就不可怕了。” 云萝天真地问:“那他会杀了我们吗?” “怎么会,只要我们没犯错,皇上自然没有理由杀了我们。”陆诗瑶笑着摸摸她的头。 云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又沉默下来了。 陆诗瑶只以为她是被山上的情形吓到了,便没往心里去,想着临进城还有一段路程,便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稍稍休息了片刻。 而与此同时,楚怀玦已经收到了萧承从山上送下来的信,上面所言之事只有寥寥几笔,无非是楚怀瑾逼宫失败,已经被皇上关起来了。 至于宫里的混乱也早就平息了,媚贵妃被关进了她的寝宫内,只等皇上回宫之后另行处置。 楚怀瑾所行之事大逆不道,今日过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莫说与皇位无缘,便是他那条命还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只是媚贵妃似乎还想再图谋些什么,被关进芳华殿后一直在吵闹不休,一开始是摔东西骂人,守门的护卫也没阻拦她,反正所有利器早就收走了,他们只需盯着不让媚贵妃有自尽的机会就行了。 至于媚贵妃想怎么折腾,那都是她的事,与他们无关。 媚贵妃见没有人搭理自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话里话外都在骂皇后和楚怀玦,后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龇牙怒目地冲到了门口。 “来人,我要见楚怀玦,去告诉五皇子,本宫要见他!” 守在门口的护卫讥讽道:“贵妃娘娘,都到这时候了,无论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的职责就是守住整个芳华殿,待皇上回宫之后,皇上自会处置你,至于五皇子,那又哪里是我们能请得动的?” 媚贵妃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都到这时候了,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是祸乱宫闱的祸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媚贵妃,根本就使唤不动这些人。 不过宫里是个见钱眼开的地方,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什么事儿都能办到。 思及此,她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珠钗扔给门口的护卫。 “让五皇子来见我,否则本宫便咬舌自尽,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向皇上交待!” 两个护卫一看见地上掉落的珠钗,顿时两眼冒绿光,再听听媚贵妃的话,生怕她说到做到,只得留下一人看着她,另一人急匆匆地跑出去找楚怀玦去了。 楚怀玦这会儿正在陪皇后商议皇上回宫后的事宜,乍一听说媚贵妃要见自己,眉峰倏地一蹙。 “她可有说什么事?” 那护卫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媚贵妃吵着要见殿下,还说若是您不去的话,她就咬舌自尽,属下也是没法子了,只好赶过来求见。” 楚怀玦闻言,眉心拧得更深,暗忖片刻后便扭头看向皇后。 “母后,既然那个女人执意要见儿臣,想来她临终之前还有什么要事要说,儿臣去去就来。” 皇后凝声道:“她这人向来狡猾,所言之事,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原本本宫是不想让你去见她的,不过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本宫也不好再阻拦,那便去吧,不过你切记一定要防着她,免得她突然对你不利。” 第787章 听不下去 楚怀玦点点头,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青鸾站在一旁,见皇后一脸沉郁之色,还以为她是不放心五皇子,便出声宽慰了两句。 “都到这时候了,媚贵妃不过是困水之鱼垂死挣扎罢了,她若是敢对五皇子不利,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娘娘不必忧心。” 皇后拧眉道:“本宫自然不担心玦儿的安危,本宫只是......算了,就是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但愿玦儿真能把本宫刚刚的话听进去。” 否则,那结果就太不妙了。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媚贵妃,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女人是她在后宫的劲敌,更因为媚贵妃手里有她的把柄。 但媚贵妃也很聪明,一直以来都没有把那把柄说出来,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把柄最后伤到的不单单是她这个中宫之主,还有皇上。 但如今楚怀瑾逼宫失败,功亏一篑,媚贵妃也走到了穷途末路,以她的性子,抱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她刚刚才会出声提醒玦儿,只是事关到他这些年的心结,只怕他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媚贵妃。 但即便是他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这皇位乃是天命既定,最后一定是他的,纵然其中的过程曲折了些,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她也断定,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绝不会做什么,因为他和那个女人一样皆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怕是要就此走到尽头了。 想到这儿,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涌起几分不舍来。 而此时的楚怀玦早已到了芳华殿,一进殿门便见里面一片狼藉,眉峰顿时蹙起。 “媚贵妃请我来,就是看你怎么生气发泄的?” 原本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媚贵妃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即刻睁开眼睛,随后匆匆跑下软榻,行至他面前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楚怀玦,瑾儿呢,本宫的瑾儿眼下如何了?” “我不知道。”楚怀玦皱着眉推开她。 媚贵妃却吼道:“不,你知道!你一直都有和山上的人通信,所以山上的情形如何,你是最清楚的!告诉我瑾儿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你是找我打听他的情况的,那就不必费心了,我无可奉告。” 楚怀玦早就猜到自己一定会被媚贵妃戏弄,但他又想着媚贵妃已经是穷途末路,入宫这么多年,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好借机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可没想到,她真正要问的还是楚怀瑾的情况。 既是如此,那他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媚贵妃见他转身就往外走,突然像失控了一般大吼起来。 “楚怀玦,我拿顾家当年的事和你做交易,我知道真正害死顾家满门的人是谁,只要你告诉我瑾儿现在如何了,我就把当年的内情通通告诉你!” 楚怀玦脚步一顿,瞬间扭过头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顾家当年被灭门的全部内情。” 媚贵妃朝他走近几步,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脸。 “这不是你多年来都在调查的事吗?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谁算计了顾家,逼死了你母妃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易,你必须把瑾儿现在的情况告诉我!” 楚怀玦凝神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媚贵妃却自嘲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骗你吗?楚怀玦,顾家当年出事时,瑾儿七岁,你五岁,但那时候的本宫并不得宠,直到你母妃去世之后,皇上才开始宠爱我,其中内情,你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清楚吗?” “那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楚怀玦凝声问她。 媚贵妃勾唇道:“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太子的死说起,皇后嫡子,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生来自然是备受关注,只可惜这孩子的身子骨不好,打从娘胎落下来时就带了病根儿,不管太医院的人怎么调理就是养不好,那病根虽不至于致命,却也不能让他像个正常的皇室皇子一样习武骑射,但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将他立为了太子。” 楚怀玦没说话,凝神听着她说起这些陈年旧事。 媚贵妃说到了太子的病,又说到父皇是如何教导他的,更说到母后如何对他寄予了厚望,身体稍好一些时,母后便会加重他的学业。 只是太子脑袋蠢笨,上书房的师傅教过的文章,不管怎么背就是背不会,让母后心里又气又急。 说到这儿,媚贵妃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怀玦一眼,接着往下说。 “可是五皇子你就不同了,你虽然比太子小了整整五岁,但天资聪颖,两岁背百句,三岁读千文,再加上你外公的教导,在太子和瑾儿之中,自然是很容易就脱颖而出了。 就连朝中大臣们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殊不知这样的赞誉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它往往会带来难以估计的灾祸。” 楚怀玦闻言,心里一顿,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两只手也无处安放起来。 媚贵妃讥笑道:“也就是那时候,皇后打起了顾家的主意,其实那时候的顾家只是在朝中刚刚冒出头罢了,顾淑妃虽然得宠,在宫里却不争不抢,处处与人为善,对皇后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是顾家就不一样了,若是任由顾家慢慢坐大,早晚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劝皇上另立储君,届时太子被废不说,就连她的皇后之位能不能坐稳都不一定了。” 楚怀玦闭上眼,突然有些听不下去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有所察觉,当年太子死的太过蹊跷,只是皇后毕竟抚养他和小九多年,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相信是皇后在背后害了顾家。 但如今当年的情形由媚贵妃亲口说出来,自然是另一番感受了...... 媚贵妃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皇后向皇上提议说由你外公教导太子,顾家乃是有名的书香门第,若是太子能得你外公教导,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像你一样成才,皇上不疑有他,便答应了,还封你外公为太子太傅,而整个顾家也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满城富商权贵奉承巴结的对象。” 第788章 心头大患 “一开始,你外公确实是在尽心教导太子,无奈太子实在是太笨了,不管怎么教都教不会,你外公生怕日后会落得个坏名声,加之顾家那时候在京中地位不凡,他也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就向皇上请辞太傅一职。 可皇后怎么可能会答应呢,为了让太子达到顾太傅讲学的标准,她每日给太子多加了不少繁重的功课,太子的身子本就不好,长此以往,自然是被皇后慢慢拖垮了。” 楚怀玦听到这儿,哑着声音猜测道:“所以,太子根本就不是被我外公害死的,而是、而是被母后活活累死的?” “若是这样想,那你就太小瞧皇后了,太子可是被皇后直接逼死的!”媚贵妃讥笑道。 楚怀玦闻言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太子身份贵重,更是皇后一辈子的依靠,唯有太子好,皇后才能永远保住自己的后位,她为何要逼死太子? 媚贵妃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毕竟一开始听说此事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心狠手辣的逼自己的儿子去死,可这种事情偏偏就是在宫里发生了。 进宫这么多年,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能做到如此狠心的,也唯有皇后一人罢了。 “太子被繁重的功课累倒之后,当夜便发起了高热,太医断言太子极有可能活不过十五岁,这对皇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若是太子去了,余下的几位皇子之中,就数你最出众,更何况你母妃那时候又深得皇上宠爱,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将你立为太子,到时候,皇后的后位自然是坐不稳了,于是便日日在太子面前哭诉她自己命苦。 可怜太子本就受着病痛折磨,在最虚弱的时候,非但没有得到皇后的悉心照料,反而落了她满心的抱怨,让太子一心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后负担,在日复一日的纠结中,太子终于扛不住,在顾太傅面前服毒自尽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顾太傅是为了扶持你取代太子,才会下毒谋害太子,殊不知,由始至终,这都是皇后的计谋罢了。” 楚怀玦凝神听着,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极大的无力感。 太子死后,外公在朝堂上以死明志,饶是如此,仍没有得到父皇的信任,就连整个顾家也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而母妃生性决绝,容不得自己和顾家的名声背上半点污点,不惜抛下两个幼子含冤自缢,以证清白,而他和小九则顺理成章的归于皇后抚养。 一切看起来都有理有据,甚至没有一个人怀疑皇后,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做母亲会狠心逼死自己的儿子,可是这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如今媚贵妃将此事告诉他的意图,他心里也很清楚。 媚贵妃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哪怕自己输了,也绝不会让皇后下半辈子好过,所以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让他怨恨皇后一辈子。 只是这番话究竟有几分真假,他自然还要详查的,皇后做事向来缜密,轻易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媚贵妃又岂会知道如此重要的事。 “皇后逼死太子一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身边有个小宫女,打小就在东宫伺候,太子对她的感情很不一般,不管什么事都同她说,若是太子还活着,她如今怕是也嫁给太子了。 只可惜啊,她命里注定无福,太子出事之后,她深知所有内情,本是想说出来还顾家一个公道的,岂料却被皇后察觉了,你想皇后能放过她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皇后的性子,楚怀玦是了解的,凡是对她不利之人,她皆会斩草除根,更何况那宫女还掌握着如此重要的秘密。 但媚贵妃既然知道了此事,就说明那宫女曾将此事告诉了媚贵妃。 “她来找过你?” 媚贵妃敛容点头,“她以此事为条件,恳求我能救她一命,好不容易抓住皇后的把柄,我何乐不为?于是我便找父亲帮忙,把这宫女偷偷带出了宫。” 楚怀玦拧眉问:“既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把这宫女带到父皇面前,让她揭穿皇后的罪行?” “我原本确实有此打算,但是父亲的一番话却让我犹豫了,如若揭穿了皇后的罪行,最后倒台的只有皇后一人罢了。 而顾家蒙受了不白之冤,日后反而会得到皇上更深的器重和信任,加之顾淑妃那时候已经生下两位皇子,盛宠不衰,所以如若我真这么做了,最后也只是白白给顾淑妃和顾家做嫁衣罢了。” 媚贵妃淡淡笑着,毫不掩饰自己当时的私心,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她是逃不出一条死路了。 但是她不痛快,所有人都别想痛快,就算她死了,她也要这些人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楚怀玦,本宫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怨恨我,恨我当时为何没有帮顾家申冤,但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谁都不例外,顾淑妃抢走了皇上,我根本就没必要帮她,反而是她死了,对我的益处才更大。” 楚怀玦凝神听着,默叹一气后从凳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我没什么可怨你的,相反,我得谢谢你,今日若非你告诉我这些,我还不知要认贼作母多久。” 媚贵妃急切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如今你总该把瑾儿的处境告诉我了吧?” 楚怀玦轻笑道:“三哥所行之事自然是失败了,父皇怒不可遏,已经将他关起来了,想必父皇回京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媚贵妃的眉眼闪了闪,沉声道:“楚怀玦,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想帮顾家翻案,那个宫女是个最重要的人证,我把她的下落告诉你,你帮我把瑾儿放了!” “你在跟我谈条件?” 楚怀玦凝眉问着,顿了顿,又突然笑了。 “倘若我真想翻案,方才就会追问你那宫女的下落,媚贵妃,你还想不明白吗,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翻案,只是想知道我该对付的人究竟是谁而已。” “你......” 媚贵妃一时语滞,突然说不出话来。 楚怀玦又接着说道:“比起顾家的冤案和三哥对我的威胁,孰轻孰重,我还是分的清的,所以怕是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好不容易才扳倒三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让他成为我的心头大患。”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芳华殿。 第789章 她故意的 媚贵妃急迫地向前追去,但一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下来了。 “楚怀玦!”媚贵妃气极大喊。 以她的声音,楚怀玦自然是能听见的,但他却没回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就算媚贵妃现在再苦苦哀求又有什么用。 就像她说的,人都是有私心的,既然当年为了她自己的一己私欲而选择对顾家见死不救,如今的他自然不可能去救楚怀瑾。 这世间是有因果循环的,走到最后,终不过是报应到自己头上罢了。 离开芳华殿后,他并未回凤栖宫,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 皇后见他去而不返,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媚贵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自己若是过得不痛快,就绝不会让别人痛快。 如今三皇子兵败,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自然是无所顾忌地说出了当年之事。 只是媚贵妃若以为这样就可以挑拨她和玦儿多年的母子情分,未免就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当年她既然能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自然有的是法子让玦儿原谅她。 青鸾端着参茶进来,见皇后还是维持着五皇子离去时的姿势坐着,不免皱了下眉,想到外面还跪着一个人,只得出声。 “娘娘,汪公公还在外面跪着呢,看来今日之事着实把他吓坏了,虽说他没有在那汤盅里下毒,但他屈服于媚贵妃,足以说明他当时是贪生怕死,奴婢猜想,他应该是忧心娘娘您忌讳着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离开。” 皇后收回神,顿觉无趣地拂了拂袖子。 “让他回去吧,今日之事,本宫既往不咎,当时那种情形,他除了顺从媚贵妃的命令办事,也别无他法,好在这人还算聪明,倘若他今日真给本宫下了毒,那才是死路一条。” “娘娘就是仁慈。” 青鸾由衷赞叹了一句,随后出去给汪公公传信儿了。 汪公公一听说皇后娘娘放过他了,心下大喜,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一记响头。 “老奴多谢娘娘饶命之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鸾笑道:“行了,汪公公,今儿个您也就是碰上了咱们皇后娘娘,若是别个矫情的主子,少不得也要打您几板子,别在这儿跪着了,赶紧回你的御膳房去吧!” 汪公公连声应着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刚要走,又想起另一件事儿来。 “方才五皇子只抓了媚贵妃,可皇后娘娘怕是有所不知,这方昭仪同媚贵妃乃是一伙儿的,先前媚贵妃命老奴给皇后娘娘送毒汤的时候,方昭仪也在场的,她还当着老奴的面儿夸了媚贵妃。” “是吗?”青鸾闻言,神色变得有些高深,转瞬又道:“公公先回去吧,我自会向皇后娘娘秉明此事。” 汪公公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开了凤栖宫。 青鸾见他走远了,这才回到内殿将方昭仪的事同皇后说了。 哪知皇后听罢,只是淡然一笑,眉眼中尽是不屑。 “一个贪生怕死的货色罢了,根本就不值一提,到时要如何处置她,那是皇上的事,与本宫何干?” 青鸾却拧眉道:“可方昭仪肚子里毕竟怀有龙胎,娘娘之前说过皇上是最重视子嗣的,待皇上回宫后,不见得真会处置方昭仪。” “龙胎?你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皇后讥笑一声,身子慵懒地靠在了软榻上。 “青鸾啊,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追根究底,方昭仪也只是个小角色,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又能活多久?人人都以为只要怀了龙胎便可一步登天了,殊不知,这往往只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罢了。” 青鸾闻言皱眉,根本就听不懂皇后娘娘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还想再问的,转眸见皇后已经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只得噤声了。 再说汪公公九死一生从凤栖宫回到御膳房后,到了自己的地盘儿,才觉整个人是真的活过来了。 幸好他今日还算警觉,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万一真帮了媚贵妃的忙,这会儿只怕早就被皇后娘娘千刀万剐了。 细细说来,一切还要感谢桂嬷嬷才是,先前要不是她帮他解围,他怕是还不能那么容易说服媚贵妃。 如是想着,他便打算去曹秋歌的房间谢谢桂嬷嬷。 他想当然的以为桂嬷嬷一定是又回到了这儿,岂料进来之后却一个人都没有,无奈之下又只得回到了御膳房,问了两三个宫人,都说没看见桂嬷嬷。 桂嬷嬷在宫里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儿去,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宫里的哪位主子,麻烦可就大了。 汪公公越想越不安,沉闷间,右手不小心打碎了灶台上放着的一只空碗,一个小太监正好从外面进来,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就跑过来清理地上的碎片。 汪公公看着那破碎的碗,却陡然想起了留在这儿的一碗汤盅,那是真正有毒的汤盅,当时桂嬷嬷用障眼法迷惑了媚贵妃的侍卫,以致他们根本就没发现桂嬷嬷端错了汤盅。 无毒的被他送给了皇后娘娘,而有毒的那碗却留在了这儿,可是现在,灶台上什么都没有了! 汪公公一阵心惊,那汤可是有毒的,万一被谁不小心端走喝了,可就白白损了一条人命了! 地上的小太监见汪公公在灶台前翻来翻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心下不免好奇。 “公公,您在找什么呢,要不要小的帮忙?” 汪公公拧眉问:“这灶台上放着的一盅汤呢?” 小太监想了片刻才恍然道:“方才方昭仪那儿派人来取今日的膳食,因为御厨都被媚贵妃抓起来了,来不及做,桂嬷嬷就把她做好的一盅汤给方昭仪送去了。” “什么?!” 汪公公神色骤变,随后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桂嬷嬷明知那汤有毒,为何要给方昭仪送去? 她又不是个老糊涂,自然不会是弄错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故意的,但她究竟为何要杀方昭仪? 汪公公一边走一边想,到了御膳房外,脑海中突然迸出桂嬷嬷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无妨,反正从我进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儿。” 那时候他们正在给皇后娘娘做汤,桂嬷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愣了神,只是当时形势紧张,他也来不及深思。 第790章 成了厉鬼 如今细细想想,打从桂嬷嬷要跟他进宫的时候,整件事情就透着不对劲了。 她进宫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看曹秋歌的住处,而是要杀了方昭仪! 至于方昭仪和桂嬷嬷之间的连接,就只有一个曹秋歌。 当初曹秋歌死的时候就透着几分蹊跷,本来皇上还下令彻查此事,最后却不了了之了,难不成害死曹秋歌地人就是方昭仪?! 是了,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所有的反常。 桂嬷嬷只是郡王府的一个老奴,没必要和方昭仪过不去,如今既然动手,就只能是为了给曹秋歌报仇。 想到这儿,汪公公的步子突然顿住了,紧接着转身往回走。 善恶到头终有报,方昭仪害了人,理应得到报应,他不会去阻止桂嬷嬷的。 更何况就算现在去了也没用了,桂嬷嬷早已到了揽月阁,如若他贸然闯进去救下方昭仪,最后只会白白害死桂嬷嬷罢了。 看在他和秋歌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如今他就帮她一把,洗刷了她的冤屈。 与此同时,揽月阁内,方昭仪正拿着勺子品尝桂嬷嬷送来的汤。 桂嬷嬷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眼角余光却偷偷打量着整座寝殿的摆设。 她的歌儿就是在这里死的,如今她将方昭仪毒死在这儿,九泉之下,歌儿也能瞑目了。 出神间,耳边倏而传来了方昭仪的声音。 “先前听汪公公说,嬷嬷打算回乡下老家去了,怎么这么急着走呢,你做的汤着实不错,我还想让你留下来日日给我做汤呢!” 桂嬷嬷颔首回道:“老奴年纪大了,也该是回乡养老的时候了,娘娘怀着龙胎,恩宠万千,只要您一句话,这宫里的御厨日日还不得变着法的给您做膳食?老奴这手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话也不是这么说,嬷嬷做的汤恰好合我的胃口,我自然喜欢,而宫里的御厨就是把膳食做得再好,若不合口味,那又有什么用。” 方昭仪笑着,随后慢条斯理地放下了勺子。 “不过嬷嬷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好阻拦,看在我和世子妃过去的交情上,我这儿有些东西想送给嬷嬷,还望嬷嬷能收下,免得老来生活孤苦。”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行至梳妆台前,从首饰匣中拿出了一张银票,上面足足有以前一千两白银。 桂嬷嬷哪会要她的银子,歌儿费心帮她和世子妃传递书信,若没有歌儿,方昭仪根本就不可能复宠。 可是她得宠之后又忘恩负义的杀了歌儿,这满殿的珠宝银两可都是拿歌儿的命换来的,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要! “方昭仪实在是抬举老奴了,老奴与您并无主仆之情,岂敢要您的银子。” 方昭仪却执意给她,“嬷嬷,你就收下吧,不管怎么说,秋歌都是因我而死的,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桂嬷嬷见她居然还有脸说起歌儿,甚至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哪里还能忍,脸色瞬间就变了。 “方昭仪何必在老奴面前装无辜,歌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原以为方昭仪会有一点愧疚之心,杀了人的人心里怎么可能会连一点惧意都没有呢,但如今看来,方昭仪是真的不知道何为惭愧廉耻!” 方昭仪被桂嬷嬷骤变的神色吓到了,再加上她这番话,更是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秋歌是被别人害死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一定是误会了!” “我误会?方昭仪,如今这大殿上只有你我两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伪装,沈参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桂嬷嬷朝她比逼近一步,双目一眼不眨地死死盯着她。 方昭仪不管不顾地喊道:“沈参不过是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罢了,他又知道些什么,你焉能相信他的话!” “那你腹中怀着他的骨肉,这是不是事实!歌儿知道了你们两人的奸情,你怕她传扬出去,所以设计害死了她,又是不是事实!”桂嬷嬷厉声怒斥。 方昭仪生怕她这番话会传扬出去,下意识的想走过去将殿门关上。 桂嬷嬷却误以为她要逃跑,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昭仪顿觉害怕,张嘴大喊,“来人,救……”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喊出来,嘴巴又被桂嬷嬷用力捂住了。 别看桂嬷嬷老了,可她毕竟是个下人,常年做惯了活计,力道大得惊人,方昭仪这种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自然是没法儿同她比的。 桂嬷嬷一路将她拖至了内殿,将她绑在椅子上,确定她的叫喊声不会传出去之后,这才放开她的嘴。 方昭仪却已吓得痛哭流涕,眼眸望着桂嬷嬷苦苦哀求。 “嬷嬷,你真的弄错了,杀死曹秋歌的人不是我,你不要听沈参胡说,求你放了我吧……” “那方昭仪曾经可有想过放过我的歌儿?她又做错了什么!” 桂嬷嬷是决然不可能放过她的,更何况她都做到这一步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方昭仪害死了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亲人,那就必须死! 桂嬷嬷咬咬唇,懒得再同方昭仪说废话,径直出去关上了外殿的门。 而方昭仪却误以为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拼命扭动身子,企图能将绑在手上的绳子挣脱开,谁知下一瞬又看到桂嬷嬷拿了一根烛台走了进来。 刚过正午的天还很亮,内殿里视线通明,一景一物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却拿着烛台,显然不是照明用的。 既不是照明,那就是…… 想到一个危险的可能,方昭仪顿时挣扎得更厉害。 “嬷嬷,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可以把自己所有的金银珠宝都送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桂嬷嬷没有搭理她,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地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打开后,里面装着的却是一缕头发。 方昭仪惊恐地看着,求饶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下一瞬,她又看见桂嬷嬷拿了一把剪刀,脸色沉郁地走到她面前,随后毫不犹豫地剪下了她的一缕青丝。 “前些日子,我做了个噩梦,梦见秋歌站在一片火海之中哭着向我求救,我拼了命的想去救她,无奈就是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第二天,我去街上找了个神婆,让她给秋歌做法,以助她早登极乐,那神婆却告诉我,秋歌无辜被人毒害,心中怨念太深,早已化成了厉鬼,阎王几次送她去投胎都被她拒绝了,最后反而因此得罪了阎王,如此受到惩罚,要受尽七七四十九日的火刑才可投胎转世。” 第791章 决绝之事 方昭仪越听越怕,后背就好像突然灌进了一阵凉风,阴嗖嗖的,让她止不住的打寒颤。 桂嬷嬷剪下她的头发后,同桌上的那缕头发放在了一起,紧接着她又从布包里拿出了一张黄道符,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待念过之后,便将符文连带着那两缕头发一并烧了。 方昭仪惊恐道:“你、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给你和歌儿换命,送你去阴曹地府代她受刑。” 生怕她听不懂似的,桂嬷嬷又紧跟着解释了两句。 “神婆说,只要将秋歌的头发和害她之人的头发放在一起烧了,你下地狱之时,便是她投胎转世之日,所以你早些死了,我的歌儿才能早一日解脱。” 不知道是不是桂嬷嬷这话把方昭仪吓到了,话落的同时,方昭仪顿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刚要出声,嘴中却紧跟着喷出一口血来,紫黑色的血,剧毒无比。 “你、你给我下了毒?” 桂嬷嬷沉笑道:“歌儿每次出宫,都要喝上一碗我亲手做的汤,她常说我做的汤是天底下最好的,便是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以前我只当她是在故意讨我开心,不过看方昭仪方才喝汤的样子,可见我的歌儿所言不差,不然方昭仪也不可能全部喝干净了。” 方昭仪恍然大悟,只是这时候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毒已深入骨髓,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没想到她苦心筹谋这么久,最后却死在了一个老婆子手里,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意识朦胧时,耳边传来了桂嬷嬷猖狂的大笑声,眼前隐有一片火光亮起,只是她已经看不分明了。 而桂嬷嬷则像疯了一般大笑着拿着烛台在内殿四处点火。 内殿是方昭仪睡觉的地方,被褥衣服一碰见火就燃起来,不过片刻之间,整个内殿已是火光冲天,而桂嬷嬷的大笑声很快就被火势淹没了。 揽月阁外,过路的宫人看见宫殿上方冒起浓浓黑烟,赶忙喊人救火。 一群人忙着打水,另有两个护卫去冲撞揽月阁的殿门,以企图将方昭仪救出来,但殿门早就被桂嬷嬷从里面锁死了,他们根本就打不开。 汪公公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外殿了。 越来越多的侍卫从宫中四处赶来救火,好不容易撞开了外殿的门,里面瞬间喷出一团烈焰,像是一条火龙一般,险些将他们所有人都吞噬了。 这样的情形下,莫说进去救人了,就是方昭仪是否还活着都不一定,冒然冲进去,只能是白白送死,故而一群人还是赶着先救火,待火势扑灭之后,才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整个揽月阁都被烧成了灰烬,根本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汪公公跟着几个侍卫一起进去,在内殿找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躺在软榻上,另一具则趴在桌子上,两人全都被烧焦了,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 汪公公只能从这身长上判断躺在软榻上的人应该是方昭仪,桂嬷嬷一心要杀了她,自然不会让她有逃跑的机会,所以先用那碗毒汤毒死了她,紧接着又放了火,将整个揽月阁都烧成了灰,这是要宫里的人彻底忘了这个地方。 一时间,汪公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徒留一阵叹息。 早有宫人将揽月阁出事的消息告诉皇后了,只是皇后迟迟都没有来,直到侍卫将两具尸体抬出内殿,皇后才姗姗来迟。 “好端端的,揽月阁怎么可能会着火?方昭仪呢?” 领头的侍卫颔首回道:“属下赶来救方昭仪的时候,发现外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当时火势冲天,属下只能先救火,待火势扑灭之后,才从内殿找到了这两具尸体,属下猜测应该是有人想谋害方昭仪,所以故意锁门纵火,至于方昭仪,她、她……” 侍卫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但即便是不说,皇后也已经听明白了。 淡漠的视线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很快又移开了。 “将揽月阁清理一下,待皇上回宫之后,本宫自会向皇上说明此事。” “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也没去细思皇后为何没有追究放火烧死方昭仪的幕后主使。 皇后只在此处停留了片刻便走了,至于方昭仪和另一具无名尸体,自然是交给内务府的人处理了。 如今宫里人都疑心方昭仪是被人害死的,汪公公为求自保,也不好去内务府把桂嬷嬷的尸体要出来,免得到时候给自己惹上麻烦。 不过桂嬷嬷这杀人手法确实残忍了些,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先下毒,再放火,前后相当于杀了方昭仪两次,更何况方昭仪肚子里还怀着龙胎! 方昭仪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那未出世的小皇子,真真是可惜了。 但回过头想想,死在这宫里的皇子还少吗? 没有哪个是特殊的,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诸如三皇子和五皇子那般还能争夺皇位的,都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汪公公拧眉回神,扭头看去,却是沈参。 有些日子没见到这人了,先前为了曹秋歌的案子,沈参总来找他,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秋歌和沈参早就在一起了。 只是后来这案子不了了之,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没想到多日不见,沈参竟然憔悴成这般模样了,整个人像是被妖魔鬼怪吸干了精力似的,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眼圈也是乌黑一片,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了。 汪公公见状,不免心惊。 “沈侍卫,你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沈参缓缓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开口。 “汪公公,是姑姑对不对?同方昭仪一起烧死在揽月阁的人是她,对不对?我去问过御膳房的小太监,他说您带了一个老嬷嬷进宫,我当时就猜到了姑姑,她......” “她只说想来看看秋歌在宫里的住处,并未说其他,我念她也是个可怜人,没想太多,就带她进宫了,谁曾想桂嬷嬷竟然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来。” 汪公公打断他的话,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但话又说回来了,桂嬷嬷远在宫外,就连我们都不知道是方昭仪害死了秋歌,她怎么会知道?” 沈参喉中发涩,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声。 “是、是我告诉她的......” 第792章 有何打算 “什么?!” 这话说的汪公公更为震惊。 “你早就知道方昭仪害死了秋歌?!” 沈参闷声点头,目中满是痛苦。 “我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姑姑的,如此一来,她就不会死了,方昭仪更不会死!虽然她是杀人凶手,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 汪公公见他越说越激动,赶忙捂住他的嘴,紧接着将他拖至了一处假山后面。 幸好四下无人,否则若是被人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他们都要没命! “沈侍卫,你记住,事已至此,眼下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守口如瓶,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害死方昭仪的人是桂嬷嬷,更不能让人知道桂嬷嬷是因为秋歌的事进宫的,明白了吗?否则你我的麻烦就大了!” 沈参苦笑道:“公公放心,此事皆因沈参而起,自然也该从我这里了结,今日来此,只是想拜托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每年忌日给姑姑和秋歌多烧些纸钱,她们也是苦命人,如今去了,除了你我,这世上就再没人能记着她们了,拜托了!” 汪公公直觉他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被他恳求的眼神盯着,又没法去深思,只得点头答应了。 沈参感激道:“多谢公公!” 汪公公摆手道:“我也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物罢了,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不必道谢。” 沈参却固执己见,郑而重之地向汪公公又道了两声谢后便走了。 汪公公看着他的背影连连叹息,想到桂嬷嬷和曹秋歌,更觉得可怜,人活一辈子,到头来却无人惦记,何其悲凉。 桂嬷嬷好歹伺候了那秦世子妃小半辈子,如今桂嬷嬷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怕那世子妃还不知道吧? 越是这么想,汪公公就越觉得桂嬷嬷可怜,殊不知此时的郡王府别院,众人为了找桂嬷嬷早已闹翻天了。 不为别的,只因别院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桂嬷嬷偷走了。 杜青萝一早起来就发现桂嬷嬷不见了,但她当时并未想太多,只以为桂嬷嬷像往常一样去城外祭祀她那个短命的侄女了。 直到半晌时分,看守秦臻书房的小厮匆匆赶来,说书房里存放的银票被人偷了,杜青萝这才惊觉事大了。 自从之前她私自将郡王府的房契抵押出去后,秦臻便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了他自己的书房。 桂嬷嬷偶尔会进去收拾一下,许是这样被桂嬷嬷找到了他存钱的地方,如此把银票偷走了。 那些银子是赎回郡王府用的,秦臻已经攒了很久,很快便能从萧承手里把郡王府赎回来了,可如今却被桂嬷嬷偷了,若是找不到桂嬷嬷,她一定会被秦臻打死不可! 结果没成想找了大半天,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就连桂嬷嬷是何时离开别院的,守门的人都不知道。 正焦灼间,大门口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声。 “世子妃,不好了,世子殿下勾结三皇子私藏铜矿,已经被皇上抓起来了!” “什么?!” 杜青萝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都没回过神。 那报信的人则嚷嚷道:“世子妃,您可一定得想办法救救世子殿下啊,属下收到消息,三皇子在皇上出宫后,带了五万禁卫军前往孤山寺意图逼宫,不料却失败了,皇上动了雷霆之怒,咱们殿下这下怕是要彻底完了!” 杜青萝听着他的话,整个人呆愣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若是以前的郡王府,不,若是老郡王还活着,定能尽快想出办法救殿下。 可如今老郡王已经去了,而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又能做什么,更何况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莫说能不能救出世子殿下,便是整个郡王府的人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未知! 完了,全都完了…… 殿下和三皇子走到这一步,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至于她,原想着她往后是要和殿下彼此折磨一辈子的,谁曾想这么快就散了。 若是现在就逃走,她尚且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桂嬷嬷已经把别院所有的钱都偷走了,她身无分文,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整个别院的气氛瞬间降到了极点,有人忍不住偷偷抹眼泪,也有人急着想办法赶紧离开,一时间竟都把桂嬷嬷抛诸脑后了。 倒是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匆匆跑了回来,乍一看见杜青萝在地上坐着,还以为她是被桂嬷嬷气的,忙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杜青萝。 “世子妃,小的一路找到皇宫附近的一座小茶馆里,那茶馆的掌柜说桂嬷嬷今早曾和宫里出来的公公一起喝过茶,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说到这儿,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忙补充道:“对了,那掌柜的还说他亲眼看见桂嬷嬷给那公公拿了一百两银子呢!”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下人顿时哗然。 “一百两?!桂嬷嬷哪来这么多钱!” “还不是偷咱们世子殿下的,不然世子妃能大张旗鼓地找了她这么久吗!” “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桂嬷嬷偷钱也就罢了,还给宫里的人送,她侄女都已经死了,再多的银子送进去还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杜青萝默不作声的在地上坐着,像是根本就没听见这些人的话。 都到这时候了,她哪还顾得上桂嬷嬷,无论嬷嬷拿走那些钱的目的是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她是秦臻的妻子,年少情深,彼此许诺过要相守一辈子,不管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如今她早已释怀了。 既然殿下有难,她自然要相陪,无论生死,他们都要在一起。 这般想着,杜青萝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站起来,敛容看向所有的下人。 “如今府中有难,未免皇上殃及无辜,你们还是赶紧逃命去吧,至于遣散费,当我对不住大家,桂嬷嬷偷走了府中所有的钱,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给你们的了,还望各位见谅。” 下人们闻言,忙摇摇头,面上神色各异。 “世子妃,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能贪图那两个钱吗!” “就是就是,而且小的相信,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若是我们都走了,不知世子妃您又有何打算?” 第793章 必然猫腻 杜青萝笑道:“这郡王府自然还要人撑着,你们都走吧,无论如何,我都离不开这儿了。” 有人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想劝她跟他们一起走。 杜青萝自然不会同意,她与秦臻乃是夫妻一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迟早要被人抓回来的。 下人们见劝不动她,只得收拾行李各自离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座别院已经空了。 杜青萝在寂静的院子里枯坐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凉风袭来,一件披风突然披在她身上,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转过头,却见雪兰在自己身后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青萝面上却露出几分诧异,“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奴婢打小就被家人卖进杜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找不到自己的家人在哪儿了,便是离开了郡王府,奴婢也不知该去哪儿。”雪兰抿唇道。 杜青萝笑言,“不管去哪儿,都比在这儿强,趁京中还没乱,能走就走吧,免得等皇上回京之后,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雪兰却拧着眉向她跪了下来。 “世子妃不走,奴婢也不走,您是奴婢一辈子的主子,无论到了哪儿,奴婢都要跟着您的!” 杜青萝瞧着她忠心耿耿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桂嬷嬷,面上不禁浮起一抹自嘲来。 “你和桂嬷嬷都是陪伴我多年的老人,她是母亲精心挑选的老奴,做事谨慎,为人精明,可没想到,最后却是她在我心尖上狠狠剜了一刀。” “世子妃,不是这样的,您误会桂嬷嬷了,她、她只是想为她的侄女报仇而已!” 雪兰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实情。 这些年来,桂嬷嬷对她很好,如今眼看府里的人如此误会桂嬷嬷,她心里自然也难受。 “桂嬷嬷今早出门的时候,曾跟我道过别,她说往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嘱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其实自从她侄女去世之后,她一直都很痛苦,桂嬷嬷跟我说过,她这辈子仅剩的信念,就是为她侄女报仇了。” 杜青萝奇怪道:“曹秋歌不是被人误害的吗?” 雪兰抿着薄唇连连摇头,“不是的,桂嬷嬷今早告诉我,是方昭仪故意杀死了曹姑娘!” “方昭仪?怎么会是她?” 雪兰摇头道:“桂嬷嬷是这么说的,具体内情,奴婢也不清楚,还有,嬷嬷说她侄女的死,世子妃您亦有责任,但看在您与她主仆多年的情分上,她不杀您,却也不会让您余生太好过,只是奴婢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 杜青萝听罢,面上不见半点怒色,反而嗤嗤笑了。 “她那侄女是帮我传了书信才招来了祸灾,桂嬷嬷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以她那性子,此刻怕是已经进宫找方昭仪报仇了吧?” 雪兰担心道:“那嬷嬷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只看嬷嬷她自己想不想活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辛苦一场,到头来却是徒劳无功,方昭仪能重得这么久的恩宠,已经是逆天而为了,既然杀了人,就应该偿命才是。” 杜青萝淡淡启唇一笑,随后又看向了雪兰。 “好了,你快走吧,不必陪着我,如今我也不需要你陪,你还年轻,往后若是遇上个好人家就嫁了,千万别像我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一颗心全都交付出去,免得到头来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雪兰不舍道:“世子妃不走,奴婢也不走......” 杜青萝拍拍她的肩膀,转念想起什么,又慢条斯理地取下了发上的一根发钗。 “雪兰,听我的,我们主仆一场,我不想让你跟着我白白送死,早早逃命去吧,这发钗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拿着逃命去,路上也好有个依傍。” “世子妃......” 雪兰默默流着泪,忍不住还想再说几句,杜青萝却狠下心用力将她推开了。 “走!” 雪兰无奈,心知她是决计不会跟自己一起离开了,依依不舍地跪到地上磕了三记响头。 “世子妃,奴婢去了,无论奴婢到了哪儿,都会为您祈福的。” 杜青萝背对着她没说话,眉眼之中尽是苦楚。 她是个没福气的人,生在杜家,原以为也是个天之娇女,从小也是娇养大的,长大后更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可是万万没想到,好好的一生竟然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或许,老天爷就是故意跟她开了一场玩笑吧,玩笑过后,也该是将一切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杜青萝苦涩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自眼角缓缓划下来,茫茫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过了许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杜青萝还以为是雪兰没走,正要启唇,耳边却率先传来一记陌生的声音。 “世子妃。” 杜青萝闻言转身,却见一面戴白纱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 虽然看不清全部的面容,不过单单那双妩媚的眉眼,也不难让人想象那面纱下掩藏着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只是这女子,绝非是她认识的,也定然是来者不善。 经过这么多事,杜青萝已经学聪明了,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呆呆傻傻人人都信的杜青萝,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代价对她而言,确实太过惨重了些。 凝神间,那女子已弯起眉眼缓缓向她踱步而来。 杜青萝微微皱眉,“你是谁?” “小女叶倾城,见过世子妃。”娇柔的语调从那女子口中娓娓吐出。 杜青萝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从陆诗瑶手里抢走萧小侯爷的女人!” 叶倾城笑道:“世子妃怕是误会了什么,小女与小侯爷乃是两相情悦,何来争抢一说?更何况小侯爷当时以为陆小姐已经死了,这才带我回京,哪想到天意捉弄,如今弄得三个人都不得幸福,或许,这合该就是倾城的命吧……” 杜青萝无心听她说这些,她们根本就不认识,而她又是萧承的女人,突然来找自己,必然有猫腻。 “叶姑娘,你的经历固然值得同情,不过这跟我并无关系,更何况萧小侯爷已经选择你而抛弃陆诗瑶了,说起来,你才是胜利的那个人,远没必要怨天尤人,不知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第794章 舍己为人 叶倾城见杜青萝说话毫不客气,只得收敛了面上的委屈,转而换上一副笑脸。 “世子妃现在为了世子殿下的事,应该已经心急如焚了吧?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救出世子殿下,不知世子妃打算如何感谢我?” “就凭你?” 杜青萝闻言轻嗤,眸中满是不屑。 “叶姑娘,我知道你与小侯爷的关系亲密,但再亲密的关系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插手的,三皇子和殿下的事乃是由皇上亲自审理的,便是小侯爷也不能左右,你又能帮我做什么?” 且不说她和叶倾城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就单凭叶倾城和萧承的关系,她都不会相信叶倾城的话。 萧承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陆诗瑶是这样,叶倾城亦是,她们两个并没什么区别。 叶倾城就知道杜青萝不会信自己的话,毕竟她在外人眼里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罢了,什么都做不了。 可若是杜青萝知道了她背后的力量,就不会这么想了。 “世子妃,有些事情,您不清楚,但不代表别人真的办不到,既然我敢来找您,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帮您救出世子殿下。” 杜青萝挑着秀眉淡淡笑道:“哦,不知叶姑娘究竟有什么办法?” 叶倾城不慌不忙地朝她走近两步,俯首附在她耳边,轻轻启唇。 “如果我说我可以动用燕北的力量帮你救出世子殿下呢?世子不但可以保全一条命,还能在燕北东山再起。” 杜青萝听得神色骤变,“你、你是......” 叶倾城却笑着打断她,“世子妃,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了吧?我的本事,远远超出你们所有人的想象。” 杜青萝还是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若是叶倾城不说,她当然抵死都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是燕北派来的奸细。 “萧承知道你的身份吗?” 叶倾城摇头,“小侯爷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了,这上京哪里还会有我的容身之地,更何况,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 杜青萝闻言又问:“那你来上京究竟有何目的?” 叶倾城见她问个没完,面上露出一抹不耐来。 “世子妃,我肯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如今你只需告诉我,到底想不想救世子殿下就够了,你应该很清楚,救世子就是在救你自己,我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生了裂痕,但夫妻两个走到这一步,首先要考虑得还是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杜青萝凝神听着,踌躇片刻,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自然是想救世子殿下的,但你刚刚也说过,如若你帮我救了人,我就应该有所回报,说吧,你又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世子妃果然是个聪明人,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叶倾城启唇笑笑,眸中突然迸出一抹厉光来。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杀了陆诗瑶。” 杜青萝闻言,面上微微一愣,紧接着又笑了。 “叶姑娘,我听说陆诗瑶和小侯爷已经恩断义绝了,就连小侯爷派去保护她的人也被她赶走了,如今她身边无人保护,以你的本事,应该很容易动手才是,若是连她都杀不了,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能帮我救出世子殿下。” 叶倾城笑道:“我自然有的是办法除掉陆诗瑶,只是我亲自动手的话,只会让萧承怀疑我的身份,思来想去,也只有世子妃你帮我动手才万无一失,你和陆诗瑶之间本就有仇怨,因恨杀人也实属正当,不是吗?” 叶倾城有这种顾虑无可厚非,所以这般解释还是说的过去的。 再说,她和陆诗瑶之间的恩怨也确实该有一个了断了...... 思及此,杜青萝凛凛神,眸中缓缓浮起一抹笃定的光。 “好,我可以帮你杀了陆诗瑶,但是你需记得自己答应我的承诺,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救出世子殿下,否则我就是化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叶倾城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世子妃尽管放心,我叶倾城向来说话算话。” 杜青萝嗤笑一声,对她这话并没有完全信任,就算叶倾城不帮她救人也无妨,她一样有筹码和萧承做交易。 叶倾城这女人,看起来聪明,毕竟能拿下萧承,说明她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不过如今遇上了她杜青萝,那就不一定了。 叶倾城想利用她杀了陆诗瑶,殊不知,她也可以利用叶倾城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天底下的事,有时候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 叶倾城走后没多久,皇上的仪仗队便进了城,彼时早已过了傍晚时分了。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辰回来,自然是不想引起百姓们的注意,毕竟楚怀瑾所行之事对皇上而言不光彩,寻常百姓尚且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老皇帝。 陈锋及他所率领的五万禁卫军在皇上进城之前便回禁军营了,如今随着皇上一起进城的也只有宫里的护卫而已。 楚怀瑾、秦臻和陆一山三人被关在同一辆马车上,三人身上皆绑了绳子,车外更有十几名护卫盯着,便是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没人能将他们救走。 许是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后果是什么,打从出事到现在,陆一山的哀嚎声就没停止过,甚至连嗓子都喊哑了,嘴里仍是无声地叫着“冤枉”。 秦臻瞥他一眼,沉声道:“没用的东西,你既贪生怕死,到时将一切罪名都推到本世子头上便是。” 陆一山闻言,眼里顿时来了希望。 “世子殿下,您、您说真的?” 秦臻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却并未同他说太多。 楚怀瑾则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以前并不是这般大义凛然的人,如今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怎么还想着舍己为人了?” “我不过是看在陆自明为我做了这么多年事的情面上,给陆自明留一条血脉罢了,更何况,此番回京,我们也不见得真就丧命了,不是吗?”秦臻凝声说道。 楚怀瑾迎上他讳莫如深的眼神,故作高深地笑笑,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陆一山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总觉得他们一定还留有后手,只是以他自己的脑子,暂时还想不到罢了,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活命,对他就是好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他还没活够,还没有继承陆家全部的家产,哪能就这么死了。 第795章 赶尽杀绝 马车外,萧承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皇宫,主动打马过去向老皇帝告辞。 老皇帝摆手道:“你这几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朕就不留你了,不过明日早些进宫,这宫里的事也得有个了结。” “微臣遵旨。” 萧承颔首领命,打马转过身,便带着长公主一起回定远侯府了。 刚到府门口,司九便迎了上来。 他先前要送叶倾城下山,所以比所有人早两日回城,虽是保护叶倾城的,但事实上另有任务在身。 “公子,陆自明夫妇已经被属下抓起来了,如公子所料,陆自明果真是个老狐狸,属下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准备逃跑,倒是他老婆还在苦苦哀求他想办法救救他儿子。” 萧承闻言轻嗤,“陆自明的靠山已经倒了,他自己自身难保,又哪想的出办法去救陆一山,郡王府别院那边的情况呢?” 司机拧眉道:“别院的情况就复杂了,世子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趁宫中起乱的时候,进宫杀了方昭仪,说是方昭仪害死了她的侄女,除此之外,她还弄走了秦世子藏在书房的所有钱,而别院的人听说秦世子出事后就赶忙收拾东西逃命去了,如今只有那世子妃还在,不过......” 他说到这儿,语调顿了顿,面上突然有些犹豫。 “不过,叶姑娘今日去找过世子妃。” 长公主在旁听着,闻言微惊,“叶倾城去找杜青萝做什么,她们两人以前认识吗?” “据属下所知,叶姑娘和世子妃之前是不认识的,至于她们今日谈话的内容,因为属下离得远,并未听清。” 长公主闻言,拧眉看向萧承。 “承儿,你怎么看?” “她找杜青萝,总不会是去安慰杜青萝的,不过不管她是何目的都不重要了。”萧承神色淡淡地说道。 长公主却担忧道:“你就不担心她和燕北那边的势力勾结起来......” “这不正好吗?如此也省得我费心思逼他们动手了。” 萧承神色轻松地笑笑,旋即搀着长公主进府。 “母亲这两日也辛苦了,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至于城里的事,你不必担心,儿子自会处理好的。” 长公主叹气道:“怕只怕,三皇子这事没那么快了结。” 萧承但笑不语,送长公主回到后院后,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甫到小院门口,便见叶倾城在树下站着。 她穿得很单薄,在这簌簌凉风中就仿如一朵随风摇曳的娇花一般,若是普通男人,怕是早就心疼到难以自制了,而萧承只是淡淡地看着,不慌不忙地行至叶倾城面前。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叶倾城羞怯道:“我听说你要回来了,一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吃过晚膳就在这儿等你了。” 萧承闻言蹙眉,“以后不必这样。” 叶倾城见状,心里一顿,眼里瞬间酝出一层雾气来。 “对不起,我惹你不开心了,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而已,自从我被司九送回来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后来又听说三皇子带着人逼上了山,我还以为你又要出事了,免不了要担惊受怕,我......” “我没有责怪你,只是不想让你受累而已,夜里风大,你又站在风口,难免会着凉。”萧承淡声说道。 叶倾城闻言又是一愣,下一瞬,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舍不得我,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这哪算得上辛苦,只要你心里有我,不管要我为你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司九和锦七在一旁看着,抿抿唇,随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显然是看不下去了。 突然间真是好同情他们家公子啊...... 萧承面上倒是没有多大神色,只是目色平淡地拉开了叶倾城。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我们到明天再说,嗯?” 叶倾城本不想答应的,抬眸却见他一脸疲色,便知他这两日也辛苦了,只得作罢。 无妨,反正日子还久呢,只要杜青萝明日把陆诗瑶杀了,从今往后,萧承便彻彻底底的是她一个人的了。 而萧承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直觉告诉他叶倾城很不对劲,她一定是背着他偷偷做了什么,只是眼下他还顾不上查探,不过看她方才的神色,想必要不了多久,这答案便跃然纸上了…… 翌日一早,叶倾城很早就起来了,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是想去龙渊小筑找萧承一起用早膳的,哪知他天没亮就进宫去了,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他不在也好,正方便杜青萝行事,免得他的心一天到晚都扑在陆诗瑶身上。 按照昨日说好的计划,杜青萝这会儿应该已经动手了吧?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陆诗瑶倒在一片血泊中的画面了......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此时的杜青萝确实已经在陆家新开的米铺附近埋伏着了,只等着陆诗瑶现身后,将她一击毙命。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辰时三刻,陆诗瑶准时出现在大街上,她身侧跟着蒋权,两人一哭上有说有笑,也不知在谈什么。 杜青萝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她,待她走近了,突然大喊一声跑了出去。 “陆诗瑶,我杀了你!” 耳侧传来的声音让陆诗瑶和蒋权同时变了脸色,蒋权率先扭过头去,只见杜青萝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挥来,惊得他神色大变。 “陆小姐快走!” 他毫不犹豫地将陆诗瑶用力推开,随后冲上前去阻拦杜青萝,哪想右脚踝突然被一颗小石头打了一下,痛得他步子一顿,身子紧接着朝一旁栽去,反而给了杜青萝去刺杀陆诗瑶的机会。 杜青萝知道这是叶倾城的人在背后帮自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后,看向陆诗瑶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 而陆诗瑶则站在米铺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神情坦然,不见半点惧意,看向杜青萝的眼神中甚至露出一分同情来。 这样的眼神让杜青萝越发不悦,可那只拿着匕首的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了。 “陆诗瑶,你设计害死了我全家不够,如今还算计了世子殿下和三皇子,我知道你一直都痛恨郡王府,但老郡王都被你和小侯爷害得活活气死了,我和殿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第796章 亲手了结 陆诗瑶不屑一顾地笑道:“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这么想了,杜青萝,杜家灭门确实与我有关,你知道了实情之后不一样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和秦臻若是不死,我又岂能安心?” “可我由始至终对付的人也只有你而已,从未想过要将你陆家如何!” 杜青萝龇牙怒目地瞪着她,身子气得直发抖。 “在郡王府的时候,我承认我确实没少欺负你,但只是想毁了你一人,以防止你有朝一日爬到我头上罢了!但是对于陆家,我从来都没动过什么恶毒的心思,你又为何要算计我杜家满门!” 陆诗瑶敛容轻笑,“杜青萝,对你而言,你只是还没有机会对陆家动手罢了,并不代表你从来都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在郡王府待了整整半年,你和秦臻藏着什么样的心思,真当我一点都不清楚吗?” “你......” 杜青萝万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猜到了,莫不是因为陆诗瑶早就知道世子殿下想霸占陆家,所以才费尽心机的要和世子殿下和离? 只是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算那些陈年旧账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晚了,如今还是先救殿下的性命要紧,哪怕要拿她的命做交换,她都无怨无悔! “陆诗瑶,你不必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我杜青萝就为我杜家上下枉死的人报仇,到了地底下,你千万记得跪在我爹娘面前磕头认错!” 话落,她便举起匕首飞快朝陆诗瑶刺过来。 蒋权吓得脸色大白,努力冲过来想拦下杜青萝。 不成想下一瞬,却听那把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蒋权还没回过神,又听“咚”的一声,杜青萝紧接着也倒了下去,双眸放大,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心口传来的剧痛更让她难以自制,不断有血从心口流出来,让她痛不欲生。 “你、你......” “两个月前,我被秦臻算计,险些送了一条命,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学自保的本事,这点本事对付会武功的人可能没什么用,不过对付你,足够了。” 陆诗瑶走下石阶,慢条斯理地在杜青萝身侧蹲下来,眼眸淡淡看着她心口的银针。 这银针是云萝的,她们回龙族的人擅长用银针制人,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还不够她学个精髓,但足能自保了,所以方才杜青萝拿着匕首来杀她时,她才没有慌。 只是杜青萝对她的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偏偏忍到今日才动手,是明知秦臻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要和她同归于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杜青萝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东西伤了自己,心口痛得厉害,整个人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生不出来。 而陆诗瑶仍旧在她面前安然无恙地站着,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何会这般的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能让陆诗瑶逃过一劫,她不甘心,她实在不甘心! “陆诗瑶,你别得意,从我决定刺杀你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活着,只是我没想过会死在你手里,但是你别以为杀了我就可高枕无忧了,这世上多的是想让你死的人,我会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你是怎么遭报应的!” 陆诗瑶淡淡笑道:“杜青萝,我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所遭受的这一切,恰恰就是你前世应得的报应?” 杜青萝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有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恨意和困惑,她想问问陆诗瑶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在陆诗瑶淡漠的眼神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诗瑶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亲手杀了前世的仇人,叫她如何不高兴。 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杜青萝可怜,前世一门心思扑在秦臻身上,纵使有情,可秦臻对她心藏最多的一样是利用。 而到了这一世,杜青萝仍是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何其悲凉...... 叹息间,耳畔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担忧声。 “瑶儿!” 陆诗瑶闻声抬头,却见萧承眉目担忧地飞速朝自己跑来,到了跟前,见杜青萝在地上躺着,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我听说米铺这边有人闹事,就立刻赶过来了,你没事就好......” 陆诗瑶笑道:“我自然不可能会有事,只是我也没想到杜青萝的胆子会这么大,青天白日公然当街行凶,她可是连一点武功都不会,但看她之前的样子,也不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的。” 萧承凝神听着她的话,眉峰紧紧拧起。 杜青萝突然出手,确实出人意料,若是为了私人恩怨,绝不会等到现在,毕竟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若是为了秦臻,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先前因为她将郡王府房契抵押出去一事,险些被秦臻活活打死,照理说,她和秦臻之间已经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为了秦臻来行刺瑶儿。 若不是这些原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了——杜青萝被人利用了。 而陆诗瑶想到的自然也是这一点,她之前虽然还怀疑过别的原因,但杜青萝临死前说的话却让她确定杜青萝是被人利用了。 杜青萝说这世上想要她死的人很多,就算她今日没能成功,日后也总有别人杀了她。 无缘无故的,她为何要说出这番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和那人见过面。 至于这人究竟是谁,陆诗瑶不想去猜,总归逃不过上京的范围。 更何况,只需将身边不喜她的人都想过一遍,就不难知道这人的身份。 想到这儿,她缓缓抬眸看向了萧承。 萧承低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启唇,眸中满是高深莫测的神色。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解决,既是我带给你的麻烦,如今也自然应该由我亲手了结。” “嗯。” 陆诗瑶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她有什么可说的,这麻烦确实是他自己带回来的,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他惹出来的乱子,当然要由他亲手收拾。 萧承并未在这儿停留多久就走了,杜青萝刚刚那番动静引来了不少路人,如果他再在这儿待太久,只会引起更大的非议,故而派人将杜青萝的尸体送到京兆府后便离开了。 第797章 是真心话 今日早早进宫,是为了同皇上商议三皇子和媚贵妃一事。 其实这本没什么可商议的,他们母子二人犯上作乱,按律当斩,但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并不愿意杀了三皇子。 但即便是不杀又能如何,纵使还活着,三皇子这辈子也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这件事,他实在是懒得管了,还是留给五皇子去发愁吧,眼下该处理的另有其人,原本他还想继续容忍叶倾城一些时日,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如果带叶倾城回来,反而会给瑶儿带来更大的隐患,那只能说明他错的太彻底了,既然如今已经意识到错误,就应该让这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与此同时,本在幻想陆诗瑶会被杜青萝乱刀捅死的叶倾城已经收到了计划失败的消息。 将此事告诉她的人是两个黑衣女子,亦是奉了慕枫之命随她一起来上京的燕北细作。 未免被萧承发现她们的行踪,平日里两人很少露面,若不是此次为了谋杀陆诗瑶,她们根本就不会在叶倾城面前出现。 她们亦不明白陆诗瑶的死活同将军交待叶倾城做的事究竟有什么关系,只是明面上,叶倾城还是她们的头儿,她们不得不听她的吩咐办事。 谁曾想此事最后还是失败了,结果自然招来了叶倾城的一顿臭骂。 “蠢货,你们都是蠢货!连一个陆诗瑶都杀不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姑娘,这不能怪我们啊,我们照您的吩咐已经拦开了碍事儿的人,原以为陆诗瑶不会武功,手里又没有防身的兵器,一定不是杜青萝的对手,哪想到她竟然会暗器,我们还以为是自己搜集来的情报出了岔子,不敢和她硬碰硬,加之小侯爷那时候又突然出现了,未免被小侯爷发现,我们只能先回来了,哪想到......” “你们还敢狡辩!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不知道将军身边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废物!” 叶倾城没好气地打断两人的话,旋即又沉了脸色。 “你们刚刚说,小侯爷突然赶去了米铺?” 地上跪着的女子连连点头,“是的,本来我们是打算出手的,后来看见小侯爷去了,只得放弃了。” 叶倾城不放心道:“那他可有发现你们的行踪?” 那女子想了想,摇头道:“我们藏得很隐秘,更何况小侯爷当时只顾着去关心那陆小姐的情况了,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叶倾城闻言冷哼,“应该?你知不知道萧承有多警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会让他怀疑到我头上来!你们两个最近几日就不要来候府找我了,找个隐秘的地方先躲起来,待我确定萧承没有怀疑我的时候,我自会设法联系你们。” 其中一人却犹豫道:“可是将军已经拿下燕北兵权,不日便要来西楚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将他要的布防图拿到手,否则......” “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种话焉能随便说出来!” 叶倾城简直要气死了,慕枫口口声声说这两人是可用之人,可于她看来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半点用处都没有! 还有慕枫,终究是她小瞧他了,明明已经被南院大王逼到绝境了,最后竟然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但重掌了边境的兵力,还助女帝拿下了长公主和南院大王,果真是好手段。 她倒要看看,到了西楚的地盘,慕枫又能翻出什么样的浪来! 地上那两人见她面露不悦,也知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只得噤声离去。 哪想房门打开后,刚一抬头,她们便被人点了穴道。 叶倾城闻声大惊,转过身,却见萧承神情凛然的在门外站着,脸色更是白了一大片。 “你......” “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人要谋害瑶儿,于是匆忙赶去了米铺,结果却看见杜青萝在地上躺着,司九说你昨日去郡王府别院找过杜青萝,你是不是应该同我解释一下,你找她都说了什么?” 叶倾城难以置信道:“你一直都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萧承笑道:“你不必如此惊讶,凡是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向来不会那么快就得到我的信任,我与瑶儿未在一起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你的行踪更让我惊讶罢了。” 