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殿下,药不能停》 第1章 竟然睡了七皇子 妙音始终紧紧揪着顾玹腰间的衣服不敢松手,飞机急速下坠的轰鸣,舱室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随着巨响和滚滚扑来的火,归于可怕的死寂。 “妙音——你别吓我,妙音——”男子急迫的喊声,遥远地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妙音辨清,那是顾玹的声音。 她与顾玹恋爱五年,新婚三天,这是他们的蜜月旅行,幸福才刚刚开始…… 于是,她凭着一股本能靠近那声音,腹中诡异地一团热流滚入四肢百骸,仿佛飞机爆炸的火焰凝入了身体,热烫的温度刺着血肉和皮肤。 她猛地睁开眼睛,四周却是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惊喘着粗气,身子被男子紧搂入怀。 “妙音,以后不准这样吓我!” 妙音因这熟悉的声音踏实了许多,急迫地忍不住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在黑暗中摸到瘦削的腮骨,高挺的鼻梁,匀称健壮的身躯,呼吸间嗅到的干净体香,的确是她的老公顾玹。 隔着丝滑的衣料,他的肌肤像凝着冰水,冷而柔滑,头发也如此长,长得——摸不到发丝尽头! “玹……真的是你吗?” “傻瓜,当然是我!” 男子冰冷的吻从她的眉心,移到唇上,吻痛了她,他手按在她心口,也似在确定她是否真的有心跳,是否真的还活着。 妙音无心再纠结于是生是死,体内诡异的炽热,灼得她心慌,似飞机爆炸的火焰压在了腹中,她忍不住想汲取他身上的冰冷给自己降温,也急迫得想把他冰冷的身躯暖热…… === “啊——啊——” 妙音被女子刺耳的尖叫扰醒,疑惑地睁开眼睛,入眼是被晨光映得光彩华贵的浅金纱帐。 她脸儿贴着的是云锦方枕,横在枕上的手臂上吻痕斑驳,手小巧了许多,像十七八岁少女的手,指甲是透明的橙红,似凤仙花汁染成,无名指上没了结婚钻戒。 耳畔是窗外军队操练的呐喊,还有刀剑碰撞,马匹嘶鸣……如此嘈杂,分明置身于古代的军营。 身上锦被微动,背后,男子不耐烦地叹气,并衣袂悉索。 “明霜郡主为何擅闯本皇子军帐?” 这慵懒的声音,竟是顾玹! 妙音想转头,就听“明霜郡主”颤声说道:“明霜唐突,不该打扰殿下!明霜只想知道,躺在殿下床上的女人,是不是兵部尚书苏骁的疯女儿——苏妙音!” 妙音僵住,兵部尚书苏骁的疯女儿?她吗? “北厥军队虎视眈眈,眼下战况对大周不利,明霜郡主身为大周副帅,当务之急该看顾好自己的军队。”男子话音不紧不慢,口气疏冷。 “这军营里只两个女人,除了我赵明霜,就是苏妙音。拓跋玹,你为何你要这疯女人,也不要我?”明霜郡主说到最后近乎咆哮。 “郡主,请你自重!” “诸国皇子做梦都想娶我赵明霜当皇子妃,你这大魏七皇子,不过是来大周当质子,我喜欢你,是抬举你,没想到你竟如此践踏我的真心!” “郡主言重,本皇子与你一无婚盟,二无男女之情。本皇子此行出征,是父皇和贵国皇帝为天下安宁商讨决定,希望郡主不要因为本皇子的私事,毁了两国合盟。” “你……” 妙音无法消化两人的话,脑中轰鸣,飞机爆炸,滚滚火焰扑面而来,然后是昨晚的一场欢愉…… 她竟死而复生,成了大周兵部尚书苏骁的“疯女儿”——苏妙音! 背后与顾玹声音一模一样的男子,并非她老公顾玹,而是大魏七皇子拓跋玹。 眼下大周、北厥、大魏三足鼎立,凭拓跋玹所言,大周与北厥这一战,大周明显落了下风。 妙音察觉两人僵持不下,拢着丝被诈尸似地坐起身来,就见床前女子一身铠甲红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圆脸薄唇,怒目圆睁,明显一副“捉奸在床”的架势。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我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这事儿,你们可以……”妙音视线落在坐在床沿的男子身上,“慢慢解决”四个字,顿时吞回去。 男子一袭月白丝袍,橘红的晨曦自窗外打进来,洒了他一身惊艳的红光。 他精致若雕刻的五官,俊伟健壮的身型,与顾玹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有一头长发……发丝妖娆垂泻于床沿,肃冷如冰的气韵,贵雅天成,拒人千里。 昨晚,正是他把她唤醒过来的,且两人烈火干柴,欲罢不能。 死亡的悲怆,失而复得欢喜,让妙音一时间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扑上前抱住男子,眼泪失控地冲上眼眶…… “贱人,和我赵明霜抢男人,还敢当着我的面挑衅?!”赵明霜怒吼一声,咻——长剑出鞘,直刺向妙音。 妙音惊得要躲,却见男子以两根手指夹住剑刃,飞快地一推一送,袍袖飘逸如水,赵明霜却连人带剑摔在了地上。 妙音被这番“绝技”震惊,贪恋看着他,忙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急迫地在他身上寻找熟悉的痕迹。 “我们……我们还是夫妻吗?” 还是?男子因她的话困惑,眸光深深微黯,唇角淡然浅扬,“不是。” “是情——人?” “也不是。” “那我们是……” 男子打断她,不着痕迹地自她手中抽回手,“苏小姐,你还记得你昨晚怎么来的吗?” 苏小姐?妙音被他疏冷的口吻刺伤。“昨晚我差点死了,是你唤醒我,然后我们……” “你可知本皇子是大魏七皇子拓跋玹?” “我……”妙音心头刺疼,看着他深冷的眼睛,疼得说不出话。这人明明是她的顾玹呀! 拓跋玹见她泫然欲泣,强硬别开脸,转而看向愤恨撑着长剑起身的赵明霜,“明霜郡主,你可有听到苏小姐的话?” 赵明霜气急败坏地道,“听到了!这贱人疯疯癫癫,自以为和殿下是夫妻情——人!” “现在,郡主是否该给本皇子一个交代!” 赵明霜暴怒,“殿下睡了这疯女子,为何让我赵明霜给交代?” 妙音也想不通,这事儿与赵明霜有何瓜葛,却见拓跋玹自床沿起身,抽了衣架上的冰蓝锦袍罩在身上,行云流水般束好腰带,顷刻间,一副禁欲系洁身自好的样子。 “昨晚有黑衣人闯入军帐,朝本皇子挥出一股白烟,本皇子就中毒失控,无法自持,黑衣人又扛着一个女子丢在本皇子的床榻上,当时本皇子并不知她就是兵部尚书苏骁之女,见她昏迷不醒,就……” 第2章 体内有颗凤火珠 “殿下为何不早说?”赵明霜活过来似地,撑着长剑起身,看着他的眼神也陡然晶亮,“昨晚黑衣人一定是愚蠢地进错了地方,把这疯女子当成了本郡主。” 妙音不敢恭维地瞥了眼赵明霜,又看拓跋玹,她猜不透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却清楚地记得,这男人亲昵地唤她妙音,摸她的心跳,疯狂地吻她,像是唯恐失去她……就连睡着也紧拥着她不松手。 拓跋玹却不看她,只疏冷地静默看着赵明霜。 赵明霜被他隐隐地威严震慑,毕恭毕敬地告退,却又忍不住狐疑地瞪床榻上的女子。 之前她见过苏妙音被苏骁锁在笼子里的情形,疯癫地流着哈喇子,脸上涂画的脂粉乱七八糟,还风言风语地朝她吐过口水…… 眼前的苏妙音,肤白胜雪,眼神澄净,气韵沉静,完全不见疯癫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音被她看得不自在,“你看什么?” 赵明霜疑惑地道,“你怎么不疯了?” “本皇子听闻苏尚书提起过,苏小姐的疯癫之症,是被苏家庶母毒害所致,多年来行医问药,时好时坏,这会儿,怕是凑巧了。”拓跋玹淡冷说道。 赵明霜悻悻退出军帐。 拓跋玹在梳妆台前坐下,从容不迫地束发整冠,“还赖在床上做什么?” “我是大周兵部尚书之女,你是大魏七皇子,昨晚你那般害怕失去我,刚又帮我解释我的疯癫之症,足可见你我平日关系亲密,我也不是真的疯!” 拓跋玹扣住白玉发冠,尖锐的玉簪刺进发冠的孔里,“少自作多情,床单上的血,足以证明,本皇子在此之前,从没碰过你!” 妙音掀开丝被,看到床单上的血,又迅速盖住,“所以……我们真的不是秘密情——人?!” 拓跋玹神色复杂地看她,见她眼底的疑惑愈发沉重,这才走到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中指和无名指按在她的脉搏上。 “苏妙音,你我萍水相逢,我在偶然的境况下发现,你并非真疯,而是为隐藏自己的行径,故意装疯卖傻。” “我隐藏自己的行径?”妙音惶惶咽了口唾沫,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毕竟“行径”是个不太好的词。 拓跋玹眸光冷魅地微黯,看进她眼底,“你用凤火珠提升内力,修炼凤火功,不慎走火入魔,为护住你的命,我只能废了您的武功。昨晚我被你吓坏,所以一时情动,就要了你。” “你……你不喜欢我?”难道昨晚是她苏妙音的错觉?不可能呀!“我明明记得你……你……” 拓跋玹优雅侧转了身躯,避开她怀疑地目光,“苏妙音,你的目标是修炼魔功,踏平大周和大魏,称霸天下,坐拥天下美男。而我拓跋玹,只是来大魏当质子的,你我本不该有交际,我也不值得你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妙音只觉得他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玹也时常这样摆着一脸正经逗她。 “我不信你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妙音坚定地摇头。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看。”拓跋玹忙扶着她躺平,掀开她身上的丝被,手按在她腹部,掌中凝聚一股气流…… 妙音忙撑起头,没有察觉男子盯着她婀娜的身子眼神变得深沉,她的视线完全被自己肚皮下的东西吸引。 那东西在闪烁红光,且光芒游蛇飞凤般旋转流溢,无痛无痒地穿透肌肤,入了他的掌心,也缓缓沿着血脉流淌道她的四肢百骸…… 妙音顿觉自己陡然变得耳清目明,精力充沛,就连皮肤也变得白里透红,光润盈透。 原来,昨晚她热得火烧火燎,竟是因为这神奇的东西,而非飞机爆炸的火焰所致。 “这东西不能拿出去吗?!”感觉像是长了个瘤子。 “它自带神力,固本养颜,本就是你打娘胎里带的,拿出来你必死无疑。” 妙音怀疑地看他的眼睛,却看到他一脸不容辩驳的凝重,且俊美的脸猝然迫近眼前。 她忙向后躲,却被他欺在枕头上,吻住了唇…… 因为汲取了凤火珠的力量,他冰冷的身体竟有了温度,吻也意外地火热,眼底光芒灼灼,邪魅而危险…… 妙音被吻得喘不上气,一手推抵他的胸膛,一手迅速拉住丝被盖住身子,“你刚才说,我们是萍水相逢!” “本皇子本就对你并不排斥,也习惯来者不拒,本皇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伺候本皇子,这交易很公平。”男子话语轻佻邪肆,视线贪婪看她的身子。 妙音没客气,抬手就打在他脸上。 啪—— 她顿时又后悔,手上火辣辣的疼,心口更疼,艳若雕琢的玉颜清晰地浮现红手印,这是顾玹的脸,可他这样占了便宜还轻贱她的样子,真的很该打。 男子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腮骨,盯着她,鹰眸狡黠微黯,似猛兽般突然欺近,仿佛要对猎物下口…… 妙音惊得忙抬手护住自己的脸,却自指缝间看到他孩子似地调皮地扬起唇角,眼神温暖明媚,满是无法遮掩的爱怜。 她忙挪开手,他的眼睛却陡然又变得疏冷,仿佛刚才那调皮的笑,只是她的幻觉。 拓跋玹无法直视她眼底的失落,绝然背转过去,“不想死的话,不要再来招惹本皇子,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凤火珠的存在。江湖上想取这珠子修炼神功的多不胜数,他们个个都想要你的命。” 妙音听得一哆嗦,满脑子都是被人肢解剖腹取珠子的画面。 “我不会捅开自己的肚皮取这玩意儿,也不会傻傻的到处招摇。” “你先穿衣洗漱,我让福七给你端吃的过来,记住福七不来,你不要冒然出去。”说完,他挥开军帐垂帘就出去。 妙音错愕地在床上僵了僵,脑海中还是自指缝间看到的笑容,他的笑,明明可以那么温暖…… 她挪脚下床,才注意到,这军帐奢华如宫殿,完全不像一个落魄质子的居所。 床下的地上有一套黑色袍服和一双黑色靴子,拿起来抖开比了比,尺寸意外地合身,但是穿在身上却不太对,颜色是黑的,更像是——古代的刺客! 刚才,拓跋玹说她练功走火入魔,想来她真的是趁夜来他的军帐。 那副帅赵明霜和这满军营的士兵都没有察觉她的可疑,足可见她从前武功高强。 修炼凤火魔功,踏平大周和大魏,坐拥天下美男……看样子也并非荒唐地不可能! 第3章 他只剩十年寿命 她忙打开衣橱,手握着橱柜的门僵了僵,袍服排列整齐,浅蓝,冰蓝,天蓝,湖蓝,深蓝,蓝紫…… 这男人,前世今生,他竟也摆脱不了洁癖和强迫症,连喜欢蓝色都执拗地刻在骨子里。 妙音取了一套浅蓝常服穿好,又把夜行黑衣丢进炭炉里。 一流云青袍的小太监,正端着饭菜进来,当即被烟熏得掩鼻娇嗔,“咳咳……你烧得什么呀?好呛人!” 妙音没解释,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小太监腰间别着拂尘,脸上敷着薄薄一层脂粉,描画过的眉目,比女子还俏丽。 他麻利地摆好饭菜,伺候她洗漱用膳,半分没有距离感。 “你是福七?我和你,和七殿下是什么关系?” “你甭问这么多,殿下交代奴才送你返回笼子里,你继续装疯卖傻就好。” 帐帘却呼——一下被掀起,身穿虎首护肩铠甲的中年男人携怒闯进来,劈头盖脸就呵斥…… “你这混账东西,把你锁在笼子里,你竟还敢逃出来勾*引七殿下?明霜郡主已骂到为父面前,你竟还赖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为父找了你一天一夜,都快急死了!” 妙音惊疑打量中年男人,又看福七,福七忙扶住她的手臂,“这是你爹苏骁。” 妙音识趣地双膝跪地,“女儿给爹磕头,此事尚有疑点,七殿下已经去查了。” “你……你怎么能如此顺畅地说话?”苏骁惊怔,“平日为父和你说话,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让你安分坐着,你非要胡蹦乱跳,你这怎么突然就……” 妙音僵了僵,不知该如何回应苏骁的问题。注意到福七打手势示意她装疯卖傻,她心念一转,就改了主意。 她没了凤火魔功,也不想踏平大周和大魏,更不想坐拥天下美男,所以……实在无需装疯卖傻伪装。 “爹,女儿已经痊愈,七殿下说,是昨晚的毒烟以毒攻毒,治好了女儿。” “毒烟?什么毒烟?”苏骁忙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紧张仔细地从头看到脚,“你可有受伤?” 妙音挑眉见他一脸紧张,心头反而一暖。 他颇有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长圆的脸端正,浓眉如剑,深邃的双眼皮的圆眼精神又威严,且满是关切。这位大叔明显把女儿疼在心尖儿上。 “爹放心,女儿无碍,刚才七殿下给女儿诊过脉了。” “七殿下?”苏骁忽然想到什么,怒火中烧地直接走到床前,掀了丝被——床单上一点艳红,触目惊心,他老脸顿时难看地像吞了苍蝇。 妙音小心翼翼地憋着口气鼓着腮儿,羞窘难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忙求救地看福七。 福七忙冲上前,“苏大人,您从步兵统领,升任如今的兵部尚书,锁着妙音小姐已然有些年头。皇上感念您疼惜女儿,赐您金笼子关着小姐,准您带着她出征,也是十分放心……” 苏骁愤怒地扯了被子丢在地上,阴沉地怒瞪福七,“你少给本官卖关子!有话直说!” 福七恭敬俯首,“大人息怒!小姐平日身在囚笼,压根儿没有接近七殿下的机会……这怎么好好的,小姐就出现在七殿下的床榻上呢?且七殿下竟毫无嫌弃地要了您女儿……” 苏骁顿时冷静下来,“此事是有人刻意安排?” “若非刻意安排,难不成是尚书大人您僭越我们七殿下这无甚权势的大魏质子不成?” 苏骁嫌恶地冷笑,“本官素来对七殿下避之不及,更不敢高攀。” 妙音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才明白,拓跋玹平日与苏家是真的没有交际。 福七忙道,“七殿下刚才对奴才说,请苏大人去中军大帐叙话,要给您一个交代,不如,您就带苏小姐一起过去吧。” “本官只想知道幕后真凶是谁,无需七殿下交代什么。”苏骁拉着妙音就走。 妙音却不想放手,那是她的亲老公,她不抓紧,那位郡主赵明霜铁定明抢!“爹,女儿的名节事小,您的颜面事大,咱们必须向拓跋玹要一个正儿八经的交代!” 苏骁因女儿这番聪敏的话,又惊又喜。这丫头不只是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还很为他和苏家着想! “傻丫头,七殿下实非良配!就算他跪下来求着娶你,爹也不同意。” “为何?” “爹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七殿下*身中冰蚕寒毒,传说只有凤火珠可解,怕是过不了几年就死了。” 冰蚕寒毒?凤火珠?过不了几年就死? 妙音只觉自己千辛万苦爬上悬崖,刚看到一线生机,又被推入了崖底的黑渊。 拓跋玹的疏冷,拓跋玹的话,拓跋玹自她指缝间甜暖的笑,她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更无法克制身子的颤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隐隐明白了一些事,却又理顺不清。 苏骁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有些悲悯地摇头叹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凤火珠?不过是可笑的传说罢了,就算真的有,大魏皇后和储君,也不可能让七殿下这质子得到凤火珠。” 妙音心头哽得难受, “爹,大魏皇后和储君为何不让他得到凤火珠?” “七殿下是魏帝最疼爱的儿子,魏帝曾想册封七殿下为储君,大魏皇后在七殿下床上放了一颗冰蚕,那年,他只有五岁——可怜呐!生在皇族,长在皇族,随时都会死!” 苏骁又是长长一叹,环住女儿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丫头,你此次痊愈,不知能康复几时,你可要活明白些,莫要陷入大魏的皇族纷争!” 妙音没应,却想不通,为何苏骁竟不知传说中的凤火珠就在自己女儿体内,拓跋玹说那东西是她自娘胎里带来的,难道不是么? 拓跋玹说那番与她素无瓜葛、萍水相逢的话,竟真的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是拓跋玹藏在苏家的“药罐子”,他覆手在她腹部,汲取她体内凤火珠的力量,就可缓解冰蚕寒毒? 她对他如此重要,却故意装作对她疏远,原来是怕旁人疑心她是他最重要的“解药”,也为避开大魏皇后和太子的耳目?! 第4章 被关进了笼子里 妙音在中军大帐的椅子上坐下,就见父亲苏骁单膝跪地,对比他年轻许多的赵明霜和拓跋玹行礼。 前一刻还雷厉风行的男子,姿态恭敬内敛,看似不卑不亢,却扎痛了妙音的心。 妙音无法适应这样森严的规矩,见父亲嗔怒看过来,她不想去跪那两人,却又不忍让父亲难堪,硬着头皮起身,膝盖触地,她就听到赵明霜在讽刺地咯咯冷笑。 “怎么?知道本郡主比你身份高贵,心里不舒坦了?” 妙音看着地面,偏不愿让她欢喜,“郡主高高在上,理当受妙音与爹爹跪拜!不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为人当居安思危,郡主当谨言慎行,凡事留有余地,否则,只怕郡主就受不得妙音的跪拜了。” “哼哼!伶牙俐齿!”赵明霜鄙意地俯视着父女二人,没有立即叫他们起,端起茶盅,喝了半盅茶,见拓跋玹从容喝茶吃糕点,始终不看苏妙音,这才满意了。 “苏卿,你要教导好你的女儿,让她明白尊卑,更要让她明白,七殿下容不得她亵渎,以后见到七殿下和本郡主要绕道而行!” “是,是,是……臣定悉心教导小女。” 妙音双手扣着地面,听着父亲卑微地应声,心里刺痛地难受。 她知道自己太过矫情了,在这种万恶制度下,没有公主命,就不该有公主病,更无权提人生来平等。 拓跋玹自左侧高背椅上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注意到她眼眶泛红,搁下茶盅便道,“都起来坐吧!刚才明霜郡主已派人去查,她手底下的人做事利落,想必很快就能抓到真凶。” 赵明霜被夸,顿时得意地扬起唇角,“殿下放心,明霜已经下令他们活捉那刺客!” 妙音忙起身,迅速搀住父亲的手臂,“爹,您膝盖疼不疼?” 苏骁诧异地看她,忙反握住她的手,“跪拜乃是寻常事,为父都习惯了。” 妙音颦眉叹了口气,坐下来,漠然听着赵明霜和拓跋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不到半个时辰,一具男子的尸体被抬进来,巡逻的一队护卫也都跟进来。 男尸仰躺在担架上,身穿黑衣,容貌发式分明不是中原人。 妙音惊疑地看向拓跋玹,四目相对,他又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对赵明霜说道,“刚才不是说抓活的么?郡主就这样给本皇子交代?” 赵明霜自主帅的狐皮椅子上恼怒地起身,呵斥一众护卫,“这是谁杀的?为何不留活口?” 护卫队列中站出一个士兵,扑通——跪在地上,惶恐看了眼拓跋玹,忙低下头,“七殿下息怒,这人是卑职昨晚杀的……若是卑职早知他害了七殿下和苏小姐,卑职一定将他活捉来让七殿下亲自惩治!” 拓跋玹搁下茶盅,“你也是尽忠职守,本皇子不怪你。暂且退下吧!” 苏骁愤懑地说道,“北厥之人果然狡猾,竟利用小女挑起大周与大魏的争端,他们定是打探到郡主倾慕七殿下已久,郡主身为大周军队副帅,万不可因此对小女心怀怨愤,否则,乱了军心,真就中了北厥人的诡计。” 赵明霜咬牙切齿地瞥了眼苏骁和妙音,憎恶暴吼道,“把这尸体大卸八块,丢去山里喂野狼。” 妙音忙站起身来。这么一条命竟被拓跋玹拿来遮掩事实,还要被这郡主碎尸,太残忍,太——残忍了! “既然他已经死了,就把他埋了吧!” “北厥是我大周的死敌!对待敌人,不能有半分仁慈!”赵明霜抽剑起身,就劈向尸体,手腕却被突然伸来的手握住。 “郡主泄愤痛快,一会儿肠穿肚烂满地血污,怕是还要难为你手底下的人收拾,也可惜了这绣着万里江山的地毯。”拓跋玹说着,就取过她手上的剑,给她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赵明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一时心神恍惚,“殿下顾虑极是,这地毯可是大魏皇后送给殿下的生辰礼呢!脏了可惜!” 妙音蹙眉,不禁格外看了眼地毯。 刺绣的江山图,栩栩如生,宏阔富丽。 一边害人,一边笑着粉饰太平馈赠厚礼,这些人的尔虞我诈,她苏妙音领教了。 * 眼下正是初秋,天高气爽,军营的草地上,草叶染了黄边。 近处营帐连着营帐,远处山峦连着山峦,景致宏阔秀美,营地上随处可见士兵在操练,却也有不少伤兵在溜达着散步,有的残了手臂和脚,看上去触目惊心。 妙音自罩在金笼上的营帐布小窗,望着外面,越看越难受。 她不知拓跋玹何时来取用她这“解药”,却可以笃定,赵明霜那“对敌人不能有半分仁慈”的女子,定会来害她。 笼子是纯金的,一根一根的栅栏排列细密,害她连脑袋都钻不出去,且这东西是大周皇帝御赐给苏骁的,多年来,苏骁就这样带着她和笼子,南征北战,丝毫不嫌累赘。 因此,苏骁认定这笼子最能护她周全,且安排了她的贴身护卫陆随之守在在营帐外,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也解决她的生活所需。 妙音不想一辈子被困死在这笼子里。 她拿着一个小簪子撬金锁,撬了许久却也没撬开,锁孔里的机关微妙,与寻常的锁明显不同。 陆随之闯进来,见她与昨晚一样忙着撬锁,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小姐,七殿下和明霜郡主来了,你们先聊着,卑职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妙音颓然丢开小簪,背靠着笼子,却听到赵明霜进门就问拓跋玹,“殿下,您说,她这会儿如此安静,是不疯呢,还是又疯了?” 拓跋玹倒是期待妙音能疯癫,但是,笼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没有往日的怪味儿,反而有淡淡的清香。 她一身粉紫衣袍,蝶袖束腰,头上蝴蝶髻梳理得一丝不苟,脑后发尾直垂到后腰,打扮出奇地甜美。 注意到她脚边的小簪,他眉梢微挑,顿感无奈,开口却疏冷客气。 “难为苏小姐为此毁了清白,本皇子实在过意不去,希望苏小姐能想开些。” 妙音隐忍紧握着双拳,起身面对着他,却没从他脸上看到半点“过意不去”。 她想戳破他所有的面具,却矛盾地满脑子都是苏骁那句“七殿下*身中冰蚕寒毒,过不了几年就死”…… 苏骁疾步闯进来,见笼子里的妙音死死盯着拓跋玹眼眶泛红,他忙挡在笼门前。 “七殿下、明霜郡主,小女精神不太好,正在歇养,二位有什么话,就对臣说吧!” 第5章 原来他想要娶她 赵明霜瞥了眼妙音,就唤了自己的护卫进来,“刀疤,把本郡主给苏小姐的东西拿进来。” 进来一位刀疤脸护卫,手上托着的宽大托盘上,摆放着叠得四方的绫罗绸缎,还有几盒首饰。 赵明霜清傲地朝着金笼子抬了下下巴,刀疤便把托盘放在了笼门前。 “这都是本郡主赏给苏小姐的,苏小姐这疯癫多年的病人,能伺候七殿下,是苏小姐的荣幸,却也难为苏小姐了。本郡主身为七殿下的青梅竹马,实在应该好好安慰苏小姐。” 妙音没吭声,眼睛越过父亲的肩,一眨不眨地直盯着拓跋玹的脸…… 那张脸恍若隔世,却丝毫没有因赵明霜对她的羞辱,掀起半分波澜。 苏骁脸上尴尬地涨红,还是对赵明霜道,“多谢郡主赏赐。” 赵明霜拍了拍苏骁的肩,“苏卿,您放心,本郡主一定杀尽北厥人,平息这场干戈!” 妙音突然忍不住讽刺地冷笑,“七殿下得了便宜,又带着‘青梅竹马’来对妙音冷嘲热讽,不嫌吃相太难看么?!” 拓跋玹侧身一转,就避开她的目光,“苏小姐误会了,本皇子与明霜郡主并非青梅竹马。本皇子是来与令尊商议你我的婚事。” “商议婚事?”妙音狐疑骇笑,“所以,明霜郡主送礼,这是恭喜我喽?” 赵明霜却有些措手不及,忙对拓跋玹堆上笑,“殿下,明霜说过来送礼安慰妙音小姐您才过来的,这事儿不至于谈婚论嫁吧,再说,你们也不合适呀!” 苏骁也忙道,“臣和小女谢过殿下的好意,小女疯癫已久,实在配不上殿下!” 拓跋玹从容笑道,“苏卿若嫌弃本皇子的身子虚弱,可以问一问苏小姐,本皇子是否是虚弱之人。” 妙音迅速别开脸。的确这人不虚,也不弱,若说他虚弱,怕是他拓跋皇族的祖宗都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七殿下,明霜郡主喜欢你,你们更是天造地设,你就不要祸害小女了!”苏骁这就要跪下恳求。 拓跋玹忙扶住他的手肘,诚恳地拱手作揖一拜。 “本皇子并非祸害苏小姐。苏家世代为官,苏卿更是忠君爱国,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世人都怀疑本皇子欺负了苏小姐和苏卿,届时损伤的,便是两国皇族。今日,本皇子已经写信给父皇和贵国陛下恳求和亲,苏卿若还是拒绝,可以再拿小姐的疯癫之症当借口婉拒。” 妙音忽然看不懂他,“殿下不是说,不想与妙音有任何瓜葛吗?为何又纠缠家父执意恳求赐婚?” 拓跋玹只是淡看她一眼,便无奈地朝赵明霜叹了口气,“明霜郡主,本皇子乃大魏皇子,可不能被你们大周人如此藐视呀!” 妙音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又看不懂眼前的境况。“拓跋玹,你到底什么意思?话也不屑与我说,你何必要娶我?你以为我稀罕你娶么?” 赵明霜顿时板起脸,朝着笼子里斥道,“苏妙音,你真是疯癫太久,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殿下说得明明白白,他不喜欢你,也不想与你有瓜葛,只是迫于皇族颜面和两国合盟,才不得不迎娶你。” 苏骁气结,“明霜郡主,您就别跟着掺和了!” 赵明霜忙道,“苏卿,藐视魏国皇族,罪名严重,你可别牵累本郡主!” 拓跋玹手落在苏骁的肩上,“苏卿,此事本皇子心意已决,你好好考虑吧!”说完,他挥开帐帘便出去。 赵明霜忙跟出去,“殿下……殿下您放心,明霜一定会帮您劝说苏卿和苏妙音的。” 苏骁却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呀!” 妙音不禁诧异赵明霜的主动帮忙,“爹,赵明霜为何如此帮忙?她明明喜欢拓跋玹!” “正是因为她喜欢拓跋玹,才清楚,不值得为了你这疯癫多年的女子,得罪了拓跋玹!皇族中的女子,把自己的丫鬟许配给自家夫君暖被温床讨好也是寻常,你在赵明霜眼里,不过是彰显她仁慈的工具罢了!” 苏骁无奈地摇头一叹就出去。 妙音这才明白,拓跋玹是故意演戏给赵明霜看,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娶她苏妙音! = = = 拓跋玹走到军帐门前,本要挡住要跟入帐中的赵明霜,却无意间注意到,一个士兵策马奔入军营大门,就摔在了地上,就近的几个士兵忙奔过去搀扶…… “殿下,请您放心,明霜一定会多劝苏妙音,让她嫁给您!”赵明霜急迫地说道。 拓跋玹直接经过她,就见那伤兵被抬了过来。士兵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沾了血污。 他忙接过信,“发生了何事?可是瑞王受了伤?” “瑞王殿下腰侧中了一箭,眼下和靖北王被困在了葫芦谷,卑职是被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放出来的。阿史那颐离说,只吞了大周的瑞王和靖北王不够他塞牙缝的,他放卑职回来送信,便是要我大周全军覆没!”士兵说完就晕厥过去。 拓跋玹忙摆手示意众人抬伤兵去疗伤,匆促打开信,里面却只有一句话。 “表哥,靖北王引我入葫芦谷,便是想与阿史那颐离里应外合灭我大周,表哥千万小心行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拓跋玹迅速把信揉成一团收入袖中。 赵明霜上前来问,“七殿下,瑞王殿下的信中说了什么?家父可有受伤?” “靖北王很好,是瑞王受了伤。还请郡主点一万兵马,本皇子这就去找苏卿调派粮草。”拓跋玹说着,也不等她应声,这就奔向苏骁的营帐。 赵明霜望着他的脊背清冷地扬起唇角。 刀疤见拓跋玹入了苏骁帐中,忙道,“郡主,咱们赵家军可不能调给他……” “你以为本郡主是傻子吗?”赵明霜嗔怒地白他一眼,“父王那边事儿已成,只等着七殿下和苏骁入瓮,让七殿下和苏骁带走一万皇族兵马,本郡主就把苏妙音宰了,再屠了皇族剩下的兵马,到时,本郡主率领赵家军杀入京城,宰了皇上,当上公主,点名要七殿下做夫君,不是与大魏帝后打一声招呼的事儿么!” 刀疤钦佩地阴沉笑着俯首,“郡主英明!” 第6章 打仗,沉得住气 妙音听说要打仗,忧心忡忡,食不下咽,不到三日就饿瘦了一大圈。 然而,她却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拓跋玹会死在出征的路上。 他身中寒毒,还要去打这一仗,分明自不量力。 如果他真的要去,也该带上她这解药呀! 他既然决定娶她,两人就该生死与共,就像前世飞机出事的一瞬,他把她搂在怀里,护着她的头…… 妙音越想越是难过,靠在笼子上,眼泪就啪嗒啪嗒簌簌滚落。 陆随之见她如此,无奈地蹲在笼子外,“小姐,您不吃东西,老爷也不会放您出来的,苏家产业庞杂,您的五位庶母都想除掉您,老爷如此锁着您,也是迫于无奈……” 妙音狼狈地抹掉眼泪,抬头看那撬不开的金锁,愈发笃定,以前她手上一定有钥匙,否则,她怎可能穿着夜行衣,去了拓跋玹的军帐?! 那日,她自拓跋玹床沿下捡起那一身黑衣,利落地丢在了炭炉里,钥匙定然就在那身黑衣的口袋里。 这会儿,怕是福七清理炉灰,早就把钥匙倒掉了! 妙音思及此,顿时难受得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如她所料,拓跋玹的军帐内,小太监福七匆匆用手帕包裹了金钥匙,两手呈递给了正在研究葫芦谷地形图的拓跋玹。 “主子,这是那金笼子的钥匙,要不要奴才去交给妙音小姐?” 拓跋玹看着钥匙愣了愣,“我当她这几晚不肯来见我,是因怨愤难平、一辈子不想再见我,原来,她不只丢了回忆,还丢了打开金笼子的钥匙。” “奴才刚才经过她的营帐,听到陆随之在劝她吃饭,自窗口看进去,她脸儿都瘦了,脸色蜡黄,再这样下去……” “闭嘴!”拓跋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迅速把钥匙收入袍袖,“如今那丫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是呆在笼子里更安全。你去飞鸽传书给师父,告诉他妙音失忆,本皇子和苏骁要出征,让他来保护妙音。” “是!”福七匆匆出去。 苏骁急火火地闯进来,“殿下,咱们只带一万兵马怕是远远不够,北厥大军有十万兵马呢。还有,依瑞王殿下的亲笔信所言,赵家军留在军营,恐对我皇族兵马不利。” 拓跋玹抬眼,鹰眸锐利地看进他眼底,见他心急如焚,言语也不像试探,这才说道,“苏卿,本皇子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苏骁诧异又惊骇,“殿下可是在怀疑,我苏骁也与那赵天一样背弃了大周?” 拓跋玹忙起身请他入座,“本皇子并没有怀疑苏卿。本皇子是大魏质子,无权调派大周兵马,向苏卿和赵明霜讨要全部兵马去救援,你们恐怕怀疑本皇子另有图谋。所以,本皇子一直在等着苏卿开口。” 苏骁忽然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这位质子,在皇上和太后眼中就是连筋带骨的自己人,他完全可以越过他这兵部尚书,直接带着兵马离开。 “瑞王不在,拓跋玹便是大周主帅!”——这是出兵前,皇上亲口给他苏骁的密旨。 所以,拓跋玹若怀疑谁,也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大周总计五十万兵马,皇族军队三十五万,赵家军十五万,眼下若是冒然处置赵明霜和赵天,赵家军军心动荡,后面牵连的便是十五万个家宅的安宁,且朝堂上也会打草惊蛇,大周将震荡不宁。 这位年轻的皇子,如此临危不惧,不急不躁,连他这在朝为官三十年的老臣也不得不钦佩。 苏骁一念万千,凝重地单膝跪地,“殿下放心,臣定与殿下和瑞王殿下共存亡,臣也不会因为殿下与小女的私事,而对殿下心存怨怼。” “如此甚好!”拓跋玹扶起他,把早已写好的信递给苏骁,“请苏骁拿着这封信去给赵明霜看,这是本皇子模仿靖北王赵天的笔迹所写,细述赵天被阿史那颐离诓骗中伤,赵明霜见此信,定然能给苏卿全部兵马,还请苏卿在赵明霜面前自请做前锋将军,若此次能立这一功,妙音就再也不必隐忍看你给旁人跪礼磕头了。” 苏骁两手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的笔迹,又忍不住重新审视拓跋玹,“想不到,赵天那一手烂字竟被殿下模仿得一模一样!” 拓跋玹自嘲地笑了笑,“本皇子也是被逼无奈,不想辜负皇外婆和皇舅父的疼惜罢了!” “殿下因小女的一个眼神、一点举动,便把臣被赵明霜罚跪的事记在心上,也着实有心,臣谢殿下厚恩!”苏骁感激地忙又跪下,三拜谢恩之后,才匆匆拿着信退出去。 拓跋玹却冷透了心。这老狐狸,又是感动,又是拜谢,却死活不肯答应把妙音嫁给他! * 这边,陆随之坐在笼子前的毯子上,盯着主子惊艳的鹅蛋脸挪不开眼睛。 “小姐别难过了,您若吃不下,喝点粥也好呀!随之许诺了老爷,他此行若不能回来,随之定娶小姐,照顾小姐一辈子……” 妙音尴尬地扯了下唇角,“将来,我一定找个倒霉鬼把自己打发了,绝不拖累你。” “小姐误会了,卑职并非嫌弃小姐,小姐就算没了清白,随之也会保护小姐一辈子。”陆随之忙又往笼子前挪了挪,“七殿下有寒毒在身,怕是支持不了几日就毒发身亡,那阿史那颐离骁勇善战,也定不会让他顺利救下瑞王。” 妙音顿时又被扎疼了心,背对着笼门坐下,在不愿与陆随之说话。 却偏偏,她是通过陆随之的嘴,真正认识了拓跋玹。 拓跋玹的生母是大周的长公主,大周太后正是他嫡亲的皇外婆,对他格外疼惜,舅父周帝更对他视如己出,让他享受和大周皇子同等待遇。 寻常人只看到了拓跋玹质子的身份,对兵权敏感的赵明霜怕是看到了,拓跋玹非同寻常的本事,也看到了他辅佐瑞王赫连遥夺取了兵权。 而眼下,拓跋玹是连她也算计了。 他熟知苏骁的脾性,故意嚷嚷着求婚,吓得苏骁不得不锁着她。 第7章 殿下嘴被猫挠了 他明明就想娶她,却刻意说不想与她有瓜葛,还装得像个得寸进尺的色*狼,故弄玄虚对她说绝情的话,利用她的嘴重复了他说过的话,以此打消了赵明霜的怀疑。 他与前世白手起家的的顾玹一样,善弄权数,洞悉人心,深藏不漏,还对她……情真意切。 “拓跋玹,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妙音轻声一叹,眼泪便叹下来。 “是在担心我?” 妙音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转头就见拓跋玹自帐外进来,取下*身上的黑色斗篷。 他身后,福七对陆随之说道,“陆护卫,咱们出去说话吧。” 陆随之忙道,“既然七殿下来了,卑职还是请老爷过来……” 拓跋玹打断他,“苏卿在与明霜郡主商议军务,陆护卫最好别去打扰。” “可……可是……”陆随之话没说完,就被福七拖了出去。 想起他的一番所作所为,妙音莫名地又气恼,转身躺上*床榻,踢下床帐垂帘,背对着他,“妙音歇息了,七殿下请回吧!” 拓跋玹手伸向笼门上的金锁,“你如此执拗,不肯再装疯卖傻,不肯好好吃饭,你叫我如何放心离开?” 妙心心头酸楚,“妙音的事,不劳殿下费心。随之会尽心尽意的照顾我一辈子,所以,七殿下还是去哄好你的明霜郡主吧!” 妙音霍霍磨着后槽牙,心道,不是厉害吗!继续互相伤害呀!老娘早就看透你!老娘不怕你! 然而,背后却倏然没了动静。 唯恐他走了,妙音僵了僵,疑惑转头,却反而惊得忙坐起身来。 前一刻还在笼子外的男人,竟鬼神似地,无声入了笼子里面来,且近在床边,鹰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有杀气,又邪魅地骇人。 “你……你怎么打开笼子的?” 妙音恐慌地忍不住结巴,忙缩着身子往床里挪,无奈狭窄的单人床狭窄,背后已然贴到了笼子,眼见男子伸手便掀开床帐坐上*床榻,她忙抄起枕头砸向他,腰身却猝然被勾住…… 下一刻,地转天旋,他高大的身躯就把她包裹成虾子。 她脊背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以及咚咚的心跳。 “你……你……你……” “嘘——福七和你的随之都在外面!” 妙音耳畔被他气息刺得酥痒,心慌意乱地吞了口唾沫,“你别乱来!” “您可知以前,都是你对我动手动脚!” “以前……以前我不记得了!就算我有对你动手动脚,也是因为你长得太招祸!”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下巴玩味搁在她的颈窝里,一只大手就按在了她的腹部,缓缓收取她腹中凤火珠的暖热,另一只大手把一个小药瓶塞进她手心里,“这是安神护心的药,你走火入魔,心脉受损又失了记忆,每日吃三粒就可痊愈。” 妙音气恼地道,“谁知是不是毒药,你这个人真真假假,若即若离,就是个大骗子!” “没有你,我不能活,所以,请你保护好自己,不要有任何闪失!” 男子低柔的话音贴在耳畔,恳求的口气,让妙音顿时溃不成军,泪如雨下。 “妙音,我今日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你可以怨我,但请一定记在心上。” 妙音烦躁地就想避开他,颈侧耳畔却落下细密的吻。 她气恼地挣扎。 她警惕地要转头看他,却被捏住了下颌脸儿也动弹不得。 “你知道的,我看不得你眼里的难过,也看不得你的泪。”拓跋玹自嘲地叹了口气,“一个赵明霜何惧,我刻意疏远你,不过是为避开皇后和太子派过来的耳目,也是怕你们苏家被我牵连。” “你少假惺惺的!”妙音气恼地嗔怒,眼泪却沿着眼角,淌进了枕头里。“你有闲心解释这些我轻易猜到的,不如想想如何退敌!” “原来,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拓跋玹又欢喜地吻她,陆随之说得那句照顾她一辈子的话,却刺一样扎在心里。“妙音,此行我若不能归来,你千万别嫁给陆随之。” 妙音失笑,“你若真的死了,我嫁给谁,你还能管得着么?” 拓跋玹哑了一下,拥着她收紧力道,“苏家如今的产业,是因你爹娶了你的生母才积攒下的。你生母遗言在先,让你爹百年之后,把苏家产业全部留给你,所以,你爹对你尽心保护无微不至。陆随之少不得与你那些庶母一样,是看重苏家庞大的家产,如今他对你忠厚,将来少不得也与你那些庶母一样害你的性命。” 妙音顿时红了眼眶,“你用不着对我说遗言,老娘不会给你死的机会,老娘自己想破敌之法,护得住你,也定让我爹立大功!” 拓跋玹动容半撑起身子,看她被烛光染黄的侧脸,“你若能想到破敌之法,我就放你自由,再也不来招惹你。” “我定能想到!我今晚就好好想法子!”妙音眸光坚定地转头看他,却被他狠狠吻住了唇,吻得刺痛深沉。 她不甘示弱地咬住他的唇,却反害得自己泪流不止…… = = = 军队从天未大亮的寅时起行,走到晨曦喷薄的辰时。 苏骁策马跟上在队伍最前面的拓跋玹,却见这素来不苟言笑的男子,竟浅扬着唇角,兀自出神。 “殿下在想什么?” 拓跋玹侧首,眸光沉静地对他笑,“本皇子在想——妙音。” 苏骁话哽了一下,只觉一根刺陡然扎在了心口。若非这臭小子是大魏七皇子,他真想对他拳打脚踢一顿。 “瑞王殿下之前交代,不准让您远行,此行更是路途遥远,您不会走在半路上就寒毒发作吧?”说着,他取下腰间的水壶递上。 拓跋玹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却是热烫的药酒,且里面加了活血温补的药。 他感激地对苏骁一笑,把水壶挂在马鞍上,“苏卿有心,多谢关切!本皇子带了药,可以控制寒毒。” “这就好。”苏骁注意到他唇上的伤,“咦?殿下的嘴上怎么有伤?” “无碍,昨晚被猫挠了一下。” “咱们军营有猫?” “本皇子昨晚在河边捡了一只野猫。”拓跋玹握着马缰绳,波澜不惊地转开话题,“苏卿此行可叮嘱了什么人保护妙音?” 第8章 凉少爷拔刀相助 “随之会保护她,臣还派了几十个暗卫。” “您确定那些暗卫没有被您的夫人们和赵明霜收买?” “……殿下这是何意?” 拓跋玹从怀中抽出一张图给他,“这算是答谢苏卿给本皇子的药酒,不谢!” 苏骁忙打开图,就见上面列了暗卫的名字,还有他五位夫人,以及赵明霜的名字,且一个个画了连线,暗卫竟全部被收买,且有的暗卫嚣张卑鄙地收了他三位夫人的银子。 “可恶!”苏骁这就想调转马头,“殿下先行,臣回去看看小女即刻追上来。” “苏卿不必紧张,本皇子派了人相助陆随之,苏小姐不会有事的。” = 妙音在研究葫芦谷的地形和北厥军队的境况,心里焦躁担心,腹中凤火珠的热量也似在积压,她穿不住厚重的袍服,总想抱着拓跋玹冰冷的身体凉快凉快,因此愈加无法静心。 她虽没打过仗,却没少玩打仗的游戏。 顾玹前世白手起家,从小小的游戏研发工作室,做到上市公司,她一路帮辅相伴,这样的游戏也设计了不少,那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战术,她也运用自如。 因此,第三日她就想到了万无一失的破敌之法。 无奈,笼子里无笔墨,无法画出攻防图,她也寻不到人去给拓跋玹送图。 更让她绝望的是,午膳,陆随之竟迟迟不来。 “随之……随之……陆随之——来人呐!” 膳营内,陆随之被两个士兵横抬着,丢出了营帐。 他起身就要骂,肩膀上落下一柄剑,明晃晃的剑刃映着阳光,刺了他的眼睛。 他眯了下眼睛,警惕地转头,就对上一张刀疤脸,那刀疤从男子左眼斜划到右唇角,双眼狰狞地瞪着,愈发鬼魅般骇人。 刀疤不等他说话,便道,“小子,识趣点儿,投靠了郡主吧!凭你的本事,去骑兵营跟着我们家凉少爷刷马也是好的,哈哈哈……” 四周一阵讽刺地哄笑。 陆随之恼羞成怒,迅速打开他的剑刃,这就要叫帮手,就见愿该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几个兄弟,全部站在了刀疤身后去。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冷笑,“他们都被苏府上的夫人们收买,要取苏妙音的性命,我们郡主不只能让他们得偿所愿,还能让你们都赚满盆钵!” “老爷对我陆随之有救命之恩,谁敢伤小姐,就是与我陆随之过不去!”陆随之长剑直指刀疤的脸,“都给我让开!” 刀疤长剑撑地,悻悻让到一旁。在陆随之经过他身前之后,他阴沉一笑,抬剑便刺向陆随之的后心…… 陆随之明显察觉到袍服划破,背后刺凉,却当啷——有什么东西碎断。 他惊地忙转头,就见刀疤手上的剑,竟生生断了半截在地上,一旁一个身型高瘦的男子却从容收剑入鞘。 男子与他一般高一般大,穿着赵家军骑兵营的兵服,破旧不堪,脚上的革靴也脏兮兮的,还沾了不少马粪,腰间的一柄长剑却是盘龙环绕,灿亮如新。 陆随之不认识这人,却认识那剑,那是皇上御赐给赵天嫡亲的兄弟赵振的。 赵振曾与苏骁常有往来,所以他曾亲眼见赵振佩戴过这剑。 可惜,几年前赵振亡故,皇上却并没有再行封赏赵振一家。 赵振是在夜里在离家不远处的酒楼内毒发身亡,桌上摆着许多国库的库银,后来查实是用于购买兵马粮草的库银。 苏骁为失去一位好友而难过,曾追查许久,却并没有查到结果,还挨了皇上责罚。 赵振御赐的宝剑,名正言顺地被赵振唯一的儿子赵凉继承,可惜这赵凉只是赵振的侍妾所生,在赵家无权无势也并不受宠,又因武功高强、深谙兵法之道,被赵明霜妒忌、被赵天防备,所以安排在了骑兵营当了个管战马的统领。 陆随之望着他,却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忙客气地朝男子俯首一拜,“多谢赵统领救命之恩!” 赵凉却话也没对他说,只望着刀疤说道,“还打吗?” “不打了,不打了……谁敢与凉少爷的剑过招,不是找死么!”刀疤迅速带着一众人逃开,直奔赵明霜的军帐。 陆随之忙唤住赵凉,当即改口,“凉少爷,能否请你帮个忙?我家小姐在笼子里饿着,您能……” 赵凉一声没吭,转身入了膳房营帐,把两个热馒头和一碗咸菜塞给陆随之,“菜都被抢光了,只有这些,凑合吃吧。” 陆随之忙道,“虽然我们家老爷当年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赵大将军的死因,却也尽力了,老爷一直为失去至交而难过,可惜你身在赵家军老爷不好插手,否则早就提携帮辅,让你当上……” 赵凉不耐烦地打断他,“我送你回去吧,只怕你家小姐凶多吉少。” “随之正有此意!”陆随之没与他客气,“我们家小姐畏热,只怕这会儿穿的少,你可千万别擅闯进去哈!” 隔着大半边营地,奢华的郡主军帐内,赵明霜愤然砸了茶盅在刀疤的胸膛上,“让你杀苏妙音,你卯着陆随之使什么牛劲?!” 刀疤忙跪地,“郡主息怒!您实在不该把咱们的赵家军都被七殿下和苏骁带走,眼下剩下的就是赵凉刷马的那伙子人,其余五千人里大部分都是皇族兵马,还有两位将军也都是瑞王的人,若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卑职冒然出手,只怕损了郡主的名声得不偿失!” 赵明霜气结踹在他肩上,“没用的蠢物!父王被阿史那颐离诓骗,在葫芦谷身受重伤,苏骁那晚给我的信,就是父王的亲笔信,我岂能见死不救?!” 刀疤忙又跪端正,“可眼下咱们真的不好下手,尤其苏妙音那笼子还是御赐之物……只一条损毁御赐宝物的罪名,咱们也担不起呀!” “本郡主就不信弄不死一个疯子!”赵明霜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对刀疤说道,“你派人拿了酒菜去把那两位将军灌醉,再多派几个功夫好的,一会儿务必拖住赵凉和陆随之。” “是!” 第9章 让她死在笼子里 金笼子里,妙音取下炭炉上的水壶,掺温了半碗冷水喝下去,胃里总算好受些。 听到陆随之在外通传,她忙整了整袍服起身,“快进来,随之……我有话对你说!” 见陆随之身后跟进来一个身穿赵家军兵服的男子,她警惕地忙闭上嘴巴。 男子侧立在营帐门口,像是在避讳什么,一眼没看她,帐帘缝隙透进的光,在他五官立体的脸上,那紧抿着唇的样子,显得坚毅倔强。 陆随之见她眸光狐疑地打量赵凉,忙拿着馒头咸菜道笼门前,“小姐,对不住,卑职无能,弄不到饭菜,这两个馒头和咸菜还是这位凉少爷给的……” 妙音只留了一个馒头,忙把另一个馒头和咸菜都塞给他。“我吃一个就饱,你在外面不容易,你要吃饱,不够就去林子里打只兔子烤了。” 说着,她又看向营帐门口的男子,“凉少爷,多谢你照顾随之。” 赵凉仍是目不斜视,“你既然不疯不傻,还是别呆在笼子里,刚才他们差点杀了陆随之,怕一会儿就来杀你。” 妙音愣了一下,担心地忙把手探出笼子,抓住陆随之的手臂,“随之,你没受伤吧?” 陆随之忙安慰说没事,妙音却不放心,扯着他转了个圈,前后上下地打量过,这才注意到,他背后袍服有破损,且破损处整齐,明显是被刀剑划破的。 “该死的赵明霜,欺人太甚!”妙音低咒。 “我真的没事,只是衣袍被划破了而已,小姐别担心。”陆随之无奈地看向赵凉,“我们没有钥匙,凉少爷还是别多言的好,平白地让小姐担心,她这几日也想出来,撬锁撬了几日,也没撬开。” “你们先吃,我看一下这锁。” 赵凉走到笼门前,当即抽剑就劈向那金锁,金锁上却连一个划痕都没有出现。 陆随之骇笑,“凉少爷您别白费力气了,这金笼子和金锁都是皇上命人打造的,为得就是防止军队里有人伤害小姐,自然不是寻常的笼子……” 妙音不禁又重新打量赵凉,却注意到他衣服破旧,那长剑却灿亮如新,还有腾龙环绕在剑鞘上,极不寻常。“你明明是赵家军的,为何帮我和随之?” 赵凉这才淡淡看她一眼,却一时就忘了挪开眼睛。没想到她竟袍服整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全然没有颓然之色,反而格外惊艳。 “家父赵振是靖北王赵天嫡亲的弟弟,也是令尊的至交好友。家父死后,许多人都说他谋逆,只有令尊曾帮忙查过家父的死因,所以……在下帮小姐,只是偿还苏尚书的一份恩。” 妙音啃着馒头,不动声色地重新审视他。 知恩图报的人,想必不会太坏,这倒是一个送攻防图的合适人选。 “凉少爷,我爹敦厚耿直,忠君爱国,他肯深交的朋友,定然也是好人。我爹既追查你爹的死因,你爹恐怕死得真有蹊跷。你如此肯帮我和随之,我相信你定然是可以倚重之人。” 赵凉自幼长在军营,平日少见女子,从不曾与陌生女子说过这么多话,且被这一顿狠夸,忽然又不敢直视女子太过澄澈的眼睛。 “眼下我爹和七殿下那边不知境况如何,不知凉少爷能否帮我把……” 妙音话没说完,赵明霜刺耳的声音就传进来,“给本郡主把这罩着笼子的帐篷掀了!” 笼罩着大笼子的防雨帐布就呼——一下撤去,秋阳刺目,烈烈地晒着。 妙音久不见阳光,顿觉眼睛不适,忙抬袍袖挡在脸前。 陆随之恐慌地忙挡在笼门外,“郡主这是要干什么?” “本郡主当然是来处置犯人!” 赵明霜理直气壮地高声说着,直接取了腰间的腰牌丢在笼子里,目光鄙意地瞥向笼中的妙音。 “苏妙音偷盗本郡主的副帅腰牌,本郡主无法调动粮草运往战场,苏妙音贻误战机,罪无可恕,把这笼子给本郡主砸开,拉这疯女人出来斩首示众!” 她抬手一挥,刀疤便带着一众人将笼子围住。 赵凉忙挡在笼子前,“赵明霜,这金笼是御赐之物,苏小姐更是苏尚书的掌上明珠,你身为郡主,可别知法犯法!” “你这贱种也配与本郡主说话?你爹的死抹黑我赵家的清誉,让你在骑兵营当个刷马的统领就算给你留了面子,没想到你包庇苏妙音这罪犯!”赵明霜凌厉地看向刀疤,“谁敢与本郡主做对,杀无赦!” 妙音气急地抓住笼子,“赵明霜,拓跋玹已写信去大魏和京城,两国和亲非同小可,你这样栽赃嫁祸我,又搁置粮草,拓跋玹不会放过你,前线将士们若知道你如此滥杀,如此胡作非为,也绝不会放过你!” 赵明霜直接从怀里取出两封信,冷笑着撕碎,“七殿下的亲笔信都已被我拦截,七殿下回来,只知你是偷盗腰牌贻误战机的重犯,前线将士会因拿不到粮草,杀回来鞭笞你的尸体,再杀了你爹苏骁!” 妙音绝望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陆随之和赵凉被刀疤等人缠住,两人被逗引得越打越远,这边两个士兵拿着铁锤砰砰砸笼门…… 妙音紧张地揪着心肝,见他们砸了十几下也砸不开,担心地忙看向陆随之,却见陆随之那倒霉孩子被十几个护卫死死围攻,手臂上还被砍出了血痕。 赵凉武功竟不弱,缠住他的几个人武功却也高强,像是早就为赵凉安排好的。 这场杀局,赵明霜明显是精心谋划好的。 妙音忙喊道,“随之,赵凉,他们进不了笼子,你们快逃!你们别管我了,再打下去你们会死的!” 赵明霜气恼地冲到笼门前,催促两个士兵用力。 士兵们又急又慌,唯恐被责罚,愈发砸得用力,然而金锁却完好无损。 “郡主,这锁和笼子是皇上特命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寻常的锤头怕是弄不开。” “没想到,皇上如此用心地赏赐苏骁!”赵明霜眼底露了几分忌惮。 赵凉刚才也提到,御赐之物不能毁坏,眼下赵家军已然赶往葫芦谷,赵家没了夺皇权的本事,这皇帝暂且不能得罪。 她顿时就转了心思,“弓箭手!把这贱人射成马蜂窝!本郡主不开这笼子,也能让这该死的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10章 神仙皇叔来救命 顷刻间,弓箭手包围笼子,整齐地搭弓备箭…… 妙音见势不妙,忙钻到床底下。 大片箭雨落下来,笼子里像长了草似地,瞬间立满箭。 见妙音躲在床底安然无恙,赵明霜气得怒火三丈,“来人,拿火油来泼进笼子里,本郡主要烧死她!” 妙音忙伸手拉过床侧的水盆,直接泼在床上防火,她忙又钻进床底下…… 一个士兵举着火把到笼子近前点火,一股灰色气流倏然自天而降,火把上的火倏然熄灭,气流也笼罩缠斗着陆随之和赵凉的一群护卫,那群人像是被人踹飞的,四散摔到远处。 转眼,笼子周围也被那摧枯拉朽的气流席卷,弓箭手,连同赵明霜,都被卷到远处,一个个落地便口鼻喷血。 妙音从床底下钻出来,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银发的男子从天而降,优雅地敛气收掌,那白袍引发飘逸凛然,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 随即,他搀扶着受伤的陆随之走到笼子近前。 赵凉忙提剑跟过来,见笼中的妙音无恙,又问陆随之的伤。 白袍男子忙道,“劳烦凉少爷帮忙扶好陆护卫。” 赵凉忙扶稳陆随之,不禁多看白袍男子两眼,“阁下是……” “凉少爷放心,在下是来帮苏小姐的。” 赵凉注意到他腰间的腰牌,顿时明白,他是拓跋玹的人。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妙音感激一拜,却发现这男子除了头发全白,容颜竟只四十岁的模样,且英俊温润,自然带笑的丹凤眼,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气质。 赵明霜提剑便捂着心口冲过来,对男子暴吼,“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大周军营重伤本郡主?!” 男子自腰间取下随身佩戴的雕龙金牌,“此乃我大魏陛下御赐金牌,见此腰牌不尊者,杀无赦!” 赵明霜忙带着众人跪地俯首,“大魏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妙音也在笼子里跪下,“神仙大叔,你为何会有大魏陛下御赐金牌?” “神仙大叔?”阮觞眸光复杂地看她,眼底凝着一抹悲怆,浓得化不开。 妙音被他看得心头不畅,不禁怀疑他从前认识自己。眼见着他似要哭出来,她忙要开口问询,却见他如拓跋玹一样,转眼就笑着扬起唇角。 “苏小姐,在下姓阮名觞,是我陛下的结拜义弟。” “原来是天下第一的隐世高手——阮皇叔!”赵明霜胆寒地仓惶收剑敛怒,拱手朝阮觞拜下去,手却禁不住地颤抖。“明霜有眼无珠,不知阮皇叔驾临,恳请皇叔恕罪!” 妙音失笑,“郡主刚才不是很嚣张么,又是射箭,又是泼火油,可是弄不死我不罢休呀!” 赵明霜惶恐地忙对阮觞道,“皇叔明察,苏妙音偷盗明霜的副帅腰牌,致使我大周军队耽搁粮草,明霜才处置她……” 阮觞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的恶行阮某看得一清二楚,你如此对我七殿下的未婚妻,又在阮某面前混淆视听,可是想拿整个赵家赔给我大魏?” 赵明霜确定,自己就在刚才,亲手撕毁了拓跋玹写给魏帝和周帝的信。 “皇叔,苏妙音只是个疯女人,不是殿下的未婚妻,之前她玷污殿下,明霜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护殿下的清誉!” “明霜郡主派人拦截了两封信,殿下却写了八九封信。陛下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特意派阮某前来保护皇子妃。”阮觞威严地迫近她两步,“识趣的,你该马上对七皇子妃赔罪道歉,否则,阮某现在就切下你项上人头,交于七皇子妃泄愤!” “好,好,好,神仙皇叔,你快切下赵明霜的脑袋,我这就拿来当球提!”妙音邪笑怂恿说着,对上阮觞有几分宠怜的眼神,她愈发确定,这男子和拓跋玹、福七一样,从前定与她相熟。 赵明霜忙朝笼子里说道,“皇子妃殿下,刚才是明霜知错,恳请皇子妃殿下恕罪!” “想不到,明霜郡主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呀!所幸,本皇子妃不喜与卑鄙小人计较!”妙音端起女王气势,鄙意地恨不能拿眼睛盯死她。“请你的人给陆随之和凉少爷道歉,包括你在内,每人给他们磕十个响头,并请军医来给他们诊脉疗伤,若对他们有半分不尊重,仔细这位神仙皇叔捏死你!” 赵明霜顿时脸色铁青,忙率领一众人朝陆随之和赵凉跪拜下去。 赵凉俯视着对不住磕头的赵明霜,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所受的屈辱,他别开脸看向笼子里的苏妙音,就见她正望向自己,那通透的眼神明亮如水,仿佛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陆随之却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朝着刀疤的胸膛踹了一脚,“卑鄙的畜牲!下次再敢在老子后心捅刀,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赵明霜等人磕完头,忙叫刀疤带赵凉和陆随之去找军医看伤,又对阮觞道,“阮皇叔,您身份尊贵,还是请随明霜去大帐稍作歇息吧,明霜定为您安排宴席接风洗尘。” 阮觞却不放心离开妙音,“郡主就把洗尘宴摆在这笼子边上吧,还有,请郡主把这笼子上的帐篷整理妥当,莫叫我大魏未来的七皇子妃晒黑。” 帐篷整理好,宴席摆在笼子边上,陆随之的伤口包扎好,就急急地赶回来。 妙音没客气抓了鸡腿就狼吞虎咽的吃,“随之,凉少爷呢?” “他回去骑兵营了,说今儿还要准备许多草料,耽搁不得。”陆随之饿极,见阮觞毫不介意地温和微笑,也拿起筷子猛吃。 妙音不好再麻烦赵凉,所幸,眼下有个更厉害的仙人帮忙,倒也用不着再寻赵凉帮忙。 “神仙皇叔可知道我爹和七殿下的境况?” 阮觞摇头长叹,“葫芦谷四周的都是山谷,地势险峻,瑞王和靖北王带着主力被围困在山谷里已有多日,粮草早已耗尽。北厥大军的主力包围了山谷,殿下和苏大人这几日连番进攻,死伤惨重,如此下去,必败无疑。” “我有法子!”妙音忙凑近他,“劳烦皇叔帮我拿两张纸和笔墨来,我画两张攻防图,不过,皇叔千万不要让赵明霜知道是我画的图,你就说是您画的,如此,她必遵照图行事。” “好,阮某定遵照苏小姐所言行事。” 第11章 巧计烧敌军粮草 阮觞带着妙音画好图,进入中军大帐。 赵明霜早已忐忑不安地恭候他多时,见他进来,忙上前跪下。 “皇叔,恳请您原谅明霜的鲁莽,明霜已知错,愿听凭皇叔责罚,恳请皇叔莫要上奏大魏陛下!” 阮觞蹲下来,从怀中取出妙音画好的两张攻防图,将其中一张铺在她面前。 “请郡主即刻出兵,依照这图绕去北厥粮草大营后方以火油火箭功下大营。” 赵明霜看着攻防图,眼前顿时一亮,“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呀!妙!妙!如此,北厥大军必从葫芦谷撤离,明霜谨遵皇叔谕令!” 阮觞挑眉笑道,“若此行你能立功,你的罪,我可不上奏魏帝。” “谢皇叔!” “另外,你命军队准备十车火油给阮某,再派给我两队骑兵,我前去支援七殿下!” “是!”赵明霜应下,不禁又担心,“皇叔,十车火油……七殿下够用么?” “够了。”阮觞扬起唇角,依照妙音的计策,十车火油足够让北厥大军落荒而逃的。 片刻后,阮觞又来到骑兵营,找到正在准备草料的赵凉。 “凉少爷,妙音小姐有件事拜托你。此行你若立功,不但能帮你父亲平反,还能助你取代赵明霜。” 赵凉不敢恭维地冷笑,“那丫头高估自己了,以我的身份,我只有徒手灭了北厥才能帮家父平凡,才能取代赵明霜。” 阮觞莞尔,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拉过赵凉的手,给他塞进手心里。“妙音这妙计,就是让你一人灭了北厥,力求此战一举大胜。” 赵凉疑惑地打开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紧跟赵明霜,把她做不成的事做彻底!妙音亲笔。” 赵凉看不懂这话,一抬头却见阮觞不见了踪影。 赵明霜穿了铠甲,带着刀疤等人过来,这就忙着集结骑兵。 赵凉忙上前,“这是要出战?” 赵明霜看到他,忙道,“赵凉马上给大家发草料,我们要去烧毁北厥的粮草大营。” “是!”赵凉恍然大悟,迅速转身,将妙音写得字条放在口中嚼碎吞进肚子里,唇角不由赞赏地扬起,心道,“那个疯丫头如何想到赵明霜会出战的?莫非,这一切都是她让阮皇叔安排的?” = = = 五天后。 赵明霜带人绕到北厥粮草大营后方的树林中,恐慌地拿千里眼拉长,左右望了望,又对左右两边的弓箭手道,“你们别太往前,万一北厥主力大军回来,咱们必死无疑。” 两侧的弓箭手都无奈地看她,“郡主,北厥主力没那么快赶回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说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们是吧?”她却又唤刀疤过来,“刀疤,你把我的马牵近点,别一会儿逃不了了!” “是!”刀疤忙把她的马牵到她的身后。 赵明霜前后左右又看了看,确定一切准备妥当方道,“快,点火——” 弓箭手们忙把沾了火油的箭点燃,大片火箭射*入北厥大营内的草垛上…… 未等火势燃起来,赵明霜就惊慌地飞身上马,命令众人,“快走!快走——” 众人都策马疾驰而去,隐藏于树冠中的赵凉迅速扛着一大口袋火油弹,攀着树冠上前,一跃入了北厥粮草大营的围墙内。 “小爷赵凉来也,孙儿们还不快些迎着?” 一众忙于救火的北厥兵涌上来,见男子手上举着一个点了火芯子的火油弹,恐惧地忙都后退,无奈集结的人太多,一时逃散不开。 这样的火油弹,一般都是用投石机投掷的,杀伤力极强,一个火油弹落下来,大片人顿时成了残肢断臂…… 随即,火油弹又扔向了粮仓内…… “不必我大周千军万马灭你们,只需苏妙音一点计策,加上小爷的本事,就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 = = 葫芦谷外围的山谷中,苏骁策马带着军队仓惶撤回。 山顶上,拓跋樽见北厥进队死咬在苏骁的队伍后,忙下令,“落石!” 一众士兵忙砍断吊着石头的大网,石头落下去,砸得北厥士兵不敢再强攻,领首的阿史那颐离抬头,忙以真气打碎两块落石,暴吼下令,“撤!该死的,又是拓跋玹这病秧子!没想到他们弓箭用尽,竟还有这一招!” 拓跋玹转身下山,迎上苏骁,见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臂,忙自怀中取出金疮药给他倒在伤口上,又撩开衣襟,从袍服上撕下一块布给他包扎好。 苏骁又疼又累,一手撑着长剑摊在地上,看着拓跋玹脸色苍白,仍是如此忙碌,又是感激又是感动。 他忙握住拓跋玹凉得泛青的手,知道他这两日药已经用尽不禁愧疚懊恼。 “殿下,老臣无能,北厥主力都在那山谷口上,且人多势众……此行,怕会拖累殿下……咳咳……” 拓跋玹在他身边蹲下来,取了水袋让他先喝水,便又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多时的册子,给苏骁递上。 “本皇子早已写好一计,只是赵家之人不能完全尽信,本皇子怕眼下军队一分散,赵家军便砍杀自己人,所以,不敢冒然用此计,眼下粮草用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苏卿不妨一看。” 苏骁看了册子,忙握住他的手臂,“殿下妙计呀!赵家军中无人配合,老臣也定尽力配合。老臣这就调派两支骑兵,去攻打北厥的大营和粮草营,粮草营烧尽,北厥主力闻风赶去救援,定放了葫芦谷。” 拓跋玹忙扶住他,“如此,辛苦苏卿去安排,本皇子在此布阵。” “是!” 恰在此时,山下一个士兵奔上来,“禀大人禀殿下,有一白发男子求见殿下,带来了苏小姐画的攻防图,还带来了弓箭,火油和粮草,相助殿下与苏大人解困。” 苏小姐?拓跋玹皱了下眉头。那丫头真是心性大变,完全不知低调。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我苏骁的女儿,果真孝顺!”苏骁狂喜地大笑,忙道,“快传——” 阮觞自山下上来,忙朝拓跋玹和苏骁颔首。 拓跋玹见到他,却毫无意外,忙对苏骁说道,“这是父皇的结拜兄弟,阮觞,对本皇子视如己出,本皇子平日唤他叔父。” 苏骁忙行礼,道,“皇叔远道而来辛苦了,小女可真是画了图给皇叔?” 阮觞忙把图拿出来递给拓跋玹。 拓跋玹打开,却只是诧异女子精妙的画图技法,以及绝美的笔迹。从前的苏妙音,可是只碰刀剑,不碰笔墨,一手字写得极丑,眼前的笔迹和图,倒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个人。 第12章 把功劳让给了她 苏骁也忙凑上前来细看,就见图画得明白清晰。 阮觞忙道,“苏小姐还画了另一张图,是攻打北厥大营和粮草营的,赵明霜已经带骑兵去了,苏小姐还安排与赵明霜素来不睦的赵凉善后,如此前后相助,万无一失,定能帮七殿下和苏卿度过危难。” 苏骁狂喜,一把搂住拓跋玹的肩,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这丫头真是奇了!没想到恢复了神智,竟还能出谋划策,且与殿下的计策不谋而合……” 他没有察觉拓跋玹黯然微妙的神情,转身就双膝跪地,朝着家乡的方向俯首磕头。 “苏家列祖列宗保佑,我苏骁刚死里逃生,小女也变得冰雪聪明机智果敢……天不亡我苏骁啊!”他大笑,却笑得满眼是泪。 拓跋玹看着他激动的举动,一时间心口窒息得厉害,心头却压不住苦涩。 他别开脸,望向大周军营的方向,无奈地握紧了双拳,“妙音,你就这么想逃离那笼子,这么想逃离我么?你可知你变得如此出类拔萃,如此离开那笼子意味着什么?” 察觉阮觞在碰自己的手臂,他不自然地沉了沉气,忙转过身对苏骁说道,“苏卿,苏小姐的计策比本皇子的更高明几分,本皇子甘拜下风,咱们还是依着图准备吧。” 苏骁却拿着他刚给的册子尴尬地笑了笑,“这也是殿下的计策,凑巧了,没想到殿下与小女如此心有灵犀!” 拓跋玹脸色愈发难看,双唇也褪了血色。 苏骁见他不对劲儿,只当他是无法抵挡寒毒,忙问阮觞,“不知皇叔可给殿下带了药?殿下抵御寒毒的药早已经喝完了。” 阮觞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药丸,他忙从袖中取出药瓶给拓跋玹,却不禁多看两眼苏骁,“没想到,苏卿如此关切我殿下。” “殿下与臣同生共死,臣钦佩殿下,感激殿下,自然也当关心殿下!”苏骁朝拓跋玹歉然一拜,直起腰身便道,“但是小女还是配不上殿下的……” 拓跋玹吞了两颗药丸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苏卿不必多言,你的顾虑本皇子明白,还是准备迎敌吧!” === 葫芦谷,一身腾龙金甲的瑞王——赫连遥,手撑着长剑,拿着千里眼看了看,干枯得他的嘴唇已然爆皮渗血,一说话就崩开了血痕,他颓然把千里眼递给一旁的靖北王赵天。 “这葫芦谷风景独特,埋骨这里,倒也清净!”赫连遥自嘲地艰涩扯了下唇角。 赵天望着前方眸光阴沉地微黯,转而便又恳切地安慰,“殿下,七殿下和苏尚书一定会助咱们脱困的!” “北厥十万大军堵在外面,我们的主力又都在这谷中,表哥和苏卿再打下去,定葬身此处!” 赫连遥说着,就红了眼眶。 “本王不想拖累表哥和苏卿,本王这就发讯号箭让他们即刻撤兵,也好为大周留存些将士以备后用。” 赵天正巴望着阿史那颐离吞灭大周所有的兵马,他好保存赵家军的力量,一举杀入京城夺取皇位。 见赫连遥从腰间取了一支响箭便要射向空中,他忙自后抽剑便要刺向赫连遥的背后…… “殿下——大喜!大喜!您快去山顶上看看吧!”一位部将疾奔上前来。 赵天迅速收剑入鞘,上前扶住赫连遥的手臂,“殿下,咱们去看看吧!” 赫连遥不明所以,被赵天和部将搀扶着上了山顶,就见对面的山顶上,砸入山谷许多油桶和松树枝。 山谷中的北厥士兵来不及躲逃,便有大片火把落下去……火油易燃,那松树枝更是噼噼啪啪烧得旺,山顶上尽是大周将士地喊杀声,声势震天。 