叶倾城闻言,苦笑道:“既然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又想让我跟你解释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萧承却道:“有些事情确实是猜到了,但有些事情还没有,所以才想让你解惑。” 叶倾城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片刻,似猜到了什么,随后扬眉。 “若我不肯说呢?” 萧承敛容笑道:“你不说也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以你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在意叶家的,所以我根本就无需浪费精力去动叶家,只是你想要的布防图,应该永远都拿不到了。” 叶倾城闻言,瞬间愣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拿布防图同我做交易?” “你可以这么想。”萧承笑道。 叶倾城却笃定地摇摇头。 “不,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萧承,我了解你,西楚边关的百万军马都是定远侯曾经的部下,你绝对不会出卖他们,若是你将布防图交给了我,应该很清楚西楚将要面临什么,你绝对不会背弃西楚这么多无辜百姓的!” 萧承扬眉道:“你都能背弃他们,我为何不能?更何况,定远侯府守护了西楚这么久,到头来换来的还是皇上的猜忌,便是再忠心的人,也早就失望了,更何况我本就无心,所以这天底下的人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几近说到叶倾城心里去了,毕竟有过那样的遭遇之后,谁还会一如既往地怜悯天下苍生,苍生尚且不问她的死活,她又何必去管他们。 再者定远侯府和皇室之间的恩怨,她也是知道的,故而萧承说出这番话,她并没有半分怀疑,反而断定萧承说的是真心话。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就能不管不顾地相信他,这人的城府有多深,她可是见识过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交给我的布防图就一定是真的?” 第798章 不该恨我 “你只需交给慕枫即可,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叶倾城,在燕北的时候,我确实怜惜你,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在,明知你对我皆不过是利用,我仍旧不想骗你。” 萧承淡声说着,心里却忍不住自嘲起来,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像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一样说出这种话去利用别的女人。 “至于你要不要相信我,那都是你的事,就算你今日不同我做这场交易也无妨,我依旧会放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开候府,只是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来找我了,因为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叶倾城听罢,心中极为触动,赶忙开口解释。 “不是的,不管我是何身份,我对公子的情意都是真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你开口说要带我回西楚的那一刻,我心里有多开心,自从被高青卓掳走之后,你是第一个不计目的的主动帮我脱离苦海的人,所以我当初说过要追随你一辈子的话亦是真的,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在里面,如今亦是!” 萧承闻言,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叶倾城深吸一口气,随后又道:“今日你既发现了我的身份,要同我做交易,我自然没什么可反驳的,我说过,我会报答你的恩情,如今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两个细作万没想到叶倾城竟然如此天真,居然就这么相信了萧承的话,忍不住想出声提醒她,无奈被萧承点住了穴道,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进了她的房间。 谁都不知道两人在房间里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叶倾城最后带着萧承所给的边关布防图离开了,一路出了上京,往边关的方向去了。 而萧承则在叶倾城离开之后又去了皇宫。 叶倾城告诉他,三皇子同燕北的人早有往来,而三皇子最后的退路就是燕北,所以如若皇上这次放过了他,楚怀瑾依旧可以借着燕北的力量东山再起。 老皇帝知道萧承的本事大,如今他连这种事都查到了,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定局了。 “曹玉,老三这两日在地牢里的情形如何?” 曹玉默不作声地看了萧承一眼,随后道:“三皇子的心情还可以,送去的饭菜也吃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方才听宫人说十一皇子去地牢看他了。” 老皇帝闻言,暗哼一声,不慌不忙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混账东西,到头来还是白白辜负了朕的一番苦心!” 曹玉见他起身走下来,便知他要去地牢,赶忙跟上。 萧承却无动于衷,皇上要去做什么,他清楚得很,他只需要把楚怀瑾和燕北人勾结之事告诉皇上便够了,至于其他的,皇上自会处置。 不过另有一人,他还是要去见见的。 凝神间,他已经出了御膳房,转道朝地牢另一侧行去。 与此同时,重兵把守的地牢内,楚怀林正神情倨傲地将自己带来的饭菜一一放在地上,讥讽的眼神一直盯着牢房内的楚怀瑾。 “三哥,我知道这牢房里的饭菜你一定吃不惯,所以特意让人给你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快来尝尝吧。” 楚怀瑾见状冷哼,“楚怀林,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毒死我好为陈妃娘娘报仇,可我偏不打算随了你的心愿,陈妃在宫里无权无势,活该被我利用,至于你,若不是我如今身陷囹圄,你以为你这辈子会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楚怀林抿唇笑道:“三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视你为唯一的兄长,若不是你和媚贵妃,我和母妃也不可能在后宫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其实站在你的角度想想,我和母妃得到了你们的庇佑,被你们利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楚怀瑾冷眼看他,“你既然早就想通了这一点,又为何跑到父皇面前出卖我!” “因为不甘心啊。” 楚怀林眯眼笑笑,阴鸷的眸子一直盯着他。 “楚怀瑾,你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有一个强大的外祖,可我不一样,不管我想要什么,母妃永远只会劝我忍着,因为我身份卑微,在宫里注定了要一辈子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母妃教给我的,我都一一做到了,可她没有告诉我,一味的伏低做小的后果就是像一只蝼蚁一样被你踩在脚下,甚至连生死也要被你左右!” 楚怀瑾盯着楚怀林没说话,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宫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斗兽场,没有本事,就注定要被人杀戮。 更何况,若没有他的庇护,楚怀林和陈妃早就死了,这个混账东西得了好处,却不想付出,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楚怀林却依旧是一派义愤填膺的控诉。 “我原以为,只要我一心拥护你,等你登基之时,便会记得我和母妃的功劳,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我和母妃,只不过是你成功路上的奠基石罢了,由始至终,你就没打算要善待我们,是不是!” 楚怀瑾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想得我的善待,就得拿出本事,楚怀林,从头到脚,你有哪里能让我看得上的地方,你和你母妃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我的牺牲品!” “混蛋!” 楚怀林要被这番话气疯了,如若不是还有其他顾虑,他此刻早就冲进去杀了楚怀瑾了! 楚怀瑾猖狂笑道:“我承认,我确实是个混蛋,不过你也没必要如此气愤,在这宫里,没有父皇的宠爱,就活该被人欺负,所以你不该恨我的,你应该怨恨父皇,他明明不喜欢陈妃,却还是将她纳进了宫,所以你和你母妃的悲剧,都是他造成的,明白吗?” 楚怀林听罢,刚要反驳,走廊上却蓦然传来一阵击掌声,接着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听起来极是熟悉,让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父皇……” 老皇帝负手走进来,讳莫如深地看了楚怀瑾一眼,视线继而落到楚怀林身上。 “你先出去,朕同你三哥有话说。” 楚怀林见他到现在还承认着楚怀瑾的身份,蹙了蹙眉,嘴里却一句话都没说,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第799章 埋下隐患 楚怀瑾等他走后,才卸下那张猖狂的面具,转而露出一副求饶之色来。 “父皇,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好不好?什么皇位,什么龙椅,儿臣通通都不要了,只求您让儿臣活着!” “活着做什么,在这宫里做一个废物,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吗?”老皇帝凝声问他,“还是等着燕北的人来救你,待东山再起之后,再来取朕的性命?” 楚怀瑾闻言,瞳眸瞬间放大。 他万没想到父皇竟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了,父皇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藏得很隐秘,父皇不该知道的。 “父、父皇……” 老皇帝叹气道:“瑾儿,朕知道你对那张龙椅一直都有很深的执念,其实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人都羡慕宫里的人,殊不知,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你活下来了,去了燕北,便当真可以重来了?” 楚怀瑾苦笑道:“无论儿臣还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能活着就足够了,儿臣不想死,儿臣才二十几岁,我真的不想死啊父皇!” “朕还记得,太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从容赴死的。” 许是想起了往事,老皇帝的眼神中缓缓露出了一抹落寞的光。 “他生来便有重疾,养了多年都不见好,太医说他熬不过二十岁,可是朕不信,他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更是西楚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业的,无论如何,朕也要他好好活着......” 楚怀瑾听他说起这些,不由自主地也回想起了儿时,可儿时的记忆对他来说是痛苦的,因为他对皇上只有怨恨,没有敬重。 “父皇对大哥自然是极好的,您器重他,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他,至于儿臣,若不是后来大哥去世,父皇怕是看都不会看儿臣一眼吧?”他苦涩地笑道。 老皇帝却拧着眉摇头,“你错了,其实这些年来,朕一直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就是你,只是你太心急了,瑾儿,朕早就提醒过你,只要你沉的下心,总有一天,你想要的东西,朕都会给你。” “撒谎!你器重的是大哥和老五,而我能有今天,都是靠自己争来的!父皇,都到今日了,您又何必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来伤儿臣的心,如若您早就属意了儿臣,这些年来早就将儿臣立为太子了!” 老皇帝沉沉笑道:“如果朕不器重你,你以为你母妃还能承宠这么多年吗?朕还记得,你幼年时曾摔死过一只兔子,那是老五养的,有一天在御花园跑丢了,找了半天才发现那兔子跑进了你的寝宫,老五误以为是你偷了兔子,跑到朕面前告状。 而你一句话也没解释,当场将那只兔子活活摔死了,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当时的眼神,阴鸷又狠毒,却还带着几分倔强和隐忍,根本不是同龄人该有的眼神,却让朕无端想到了幼时的自己,从那时候起,朕便知道,几个儿子之中,只有你同朕才是最像的。” 楚怀瑾静静听着,嘴角却露出了讥讽的笑意来。 “像又有什么用,父皇的心思太难猜,如若不是您藏得这么深,儿臣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您口口声声说属意儿臣继承大业,可您又做了什么?倾覆柳家,亲手斩断了儿臣的臂膀,这就是父皇所谓的器重?” 老皇帝不答反问:“你若要上位,就不能过多的依附柳家,外戚专权,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这话问得楚怀瑾当场愣住了神,嘴里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老皇帝却摇摇头,目中露出一抹失望来。 “瑾儿,若朕真的容不下你,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宽恕你所犯下的错,只可惜,你终究还是辜负了朕的一番苦心。” 话落之时,他又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是不想再说了。 楚怀瑾见他转身欲走,突然跑过来抓住了牢门。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已经罪无可恕,儿臣犯了天大的错,儿臣该死!但是儿臣求您放了母妃,所有的事都是儿臣一人做的,与母妃无关!” 老皇帝闻言,步子顿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默叹一气后继续走了。 曹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想了想,又回过头看了楚怀瑾一眼。 “三皇子放心,皇上今日已经同意放媚贵妃出宫做个庶人了。” 楚怀瑾听罢,心头一松,旋即跪在地上面向老皇帝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记响头。 “儿臣多谢父皇开恩!” 话音落罢,但听“咚”的一声,整个人竟然撞墙而亡了! 曹玉吓得脸色大变,“三皇子!” 老皇帝已经走到了地牢门口,乍一听见曹玉的声音,身形冷不丁一晃,险些栽到地上去。 莫长空赶忙扶住他,“皇上,您没事吧?” 老皇帝摆摆手,目中悄然划过一抹悲戚,虽然还维持着一副淡然之色,但出口的声音已然沙哑。 “传朕旨意,追封三皇子为永安王,即日葬入皇陵。” “是……” 看着这般悲痛的老皇帝,莫长空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不忍来。 皇上心里该是伤心的,最器重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模样,教人如何不伤心。 只是他想不明白,比起三皇子,五皇子明明更像仁君,更何况五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的淑妃娘娘所生,为何皇上属意的储君之选偏偏是三皇子? 莫说他想不明白,这宫里多的是人想不明白,亦如皇后,皇上的枕边人,在皇上尚是皇子时,皇后便嫁了过去,这些年来,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她也只猜透了三四分而已。 但有这三四分也足够了,如今楚怀瑾做错了事,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原本她该是这宫里最大的赢家,可因为媚贵妃的一番话,反而给她埋下了隐患。 可以想象,一旦老五日后登基,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必然是她,所以,她也是时候为自己做打算了。 从凤栖宫到楚怀玦的寝殿,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但对皇后而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刃上,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意味着要背叛皇上,可如今,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行至楚怀玦的寝殿后,皇后见楚怀玦面无表情的在软榻上坐着,拂袖遣退所有宫人,在楚怀玦淡漠的眼神中,径直向他跪下了。 楚怀玦见状蹙眉,“母后这是做什么。” 第800章 一己私欲 皇后跪在楚怀玦面前,做足了一副认罪的姿态。 “玦儿,这两日,你已经与母后生分了,其实母后知道媚贵妃同你说过什么,但你相信母后,她说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母后可以跟你解释的!” “哦?既然媚贵妃说的不是事实,那不知什么才是事实?你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污蔑我外公,生生害了顾家满门,逼死我母妃,难道这都不是事实吗!” 楚怀玦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他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毕竟媚贵妃的话只是让他证实了自己多年来的猜想而已。 如今已经证实了害死顾家的人是皇后,他有什么可气愤的,皇后对他和九弟虽然有抚养之恩,可是这恩情中究竟又夹杂了多少算计,也只有皇后自己最清楚。 可如今皇后说的那番话还是让他忍不住发怒了,虽是来向他赔罪道歉的,可从进来到现在,她所说的那番话,还不是在为自己辩解! “母后,这些年来,你常教导我和九弟,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可为何到你身上就不一样了呢?还是说,其实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皇后哭诉道:“玦儿,这些年来,母后待你和小九如何,我不相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在我眼里,你们同我亲生的并无区别,试问我又怎么可能会狠得下心去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自然是为了保住你的后位啊!” 楚怀玦看着她一身华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凉薄。 “太子身有隐疾,命不久矣,他若是去了,以皇上对我母妃的宠爱,终有一日一定会另立我为东宫太子,到时,你的后位自然就保不住了,不是吗?” 皇后闻言,嗤嗤笑道:“这是媚贵妃告诉你的原话,对不对?” 楚怀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岂料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玦儿啊玦儿,母后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如今,母妃才知你竟蠢笨得如此可怜,母后早就提醒过你的,对媚贵妃的话,不可全信,你怎么偏偏就是不听呢?” “若不信她的,难道还要信你吗?你同她又有什么区别!”楚怀玦怒斥道。 皇后扬眉嗤笑,“本宫和媚贵妃确实是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恶毒,一样的心狠手辣,但唯一的区别,就是母后绝对不会骗你!” 她淡声说着,随后慢慢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你以为媚贵妃说的就是全部的事实吗?不是!太子确实是自己服了毒药不错,可他并不是被本宫逼死的,而是皇上,是皇上活活逼死了他!” “不可能!” 楚怀玦险些失控了,比起媚贵妃,他更不愿意相信皇后的话。 如若皇上逼死了太子,那顾家的悲剧就是皇上一手造成的! 可为什么会这样,是皇上重用顾家,让顾家在朝中慢慢站稳了脚跟,母妃的恩宠也是皇上给的,可最后又是皇上亲手毁了他们,不可能,他绝不相信! “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父皇对母妃情深意重,绝不会伤害母妃!” “傻玦儿,你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何为帝王无情吗?比起皇位,皇上对顾淑妃的那点宠爱根本就微不足道。” 皇后满意的看着他脸上露出来的神色,笑容却渐渐苦涩起来。 “顾家所有的恩宠虽然是皇上给的,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要成为皇上的牺牲品,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 楚怀玦有些绝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额头上早已暴起了青筋。 皇后笑道:“你不明白,母后自会解释给你听,母后只是想让你知道,媚贵妃所说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而母后之所以隐瞒你这么多年,亦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皇后站在那儿同他说了很多,从父皇初登基时的不易,从那时候父皇重武轻文,而朝政偏偏又被文官把持着时,那个时候的父皇急需拿一个人开刀立威,于是整个顾家就这么被父皇选中了。 顾家在朝中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是一股难得的清流,加之他那时候在外公的教导下又太过出众,让父皇有了危机感,一旦他长大之后,顾家必然已经羽翼丰满,届时再想压制顾家就更难了,所以只能将顾家及早扼杀,一来可以震慑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文官,二来也免去了一桩心头大患。 于是在整起事件中,父皇利用了病重的大哥,算计了顾家,逼死了母妃,让顾家蒙受了二十年的不白之冤! 至于皇后,她当时又做了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生儿子从容赴死了,最后换来的则是一个无人可以撼动的后位! 呵,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原来,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仇人,竟然一直都在自己眼前。 原来,他这些年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父皇的算计之中,那他做了这么多,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楚怀玦只觉自己要疯掉了,比起皇后,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一切都是父皇亲手造成的。 何为器重,何为信任,何为宠爱,全都是父皇的一己私欲罢了! 皇后走后,楚怀玦抱起殿内的酒坛子猛烈地往嘴里灌,只恨不得喝个昏天暗地。 萧承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一副失魂落魄的颓败模样,眉峰一蹙,随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起来。” 楚怀玦浑浑噩噩地抱着酒坛子,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 萧承一脚踢飞他手里的酒坛,旋即拎起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楚怀玦,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楚怀玦红着眼笑道:“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也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丑,可是我又能怎么办,萧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原来,从头到尾,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利用,那我外公和母妃他们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替他们报仇,是你唯一要做的事。”萧承凝声道。 楚怀玦却苦涩地笑出声,“可是、可是他是我的父皇……” “皇上设计倾覆顾家满门时,可从未想过那是顾淑妃的母族,那个时候,他应该更没想过顾淑妃是他最爱的女人。”萧承讥讽道。 第801章 上吊自缢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打醒了楚怀玦,眸中的痛苦也瞬间消散了许多,只留一片怒火。 “没错,我曾发过誓为母妃和顾家报仇的,父皇既然从未在意过母妃和顾家,我又何须顾虑那么多,萧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狠狠的反击父皇?” 萧承笑道:“如今楚怀瑾已死,皇室之中,除了你之外,皇上已经没有第二个储君人选,所以他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你,可是,他主动施予你的皇位,同你从他手里抢来的,意义自然不一样,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什么父子之情,你们之间唯一剩下的只有血仇恩怨,所以亲手抢走皇上这一生最珍视的东西,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父皇最珍视的东西……” 楚怀玦愣神想了想,随后愕然睁大眸子。 “你、你是说,夺位?!” 萧承点头,“不错。” 楚怀玦却蹙眉道:“可是楚怀瑾刚刚闹过一场,以父皇的性子,必然会十分警觉,更何况京中二十万禁卫军已经全部听命父皇了,如若这时候行事,我们不见得会成功。” “谁告诉你,我打算效仿楚怀瑾了?” 萧承敛容笑笑,眸光却阴沉得有些可怕。 “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便交由我去做,只是一旦开始了,便不可后悔。” 楚怀玦毫不犹豫道:“自然不后悔!” 萧承满意笑道:“那就好,这两日我会带一个人进宫,到时你只需将她带到皇上面前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做。” 楚怀玦暗觉奇怪,“什么人?” 萧承摇头不语,故意留下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出了皇宫,他并未回定远侯府,而是转道去了木大夫的医馆。 木大夫已经从漠北回来了,医馆重新开张,看病的人每天都络绎不绝,但他今日并不是来找木大夫的,而是云萝。 萧承找到她的时候,云萝正在医馆后院晒草药,他也没有打扰她,只是负手站在葡萄架上默默看着。 直到云萝被他盯得不自在了,才主动转过头,抱怨似的问他。 “大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萧承开门见山道:“之前去回龙族找解药时,你说过要随我们下山找当年同回龙族圣女私奔之人的后代,他手里有百日醉的秘方,且回龙族的长老们曾卜过卦,说回龙族不日将面临一场灭族之灾,而你的使命就是找到那人的后代,我可有记错?” 云萝眨着眼笑道:“大哥哥这么聪明,当然不可能记错。” 萧承却慢慢蹲了下来,有些纠结地看着她。 “云萝,大哥哥不聪明,我一点都不聪明,真正聪明的人是你,其实我今日找你的目的,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那人的后代,你也找到了,是不是?” 云萝抿着唇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又笑了。 “大哥哥,五长老告诉我,回龙族的历任圣女生下来都是有责任的,那就是要守护整个回龙族的安宁,百年之前,第一任圣女同外男有了私情,不惜带着圣物同他私奔,最后自然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与此相对的,整个回龙族也受到了诅咒,百年之后,我们的族人将面临一场浩劫,如若无法破解,回龙族便会有灭族之灾…… 你们上山找百日醉的解药时,五长老曾卜过一卦,说你们是能帮助我们的人,所以我才随你们下了山,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人究竟是谁,直到几天前在孤山寺里,我见到皇上之后,突然受到了感应,那时才知日后要灭了整个回龙族的人就是皇上。” 话落的同时,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石,那玉石被雕刻成一只巨龙,而龙心则是红的,放在阳光下,可以明显看见那龙心闪着耀眼的红光。 “两个月前,我同陆姐姐去燕北时,曾回蟠龙峰看过大长老他们,大长老说回龙族灭族之日即将到来,若是再找不出那人,我们回龙族只怕就要在世间不复存在了。 这东西是我第一次下山时,大长老送给我的,里面有第一任圣女和那男子的血,大长老说,如若那男子的后人出现,这龙佩就会发烫,而那日在孤山寺里,我看到皇上时,胸前的龙佩突然变得火热滚烫起来,那时我便断定,我们回龙族的仇人就是当今圣上。” 萧承凝神听着,想到自己第二次下地洞时看到的壁画,有很多事情几乎是瞬间明朗了。 他勾唇笑笑,摸着云萝的头问:“如果大哥哥有办法帮你杀了那人,但是这件事情可能会有些危险,甚至有可能会让你受伤,你会不会害怕?” 云萝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会,只要能保护我的族人们,我什么都不怕,哪怕是让我死,我都心甘情愿!” 萧承没有听出这话的深意,只以为她是受圣女使命所负,便细细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云萝聪明,有些事情几乎是一点就透。 而云萝也确实没让他失望,甚至做得比他预料的更好,以至于他后来每每回想起今天这一幕,都愧疚到不能自已…… 离开医馆时,关于三皇子离奇暴毙的消息已经从宫里传出来了,街上百姓议论纷纷,萧承却无心听那些闲话。 皇上没有将三皇子逼宫的罪行大告天下,甚至在他死后,还准许他葬入皇陵,足以说明皇上对三皇子的态度是不一般的。 如今回想起来,若不是他们先发制人,就算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赢过三皇子,毕竟皇上一开始属意的储君之选,就是楚怀瑾。 回到定远侯府时,宫里再度传出消息,媚贵妃因为三皇子的死悲痛欲绝,故而在自己的寝殿内上吊自缢了。 长公主听到此事后,还颇为感慨了一番。 “我还记得媚贵妃刚嫁给皇上的时候,也是个温婉和善的女子,没想到在宫里蹉跎了这么些年,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人各有命,母亲不必为了他人而伤神。”萧承劝慰道。 长公主倒是不觉得伤心,只是回首往事,人人为了彼此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争个你死我活,只觉得她们十足可怜。 若是赢了,自然高兴,可譬如皇后,又真正开心了吗? 若是输了,动辄身败名裂,更甚至是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斗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802章 毁于一旦 可转念想想,人活一世,苦苦支撑着自己的,不就是心底的一个信念吗? 凝神间,管家突然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行进大厅后,先行了礼,随后才开口。 “小侯爷,京兆府尹徐大人派人来传话说秦世子在大牢内吵着要见您。” 长公主奇怪道:“都到这时候了,秦臻还有什么可跟你说的,莫不是贼心不死,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管他有何企图,如今三皇子已死,他都保不住自己那条命了,正好,我有些事也想同他当面说清楚。” 萧承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长公主行过礼后便出门了。 秦臻和三皇子没有关在一处,入城之后,皇上便让人把秦臻和陆一山送到了京兆府,怕的就是这三人还有什么后招。 哪想到,楚怀瑾竟然那般受不住刺激,皇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他含怨自尽了,如今只剩下秦臻,又能翻起什么浪呢? 萧承到京兆府的大牢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牢里的犯人刚刚吃过饭,不过秦臻那扇牢门前放的饭菜却一口没动。 萧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什么都不说。 倒是秦臻见他两手空空,有些失望地笑了。 “我已是将死之人,还以为你今日会带一坛酒来。” “没那个必要,我们并没有熟识到可以同桌共饮的份儿上,不过念及你已是将死之人,待会儿离开后,我倒是可以让徐大人派人给你送些酒来。” 萧承抿唇笑笑,接着又道。 “三皇子死了,媚贵妃也死了,即便是你苦苦撑到最后又有什么用,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来救你了。” 秦臻冷笑道:“萧承,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这样你就可以去陆诗瑶面前邀功了,如此便可同她重归旧好了是不是?可我偏不让你如愿,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西楚皇室的天下是如何得来的,而我活着,就是要向世人揭穿他们的丑陋面目!” 萧承淡淡扬眉,“你知道的事,我未必不知道,而我知道的,你也未必清楚,或许这西楚皇室不该姓楚,而是秦,我可有说错?” 秦臻闻言大惊,整个人难以自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你不该知道的,父王告诉我,这件事情除了秦家历代家主之外,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萧承笑道:“我一开始确实是不知道,不过这还要谢谢你,若非你设计让我和瑶儿掉入孤山寺的地洞中,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秦臻茫然了,“孤山寺的地洞?” “那地洞在孤山寺建寺之初就存在了,起初是作为蓄水池用的,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并不是一般的蓄水池,在地洞的石壁上,有人曾留下了几幅画。” 萧承淡声说着,先前看过的几幅画已经跃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初次看到那些画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昨日见过云萝之后,他才恍然猜透画中之谜。 “西楚开国之初,天下大乱,漠北蜀郡有一男子揭竿而起,率领郡地的百姓一路攻入上京意欲称王,原本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所行之初无不有人拥护称颂,故而他的军队也越来越庞大,只可惜,比起京中训练有素的铁甲军,他那些民兵根本难以抵抗。 就在这人愁闷之时,另有一人前来献计,说他手中有一秘方,这秘方所制成的药可瞬间迷倒一个壮汉,若是百日之内不能服下解药,服药之人便会一直长睡不醒,于是他们就用这药迷倒了铁甲军的将领,而铁甲军没了指挥作战的人,群龙无首,自然是溃不成军了。” 秦臻凝神听萧承说着,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萧承勾唇笑笑,自顾自道:“听闻那揭竿起义之人姓秦,击溃铁甲军之后,本该顺利坐上皇位的,也不知怎的,他却突然病倒了,以致最后登位之人变成了那献计的奇士,而这奇士,便是西楚皇室的先祖楚庭风。” “混蛋,我让你不要再说了!”秦臻抓狂道。 萧承笑着扬眉,“为什么不要我说?你不是说这秘密无人可知吗,如今我也不过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罢了,我方才说过了,你知道的事,我未必不知道,但我知道的,你也不见得就一清二楚。” 秦臻凝目瞪向他,“萧承,你到底想干什么,击溃我所有的退路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天下本就该是我们秦家的,是楚家无耻的把它偷走了!否则以我的本事,我又何至于在楚怀瑾身边卑躬屈膝这么多年!我才应该是坐上皇位的那个人!” 萧承勾唇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这种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可能不怨,只可惜,百年前你秦家既然已经输了,百年之后就更不可能会赢。” “若不是你在背后筹谋算计,我根本就不会输!萧承,这一切都要怪你,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跟我作对,皇上逼死了你父亲,你竟然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为皇上效忠,定远侯若是在天有灵,怕是要因为你这个不孝子一辈子不得安息!”秦臻讽刺道。 萧承听见这话,瞬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我为何要跟你作对,你不至于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至于我们定远侯府同皇上之间的恩怨,也与你无关,我没必要同你解释什么,今日来此,就是要告诉你,燕北的势力不日便会被我瓦解,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再有活命之机。” “不,萧承,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臻简直要疯了,若不是眼前隔着一扇牢门,他定然已经冲上前将萧承碎尸万段了。 “父王告诉我,太奶奶去世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夺回本属于我们秦家的江山,楚家先祖用不入流的手段害死了太爷爷,抢走了天下,而我们秦家世世代代的使命就是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本来已经快要成功了,只要三皇子顺利夺位之后,我便能用百日醉的毒药杀了三皇子,到时便可成功夺得天下,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心血彻底毁于一旦!” 第803章 继续撒谎 “你我立场不同,我没必要帮你,更何况,百年前若没有楚家先祖帮忙,你秦家也未必能击溃上京的铁甲军,所以这天下本就有楚家的一半,自己无用,就不能怪别人用心歹毒。”萧承义正言辞地说道。 秦臻几欲发狂,“狡辩,都是狡辩之词,你不过是在帮楚家找借口罢了!萧承,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你根本就不敢反抗,定远候此生唯一的败绩就是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儿子!” “你不必拿这种话来刺激我,我想做的事,你未必知道,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先反省反省自己,连皇上的心思都猜不透,还妄图夺位,从你生出反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一败涂地。” 萧承凉声说罢,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秦臻趴在牢门上伸出手大喊着让他回来,可萧承却无动于衷,如今他同秦臻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上已经下了死令,三日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押往城东菜市口斩首,所以在秦臻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费心的地方了。 行至大牢门口时,他却意外的和陆诗瑶遇上了,而她身侧更站着一位出乎意料的人,陆家家主陆自强。 萧承愣了一瞬,赶忙行礼,“见过陆老爷。” “小侯爷不必客气,论身份,该是老夫向你行礼才是,只是来京途中,老夫不小心伤了腰,行动不便,还望小侯爷能见谅。”陆自强和善说道。 萧承连连摇头,“陆老爷言重了,以我和瑶儿的关系,我岂敢受您的礼,只是不知陆老爷何时来的上京,先前倒是从未收到消息。” 陆自强还未开口,陆诗瑶便抿唇解释道:“陆家米铺爆炸的消息被陆家的一个管事传了回去,而我恰好又两个月没往家里寄家书,爹娘担心我有事,就赶来上京了,一个时辰之前才进城。”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爹听说了二叔的事,想在二叔行刑之前来见见二叔,我去找了徐大人,徐大人说你碰巧也在这儿,就给了我们一个薄面。” 萧承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凝声道:“陆二爷一家被关在北面的牢房中,我带你们过去。” 陆诗瑶刚要点头,陆自强却摆手拒绝了。 “不必了,让狱卒带我过去就行了,还请小侯爷稍陪瑶儿片刻。” 陆诗瑶不放心道:“爹,还是让女儿陪您一起去吧。” 她倒是不担心陆自明会伤害爹,毕竟这是在大牢里,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只是担心爹在陆自明的苦苦哀求下又要心软,到时候顾及着兄弟之情做出什么事来,反而给陆家徒添麻烦。 陆自强看出她心中所想,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爹心里都有数。” 陆诗瑶闻言,抿抿唇,只得作罢。 狱卒带着陆自强离开不久,右侧的长廊上又传出了秦臻的嘶吼声。 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了,没想到他非但没消停,反而越来越抓狂了。 “你方才都跟秦臻说了什么?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萧承笑道:“没什么,徐大人说他有事找我,岂料来这儿之后却听他说了一些没用的废话。” 陆诗瑶迟疑道:“真的?” 萧承凝神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何曾骗过你?” “叶倾城的事情,你不就骗了我?” 陆诗瑶撇撇嘴,忍不住开始跟他算旧账了。 “若你早些告诉我叶倾城是燕北细作,我又何至于当街跟你撕破脸,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也就罢了,如今再重归于好,你让城里的百姓怎么说我们?” 萧承却不以为然道:“他们想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你理会这些做什么,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实情,就是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破绽,皇上最不想看到的事就是陆萧两家联姻,故而只有我们分开了,才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陆诗瑶知道他是为她好,所以她才没有怨他。 只是他选的那个人着实凑巧了,偏偏和前世的记忆重合了,若是随便换成别的女子,她也不至于怀疑他。 一想到这儿,她又不免觉得有些惭愧。 “我当日那般骂你,你心里会不会很生气?” “不会,我反而觉得高兴。”萧承笑道。 陆诗瑶心觉奇怪,“为什么?” “难得看到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我自然高兴,瑶儿,你太克制了,也太聪明,所以对于出现在我身边的所有女人,你都无动于衷,我原本以为你对叶倾城必然也是不屑一顾的,没想到当日竟然会发那么大的火,虽然让我觉得有些惊讶,不过事后想想,你当时的样子,倒是可爱极了。” 陆诗瑶闻言轻嗤,“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取笑我。” “我哪敢啊,我分明就是喜欢你。” 萧承笑着向她走近一步,慢慢伸出手,刚要抚上她的脸,耳边又传来了秦臻怒不可遏的声音。 “萧承,我知道你还没走,我们的事情还没说完,我不准你走,你回来!你不是我,根本就没资格说出那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教训我,萧承,你这个胆小鬼,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萧承烦闷地皱皱眉,刚想拉着陆诗瑶出去,岂料她却拂开了他的手。 “让我去见见他。” “有那个必要吗?”萧承有些不高兴。 虽然他向来都没有把她和秦臻的过去放在眼里,不过她主动提出来,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 陆诗瑶知道他介意了,眨着眼打趣道:“小侯爷,你对自己不是这么没自信吧?” 萧承当然不可能承认,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偏偏还是上当了,无奈只得让她过去见秦臻。 秦臻看到陆诗瑶出现时,面上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眉眼一闪,又说出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来。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因为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所以你怨我,因为我早就盯上了陆家,所以你恨我,但不管你信不信,陆诗瑶,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伤害你。” 陆诗瑶闻言轻嗤,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那她前世经历的那些又算什么? “秦臻,都到这时候了,你又何必继续撒谎骗我,祈求我能心软救你一命吗?” 第804章 不能心软 秦臻摇着头否认道:“不是的,我说的都是实话,陆诗瑶,我知道我无耻,可不代表我这个人没有心,从我们相遇到你嫁给我,你对我的情意如何,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甚至想过,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 “撒谎!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只会用一碗毒药了结了我的性命!” 陆诗瑶打断他的话,看着他面上露出来的惊讶之色,嘴角笑意越来越冷。 “秦臻,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你想杀了我,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或许从你刚娶我进门的时候就在幻想这一天了对不对? 我太了解你了,一个人对你有用的时候,你可以掏心窝子的对她好,可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踢开,甚至还会在她心口上狠狠戳上一刀!” 秦臻凝神听着,厉声控诉道:“所以你就是猜透了我的心,才会帮着萧承来对付我?陆诗瑶,比起我,你又高尚到哪里去了,说到底,你不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 “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或许曾经的陆诗瑶确实让你生出了一些错觉,但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你早就应该明白,如今的陆诗瑶,早已不是江南初识时那个天真善良,可以被你用花言巧语就骗走一颗心的陆诗瑶了!”’ “那又如何,你即便不被我骗,也会被别的男人骗,你以为萧承就真心爱你了吗?做梦!陆诗瑶,我是个男人,我比你更了解男人的德行,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所以萧承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明白吗?”秦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陆诗瑶不怒反笑,“秦臻,像你这样的人,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情爱的滋味儿,我以前以为你对杜青萝是不同的,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她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如你这般冷血无情的男人,即便是活下来了,这一辈子也只配孤苦无依地活着,不过你还是死了的好,否则又怎能偿还你对我欠下的债呢?” “笑话,我没有亏欠过你,由始至终,我都不曾亏欠过你什么,不要忘了,我是被谁一步步逼到这一步的,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秦臻抓狂道。 陆诗瑶冷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秦臻,你有没有想过,若非前世欠了血债,我今生又何至于把你逼到这一步?” 她的声音很冷很轻,带着侵骨的冷意,仿佛来自幽冥地狱一般。 秦臻双肩一震,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陆诗瑶嗤嗤笑着,回想前世所发生过的种种,眼里却慢慢笑出了泪。 “秦臻,如今,你总该明白,我为何执意要置你于死地了吧?因为我此生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明白吗?” 秦臻抓狂道:“不、不会的,不可能,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我不信!” 陆诗瑶就知道他不会相信,不过她也没必要跟他解释了,不管信不信,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解释再多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秦臻,到了阴曹地府,记得跟阎王说,下辈子,不要再遇上我了,很多事情,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便不应该一错再错。” 她面无表情地拂袖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最后看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秦臻呆愣着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仰天大笑起来,仿如疯魔了一般,让走廊上的狱卒无端觉得害怕。 大牢门口,陆诗瑶走过去的时候,见萧承目色幽幽地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眼角的泪没擦干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萧承笑道:“我在想,既然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已经进京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之前没办的事情接着办完了?” 陆诗瑶一时没听明白,疑惑道:“什么事啊?” “自然是我们的亲事。”萧承语出惊人。 陆诗瑶听得两脸顿时一红,“这未免也有些太突然了吧?你就不担心皇上他再来阻止我们?” 萧承知道她心里还有顾虑,抿着薄唇向她走近。 “瑶儿,放心,这一次,皇上再也不会阻止我们了。” 陆诗瑶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只是她一时片刻却听不出来。 不过他所说之事也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等父亲过来之后,同父亲商议一下也未尝不可。 彼时,北面的牢房内,陆自强与陆自明兄弟俩正相顾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陆自强才沉痛开口。 “二弟。” 陆自明闻言冷笑,“陆老爷怕是认错人了,你早就将你的二弟逐出陆氏一族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是一个阶下囚,不是你的二弟。” 坐在一旁的邱氏和陆一山皆是恼火地看着他。 “老爷,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意什么面子啊,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命才是正道理,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和一山可是无辜的,我们都是因为你才遭了殃,如今大哥既然来了,你无论如何也得帮着劝劝大哥救我们出去啊!” “就是啊爹,我不想死,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要不是你派我去孤山寺运佛像,我根本就不会被关进大牢来!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去!” 陆一山埋怨了两句后,又跑到陆自强面前跪下了。 “大伯,你救救我吧大伯,我可是您唯一的侄子啊,陆家也只有我这一个男丁,若是我死了,陆家就后继无人了,大伯,看在陆家列祖列宗的份儿上,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陆自明见不得他这副窝囊样,恼火道:“陆一山,给我起来!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早在离开陆家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陆家人了,你给我记住,哪怕到死,我们和陆家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被关进这里几日,他早就已经认命了。 三皇子死了,秦世子也被抓了,而他帮着秦世子私藏铜矿,乃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人或许只有到了濒临死亡那一刻才会诚心改过,都到这时候了,大哥还能来牢里看他,可见是顾及着他们的兄弟之情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心软。 第805章 不害怕吗 和陆家撇清一切干系,是他身为陆家子孙,唯一能做的事了。 只可惜他苦心一片,陆一山却并不领他的情,到底是年轻,到了这时候,唯一想着的事只有活着。 在陆一山看来,陆家家大业大,陆诗瑶和五皇子的关系又那么好,所以只要能说动大伯,陆诗瑶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他。 而唯一能攻克大伯的,不就是他身为陆家唯一男丁的优势吗。 “大伯,您千万不要听我爹的,侄儿真的不想死,只要您救我出去,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爹,我给您养老送终,我也保证会好好学着怎么做买卖,日后把陆家发扬光大,绝不让您失望!” 邱氏也跟着劝道:“是啊大哥,一山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我们逼的,求您救救他吧,陆家只有他这一棵独苗,若是他死了,陆家可就真的绝后了啊!” 陆自强听着母子二人的话,摇摇头,敛容看向了陆自明。 “二弟,大哥今日来此,只为见你最后一面,你放心,待你走后,大哥会将你的尸骨带回陆家安葬,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大哥都已经释怀了,从今往后,你仍是我陆家的人。” 