北厥将军们仓惶大喊着撤军,有骑兵自山路上迎向队伍最前的主帅阿史那颐离,大喊:“报——颐离殿下,粮草大营起火,陛下命您即刻撤军!” 遥遥听到北厥士兵的话,赫连遥狂喜地抓住身边部将的手,“快去整军,咱们马上离开葫芦谷!” 一旁赵天却没有挪开,不甘心地叹道,“怎么会这样?!” 山谷中,阿史那颐离却暴怒到五官扭曲,对报信地士兵斥道,“粮草大营地处隐秘,怎会起火?” “一位叫赵凉的大周骑兵杀入营地,扔了许多火油弹,将士们伤亡惨重,他还嚣张地说,不必千军万马灭咱们,只需他和苏妙音两人便能灭了我北厥。” “该死的!赵凉是赵天的侄子,赵天与本皇子有交易,他竟不知道吗?” 士兵:“……” 阿史那颐离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转头看向葫芦谷,“本皇子围堵在葫芦谷这些天,赵天在谷中竟按兵不动,原来是要让本皇子腹背受敌!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本皇子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转头命令身后的亲随,“去查那苏妙音是何人!本皇子必要亲自活捉了,收为己用!” “是!” 北厥大军仓惶撤离,赫连遥带着军队赶到谷口,就见拓跋玹和苏骁已经带着许多担架和马车等在那里。 他上前就扑在拓跋玹怀里,眼睛早已干涩,哭也哭不出,声音都是嘶哑的,“表哥……是遥儿该死!遥儿拖累了表哥!” “说什么傻话!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拓跋玹疼惜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忙扶着他躺上马车,“此次多亏苏妙音的计策,否则,表哥和苏卿也无能为力。” 赫连遥诧异,赵天也狐疑,忙问苏骁,“殿下口中的苏妙音,可是苏卿那关在笼子里的疯女儿?” 苏骁本想说,七殿下与小女的计策不谋而合,他张口就见拓跋玹不动声色地摇头,便只得道,“小女不才,随手画一画,误打误撞了!” “她的误打误撞可是救了本王和瑞王的命,本王一定要重谢苏卿父女二人的救命之恩!”赵天见苏骁手臂受伤,就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苏卿,皇上感念你疼惜女儿,赏赐你一个金笼子,等回去了本王赏赐你个更大的笼子!” 第13章 别看美人换衣服 苏骁被他拍得伤口钝痛,咬牙退开两步,俯首道,“臣代小女谢过王爷!小女神智已经恢复正常,还救我大周军队,再用不着金笼子,王爷不如赏赐点有用的,譬如,您这把削铁如泥的惊鸿剑。” 赵天手握着剑柄,脸色顿时铁青。 拓跋玹扶着赫连遥躺在马车上,便走到赵天近前,“靖北王既然要赏赐,就别太小气,救命之恩大于天,把你靴筒里的匕首,腰间的飞镖囊,也一并赏赐给苏卿吧!” 赵天视线掠过苏骁,视线落在拓跋玹不容辩驳的眼睛上,顿时看出这两人是在缴自己的兵器。 “七殿下,苏卿,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三样都是本王最喜爱的至宝……” 拓跋玹道,“靖北王刚才说厚赏苏妙音,现在当着将士们的面又如此小气,君子之言,便是如此么?” 一众部将忙都起哄,“苏小姐对末将等有救命之恩,末将们的命便是她的,她要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呀,靖北王别太小气!” 赵天硬着头皮取下腰间的佩剑,“罢了,本王收藏了不少神兵利器,不差这一点!” 苏骁接过三样东西,忙命令身后的两位士兵,“你们好好扶着靖北王,在谷中困了这许久,就别让王爷骑马了,还是让他乘车吧!” 两个士兵忙上前扶住赵天的两条手臂,赵天却只觉自己是被押下了。 他忙道,“本王不必你们搀扶……本王还要领兵赶路呢!” 拓跋玹朗声朝着后面的将士问道,“赵家军的将士们,你们需要靖北王领着才能回营么?” “不用!”将士们齐声高呼。 拓跋玹道:“不用就列队整齐,一起回去喝酒吃肉,拜谢苏小姐的救命之恩!” “谨遵七殿下谕令!” 赫连遥躺在车上,见赵天被逼上后面的马车,若有所思地对拓跋玹递了个眼色。 拓跋玹命众人起行,便让阮觞上车给赫连遥疗伤,他则和苏骁策马跟在车旁。 赫连遥忙对阮觞道谢,又忙不迭地问拓跋玹,“表哥,妙音真的痊愈了?!” 苏骁骑马跟在车旁,笑道,“小女不只痊愈,还变得冰雪聪明,乖巧懂事呢!” “不知妙音可还认得本王,儿时在一处玩耍,她便聪明伶俐,一晃眼,我们竟都长大了,本王落难竟还需要她这刚痊愈的人来救。”赫连遥自嘲地感慨一叹,忙又对苏骁说道,“本王定写信给父皇,让他厚赏妙音和苏卿。” “谢瑞王殿下!”苏骁俯首,心道,这位瑞王殿下有情有义,又受皇上倚重,府上也没有妻妾,倒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 拓跋玹见苏骁眼神热切地看赫连遥,看了眼他肩臂上的伤,随手从袖中取出金疮药塞给他。 苏骁看着手上的小玉瓶愣了愣,顿时又愧疚暗生。 七殿下倒是格外好,只可惜是个短命的,女儿如今才十八岁,日后当了寡妇,恐怕只有受人欺凌的份儿,所以,此人再好,也万万不能嫁! === 这日,妙音一起床,就听陆随之欢喜地自门外通报:“恭喜小姐!瑞王和靖北王已自葫芦谷脱困,大军回营了,瑞王还说要封赏小姐呢!” 妙音欢喜地丢了手上的书,便忙扑在笼门上,“爹和七殿下也回来了?他们可有受伤?” 陆随之合不拢嘴,“老爷只是伤了手臂,七殿下的脸色不太好,瑞王的伤在腰间,似乎挺重的……这会儿宣召了军医去中军大帐。” “赵凉可回来了?” “赵凉和赵明霜都没赶回来,不过估摸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既然爹和七殿下都回来,赵凉那边定然行事顺利。”妙音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忙叫陆随之打水来沐浴洗漱,拓跋玹那厮答应好的要放她自由,她终于可以走出这笼子了。 美美地泡了个花瓣澡,妙音便从衣箱里翻出一身水蓝色蛟绡纱袍换上,顿觉这颜色太像拓跋玹的色系,忙换了一身紫的,紫的又过于娇艳,于是又换绿的…… 匀面描眉之后,却顿觉一身大绿太煞风景,便七挑八选换了一身鹅黄的。 拓跋玹扶着赫连遥,随着苏骁进来,三人都惊得怔住。 满笼子里堆着花花绿绿的袍服,女子拢着一身鹅黄的蝶袖纱袍,高绾发髻,对着镜子娇俏地掐着兰花指,嘤嘤地细着嗓子乱唱……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苏骁见她揪着袍服便要扯,恐慌地大吼道,“胡闹!” 妙音姿态僵住,脖子僵硬地转了下头,就见三个男人立在笼子外神情各异…… 苏骁还是离开时的那一身铠甲战袍,面容有些憔悴,左臂吊在脖子上。 拓跋玹一身金甲黑袍,越显得身形俊伟高大,而他身边的赫连遥高高瘦瘦,脸色蜡黄,兄弟俩人英俊的眉眼有几分相仿,气质却又明显不同,拓跋玹肃冷如冰,赫连遥却眉目温和。 妙音火速将所有的衣服塞进衣箱里,满头珠翠却稀里哗啦掉下去大半…… 赫连遥绷不住就,“噗——”这一笑,牵痛了腰间的伤,他顿时又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拓跋玹也忍笑别开脸。可想而知,这丫头一定是开心忘形,一边唱一边脱,就这样把箱子里的衣服全换了一遍,且把首饰都堆在了头上。 妙音面红耳赤地跪在地上,“妙音无状,让两位殿下和爹见笑了!” “妙音,你知不知道,你惊得爹以为你疯癫之症又犯了。”苏骁忙拍着胸膛给自己压惊。 赫连遥饶有兴致地研看妙音,宽容笑了笑,“难得你竟认得出本王,快起来吧!” 妙音扶着歪斜的发髻狼狈起身,这古代的发髻,她还梳不太利落,簪子总是会掉。 “随之近来总对妙音提起瑞王殿下,说瑞王殿下颇照顾家父,且每年都会给妙音送生辰贺礼。殿下仁善慷慨,文武双全,是一位难得的贤王。” 拓跋玹冷笑,“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妙音瞪他一眼,忙又对赫连遥堆上笑,“……妙音说的都是实话。” 赫连遥自嘲地笑了笑,“本王险些害我大周将士全军覆没,可算不得文武双全。此次多亏表哥、苏卿,还有你——你立了大功,救了本王和我大周将士们,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第14章 是七殿下保护你 妙音倒是不着急讨赏,最应该清算的是——债。 “瑞王殿下,明霜郡主可一起回来了?” 拓跋玹顿时洞悉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道,“赵明霜在北厥粮草大营放了几支箭便匆匆带兵往回赶,真正立功的是赵凉,听说,赵凉孤身一人闯入北厥粮草大营,还说,只他和你,便能破了北厥大军,他可是你安排去的?” “没错,赵凉是我安排的。” “你立功事好,也不该让赵凉那般出挑地去敌营报上你的姓名,你这样只会引火烧身。” “若不报上姓名,赵明霜回来抢了功劳,我和赵凉岂不是白忙一场?我需要出去这笼子,赵凉也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此事万一失败,也不能只他一个人扛,所以,成功我陪他领功请赏,失败我陪他一起赴死!” 拓跋玹气闷地握紧双拳,清冷地嗤笑,“你和赵凉有这么熟么?竟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妙音气结,忙朝赫连遥跪地俯首,“瑞王殿下明察,妙音差点被赵明霜射杀在笼子里,她栽赃嫁祸,还想泼火油烧死妙音,是赵凉和随之救了妙音,赵凉一直想为他的父亲伸冤,所以……” 拓跋玹咬牙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苏骁不动声色地看女儿,又看拓跋玹,顿时嗅到了一股醋味儿。 “在回营的路上,本王已经听阮皇叔说过,妙音,你受了委屈!”赫连遥手伸进笼子里,却因离得太远,没有触到妙音的手。 拓跋玹盯着他伸向妙音的手,绷着脸别开视线。 妙音起身,忙又解释道,“妙音画出攻防图,叫神仙皇叔在赵明霜面前只字不提那图是妙音画的,就是希望赵明霜不要因为与妙音的私怨,耽搁军队的大事,为防万一,妙音便写了字条给赵凉。” 三个男人都诧异地看她,赫连遥叹服地说道,“妙音,想不到你心思如此缜密。” 妙音抬头,却眸光幽幽望向拓跋玹,这厮拥着她,搂着她,在她耳畔甜言蜜语,现在竟死活不认账!“七殿下还不放妙音么?” 拓跋玹不情愿地道,“本皇子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比谁都想放你出来,但是钥匙被令尊大人捏着……” 妙音只想斥他一句,“装什么装!你手里不就捏着一把钥匙么!” 话冲到嘴边,怕吓着父亲,她又咽回去。 赫连遥视线在妙音和拓跋玹微妙流转两圈,忙催促苏骁,“苏卿,快打开笼子吧!本王这就命人给妙音安排一个漂亮的寝帐,她是本王的恩人,本王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苏骁打开笼门,扶着女儿出来,见女儿怨念深重地瞪拓跋玹,忙问,“女儿,你怎么如此看七殿下?” 妙音气恼地咕哝道,“一个男人,最忌讳食言而肥,死不认账!” 拓跋玹却颇有些无奈地望着她,仿佛是寻常管不住自家媳妇的男子。“你对遥儿、靖北王和大周将士有救命之恩,本皇子岂会不认账!” 妙音扬着下巴逼近他身前,晶亮的眸子盯着他清瘦了许多的脸,大声地嚷道,“假惺惺,说谎精!自刚才你进来我就知道,你无心放我出来!” 两人距离太近,拓跋玹呼吸顿时不畅,四目相对,她描画精致的眉眼愈发惊艳,他也愈发想把她拥在怀里缓解这些时日积压的痛苦和不舍…… 妙音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疑惑地挑眉,伸手便要握住他的手,却刚碰到他的手背,身前高大的身躯就急迫转身,门帘呼啸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她恍惚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赫连遥从旁玩味地笑了一下,对妙音眨了下眼睛,也忙告辞。 苏骁忙拉住妙音紧张地问道,“女儿,你和七殿下不会是许了什么以身相许的承诺吧?” “他答应了我,只要我想到退敌之策,就放我出笼子,给我自由,且一辈子不会与我有瓜葛。” 苏骁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女儿,你可知,你画的攻防图,与七殿下告诉为父的退敌之策一模一样?” 妙音心里顿时堵得难受,“不可能!女儿可是研究了许久才想到的。” “刚才为父只字不提,便是看七殿下是否会提,没想到七殿下自始至终竟不肯说。他在山上还命人临摹拿着你的图给部将们,去依照图纸布置设伏……”苏骁说着,忙从怀中取出拓跋玹亲笔写的小折子递给她,“你自己看,他这样写的,比你画得更精细。” 妙音忙打开折子,就见字迹苍劲有力,且的确写得异常详尽,甚至距离估算都异常精准。 利用山上干枯的松枝和碎石引火设伏退敌,再让一支骑兵去偷袭敌军的粮草大营,如此首尾被咬,北厥大军必然撤军…… 苏骁见女儿越看越恼,无奈地笑了笑,“为父竟没想到,你们如此心有灵犀,他还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你,女儿你知道你这一功意味着什么吗?” 妙音摇头,苏骁笑道,“爹要升官了,而你的婚事,以后爹也做不了主了,得皇上说了算!” 妙音这才发现,自己竟又踏入了拓跋玹的计策里。 苏骁也自嘲地摇头一叹,“这七殿下真是智谋双全,事实上,阮觞皇叔及时救了你,也是七殿下安排的。” 妙音顿时想起阮觞手持魏帝御赐腰牌出现的一幕,她一直以为,阮觞是奉魏帝的命令赶来的。 “爹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苏骁无奈地环住她的肩,“丫头,爹真心舍不得把你许配给一个病秧子,但是,这个病秧子却在一步一步地把你夺走,还能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且能守护你的安危,连为父都自叹不如呀!” 妙音莞尔挑眉,却无半分的为难,“女儿就盼着嫁给他呢!女儿不会让爹和皇上为难的。” 苏骁却顿时又燃起斗志,“爹岂能让你落入大魏皇族的勾心斗角之中?你放心,爹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妙音:“……爹!” 第15章 赵郡主死罪当诛 妙音搬到了新营帐,仔细把家具都擦拭了一遍,忙忙碌碌,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因为,父亲的话,始终满脑子盘桓,越想越是烦躁。 陆随之帮她摆好梳妆台,又提醒道,“小姐且得当心,如今没了金笼子护身,怕是暗箭难防。” 妙音整理着床铺,不敢恭维地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呆在金笼子里任人射杀的好,是吧?” 陆随之脸色微沉,看出她心情不好,忙道,“小姐,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你有伤在身,快回去歇着,不准再到我眼前来晃。” “可……” 妙音把他推出营帐,却正见赵明霜带着人马踏着夕阳赶回来,银甲红袍,罩着红披风,英姿飒爽,颇是惹眼。 赵家的护卫忙迎上前,“瑞王大怒,正准备责罚郡主呢,王爷劝说了一阵,不知眼下境况如何。” 赵明霜忙下马,却被一座惊艳的粉红营帐吸引了目光,帐门前的女子一身鹅黄蛟绡纱袍,臂弯里挽着纱带,秋风吹拂,那女子就似能乘风而去的仙子,惊艳飘逸,越看越叫人恨得骨头刺痒。 “该死的贱人,定是在瑞王面前告状了吧?!”赵明霜讽刺地冷笑,“她真以为瑞王敢动我赵明霜呢!” 陆随之当即又折回妙音身边,“小姐,虎狼环伺,卑职还是跟在你身边的好。” 妙音没有往营帐里躲,而是随在赵明霜身后,也入了中军大帐。 她实在想知道,赫连遥有没有本事动赵天和赵明霜。 拓跋玹刚扶着赫连遥入内室服药,两位惊艳的女子一前一后进门,众将忙都起身。 赵明霜端着副帅的气势直接坐上帅椅,这就等着众将行礼。 众将却都毕恭毕敬地朝着后面进来的妙音齐声俯首,“苏小姐!” 赵明霜狐疑地环看众位将军,见无人给自己行礼,顿觉诡谲,这就想问坐在左侧首位上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父亲似怕丢人一般,一眼不看自己。 拓跋玹听到动静,忙扶着赫连遥自内室出来,见赵明霜竟坐在帅椅上,清冷斥道,“赵明霜,你竟有脸在此坐着?” “七殿下,瑞王殿下!”赵明霜忙从帅椅上挪开,行了礼,尴尬地忙让开椅子。 拓跋玹看了眼妙音,“你站着做什么?在我平日坐的椅子上坐。” 妙音环看一圈,视线落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就见赵天匆促让开椅子。 她忙过去坐下,眸光晶亮看拓跋玹,“谢殿下赐坐!” 苏骁忙道,“丫头站着就好,怎么能让靖北王站着呢?” 赵天尴尬地笑了笑,“可不能让大侄女站着,大侄女对咱们都有救命之恩呀!” 赵明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把父亲赵天拉到身旁,“父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给女儿这郡主兼副帅行礼便罢了,竟连个让椅子的都没有……还有,您说的这救命之恩是什么意思?” 赵天却正是骑虎难下,“明霜,你实在不该这么快就回来?” “怎么?女儿不该回来吗?女儿带着骑兵在北厥大营外的山上射了几箭,长途赶路,可累坏了呢!” 赵明霜对父亲说完,就堆上笑看向赫连遥,朗声道,“此次瑞王殿下和家父脱险,明霜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瑞王殿下好好歇息,就不必论功行赏了。” “靖北王真是教女有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还敢居功自傲?!”拓跋玹威严地看向赵天。 赵天无奈地跪下,就侧首看向赵明霜。 赵明霜忙跟在父亲身边跪下,仍是大惑不解。“七殿下,瑞王殿下,可是苏妙音状告了明霜?” “你住口!”赫连遥就暗怒得脸色铁青,朝她伸出手,“把你手上的攻防图给本王过目。” 赵明霜忙拿出图,递上前,“这图可是阮皇叔亲手给明霜的,殿下,如此要图查看,不知所为何事。” 妙音见那图上的画线是自己亲笔画得,顿时放了心,就端起茶盅来默默喝茶。 赫连遥取出怀中的图对比了笔迹,“这图上画得是让明霜郡主你彻底毁掉北厥粮草,你为何不依计照办?” “明霜路上太累,而且怕北厥大军突然就杀回去,所以就……”赵明霜说到最后就没了声儿。 拓跋玹冷眸俯视着她,素来不形于色的鹰眸,隐隐露了几分憎恶。“自葫芦谷赶往北厥粮草大营,北厥军队至少要行一日一夜,足够你行事,你却贻误战机!大周军队得如此一位荒唐无能的副帅,将士们颜面何存?皇舅父颜面何存?大周国威何存?” 赵明霜自认识他,从未见他如此震怒,被当众如此训责,她脸上顿时挂不住,心里也难掩窘迫羞耻,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却这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忙俯首贴地,“殿下,明霜只是一位弱女子呀……明霜也有理所不能及的时候!” 拓跋玹阴沉地冷笑,“弱女子?众将士亲眼看到,你这弱女子朝皇舅父御赐给苏卿的金笼子里射箭,还要泼火油……如此亵渎御赐之物,罪名倒在其次,苏卿乃是大周忠臣,苏妙音更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故意栽赃嫁祸,意图谋杀,并重伤陆随之,此等行径,死罪当诛!” “不——我不要死……”赵明霜忙跪行上前,却被帅椅上兄弟二人阴沉的目光逼得不敢挪动。 妙音懒得看赵明霜慌乱无措的样子,视线完全凝在拓跋玹艳若雕刻的脸上,心也因他这为她讨公道的样子而扑通扑通……犹如万马奔腾。 拓跋玹察觉她晶亮灼热的目光,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又端稳威严地气势。 “苏妙音忧心大周将士安危,画出攻防图交给皇叔,唯恐赵明霜你多想,只字不提那图是她亲手画的,还把最简单且最能立功的好事让给你去做,你却好……” 赵明霜俯首贴在地上,恐惧地不知该如何辩驳,“殿下饶命!明霜……” 不等她话说完,众将就起身跪地,齐声高呼,“恳请两位殿下从严处置赵明霜!” 第16章 夺兵权,偷吻他 赫连遥阴沉按着腰侧刺痛的伤口,撑着一口气说道,“来人,把赵明霜的帅印、兵符、副帅铠甲都给本王除了,从此,她不再是我大周军队的副帅,将她拖出去,杖责一百军棍!” 赵天惶恐地俯首,“瑞王殿下,这一百军棍下去,小女定会命丧当场呀!请两位殿下看在老臣效忠皇上多年,饶小女一命!” “效忠?”赫连瑶嗤笑,拓跋玹手按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妙音忙起身,欠身俯首,“瑞王殿下,妙音有一个万全之策,不知瑞王殿下能否听一听。” 拓跋玹不悦地皱眉,“苏小姐,此事遥儿已做处置,任何人不得置喙!” 妙音却明白地看出,事情都是他处置的,赫连遥不过是唯命是从罢了。 “七殿下为妙音讨回公道,妙音感激不尽,妙音恳请,让明霜郡主给臣女赔礼道歉,至于一百军棍,酌情减半即可。臣女担心,若就此闹出人命,将来靖北王恐怕会忘了小女对他和赵家军的救命之恩,会处处针对家父和苏家。” 赵天忙堆上笑,“苏小姐,你这话,可是折辱了本王,若将来你们苏家遭遇什么磨难,众人岂不是都怀疑到本王头上。” 妙音看向赵天,清浅扬起唇角,“既如此,烦请王爷向瑞王殿下开一开尊口,把副帅之位给了家父,好证明王爷您是感恩之人,可好?” 赵天盯着她浅笑的眼眸,莫名地脊背一阵寒凉。一个刚恢复神智的疯丫头,竟然敢如此逼迫他,且丝毫不怕他,这怎么可能呢?平日,苏骁也不敢如此与他硬碰硬啊! “苏小姐,你这是在与本王谈条件?” “王爷,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打仗和杀戮不能解决所有纷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也能让两位殿下和皇上高枕无忧,眼前北厥大军恐怕又会卷土重来,大家应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如何御敌,而非内讧。而副帅之位,更有能者居之!” 众将整齐跪地,“恳请苏骁出任副帅之职,扬我大周国威!” 赵天转头环看一众将军,见赵家军的一众人也都跪地恳求,顿时骑虎难下。见赫连遥和拓跋玹都望着自己,女儿又跪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他心一横,只得俯首。 “恳请瑞王殿下恩准,将副帅之位授予苏骁!苏骁骁勇善战,当兵部尚书多年,此次苏小姐对众人有救命之恩,更当厚赏苏卿!” “好,靖北王如此亲口为苏卿和妙音请赏,本王岂有不准之理?!”赫连遥站起身来,对苏骁说道,“苏卿,副帅之位是你的了,本王静养几日,军务之事,烦请你多费心!若谁敢不服,你就来告诉表哥。” “臣谢瑞王殿下恩典,谢七殿下恩典,千岁千岁千千岁!”苏骁叩首下去,忍不住拿眼角余光赞赏地看向在身旁一起跪拜的女儿。 妙音对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忙搀扶着他起身,帮他拂了拂膝上的尘。 拓跋玹视线不由自主被父女俩的举动牵引。 一旁两个士兵架着赵明霜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拖起来,赵明霜憎恨地怒盯着妙音,“妙音小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改日……定会报答!” 妙音失笑,“感谢都是如此咬牙切齿的么?!世人都赞以德报怨的,你却偏以怨报德,你这位前副帅,也真是叫大周的众位将军们开眼界呀!” 一位将军忍不住说道,“赵明霜,你铸下大错不知悔改,妙音小姐保住你的性命,你竟如此态度卑劣,瑞王殿下罚你罚得太轻了!” 赫连遥沉声道,“拖出去,重重得打,五十下一下不能少!” “是!” 妙音本想跟出去看一场热闹,却注意到赫连遥一起身,就要自台阶上栽下来,拓跋玹惊得忙扯住他的手臂,也没能阻止他的瘫软…… 妙音忙挪了下脚步,赫连遥整个人就朝着她压了过来,她忙两手环住他高大的身躯,赫连遥的头却不偏不倚正搁在她肩膀上。 妙音僵了僵,顿觉这个拥抱的姿势太暧*昧。 她视线越过赫连遥的肩,对上拓跋玹深冷的鹰眸,也正看到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下要推开赫连瑶,却也着实不妥。 众将都上前七嘴八舌,“瑞王殿下怎么了?”“瑞王殿下还是好好歇息吧!”“快宣军医……” 赫连遥被拓跋玹扶着站直了身子,视线就凝在妙音脸上,虚弱地笑道:“不用太过担心,我没那么娇贵。” 妙音却惊魂未定,见父亲递眼色,她也唯恐拓跋玹扶不住他,忙跟进中军大帐内室。 见拓跋玹扶着赫连遥躺下,她极有眼色地帮赫连遥调整了一下枕头。 见拓跋玹要帮赫连遥脱掉铠甲,她就利落地帮赫连遥脱掉了靴子。 见拓跋玹给赫连遥盖好丝被,她也忙拽了拽被角。 拓跋玹被她激怒,气结看她,“苏妙音,你倒是真不客气!谁准你碰触遥儿?” 赫连遥却始终扬着唇角,贪恋看着妙音紧张的神色,极是享受,“表哥,妙音主动关心我,愿意服侍我,我十分欢喜!” 拓跋玹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 妙音跳到他近前,就旁若无人地勾住他的肩,“咱们都睡了,你还客气啥?瑞王殿下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长嫂如母,照顾弟弟天经地义,对吧?” 拓跋玹被这番话惊到,心头顿时一阵甜,侧首见她头亲昵地歪在自己肩臂上,他只觉周身的气血都顺畅了,嘴上却嗔怒道,“没羞没臊!” “你刚才帮我处置赵明霜,不是也没羞没臊么,我怕啥!”妙音早就想他想得快疯掉,看出他表里不一,踮起脚尖,就嘟嘴在他脸颊上强吻了一记…… 拓跋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脸,惊得侧首看她,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妙音顿时后悔地抿住唇,窘迫地别开脸去,腮儿上顿时火辣辣的。这可是鸟不生蛋的古代,一个女子强吻一个男子,实在……太不矜持! 赫连遥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愈发笃定自己的揣测:这两人,不寻常! “表哥,我不在军营时你和妙音……你们……你们……” 第17章 不要美人要表哥 妙音眸光流转,偷觑拓跋玹,却见他一脸吞了苍蝇不愿启齿的样子,由着赫连遥自己咂摸。 这男人什么意思? 和她睡了不算一件大喜事么? 就这么不值得与自己的兄弟说么? 寻常人有了媳妇,恨不得敲锣打鼓得到全天下人的祝福,他这儿只一个好兄弟,竟…… “瑞王殿下,其实我和七殿下早就……” 拓跋玹皱眉瞥了她一眼,“北厥人的诡计罢了!遥儿,为兄被人下了毒,妙音是被掳劫到我帐内的,那人已经被赵明霜处死。倒是妙音,因祸得福,被那毒药激得脑仁都好使了。” 赫连遥恍然大悟地惊叹,“难怪你们之间这般古怪!” 妙音气结瞪拓跋玹。 拓跋玹淡看她,“你不是巴不得出那笼子与我再无瓜葛么!现在我对遥儿解释清楚始末,你为何又如此不高兴?” 见妙音这就气怒交加地要发作,赫连遥忙道,“妙音,我知道,你定是介意表哥的病,但是……” “哎,你们兄弟俩有毛病吗?我哪儿介意了,明明是拓跋玹……他……” 赫连遥忙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北厥人是不会用这种诡异的剧毒的。定是赵明霜作祟,她姑母兰妃是太子生母,因我得了兵权,耿耿于怀,她更深知我和表哥亲厚,便利用妙音你,败坏表哥的清誉!” 说完,他便压了满腹怒火,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床沿,“该死的!他们可以对我下手,为何要伤害表哥?!” 拓跋玹忙按住他的肩,“遥儿,我没事,只是难为了妙音,我要对她负责,苏卿却怕她将来当寡妇。” 妙音没想到背后如此盘根错节,但她确定,之前的她绝对是自己跑去拓跋玹帐中的,而那死去的真凶——北厥黑衣人,则是拓跋玹安排的。 拓跋玹如此一点解释,赫连遥就对赵家人恨之入骨,这分明是刻意的引*诱利用。 可,赫连遥不是他的好兄弟么?赫连遥有难,他不畏生死,前去救援。 “瑞王殿下,事情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是……” 拓跋玹又抢言截断她的话,“事情的确不是这样的,遥儿,这也可能是大魏皇后和太子的诡计,她们害我中毒,知道我与你亲厚,唯恐我得势返回大魏,所以,可能是想利用妙音,把我拴在大周。” 妙音哑然,匪夷所思地看拓跋玹,如看一只千面怪物。 她手却被赫连遥握住,暖热的大手,惊得她僵了身子,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遥却满眼疼惜地凝视着她,“妙音,委屈你了,表哥中毒多年,你若不愿嫁于表哥,本王可替表哥对你负责,以前你没被毒害时,我们常在一处玩耍,也算青梅竹马……你一定还记得吧?” “呃……咳……我……” 妙音注意到拓跋玹死死盯着她被赫连遥抓住的手,僵硬地忙抽回手。 “过去的事,臣女都不记得了,瑞王殿下好好歇养,臣女去军医那里找点药草,为殿下搭配养伤的药膳。” 说完,她唯恐自己化为炮灰,就携满腹惊疑火速逃离。 赫连遥握住空了的手,难过地看拓跋玹,“表哥,你说……妙音会不会很难过?她被人毒害疯癫多年,糊里糊涂就成了皇权下的牺牲品,若是我们不能给她幸福,恐怕她……” “你重伤在身,好好歇养,让她自己决定吧。” 拓跋玹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上,莫名地发现,自己竟是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在担心,自己这表弟会对妙音心动,会对妙音欲罢不能,现在看,这样的担心委实多余,因为妙音压根儿不喜欢他——那丫头再不是从前看到美男子就拔不动腿的凤魔了。 他在床沿坐下来,“遥儿,以后我若不在,你莫要如此逞能,打不过就逃,别愚蠢地往山谷里钻,那是兵家大忌!” “你当我想呢,是赵天先带兵钻进去,我才跟进去的。” 赫连遥喝了两口水,又唯恐拓跋玹失了警惕。 “表哥,这赵天不是省油的灯……若被我查到赵天父女与北厥有勾结,我定不饶他们。” 拓跋玹蹙眉搁下水杯,“你现在羽翼未丰,还得仰仗赵天的赵家军,咱们也没有赵天谋逆的切实罪证,兰妃在宫中也帮着赵天,若那女子在皇舅父身边吹一吹枕边风反咬你一口,便得不偿失。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赫连遥听他如此分析,顿时又感动。每次在他冲动之时,表哥都会拉他一把。 “表哥,这些年多亏你在我身边时时提点,这次也多亏你赶去救我,否则,我死在葫芦谷,这大周军队都成了赵家的,我赫连皇族怕是……” “我自会保护皇舅父、皇外婆和你,你别再胡思乱想,我去盯着膳房那边煎药,你的汤药万不能马虎。”拓跋玹帮他整了整被褥,叮嘱他不要压着伤口,又唤了护卫和他的贴身太监福八进来守着,这才出去。 赫连遥却睡不着,望着帐帘门口,悲伤地叹息,“福八,表哥这一路上顾着我,我看他脸色不对,怕是寒毒要发作,你快去让福七给表哥送药。” 福八嗔怒地鼻孔哼气,“殿下,奴才看,七殿下对苏小姐可是十分不客气!您就一点都不介意七殿下和苏小姐……” 赫连遥望着帐帘叹了口气,“若不是表哥,我早就被兰妃和太子害死千百回,此次表哥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以没有妙音,但不能没有表哥,更何况,表哥只有三十年的寿命,左右不过再陪我十年,我也只有表哥这一位最亲的人……” 福八见他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顿时惭愧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是,是,奴才明白了!” 赫连遥迅速拉着袍袖擦掉眼泪,“凭我给你取这福八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对表哥更胜嫡亲的兄弟,你也要与福七守望相助,多多警惕,不要被人挑拨离间。” 福八忙恭敬地俯首,“殿下放心,奴才与福七一直相互帮衬的,奴才这就去给福七传话。” 第18章 赵将军被毒死的 马厩里,陆随之寻到正在弄草料的赵凉,恨铁不成钢地冲上前,夺了他手上的草料丢在地上。 “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小姐刚才去了膳营,还寻你来着,大家都在那边吃饭,你怎么也不去吃?” 赵凉又抱着一捆草,忙碌着放在战马的食槽里,却有些心烦,“她找我做什么?” “你傻呀!她都对瑞王和七殿下说了,是你立了大功!” 陆随之被风吹开的草打了脸,忙把赵凉从食槽旁拉开。 “你快别忙这些了!小姐刚才给老爷请功,老爷现在都是副帅,你呀,该好好想想你想当什么了!” 妙音端着托盘过来,厚重的实木托盘坠着手,走了这么远的路,她手腕隐隐有些抖,“随之,快过来帮我接着!” 陆随之转头便接过托盘,“嚯,三菜一汤,可真香呀!” 妙音活动了一下手腕,见赵凉转身就走,她忙冲过去挡住他。 “大家都去军帐那边,你怎么没去?” “我不知道我爹到底做过什么,就连你爹帮忙都没查明白的事,我怕将来一跃上了高位,到时候也会牵累你和你爹……若真的是谋逆之罪,不只是要满门抄斩,还会诛九族,我赵家几百口,加上你苏家上下,上千口人,我不敢去领功。” 赵凉别开脸看着地面,视线惶惶,仍是不敢看她太过惊艳的眼睛。 妙音倒是没想到,他能思虑这些。 “此事我帮你记着呢!回头我问我爹要当年的证物,咱们慢慢追查,你先吃饱喝足,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带你去见七殿下,咱们先把功劳领下来,” “我不去!” “你这孩子别扭什么呀!” “我比你还大几个月,你竟唤我孩子,可见我也太年轻,若是真的当了赵家军的将军元帅,其他人恐怕也不会服从我,到时候,少不得都说我依着你吃软饭。” 妙音气结失笑,抬手就戳在他脑门上,“你武功高强,你有勇有谋,你还忍辱负重,且能以一敌百,谁敢不服,就打到他服!” 她说一下戳一下,赵凉被戳得红了脸,她却戳得自己手指头都疼了。“脑壳这么硬,也是个奇葩!” 赵凉盯着她泛红的指尖,就看得怔住。她指甲是凤仙花涂染的,橙红的颜色,衬得肌肤白皙,手指纤巧,指尖仿佛能开出花朵来。 妙音见他又愣愣的,不禁气结,“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你救我和随之,我和随之都诚意帮你,但请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你容我想想。”赵凉转身抢过陆随之手上的托盘,就一溜烟的走远了。 妙音气得跺脚,见陆随之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随之,赵振当年到底怎么死的?” “赵振是五年前,于离家不远处的酒楼内毒发身亡的,当夜,桌上摆着许多国库的库银,后来查实是用于购买兵马粮草的库银。” 妙音顿时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毒发身亡?为何不说中毒?却是毒发?” “刑部仵作验尸,查出他中的是慢性毒药,且那种毒需要两年以上,才会发作,所以这件事看上去,比临场下毒更古怪,且那些库银也是货真价实的。” “也就是说,赵振从没有察觉有人给他下毒。” “正是如此!” “下毒的,必然是他身边最亲近之人,否则,谁能坚持两年给他下毒?” “赵振身边亲近的人可多了去了,府中侍妾妻妾一堆,还有子女,还有兄弟姊妹,府邸内的护卫杂役仆从。”陆随之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小姐,老爷可是追查了两三年都没有个结果,为此还挨了皇上的训斥,罚俸三个月,差点连官位都丢了。” 妙音拍了拍陆随之的肩,“差点连官位都丢了,却没丢,说明皇上并非糊涂之人,以后莫再说诋毁皇上的话。” “是,小姐!” 妙音暗忖着赵振中毒之事,莫名地想到赫连遥那番话。在拓跋玹说她和他中毒被人算计时,赫连遥毫不犹豫地就怀疑到了赵明霜头上…… “随之,赵家人都很擅长用毒么?” “可不是么!他们在战场上防身,平日里精于算计,诡诈着呢!”陆随之话说完,顿觉自己多嘴,“小姐,您可千万别查赵家的人,老爷就是当年就是怀疑赵天给赵振下毒,才……” 妙音见几位穿赵家军兵服的男子朝这边走,忙咳了一声,“此事,等回去再说!” “是!”陆随之刚应下,便听到有个人唤自己,见是苏骁身边的护卫李应,他便妙音打了声招呼,忙迎着李应上前,“可是老爷唤我过去?” “是呀,老爷正着急呢!”李应忙朝妙音行了礼,又姿态恭敬地目视她走远。 陆随之不耐烦,“老爷找我到底何时?” “老爷刚当着副帅,正忙着呢,哪儿有空见你!”李应说着,见妙音遥遥回头望了一眼,就忙拉着陆随之到了马棚西边的草垛后。 两人没有注意到,妙音折回来,拎着裙裾,就蹑手蹑脚地跟到了草垛另一边。 “随之,不是我说你,你也该知道上进些。” “李应,你我在老爷小姐身边多年,你说话别这样拐弯抹角。” “这是三千两银票,够你买宅子娶妻妾了。”李应把银票塞进他怀里,“敏夫人前后可是塞给你五千两银票,也从来没有催促你什么,眼下的形势你也该看清楚些,小姐脑子好使了,左右不过拿你当护卫,前几日你还险些为她丧命……” 妙音恐慌地握紧拳头,不禁后悔刚才和陆随之说了那一番彻查赵振死因的事。如果陆随之想要她死,直接找赵天说一声,赵天必来杀她。 李应又道,“如果她死了,你就没了累赘,去考个武状元,将来便有机会为你陆家建功立业!想当年,你爹再不济,也是一刑部的捕快,你就这样甘愿一辈子当个护卫么?” 陆随之沉默。 “好好想想,有钱,有家,有功名多好呀!将来,敏夫人母女得到了苏家庞大的产业,定然也帮你铺一条坦途,你要做的,只是一刀下去,送苏妙音归西!”李应拍了拍陆随之的肩,便匆匆离开。 第19章 这毒血就是罪证 陆随之握着银票,在草垛这边天人交战。 妙音在草垛那边脑子轰鸣不止,又听到有人和陆随之说话,她才缓过神来。 “陆随之,明霜郡主找你。” 说话的人,是赵明霜身边的护卫刀疤。 妙音听到两人脚步声往这走,她忙又绕到草垛另一边,待两人走远,她匆匆绕到赵明霜的营帐后面,自小窗外看进去,正见赵明霜趴在床榻上,痛得满脸是汗,陆随之立在她床榻前,低着头。 “陆随之,你可看清楚了?苏妙音着急的去找赵凉,给赵凉请功,你呢?你也算保护她有功,她给你什么了?” 陆随之:“郡主到底想怎样不妨直说。” “本郡主知道,苏府的敏夫人她们一直想得到苏家的家产,收买你多次,你说,本郡主若是把这件事告诉苏骁,苏骁会如何处置你?” “郡主威胁我?” 赵明霜随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他,“赵振当年处处抢在我爹前面,我爹每天都给他送酒喝,后来,他不但死了,还死的身败名裂!” 妙音在窗外惊得屏住呼吸,不禁怀疑自己飞机失事落入了地狱。 这地方尔虞我诈,人心诡谲,真不是人呆的! 陆随之悚然盯着床榻上的赵明霜,“你为何要把如此关系到赵家命门的事告诉我?” “本郡主是拿出诚意与你交易,眼下咱们都捏住了彼此的把柄,交易才算坦诚。你平日接近苏妙音的机会最多,每次用膳,给她放一点药,本郡主保证,你能挣了敏夫人的银子,也能在本郡主这里当上大将军!”赵明霜说完,又怂恿地往前递了递药瓶。 陆随之犹豫片刻,上前接过药瓶,“郡主歇养吧!随之告退。” 赵明霜就鬼魅般咯咯地笑瘫在床榻上,直笑得喘不上气。 “苏妙音,姑奶奶但凡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好过!你的救命之恩,姑奶奶可是报了!哈哈哈……” 刀疤进来,见她笑得疯癫,尴尬地迅速低下头。 “郡主,王爷让卑职转告您一声,他赶去北山见阿史那颐离,此次计划被拓跋玹和苏妙音打乱,王爷会恳求阿史那颐离继续出兵,此番恐怕在阿史那颐离那边少不得吃亏。” “你多带几个人跟去看看,万一两方人打起来,一定要保护好父王!” “是!” 妙音迅速奔回自己的营帐,见陆随之匆忙自椅子上起身端上一杯茶,她抬手接过来,这就想把他茶泼在他脸上,然,想起他这些时日尽心尽力的伺候保护,却又下不了手。 她看向他的手臂上包扎的伤处,这伤也是为他挨的,她欠这人的不只是一点半点,从前的苏妙音也多亏他照顾。 “随之,你手臂上的伤,还疼么?” “谢小姐关心,不疼了!”陆随之低着头,不敢看她。 “不疼就好,平日辛苦你伺候我,我无以为报,你要好好的。”妙音说完,掀开茶盅盖子,仰头喝完,就搁下茶盅。 陆随之看着茶盅怔了怔,迅速告退出来营帐,就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药瓶。 “她为什么要喝茶?她刚才就在赵明霜的窗外不是么?她为什么要问我的伤?” * 父亲的手臂伤未痊愈,赫连遥也躺在病床上,妙音不知赵天和北厥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北厥迟迟没有着急进攻,反而让妙音心焦。 一早,随之端着汤盅进来营帐,就放在桌上。 妙音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眼那汤,略整了整头上的蝴蝶髻,细细梳理好发尾,“随之,今天是什么汤?” “百合莲子羹,卑职与大厨讨了几颗莲子,亲手给小姐熬的。” 妙音起身走到桌旁,看着汤盅笑了笑,端起来三两口就喝完,“咱们去北边的集市上玩吧,顺便打探一下北厥的动静。” 陆随之匪夷所思地看了眼汤盅,仍是不明白她为何饮这毒。 “小姐,军队有探子盯着北厥的动静,何需咱们去打探?” “军队的探子万一被赵天收买,爹和瑞王岂不是很被动?集市上南来北往的客商,反而比军队的探子更可信。”妙音见他迟疑,笑道,“你若不想去,我自己去便好。” “卑职愿陪小姐去。”陆随之忙道,“卑职这就去备马。” 陆随之出去,妙音看着飘忽的帐帘,心里莫名地钝痛。 她手按在腹部,凤火珠滚烫得厉害。拓跋玹是懂医术的,这几日,她万不能见他,否则,被发现中毒前功尽弃。 赵凉匆匆进来,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子,迅速又别开脸。 “刚……刚才有人传话,说你着急找我。” 妙音忙拿了一个小簪子,刺破手指,放了血在一个小白瓷瓶里。 “若赵明霜说得都是实话的话,我中的毒,应该和你爹当年中的毒一模一样?” 赵凉惊疑看她的手,又看一旁圆桌上的汤盅。“你怎么会中毒?谁给你下毒?” 他这就抽了腰间的佩剑,“你说,是谁,我这就去杀了他!” 妙音上前,拉过他的左手,把白瓷瓶给他放在手里。 “这是慢性毒,我中毒尚浅,眼下死不了,你爹是中毒两年后才死的,不是么!” 赵凉焦灼看着她,忽然眼前模糊得一塌糊涂,“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如此帮我?” 妙音见他哭得狼狈,无奈地叹了口气,忙给他递上帕子擦泪。 “你这个傻孩子,我帮你,也是为让皇上看到我爹的努力,我爹这些年南征北战都把我带在身边,我也该帮他完成从前未能完成的事。皇上封瑞王为主帅,又赐我爹金笼子一起保护我的安危,可见他不是昏聩之人,他有所顾忌,定是因为没有为赵家军寻到一个可靠之人,而你,一定要当皇上眼中那个可靠之人,如此皇上定会帮你爹讨回公道!” 赵凉素来笨嘴拙舌,除了满腹感激,心头还汹涌着许多无法遏止的情愫和钦佩。 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也不知该从哪一句说。 “苏妙音……我……我……” 妙音忙又道,“不瞒你,此事我也是为偿还陆随之多年伺候我的恩情!所以,此事捅到皇上面前,我是不能说出随之和赵明霜的交易。这几日免得随之起疑,我也不能单独见旁人,你把这血,和我说的话,都转告我爹,让他写密函给皇上,并把我的血,送去刑部查验,并恳求皇上让御医给我搭配解药。” 第20章 三皇子囧囧救美 赵凉忙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此事我亲自去办!” 妙音最怕他冲动之下做了傻事,她忙按住他的肩,“你哪儿也不能去,你是赵振的儿子,你要避嫌,你千万要留在军营,留在让赵天和赵明霜看得到你的地方,不要打草惊蛇。” 赵凉顿时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在这件事竟帮不上什么忙,反拖累了她。“我听你的,以后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你做到一切如常就好!” “好!”赵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匆促地退出去,远远见陆随之朝这边走,他忙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和缓心底的恼怒,扬起唇角。 = 银州城位于大周军营往北三十里,处于大周,大魏和北厥的边界交叉口,城中盛产煤矿,是兵家必争之地。 眼下战事稍停,此处便热闹起来,往来客商亦是龙蛇混杂,满街的面容亦有三成是异域面容。 妙音买了一堆东西,挂在马鞍上,与陆随之分头打探北厥行军的消息,却见集市的告示榜上贴着一张大魏的搜捕令。 搜捕令上画着女子的头像,蒙面,高束马尾辫,一双眼睛与她的眼睛竟相仿至极,但这女子名叫“凤魔”,白纸黑字,罪名清晰。 “此女年约十六至二十岁,身材高挑,长发垂腰,挥掌喷火,飞檐如猫,曾潜入大魏皇宫意图刺杀大魏皇后和储君,心狠手毒,罪大恶极,若有寻见此人者可上报官府,领赏银百万两,受两国国君封赏。” 妙音读完这番字,忙扶了扶头上的蝴蝶髻,又拨了拨额头上的刘海,挡住眼睛。 这凤魔分明就是她本尊。 所幸,这毛笔画像不及素描那般逼真的可怕,眼睛、脸型,还是捕捉到了她五六分的神韵。 这定然是她之前修炼凤火功时闯下的祸。 去刺杀魏皇后和储君,是为拓跋玹报仇雪恨吧! 事情做到这一步,看样子她和拓跋玹之前就感情不错呀。 那厮说,她人生目标是修炼凤火功,踏平大周和大魏,坐拥天下美男,原来他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竟然有一半是真的。 还好,她今日没有热血地女扮男装出门。 以后,类似画像上的发型和衣裳都是不能穿的,眼睛也要拿脂粉装点得面目全非才好。 陆随之打探了消息,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两支冰糖葫芦,见她看告示榜,便把一个给她。 “小姐,再往城北走,就是北厥之地,我上了这城内最高的楼阁看过,倒是没有看到有军队的影子,也问过从北边过来的商队,他们也没看到军队,听说北厥军队在那日返程之际,遭遇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人突袭,好几位将军都受了严重的内伤……” “从天而降的神秘人?定是神仙皇叔吧!”妙音顿时放了心,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陪我去买胭脂水粉,本小姐以后要当个实实在在的软妹子。” 两人一路说着,进入胭脂铺子,却没有察觉后面尾随了一行身材壮硕高大的男子。 领首的男子内穿宝蓝金纹袍服,外罩着黑狐皮边斗篷,肩宽背厚,俊伟不凡。头上戴着狐皮边的金冠,一头长卷发自后背上狂野垂直腰际,艳若雕刻的麦色面容,鼻梁和眉骨高高的,有一股异域风情。 他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和陆随之有说有笑的妙音,仿佛草原上猎食的猛兽,闪烁着睥睨万物的精光。 “那小女子就是退了我北厥大军的苏妙音?” 他身后的侍从忙跟上前,自怀中取出画像给男子看,“殿下,您看,那女子与赵天给的画像对的上,那日在北山时,他说这女子是被庶母毒害,损了神智,成了疯子,近来才刚痊愈,且一痊愈就像狐狸一样狡猾,还全然不把我北厥大军放在眼里。” 男子望着那在人群中惊艳如仙的倩影,邪魅地挑高眉梢,“姿色不错,没有武功,柔柔弱弱,你们过去调戏调戏她,本皇子再来个英雄救美,让她服服帖帖跟着本皇子回去。” “是!” = 胭脂铺子里,妙音趴在柜面上细看几种胭脂,经过掌柜天花乱坠地介绍,愈发为难。 绛红,桃红,橙红,玫红,粉红……明明只有一个名字,怎就这么多种类呢! 倒是橙红的她是格外喜欢的,显得阳光灵动,而且衬得肌肤胜雪。 她手伸向橙红,一旁却伸过来一只黝黑的大手,拿起一盒桃红色。 “小娘子面若桃花,眸若春*水,正是适合这种桃红,来抹上叫爷瞧瞧!” 男子黑面黄牙,咧嘴邪笑,鹰钩鼻,高眉骨,头上半边剃了头发,半边梳了辫子,越看越奇怪。 妙音随手自头上拔下簪子,就抵在他的脖颈上,“老娘有人疼,有人爱,你这混账东西,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否则,老娘一不小心把你肠子都捅出来,让你慢慢地疼死!” 男子顿时面如土色,眼神惶惶地下垂,视线落在握着簪子的白腻的小手上,脖子上刺冷,心尖儿也忍不住哆嗦。 这……这怎么和自己想的“调戏”不一样呐,这样玩,三殿下可怎么英雄救美? 陆随之从旁啃着冰糖葫芦,考虑着要不要搭把手,却无意间注意到,门口还有一群人。 “小姐,这厮还有帮手呢!” 妙音看向门外,就见那群人被一个衣袍华贵的年轻男子三两下就丢到了路中央去,她簪子底下的男子慌得也逃窜出去。 那年轻的男子斥了一句滚,就优雅地迈进门槛来,一身王者霸气顿时显得胭脂铺子小的可怜。 “小姐可有受惊?” 妙音的确是受了惊,却不是被那鹰钩鼻男子惊吓了,反而是被眼前这俊美霸气的男子吓着了。 她忙看陆随之,陆随之亦是脸色苍白,两人东西也顾不得拿,慌不择路地冲出铺子的后门,跳上一辆马车,就催促车夫快行。 阿史那颐离哭笑不得地跟出来,“哎……你这丫头跑什么呀!我这英雄救美的戏还没唱完呢!” 第21章 七殿下给她洗衣 奔到外面的侍从见境况不对,忙体贴地上前来提醒,“殿下,那丫头好像是被您吓跑的!” 阿史那颐离无辜失笑,“本皇子又没长獠牙,且是我北厥女子公认的美男子,每次本皇子出行都是无数女子掷花献果……” “殿下,卑职听说,大周军营里,挂着咱们军队所有将军统帅的画像,恐怕……那苏妙音只当您是敌人,没当您是美男子。” “怎么不早说?刚才,竟是打草惊蛇了!”阿史那颐离气得脸色菜绿,飞身就冲出胭脂铺子。 狂奔不停的马车上,妙音心有余悸地脊背贴在车厢上,却不敢掀开车窗垂帘查看动静。 军营内贴着敌军首领们的画像,为得是激励士兵们立功领赏,而刚才那年轻男子的画像,就排在第一位——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 主仆两人惊慌地奔到了军营外的河边,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陆随之摊在河滩上半晌起不了身。 妙音浑身热汗,加之腹中的凤火珠也流火滚滚,她直接扑进清凉的水里…… “哎呀妈呀!吓死姑奶奶了……” “这一行可真是收获颇丰,看到一张搜捕令,还撞上了北厥三皇子!” “丢了马,还丢了一堆好吃的……可惜了我买的那一堆东西……” 她一径絮絮叨叨地给自己压惊,浸泡在水里沉了沉气,见陆随之躺在河滩上动弹不得,便捧起水喝了两口,却见水里有个东西游过去。 “哎,有大鱼,随之快过来抓几条,咱们晚上有口福了!” 陆随之坐起身来,却见主子扑进水里不见了踪影,顿时慌了手脚。 他站起身来,见河面还是没动静,当即眸光一暗,改了主意。 “小姐……小姐……” 他试探唤了两声,见水面上最后一片涟漪荡平,清秀的脸也阴沉地冷透,眼底却又悲怆地泛出几分苦笑。 “这样死了也好,中毒毒发的滋味儿太难受,你这般羸弱,怕是承受不了那样肝肠寸断的痛苦。” 阿史那颐离早已追到对岸,见陆随之竟对自家主子不管不顾,这就要跳河救人,却听到咻——一声响。 他忙拧身躲避,就见一支箭刺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他警惕地抬头望向树冠,却没见有什么人,只得大声地嚷道,“本皇子知道你是大周人,苏小姐帮你们大周打了胜仗,你去救她才是正经,本皇子不会伤害你……” 树冠上没动静,几个侍从忙跟上来拉着他的手臂,“主子,此处距离大周军营太近,那丫头这半天还没浮上来定然凶多吉少,您就算救上来她也活不成。” “本皇子天下无敌太久,总觉得孤单寂寞,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打败本皇子的,竟还给淹死了,真是老天无眼。”阿史那颐离摇头一叹,带着随从便没入树林。 妙音自河边探头出来,吐出一口水,望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随手就把一条肥美的鲤鱼扔向陆随之…… 陆随之震惊地看鱼又看她,见她竟安然无恙,悻悻挪了挪脚,忙又往水里迎了两步,“小姐……您……您没事儿呐?可吓死卑职了!” “我喝了你这几日的毒汤,刚才也任你见死不救,咱们之间已经两清,我不追究你被敏夫人和赵明霜收买之事,但请你别再跟着我,也别再靠近我爹!” 妙音上岸,抓起地上活蹦乱跳的大鱼,就拖着一身湿淋淋的袍服朝军营大门走去。 陆随之似被人抽了骨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 = = 拓跋玹坐在军帐内的窗前,与阮觞对弈,却心不在焉,眼皮也诡异地一直不停地跳。 那女子每日都给苏骁和赫连遥炖汤熬药,且药效颇佳,加上他搭配的疗伤药,这几日苏骁手臂上的伤已经快痊愈,赫连遥也能下床走动,诡异的是,他却一次也没碰上她。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他若不主动去见那小女子,她真有本事做到一辈子不见他。 阮觞落子,见他捏着棋子又看窗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迅速给他挪了下棋盘上的黑子…… 拓跋玹警惕地忙认真看棋局,“师父,你耍赖?” “没有啊!”阮觞无辜地喝茶。 窗外,陆随之细细念叨着,“小姐慢点!小姐您打卑职一顿吧,卑职罪该万死……” 女子手里提着一条大鲤鱼,头发落汤鸡似地贴在脸颊上,一身紫色丝袍还在滴水,俏颜气急绷着,陆随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诚惶诚恐…… 拓跋玹当即弃了棋局起身,却见后窗外飞进一个黑衣人,“何事?” “阿史那颐离注意到了苏小姐,一路追着她和陆随之到了河边,苏小姐跳河里避过追捕,却无意间试探出陆随之对她见死不救,从苏小姐的言辞间可断定,陆随之这几日被赵明霜收买,一直在给苏小姐下毒,而苏小姐也早知这件事,恐怕已经中毒……” 拓跋玹摆手示意黑衣人退下,就疾步出去。 阮觞抿着笑,俯视着自己的败局,就又偷偷换了几枚棋子,然后闲闲的喝茶。 粉色营帐内,妙音正在屏风后更衣,听到陆随之在门口声音仓惶地唤“七殿下”,她自屏风一边探头看了眼,就见拓跋玹闯进来,目光杀气腾腾,脸色亦是铁青。 “你先坐,我换下衣裳。” 拓跋玹见那屏风上人影轻动,心头涟漪一荡,就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水盆里鲜活游动的鲤鱼,一身火气顿时又冷静下来。 他恼火什么呢?她没错,错得是赵明霜、陆随之、阿史那颐离,她被关了太久,想出去玩玩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想着,他怒火就散了,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搁在桌上。 妙音换好袍服出来,看他一眼,就咕咚咕咚把热水灌下去,然后又忙碌着擦头发,却见男子竟绕过屏风拿过她湿透的衣服放在水盆里就细细地搓洗。 妙音皱了下眉头,兀自淘米,搭配药草……一边忙碌,一边等着他发火,却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言语,一转头,竟见他屈尊降贵,安安静静用铁夹子夹着炭块往炉膛里添。 第22章 殿下突然闹自杀 “我在集市上看到了凤魔的搜捕令,之前说你撒谎,是我不对。”妙音打破尴尬。 “嗯。”拓跋玹忙碌轻揉衣衫,没有抬头。 妙音见他没有怒色,忙在他神色蹲下来,看着他俊美的侧颜,说道,“那个阿史那颐离想玩英雄救美,被我一眼认出来,还好我机灵,跳进了河里,他以为我被淹死了,就带着人跑了。” “我知道。” “赵明霜收买陆随之给我下毒,那毒就是从前用来毒害赵振的,我爹曾查过赵振的死因,还曾为此受罚,所以,我刻意将计就计,平了陆随之的恩,也帮赵凉一把,也让皇上看到我爹的辛苦。” 拓跋玹把洗好的袍服拧干放在门口,让陆随之去晾上,转回头来便给妙音诊脉。 “我倒不知,你中毒的目的如此曲折,还好,中毒不深。”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 “这是阮皇叔研制的百毒丹,可抵抗百毒,你这毒,服下一粒便可解。” 妙音接过丹药,吃感冒药似地喝了口水吞下去,“我早就知道,你医术高明,所以,怕打草惊蛇,这几日避着没敢见你!” 拓跋玹看着她目光依赖的眼睛,这些时日羁押在心头怪异的情绪,荡然无存。 他本以为,她从笼子里出来,就再也不想与他又任何瓜葛,没想到,她竟毫不介意地当着赫连遥的面吻他,还就此以身试毒,断了陆随之的恩情,还如此与他坦诚相对,对他没有丝毫隐瞒。 相较于那个事事隐瞒他、处处瞧不起他、总唤他短命鬼的凤魔,他更喜欢现在温暖且善解人意的她。 他轻握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收紧手臂,很想问她是什么让她变得这样善良讨喜,话到了嘴边,却想起她走火入魔的事。 “妙音,下次遭遇到这样的事,要与我商议。” “我若与你商议,你还能让我冒险吗?”妙音推开他,见他无甚表情,凤眸幽幽看尽他眼底,“我还遇到一个人……” 他饶有兴致的挑眉凝视着她,笑问,“什么人?” “那人心狠手毒的,有时安静如一白面书生,有时霸气如天神,拿着女子当药罐子,连自己的亲表弟都拿来利用!你说他如此阴狠毒辣,那女子若是死了,他会不会把女子肢解剖腹,再取出救命的药,又寄养在别的女子体内?” 拓跋玹鹰眸恍惚微黯,盯着她浅笑的眼睛,手就落在她的眉眼上,挡住她气死人不偿命的目光。 “以为你彻底变了,原来你没有。此刻的你,真像极从前的你!如此刺伤我,你真的会开心吗?” 妙音别开脸,避开他的手,“那你呢?伤害我,你会开心么?伤害自己最好的兄弟你开心么?” 拓跋玹自嘲地叹了口气,“我保护你还来不及,岂会伤害你?遥儿率直单纯,难辨是非,他身边的人也都复杂莫测,我若不处处引导他划清敌友,他早就被人害死千百回。” “我问过军医,也查过古籍,传说凤火珠只有放在身体合宜的女子体内,可以发挥最大的效力……你骗我,说什么是我娘胎里带的!你说我的目标是坐拥天下美男,我却去大魏皇宫刺杀皇后和储君,凤魔的通缉令就贴在银州城的集市上。” 妙音气急败坏地说完,眼前陡然一暗,前一刻还温柔含笑的男子,竟鬼魅般骇人地欺近眼前,眼底杀气氤氲,叫人不敢直视…… 她要躲避,肩膀却被他铁钳似地大手抓得剧痛,恐慌地挣扎,却推不开他,身子也动弹不得,一抬眼就对上他深黑如渊的眼睛。 “拓跋玹,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你用不着去找旁人打探凤火珠,若不愿帮本皇子,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本皇子!”他飞快地从她头上拔了个东西,放在她手上,并强硬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上…… 妙音因他的举动眼花缭乱,手也被掌心里的东西硌疼了手。 她惶惶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珍珠流苏的长簪,尖锐的尾端,在他银亮的铠甲上刺出了一个凹洞…… “拓跋玹,你疯了!放开我!”她恐惧要丢开簪子,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你放开我!” “我尚不知这凤火珠能不能为我续命,能活到现在也全凭你之力,死在你手里,倒也算偿还了你的救命之恩!”男子哑声说着,低头抵在她额头上。 妙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窒息地喘不上气,原来他的杀气不是冲自己来的,他瞳仁黑渊似地,里面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痛苦和懊恼。 她挣不开他的手,见他铠甲竟然被发簪刺破,恐惧地忙大叫,“随之……随之……陆随之进来!” 陆随之冲进来,见拓跋玹迅速松开妙音,尴尬地忙道,“殿下,小姐为打探北厥军队的动静,走了很远的路,刚才又在河里泡了冷水,您有话好好说,莫要再伤害她。” 拓跋玹眼睛只锁着眼前的女子,“本皇子是不该伤害她,她还中了你下的毒。” 陆随之忙跪在地上,“卑职……卑职……” “看在你伺候她多年,本皇子不伤你,你若还想留在她身边,就老老实实服侍她,否则,本皇子定将你碎尸万段!”拓跋玹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塞进妙音的腰带间,一脚踹开陆随之,就疾步出去。 陆随之歪在地上,口鼻就喷出一口血…… 妙音押了满腹闷火无处发泄,拧身就燥怒地一脚踢在橱柜上,脚尖顿时生疼。 陆随之狼狈地挣扎起身,忙扶住她的手肘,“小姐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凡事想开些!” “枉我把你们当做最信任的人,我任你们骗任你们害,你们还想怎样?!”妙音疼得肝肠寸断,眼泪也簌簌落下腮畔,“该死的——谁稀罕他的命!” 拓跋玹握着发簪返回帐内,见师父阮觞还坐在窗前的棋桌旁,迅速恢复冷静。 他压下心头地异样,忙把发簪收入袍袖,坐回棋盘这边,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抵了抵鼻尖,总觉呼吸间还有女子甜美的气息,手也似铭记了腰肢的柔软触感,她暖热的体温有阳光和河水的味道,肌肤被浸泡得光滑泛白…… 奇怪,刚才明明是吵架,怎会害他如此着魔? 第23章 瑞王殿下竟装病 阮觞见他神色古怪,笑道,“吵架了?” 拓跋玹不自然地抿直唇角,“徒儿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她竟和陆随之去打探北厥军队的动静。” “你该庆幸,她没有和以前一样闯去大魏皇宫替你报仇。之前她戾气太重,每晚都跑出去杀人,这会儿皇后的暗人还在追查精通凤火功的凤魔。”阮觞说着,放下一枚棋子。“我来时看到了不少通缉令。” 拓跋玹却捏着棋子,迟迟无法落子,看着面前曾对妙音视如己出的长辈,心里忽然说不出的疼。 “师父不惋惜么?她彻底忘了和师父的师徒之情!” “妙音不记得为师,眼下看,反而是好事。”阮觞宽和地笑了笑,却笑得眼眶微红,他咳了一声,哑声道,“下棋吧!” 拓跋玹点头,却看着棋局狐疑——这棋局不对。 “师父,您动过棋子?” “没有啊。”阮觞无辜地忙又放下一颗棋子,“徒儿,你这一局,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拓跋玹却不信自己会输,毕竟他有十几年没输过棋了。“再下一局!” “不玩了,为师累了。妙音定然炖了鱼,为师去吃点。” “师父,她和您不熟!” “为师可是她眼里的神仙皇叔,她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呢!” 阮觞欢喜地起身,却也有想不通的难题。 “玹儿,你说奇不奇怪,那从前嗜杀的丫头,从没碰过锅碗瓢盆,竟失忆之后就变得厨艺超绝,而且她还颇喜欢读书写字,且写了一手好字,仿佛跟随书法大家练习书法多年的。” 拓跋玹只道,“她是变聪明了,忽然开窍了吧!” 他默默地收拾棋子,心里却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一抬头,就见师父已然出现在窗外,且到了那粉色营帐前。 女子欢喜地迎出来,笑得亲昵,“神仙皇叔,你来的好巧,我正熬了粥呢!” “鱼呢?你不炖鱼吗?” 妙音见阮觞馋猫似地往营帐里看,不禁莞尔,“那鲤鱼见了我在水里死里逃生,还见识了我身边人心离散,它和我有缘,我不想杀它,放在盆里养着了。” “一条鱼而已杀了便是。” “神仙皇叔,救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嘴馋了,谁救我呀!” “我们可以再去抓鱼嘛!”妙音哄劝道,“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就去抓,晚上还能做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 拓跋玹听着窗外的一番笑谈,端起茶盅,静静喝茶,眯着鹰眸望出去,就见那女子穿一身粉橙的袍服,高绾的发髻一侧簪着橙红宝石的步摇簪,与袍子交相辉映,贵雅且柔美逼人,整座冷硬的军营都因她而温暖了。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窗外天光更映得他面容如画,他脑海中却拼凑出了一张奇怪的图…… 精通厨艺,精于书法作画,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深谙药草药性,懂战术,懂水性,聪敏机灵,温和善良,对他坦诚且热烈……这女子与从前的妙音处处相反,像彻头彻尾换了个人! 从前的妙音,嗜杀,冷血,叫他短命鬼,无视他的爱怜,叫师父每日忧心忡忡,也从不碰书本和笔,更不懂作画,三言两语不对就将对方暴揍一顿,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杀,杀,杀……平日出行穿衣,从来都是一身黑衣黑靴。 若非凤火珠在那女子腹中,他真的以为,从前的妙音被人调换,而且调换成了他最爱的模样。 = 晨光如水,妙音端着熬好的药膳粥,进入赫连遥的寝帐。 见拓跋玹坐在床沿翻看着一本书,她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走。 她可是让陆随之打探之后才过来的,陆随之明明说拓跋玹不在这里,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拓跋玹察觉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挑眉。“陆随之被本皇子打得内伤,本皇子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你让他来打探本皇子是否在这里,他必是依从本皇子的意思行事。” 妙音抿唇不语,瞪着他清凉的鹰眸,忽然就想踹他两脚。 赫连遥刚醒没一会儿,听了拓跋玹的一番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隐约看出两人气氛不对。 见妙音气呼呼地端着汤上前来,他忙扬起唇角,“妙音,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妙音俯首道,“不辛苦,爹叮嘱妙音一定要尽心伺候殿下的饮食起居,殿下是我大周军队的主帅,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哼哼,苏卿真是有心,竟如此提点你。”拓跋玹皮笑肉不笑,冷眸看她。 妙音被他看得顿时邪火上涌,想起他握着她的手拿着簪子闹自杀的情形,又心惊胆战地别开脸。 拓跋玹见她不敢发作,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就从托盘上拿过粥碗,就用汤匙盛了,自己吃了两口尝了尝味道,才慢条斯理喂给早已馋得流口水的赫连遥。 妙音沉了沉气,只看着赫连遥说道,“我让陆随之打了野鸽子,还采了些蘑菇,炭炉上正蹲着鸽子蘑菇汤,一会儿我再给殿下端过来。” 赫连遥受宠若惊地看她,愈发觉得,妙音今日这一身粉紫袍服,越看越美。 “妙音,你不要太辛苦,自己也注意调养。” “妙音不辛苦,能服侍殿下,是妙音的荣幸!” 赫连遥却被呛到,他忙嗔怒瞪拓跋玹,“表哥,你喂我喂得太急,还是我自己喝吧。” 拓跋玹气急败坏地把碗塞给他,“早该自己喝,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还在床上装柔弱,你装给谁看?”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赫连遥。可怜娃子,这是被自家表哥拆台了?! 赫连遥尴尬对上妙音神色玩味的眼睛,顿时耳根涨热。“妙音,我不是有意让你和苏卿担心,实在是兵不厌诈。北厥若是知道咱们大周主帅重病,定然来突袭,如此定会中埋伏。” 