陆自明心中触动,面上却冷哼道:“谁要当陆家的人,陆自强,你少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要忘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谁逼的!” 陆自强痛心道:“二弟,都到这时候了,你为何还是没有半分的悔改之心,爹娘在天上看着你,他们又岂能安心!” “你少拿爹娘来对我说教,陆自强,要不是你抢走了本属于我的家业,我根本就不会走上歧路,所以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陆自明不客气地怒吼道。 陆自强摇摇头,心中悲痛到说不出话来。 陆自明见他站着不动,捡起地上的破碗朝他砸了过去。 “滚啊!” 邱氏和陆一山被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到了,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陆自强早已摇着头离开了,以至于母子俩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做啊,大哥走了,你让我们一山怎么办,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狠毒的父亲啊!” 邱氏哭嚎着对他又打又骂,陆自明却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你以为多说几句好话,大哥便会心软救一山吗?别傻了,如今的陆家不是只有他这一个男丁,大哥新娶的柳姨娘马上便要临盆了!更何况,一山不是大哥的亲儿子,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冒着赔上整个陆家的风险去救他!” 他虽然离开了陆家,但不代表他对陆家的事一无所知,关于陆家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所以从他得知柳若水怀上身孕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回到陆家了。 而邱氏和陆一山更是傻了眼,待回过神后,母子俩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喊地,只叹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如今竟要经受这一切。 至于他们上辈子所造的孽,陆诗瑶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的,人在发迹之时,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草菅人命,如今同样的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便受不住了,又岂会知道前世的她活得有多绝望。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应得的报应,她这一生,终于了无遗憾了…… 回别院的路上,陆诗瑶同父亲说了她和萧承的婚事,其实陆自强一开始并不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定远候府的门楣何其高,又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他的女儿嫁过去之后必然要受委屈。 但后来又听说瑶儿和小侯爷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便觉这小侯爷是个可以托付之人,便点头同意了。 萧承心里比谁都高兴,回想半个月前,他曾一度恐慌的以为瑶儿可能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如今能重归旧好,他自然是开心的,同陆诗瑶道别后便回府张罗起来了。 不过这事也并未立刻声张出去,毕竟眼下尚有一事还没有解决好,待彻底高枕无忧之时,才是他娶瑶儿过门之日。 三天后,秦臻和陆自明一家三口于城东菜市口斩首示众。 陆诗瑶和陆自强都没去,不过事后还是让人将他们的尸体收走了。 陆诗瑶只叹自己对他们当真是仁至义尽了,前世爹娘被斩首时,秦臻放任不管,由着官府的人把他们扔到了乱葬岗。 而她被杜青萝毒死之后,怕也只是像一堆草芥一样被秦臻扔出了郡王府,哪里会给她收尸。 而在秦臻被行刑的第二天,萧承便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自己的最后一项大计划。 这日一早,一个灵动的小姑娘引起了宫中所有人的注意,这姑娘的相貌确有几分过人之处,不过真正让宫人们好奇的是,她是跟着五皇子进宫的。 说起来,五皇子的年纪不小了,也确实到了纳妃的年纪,不过这么小的丫头,怕是着实担不起五皇妃的身份。 更何况三皇子已经死了,如今五皇子已是所有人心中内定的皇位继承人,任谁都不可能相信这么小的丫头会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楚怀玦自然不知道他们误会了,莫说他们心中奇怪,萧承将云萝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觉得奇怪。 而萧承当时说出来的话更让他觉得震惊。 “如今朝中人人都奉你为新君,以皇上的性子,只怕对你已经有所不满,这时候便要表现的谦卑一些,让皇上知道你没有夺位之心,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助他长生不老。” 楚怀玦知道云萝是回龙族的圣女,但他并不知道关于回龙族的传闻,故而当萧承告诉他,回龙族的族人可以与神共话时,他心里自然是震惊的。 行至御书房这一路上,他握紧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临上台阶时还险些栽了一跤。 云萝赶忙伸手扶住他,“五皇子,您没事吧?” “没、没事……” 楚怀玦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又拧着眉问她,“你心里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云萝不解道。 楚怀玦本想问她会不会害怕皇上,不过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又抿唇忍住了,随后带她进了御书房。 第806章 无济于事 老皇帝见他不请自来,面上有些不悦。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朕把这皇位传给你?朕知道,老三死后,你便彻底安了心,以为这皇位总有一天会是你的,不过朕告诉你,只要朕还活着,就永远轮不到你登位的时候。” 自从楚怀瑾逼宫一事过去后,皇上便变得有些魔怔了,夜里总能梦见楚怀玦拿着长剑站在床前逼他退位的样子,再加之过去的一些事和朝堂上的传言,让他对楚怀玦越发没了好耐性。 而楚怀玦则暗道萧承当真是猜对了,如今父皇果真对他有了戒心,所以今日这一步棋,他们必须要走。 “父皇言重了,儿臣从未肖想过什么皇位,之前也不过是因为三哥将儿臣视为了敌人,儿臣才不得不反抗罢了,如今三哥已经去了,儿臣就更不会觊觎父皇的皇位,不然儿臣也不会将回龙族的圣女带到您面前了。” 老皇帝闻言,眸中突然多了一抹热切的光彩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云萝看。 “你说,她是回龙族的圣女?” “正是。” 楚怀玦点点头,一点都不奇怪皇上是如何得知回龙族的。 “传闻回龙族的族人有通天之才,可与神共话,是天神下派到民间的使者,据闻他们更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事,儿臣敬重父皇多年,如若父皇能千千万万年的永存,实乃江山社稷之幸,黎民百姓之福!” 老皇帝越听越激动,看向云萝的目光中充满了光彩,却仍带着几分怀疑。 “你当真是回龙族的圣女?” 云萝点头道:“先前大哥哥的母亲中了百日醉的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便是喝了我的血才好的,我服用过本族圣药生死草,这生死草可医死人肉白骨,颇有良效……” 老皇帝蹙眉打断她的话,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可有法子让朕长生不老?” 云萝眨着眼说道:“自然是有的,我自幼跟着大长老学习炼丹之术,术法极高,而我们回龙族活得最久的族人,如今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呢!不过别看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相貌却比五皇子还要年轻呢!” 老皇帝听得越发激动,“确有此事?那他是用了什么办法长生不老的?” “自然是吃了我们回龙族秘制的神药。”云萝仰起脖子,一脸的骄傲之色。 老皇帝追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神药?” 云萝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来。 “这是我下山时,大长老送给我的秘药,再甫以双生草和十味珍贵药材研磨蒸晒三次之后,才可制成我族的神药。” 老皇帝闻言大喜,“好、好!玦儿,你即刻带圣女下去,不管她要什么,都要满足她,务必让她尽快将那神药做出来!” “是,儿臣遵命!” 楚怀玦颔首领命,抬头时,刻意看了眼老皇帝喜不自胜的神色,勾勾薄唇,旋即带着云萝下去了。 离开御书房后,他看着幽长斑驳的宫道,又侧目看了云萝一眼,对她口中所说的神药充满了好奇。 “你当真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那五皇子希望皇上长生不老吗?”云萝眨着眼反问他。 楚怀玦抿唇摇摇头,他自然是不希望的,若父皇长生不老了,那顾家和母妃的冤屈,这辈子都得不到伸张了。 更何况父皇如今的神志已经出现了问题,长此下去,最后受苦的也只是天下无辜的黎民百姓罢了。 云萝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五皇子既然不想,那皇上自然不会长生不老,否则大哥哥不是做了一件错事吗?” 楚怀玦疑惑道:“那你呢,你又为何会答应帮萧承?” 云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天机不可泄露嘛,等过几日,五皇子便知道了,不过我帮了五皇子这么大的忙,还希望五皇子日后能善待我的族人们,传言并不可信,不管世人如何说我回龙族,我的族人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什么与神共话,什么长生不老,都是假的。” 楚怀玦对这点自然是深信不疑,如若回龙族的族人当真有这等通天之才,这天下早就是他们的了,又哪儿轮得上别人。 也只有到了父皇这年纪,才会轻而易举地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长生不老。 所有的一切都在萧承的计划之内,只是在行事之前,他并未告诉陆诗瑶,以至于陆诗瑶得知他将云萝带走之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陆诗瑶起初是打算带着云萝去街上买衣服的,快入秋了,自然要给云萝准备几件入秋的衣物,哪想到了木大夫的医馆后,却得知萧承已经将她带出去两天了。 陆诗瑶直觉不对劲,忙赶去了定远侯府。 到了之后,又被门房告知萧承尚未回府,陆诗瑶只得忍着耐性在府里等着,直到夜幕降临才见到了萧承。 陆诗瑶凝目看着他,脸色十足难看。 “云萝不见了,我去木大夫的医馆找她,木大夫却说是你把她带走了,萧承,告诉我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云萝还只是一个孩子,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未必需要利用她去谋求什么,更何况三皇子已经死了,你和五皇子在朝中已经没有敌人了!” 萧承一听这话,便知她误会了,微叹一气后轻轻摇了下头。 “我行事之前问过她的意思,她是自愿进宫见皇上的。” “什么?你、你送她进宫了?!” 陆诗瑶闻言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做!宫里是什么地方,你把云萝送进去,皇上岂能让她好过!我现在就去求五皇子把她带出来,云萝是我带下山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她出一点事!” 萧承见她转身就走,拧着眉上前拉住她。 “瑶儿,你冷静一点,有我和五皇子在,她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意外!更何况你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她不会跟你出宫的!” 陆诗瑶只当他是在找说辞,她之前设想过种种可能,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云萝竟然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萧承,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云萝是回龙族的圣女,她自幼背负着这样的身份,已经活得很辛苦了,你为什么不能让她过得轻松一些!” 第807章 恢复年轻 “瑶儿,你相信天道无常吗?这人世间的事,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好的,所以你一定想不到,云萝下山之后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皇上。”萧承苦笑道。 陆诗瑶闻言,手脚瞬间冰凉。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皇上?我们之前猜测的人不是秦臻吗?他手里有百日醉的秘方,所以云萝要找的人一定是他,只要秦臻死了,便可解了他们回龙族的百年诅咒,如今这个人怎么会变成皇上?” 萧承就知道她不会信,只得将自己在孤山寺地洞下参透的秘密同她说了。 “我不知道那些壁画究竟是谁画的,或许是秦家的某二任家主,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人,而地洞之所以被堵上,想必是上一任主持大师同我一样猜出了壁画的秘密,未免引起大乱,只得将地洞堵上了,但从种种迹象来看,秦家历代的使命就是夺走本属于他们的江山。” 陆诗瑶凝神听着,只觉老天爷好像跟他们所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原来楚家先祖才是当年同回龙族圣女私奔的男人,而这人后来还用那般卑劣的手段夺走了江山。 前世嫁给秦臻之后,她知道秦臻对皇位极为看重,那时她只以为他是太迫切的想帮助三皇子登上皇位了,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缘故。 而云萝先前同她下山时,曾说过要找到那个男人的后代,然后杀了他以绝后患。 也就是说,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行刺皇上。 可是这怎么行,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宫里戒备森严,萧承焉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她去做! “你把云萝带出来,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对皇上下手,三皇子已经死了,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五皇子的,只要五皇子登基,皇上对回龙族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到时候.....” “瑶儿,来不及了。” 萧承摇摇头,神情悲痛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皇上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派人寻找回龙族的下落?曹玉是他的亲信,大局未定之前,曹玉不会归顺任何人,直到五皇子带着云萝进宫面圣之后,曹玉才告诉我,其实我们之前去漠北为母亲找解药时,皇上就一直派人跟着我们,后来他知道我们将回龙族的圣女带下了山,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静待时机,同时对五皇子也是一次考验。” 陆诗瑶凄然道:“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萧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云萝现在在宫里很危险,我们必须要尽快去救她!” 萧承凝声道:“没用的,皇上已经下旨让云萝炼制可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如今盯得正紧,你若贸然进宫救她,只会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更何况云萝也不会跟你走的,你不要忘了她的使命!” “什么使命,我只知道云萝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她不该承受这一切的,她也不该为了她的族人们牺牲,萧承,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萧承知道她担心云萝,她是个长情的人,便是看见路边的流浪狗都会心软施舍它们一块馒头,更何况是云萝。 她和云萝在一起这么久,已经生出了深厚的感情,自然不愿意看到云萝受到一丁点伤害。 “瑶儿,你放心,云萝不会有事,我和五皇子会保护她,只要顺利除掉皇上,到时候,我自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出宫。” 陆诗瑶沉痛地闭上眼睛,攥紧他的衣袖说不出话来。 他总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殊不知,世事无常,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其实都在意料之外...... 三天后,云萝终于将皇上渴盼已久的丹药炼制出来了。 她在一座宫殿内待了三天三夜,五皇子只派去两个宫女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自然是一概不问。 而丹药炼成这日,老皇帝更是郑而重之的亲自到宫殿外等着。 当云萝将那两颗乌黑药丸呈到皇上面前时,老皇帝目中先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又迟疑起来。 “这就是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神药?” 云萝点头道:“我用了族中秘方制成的,皇上若是不信,云萝可先行服下。” 三天的功夫,足够她将皇上的性子摸清楚了。 老皇帝疑心重,所以她从一开始做的就是两颗药,一颗给皇上,另一颗是留给她自己的。 老皇帝并未应话,看那神色,显然是默认了。 云萝启唇笑笑,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药丸吃了下去。 老皇帝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见云萝并未出现什么异样,这才有些兴奋地拿起另一颗药丸服下。 倒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就如同普通的药丸一般,带了些许苦涩。 “这药服下之后,多久会生效?” 云萝抿唇道:“若是像五皇子这般年纪的,半个时辰便会生效,不过皇上可能要等半日之后了。” 老皇帝闻言,瞬间来了精神。 “半日之后,朕便可恢复年轻了?” 云萝笃定地点点头,嘴角却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皇帝没有看出来,反而高兴的封了赏。 只可惜,无论是珠宝首饰还是绫罗绸缎,都不是云萝想要的,她自幼在回龙族长大,根本就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即便是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更何况,她已经回不去了。 好在,她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和陆姐姐好好的道个别。 老皇帝也没有强硬的要求她必须留在宫里,丹药已经到口,他笃定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绝对耍不出什么花招,就算她离开了皇宫,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这一次,他偏偏输给了自己的自负。 他以为身为九五至尊,便可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甚至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殊不知,当旁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时,自是什么事都能办成的。 云萝离宫半日之后,御膳房的人送来了午膳,适逢皇后也在,老皇帝便让其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用膳。 宫里的人来来去去,死的死,废的废,到头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皇后了。 许是前两日去牢房看楚怀瑾时突然提到了死去的太子,这两日,老皇帝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太子。 第808章 即刻斩杀 虽说太子天资不聪明,却有一颗难得的良善之心,更是这几个儿子之中最有孝心的。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如若那时候的他不是刚刚登基,或许就不会牺牲太子的一条命。 想到这儿,他侧目看了眼身侧的皇后,默不作声地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 “皇后近来清瘦了不少,多吃一些。” 皇后闻言一顿,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怪异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多谢皇上体恤……” 老皇帝却叹气道:“朕知道,朕这些年对不住你,太子重病之后,你日日为他祈福,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皇后之位做交换,最后还是被朕一意孤行的送走了他,你对朕心存怨气也是应该的。” “皇上言重了,当年皇上刚刚登基,行事正是艰难的时候,若是皇上的皇位不稳,臣妾和太子的日子亦不会好过,更何况,太医当时已经断定太子活不过二十岁,臣妾也不过是空守着一个希望罢了。”皇后苦笑道。 老皇帝闻言,神色微转间,突然说出了一番无情至极的话。 “你错了,当年太医断定太子活不过二十岁是假的,太子虽有重疾,但只要好好调养,还是可以多活几十年的,是朕让太医骗了你,若不如此,你心中的悲痛只会与日俱增。” 皇后听见这番话,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眸子,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看向老皇帝,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浓烈的恨意。 “皇上怎么能这么做,他是我们的皇儿啊!” 老皇帝无情道:“身为皇子,就应该为了皇位血统,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牺牲,这是每个楚家人的使命和职责,谁也不会成为例外,明白吗?” 皇后气得心肝直颤,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连手中轻飘飘的筷子都险些拿不稳了。 “臣妾不懂什么使命和职责,臣妾只知道皇上无情,你对媚贵妃和顾淑妃的儿子有多么的与众不同,臣妾这些年都看在眼里,为什么到臣妾的儿子,偏偏就只有白白牺牲的命!” 老皇帝拧眉不悦道:“皇后,不要忘了,你是一国之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同市井中的泼妇有何区别!朕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只是不想继续骗你罢了,夫妻一场,你应当知道朕对你仍有旧情。” 皇后气极反笑,“所以在皇上看来,臣妾不应该怨恨皇上,反而应该感谢皇上对臣妾坦诚相待了?” 老皇帝拂袖道:“朕没有这样的想法,朕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但朕也做到了当年的承诺,这些年来,你稳坐皇后之位,不论你做过什么,朕都视而不见,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不需要!我宁可当年跟着皇儿一起去了,也绝不要这样的殊荣!皇上不是臣妾,又怎会知道臣妾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皇后难以自制地甩了手里的筷子,随后一举拔下头上的凤头钗,当着老皇帝的面径直扔在地上。 媚贵妃临死之前,曾叫她过去说过话,这些年来,宫里一直都是她们两个人在斗,最后媚贵妃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可事实上呢,真正输掉一切的人是她! 被自己的枕边人利用、算计、伤害,媚贵妃何曾有过她这样的经历,最起码,皇上对媚贵妃的宠爱是真的! 呵,可笑,当真是可笑,她稳坐这么多年的皇后宝座,却是踩着亲生儿子的尸体坐上来的。 如果当年不是太医告诉她太子命不久矣,她便是拼死也会保住太子的一条命! 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皇上怎能如此狠心! 而老皇帝显然也没想到皇后的反应竟然如此过激,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候说出实情,是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后对太子的死已经淡忘了不少,就算知道了实情也绝不会引起太大的触动,可这一次,他却失算了。 不知是不是被皇后气到了,他的心口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直起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去,刚要出声,一口血却猝不及防地从嘴中喷了出来。 候在一旁的曹玉吓了一大跳,赶忙派人去请太医。 而皇后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站着,冷眼看皇上痛得死去活来。 “媚贵妃被抓之后,将顾家当年倾覆的经过告诉了玦儿,玦儿误以为这一切与我有关,已经对我生了怨恨之心,可我怎么可能会让媚贵妃如愿呢,她到死都不想让我好过,我自然要把皇上拖下水,还自己一个清白,原以为玦儿会逼宫夺位,可臣妾没想到,他报复皇上的手段,比臣妾想象得更简单。” 老皇帝似明白了什么,忍着心口的剧痛抬起头,怒不可遏地瞪向皇后。 “你们、你们竟然敢联合起来在朕面前演戏!” “这不能怪我们,皇上一直都在寻求长生不老药,玦儿是个孝子,当然要让皇上如愿以偿,只可惜,皇上太相信他了......”皇后冷笑道。 老皇帝喉中一哽,紧接着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迫使他一个箭步冲到皇后面前,两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贱人,你既然早知道那个逆子带来的回龙族圣女有问题,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皇后冷笑道:“臣妾为什么要告诉皇上?皇上老了,终有一天要死的,而这皇位早晚是玦儿的,待玦儿登基之后,臣妾便可贵为太后,可若是臣妾选择了皇上,最后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了。” “你、你,朕杀了你,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皇帝狠绝无情的将皇后甩开,随后强撑着一口气看向曹玉。 “传朕命令,五皇子欺上瞒下,勾结定远侯府意图谋反,实乃大逆不道,五皇子及定远侯府众人即刻斩杀,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皇上,还请您三思啊皇上!” 曹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了皇上的命令。 老皇帝见状,心中越发气恼。 “曹玉,你也想造反不成!” 话音方落,殿外紧接着传来一句温淡的声音。 “他不是想造反,只是识时务罢了。” 老皇帝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脊背一震,身子却愈发的虚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凳子上,目光如炬地瞪着门外缓缓走进来的楚怀玦。 第809章 无能为力 楚怀玦嘴角带着笑意,以胜利者的姿态堂而皇之的登入大殿,眼中哪里还有往日对他的恭敬。 “逆子,你这个逆子!” 楚怀玦笑道:“父皇说的不错,儿臣确实是逆子,可儿臣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父皇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灭顾家,伤我母,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杀忠良,比起父皇做的那些事,儿臣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老皇帝顿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口好像越来越疼了,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渐渐微弱。 “太医,曹玉,去、去找太医......” 曹玉一脸心疼的望着皇上,跪在地上却一动不动。 如今宫中的局势已经变了,再也不是皇上可以呼风唤雨的时候了。 更何况,五皇子和萧小侯爷一旦出手,便一定是致命一击,怎么可能会给皇上活命的机会。 “皇上......” 曹玉刚开口,便被楚怀玦冷声打断了。 “父皇不必白费力气了,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回龙族的秘药,不是谁都能治的,当初大姑母昏迷不醒时,父皇不是已经见识到了吗?” 老皇帝闻言,心知如今整个皇宫都已经被这逆子控制住了,曹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他的命令,这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可笑,当真是可笑,他筹谋半生,算计了自己的兄弟,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的长子,自己的忠臣,可没想到到头来,却同样落得一个被人算计的下场。 好,真是好啊,这个儿子果真没让他失望! 又一口血再度从老皇帝嘴中喷出来,最后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上!” 曹玉哀嚎一声,伏地痛哭。 楚怀玦和皇后则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站着,他们都是被皇上狠狠伤害过的人,如今皇上去了,自然不会引起他们一丝一毫的触动。 只是突然间,觉得皇上有些可怜罢了。 曹玉哭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 “五皇子,皇上所服之药一共有两颗,当时皇上怀疑药有问题,便让那回龙族的小圣女先吃了一颗,如今皇上已经驾崩,那圣女会不会也……” 楚怀玦闻言,神色骤然一变,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云萝是萧承送进宫的,但愿她吃的药没问题,否则陆诗瑶和萧承之间只怕又要产生隔阂了! 他一边走一边期盼着,可天不遂人愿,临到紧要关头,他还是晚了一步。 与此同时,正在城西别院和陆诗瑶玩乐的云萝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嘴中鲜血直流,怎么止都止不住。 陆诗瑶吓坏了,赶忙让人去医馆找木大夫,云萝却笑着摇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害地望着她。 “陆姐姐,不要麻烦木大夫了,我的病,他是治不好的。” 陆诗瑶悲伤道:“我不明白,云萝,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云萝抿唇笑道:“我、我给皇上炼制的丹药,其实是假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而是毒药,回龙族的人也从来不会长生不老,只是皇上对此信以为真,我就只好将计就计,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皇上......” 陆诗瑶越听越伤心,都是她不好,是她害了云萝,什么诅咒,什么浩劫,只要皇上死了,关于回龙族的诅咒自然会随之烟消云散,为什么这一切偏要让云萝一个小姑娘来承受。 云萝见她哭得伤心,缓缓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面上强忍笑意。 “陆姐姐,你不要哭嘛,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回龙族的圣女就是要为自己的族人们牺牲的,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怕死……” 陆诗瑶抱着她痛不欲生,眼中的泪不住往下落。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若是没有带云萝下山就好了,如今这一切云萝也就不会经历,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云萝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温笑着慢慢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陆姐姐,你不要这样,其实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我在山上很孤独的,没有人陪我玩儿,可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开心快乐,我、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云萝,你为什么要这么傻,那药丸只给皇上吃就够了,你为什么也要吃,你让我怎么跟你的族人们交待,你让我往后怎么办!” 云萝笑道:“大长老说过,双生草做成的药丸,只有炼药之人和服药之人一起吃下才可生效,否则便只是一味普普通通的药,更何况,为族人们阻挡这场百年浩劫,就是我身为回龙族圣女的使命,如今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终于、终于可以安心了……” 陆诗瑶见她说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里越发恐慌。 “云萝,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我带你回蟠龙峰,你常说大长老是世上最厉害的人,那他就一定能救你,你不要睡,我现在就带你回漠北!” 云萝轻轻摇头道:“陆姐姐,不要白费功夫了,我、我真的很累了,让我好好睡一会儿吧,等我睡着之后,你再把我送回去,告诉大长老,萝儿、萝儿没让他们失望,从今往后,我们回龙族可以安心活在这世上,再、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 话音落罢,她那只抚向陆诗瑶脸颊的手随之落下,水汪汪的眼眸紧接着缓缓闭上,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落到了陆诗瑶手臂上,凉得吓人。 “云萝,云萝!” 她凄厉地叫着小姑娘的名字,可是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女孩儿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萧承收到楚怀玦的消息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时间,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怯意来,踌躇着不敢上前了。 陆诗瑶没有看见他,只是抱着云萝的尸体不停地哭,前世所经历过的痛苦,如今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原来,一个人即便是再强大,也总有自己护不住的人,执掌苍生生死的是老天爷,不是他们。 是她太过自信了,总以为自己只要强大了,便可以保护所有人,其实根本就是她错了,再强大,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810章 我喜欢你 萧承心疼地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摇头默叹一气,随后踱步行至她面前。 “瑶儿……” 陆诗瑶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眸光呆呆的坐在地上,两手依旧紧紧抱着云萝未松。 萧承拧着眉在她面前蹲下来,叹气道:“瑶儿,云萝已经走了。” 陆诗瑶霍然抬头,眸中生出一抹明显的怨恨。 “从一开始,你就设想过这种可能是不是?你明知道云萝有可能会死,还是义无反顾的将她送进了皇宫,是不是这样!” “不是。” 萧承皱着眉摇头,神色同她一样沉重。 “我不知道她会选择和皇上同归于尽,如果早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带她进宫。瑶儿,我知道我平日做事是不择手段了些,但不代表我没有心,于我而言,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的!” 陆诗瑶闻言,苦涩地笑了一声,眸中眼泪却流得越发汹涌。 “可是、可是云萝真的走了,她才十一岁,她大好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怨萧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他想除掉皇上没有错,更何况行事之前,他曾征求过云萝的意见的,云萝不是被迫的,只是这样的结果让她难以接受罢了。 为什么一定是云萝呢,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什么都不懂的…… 萧承默叹一气,拂袖抹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云萝在进宫之前告诉我,回龙族的诅咒由第一任圣女和楚家先祖开始,自然也应该由回龙族和楚家的后人结束,我想,她当时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进宫的。瑶儿,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云萝生在回龙族,有她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左右的。” 真心的话,往往贴近现实,可越是真实就越伤人。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她面前逝去了,明明刚刚云萝还蒙着眼睛四处找她,眨眼之间便躺在她怀中永永远远地闭上了眼睛,生命是何等的脆弱,脆弱到她还来不及好好珍惜就失去了。 ………… 陆诗瑶遵循云萝的遗愿,派人将她送回了漠北蟠龙峰。 原本她是应该亲自送云萝回去的,只是她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面对族中的长老们,加之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也要两个月,爹娘还在上京,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云萝和皇上死在了同一天,故而之后几日便是国丧,虽然皇上临死之前并未留下遗诏,不过五皇子登基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更何况纵观皇室中剩下的几位皇子,也只有五皇子才担得起大任。 七天之后,国丧期满,五皇子正式登基为帝,不但大赦天下,还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甚至再次做主为萧承和陆诗瑶赐了婚。 能得两任帝王赐婚,普天之下也只有陆诗瑶一人有这样的殊荣了。 能嫁给心爱之人,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闲暇之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云萝,若是云萝还在,也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楚怀玉倒是经常出宫来找她玩,偶尔也会带上七公主楚心禾,一来二去的,陆诗瑶同楚心禾的关系也慢慢熟络起来,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遥想当初,老皇帝还有意将楚心禾嫁给萧承,如今她却和陆诗瑶成为了朋友,不免让她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但最让她羡慕的,却是陆诗瑶可以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兜兜转转这么久,回过头来,心爱的人一直都在身边,何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反观她自己,只能怯弱到偷偷去喜欢罢了…… 陆诗瑶见楚心禾在绣花时,一直盯着图样上的并蒂莲出神,便知她多半是有了喜欢的人,忍不住笑了。 “七公主,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就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你若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楚心禾瞬间羞红了聊,“没有的事,你、你不要乱说……” 陆诗瑶放下手里的绣花,叹气道:“七公主,人这一生太短暂了,若是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口,最后只能彼此错过,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为妻,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楚心禾当然不想,可是、可是她总是会忍不住去担心。 “如你所料,我、我确实是有了喜欢的人,可我担心他心里对我并没有同样的想法,陆小姐,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皇室公主,不是民间普普通通的女儿家,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皇室的脸面,我只怕最后会失了皇家的体面。” 陆诗瑶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肩膀笑了。 “放心,如今已经不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了,新帝刚登基,朝中局势不稳,而皇上在宫里也需要一批诚心服从他的人,至于七公主看上的人,我相信并不会差到哪儿去,如若你肯说出来,我想皇上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做主促成这桩好事。” 楚心禾闻言,不免激动起来。 “真的吗?五哥他当真不会介意?” 陆诗瑶点头道:“当然不会,五皇子不是皇上,他是顾淑妃的儿子,我相信他会比皇上更仁爱。” 顿了顿,她又以身作教给楚心禾吃了一颗定心丸。 “七公主,真爱是不计较身份地位之差的,我曾经嫁过人,可萧承还不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我?情面这种东西,远远比不上一段长长久久的感情重要,旁人想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你只管追求自己的幸福,若是因为顾虑那些流言蜚语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楚心禾的神色一时间变得很慎重,显然是把陆诗瑶的话听进去了,待回宫之后,她就去找了莫长空。 莫长空正在御花园巡守,见她直奔自己而来,面上难掩意外。 “末将见过七公主。” 楚心禾垂着头,含羞带怯道:“莫统领,我、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莫长空闻言,默默挺直了身子,静等她开口。 楚心禾纠结地握着手帕,过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 “莫统领,我、我喜欢你!” 莫长空一瞬间睁大眸子,显然没想到楚心禾会说出这句话,惊讶的同时,一颗心又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地跳。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心口闷闷的好像生病了一般,让他根本就抑制不住。 第811章 摆脱控制 楚心禾久久没听见他的回应,心里一顿,眼眶渐渐发红了。 “莫统领,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我……” 莫长空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他从来都没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滋味儿,他只知道,他看见别的女人时,不会有这般忐忑的感觉。 可是七公主怎么会喜欢他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而他只是宫中侍卫统领,根本就配不上七公主的。 莫长空长久的沉默让楚心禾越发伤了心,她就知道,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强求的,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在一厢情愿罢了,莫统领从来都没喜欢过她。 她咬咬唇,嘴角强扯出几分笑意来。 “莫统领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刚刚那些话,你就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好了,做不得数的,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短短几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后不等莫长空回应便转身跑开了。 莫长空皱皱眉,有些苦恼地望着楚心禾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凝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莫长空回过头,见是皇上和萧承,赶忙行礼。 楚怀玦却笑道:“莫统领,朕还以为你这棵铁树要开花了呢,没想到啊……七妹今日只怕要被你伤透心了。” 莫长空拧着眉,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想他对七公主的感觉确实是不同的,只是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接受七公主罢了。 萧承看出他的心思,抿唇笑道:“莫统领,人活着,就需珍惜当下,世事无常,免得到你真正醒悟的那一天,一切都晚了。” 莫长空颔首低眉,似是把萧承的话听进去了,嘴上仍是什么都没说。 楚怀玦摇头笑笑,也不欲在这事上过多的插手,感情的事,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说清楚的好,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他才刚登基,可不想落下一个强人所难的坏名声。 “好了,这件事,朕就不过问了,如若莫统领哪天想通了,大可来找朕,朕自会成全你和七妹,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商议一下燕北虎远大将军来京一事。” 燕北的虎远大将军,自然是叶倾城的主子慕枫。 两天前,也就是在楚怀玦登基的第三天,燕北派人送来了拜帖,虎远大将军特备上厚礼前来恭贺新帝登基。 萧承同慕枫打过交道,知道此人不好对付,所以恭贺一事必然是假,慕枫此番来京,一定另有目的。 而楚怀玦的顾虑,则在于慕枫会趁机搞乱西楚,不过这一点,他显然是多虑了。 “燕北同西楚一样都刚刚经历过政乱,我听说慕枫如今已经彻底把持了燕北朝政,他这个人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以我之见,他应该不会在上京做什么,毕竟和西楚这一仗,打或不打,只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楚怀玦闻言皱眉,“这个人当真是厉害,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控制了燕北,如此就更不能留他活口,否则两国百姓皆要遭殃。” 萧承闻言,拧着眉没说话,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看得出来,他心里同样是顾虑重重。 他已经将边关布防图送给了叶倾城,算算日子,如今这布防图应该也该交到慕枫手里了,接下来该怎么用,那就是慕枫的事了。 ………… 如同萧承所料,彼时的叶倾城确实已经回到了燕北月亮城,也顺利见到了如今权倾燕北的慕枫,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慕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更让她惧怕了。 “将军。” 慕枫已经从探子口中知道了她在西楚的一切,对她自然没什么好气性。 “没用的东西,才一个月的功夫就被萧承发现了你的身份,我这些年倒是白栽培你了!” 叶倾城双肩一颤,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她就是这样,在慕枫面前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惧意,让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外人敬畏慕枫,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慕枫的手段,只有她,只有她知道慕枫是一个何等狠毒的魔鬼。 从离开上京的那一刻起,她就料到会被慕枫怪罪,好在他交待她的任务也不算完全失败了,毕竟她还拿到了西楚边关的布防图。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足够我将萧承的根底摸清楚了。” 她说着,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卷筒,打开后,萧承给她的布防图赫然藏在里面。 她恭恭敬敬的将其呈给慕枫,慕枫却冷笑一声,目中满是不屑。 “你以为萧承主动交给你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和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看来你还是不清楚他的性子。” 叶倾城拧着眉说:“是真是假,将军看过之后便知道了,我相信萧承绝对不会骗我。” “你倒是信他。” 慕枫讥讽地说着,旋即打开了布防图,下一瞬,眸光骤然一变。 “萧承他竟然真的把布防图交给了你。” 叶倾城听不出他的语气,只是听着他笃定的音调,心里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 没想到为了让她给慕枫交差,他竟然真的置边关百万将士和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如若她当日再小心一些就好了,说不定此刻他们仍在一起。 慕枫没有瞧见她面上露出来的遗憾之色,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布防图,眼底难掩激动。 有了这张布防图,他攻陷西楚便指日可待了,到时候,无论燕北还是西楚,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将他踩在脚下。 叶倾城见慕枫看图看得认真,便知他一时片刻是不会有什么吩咐了,便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萧承为了让她交差,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他不会不知道这布防图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送给了她,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知西楚的百姓会如何看他。 声名赫赫的定远侯府,到时候只怕要被满京城百姓的唾沫给淹没了吧?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她就越发的烦闷。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从一开始,他们便站在对立面上,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如果没有慕枫就好了,只要摆脱了慕枫的控制,她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和萧承在一起了。 第812章 一阵抓狂 可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萧承说过,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她已经回不去了,此刻的他,怕是已经和陆诗瑶重归于好了吧? 想到那两人双宿双栖长相厮守,叶倾城更觉得心痛,整个人嫉妒得近乎快要发狂了,拂袖一挥,险些打中身侧的一个小婢女。 这婢女是来给慕枫送茶的,叶倾城的袖袍没有打中她,却把茶杯打落了,听见杯子撞地的破碎声,叶倾城才猛然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那婢女摇头笑笑,见她要帮忙清理地上的碎瓷片,又忙将她拦开了。 “叶姑娘不必如此,奴婢是将军府的下人,做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这瓷片很锋利的,小心划伤姑娘的手。” “什么本分不本分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将军的奴才罢了。” 叶倾城自嘲似的苦笑一声,不经意间一扭头,却见两个身穿宫服的人自右侧的长廊上匆匆走了过来,他们手上还拿着几本奏折,看得她一阵困惑。 “宫里的奏折怎么会送到将军府?” 那婢女笑道:“姑娘这些日子不在燕北,自然不知道月亮城已经变天了。” 叶倾城疑惑道:“怎么说?” 那女子同她解释道:“一个月前,将军负伤赶至边境接管了他的部下,等长公主和南院大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将军已经率兵直逼月亮城了,他们没办法,只得挟持了国主,同时下了一道圣旨污蔑将军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 只可惜将军在燕北百姓心目中就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更何况将军是打着救驾的名义率兵攻入月亮城的,百姓们非但不怨恨他,反而帮着将军打开了城门,夹道欢迎呢!” 叶倾城闻言冷笑,“将军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说到底,我们所有人其实都被他骗了,原以为他真要被长公主和南院大王赶尽杀绝,实则却是他们反被将军利用了而已。” “说的可不就是这样?不过长公主和南院大王也确实够惨的,他们手里的兵马没有将军多,在将军攻入王庭不久,二人便被将军双双拿下了,而国主也被吓得不轻,在安然得救之后便晕过去了,直到现在都没醒来,故而这些日子,一直是将军在主理朝事。” 叶倾城听见这话,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讶色。 “你的意思是说,将军已经把持朝政了?” 那婢女点点头,非但不觉得不妥,反而心疼起慕枫来。 “如今燕北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将军处理,都快把将军累坏了,这一个月来,将军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再这样下去,我真怕将军的身子会吃不消。” 