拓跋玹愠怒拿着书本敲他的头,“装病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厚颜解释?” 赫连遥被打得脖子矮了大半截,窘迫地双颊绯红。 “妙音还炖着汤,炭炉离不开人,妙音先告退。”妙音唯恐自己成为炮灰,忙告退出来,却见福七端着两碗汤药到了门前。 第24章 求抱抱,请直说 “福七,这怎么两碗?瑞王殿下*身体不是快好了吗,照理说,药应该减半才是。” 福七道,“红色的是给七殿下和缓体寒之病的,褐色的给瑞王殿下疗伤。” 妙音看了眼红色的药汁,心又莫名地刺痛。 “福七,你先送药,回头到我寝帐来说话,爹派人给我买的胭脂水粉,我给你备了一份。” 福七没有与她客气,入帐搁下*药,便急着走。 拓跋玹狐疑地忙叫住他,“福七,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妙音小姐说给奴才准备了胭脂水粉,奴才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福七唯恐被留下,当即脚底抹油,哧溜——就不见了人影。 拓跋玹顿时妒恨丛生,咬牙切齿。 赫连遥见他脸色难看到极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表哥,妙音竟给福七礼物也不给你,这小女子可真会折磨人!” 拓跋玹不悦地斜睨他,“……折磨人?” “可不是么!”赫连遥顿时玩心大起。“表哥,你说妙音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故意疏远你?她每日如此伺候我,是不是已经选择了我?” “你别自作多情,她是奉苏卿的命令伺候你。”拓跋玹嘴上说着,身体却挪着步子走到窗前。 窗外,有将士三五成群,刻意地行经女子身边,一个个热情地主动与她打招呼。 女子客气颔首回礼,秋风撩动她的发丝衣袂,她似随时会乘风而去的仙女,柔美绝伦,一尘不染。 “表哥?表哥……” 赫连遥连喊了几声,不敢相信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表哥,竟然为一女子失魂落魄。他愈发自顾自地激动起来。 “表哥,妙音这么好的女子,亲手为我熬药炖汤,又忙前忙后……表哥,你说我和妙音的孩子将来得有多美?!” “白日做梦!”拓跋玹说完,他就疾步出了军帐。 赫连遥看了眼托盘上剩下的红色汤药,“表哥,你的药没喝!表哥,不能不喝药啊,会毒发的!” = = = 窗外夜色深浓,妙音陪父亲用膳之后,就查看医术寻找解寒毒的药方,一路哼着曲调,进入帐内……然后…… 啪——书落在地上,她人也僵住。 拓跋玹盘膝坐在粉红的纱帐下,脸上泛着冰花,那本就俊美清寒的脸,越显得冰雕似地诡艳。 今儿福七说,魏帝派人为拓跋玹去寻凤火珠解毒,去的人都被大魏皇后的杀手斩杀,所以,拓跋玹得到珠子之后,隐藏谨慎,再不敢声张。 自打来了这里,她一直不曾见过冰蚕寒毒到底是什么,这会儿看到他毒发,才发现,自己的见识如此浅薄。 寒冬腊月,人穿着棉衣也会被冻得血脉刺疼,他这样的寒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不知有多痛苦。 妙音担心地凑到床前,唯恐碰疼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福七不是每日都给你熬药吗?怎么还会毒发?” 拓跋玹睁开眼睛,一张口,口中白雾也似能凝成冰。 “你是知道有药可控制我的毒,就放心地去和遥儿眉来眼去,去与别人热络说笑,死活不肯再多看我一眼?!” 妙音这才明白,他这是在故意怄气。 “拓跋玹,你有心思吃醋,怎就不喝药呢?你明知我多么害怕失去你!” “害怕失去我?” 妙音气结,“我不过试探你两句,你竟拔了我的簪子要自杀,闹出那样的事,道歉也没有,一见面就对我没好气,我如何与你好好的说话?” 拓跋玹顿时理亏,“我当你又和从前一样嫌恶我,一时万念俱灰,所以才……” 他本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果决之人,如今反被这小女子折腾成了一个拖泥带水的俗人,竟因为她不理会自己,就任性地不喝药,闹脾气,故意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这会儿,看到她怜悯紧张的眼神,却又忍不住气恼自己愚蠢。 “苏妙音,你这样在乎我,为何不早说?” 妙音哭笑不得,“我说了岂不是又被你说没羞没臊?!” “以后,我再不会那样说你。”拓跋玹看着她,又是欢喜,又是懊恼,还莫名地有几分委屈,想把她揽入怀中,周身却动弹不得,一时间就这样百感交集,矛盾又难过。 妙音被他的眼神打败,“求抱抱你就直说,你们古代人真是拐弯抹角,好不委婉!” 她这就宽衣解带,爬上*床榻抱住他,口气宠溺地揶揄道,“起初看你,觉得你威严可怕,这会儿你却又像个孩子,闹自杀,闹毒发,还赖在这里撒娇……这样倒是很可爱!” 求抱抱,像个孩子,撒娇,可爱……她这样的说辞,让他实在不敢恭维。 “本皇子还是原来的拓跋玹,是你偏拿本皇子当孩子哄。” “少废话!看你这样子,都冻成冰溜子了!”她小手麻利地拆解他的袍服,利落地抽了他腰间的白玉绣纹腰带便丢在床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拓跋玹慌乱地忙按住她的手。 妙音面红耳赤地凑近他,“不是要那样那样才能救你吗?” 拓跋玹突然忍不住想笑,却冷得脸坚硬,完全笑不出。“你想多了!” 他忙示意她躺平,却见她躺得衣袍散乱,风情万种,艳若削成的肩,仿佛珍珠塑成,莹润白腻,粉紫色胸衣甜美地招惹他的目光…… 他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手掌罩在她的腹部。 妙音疑惑地看他的手,只觉得一股灼烫的气流自腹部滚滚涌出,然后圆圆一束红光入了他的手掌。 她竟是没有什么痛痒,像贴了个暖宝宝,肚子里肠胃通透,感觉舒爽,周身的皮肤也变得白里透红。 拓跋玹满是冰花的脸,挂满了水珠,水泽明亮,倒是也透出了几分红润。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他就收回手,帮她拢好袍服,疲累地躺下。 妙音疑惑地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肚皮,“这就好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伸手把她拉入怀里慵懒地抱着,口中却道,“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妙音手本来要放在他腰间,因他一句话,半举着手僵了僵,就迅速收回。 拓跋玹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笑起身,端着气势整了整袍服,却见一旁小女子下床就忙着脱衣服…… 他顿觉身体异样,气血不畅,“苏妙音,你……你又要做什么?!” 第25章 三皇子的见面礼 “我出了一身汗,擦擦身上。”妙音就不羁地挑衅看着他,三下五除二,丢了满地的袍子。 见他目瞪口呆,她故作轻佻地妩媚斜睨着他,“殿下不会以为,你抱我一下,我就得以身相许吧?” 拓跋玹如打了一场败仗,狼狈地钻出营帐,不自然地低头看了看身下,忙逃回自己的营帐,拿冷水泼在脸上…… = 妙音不敢再去集市上打探北厥大军的动静,知道拓跋玹和赫连遥比她更谨慎,她倒也懒得再去多管闲事。 但是,军营里只有咸菜、白米、馒头,对于她这样的吃货来说,实在是残忍。 加之父亲、赫连遥、拓跋玹都需要调养,她干脆卯着军营不远处的山使劲儿。 福七、福八自年少跟在拓跋玹和赫连遥身边,也跟着主子养尊处优习惯了,从未入林子采蘑菇、打野*鸡,眼见着妙音和陆随之走到远处,两人背着小竹筐偷懒地坐在地上休息。 “福七,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咱们?”福八手里握着镰刀,警惕地看了看头上的树冠。 “是主子的暗卫吧!”福七气喘吁吁地从袖中取出小镜子照了照脸上,“出这一身汗,浪费了我上好的脂粉。” 陆随之注意到福七和福八落在后面,忙道,“小姐,他们没跟上来。” 妙音转头看了眼,见福七忙着照镜子,顿时想起拓跋玹在床榻上默然求抱抱的眼神,福八的懒散,倒与赫连遥那装病时的慵懒如出一辙,这四人,真是天生绝配。 见陆随之要喊福七、福八,妙音忙阻止他,“罢了,那两个小子怕是平日不怎么锻炼,让他们在那边休息吧。”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禁警惕地疏冷瞪了眼陆随之,“我只说让福七福八跟着,可没允许你来,你还赖在我身边做什么?” “卑职知道错了!小姐不要随之,随之还能去哪儿呢?”陆随之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敏夫人她们给随之的银票,随之从来没碰过,赵明霜给的毒药也在里面!” 妙音没与他客气,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只拿了药瓶收在袖中,又把布袋递还给他,“银票你拿走,滚远些,别忽然改了主意,在我背后捅一刀!” 陆随之无奈,只能走远些。 妙音采了许多松菇和蘑菇,又抓了好几串蚂蚱用草绳串起来,“福七,福八,你们来!” 福七、福八颠儿颠儿背着筐奔过来,见妙音递上两串蚂蚱,两人惊得忙退了两步。 “苏妙音,你也忒恶心了,抓虫子做什么?”福七捻着兰花指嗔怒。 “蚂蚱绿色的血,还黏糊糊的呢!”福八也禁不住哆嗦,“欸……真的好恶心!好残忍呀!” “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这虫子放在滚油里一炸又香又脆,可好吃呢!” 妙音欢喜地说着,把蚂蚱拴好,放在福七筐里。 “福七,你和福八累了,就在这儿捉蚂蚱,用狗尾巴草串起来,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野兔。” 福七不敢恭维地骇笑,“亏得主子说您如今菩萨心肠,福七看,您这是生灵涂炭!抓这么多蚂蚱就罢了,兔兔这么乖的小动物,还是别抓来吃了吧。” 妙音被他的话逗笑,“若是被我看到一只鹿,我定放生,兔子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少一只两只的回头又蹦出一窝来。” 福七、福八见她跑远,便把陆随之叫过来。 福七:“你不是乐得被收买么,我们收买你,你替我们捉蚂蚱吧!” 福八:“就是呀,你们家小姐就喜欢吃这口,你可得成全了她的口福才好。” 陆随之知道自家主子能吃又挑嘴,怕是刚才两串蚂蚱不够她塞牙缝的,而且他跟着主子也吃过不少蚂蚱,的确可口。 于是,他一边捉蚂蚱,一边关注着远处的妙音,却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密林被风吹得哗哗响,他喊了两声,却无人应,树干之间暗影深幽,一眼望不到尽头。 陆随之担心地顿时心神不宁。“哎,福七、福八,我家主子呢?” 福七不耐烦地道,“她抓兔子呢,一会儿就回来。” “你不用担心,殿下派了暗卫保护她。”福八唯恐他不捉蚂蚱,忙道,“你别去她那儿凑热闹,她嫌弃你,你赶紧捉蚂蚱吧!” 陆随之抓了三串蚂蚱,却在扑着一只绿蚂蚱追赶时,差点扑在一个大坑里,大坑被草遮挡,极是隐蔽,所幸他及时刹住脚步,却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横躺在里面。 他忙上前拉下男子的面罩,“福七、福八,你们看,这是不是七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的暗卫?” 福七和福八忙奔过来…… 妙音在前世习惯健身,自诩跑得够快的,却没想到这山里的兔子野*鸡都成精似地,一眨眼就不见了。 正在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为难之际,就听到背后有沙沙咝咝地响声,像是蛇吐芯子的声音。 她僵着脊背没敢挪动,伸手就摸一旁的树枝。 “别动,那蛇比你的速度快得多。”男子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妙音没敢动,眼睛转了转正要循声看那说话的男子,就见一个高大的身躯猝然到了眼前,然后一条一丈长的黑花蛇垂在了眼前。 她惊得缩了一下,就见男子穿着一双翘尖儿金钉马靴,往上是黑狐皮边的金纹腾云锦袍,那黑狐皮黑得莹亮,越显得锦袍溢彩流光,华贵逼人。 他身型竟是俊帅有型,窄腰宽肩,且肩膀上罩着黑色斗篷,越显得宽阔,再向上是健壮的脖颈,以及——鼻梁高挺的异域风情的脸,剑眉深目,竟是见过面的。 “你……你……你……阿史那颐离!”唤出这个名字,妙音就惊得跳起来。 “本来想去河边给你烧点纸钱,没想到你竟活蹦乱跳地在这儿打猎。” 阿史那颐离抿着笑蹲下来,灿亮的眼睛盯着她惊艳白腻的脸儿,手臂一抬,就把拎着的死蛇给她放在筐里。 “蛇去皮,清洗干净,蛇胆蒸好入药,蛇肉可做成蛇羹。” 妙音恐慌地二话没说,转身就跑,后衣领却被一只大手拎住。 阿史那颐离直接把她整个身子拎起来挪到眼前,“本皇子还未准你离开,你这就着急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第26章 你可有心仪之人 妙音沉了沉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力气,她定是拼不过他,逃跑也跑不过他,只能拼智力。 “三皇子既说来给我烧纸钱,断然不是来杀小女子的吧?!” “果真冰雪聪明!”阿史那颐离拎着她转身,走了约莫一射之地,便松开她,“这是本皇子送给你的见面礼。” 妙音挪了挪脚,离得他远了些,却见草丛里拴着九只野兔,九只野*鸡,还有九条大鲤鱼,这礼物好奇怪呀! “这……为什么都是数字九?” 阿史那颐离霸道地贪看她仍是惶恐未散的眼睛,心神也不禁随着她的眼神荡漾,“因为……本皇子要与你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妙音不禁怀疑自己脑子短路。“三皇子开玩笑呐,妙音与三皇子素不相识……” 她话没说完,腰间就被健壮的手臂缠住,男子英俊的脸猝然凑近上前,一个重重的吻就落在她额头上。 “这不就相识了么!” 妙音恼羞成怒,抬脚就踢在他的小腿上…… “啊——”阿史那颐离疼得忙松开她,却见女子灵敏地抬膝就顶向自己“关键”。 他惊得忙下手抓住她的膝盖,不料她泥鳅似地,哧溜一下就挪开腿,就退到远处。 他被她这一番行云流水的举动逗得忍不住笑,玩味看着她怒火中烧的俏颜,莫名地越看越喜欢,一颗心更被逗引得刺痒,呼吸间绕着她身上的馨香…… 妙音见他眸光灼热邪魅地又上前,忙从袖中取出匕首,“老娘可是学过防身术的,你别再靠近!” 阿史那颐离挑眉,双臂环胸,“本皇子不靠近你,倒是可以凭三只飞镖,杀了你那三位随从。” 妙音只想说他吹牛,却听到远处福七、福八、陆随之都在喊她的名字。 见阿史那颐离果真从腰间摸出三枚小飞镖,她恐惧地忙道,“你到底想怎样?” “本皇子有三个问题问你。” “你问完就走?” “当然。” “你发誓,你若不走,就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好!只要苏妙音诚实回答本皇子的问题,本皇子问完问题,若不走,就天打雷劈!”阿史那颐离敷衍地举手发了誓,上前迈了一步,“你可有婚配?” 妙音顿时就想说有。这男子看她的眼神灿亮灼灼且又霸道,若是她说要嫁给拓跋玹,这人定然去找拓跋玹的麻烦。 她转念就道,“你管不着!” 阿史那颐离挑眉啧牙,如猛兽看到了猎物,眸光也变得阴沉,“如此说,便是有了?” 妙音被他那神情惊得心头哆嗦,“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我说你管不着!” “你不老实回答,本皇子就不走了!” 妙音却没心思与他在此拖延,“你剩下的两个问题,也不必再问,你的军队打伤我爹,害我大周将士在葫芦谷损失惨重,我与你不共戴天!” 阿史那颐离无辜邪扬唇角,“两军交战必有伤亡,再说,你一个馊主意也让本皇子损失惨重,本皇子还没找你算账呢!而刚才,本皇子还摒弃前嫌,及时救了你,否则,你早就被毒蛇咬死。” 说着,他不羁地看手上的三枚飞镖。 妙音顿时理亏,见他这就要把三枚飞镖扔出去,她咬牙把手上的匕首收起来。“剩下的两个问题你赶紧问!” 阿史那颐离走到她身侧,暧*昧拿肩臂撞了下她的肩,“苏妙音,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妙音悚然,忙远离他,“我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阿史那颐离笑道,“没有还好,若有,本皇子就去宰了他,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壶,咱们喝合卺酒时,就用那酒壶斟酒,如何?” 妙音恐惧地唇角抽了一下,忙道,“没有!没有!” 阿史那颐离顿时满意地挑眉,“你爹最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读什么书。” “我爹不吃菜,不喝酒,也不读书!” “你爹不吃菜,难道是喝西北风长大的?”阿史那颐离揶揄一句,又看手上的飞镖。 “你……”妙音气结,赫然发现,这男子竟然颇有抬邪杠的本事。“我爹喜欢吃我娘亲烧的菜,喜欢喝我娘亲温的酒,喜欢读我娘亲从前读过的书。” 阿史那颐离忍不住挠了挠额角,“你娘亲不是死了吗?” “对呀,所以,你就去问我娘亲呗!” “你叫本皇子去死?” “你这样刁难我一个弱女子,不该死么?”妙音横着眉头瞪他,“三个问题我回答了,你可别言而无信!” “你都没有老实回答!” “我已经老实回答,是你不信我!” 阿史那颐离气结无奈,看了眼快找到这边的三人,只得收起飞镖。“罢了,咱们来日方长!”说完,他飞上树冠不见了踪影。 妙音如打了一场恶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崩塌似地,整个人颓败地瘫在地上。 福七、福八和陆随之奔过来,三人看到草丛里的猎物,惊喜地又叫又嚷。 “小姐,你好厉害,你这是怎么抓到的呀?这兔子还都是活蹦乱跳的呢!” 三人妥妥地把东西装了满筐,妙音很想让他们把东西丢掉,但一想到空着手回去还要饿肚子,便强忍着没吭声。 福七疑惑地道,“这兔子和野*鸡抓了这么多就罢了,妙音,你人在这边,可离得河边好远呢,是怎么抓了那九条大鲤鱼呀?” 陆随之跟在她右后方,禁不住担心地看她,却见她筐里有条黑花长蛇。“小姐刚才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没有。”妙音忧心忡忡地走去前面。 陆随之又道:“七殿下派过来的暗卫被人打晕在一个大坑里。福七刚才说,那暗卫轻功绝顶,武功也不弱,来人能不动声响地将他打晕,恐怕……” 妙音刚被威胁正惊魂未定,又如此惨遭质问,且注意到阿史那颐离就藏在陆随之背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正朝她邪笑最鬼脸。 妙音顿时压不住恼怒。“我说了,没有人来,说不定那暗卫是从树上掉下来自己摔晕的。七殿下一个病秧子,自己都保护不好,怎可能派人好好地保护我?!” 福七只觉她不对劲儿,“妙音小姐这是怎么了?谁也没得罪你,好好地怎诋毁七殿下?” 福八忙堆上笑,“小姐定是在生我们的气呢!我们快回去歇歇吧,人累了,脾气总是不好的。” 四个人忙朝着军营走,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陆随之背着晕厥的暗卫,注意到妙音总是忧心忡忡地转头看,也忍不住狐疑地转头搜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第27章 她背着殿下偷人 如往常一样,妙音忙活了一大桌子的菜肴,陪父亲、拓跋玹、赫连遥和阮觞吃了,晚上,她就再没和往常一样到处乱跑。 陆随之进门见她看书,便道,“小姐若没有其他吩咐,卑职便回去歇着了。” “有点热,帮我把后窗的窗帘打起来。” 她手上翻看过一页,却发现自己不是热的问题,还心烦,还气得想骂人,甚至想杀人…… 那该死的阿史那颐离,怎么就缠上她呢?不就是被她打败了吗?输不起就想娶她,有病! 现在可好,竟害她想去见拓跋玹,也不敢冒然。 陆随之熟知她畏热喜冷,便打起窗帘,见主子一眼不看自己,无奈地告退出来。 刀疤扶着撑着拐杖的赵明霜,正朝着军营大门走去。 陆随之注意到那主仆二人,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径直跟上去。 那主仆两人出了军营,一步没停,径直借着轻功踏过河面,就钻入山林,他也忙提气踏过河面,御风踩过一处树梢,就见那主仆两人朝着一位身穿北厥袍服的男子跪下。 “三皇子深夜召见明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本皇子听闻那位大魏质子喜欢苏妙音,还特派暗卫保护她,可有此事?” 赵明霜恭敬俯首看着地面,“殿下多虑了,拓跋玹喜欢的是明霜,苏妙音从前被关在笼子里,与旁的男子并无瓜葛,她清清白白的,三皇子若想得到她,明霜有一个妙法,可以让苏骁和苏妙音一并归顺了三皇子。” 阿史那颐离挑眉,“你说!” 赵明霜小心翼翼地偷觑他一眼,俯首道,“明霜可以给苏骁和苏妙音安排一个谋反的罪名,将他们父女二人逐出我大周,到时三皇子再雪中送炭收留他们,他们定会死心塌地!” 阿史那颐离不敢恭维地冷笑,“你们父女二竟不谋而合,刚才你爹从本皇子这边拿走了一只北厥信鸽,要去嫁祸苏骁,你只配合,别伤了苏妙音。” “殿下放心,明霜做事,素来极有分寸。” “哼哼,你若真有分寸,当初就该阻止苏妙音设计烧我北厥粮草大营。” 陆随之见阿史那颐离要离开,忙远远退开,匆促奔回军营,就见有个人自赵天的营帐出来,用笼子提了一只鸽子,他忙跟上那人…… 暗处一抹黑影见陆随之跟上前,迅速退后,转身奔向拓跋玹的军帐,自后窗飞进去。 灯下,一袭无绣蓝色丝袍的男子,正在翻看一卷兵书,仙魔般艳美冷酷的脸,被烛光映得柔和了许多。 听到动静,他眼眸淡凉转过去,“不是让你盯着赵天么?怎么回来了?” 身穿黑衣的暗卫忙单膝跪地,“赵天自阿史那颐离那边拿了一只鸽子要嫁祸苏骁,卑职想拦截鸽子,不料陆随之抢先跟了过去,卑职不知该如何处置陆随之,所以,特来请示主子定夺。” “陆随之?!”拓跋玹若有所思地挑眉,“他知道悔改倒也好,今晚你不必忙了,回去歇着吧!” 黑衣人疑惑地看他,“主子不着急处置赵天父女了?” “本皇子身为质子,为救遥儿已然行事太过张扬,再不便直接多管大周的闲事。妙音既然管了赵振的冤案,若是此事由她出手,将来赵凉当上赵家军的元帅,必然感激她和苏骁,他们有了依傍,将来苏骁封王拜相,也便能顺利些。” 拓跋玹阖上兵书,看向黑衣人。 “若是本皇子单独处置赵天,不过就是剃掉一块塞牙的污秽罢了,反而没有意义!” “卑职明白了,卑职告退!” 黑衣人退出后窗,拓跋玹看了眼前窗外仍是亮着灯的粉色营帐,起身出去。 刚巧,赵明霜被刀疤搀扶着回来,赵明霜忙一瘸一拐地加快脚步,杏眼嗔怨地盯着拓跋玹。 “明霜给殿下请安,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呀?”说着,她慢吞吞地行礼。 “本皇子当然是去探望本皇子的未婚妻。”拓跋玹不着痕迹瞥向主仆两人沾了泥的靴子,“明霜郡主重伤在身,该好好歇养才是!” “今晚月色好,明霜出去赏月了。”赵明霜说完,忙又抢言道,“刚才,明霜听军营大门口的护卫说,他们去山里抓野味,不巧撞见苏妙音和阿史那颐离在林中私会……据说,她今日带回的猎物,都是阿史那颐离送的见面礼。” 妙音听到赵明霜刻意拔高的声音,搁下手上的书本,裹上披风出来,就见拓跋玹、赵明霜和刀疤正在帐门不远处。 妙音笑着上前勾住拓跋玹的臂弯,“明霜郡主真是死性不改呀,又忙着污蔑我呢?” 拓跋玹看向她,不禁眼前一亮。 月白的披风曳地,内衬一身粉橙的曳地丝袍,唯美柔和,仿佛月亮的光华都凝在了她身上。 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她握在臂弯里的手,对上她温柔的眼睛,然后——冷不丁地就被恨恨吻了一记。 他心脏漏跳一拍,抬手摸脸颊,眼睛嗔怒瞪她。 妙音却是专门出来虐某只单身狗的。她亲昵勾住拓跋玹的肩,妩媚地柔声道,“瞪什么嘛!刚才都说人家是未婚妻了,如胶似漆亲亲我我才是甜蜜的常态呀。” 拓跋玹很想说她没羞没臊,想起那日答应了她不再这样奚落她,便又把话吞回去。 赵明霜却忍无可忍,“苏妙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轻薄殿下!你这不要脸的贱人,承认吧!阿史那颐离和你私定终身,军营的士兵在山里打猎都看见了。” 拓跋玹冷怒地看向赵明霜,视线却被妙音挡住。 妙音上前走到赵明霜眼前,鼻尖对着她的鼻尖,眼睛对着她的眼睛,却并没有着急发火。 “赵明霜,你上次朝我的金笼子里扔腰牌,这次又说阿史那颐离与我私定终身,拜托你害我害得有创意点好吗?总是这样诬陷,你没玩腻,我可腻了!” “我……你……”赵明霜张口结舌。 “就知道你不会玩创意,还是我教你吧!” 妙音抬仰下巴,清了清嗓子,说书似地抬手就潇洒地朝着天上的月亮一划。 第28章 今晚留宿好不好 “在一个月弯如钩的晚上,花开满地的山谷中,和风送暖,春意盎然,正是适合约会的季节。 赵明霜就约了阿史那颐离在此幽会,两人烈火干柴,一发不可收拾。 现如今,两人的孩子都三岁了,还取了个名字叫小赵明霜。 小赵明霜摒弃了赵明霜本尊的卑鄙残暴,反而生得活泼可爱,背后还有褐色七星小痣。 一日他在山中追着蝴蝶跑,忽然见一位老神仙从天而降。 老神仙说,背上有七颗痣的人,乃是下凡历劫的神仙转世。于是他便给那孩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孩子武功突飞猛进,便成了盖世神童!” 妙音一番连比划带表演的演说,在场三人都愣住,一大堆巡逻行经的士兵也被吸引过来,听得聚精会神…… 刀疤却惊得脑子转不过弯,“郡主,这女子说得有板有眼的,难道你和阿史那颐离……” 赵明霜恼恨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混账东西,你听不出苏妙音在编故事么?” 拓跋玹却看着妙音哭笑不得,这丫头的脑子转得真是猝不及防! 见远处七八队巡逻的士兵也在听,妙音扬声喊道,“将士们,怎样?这故事精彩吧?!” 那些巡逻的士兵忙拍手叫好,“苏小姐讲的好啊!”“那孩子成了盖世神童之后怎样了?” 妙音忙道,“那盖世神童绝顶聪明,发现他娘是坏心黑肝、忘恩负义的王八精变的,就一刀宰了他娘!” “你……”赵明霜尖锐地咆哮,“苏妙音,你敢编排本郡主是王八精!” 妙音双臂环胸,气定神闲地讽刺笑道:“你敢污蔑本小姐,本小姐正当反击而已,再说,本小姐可是帮你这王八精减免了五十军棍呢!” 赵明霜抽剑就直指妙音的鼻尖,一众将士为围拢上来,抽剑直指赵明霜。 “明霜郡主,我们可不想当忘恩负义的王八精,你要伤害苏小姐,也得问问我们!” “好——好——”赵明霜愤然收剑,“你们给我等着,我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她气恼地转身就要走。 “站住!”拓跋玹沉声叫住她,“赵明霜,你污蔑本皇子的未婚妻在先,本皇子不能就这样算了。” “殿下,明霜没有污蔑她……” 拓跋玹挑眉,“好,既然没有污蔑,咱们就叫阿史那颐离来对峙,可好?!” 赵明霜脸色微变,“这……这……” “既然你刚才说喜欢赏月,就跪在中军大帐门前赏吧!本皇子未准你起,不得起!”说着,他看向刀疤,“至于你,你如此忠心,怎能看你主子受苦,自去领五十军棍,也来跪着!” 妙音莞尔对一众围观的士兵们道,“热闹看够了,感谢各位捧场,下次讲故事,大家再来听哈!” “正听到精彩处,竟没了!”一众士兵深感惋惜,只得告退继续巡逻。 妙音却被牵回帐中。 拓跋玹松开她,兀自坐上*床榻,优雅地脱下靴子,然后便躺下来,侧首看僵在一旁的她。 “你不睡么?” 妙音窘迫地挪了挪脚,她本等着他兴师问罪呢,没想到,这人竟不按常理出牌。“你……你要睡这儿?” 拓跋玹戏谑看向她,“怎么?你收了阿史那颐离的‘长长久久’,就不与本皇子睡在一处了?” 妙音最喜欢自他的言语举动间,解读在意和贪恋。 于是,她乐颠颠地踢掉鞋子,拆掉披风,就扑上*床榻,一阵风似地钻进他怀里,脸儿贴在他胸膛上,仰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 拓跋玹被她一番举动惹得满心甜暖,也灼灼瞧着她,“阿史那颐离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可曾婚配,可有意中人,还有我爹的喜好。” “你如何答的?” “第一个问题我说他管不着,第二个问题我说没有,第三个问题我让他去找我娘亲问,我还对他说了,我与他不共戴天。” 拓跋玹拥紧她,无奈地在她唇上轻吻,“阿音,你可知,你说狠话也可爱地叫人忍不住想吻你?” “我只对你一个人可爱!在旁人眼前,我可是吹胡子瞪眼睛的。” 拓跋玹被她逗笑,嗔怒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有胡子么?” “回头我就贴着胡子出门。”妙音不愿浪费心神去计较阿史那颐离,她专注地回应眼前男子热切的吻,贪看他的眉眼,手自丝被下灵敏地拆解他的袍服…… “玹,你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 “嗯,好!”他爱极她这番邀请,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一早,妙音洗漱梳妆完毕,本想利落地梳个马尾辫,穿一身男装便罢,涂脂抹粉太过麻烦,古代发髻更是难梳。 然而,马尾辫高束起来,她又赫然想起集市上那张搜捕令,心里又警惕地一阵哆嗦,迅速又拆掉马尾辫,对着镜子仔细梳理好发髻,又用粉红的胭脂浅浅点在眼尾,和缓眼尾的英气。 却是巧了,阿史那颐离那日也在银州城,应该没有看到银州城集市上的通缉令吧。 好险,好险……以后万不能疏忽,这双眼睛要细细地伪装起来。 她慎重地又细细修饰了眼尾,上妆之后哼着曲调练了舞韵瑜伽,脑子却始终无法入定,满脑子都是拓跋玹蚀骨的吻和两人撕战一般激烈的欢愉…… “唉!昨晚实不该贪欢!” 她无奈地摆着一只金鸡独立,均匀地做深呼吸,好养颜排毒,脑海中却又禁不住盘算今儿吃什么好吃的。 “唉!明明做着减肥的事儿,却尽是盘算吃……罪过!罪过!” 拓跋玹不准她出去打猎,她倒是不介意在营帐里呆着,却为难了自己的肠胃。 见陆随之拎着一只笼子进来,她顿时眼前一亮,笼子里有只鸽子,鸽子腿上拴着信筒,信筒上刻着北厥标记。 “咦?你怎么拎了一只北厥鸽子回来?” “这鸽子正是他们要拿来嫁祸老爷的。”陆随之唯恐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忙双膝跪地,“若随之再敢背叛小姐,天打雷劈,随之这条命是老爷给的,随之不忍看老爷被害……” “谁愿听你废话!起来吧!”妙音打开笼子就抓出鸽子,竟是沉甸甸的,“这北厥人还挺会养鸽子的,真肥!” 第29章 七殿下被调戏了 陆随之看出她的意图,心里也盼着一饱口福。“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妙音拎住鸽子的翅膀,无意中发现鸽子翅膀底下的北厥标记。“去信鸽营那边抓一只飞不动的老鸽子放在笼子里,然后把笼子放回原处,别打草惊蛇。” “是!”陆随之这就要出去。 妙音忙又唤住他,“随之,你说,若是赵天被停职,赵家军会给谁统帅?” “赵天被停职,自然是交给赵明霜,不过赵明霜挨了五十军棍重伤未愈,应该会给旁人。” “你这几日可有见赵凉?” “见了,虽然大家都因为他立功格外尊敬他,他却还是没去邀功领赏,仍与以前一样养马喂马。” “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妙音若有所思地挑眉,忽然想到陆随之尚不知她和赵凉的安排,便没再多言。 估摸着父亲给皇上的信函也该有了回信,若赵振的事得以翻案,赵凉有之前的功勋,被封为赵家军的元帅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她不能冒冒失失坑害了大周军队,赵凉到底年轻,万一经不起诱*惑,势必又称为第二个赵天。 妙音这就想了一计,先命随之去处理鸽子,她把手上的北厥信鸽宰杀了放入砂锅炖上,然后漫不经心地散着步,到了赵家军的骑兵营。 赵凉正在忙着刷马,拎着水桶自通身纯黑的骏马那边绕到这边,正看到一位粉紫丝袍的女子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 她走得十分不利落,随时都会摔倒似地,一身丝袍被晨风吹拂,似有仙气飘展…… 那鹅蛋脸描画的眉似远山,眼角点着粉红,乍一看,如三春桃花开在眼角,格外柔美。 对上她浅笑的目光,赵凉惶惶忙挪开目光,眼角余光还是注意到,那女子要跌下去…… 他忙冲过去,扶住她的手肘,视线规矩地放在地上。 “你怎么过来了?你……你的脚怎么了?” 妙音见他不看自己,手也规矩地扶在自己手肘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没事,刚才脚腕扭到了。我在笼子里被关太久,不喜欢走路,想借一匹马骑。” “七殿下、瑞王殿下和苏帅都下令不准你再外出,你还是会营帐歇着吧。”赵凉这就要继续刷马。 妙音忙勾住他的手臂,“小凉凉,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行行好,就借给我一匹吧!” 赵凉恐慌地地忙退开。之前看她挺正经一女的,怎么今儿突然变了个妖精似地?! “苏妙音,男女授受不亲,请你不要这样!也请你不要叫我小凉凉。” 妙音心一横,当即抓住他的手,“不如你娶我吧,我爹是兵部尚书,又当了副帅,娶了我,你少奋斗十年……” 赵凉羞恼地将她推开,他原本是对她颇有好感,但是现在,他却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七殿下给两国皇族写信恳求赐婚,虽尚未有赐婚圣旨颁下,她也该行事谨慎些,没想到她竟背着七殿下来勾*引他,这简直是——不守妇道! 妙音无视他的抵触,故意抓着一把银子给他塞进怀里,“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听说你母亲在赵家无权无势生活艰难,还指望你呢!” “苏小姐,我赵某虽无权无势,也不稀罕嗟来之食!” 赵凉从怀里抓出银子,就气急败坏地要塞给她,见她没了骨头似地身子又娇软贴上来,惊得忙躲。 妙音娇嗔着,不依不饶,“小凉凉,你认真考虑考虑嘛!别急着拒绝人家,人家会伤心难过的。” “咳咳……” 听到父亲威严粗重的咳嗽,妙音脊背一僵,迅速从赵凉身边弹开。 赵凉白她一眼,怕脏了手似地,把银子砸在她脚下。“苏小姐,烦请你离赵某远点!” “好嘞!”妙音捡起银子收在袖中,就一溜烟地跑到父亲跟前。 她这才发现,父亲身后立着一众部将,且都眼神怪异地看她,活像看一只不老实的猴子,而父亲左边则立着一个身穿银甲蓝袍的男子——正是拓跋玹。 他本就生得俊美伟岸,被一众虎背熊腰的将军衬托,愈发器宇轩昂艳若天神。然而,他一双眼睛却冷如妖魔,狰狞摄魂。 妙音只看他一眼,就莫名地心慌气短,隐隐……头皮发麻。 苏骁倒是没怎么介意女儿的荒唐,见赵凉上前来行礼,他忙宽和地上前托住赵凉的手肘,“赵统领,刚才小女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苏帅有这样的女儿也是可怜,赵凉还有事没做完,暂且告退。”赵凉说完,拎着水桶就回去刷马。 妙音亲昵挽着父亲的手臂,抿着笑偷觑赵凉,耳朵却不知被谁拧了一下,疼得她咝了一口气,狐疑转头,就见拓跋玹大摇大摆地从身侧过去。 苏骁察觉两人的微妙,刻意大声地说道,“音儿,你可是觉得那赵统领好看?” 妙音摸了摸耳朵,心头直哆嗦,“没,赵统领还不及七殿下好看呢!” 苏骁气结,“你这样说,为父就没法好好和你聊天了。”本想利用赵凉,挑唆她和拓跋玹,岂料这丫头竟是在演戏! 妙音忙把父亲拉到一旁,“爹,皇上给您回信了吗?” “回了,信已经给瑞王和七殿下看了,皇上让瑞王依着功勋封赏并补偿赵凉。”苏骁转头看了眼又回去刷马的赵凉,“你刚才故意那样没骨头似地倚在他身上,该不会在试探他吧?” 妙音抿着笑眨了眨眼睛,忙俯首行礼,“爹继续忙正事吧,女儿告退!” 妙音一路跟着拓跋玹入了他的军帐,见他坐下,她忙端着一杯茶,给他放在面前。 拓跋玹看了看茶盅,端起来喝了一口。 妙音见他一身冰寒的气势散了,忙挤到他身边坐下,“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 拓跋玹继续喝茶,目光却被她艳若桃花的眼睛吸引,不由得想起昨晚她婉转承欢的旖旎。 他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押了口茶,道,“什么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妙音说着,下巴温柔搁在他肩膀上,声音也愈发柔软…… 第30章 打自己脸别太响 拓跋玹耳畔被她气息撩得酥痒,忍不住侧首看她,却因她太过贴近,唇不经意间刷过她的唇,鼻尖碰到她的鼻尖,对上她灿亮含笑的眼睛,更觉她是在夸赞自己,一身怒火彻底烟消云散,心底涟漪也清甜地无法言喻。 妙音见他神情恍惚没反应,霸道地一把搂住他的肩,把他拉近自己,“给点反应好不好呀!本小姐在夸你呢!也在夸赵凉。” 拓跋玹气结失笑,“你夸我就好,为何连赵凉也夸?” 妙音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你板着脸醋什么吗!人家和你商量正事儿呢!” 拓跋玹被她晃得七荤八素,气闷地别开脸,“皇舅父的信上说了,感念你以身试毒,还取血为证,为赵振洗刷冤情,等你回去,要好好封赏你,并让遥儿酌情封赏赵凉。” 话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粉光若腻的脸,“你为赵凉做到这一步,却还不准我吃醋,苏妙音你讲不讲道理?” 妙音歪着头,单手撑着脑袋玩味看着他,视线贪恋地描画他的眉眼。 拓跋玹顿觉自己被调戏,哑声咳了咳,喝了两口茶,气结斜她一眼,“不准这样看着本皇子。” “我去看别人,你自个儿在这别扭吧!”妙音起身就要走。 拓跋玹气结一叹,精准扣住她的手腕,巧劲儿一扯,把她拉得横坐在怀里,手臂缠住她柔软的腰肢。 他打算好了,促成这件事,岂料,事情到了眼前,才发现自己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慷慨洒脱,甚至半点看不得她和赵凉越走越近。 妙音见他皱眉似在懊恼,忙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压着声音细说了赵天的诡计和自己的破解之法,然后抿着笑期待地看他的反应。 “有没有发现我很聪明?” 拓跋玹没有半分惊讶地看她,却越看心越疼。 妙音却在上辈子就深谙治这冰块脸的法子,搂着他的肩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一记,见他眸光深沉诧异地看自己,她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前吻他…… 这次,她却没能逃开,后脑勺被男子的大手牢牢按住,主动权也被掠夺,凌厉的吻变得深沉狂野,她身子也被他压在罗汉榻上…… 赵明霜一瘸一拐地进来,打定主意与拓跋玹重归于好,并盘算好,污蔑了苏骁和苏妙音叛国通敌,就让拓跋玹帮自己夺回副帅之位,岂料正撞见桌旁两人忙碌拥吻难解难分。 拓跋玹注意到赵明霜,忙拥着怀中瘫软如水的小女子,从容坐正身子,并以完全保护的姿态,把妙音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宽大的袍袖挡住她羞赧嫣红的脸儿。 “明霜郡主进门之前,总是不准福七通传,不觉得太失礼?” “明霜给殿下请安!”赵明霜硬着头皮跪下行礼,这一跪膝盖又疼。 “昨晚殿下惩罚明霜跪了一夜,明霜膝盖很痛……明霜能坐下说话吗?” 妙音闷在拓跋玹怀里和缓气息,发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她忙挪到一旁,却见赵明霜竟正自顾自地隔着小茶几,以女主人的姿态,坐在了拓跋玹的对面。 “明霜郡主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不通传,还坐上主位,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一身罪?”妙音失笑。 赵明霜愤恨地瞪她一眼,忙对淡冷喝茶的拓跋玹说道,“明霜挨了打,也受了惩罚,明霜报国之心未泯,想恳求七殿下看在过去的情分……” 拓跋玹忙打断她,“副帅之位是你自己舍弃的,本皇子帮不了你。还有,本皇子与你并无情分。” “明霜郡主,你现在病体未愈,还是好好养着吧。我爹虽不稀罕当什么元帅副帅的,你现在夺回副帅之位,也不能上场杀敌,何必占着什么什么不什么呢?” 妙音说着,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就见一旁喝茶的男子差点呛到。 她极有眼色地从袖中取出丝帕上前,按在男子的唇角,“玹,瞧你,竟连茶都喝不好……” 拓跋玹忙握住她的手,眸光嗔怒地瞪她,“淘气!” 赵明霜见两人如胶似漆,愤恨起身,挥开帐帘就出去。 帐外,刀疤上前来,“郡主,七殿下会帮您么?” 赵明霜阴狠地道,“去对父王说,依计行事,本郡主倒要看看,她苏妙音——她苏家——敢不敢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 “是!” 帐内,拓跋玹拥住又坐在怀里来的小女子,揶揄道,“你可真不害臊!” 妙音不愿去多想赵明霜,拉着男子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让他汲取凤火珠的热力,“以后我每天陪你,你要努力长命百岁,我们一起白头偕老,那些苍蝇蝴蝶蜜蜂,都不要理!” “好!”拓跋玹抵住她的额头,疼惜宠溺地拥紧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准为旁人浪费自己的血。” “嗯!我答应你!”妙音爱极他这样关心自己,动容地细密轻吻他,“我炖了那只北厥鸽子,去我的营帐,咱么一起喝。” “好。”拓跋玹忽然又忍不住笑。若阿史那颐离知道妙音炖了他给赵天的鸽子,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吧!要驯养那样肥美的信鸽,可着实不容易。 === 苏骁素来浅眠。 从前习惯听着女儿在隔壁营帐的动静,始终警惕。 如今,他已经命人把金笼子送到银州城熔了打造成金叶子,好给将士们发军饷,多年来养成的浅眠的习惯却没有改掉。 是以,营帐后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他顿时将之与巡逻的护卫区分开,睁眼便自枕头下抽剑起身,却见后窗外丢进来一只鸽子。 天未大亮,暗白的天光下,他虽没有看清窗外的动静,却笃定那鸽子是被人丢进来的。 他狐疑地抓起鸽子,外面就有人大喊抓刺客,他丢了鸽子便要出去,却突然闯入一大群人。 领首在前的人却是赵天,后面是赵明霜,以及一堆姓赵的部将和统领。 苏骁忙朝赵天俯首行礼,“王爷!” “本王听到有人喊刺客,没想到扰了苏卿看北厥的来信。”赵天说着,上前就自地上抓过鸽子,看也没看,转手塞给了身后的刀疤,“苏卿,北厥人在信中说了什么?快把信交出来吧!” 第31章 殿下着急喊岳父 苏骁狐疑,却听不懂他的话,“臣压根儿不知什么信,臣也没收到信。” “苏骁,本王不容任何人做背叛我大周之事,你最好把信交出来!”赵天正义凛然地咆哮。 苏骁哭笑不得,“黑灯瞎火,王爷怕是连那鸽子都没看清,这就着急给臣定罪?” “既然不肯把北厥来信交出来,休怪本王不客气!”赵天死盯着苏骁,厉声下令,“来人!把苏骁这叛国谋逆的贼子押下!” 苏骁手上的剑被夺走,双臂被按住,这才明白,自己竟落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他被押出营帐就听到赵明霜厉声命令,“去,把苏妙音那个贱人押出来,苏骁收了北厥人的信,那丫头少不得也知晓内情!” “是!” 苏骁顿时痛心疾首,早知如此,他宁愿不要这副帅之位,也得夺了这赵明霜的命。 “赵明霜,赵天,小女可是曾救过你们的命,你们如此恩将仇报,不怕遭天谴吗?” 赵明霜阴沉地看向他,“你这种叛国之人才怕遭天谴!” 妙音正窝在拓跋玹怀里睡得舒坦,忽被一阵杂乱的喊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就见粉色纱帐外,赵明霜和刀疤带着一群士兵惊慌失措地跪下去。 而拥着她的男子揉了揉她的发,“阿音,该起了!” 赵明霜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暧*昧的情形,妒恨交加地握住腰间的剑柄,恨不能一刀砍了床上的女子。 “殿下,苏骁谋逆,和北厥人互通信函,刚才父王已经把他押下,明霜怀疑,苏妙音定然知晓苏骁谋逆的内情,应该立即把她押下严审。” 妙音脑子顿时清醒,慵懒地高举手臂伸了懒腰,慨叹道:“赵明霜,你今日的栽赃嫁祸,倒还算有几分创意!” 赵明霜冷笑,“你倒是能沉得住你!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拓跋玹慢条斯理地起身,随手拉着丝被严实盖住妙音的身体,抽过丝袍穿整齐,一举一动优雅得能让时间凝固。 赵明霜和刀疤等人未被允许起身,只能一直跪着。 拓跋玹就经过两人,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袍服,给妙音放在床沿,又到了半盆温水,并把漱口水放在梳妆台上,然后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怎么?你们要看着本皇子的未婚妻洗漱更衣?” 赵明霜见他如此服侍床榻上的女子,一时间心如刀绞,“殿下,应该马上把苏妙音押送出去严审!” 拓跋玹在床沿坐下,像是一堵墙,挡住身后要挪动的小女子。 “苏卿自有本皇子和瑞王亲审,你去转告赵天,若苏卿少一根头发,本皇子让你赵家满门身首异处!” 赵明霜僵持,却到底是僵持不过他,忙带着刀疤等人匆匆告退出去给父亲传话。 妙音赖在床上懒得动,拓跋玹和衣歪在她身边,指尖轻抚她的眉眼,“今儿这一出闹得,怕是你爹也会知道本皇子宿在你这儿。唉!本皇子不娶你都不成了。” 妙音抿着笑看着他故作为难的神色,一时没忍住,就钻进他怀里,“玹玹,你咋坏得这么可爱呐?!” 拓跋玹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变差了,且是每况愈下!眼下,他更是无法抵挡她妩媚的娇态,翻身便压住她,贪恋地狠狠吻住她的唇,又把刚穿好的袍服扯开去丢在了地上…… === 中军大帐前的台阶下,一众士兵部将就在阶下慌乱集结。 赵天俯视着一群罗里吧嗦的将士,处置苏骁的急迫反而有增无减。 “看看你们,一个个慌不择路,万一北厥大军攻打过来,你们必败无疑!” 赵明霜站在赵天身侧,目光憎恶地看向那粉色营帐,“可恶的贱人!不知用什么狐媚子邪术勾*引了殿下,竟让殿下那般死心塌地!” 刀疤听到她咒骂,忙自她身后上前,凑近她耳畔,“郡主可是在阿史那颐离面前说了苏妙音是清白之身,现在七殿下夜宿苏妙音的寝帐却闹得人尽皆知,阿史那颐离若是知晓郡主诓骗他,恐怕……” “一会儿见机行事杀了苏妙音,就说是瑞王因苏骁叛国暴怒失手杀了苏妙音。阿史那颐离痴情苏妙音,定会因苏妙音的死迁怒瑞王,再次对大周发兵,如此,便一举两得!” “卑职明白!” 赫连遥自中军大帐的帐帘内,早已静立许久,将主仆两人的话,正听了个一清二楚。 “明霜郡主和刀疤护卫凑这么近,是在忙着谈情说爱吧!”说着,他掀了帐帘出来。 刀疤和赵明霜相视,两人匆忙跪地,赵明霜道:“殿下,眼下军务为重,明霜无心儿女私情!” “是么!明霜郡主自北厥粮草大营射了两箭畏惧遁逃,又一而再地嫁祸妙音,眼前又闹幺蛾子,竟还好意思说军务为重?”赫连遥说着,就讽刺地笑了笑,“打自己的脸,不要太响,会丢人的!” 赵天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儿,唯恐她节外生枝,忙带众人叩拜,“瑞王千岁千千岁!” 赫连遥不耐烦地摆了下手,示意众人免礼,正见拓跋玹拥着妙音自那粉色营帐里出来,两人皆是一身水蓝袍服,越显得天造地设出尘脱俗。 他看了眼毫不知情的苏骁,酸溜溜地嚷道,“表哥你可真坏,我不出来,你也不出来!昨晚我邀你和我一起睡,你不肯,原来是偷偷地去陪美人了!” 众人都看过去,神色皆是微妙又暧*昧。 苏骁惊疑地自阶下转头,就见拓跋玹和妙音已经到了近前。他只觉胸膛里一口气压着喘不上来,眼前也隐隐地发黑。 拓跋玹忙上前,恭敬朝他一拜,“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众人忙对苏骁道恭喜,苏骁却吹胡子瞪眼,只想踹拓跋玹两脚。 “拓跋玹,你竟招呼也不打,就……” 拓跋玹忙道,“小婿写了数封信恳求父皇和皇舅父赐婚,小婿也在苏卿面前说过,小婿对妙音魂牵梦萦……” “住口!”苏骁快气炸了肺。见妙音眼观鼻鼻观心,一张脸而彤红如火,全无半分悔改之色,他气恼地一叹,顿时又不忍苛责。 这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也不好算账。 “真是女大不中留!妙音,你让为父难过至极!” 第32章 是谁出手救了她 苏骁泰然冷笑:“我苏骁从没收到过什么北厥信,你叫我拿什么?!” 赵天理直气壮提起鸽子笼,“两位殿下,众位将士们,苏骁刚当上副帅,就与北厥人书信往来,证据在此!苏骁居心何在,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背叛大周,是谋逆!” “家父爱兵如子,对大周忠心耿耿!”妙音挡在父亲身前,“靖北王,你虽是皇上钦封的王,如此信口雌黄,污蔑重臣,也是死罪,你最好掂量清楚轻重!” 赵天素来是天地不怕之人,对上阶下小女子沉稳锐利的目光,却有种被看透的不适感。 “苏妙音,你还敢狡辩?!我父王手上的鸽子,就是从你爹军帐里刚抓出来的。” 赵明霜撑着长剑当拐杖,跃下台阶,一把扯住妙音的手臂,便将她推搡在地上,“苏骁通敌叛国,这妖女也是死罪当诛!刀疤,给本郡主斩了她——” 赫连遥要伸手按住刀疤的肩,却已然来不及,刀疤猝然就抽剑劈向阶下的妙音。 赫连遥呼吸一窒,惊得大叫,“妙音快躲开!” 刀疤却没落下来,他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横飞着直接砸向赵天头上…… 赵天大惊失色,忙提着鸽子笼躲开,刀疤落在地上就喷出一口血不省人事。 众人惊魂未定。 赫连遥恼怒地命令,“来人,把刀疤拖下去,单独看押!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赵明霜在阶下一凛,眼见着刀疤被拖走,不禁怀疑赫连遥听到了她和刀疤的一番谈话。 拓跋玹担心将妙音从头看到脚,“可是受惊了?” 妙音忙安慰地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她转而看向赫连遥,俯首拜谢,“瑞王殿下内功真是厉害,只一伸手,竟把刀疤给打飞了。” 赫连遥见表哥递眼色过来,他波澜不惊地挑眉一笑,忙道,“刀疤的武功本就不怎么样。” 赵明霜却笃定赫连遥根本没有这样高深的内力,但是,刚才那一下突兀诡异,她也没看清是谁出手,倒是苏骁的内功也颇深厚…… 阶上的赵天亦是惊疑不定,偏刚才刀疤砸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并没看清是谁出招。 赫连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从赵天手上提着的笼子里抓出鸽子,“凭这么一只鸟,靖北王和明霜郡主这是要杀苏家满门呀!” 赵天忙道,“殿下,这是北厥信鸽,罪证确凿呀!苏骁通敌,苏家满门死不足惜。” 赫连遥看了眼鸽子腿上的信筒,抬手就把鸽子扔向空中,然后带领众人跟着鸽子。 “将士们,咱们就全凭这只鸽子证明苏卿的清白吧!” 众人忙都跟上,就见那鸽子径直飞到了信鸽营的鸽子笼前。 赫连遥又唤信鸽营的士兵上前查问,“这鸽子是来自何处?” 士兵拉开鸽子翅膀,给众人展示鸽子翅膀底下的周字,“殿下,这就是咱们的信鸽,您看这是咱们大周的标记。” 赫连遥忙唤所有将军上前,“你们都看清楚,别说本王偏袒苏卿!” 众将传看过信鸽,都斥责道,“靖北王如此冤枉苏帅,实在卑鄙!”“这是栽赃嫁祸!”“赵明霜把腰牌丢在笼子里嫁祸苏小姐,今儿又玩这么一出,这赵家父女当咱们大周将士都是傻子呢?!” 赵天忙抓过鸽子,想咬死苏骁的罪名,然而,鸽子一身雪白,竹筒更是大周的信筒,且刻有大周的标记,鸽子翅膀下的确有个周字。 赵明霜自他身旁也看到鸽子不对,“父王,这……” 赵天忙看向自己的护卫,这狗东西,鸽子被调包,竟然半点没察觉!“混账东西,差点害本王冤枉了苏卿和苏小姐!” 赵明霜迅疾抽剑,就要砍过去,那剑没触及护卫的脖子,就被赫连遥踹到了一旁。 她连人带剑跌趴在地上,狼狈地抬头,赫连遥和拓跋玹高大的身躯打下一片阴影,“两位殿下……” 拓跋玹道,“妙音为你减免五十军棍,保你一命,你刚才却抓着妙音的手臂,叫她妖女,着急杀她,现在又如此着急杀护卫,你杀气如此深重,怎就没杀几个北厥人?” 赵明霜忙爬起来跪端正,“殿下,明霜……” “大周将士的眼睛雪亮,刚才看得一清二楚,你们拿着大周俸禄,栽赃嫁祸,着急斩杀自己人,斩杀苏家满门!”拓跋玹说着,威严看向赵天。 赵天被他的眼神威慑,忙跪在地上,“七殿下,臣是为大周着想,所以一时失察……” 苏骁震怒地斥道,“赵天,你还狡辩!那鸽子就是你们的人丢进我的军帐,那人刚离开,你们就闯进来抓了鸽子,然后逼问我要什么北厥信函!” “苏卿,这都是误会呀!”赵天忙口气恳切地劝。 “你嫁祸我就罢了,刚才还险些杀了我女儿,还要杀我苏家满门,你们父女如此恩将仇报,罪大恶极!”苏骁忙拉过妙音到自己身边,“女儿,你刚才可被吓坏了?” 妙音忙摇头,“爹,女儿没事,女儿只是为爹难过!爹为大周鞠躬尽瘁,军队里却有这样的人对爹,以后爹上场杀敌,岂不是要被自己人砍杀?” 一众将军却都与赵天有过争执,于是,忙都跪地俯首,“恳请两位殿下严惩此事,将赵天绳之以法!” 陆随之也忙道,“两位殿下若不及时处置,万一军中还有谁曾得罪过靖北王和明霜郡主的,岂不是也会遭殃?” 赵明霜不甘心这样落败,忙道,“陆随之你被苏府的敏夫人收买,竟还敢在此叫*嚣?” “赵明霜,你可真是狗急跳墙乱咬人,你哪只眼睛看到随之被敏夫人收买?,我们家随之更对我忠心耿耿,倒是你,那日刚被打,就往随之手里塞毒药,让他给我下毒。” 妙音从袖中取出药瓶,两手高举,呈递赫连遥。 “瑞王殿下,妙音故意中了此毒,并取了血让家父写信给皇上过目查验,妙音怀疑赵家军大将军赵振当年就是被这毒毒死的。” 陆随之忙上前跪地,“随之可证明,赵明霜逼迫随之毒害小姐,并亲口说,赵振将军就是中此毒而死!” 第33章 妙音小姐封郡主 赵凉也仇怒交加地跪下,“家父冤枉,不曾谋反,可怜他死后还被人冤枉,赵凉恳请两位殿下为家父平反伸冤,讨回公道!” 殊不知,拓跋玹和赫连遥都在等这一刻。 拓跋玹道:“苏卿,你当年彻查赵将军死因,可曾查到过什么?!” 苏骁忙俯首道,“两位殿下,苏骁与赵振将军乃是八拜之交,他忠君爱国,执掌赵家军多年,不曾出过任何纰漏,而当年赵振只是统帅前锋将士的大将军,军队真正执掌买卖军械,掌管库银的,是靖北王赵天,若是赵振将军需要拿取军队库银,也需要军队文书和库房钥匙,但是,当年并无调用银两的文书,库房钥匙也始终捏在赵天手中。臣当年彻查此事,并不知那慢性毒药是谁给赵振将军下的,因此始终没有定论,如今小女将计就计,可证明,当年赵振将军的死,赵天就是真凶!” 众将士也炸开了锅似地议论纷纷,赵家军的众将士齐声恳求为赵振翻案。 赵天和赵明霜措手不及,父女俩脸色惨淡地直喊,“殿下,这是诬陷!” 赫连遥从袖中取出一个金黄地腾龙卷轴打开,“父皇圣旨早已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对赵振之死已有定夺。” 众人黑压压跪了异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天胆战心惊,忽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早已布置好的圈套里。 赵明霜更是狐疑不解,“爹,这怎么突然有圣旨?” 赫连遥亲自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家军前大将军之子赵凉破敌有功,救我大周将士出葫芦谷,朕特彻查当年赵振死因。苏妙音中赵明霜之毒后取血,经由刑部仵作与众御医仔细查验,刑部尚书亲自核对赵振死亡卷宗并开棺验尸,赵振被人毒害栽赃,所中之毒与苏妙音所中正是同一种毒。当年兵部尚书苏骁查证,赵振当年并没有从军队库房调用银两,而执掌库银的赵天嫌疑重大,如今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赵天即刻撤其所有要职,废王位,贬为庶民,赵明霜此前栽赃苏妙音并意图谋害,罪无可恕,与赵天一起押送京城刑部严审!” 众人高呼,“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天忙俯首跪地,“殿下,臣可是赵家军的统帅,臣被停职,那赵家军无人统领,我大周军队……” 拓跋玹就看向一众统领,“皇舅父特授命本皇子与瑞王论功行赏,即日起,赵凉便统领赵家军,执掌帅印虎符,望各位将军尽心辅佐,随大周军队挥兵北厥,本皇子与瑞王要给在葫芦谷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众将顿时士气大振,高呼,“报仇雪恨!” 赵凉却忍不住看了眼妙音,这才俯首高呼万岁,并接过圣旨。 赫连遥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苏骁、苏妙音、陆随之听旨!” 妙音心头正欢喜欣慰,“这都处置结束了,怎还有圣旨?” 见父亲和陆随之忙都跪下,她也跟着跪下。 赫连遥又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苏骁此行与苏妙音护国有功,且为官多年,政绩斐然,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特封苏骁为宁和王兼任副帅之职,享亲王俸,赐宁和王府。 苏妙音德才兼备,含章秀出,此行破敌有功,为大将军赵振平反有功,特封宁和王嫡郡主,赐号德馨,并追封其母江氏为宁和王嫡妃,修建王妃陵,以慰江氏在天之灵。 苏妙音之贴身护卫陆随之,智勇双全,护主有功,为大将军赵振平反有功,苏骁与妙音向朕力荐,今特封威卫将军,入弓箭营,望建功立业,嘉兹报国!钦此!” 妙音恍恍惚惚,忙陪着父亲和陆随之一起叩拜皇恩,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让父亲帮赵振平反,并没有举荐陆随之,这圣旨上怎么说是他和父亲举荐了陆随之呢? 苏骁接过圣旨,陆随之却看着妙音和苏骁激动狂喜,如看再生父母。 “郡主,王爷,请受随之三拜,叩谢你们多年收留之恩,叩谢你们知遇之恩!郡主和王爷是随之命中的贵人,若王爷不弃,随之愿拜王爷为义父,尽孝膝前!” 苏骁欢喜地大笑,“好,好,你倒是快拜!” 陆随之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响亮地喊道,“从今往后,随之定与义妹一起为义父尽孝,为皇上尽忠!” “哈哈哈……好!”苏骁欢喜地拉过妙音,“音儿,随之当了你哥哥,可欢喜?” 妙音素来不做亏心事,看着陆随之眸光灿亮地看向自己,顿时心里怪怪的,“欢喜!兄长在上,请受小妹一拜!”说着,她俯首欠身。 陆随之忙扶住她的手肘,热切又激动,就差把她搂在怀里…… 众人忙都道恭喜,拓跋玹视线却不动声色地落在陆随之抓在妙音的手上,深吸一口气,别开脸去。 赫连遥玩味地挑眉看他,压着声音打趣道,“表哥,你可是硬生生地把人家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弄成了兄妹,人家就是碰一下,妙音又没少块肉,看你脸黑的!” 拓跋玹淡冷抬手,拍按他的肩膀,“天下间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你该庆幸,你和妙音并非青梅竹马,否则,你们也成兄妹了。” 赫连遥捂着心肝,佯装受伤地慨叹,“……恶毒啊!表哥你太恶毒了!” 妙音在杂乱热闹的恭喜声中,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拓跋玹见她不好意思直视陆随之的眼睛,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人群。 “你之前不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去跪拜别人么,这郡主当着当着就习惯了。” 妙音诧异地研看他的神色,“那日我爹跪拜赵明霜,我瞧着难过,你可是一直在喝茶呀……我还以为你对我漠不关心,原来你都看到了!” 苏骁听到两人一番话,忽然就高兴不起来。 他的功勋,当副帅执掌兵权,亦或当丞相、太傅,都是绰绰有余,再往上该是封为国公,得个世袭之位已算是天恩浩荡,眼前,他却被封亲王,这更像是皇上无意中打了个盹。 第34章 我负责相夫教子 显然,这一切,都是拓跋玹一手安排的。 册封圣旨上,格外提了妙音力荐陆随之,这位皇子殿下分明是在为妙音收买人心。 陆随之被封威卫将军,以后妙音一声令下,要把谁射成马蜂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看向赵天和赵明霜,忽觉得他们父女俩愚蠢又可怜,没有什么头脑,竟还铤而走险要当皇帝,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父女二人被当场卸除了头盔铠甲,狼狈不堪,满场的欢喜中,越显得惨淡。 赵天被押走,哭哭笑笑,指天咒地,人顿时有些癫狂。 “放开我!”赵明霜在两个士兵的押按下死活不肯走,嘶吼的声音打破了满场的欢笑声。 众人都鄙意厌恶地看她,她眼睛却直盯着拓跋玹,如看一个负心人,更不甘心自己就这样丢了郡主之位,成了庶民,而苏妙音竟成了郡主! 妙音倒是不介意被赵明霜这样瞪着,通透如她,完全能读懂赵明霜复杂的眼神。 “缘分很微妙哈!前段时间,我还得对你赵明霜卑躬屈膝,被你讥讽不懂尊卑,现在你成了庶民,我苏妙音成了郡主,感觉酸爽吧?!” 赵明霜要踹向妙音,两个士兵忙押住她,她挣扎着嘶吼道:“苏妙音,你别太得意,总有人替我收拾你!” 拓跋玹道,“谁敢替你收拾妙音?说出来,让众将士见识见识,你父女二人犯下如此滔天重罪,谁再帮你,可就是与朝廷为敌!” 赵明霜顿时哑然。看着拓跋玹袒护苏妙音的神情,眼睛也黯然失色。 妙音把拓跋玹挡在身后,上前就甩给她一巴掌,把她的脸打到一边,不准她再看拓跋玹。 “赵明霜,刚才你让刀疤杀我,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我苏妙音不是善茬,你最好明白,你惹错了人!” 赵明霜看着她阴戾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惹错了人。这女子的眼睛很是诡异透亮,身躯里似住着一个凌厉的灵魂,让她隐隐觉得恐怖。 “妖孽,妖孽!” 拓跋玹不禁担心她她识穿妙音的另一个身份,妙音之前凤火功强悍,曾与赵明霜交过手。 他忙训斥士兵,“愣着做什么?还不押走?” 陆随之封住赵明霜的哑穴,亲自扯住赵明霜的手臂,对拓跋玹道,“殿下息怒,末将马上把这重犯押走!” 妙音挑眉看他,顿时又心里别扭。 拓跋玹似笑非笑地看妙音。 妙音被他看得不舒坦,忙把他拉到无人处,凑到他耳边,如对一个树洞说话,“我没有力荐他,他每次看我,都是感激又感动的样子,让我心里怪怪的毛毛的!” 拓跋玹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咱们夫妻一体,我帮你力荐的随之,所以,就算你力荐的。” “原来是你呀!”妙音恍然大悟,欢喜地跳起来勾住他的脖颈,满心甜暖地嘟嘴在他唇上吻了一记,“玹玹,你对我真好!和上辈子一样对我好。” “上辈子?” “嗯,上辈子咱们就是夫妻呐,我都准备好给你生小猴子了!”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倾身拥紧她,满足地笑道,“若是真有小猴子,我恐怕就管不住你们母子。” “不用你管,我来相夫教子!” 拓跋玹动容,欢喜地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告诉我,你为何变得如此让我欢喜?” “哈?!” “你从前是厌恶我的,也不读书写字,也不烧菜做饭,也不与我好好说话,也从不穿好看的衣裳……” “呵呵……”妙音心虚地拿额角抵着他的下巴尖儿,“这……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明明是……明明是你把我救活的嘛,你实在不应该问我。” 拓跋玹无奈又甜蜜地叹了口气,“或许,老天是在怜悯我吧!” === 军队准备起行,妙音在父亲的军帐内,帮父亲收整干粮和水,又备了两双鞋子…… 忽然一男子进门,他一身金灿灿的铠甲、带着红缨护脸的将帅头盔,只露一双眼睛示人 妙音看他一眼,便随口道,“我爹在中军大帐呢,你去那边找他吧!” “……我是来找你的。” 妙音愣住,“找我?你是……” 男子走到她近前,把头盔上挡着半张脸的面罩掀起,露出刚毅英俊的脸。 “赵凉?你找我有事啊?” 赵凉忙单膝跪地,俯首抱拳,“多谢郡主为家父平反,并帮赵凉当上赵家军元帅!” “起来吧!以后你甭这样跪我,我也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的。”妙音揶揄地斜瞅他,“再说,我也没帮你,我还调戏你来着,你把我的银子摔在地上,让我离你远一点!” 想起那番情形,赵凉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来无所适从地挪了挪脚。 “我现在明白了,你昨天假装不正经,是在试探我考验我,看我能否担当大任,能否经得起诱*惑,你的恩德,我无以为报!” 妙音手上忙碌不停,随口道,“我也是为了完成我爹的心愿才帮你爹翻案,再说,我都告诉过你了,此事还要看皇上怎么想,皇上不是昏君,他心里或许比咱们都明白,否则,当年岂不是早就把你和你娘一起株连了?” 赵凉恍然愣了愣,“你是怕我将来做错事,才对我说这些肺腑之言吧!你放心,我不是赵天,我也不会做那种不仁不义的事背弃朝廷。” “你的意思是,赵天背弃了朝廷?” 赵凉忙转身掀开帐帘往外看了看,见外面无人,方折回桌旁压着声音说道,“这几日我一直盯着他,发现他和赵明霜都见过阿史那颐离,嫁祸令尊的那只北厥鸽子就是阿史那颐离给赵天的,所幸你将计就计,让陆随之调换了鸽子。” “阿史那颐离?”妙音顿时怒火三丈,“这厮可真本事!我当他是性情中人,没想到,竟是他差点害死我苏家满门!卑鄙!” “阿史那颐离定是因为你派我去烧北厥粮草大营怀恨在心,恶意报复。” 赵凉说完,见她脸色难看的吓人,不禁觉得她反应过激。 他却并不知,妙音曾被阿史那颐离强吻过。 第35章 耽误你谈婚论嫁 “郡主也不必耿耿于怀,此事已经过去了,不过还是要当心兰妃和太子的人,兰妃和太子都是被赵天扶持上高位,这军营里龙蛇混杂,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都传去了京城。” “我明白。” 妙音顿觉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孩子踏实可靠,知恩图报,值得她那样尽心帮忙。 “赵凉,刷马没有埋没了你,你一身本事也该建功立业。你若是方便,也多照顾下陆随之,随之当日差点死在刀疤手上,是你救了他,我们三个都是患难之交了。” “赵凉一定会感激随之,也想让郡主明白,随之是好人,只是有时他会累,会厌烦,也会怀才不遇。” “我相信,你和随之都会更好的。如今你是赵家军的元帅,军务繁忙,就别在这儿杵着了,快去忙吧!” 妙音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忽然想到什么,忙又道,“对了,以后你吃饭、喝水、睡觉都警惕些,别睡着觉就被人切了脑袋。” 赵凉顿时心头暖热,激动地忙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我不在乎你和七殿下之间有什么,你若愿意嫁给我,我娶!此行我还有命回来的话,我一定去苏家提亲!” 妙音顿时后悔多嘴,忙挣扎着抽手,身子却反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说了咱们是患难之交……你松开我……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巧,拓跋玹就掀开帐帘,闲闲地迈进来,见赵凉搂着妙音不放,就清冷咳了一声。 “本皇子来的不巧,耽搁你们谈婚论嫁了?” 赵凉脊背一僵,送松开妙音。 妙音咻——一下冲到拓跋玹身边,“妙音参见殿下!” 