叶倾城凝神听着,旁敲侧击地问:“那将军可有说过今后的计划?” 那婢女想了想,旋即摇头。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将军近两日似乎打算去西楚一趟,过去一个月也派了不少探子去西楚。” 叶倾城顿时对这话上了心,“将军去西楚做什么?” 那婢女笑道:“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人,总之我也不太清楚,将军的事哪里是我可以过问的。” 找什么人? 叶倾城闻言,眸子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据她所知,慕枫素来讨厌西楚人,故而也不喜欢和西楚人来往,所舒适的也只有一个萧承罢了,但如今他已经拿到了萧承手里的布防图,绝对不会主动去找萧承。 那他找的人若不是萧承,又会是谁? 叶倾城想不明白,当然,她也不需要明白,慕枫此番去西楚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若是能跟着他一起去西楚,说不定她和萧承之间还有结果呢?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在宫里的太监离开之后,她又忙不迭地去找慕枫说了她想随他一起去西楚一事。 叶倾城用的理由很蹩脚,无非是她在上京待过,对上京极为熟悉,朝中的情况也更为清楚,所以慕枫带上她有备无患。 慕枫明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却并未拆穿她,而是带上她一起出发了。 从燕北到西楚,要一个月的功夫。 这短短的一个月亦发生了不少事,比如陆诗瑶和萧承已经顺利成亲结为了夫妻,而楚怀玦也娶了皇后。 虽有喜事,却也有丧事,七公主的生母安嫔娘娘因病去世了,前有莫长空的拒绝,如今又经历了丧母之痛,楚心禾一时间悲痛欲绝,在料理完安嫔娘娘的后事后便病倒了,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 这一个月来,莫长空忧心如焚,几乎日日都来看她,也直到这时候,他才彻底看清自己对楚心禾的情意。 原本打算等楚心禾醒来后,他就把心里话告诉她的,岂料楚心禾却不见他了,任凭他如何着急也无计可施了。 而在楚心禾醒来的第三天,慕枫终于进京了。 楚怀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威名赫赫的虎远大将军,果然与众不同,也难怪萧承对他的评价不一般。 倒是慕枫,自进了西楚皇宫后便目空一切,仿佛这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让楚怀玦没由来觉得气闷,若不是顾及着西楚皇室的名声,他早让人把慕枫轰出去了。 不过如此一来,怕也给了慕枫攻打西楚的借口。 为了接待慕枫,楚怀玦特意在宫中设宴,参加宴会的不但有朝中重臣,另有各家女眷。 陆诗瑶与萧承正值新婚燕尔,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女眷与男客并不同席罢了。 酒过三巡,慕枫心觉这宫宴实在无趣得很,随口寻个由头便出去了。 叶倾城伪装成侍卫随行左右,早在进宫时,她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萧承身上,奈何他一次都未回应过她,让她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气闷。 离开大殿后,她仍是魂不守舍的,低垂着头一直在想萧承,直到回过神时,才发觉竟然跟着慕枫到了御花园。 这里离女眷吃席的地方不远,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阵娇笑。 听说萧承在一个月前同陆诗瑶成了亲,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陆诗瑶也一定会来吧? 正想着,眼前蓦然出现了一道明艳的身影,不是陆诗瑶又是谁? 她已经挽起了妇人的发髻,华服加身,举止投足之间无不宣示着她侯府夫人的身份,看得叶倾城一阵抓狂。 眼眸一眯,她正想着待会儿要不要说点什么刺激陆诗瑶的时候,身前的慕枫却突然一脸惊喜地朝陆诗瑶走了过去。 第813章 要不是她 “是你?我早说过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没想到才刚到上京,我们就见面了!” 陆诗瑶瞧见慕枫,恍惚了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救过他的命,更没想到,他就是让皇上愁闷了一个多月的虎远大将军。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救他了。 陆诗瑶拧眉看看慕枫,又看了眼他身侧的叶倾城,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叶倾城也没想到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多巧合,慕枫要找的人竟然是陆诗瑶! 来西楚的这一路上,她已经将慕枫的企图打听清楚了。 听说他负伤逃到边境时,被一好心的西楚女子所救,慕枫当时说过一定会去西楚报答她的恩情,只是没想到救了他的人偏偏是陆诗瑶。 看到这一幕,她莫名有些想笑。 陆诗瑶还真有本事,让萧承对她死心塌地不说,还勾搭了慕枫,只可惜她怕是不了解慕枫的性子,慕枫同萧承一样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这下怕是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慕将军同陆小姐竟然还有渊源,啊,对了,如今不该再称呼陆小姐了,而是应该唤一声萧夫人才对,能嫁给京中万千女子倾慕的萧小侯爷,萧夫人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慕枫闻言,眸子骤然一紧。 “你嫁给了萧承?” 陆诗瑶抿唇点头。 慕枫似乎才发现她绾着妇人的发髻,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面上却很好的掩饰着没有表现出来。 陆诗瑶自觉没有什么可跟他说的,简单寒暄两句后便走了。 而叶倾城一直留意着慕枫的神色,见他眸子阴郁,便知他是将陆诗瑶放在心上了的,眉眼一转,一个念头已经跃然浮现在脑海中。 “将军如今已是我们燕北的重臣,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虽说陆诗瑶已经和萧承成了亲,但将军若想得到她,也不是没办法。” 慕枫闻言,侧目看她,“哦?你有什么办法?” 叶倾城勾唇笑笑,旋即上前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慕枫听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来你对萧承的心思仍旧没有断,你不会真以为只要赶走了陆诗瑶便可得偿所愿了吧?” 叶倾城抿唇笑道:“能不能得偿所愿,还要看倾城的本事,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将军得偿所愿,不是吗?” 慕枫冷笑道:“好,看在你费心为我筹谋一场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事情办成了,我就给你自由,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的人。” 叶倾城闻言大喜,“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原本只想着在慕枫面前讨个人情,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若是能得自由,从今往后,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萧承在一起了! 叶倾城越想越激动,忙不迭地实施自己的计划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萧承从设宴的大殿上出来,在御花园见到了叶倾城。 叶倾城仍旧穿着侍卫服,不过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掩盖不了她的真实身份,但这张脸若是看久了,也着实让人觉得无趣。 叶倾城按耐住满心的激动踱步行至他面前,娇柔道:“倾城见过小侯爷。” 萧承转眸看她,“找我有事?” 叶倾城抿着薄唇点头,“我一直都想当面跟你道声谢,只可惜当日走得太匆忙,什么都来不及说,没想到如今再见,却已物是人非了.....” 她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细听之下,萧承似乎还有些埋怨。 萧承扬眉笑道:“你我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用不着谢,你帮我查到了三皇子在燕北的根基,斩断了三皇子最后的退路,说起来,反而应该是我谢你。” “不是的,当时那样的情形,我们彼此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但我心里却是由衷感激你的,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 “叶姑娘,我已经成亲了,你如今说出这番话,实在不合时宜。” 萧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叶倾城苦笑道:“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没喜欢过我,你对我也只是利用罢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过去是真心想救我脱离苦海也好,利用我也罢,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顿了顿,她又说:“你交给我的布防图,我原以为是假的,但拿给将军之后,他却告诉我那布防图是真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感激你,萧承,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我.....” 她说着说着,身子突然轻轻晃了一下,像是要晕倒似的。 萧承见状蹙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看看叶倾城又在耍什么花招。 果不其然,叶倾城看到他后退的动作后,极为不满的撇了撇嘴,紧接着扶住额头,故作娇弱。 “小侯爷,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去那边休息一下?” 萧承眉峰微敛,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把戏。 “叶倾城,对付我,你没必要用你那一套,该说的不该说的,我想我们都已经说清楚了,之前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不过你若想借此从我身上再图谋些什么的话,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叶倾城见他毫不留情地揭穿自己,一时间也伪装不下去了,楚楚可怜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崩裂。 “萧承,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你更不想让陆诗瑶看到我们后心生误会,可你知不知道陆诗瑶又是如何对你的?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已,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她,慕枫早就死于非命了!” 关于陆诗瑶之前在燕北救下慕枫的事,萧承早就知道了,毕竟那时候司九还陪在她身边,所以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起初司九也不知道他们救下的人就是慕枫,直到偶然一次的机会,司九在他书房内看到了慕枫的画像,才惊慌失措的将他们在燕北的经历告诉了他。 萧承并不觉得有什么,以瑶儿的性子,当时那样的情形,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瑶儿都会救,不单单是因为那人是慕枫。 虽然她救下慕枫之后,确实也间接的造成了现在的情形,但慕枫是何等的睿智,就算没有瑶儿,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死在边境。 第814章 溃不成军 如今叶倾城歇斯底里的跑过来挑拨他和瑶儿的关系,想必慕枫同瑶儿已经遇上了。 但以瑶儿的性子,慕枫能不能讨到便宜,还真不好说。 叶倾城见萧承面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便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心里越发的抓狂。 “萧承,你就这么相信陆诗瑶吗?无缘无故的,她当初为何要救下将军,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若不是早就和将军有所来往,根本不会出手救人,如今她和将军再见,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和将军会趁机密谋些什么吗?”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会密谋什么?”萧承敛容反问她。 叶倾城喉中一哽,顿时说不出话了。 萧承却向她逼近一步,刚要出声,右侧的假山内却突然传来一记尖锐的惊叫声。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并不是瑶儿的声音。 但叶倾城刚刚所指的方向就是那边,说明瑶儿和慕枫是在那边见面的,莫不是此刻出事了? 思及此,萧承毫不犹豫地朝那边飞去,叶倾城只觉眼前一闪,眨眼之间,他便消失了踪迹。 这尖叫声来的太过突然,与她的计划大相径庭,让她也不免有些慌乱,跟着跑了过去。 这假山离女眷们吃席的地方很近,故而尖叫声响起的时候,自然也惊动了附近的女眷。 当一群人匆忙赶过去时,只见慕枫脸色苍白的在地上躺着,他胸前插着一支发簪,衣裳很快被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而陆诗瑶则拧眉在一旁站着,更让人惊奇的是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楚心禾。 楚心禾的手背上也沾了血,明显是慕枫的,方才的尖叫声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看这样子,倒像是她刺伤了慕枫。 萧承一眼将假山内的情况尽收眼底,顾不上询问陆诗瑶,而是先去查看了慕枫的伤势,伤口并不深,这簪子也并未插在要害处,伤的极有“水平”,只是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流,萧承薄唇一抿,迅速伸手封住了慕枫的穴道。 叶倾城显然也没料到慕枫会受伤,在经过片刻的惊讶之后,很快便缓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了慕枫面前。 “将军,您怎么样,究竟是何人伤了您?” 慕枫没说话,而是缓缓伸手指向了楚心禾,楚心禾吓得直摇头。 “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以为他要伤害表嫂,情急之下才出手刺伤了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慕枫冷哼道:“小侯爷,你应该也听见了,不管七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出手伤我都是事实,无论如何,我也要你们西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否则就莫怪我不顾及两国的体面了!” 楚心禾听见这话,在陆诗瑶怀里抖得更厉害。 陆诗瑶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旋即冷眼看向慕枫。 “那不知,慕将军方才意图侵犯我一事,又该怎么说?慕将军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瑶儿!”萧承回头看她,眼中露出几分担忧来。 而旁观的女眷们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陆诗瑶才不管她们怎么说,慕枫摆明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以他的功夫,根本就不难躲过七公主的发簪,可他偏偏却由着自己受了伤,还不是别有所图? 不过怕是要让他失望了,她不会让他如愿的,今日便是赔上她自己的名声,她也要保下七公主。 慕枫显然也没想到陆诗瑶会如此袒护楚心禾,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脸色阴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来今日之事是说不清楚了,枉你们西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上国,没想到竟是如此污蔑我慕枫的,今日倒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不过你们记住,这笔账,我慕枫一定会加倍奉还!” 话音落罢,他便冷脸离开了。 楚心禾惊觉事情要闹大了,挣扎着跑到楚怀玦面前请罪,哪怕拿她的命赔给慕枫都无妨。 一旁站着的莫长空哪能同意,跪在地上直说要代替楚心禾去死。 楚心禾闻言,瞬间呆住了。 “莫统领,你.....” 莫长空低声道:“如若要末将眼睁睁看着公主白白送死,末将绝不会同意,公主若是死了,末将也绝不苟活。” 这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楚心禾自然听得出来,她原以为莫长空根本就不喜欢她,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情形下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 不过这样便够了,只要知道他心里有她,哪怕要她现在就去死,她也心甘情愿了。 “皇兄,我伤了那虎远大将军,确实是我错了,皇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西楚一个盛世太平,恳请皇兄......” 楚怀玦笑着打断她的话,“如果朕当真同意了,岂不要让天下苍生小瞧了朕?你起来吧,只管回去绣你的嫁衣便是,慕枫那边,朕自有法子应付。” 楚心禾见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心里反而困惑了。 陆诗瑶站在一旁解释道:“七公主,慕枫此番来西楚的目的应该就是要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攻打西楚,所以就算你不出手,他也总能找到别的理由,故而你用自己的性命相赔是没用的,他若不接受,你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楚心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可是我刚刚分明看见他想对你......” 说到这儿,她余光瞥见一旁站着的萧承,又赶忙噤了声。 这位承表哥的醋意有多大,她可是见识过的,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说了,免得这大殿变成修罗场。 但即便她不说,萧承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了。 只要一想到慕枫险些侵犯了瑶儿,他就只恨刚刚没有趁机打慕枫两拳。 他猜这个混蛋一开始打的就是逼瑶儿就范的目的,慕枫侵犯瑶儿时,瑶儿必定会反抗,如此一来,慕枫就可借机让自己受伤。 慕枫以为瑶儿会顾及到自己的名声对那种事情羞于启齿,然后他便可借着伤势对定远侯府和西楚发难。 岂料瑶儿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揭穿他,如此一来,慕枫反而伪装不下去了,倒不如直接撕破脸。 慕枫一心以为拿到西楚边关的布防图之后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交给叶倾城的边关布防图确实是真的,若不如此,又岂能骗过慕枫。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边关的布防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两阵,图上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阵罢了,真到了行军打仗时,根本无需他出面,敌军自可溃不成军。 第815章 长相厮守(全文完) 而这一招,他起初是用来迷惑皇上的,皇上一直提防着定远侯府,不授他兵权,也不会让他上战场,甚至在他离开上京时都要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实乃昏聩无能,若不提前做好防备,一旦燕北打过来,受苦的只会是边关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只是没想到,皇上没防上,如今这布防图却用到了慕枫身上,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而事实也确如萧承所料,在慕枫离京的第三天,边关便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燕北边境的百万大军突然出兵攻打西楚,可见慕枫是早有准备,毕竟他这会儿也才刚刚离开上京而已。 只可惜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次,慕枫注定要输个一败涂地。 就在京中所有人都为了边关战事而忧虑重重时,边关却不断有捷报传来。 在燕北军攻打西楚的第一日,西楚确实吃了败仗,但伤亡并不惨重,不过是萧承为了迷惑慕枫而故意设下的计谋罢了。 慕枫眼见他们赢了,愈发相信叶倾城带回来的布防图是真的,此后所有的兵法都是以布防图为基础开始打的,不料萧承却提前将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计算好了。 此后一连十日,燕北军不断吃败仗,伤亡惨烈,五十万燕北军,到最后活下来的连二十万都不到。 也直到这时候,慕枫才意识到自己被萧承骗了,眼见他们被打的节节败退,为了保存实力,他只得派人向西楚送来了降书,另有五千两和谈金。 这是慕枫戎马生涯的耻辱,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打败仗,而且还输得如此惨烈,可若是不降的话,最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部下们去战场上白白送死。 楚怀玦接受了慕枫的降书,下令收兵,以占领燕北五座城池结束了这场恶战,此后两国商定百年太平,边关再无硝烟。 但是和谈那日,随慕枫的降书一起送到西楚上京的还有一个木盒子,这盒子是送给萧承的,谁都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直到陆诗瑶打开后,他们才愕然瞧见这里面竟然装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这是叶倾城……” 萧承冷笑道:“慕枫在战场上惨败,难免会迁怒于叶倾城,毕竟布防图是叶倾城送给他的,以慕枫的脾气,自然不会放过她。” 陆诗瑶心惊胆颤地盖上了木盒的盖子,拧眉道:“慕枫派人送来了和谈金,却又给你送来叶倾城的首辑,可见他并不是真心要归降我们西楚的,待他休养好后,势必会带兵卷土重来。” 萧承不屑一顾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打赢我的本事了。” 陆诗瑶自然是相信他的,只是叶倾城的事,终究还是个麻烦。 “叶家那边,你准备怎么交待?若早知有今日,还不如让他们一直认定叶家幺女已经死在高青卓手里了。” “他们至今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萧承笑道。 陆诗瑶拧眉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承同她解释道:“因为我由始至终,从未告诉过叶家叶倾城还活着的消息。” “你没说过?!” 陆诗瑶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中说出来的。 “我以为你早就告诉他们了,你之前去梧州的时候,不是不知道叶家二老因为叶倾城的事过得有多痛苦,若是他们知道叶倾城还活着,必然会十分开心……” “知道了又如何,让他们再经历一次丧女之痛吗?更何况叶倾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叶家。” 萧承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将叶倾城在燕北的境遇同她说了。 “想来叶倾城心里亦是矛盾的,若非我坚持,她根本就不会用回叶倾城这个名字,叶倾城是她的过去,亦是她所有悲惨经历的开端,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回到过去。” 陆诗瑶凝神听着,先前对叶倾城生出的几分怨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倾城终究是个可怜人,若不是遇上了高青卓那个禽兽,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富贵之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天真善良,多的是才子求娶,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田地。 所以比起叶倾城,她是何等的幸运,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又让她遇上了萧承,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沉思间,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闻到了血腥味的缘故,陆诗瑶突觉有些不适,一阵浓烈的呕吐感袭上心头,迫使她当即推开萧承的手弯下身呕吐起来。 可是她今日什么都没吃,吐了半天也只有一些酸水罢了。 萧承却被她吓坏了,见她脸色苍白,忙让司九去请大夫。 长公主听到动静后也匆匆赶来了,见陆诗瑶虚弱地躺在床上,一时间也是担忧到不行。 木大夫坐在床边诊脉,面上的神色从忧虑突然转为喜色,随后像是不自信似的又诊了一遍。 萧承在一旁看得直发急。 “木大夫,瑶儿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木大夫笑着收回手,“她啊,她不是得病了,而是有孕了,我说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她都怀孕一个月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 萧承瞬间呆住,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长公主却喜上眉梢,顿时高兴到不行。 “大喜,真是大喜啊,瑶儿有孕了,我们定远侯府有后了!” 锦七和司九站在门口也高兴坏了,两人四目相对,险些激动地跳起来。 “夫人有孕了,我们马上便要有小公子了!” 听着一群人激动的笑声,萧承才缓缓回过神来,行至床前,如视珍宝般紧紧握住了陆诗瑶的手。 长公主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带着房内的人先出去了。 陆诗瑶见萧承一直都没说话,望着他柔柔笑道:“恭喜啊,你要做爹了。” 萧承俯首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瑶儿,谢谢你。” 陆诗瑶打趣道:“谢我什么?这孩子若光靠我一个人可是不会有的,所以你的功劳更大。” 萧承抿唇笑笑,拥着她说:“过去二十多年,我一直都以为这辈子可能都要孤单伶仃的一个人走完这漫长的一生了,可老天怜悯,让我遇见了你,如今还有了孩子,你不会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谢谢你,在经过了这么多事后,依旧选择陪在我身边。” 陆诗瑶眸中一软,忍不住要哭了,“傻瓜,我又何尝不如此......” 这偌大的人世间,山高路远,总有一人会为你而来,待到那时,老酒新茶要与他共饮,江湖世事笑与他说,风雪千山,欢欣之意皆由他。 祈愿,浮生万物里,所有的情深意重,皆能换来长相厮守。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