拓跋玹不悦抬手托着她的下巴,嗔怒地捏了捏,“在床上叫本皇子玹玹,现在叫殿下,苏妙音,你又多一位情郎,就不认得本皇子是谁了?” 妙音盯着他清凉邪魅的眼睛,心尖儿慌乱地颤了颤,却又忽然绷不住地想笑。 她怎么才发现,她家玹玹其实是个演技派呢! “妙音错了,玹玹原谅妙音吧!妙音再也不敢多看别的男子一眼。”她嗲声嗲气地说着,就忙勾住拓跋玹的脖子,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晃他。 拓跋玹顿时被晃得七荤八素。 赵凉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惊魂不定。 拓跋玹如搂着一只妖精,口气纵容地道,“这小女子惯会甜言蜜语,刚才她是叫你凉凉,还是叫你赵元帅?!” “臣……臣和郡主不熟,臣……臣告退!”赵凉忙俯首贴地说完,就一溜烟地逃出去。 拓跋玹神情顿时冷透,自纤细的水蛇腰上垂下手,“被别人抱了,就别碰本皇子。” 妙音却爱极他吃醋的模样。尤其这一身铠甲,显得他格外俊伟格外惊艳,她跳起来就扑在他怀里,牢牢勾住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在他唇上和狠狠吻了一记。 “我这辈子恐怕得赖定你了,你如此毁掉我两桩亲,我可没机会去抱别人了!” 拓跋玹气结,却扛不住她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拥着她坐在椅子上,嗔怒道:“你何来两桩亲?” “陆随之,赵凉,不是两个人么?如今被你弄得,陆随之成了我义兄,还对我感激不尽的,岂敢再对我有非分之想。这赵凉刚才被你快吓破胆似地,断不敢再与我有瓜葛。” 妙音说着,歪头靠在他肩上,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任他柔缓汲取凤火珠的力量,却想不通,“赵凉为何如此怕你?在他眼里,你好像比他厉害千百倍似地。” 拓跋玹静赏她在红光下旖旎灵慧的娇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叹道,“真不想去打这一仗,若是凯旋回京,怕是再难见你一面。” “你专心御敌,不要惦记我,也别想以后怎样,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妙音说着,攀住他的肩,借着他的脖颈挡住自己的眼睛,眼泪就忍不住淌下来,滴在他颈侧的铠甲上…… 她厌恶这样的战争,也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惧怕失去他。 苏骁掀开门帘进来,见两人搂抱在椅子上,顿时大怒。 两人迅速弹开,拓跋玹整了整袍服,妙音抚了抚头发,两人声音尴尬交叠,“苏卿……”“爹……” 苏骁气结地要指责,却又想到拓跋玹帮他封王和在战场上的恩情,顿觉自己矮了半截。 “妙音,你先出去,为父和七殿下有事商谈!” 妙音看了眼拓跋玹,见他点头,唯恐他挨训,她走到父亲身边就厚颜地笑了笑。 “爹,您现在可是女儿的父王,不要做些有失*身份的事儿。七殿下好歹是大魏皇子,再说,刚才是女儿主动投怀送抱……” “你还好意思说?为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苏骁顿时怒火上冲,就想骂人。 妙音有恃无恐地道,“女儿现在可是为他神魂颠倒呢,您若敢伤害他,或把他说得不高兴了,女儿就不活了!” 苏骁顿时跳脚,“臭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不害臊!竟敢威胁为父……”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忍笑,目送妙音出去,心头的欢喜和甜蜜如一圈一圈的涟漪,余韵不散。 见苏骁递上一封信,他疑惑地与苏骁对视一眼,见他神色凝重,忙打开信,却是阿史那颐离的亲笔信。 苏骁忙俯首,语重心长地道,“七殿下,臣不愿为难自己的女儿,但家国大事,容不得你我做主呀!” 拓跋玹一把握住信,背转过去,压住自己汹涌的杀气和怒火。“阿史那颐离这条件也算慷慨,本皇子和遥儿就陪宁和王走一趟!” “七殿下还是不要去的好,七殿下*身份特殊,已然为臣和小女做得太多。臣任副帅之职时日不短,也察觉军中有大魏皇后的暗人,七殿下心中若有小女,恳请七殿下疏远她!” 苏骁说罢,见他倔强地不肯回头,忙双膝跪地。 “臣深知,七殿下智谋过人,臣也亲眼看到,赵明霜让刀疤杀小女,是殿下您及时出手阻止刀疤,并救了小女一命。七殿下与臣患难与共,相助臣得封为王,给小女富贵荣华和受人尊崇的地位,为小女稳固人心,臣铭感五内,但是……” 拓跋玹无奈地打断他,“既然苏卿明白本皇子有能力保护妙音,就不该再阻止。” 第36章 请殿下,离开她 “殿下是聪明人,眼下之事,并非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便能熬过去。苏骁不只为女儿恳求殿下,更是殿下的安危,为三国安宁,也为我苏家恳求。多年来太后和殿下一直想为死去的长公主报仇雪恨,也不能为小女前功尽弃呀!” 想起母亲赫连云珠的大仇未报,拓跋玹隐忍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又展开,展开又握紧,心头怒火烹油,越烧越旺。 苏骁这一句着实刺在了他的心口——他的确不能放下仇恨。母亲的死,他被下毒蛊,他发了血誓要让那真凶生不如死。 近来与妙音在一起太轻松,太和暖,太幸福,他忍不住沉醉贪恋,甚至上瘾地差点忘了多年来的计划。 再这样沉沦儿女私情,他势必辜负皇外婆和皇舅父的期望,也愧对死去的母亲。 他要专注报仇,就不能把妙音和苏家拖下火海,但是,他也无法坐视阿史那颐离那种卑鄙小人夺走妙音。 他转过身来,唇角颤了颤,却艰涩地再也摆不出往日淡然从容的浅笑。 苏骁俯首贴地,姿态卑微恭敬,更让他看着难过。 他忙弯身握住苏骁的臂膀,把他扶起来,“苏卿如今是王,不要轻易给谁下跪,妙音若知道你在人前卑微,一定会心疼。” 苏骁眼眶一红,泪就夺眶而出,他迅速别开脸抹掉泪。 “苏卿放心,本皇子自今日起,不会再见妙音。以防她迁怒苏卿,苏卿就告诉她,父皇来信,说期望本皇子返回大魏探亲,并在大魏给本皇子另择了良缘婚配,且是大魏亲王之女,德才兼备,姿容更在她之上。” “这……”苏骁忽然又不忍起刺伤女儿,“小女要强,心思又敏感,恐怕她会信以为真呀!” 拓跋玹无奈,“不这样做,苏卿有更好的法子吗?” 苏骁的确无计可施,若妙音识趣些,此事就成了。“臣,多谢殿下成全!” “阿史那颐离给赵天那只北厥信鸽,幸而被妙音和陆随之拦截,才没有酿成大祸。所以,请苏卿也务必做到心中有数,不要把妙音的未来当做两国合盟的交易。” 目送拓跋玹出去,苏骁不禁为妙音捏了一把冷汗。定是因为妙音命赵凉烧毁北厥粮草大营,阿史那颐离才注意到了妙音。 “赵天、阿史那颐离,你们害我便罢,竟妄想谋夺本王的女儿!痴心妄想!” = == 第二日一早,妙音就见军营里空了大半。 “军队起行怎么也没人叫醒我呢?” 她自言自语地揉了揉眼睛,就见自己竟是趴在医书上睡了一晚。 拓跋玹昨晚竟没来,她更气恼自己贪睡。 似乎自打昨日,拓跋玹便一直在忙,好几次经过她身边,她想和他说句话,刚张口他就急匆匆地过去。 “罢了,不想他。” 她对着镜子戴好眉心坠,抚了抚垂在脸侧的珍珠流苏,看着自己的眼睛,脑子里又蹦出凤魔的通缉令,于是又仔细检查眼妆,却弄这些累累坠坠弄得心情一落千丈。 在军营里这样打扮极是不便,也委实不妥,但那通缉令却像一把刀,让她丝毫不敢放松。 回头必须得毁掉那些通缉令,否则,贴在那边,迟早会被人看出端倪。 不经意间注意到有人在窗外踱来踱去,她疑惑地看出去,就见是李应。 妙音那晚隔着草垛,听到他帮敏夫人收买陆随之的话,对他早已厌恶至极。 见他神色局促地自窗外来回踱着步子,她开口把他唤进来。 李应进门单膝跪地,有些不敢看他,“王爷出征,命卑职以后贴身保护郡主。” 妙音手上摆弄着一支纤长锐利的金簪,阴沉地瞥向他。 “李应,你的底细,爹不知,本郡主却一清二楚,不过,本郡主现在没空收拾你,也懒得管你和敏夫人是不是睡过……” 李应被吓得忙俯首贴地,“郡主言重,卑职岂敢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敏夫人捏住了卑职的家人,卑职才不得不效忠她,不过,卑职收买的那几个人早就被王爷悄无声响地杀了,王爷不放心陆随之,才故意让卑职去试探……” “我爹既然知道你的底细,为何还要让你来保护我?” “卑职帮敏夫人收买人,也是在考验他们对王爷和郡主是否忠心,所以每次收买到,卑职就把人名呈递给王爷……” 妙音这才恍然大悟,“你挺聪明,也是真够忙的,一边赚取我爹的好感,一边赚取敏夫人的银子!” “卑职对天发誓,卑职从没有做过伤害王爷的事,不过是经过王爷允准,把他的举动报告敏夫人知晓,敏夫人也不曾伤害王爷,只是着急霸宠,又怕王爷在外面拈花惹草,更着急为她的一双儿女夺郡主名下的家产。” “爹和敏夫人这对儿夫妻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悲哀!”妙音忽然有些抵触还未曾踏足的苏家。 一边是她这嫡长女,一边是五位娇妾,若是针锋相对,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是痛苦。 “罢了,李应,你起来吧!” 李应不敢起,“卑职还是跪着踏实些。” “你写信告诉敏夫人,本郡主有本事让她落得和赵明霜一样的下场,她若还想留在王府,就在本郡主回府之前,把府里那些位侧妃夫人都给本郡主收拾好,让她们对我爹服服帖帖! 若大家能和睦共处,本郡主自会拿出一半的家产赠给爹的妻妾和儿女们平分,若是谁还想害本郡主,还想让爹为难,本郡主就把她押送到刑部。到时本郡主把那些兄弟姊妹撕成一堆残肢断臂,丢了大家的脸,别怪本郡主残暴无情!” 李应忙应下,“卑职现在就写信。” 妙音给他备好笔墨,就等着他写,却见他字丑得歪歪斜斜,不堪入目。 她忙把他挤开,“你这字,恐怕敏夫人看不懂。你的家人还捏在敏夫人手里,本郡主也得确保她不伤害你的家人才行,这词句且得仔细斟酌。” 李应尴尬地忙道谢,“卑职是粗人,之前没有读过几日书。” “以后每天临摹字帖练一张字,不要被人笑话字如其人。” “是。”李应虽应下,心里却不服,他最是清楚,其实这丫头也没读过几天书,甚至没写过字,怕是写出来,还不及他写的好看呢! 第37章 魏帝让他娶蛇精 然而,片刻后,拿着两页纸的信,他却看得呆怔。 这纸上的字,竟是精妙绝伦且不失秀雅,且一笔一划都经得起推敲,叫人一观便如沐春风,且字句亦是文采非凡。 李应拿着信,不禁怀疑她脑子被神仙开过窍,疯癫了这些年的女子,竟突然如此本事,这完全说不通呀。“郡主这是何时学过写字?” 妙音失笑,“网上有卖各种字帖,还有免费的书法课,写字要靠勤学苦练的。” “网上?渔网么?”李应话出口,顿时又想不通。网明明是用来捕鱼的呀! 妙音哑了一下忙堆上笑,所幸脑子转得快。“银州城一家买渔网的店铺也卖字帖,还教书法课,回头本郡主再去,就多给你买两本字帖。” “谢郡主!”李应顿觉自己跟对了人。“随之昨晚找卑职长谈过,他说,郡主慷慨仁慈,让卑职一定尽心保护郡主。” “本郡主知道,你心里惦记得是将来也当将军。”妙音把信装进信封,仔细封好,揶揄地对他笑了笑。 李应顿时涨红了脸,“卑职……” “不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你知道上进,没什么不对。” “谢郡主体谅!” 妙音笑道,“这不只是体谅你,我还巴不得想嫁给拓跋玹当七皇子妃呢!人生在世,唯利是图,为财而死,都是寻常,难得的是,知足常乐,荣辱不惊,对得起自己的心,且知世故而不世故!” 李应看着她微笑的眼睛,只觉自己乌漆墨黑的灵魂,在顷刻间被这番话洗刷了一遍,他忙拿过信,朝妙音虔诚一拜。“这些话,卑职定搁在心里记一辈子。” “呃……”妙音见他眼神灿亮,不禁失笑,她竟是被崇拜了吗?“回头,你还是多听我爹讲道理吧,我这个都是自己体会来的,不够官方。” 李应去找信差送信,妙音出来营帐,直接进入中军大帐。 “福七、福八,今儿天好,咱们去钓鱼吧!” 中军大帐内,却只有福八。 他一身青袍也穿得应景,落寞地擦着桌椅,脸上也暗淡,没有擦脂粉。 “郡主来晚了,福七陪七殿下、阮皇叔去大魏探亲了,听说,大魏皇帝给七殿下另外择选了一位亲王之女,信中还有画像呢,且比郡主您漂亮多了!” “什么?”妙音心里顿时痛如刀绞,难怪拓跋玹昨儿躲着她、昨晚也没有去她的营帐。 她暴怒地冲上前便扯住福八的胸襟,“信在何处?” 福八忙从抽屉里找出信,“天不亮大军起行,瑞王殿下还看过呢,也赞叹这女子貌美。” 妙音拿过画像瞧了瞧,就见画上美人一张锥子脸,两只眼睛画得狭长妖娆狐狸似地,窄窄的额头垂下一个细长的美人尖,越看越是抽象,越看越是怪异。 “魏帝好眼光,这是让自己的儿子娶《葫芦娃》里的蛇精呢!” 福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葫芦娃?蛇精?” 妙音懒得对福八解释,气得把信撕了个粉碎,“这蛇精算老几,老娘才是天下第一美!” 福八不敢恭维地呵呵笑,“郡主,您是挺美,也算得上拔尖儿的。但这天下第一——您是哪儿来的自信呀!” 妙音气结,“你说,我和这蛇精比,谁美?” 福八呵呵地笑,挑剔研看眼前的脸。 “奴才觉得,这蛇精眼尾上扬,且更妩媚妖娆,郡主长得贵在大方惊艳,眉宇间还继承了王爷的英气,但是少了几分女子该有的阴柔媚色,换言之,就是少了那么一丢丢的女人味儿。”说着,他抬手便细细地掐小指尖,刻意强调那一丢丢。 妙音挺了挺胸,抬手掐腰,“姑奶奶前凸后翘,每一根毛孔都散发着女人味儿!” “呵呵……”福八实在很想说,若他是七殿下,也会去娶蛇精。 妙音越想越是憋屈,“这大魏皇帝糊涂了才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 福八胆战心惊,忙往帐外瞧了瞧,又压着声音道:“姑奶奶,您就算心里有火,也千万别骂皇帝,会杀头!” 妙音却愈发怒不可遏,“魏帝,你给我等着!惹到我苏妙音,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福八忙追着她出来中军大帐,“郡主,您要做什么呀,可不能胡闹呀……” 见妙音头也不回,他顿时心急如焚。 “七殿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嘛!让阮皇叔把福七带走,害我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还要弄一封假信让我交给郡主,这不是害我么!” = = = 银州城内,妙音拿着一大堆写好的告示,霸气地贴满了集市的告示榜,顺手便把凤魔的通缉令接下来撕了个粉碎。 “通缉老娘,还拆散老娘的好姻缘,老娘不撕碎你们大魏皇族,就不姓苏!” 银州城巡城的城卫见告示榜上的通缉令没了踪影,领首的统领忙上前来,“你是何人,这都贴了什么东西?这上面的通缉令呢?” 李应忙带着一群士兵围上来,“这是宁和王府德馨郡主,你们胆敢无礼?!” 侍卫们忙都跪地,领首的统领俯首,“卑职唐突,凤魔通缉令乃是经两国陛下下令张贴于此处的,若抓不到凤魔,万万不能揭下,否则……” “你们放心,魏帝和皇上怪罪下来,本郡主一力承担,但是这些——谁也不准给本郡主揭了,否则,本郡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 妙音这就对李应道,“走,再去别的城贴。” 待她走远,巡城侍卫们忙都凑在告示榜上。 统领好奇地念出上面的字…… “魏帝七子与本郡主情投意合,且诚意恳求赐婚,魏帝却逃避责任,为七子另行赐婚大魏亲王之女。本郡主人微言轻,无处申辩,特将此事昭告天下,让天下百姓为妙音做主。七殿下自幼丧母,五岁便被送往大周为质子,身中寒毒而无解,冒死营救大周将士于水火,为两国合盟尽心尽力,且未求半分恩赏,魏帝此行令人寒心,更愧为人父!” 第38章 叫岳父,不害臊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激烈起来。 “这大魏皇帝太过分了!” “帝王无情啊!” “这简直是冷血!” “德馨郡主就是击败北厥大军的奇女子呀!寻常人家想娶都娶不到这样的儿媳呢,这魏帝可真是没眼光!” 正对这告示的,是一家酒楼,二楼的露台上,一男一女凭栏而立,将一切看在眼中。 大魏皇后萧穗为铲除异己,特建立倾天阁,男子正是阁主风无涯,女子则是他的贴身侍从寂云。 “阁主,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皇后娘娘?!”寂云望向妙音离开的方向。 风无涯:“皇后远在大魏皇宫,要收到咱们的信,怕是这告示都被雨水冲没了。咱们只是奉命来抓捕凤魔,凤魔始终杳无音讯,皇后已然怪罪多次,还是莫要横生枝节的好。” 男子说着,视线落在那围观的百姓外围,一个身穿藏青丝袍的女子身上,女子头上罩着斗笠,一看就格外扎眼,且一身煞气也掩藏不住。 男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苏妙音乃是苏骁的女儿,从前是个疯子,做事随心所欲,不懂分寸。今日她这般胡闹之人,也是在找死,且看着吧,不必咱们动手,便有人除掉她。” 寂云也注意到那女子,“阁主,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那青袍女子的身份?她极有可能是凤魔。” “刚说了,不要横生枝节!你是不是蠢?!” “是!”寂云俯首道,“阁主,奴婢只是担心,那青袍女子,有可能就是凤魔。” “瞎说八道!本阁主与凤魔交过手,凤魔是有神功护体的,那青袍女子的功夫,明显在凤魔之下!” “奴婢愚钝,再不敢鲁莽了。”寂云忙俯首请罪。 === 银州城北三十里,阿史那颐离率领两千兵马,停在距离大周兵马一射之地的位置。 他眺望领首在前的苏骁,就注意到他身后跟了四位年轻英俊的男子——瑞王赫连遥,大魏七皇子拓跋玹,赵家军元帅赵凉,弓箭营的云骑将军陆随之。 他身边的军师庆格一眼扫过那后面的军队,“三殿下,咱们距离太近了,苏骁来者不善,这一行至少有三万兵马,咱们才两千人……苏骁压根儿不是来和谈的。” “你在此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不得靠近半步!” “可是……” “这是军令!” “是!” 拓跋玹见阿史那颐离单枪匹马地过来,诧异挑眉望着那身穿鹰首护肩铠甲的男子,对苏骁朗声说道“苏卿,此人聪明绝顶,诡计多端,还似乎知道咱们的来意,你要警惕防备。” 赫连遥、赵凉和陆随之也都看向苏骁。 陆随之忙道,“义父,只要您一声令下,随之定将这卑鄙阴毒的小人射成马蜂窝!” “这是我苏家与阿史那颐离的私怨,你们只管在此等着,本王自会收拾他!” 苏骁策马上前,这就要抽剑,却见阿史那颐离竟突然就下马单膝跪地。 苏骁狐疑地握着剑,恼怒地质问,“你这是何意?害我苏家满门,竟跪地赔礼么?我苏家上下若是死了,你这赔礼有何用?!” “颐离知道宁和王您委屈,颐离之所以与赵天交易,是因赵天答应将您老和妙音逐出大周军营,届时颐离再雪中送炭收留您和妙音,岂料赵家妇女擅自更改计划,要夺苏家满门的命,还妄想杀妙音……” 苏骁不明白他为何一口一个妙音,却意外地看出他眼底有疼痛和愧疚。 不对呀,这男子似乎是喜欢他的宝贝女儿。 苏骁不禁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认识小女?” “妙音去林中打猎,收了颐离的聘礼,颐离遵循我北厥古礼,送了她九只兔子,九只山鸡,九条鱼,您老也该听说过此礼,兔子寓意多子多孙,山鸡便是凤凰,鱼便是年年有余富贵荣华,妙音不但接受聘礼,还接受了颐离的吻。” 苏骁狐疑,“赵明霜栽赃她和你在林中私定终身,是因为……此事?” 阿史那颐离忙解释道:“岳父明鉴!那不是栽赃,都是事实。” 岳父?“你等等……你先等等!” 苏骁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一颗老心脏委实消化不料这样的事实。 他不安地转头看了眼拓跋玹,距离太远,那位殿下定是听不到这些吧! 想起女儿赖在拓跋玹怀里,并说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幕,苏骁又气恼地只想挠头皮。 这可如何是好呀!阿史那颐离亦是英俊不凡卓尔不群,且又是北厥堪当储君的人物,在北厥掌控兵权一呼百应,若是没有拓跋玹这一出,倒也算是个良配。 不过,话说回来,拓跋玹和阿史那颐离为何都如此看重他苏骁的宝贝女儿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妙音立功,他苏骁背后的权势和皇上对他的倚重,还有苏家富可敌国的财势! 一个是睿智绝顶的质子,一个是城府深沉的皇子,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也少不得妃嫔众多,女儿嫁这样两个人,绝非良媛。 苏骁一念万千,这就收起佩剑,“阿史那颐离,本王不管你是如何蒙骗小女接纳你的聘礼的。小女被关在笼中许久,对男女之事不设防,你定是用美男计勾*引她!” 阿史那跪在地上挪了挪,“您老可以问她,一条毒蛇差点要了她的命,是我救了她!那条蛇是黑花蛇……”他忙比划了蛇的长度,“我还告诉她,取蛇胆清蒸入药,蛇肉炖成蛇羹。” 苏骁顿觉胃里有条蛇在蠕动,且就是黑花蛇。“咳……你休要狡辩,小女亲口对本王说,那蛇是她亲手抓的。” 阿史那颐离顿时咬牙切齿。那小女子,竟然不认账?! 见苏骁不适地收了剑按住胃部,他忙又道,“不瞒您老,当初这场战事,是因为赵天要当皇帝,献给父皇三十万两白银,让我北厥掳劫大周商贾挑起战事。上次葫芦谷一事,也是因赵天里应外合。父皇因周帝无意与北厥交好,才答应赵天。妙音一计烧毁了北厥粮草,我北厥已然再无宣战可能,如今两国两败俱伤,若再不和谈,便由得他国左手渔翁之利。” 说着,他就看向拓跋玹,“您老人家帅兵前来,莫不是拓跋玹挑唆的吧?若大周与北厥再战,大魏必将两国吞并。” 第39章 病秧子配不上她 苏骁勃然大怒,“你休要污蔑七殿下,七殿下与本王乃是患难之交,更救我大周将士出水火,他自幼在太后跟前长大,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太后和皇上的事!” 阿史那颐离见他如此重视拓跋玹,不禁诧异拓跋玹的本事。 拓跋玹那个病秧子,在葫芦谷可没少让他吃亏。若非被拓跋玹的战术缠磨太久,他早就踏平葫芦谷,也断不会给了妙音烧毁粮草大营的机会,更不会害他被父皇责骂。 “不瞒王爷,颐离是在父皇面前立下军令状的,若是此次和谈不成,颐离将提头去见父皇。” 苏骁讽刺地挑眉,“本王倒是没想到,三皇子如此恳切!” 阿史那颐离忙又道:“赵天赵明霜谋害您老与妙音的确是因颐离而起,颐离愧疚难当,愿自裁于您老面前,颐离死后,希望您老能接纳我北厥军师赠上百年合盟书!” 说完他手按在胸膛,以北厥大礼俯首三拜,便自靴筒里拔出匕首就刺向自己的胸膛…… 苏骁大惊失色,迅速挥出一股真气打中他的手腕…… 阿史那颐离手腕一麻,就丢了匕首。 两国将士都大惊失色。 赫连遥眺望着这一番微妙,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阿史那颐离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拓跋玹吐出一口气,倒也诧异阿史那颐离的心计。“这是苦肉计!他若真要以死谢罪,就不会废话这么久。” 赵凉亦是深感阿史那颐离是在玩诡计,“有我赵凉在,绝不允许阿史那颐离如此戏耍王爷!” 他拿过自己的长刀,策马上前,就直刺阿史那颐离的胸膛…… 阿史那颐离见他直冲向自己,迅速按住刀背,倒空翻身,避过这一击。 赵凉右手抡起长刀,左手抽了佩剑,就砍向阿史那颐离的腿…… 转眼便是几十个回合,两人从马背上打到了地上。 “住手!”苏骁气结地暴吼,“赵凉,本王和三皇子一进商谈百年合盟了……快住手!” 赵凉迅速倒飞至苏骁的马旁,“王爷,这就是个骗子,您别被他蒙骗了。” 阿史那颐离自怀中取出合盟书,直接丢向赵凉,“不信你自己看清楚,上面有我父皇的玺印!” 赵凉狐疑地忙将手中的剑刺在地上,抬手接过飞来的腾龙锦缎打开,当即恼怒地又要抬剑,“混账东西,竟妄想拿妙音做交易,先过我赵凉这一关……” 苏骁忙抽剑挡住他的剑,从他手上抽了合盟书,细看了看,直接咬破手指,便将和亲的两句话划除。 “这合盟书还需交由我大周皇上过目,容不得北厥一方说了算。你北厥人的毒烟害小女失*身于七殿下,七殿下也深受其害清誉受损,如今我皇上与大魏陛下正在考量为两人赐婚。” “给妙音和拓跋玹赐婚?”阿史那颐离如被人捅了一刀,惊疑地上前,“赵明霜前两日还在颐离面前说,妙音是清白之身……” “哼!你既然如此相信赵明霜,你还是去娶赵明霜吧!”赵凉讽刺地说完,纵身上马,对苏骁说道,“王爷,我们回营!” 阿史那颐离顿感冤枉,忙上前拦在苏骁马前,“王爷,本皇子身为北厥主帅,从没派人用过什么毒烟。伤害大魏七殿下和一个弱女子,对我北厥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有损国威,本皇子岂会做糊涂事!” 赵凉拿剑直指他的鼻尖,“那放毒烟的凶手,就是你们北厥人,已经被我大周护卫杀死。正是妙音身中毒烟,才以毒攻毒,治好了疯癫之症。” 阿史那颐离适才明白,为何从前疯癫的苏妙音会恢复正常。 “此事颐离也定然彻查到底,还妙音公道!不过,王爷,赵元帅,你们也该知道,银州城内往来的北厥人也有不少,随手抓一个弄成真凶也是有可能的,这少不得是大魏皇后暗害七皇子的阴谋,听说,大魏皇后一直不想给七皇子回去大魏的机会,更怕七皇子在战场立功……” 赵凉哑然,侧首看苏骁的神色。 苏骁也无言,却不禁又想起那日早上的情形,却想不起哪里可疑。 阿史那颐离忙道,“为表诚意,颐离可亲自随大周军队一起前往大周京城,亲自面见贵国皇帝陛下,还请王爷允准!” “你既如此有诚意,本王自不会为难你,天黑之前,你赶去大周军营吧。” 苏骁心情沉重地策马回来,对上拓跋玹关切的目光,他困惑地一叹。 “阿史那颐离说,他不曾派人用什么毒烟,伤害一个弱女子的清白,那也是有损北厥尊严的事……” “或许,此事是赵家人所为也说不定,苏卿和遥儿带兵先行,本皇子有话与阿史那颐离详谈。” 拓跋玹说完,阴沉看向阿史那颐离。他真是轻敌了,此人竟是一击击中了苏骁的软肋。 大周军队离开,阿史那颐离见拓跋玹独自留下,直接策马上前。 拓跋玹冷凉地笑道,“三皇子这一出苦肉计演得不错,不过,那聘礼妙音却是提也没提,她嘴馋,只当一堆食物吃了,还亲手给本皇子炖了鱼汤。” “七殿下这是在与本皇子炫耀么?”阿史那颐离讽笑。 “本皇子无心对任何人炫耀,只是对三殿下陈述事实。三殿下的家族复杂,婚俗诡异,若妙音嫁过去,三殿下却被人杀了,妙音势必轮对你一众兄长的玩物,若三殿下真心喜欢妙音,应该重新斟酌此事。” “本皇子没那么容易死,也不会让妙音有机会嫁给旁人,包括本皇子的兄弟们!” 阿史那颐离咬牙切齿地说完,就抬起下巴,鄙意地拿鼻孔瞪着拓跋玹。 “七殿下*身中寒毒,手无缚鸡之力,且命不久矣,还是远离妙音的好,她这样美好的女子,当有一个人陪她白头偕老,七殿下你……恐怕做不到!” 拓跋玹从容浅扬唇角,“她既然与本皇子——睡了,便是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势必要对她负责到底。再说,一个人能否长寿,不是靠嘴上说一说,也不是看有病没病,而是看有没有脑子和诚心!” 这厮是在讥讽他没脑子么?阿史那颐离勃然大怒,“你一个大魏质子,如何配得上她?!” 第40章 撕了郡主的告示 拓跋玹不怒反笑,“妙音心如明镜,本皇子能否配得上她,她心知肚明。作为一个动一动脑筋便能击退北厥大军的女子,她绝不会喜欢三殿下你这样工于心计的手下败将,更不喜欢旁人拿她的终身幸福当做两国合盟的交易!” 阿史那颐离说不过他,气急地抽剑,“本皇子没心情,也没必要听你这些废话!” 后面军师庆格忙上前,“殿下,万万使不得呀!” 拓跋玹指尖已然在凝聚真气,见庆格急切地上前来,他不紧不慢地又把手握成拳。 庆格一张方正脸,剑眉狭长眼,嘴阔耳厚,气质沉稳,一副睿智的福相。 拓跋玹久闻他在北厥从政严谨,对他客气小心地颔首。 庆格见他优雅客气,惶恐地忙下马朝他恭敬拜礼,又凑近阿史那颐离,“殿下,大魏七殿下是大周太后的心头肉,更是大周皇帝疼在心尖儿上的外甥,咱们刚给了大周合盟书,可万万不能做出食言之事,而且大魏皇帝明里不在乎这皇子,却派了阮觞保护他,若是伤了他,我北厥后患无穷。” 阿史那颐离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被这病秧子捷足先登,便恨得心头刺痒,就算他咬牙切齿到恨不能吃了拓跋玹的骨头,却也无计可施,只杀气腾腾地朝着拓跋玹怒斥,“滚!” 拓跋玹却偏不走,“庆格军师,这就是你们北厥合盟的诚意?” 庆格忙恳求地朝阿史那颐离俯首,“殿下,您是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为一点小事横生枝节,得不偿失。” 阿史那颐离憋屈地涨红了脸,不情愿地别开脸,“七殿下,咱们后会有期,请——” 庆格忙堆上笑,“七殿下,请慢走,一路顺风!” 拓跋玹对庆格莞尔,“庆格,本皇子还是喜欢你,识大体,顾大局,不像某些人,为了得到一个女子,不择手段。” “你——”阿史那颐离震怒地,这就要开口驳回去,却突然一股邪戾的龙卷风凭空刮起,将他包围,他的坐骑受惊,扬蹄嘶鸣,当即把他摔在了地上。 “瞧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拓跋玹讽刺地一笑,转身潇洒地绝尘而去。 庆格愕然看着邪风越刮越邪,又愕然看着邪风消散,不禁又抬头看了看天。 “奇怪,这好好的大晴天,怎么突然刮这么一股邪风呢?” 阿史那颐离狼狈不看,从地上起身,抖了满头满身的尘土,就见他素来勇猛无敌的坐骑已经被吓得跑远。 阿史那颐离气急败坏地吐出两口夹了尘土的唾沫,“该死的,这哪儿来的邪风?” 庆格尴尬地忙小跑上前,抬手毁了毁散不尽的烟尘,“七殿下说,是老天在惩罚殿下。” “什么?”阿史那颐离望向拓跋玹,那背影早就成了一个小点。“可恶!一个病秧子,也敢讥讽本皇子,他活得不耐烦了!” 庆格忙道,“既然他是个病秧子,殿下又何必把他当一回事呢!他身中冰蚕寒毒竟大难不死,说不定真的有上天保佑。” “哼!本皇子从来不信天!本皇子倒要看看,老天能护他到几时。”阿史那颐离这就命令,“庆格,你马上飞鸽传书给父皇,本皇子要带厚礼,随大周军队去大周京城细谈百年合盟。” “是!” 北厥两千兵马撤离,这边,大周军队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自银州城内穿行而过。 百姓们忙避让到路旁,路旁的酒楼之上,拓跋玹追上苏骁等人,敏锐注意到,路旁酒楼的二楼露台栏杆处,有一对儿男女正俯视着苏骁等人。 魏后萧穗为铲除异己,特建了豢养杀手的倾云阁,那对儿男女正是倾云阁的阁主风无涯和大统领寂云。 拓跋玹深知他们是来抓捕凤魔的,不禁担心地看向之前凤魔通缉令的张贴处,就见苏骁和赫连遥、赵凉、陆随之正在看墙壁上的榜文。 难道都是在看凤魔的通缉令?拓跋玹忙策马到榜文前,看到那榜文上的内容,忙不迭地飞身下马冲上前便要把所有的纸都撕下来,纸却贴得格外结实,故意与他做对似地,只能撕成一小绺一小绺的…… 一旁有百姓道,“哎?将军,你别撕呀,这可是德馨郡主亲手贴的,谁撕了可要受罚的。”“就是呀,魏帝真是太过分了,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呀,这可真是造孽!” “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苏骁脸色铁青将围观着驱赶干净,更懊悔恳求拓跋玹离开妙音。“七殿下,咱们可真是弄巧成拙!我苏家如何担得起如此污蔑魏帝的重罪?!” 拓跋玹忙朝他俯首一拜,“此事是本皇子考虑不妥,请王爷千万不要责怪妙音。我一定回去亲自对父皇解释清楚,并一力承担后果,我绝不让父皇迁怒苏家。” 赫连遥却忍不住担心,“表哥,皇姑父若是责怪你,这后果也严重呀!你说你,好好地为何要用这种法子与妙音分开?你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有人逼迫你?” 苏骁想起自己跪求拓跋玹离开妙音的一幕,眼前顿时暗黑。妙音表面看娇娇柔柔,那股子火爆藏在心里三言两语一点就着,眼下她恐怕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赵凉和陆随之见他站不稳,忙上前扶住他。 赫连遥却斜睨苏骁一眼,又调侃道,“咱们的德馨郡主行事太霸气了!宁和王不必过于紧张,如今人尽皆知,魏帝若是公然声称自己是被污蔑的,反而激得民愤更重。身为帝王若是小气地执意与自己未来的儿媳计较,传扬开来也不好听,更何况表哥和妙音情投意合是事实。” 苏骁不敢恭维地道,“瑞王殿下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对于这样目中无人、恣意污蔑的小女子,魏帝可先答应赐婚,等着小女过门,随便寻个过失赐死了事,到时本王连看小女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赫连遥再也笑不出来。 拓跋玹忙安慰苏骁道,“本皇子可以入赘苏家,如此父皇也就不会有机会关起门赐死妙音了。” 第41章 是谁给她下了毒 苏骁哭笑不得,“七殿下何必如此纡尊降贵赖着小女呢?小女……” 赫连遥却注意到街头起了一阵骚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瞧瞧,我们的德馨郡主来了!” 妙音策马带着李应等人过来,一身月白锦袍,外罩兰花紫的兔毛边斗篷,身骑白色骏马,娇艳明丽,出尘脱俗,让这古老的银州城黯然失色,半条街道的人都忍不住望向她,视线都随着她移动…… “爹——可让我逮到你们了!”她笑着忙震了下手中的缰绳,那白色骏马小跑上前,马鬃迎风飘逸,一人一马都风华绝代。 拓跋玹无奈地挠了挠额角,不着痕迹地往对面的酒楼二楼看了一眼,注意到倾云阁那对儿男女仍是一副瞧热闹的样子,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为难着该如何与妙音解释那信的事…… 苏骁却望着女儿骑马,便被吓得手脚禁不住哆嗦。 “女儿你怎么骑着马到处乱跑,你可千万别摔下来!” 说着,他唯恐摔着宝贝疙瘩似地,直迎到妙音的马前。 李应忙自心瑶身后说道,“王爷放心,小姐的骑术精湛,在路上还与卑职赛马呢,卑职都没有跑过小姐。” “爹放心,我这马术俱乐部的vip可不是白交钱的!” 妙音下意识地安慰着苏骁,却没有注意到众人都怔愣,更没有注意到拓跋玹蹙眉暗忖。 她利落地下马,扑在父亲怀里给他一个大熊抱,便飞快地又奔到拓跋玹身边,却是只为了逮他的。 “说实话,昨儿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呀?” “没……没有!”拓跋玹看着她清亮如水的凤眸,心神一阵恍惚。 难怪,她在此张贴榜文,倾云阁那两恶人也没有认出她。 她发髻高绾,头戴郡主头冠,眉心莹莹垂着一滴水晶眉心坠,衬得脸儿吹弹可破,双眼描画地妩媚如猫,却无半分俗气,反而清灵柔美,害他心脏越跳越快,且与过去的她没有半点相仿。 他不自然地调适呼吸,握住她的手,声音也不觉间变得温柔,“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当然是忙着贴告示呀!” 妙音说着,就注意到自己贴在榜文上的告示全部被撕了,一面墙壁上残痕斑驳,字都残破不全了。 她忙挣开拓跋玹的手,扑在墙壁前,“哎?哎?哎?这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给本郡主撕了。” 拓跋玹:“……” 苏骁顿时脸黑如锅底。 赵凉和陆随之相视,都耸眉不敢吭声。 赫连遥却唯恐天下不乱,拿手指了指拓跋玹,“妙音,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就是你身边的情郎!” 妙音狐疑地看拓跋玹,顿时收起怒火,“也罢,你撕吧,这附近的几座城,全部贴遍了,你撕了这一面,还有千百张呢!” 苏骁顿时又腿软,“傻丫头,你都做了什么呀!” 他上前就要朝妙音举起巴掌,拓跋玹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妙音,其实那封信是……” “七殿下不必解释了。”苏骁当即命令陆随之,“随之,你快传令飞骑营,马上把各城的榜文清理干净,撕不掉的,就用刀子刮!” 妙音忙拦在陆随之马前,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爹,我守护自己的爱情有错吗?我守护我爱的男人有错吗?难道您要看着魏帝打您的脸?!” “魏帝根本没打为父的脸,是为父跪求七殿下离开你,七殿下就想出了让你死心的法子,可你……你竟见风就是雨,还弄得人尽皆知,你实在荒唐!” 妙音这才恍然大悟,见拓跋玹神色焦灼复杂,她气恼地看向父亲,“所以,爹,你是逼迫七殿下离开我,而七殿下答应了你,所以弄出个蛇精女子的画像,让我信以为真?” 赫连遥忙泼冷水,“苏卿,你也太过分了!全军营的人都知道,妙音倾心表哥,你怎么能……” “瑞王殿下,能不能请您不要再和稀泥?”苏骁气恼地瞪他,面对心瑶难过的眼神,却又顿时心虚。“女儿呀,为父都是为你好!那大魏皇宫深不见底,杀机四伏,不是你能去的。” “女儿知道您是好心,但是……”妙音话没说完,陡然觉得肠胃拧绞刺痛,一口腥甜直冲上口鼻,“噗——” 她一口血喷在地上,众人被吓得惊呼,她恍惚地抬手摸自己的嘴巴,也把自己吓坏,“咳咳……我怎么会吐血?我这是怎么了?” 拓跋玹也惊得窒息,见她要瘫下去,他冲上前忙扶住她,迅速按住她颈侧的脉搏,眼睛却看向对面的酒楼,就见那对儿男女也站在那栏杆上,且皆是脸色震惊。 这毒,不是倾云阁的毒,凶手也不是风无涯和寂云,否则那两人不会还在那边瞧热闹。 “阿音,你了曾吃过什么东西?!” 妙音顿时想起刚才在半路上遇到的茶摊,去时还没有,回来竟突然出现那么一个小茶摊,老板娘热情地拿了好吃的好喝的让她歇息…… 妙音顿时后悔贪嘴。眼前暗黑,肠胃刺痛,脑子轰轰鸣响,她又惊又怕一手抓住父亲的手,一手抓住拓跋玹的铠甲,想说舍不得他们,却“咳咳咳……” 苏骁恐慌地眼泪就直冲上眼眶,“女儿,女儿你别吓为父……为父这就去找郎中救你!” 拓跋玹忙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保持清醒,“我给你的百毒丹你可带了?” 妙音忽然想起,那日故意吃下陆随之端上的毒汤,拓跋玹送她解毒的丹药,说是可解百毒。 她忙摸向腰间,拓跋玹迅速自她腰间摸出药瓶,让她弯着腰向下,面朝地面,大手罩在她后背上,一股真气探入她胃腑一收一拍…… 妙音:“呕——” 拓跋玹让她吐干净胃里的东西,又给她灌水,又吐了一次,方给她喂下丸药。 妙音被一顿折腾头晕目眩,愈发气恼自己愚蠢上当中毒。 这些个古代人,当真是手段阴毒,一面笑着夸赞她,一边如此毒害她。 “玹,我们回去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太恐怖了!” 第42章 再不反对你娶她 拓跋玹不知她说的“回去”是“回去现代”,只当她是想回军营,忙打横抱起她,飞身上马。 见苏骁等人恐慌地手足无措,他忙道,“苏卿放心,她体内的毒已解,我先带她回去歇息!” “劳烦七殿下!”苏骁忙俯首拜谢,待他离开,便忙研看地上参杂黑血的秽物,“李应,郡主这是吃的什么?” 李应忙上前来细看了看呕吐物,“王爷,路边茶摊老板娘拉着郡主喝茶,还给郡主端出亲手做的糕点,还拿了许多果子,郡主见那女子热络,与她聊了几句,除此之外,郡主再没吃过别的,看这吐出的东西,就是那女子送给郡主吃的东西,还有早膳吃的。” 对面酒楼上的风无涯和寂云听着那话,不动声色地相视,都想起那罩着黑纱斗笠的女子。 陆随之却气得一脚踹在李应胸膛上,“郡主吃东西都要仔细查验才成,你怎能如此疏忽!” 李应被踹的踉跄,却知道,陆随之这一脚,更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陆随之好心提醒过他,要尽心伺候主子,他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日当值就闯了大祸。 他内疚地忙朝苏骁跪地,“卑职该死!卑职当时贴榜文,见那女子面善,所以也没设防。王爷,卑职罪该万死,您杀了卑职吧!” 苏骁这就要发作,赫连遥忙道,“李应,起来吧!妙音贪嘴,又疏忽防备,才被人抓住了软肋。只怕暗处早已有人盯上你们。你带本王去那茶摊,看能否把凶手抓住。” 李应感激地看向他,忙道:“是!” 然而,众人行到茶摊处,却只有卖菜卖水果的。 赫连遥狐疑地左右看了看,“李应,你确定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两位王爷请看,墙上还有我亲手贴得告示。”李应对赫连遥和苏骁指了指墙壁上的告示。 苏骁忙叫陆随之等人用刀剑把墙壁上的东西刮干净,忙下马查问两个摊贩。 “刚才在此处可有茶摊?” 菜贩说道:“那茶摊老板娘刚收摊离开。” “可知她去哪儿了?” “往南去了。” 李应忙策马朝南走,没走多远就见路边一个女子推着一个木轮推车,那背影正是茶摊老板娘。 “站住!”他大喝了一声,忙转头对苏骁和赫连遥等人说道,“就是那女子!她化成灰卑职都认识。” 女子转头,见是李应,当即弃了车子,飞身一跃,就上了房顶。 李应要去追,苏骁忙呵止他,随手自靴筒里拔出匕首,朝那女子的腿掷过去,女子自房顶屋脊上跌了一下,就翻身滚向屋脊另一边。 赫连遥也在马背上没有挪动,他转头看向同样没有挪动的赵凉。 “赵凉,你怎么没着急去追?” “卑职想不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女子害人之后应该马上离开,为何却慢慢地收摊,还推着推车这样慢慢地走?!”赵凉说着,策马到他和苏骁近前,“殿下,王爷,此处可能有诈!” 赫连遥赞赏地笑道,“对方不只想除掉妙音,还要杀咱们,却唯独放表哥,这凶手的目的已经很明显!” “对方不愿与大魏为敌,却要除掉我们,所以,这真凶若不是兰妃和太子,就是赵天和赵明霜父女!”赵凉揣测说着,这就自腰间抽剑,路两旁的房顶上,轰然出现大片弓箭手…… 本要自房顶上飞身去看那女子的李应迅速退回来,苏骁飞身而起,抽剑横砍一击,剑气横扫,房顶上行的弓箭手尚未来得及射箭,便顷刻间倒下大半…… === 赫连遥和苏骁等人清理干净整座银州城埋伏的人,一行人返回军营,就见军营里来了许多北厥兵。 苏骁想起自己让阿史那颐离在天黑之前来军营,担心地忙冲进女儿的营帐,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逼仄地压制了他的呼吸。 果然,阿史那颐离陪在床边,握着妙音的手,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苏骁着实不喜这北厥男子,心里反倒盼着拓跋玹在这里。 妙音这次能保住性命,多亏拓跋玹及时出手,妙音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也定是拓跋玹,所以该是拓跋玹在这里。 拓跋玹平日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样子,该不会是因为妙音这次中毒,害怕妙音是因他被害,就打了退堂鼓吧?! 阿史那颐离见他失望地盯着自己,忙道,“拓跋玹在给她煎药,我见这边无人看护,就进来了。我知道是拓跋玹救了她,只是没想到,他医术如此高明。” “女子营帐,岂容你一个外族人入内,三皇子,请你避嫌!” 苏骁说完,见他看着妙音不肯走,忙把他推搡出营帐,把帐帘遮掩严实,朝着帐帘怒斥道,“混账东西,当本王的女儿是什么?!” 苏骁走到床沿,忙探了探妙音的脉搏,果然,脉搏平稳有力,已经完全脱险。 “女儿,为父回来了,你快醒醒!” 拓跋玹端着汤药,经过僵在门前的阿史那颐离,一眼没看他,掀开帐帘,直接进门。 见苏骁坐在床沿焦灼不安,他忙道,“那毒药厉害,她内脏受损,必须静躺歇养几日。我怕她躺不住,给她喂了安神催眠的药。” 苏骁见他挽着袍袖,眉宇间还有些疲累,便知他一直忙着亲自服侍女儿。堂堂皇子肯为他苏骁的女儿做到这一步,他苏骁何德何能?妙音又何德何能? “七殿下,其实本王不是觉得你不好……” “苏卿不必多言,你的心思本皇子都明白。明日本皇子要启程前往大魏。妙音那告示恐怕会惹起流言,待流言传到大魏皇宫之前,本皇子先去对父皇解释清楚,父皇就不会责难苏家和妙音了。” 苏骁忙要跪地,又怕他不悦,忙抱拳俯首,感激地朝他一拜。 “殿下恩情,臣无以为报,殿下若是想迎娶小女,臣也不会再反对,小女倾心殿下,也定会欢喜。” 拓跋玹把汤药搁在桌上,看着苏骁,却痛如割心。 “苏卿,为了妙音的安危,还是让她远离本皇子吧。” 苏骁欲言又止,又担心地看女儿,“七殿下若是走了,小女恐怕……” 第43章 给三皇子好人奖 “苏卿放心,本皇子写了信给她。”拓跋玹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还有一张药方,“她看信后就会明白,这药方是给她调养的,每日服用三次,让她半个月后再下床。” 苏骁看着他,就心疼地红了眼眶,“殿下,其实妙音不怕的!” “但是我怕!” 拓跋玹有些恼怒说完,见苏骁被自己吼得愣住,他忙又压住怒火,别开脸,无奈地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女子。 “她是无辜的,是我不该招惹她!我若娶她,我的仇敌势必如今日一样,让她经受折磨,甚至将她千刀万剐,她这样美好,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苏骁忙道,“今日的真凶是兰妃和太子……不过那些人都死了,留了几个活口,也咬舌自尽了。” “苏卿喂她吃药吧,本皇子也该去收整行装。”拓跋玹不想再多言,看了妙音最后一眼,便迅速转身退出去。 = = = 大周军队回京,妙音始终在马车上睡得昏昏沉沉。 有人喂水到她唇边,她迷迷糊糊地忙抓住对方的手,五脏六腑难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眼皮想抬却沉重地抬不起。 “玹,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想回去了……玹,你答应我呀……” 阿史那颐离拿着汤匙僵住,俯视着她皱眉恳求的神情,气恼地呼吸也急促起来。 女子抓住他的手,仍是呓语不停,“玹,你为什么不说话?前世我们也是夫妻,前世你没有中毒……我们都好好的,什么郡主皇子,我们不掺和这些勾心斗角……你不愿与我一起回去吗?” 阿史那颐离只想一把掐死她。都说梦话,是人在疲累时,不慎暴露的真心话,可她凭什么认定拓跋玹与她上辈子就是夫妻呢?! 他阴沉地凑在她耳边,“我和你前世无缘,今生有仇,我喜欢你,一直是在利用你,我要攀附你爹,稳住我这质子的地位,我拓跋玹这辈子再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不——不——”妙音挣扎着神智死死抓住他的手,心口一阵堵闷,胃里一阵翻搅,然后,就“咳咳咳——咳咳咳——” 眼见着黑浓的血自她口中咳出,阿史那颐离顿时被吓坏,忙叫车辕上候命的军医进来,“她又呕血是怎么回事?” 军医忙探脉,又撑开妙音的眼皮看了看,迅速帮她清理了口角的血污,“三殿下放心,七殿下给德馨郡主服是排毒调养的汤药,这残毒吐出来就好了。” 军医忙又拿了针灸包,给妙音施针,妙音疼得睁开眼睛,正见被自己死死抓住手的男子着急地要挣开手。 对上男子心虚的眼睛,她迅速松开手,想到自己刚才着急的一番话,慌乱地忙要坐起身来,却一时起不了。 “……是你——为什么是你?咳咳咳……” 口中腥浓,她难受地哽了一下,见军医递上水拿过痰盂,她忙接过水漱口,又连喝了三杯水,脑子这才通透了。 这竟是一辆行进的马车,宏大如宫殿的马车,奢华得离谱。 “你……你这是掳劫了我?”她如躲避瘟神,恐慌地手脚并用地爬到车窗下,拿虚软无力地手臂撑住车窗边沿,掀开窗帘,“救命——救命——” 苏骁听到她的喊声忙策马过来,策马随在车后的李应也跟到了车窗旁。 “这是怎么了?女儿,你身子虚弱着呢,怎么起来了?”苏骁关切地问道。 “爹……阿史那颐离是坏人,他收买赵天和赵明霜父女,给赵天一直北厥鸽子,赵明霜诬陷我和她私定终身那晚,分明也是见过他,被他指使,才知道得那般详细……他是坏人!是个卑鄙小人!” 妙音急迫地说着,手忙脚乱地就要爬窗…… 李应忙打开车厢的后门,“郡主这边,走这边……” 妙音悲催得卡在车窗上僵了僵,就感觉自己的胯部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然后整个人被向后拖,这才从狭窄的窗子上脱了身。 她蹲坐在车厢里,憎恶地瞪了眼阿史那颐离,就忙冲向后门。 阿史那颐离满心重伤,郁闷地叹了口气,唯恐她摔着,迅速命护卫停车。 妙音扑下马车险些跌倒,苏骁忙下马把她护在怀里,顿时明白,阿史那颐离所言那些收聘礼的事,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军队里的马车都是没有车厢的,所以三皇子用他出使大周的马车让你养伤,在车上熬药也方便……过去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北厥与大周如今休战要商谈百年合盟。” 苏骁解释两句,便把她带上自己的马背。 “爹先带你骑马透透气,你冷静下来,再去车上躺着。” “我不要!我自己骑马。”妙音这就让李应把自己的那匹白马牵过来,这就上去马背。 阿史那颐离忙在车辕上说道,“妙音,你坐本皇子的马车,本皇子骑马!” “老娘不稀罕你这种卑鄙小人的马车!你最好离我远点!”妙音直接送他一记鄙意的白眼。 阿史那颐离气结,忙拿了她的斗篷丢给她,“苏妙音,本皇子是为你好,你这样太不识好歹,而且,这几日都是本皇子亲手为你熬药,就算得不到你的感激,也不至于被你嫌恶吧!”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是么,你别说你害我苏家满门也是为我好!” “我真的是为你好!”阿史那颐离难过地望着她。 妙音讽刺地盯着他,却是清楚地记得,他刚才冒充拓跋玹回应她的那番话。 “哈哈……三皇子既然这般好,我是不是该颁发给你一个好人奖啊?” “好人奖……是什么?”阿史那颐离疑惑地问。 李应和苏骁等人也都望向妙音。 妙音倒是不介意解释,“就是册封你这种坏人为好人的圣旨!别人若不拿你当好人,你就直接亮出好人奖,对人家招呼,你们都来看呀,我害过苏家,苏家的苏妙音还傻兮兮地给我颁好人奖呢!我是真正的好人!” 阿史那颐离哑口无言,无力地拿一双眼睛盯着她,像看一只突然活过来的狐狸。 这狐狸很狡猾,一会儿让他生不如死,一会儿把他讽刺得浑身血淋淋的,真真让他忍不住想一把掐死她。 第44章 这孩子他要不要 苏骁见阿史那颐离被收拾得话也说不出,顿时心情大好。 “女儿,其实三皇子人还算不错的,他唯恐你再被人坑害,一直亲自帮你熬药,至于他害咱们苏家的事,为了与北厥的合盟,就搁下吧!” 妙音倒是可以搁下,但她可不稀罕这人伺候自己。 她前后环看整条队伍,就见前面骑马的几个铠甲男子有好些将军,有赫连遥、赵凉、陆随之,却唯独没有拓跋玹,福七和阮觞也不见了踪影。 “爹,拓跋玹呢?” “七殿下因你贴告示一事,已经赶去大魏京城,此事因他让福八给你那画像引起,他回去善后也是应该的。”苏骁说着,忙拿信给她看,却禁不住小心地探看她的神色,唯恐她激怒,忙又安慰道,“你放心,七殿下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嗯。”妙音怀着满腔思慕和热切,急切地打开信,却见拓跋玹字句文绉绉的,读起来颇为生僻,更有好几个字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唉!早知卷着一本古汉语字典穿过来就好了。 所幸她也不笨,来回看了三遍,前后字句意思推敲相连,这才恍然大悟。 这……这竟是一封分手信?且这男子很没风度地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怪她不老实的装疯卖傻,怪她不安分守己,怪她胡作非为,还怪她锋芒太过,更怪她没脑子见风就是雨,还怪她贪吃中毒,说她愚不可及……还说她轻薄无礼,不动自爱,更妖媚邪肆,让他心神俱疲担惊受怕,他本撑一撑气息能活七八年,若是再与她在一起,将来怕是再活三年便嗝屁翘辫子。 妙音看完信,当即向李应要了火折子,把信烧了个精光,且因这一番文绉绉的分手信,也文绉绉地想起一句千古名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苏骁听她咬牙切齿地烧了信,又文绉绉地嘀咕,不禁大惑不解,“女儿,信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妙音沉了沉气,就问,“爹,咱们军营里,是不是有大魏皇后的暗人?” “……你想干什么?” “揪出来,杀了,全部杀干净,女儿亲手杀!” 她现在只想杀人放血,她想嘶吼,她想吃人肉,她还想骂一骂拓跋皇族的祖宗十八代! 苏骁不安地扶了扶头上的头盔,不禁怀疑自己听错。 他当即命队伍停下,这就上前与赫连遥商议。 赫连遥诧异地转头看向妙音,见她策马上前来,便耐心地悠然等着。 “妙音,为何突然想杀人?” “你家表哥害怕我被人伤,我就先伤别人给他开开眼,我不能被他看轻,也不能让大魏皇族轻视我苏家,我得证明我苏妙音,我苏家——还有我苏妙音,都不是好惹的!” 赫连遥失笑,“你杀个人倒是轻松,但你这是对大魏皇后宣战,你可知大魏皇后手中掌握着大魏一半的兵马,还有一半的朝臣是她的人,你若是得罪了她……” “大魏皇后利用七殿下当质子帮她的儿子稳固合盟,却又往我们大周军队里安插暗人,这是藐视我大周国威,这是当我大周是她恣意践踏的草芥,瑞王殿下,你可别说,你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赫连遥顿时被她激得怒火三丈,尤其她一脸鄙夷嘲讽,也着实伤人心。 他当即自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苏骁,赵凉,上前听令!” 两位元帅忙都下马上前,赫连遥把折子递给苏骁。 苏骁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殿下,这……这事儿还是等七殿下回来再处置吧,小女大病未痊愈,又因七殿下的信受了刺激,难免……” 妙音道:“爹,我清醒的很!此事不处置,后患无穷,您身为大周的王,不该果决一些,为大周清除后患么?若此事做了,皇上定会欣慰的。” 这臭丫头,竟学会了拿皇上打压他?!苏骁气结斥道,“你闭嘴!” “宁和王,妙音言之有理,眼下我大周已无战事,何惧清理大魏那些渣滓?” 赫连遥指着他手上的册子说道,“这里面有大魏皇后的暗人,也有兰妃的暗人,全部羁押,给他们喂软筋散,让他们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如此,就不必脏了德馨郡主的手,也让德馨郡主明白,本王——不是软柿子!” 说着,他挑眉不甘心地看妙音。 妙音慷慨地给他一个大拇指,“瑞王殿下爽快!硬气!霸气!” 苏骁和赵凉相视,只得去照办。 妙音策马凑近赫连遥,与他并行,“谢了!遥儿表弟!” 赫连遥顿时被这称谓弄得哭笑不得,“你这厚颜的女子,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没过门就胡乱叫人。” “长嫂如母,我给你熬药炖汤,伺候你养伤那会儿,你可不是这样与我说话的。” 赫连遥顿时心虚,“表哥到底在信里对你说了什么?激得你火气如此旺盛!” “没什么,他也不容易,我不怪他。不过,你得帮我写封信给他!” “写什么?” “你问问他,我肚子里这个野种他认不认,若是不认,我就剖开肚子,把他的种丢去山里喂狼。” 赫连遥被吓得面如菜色,忙伸手按住她的颈侧的脉搏要探查,视线也刀子似地看向她的腹部。 妙音心虚地迅速打开他的手,“刚说了长嫂如母,你就对长嫂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赫连遥却无心与她争辩这些,“你不会真的有了身孕吧?” 妙音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当即抓住他的手,“来,你摸摸我肚子,还有胎动呢!” 赫连遥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恐慌地忙抽回手。“你还是别骑马了,去马车上呆着吧,孕妇不能骑马。” “这孩子拓跋玹要不要还难说呢,你紧张什么?”妙音拢住斗篷的帽子,就策马走到前面去。 赫连遥忙策马追上她,“表哥命短,将来你一个人带这孩子,少不得吃苦受累还要被人说闲话……” 妙音道:“你只管写信,其他的事少管!” 第45章 兰妃杀人不见血 大队人马返回京城,妙音刚把府邸内陌生的家人辨认清楚,圣旨便急火火地送到。 苏家奉旨搬入一座宏大奢华的宅邸,御笔钦赐“敕造宁和王府”的鎏金牌匾挂上朱漆金钉的大门,另命工匠运来两个巨大的镇宅石狮,摆在正门台阶左右两边。 苏家忙忙碌碌的搬家,整座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来道喜。 妙音本与那些人不熟,也懒怠应酬,偏巧,又病倒了。 天气寒冷起来,她身子中毒痊愈,到底扛不住,加之骑马吹了一个月的冷风,人也垮掉,拓跋玹始终没有回来,更让她忧心忡忡。 自打回府,她便恹恹地有些缓不过神来,损了半条命似地,凡事李应帮她掌事做主,又有六位伶俐的丫鬟帮着,她也不必去管。 而府邸里的夫人弟妹等也都被掌家的敏夫人管束,与她也并不亲近,因她退敌之事早就传扬到京城,因此府中上下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恭敬小心。 她知道,自己是患了失恋综合症,这病只有一味药——拓跋玹。 她杀了那些暗人,闹得惊天动地,还让赫连遥写了信去,还假装怀孕……一切的一切,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响。 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恨这句话。 她苏妙音并非没了男人不能活的,她却害怕拓跋玹没了她会死,那人不会忘了,她是他的解药吧?她腹中还有凤火珠呢!他这么久不回来,是不要命了吗? 她假装怀孕问他要不要孩子,其实是暗示他还用不用那颗凤火珠,他怎么可以意气用事,弃了她这颗“解药”,就算他与她分开,也该剖开她的肚子,把珠子取走…… 听父亲解释过,她才知道,自己中毒那一日拓跋玹忙里忙外地救她,都没好好歇息,然后又拖着病体马不停蹄地去了大魏皇宫,要找魏帝帮她解释清楚。 因此,她愈发焦虑,担心他在半路上寒毒发作。因此每日心神恍惚,茶饭不思,整个人都不好了。 御医来看,直接给她判定为“有思过度,气血郁结,恐生轻生之念”。 苏骁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走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就连早朝,亦是让她等在大殿的偏殿里,叫李应眼睛不眨地看着她。 妙音倒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在偏殿里坐了两日,虽听不清大殿议政的声音,时常有吵嚷也是模糊,却备不住,鼻子底下一张嘴,她又天生好奇,于是也时常与宫廊底下的护卫聊天…… 这才明白了,满朝文武多半都被兰妃、太子等人收买,又弄了什么牵强的证据想证明赵天的清白,但是,刑部尚书庄凌宽乃是瑞王的舅父,又加上满朝武将都站在苏骁和赵凉这边,于是成了两军对垒的局面。 妙音越想越是气不过,编撰了几句话,叫李应散播出去。 那吵嚷声持续到第五日,顿时消停了。 因为,外面流言蜚语,都说兰妃不择手段,为帮赵天讨公道,毒害德馨郡主,并编撰伪证,意图逃过罪恶。那些站在兰妃太子那边的人,见苗头不对,纷纷倒戈。 这日,大殿上终于得了一片怡人的清净。 妙音心头轻松,自侧门出去,站在宫廊下眺望远处的宫殿,赫然发现,有点事儿忙也不错,至少不至于病恹恹的。 却没一会儿,便听到有女子柔婉清丽且透着和蔼的笑声。 “呦!这不是德馨郡主么?” 妙音脊背一凛,警惕地转头看过去,就见兰妃赵迎楠带着一众宫人上前来。 这凶手! 爹和赫连遥他们已经查明,那茶摊老板娘正是这女子派去的,竟痴心妄想地要将赫连遥和爹他们一网打尽!可恶! 妙音心头仇火暗涌,对赵迎楠深恶痛绝,算起来,她却只在第一日回京的庆功宴上见过这女子。 那晚赵迎楠陪着皇上赫连启,坐在丹陛之上的龙椅上,叫一众妃嫔又羡又妒,又因她是太子赫连翊的生母,因此皇后段实莲也对她处处忍让。 据说,这段实莲也是得了赵家好处才坐上的后位,之前皇帝的原配皇后苏氏,乃是父亲苏骁的叔伯堂妹,因儿子早亡心灰意冷,膝下也无依傍,更没了斗志,便被赵迎楠和段实莲联手算计,挤兑到了城西山上的尼姑庵里。 所幸那苏氏有太后苏未央护着,朝中又有父亲苏骁,赵家这才不敢将苏氏斩杀。 不过,赵迎楠这张清瘦的菱形脸,却实在算不得艳美,甚至不及宁和王府那几位侧王妃,倒是这妆容格外精致霸气,更显出皇族的隆重威严。 妙音听说过,太后给皇帝定了选妃的规矩,最是忌讳姿容艳丽太过的,怕皇帝贪色误国误民,这也导致了姿容绝艳的名门闺秀打都成了臣子之妻。 “德馨郡主如此看着本妃,是不认得本妃么?”赵迎楠似笑非笑。 她身后的宫人斥道,“大胆德馨郡主,见到娘娘竟不行礼问安!” 妙音立得不卑不亢,“妙音没被赵明霜害死,也没被兰妃派去的人毒死,就练就得天不怕地不怕了,兰妃你如此巧遇妙音,该不会是又在哪里藏了茶摊果点,要喂妙音吃一吃吧?!” “呵呵呵……果真是有勇有谋、胆大包天的奇女子呀!难怪皇上在朝堂上不住地夸赞你。” 赵迎楠见李应自殿门口带着护卫警惕地上前来行礼,抬手便制止他们靠近。 “本妃只是与德馨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 李应道,“王爷有令,叫卑职寸步不离,郡主自打在银州城身中剧毒后,时常晕厥,为防万一,卑职还是在此站着好。” “好忠心的护卫!”赵迎楠挑眉看妙音,“德馨,你敢提那中毒之事,就不想与本妃单独聊一聊么?” “妙音想不出与你兰妃有什么好聊的。您的兄长赵天意图加害我苏家满门,妙音亲眼所见,亲身化解,皇上真应该痛快点,判他个斩立决。” 赵迎楠不怒反笑,“你误会了!本妃并非为兄长和侄女前来,本妃是为本妃的宝贝儿子来的。” “什么?” “太子赫连翊,他自庆功宴上见你一面,对你魂牵梦萦,刚央求本妃要娶你为太子妃。” 第46章 送两座城当聘礼 “娘娘这是为自己的儿子求亲呢?”妙音清冷眯着凤眸盯着她假笑的脸,不禁失笑。 若换做是个没脑子的女子,听说要当太子妃,怕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吧。显然,这赵迎楠是把她当成了那样的女子。 “娘娘应该听说了,妙音已与大魏七皇子有夫妻之实,且阿史那颐离还特来央求皇上赐婚和亲,妙音如此一个是非之人,绝非太子妃最佳人选,娘娘请转告太子,他敢打我苏妙音的主意,我定亲手阉了他!” 赵迎楠诧异地挑眉,“本妃也是不希望太子娶你的,可太子不肯听劝,且他也不是那种能被女子威胁之人。” 妙音懒得再理会她,转过身,扶着白玉栏杆,继续赏自己的风景。 “之前那些不愿嫁给太子的女人,一到了他面前,不是贪恋他至美的容貌,就是急着攀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所以,本妃还是要妙音你想一想,是当那质子拓跋玹的女人,是当北厥皇子妃,还是……当我大周未来的皇后?!” 赵迎楠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本妃实不想与令尊为敌,本妃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子日后还得仰仗令尊。” 妙音懒怠看她。 赵迎楠凌厉盯着她,眼底再也羁押不住怒色。“苏妙音,本妃与旁人谈生意,还从未见谁敢拒绝的。” 妙音嗤笑,“兰妃这是强买强卖呐?当我苏妙音、当我苏家好欺负是吧?!” “本妃可以杀赵天,不过,你也得容本妃救明霜。明霜是本妃看着长大的,本妃实在舍不得她。咱们两家再强强联手,令尊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明霜,本妃可以把她许配到远处,不让她碍你的眼。” “兰妃娘娘,请你不要打扰本郡主在此赏景,不送!” 妙音厌恶这女子,也看不惯这女子对权势的野心。 不过,这女子应该去找她的父亲商谈,也可以直接去求太后,为何与她在此纠缠呢?! 若是她非要为太子求娶她,大可以直接去找皇帝赐婚,给苏家下一道不尊不行的圣旨,为何却要与她商议呢? 待赵迎楠带着一众人离开,李应忙上前扶住妙音的手肘,“郡主,您还好吧?” “我没事,我只是想不通,这女子为何能如此冷静地与我谈这样一笔交易。” 李应忙道,“赵天与北厥联手意图夺权,夺得不只是皇上的皇权,也是太子的江山,兰妃如此精明之人,自然不会对赵天手下留情,她刻意收买人心为赵天辩驳,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体现自己对兄长的亲情厚意。”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愚蠢!皇上再宠她,也容不得她如此挥霍皇上的宠爱吧!” “主子,您可说在点儿上了,皇上还就是任她挥霍,她越是着急救赵天,太子便愈发激烈地央求皇上杀赵天,听说这几日母子俩在太子府吵翻了天,如此,才让皇上笃信,太子与赵天之事并无半点牵扯。” 妙音听得耳目一新,“哈!我还从不知道,皇族之人竟是靠演技发家致富的。” 李应左右看了看,防备宫人偷听。 “主子,眼下皇上势必要杀赵天,赵迎楠却利用这已成定局的事,如此来找郡主求婚,自然也不是执意求娶郡主,只因王爷对她避讳,从不私下见面,她料定郡主必然对王爷说此事,如此,王爷就会明白,她和太子无意与王爷为敌。” 妙音冷笑,“哼哼,这是真真把我当成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子呢!” 李应担心地看着她愠怒的侧脸,忙道,“郡主,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若我草包些,白痴点儿,真当皇上杀赵天是她的意思,真当那太子喜欢我,然后大闹着拒婚,亦或欢喜雀跃,岂不是又闹一桩笑话?” 李应忙道,“可能兰妃也是听说了您在银州城冲动贴告示的事,才特意如此撩拨。若是郡主跑去皇上面前闹一场,是辱没了皇族尊严,到时候太子站出来说无意娶您,郡主就成了无中生有的死罪。” “三言两语杀人就不见血,这皇宫里的人,真可恶!”妙音不禁又想起拓跋玹,“拓跋玹五岁被害,自杀机四伏的大魏皇宫,来到这个鬼地方,真是遭罪啊!” 那边,苏骁下朝,欢喜地进来偏殿,“妙音——” 妙音忙和李应一起进入殿内,“爹,您下朝了?” “皇上判了赵天斩首示众,明日行刑,还给赵凉赐了元帅府,赵凉欢喜,奔回家给他母亲报信去了。” 妙音却欢喜不起来,只觉得这皇宫里的杀机才刚刚开始。“爹,刚才兰妃来过,那女子拿赵天的死与女儿做交易,还说太子有心娶女儿。” “荒唐!”苏骁忙握住女儿肩,将她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她可还有找你的麻烦?” 妙音忙摇头,“没有,爹放心,女儿也不会蠢到相信她。” “没有就好,你甭信她的话,皇上已经听闻宫外的传言,虽然并没有拿到毒害你的证据,此事她也脱不了嫌疑,皇上必然对她和太子多一份戒心。” 李应忙道,“王爷,流言是郡主命卑职散播出去的。” 苏骁赞赏地看妙音,顿时眼眸灿亮,“女儿,你能做些旁的事,病情定是好转了!” 妙音欢喜地挽住父亲的手臂,“那咱们买些礼品,给赵凉送过去,庆祝他乔迁之喜。” “好,为父正有此意!” 阿史那颐离从偏殿侧门挡住父女俩,“宁和王,打扰了,本皇子想与妙音说几句话!” “不用几句,我一句也不想与你说!”妙音别开脸,一眼也不愿看这种人。 “本皇子这就派杀手去拦截拓跋玹,让他有去无回!” 妙音也怒不可遏,“阿史那颐离,说你卑鄙,你还真是顺杆往上爬,非要做到卑鄙掉渣才满意!” 苏骁也震怒,“三皇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有错在我,王爷与妙音怨我恨我都可以,,今日我送两座城给大周,皇上已经答应给你我赐婚!”阿史那颐离说完,转身就走。 第47章 皇上偷跑出来了 妙音忙松开父亲追上前,抬脚就踹在阿史那颐离的后背上。 阿史那颐离伟岸健壮的身躯只轻微地晃了一下,妙音却狼狈地横摔在地上,“啊——” “女儿呀,你这是做什么呀?!”苏骁惶恐不安,又怕她摔坏,又怕阿史那颐离怪她以下犯上。“你怎么能上脚踹呢?” 李应忙扶住妙音的手臂,妙音却一时间起不了身。 “啊——疼疼疼——” 这金砖铺就的宫廊,实在太坚硬,她胯骨好像摔碎了。 李应惊慌失措,再不敢冒然碰她,“郡主,您这是伤哪儿了?!” 阿史那颐离顿觉自己又闯了祸,转头就见女子纤弱婀娜的身子美人鱼似地横在地上,粉紫丝袍外罩着蛟绡纱袍,散在腿边,愈发如一朵盛开的空谷幽兰,清新脱俗,惊艳迷人,只是……她吹弹可破的鹅蛋脸,疼得五官都纠成一团,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已然是恨入骨髓。 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不明白自己是倒了什么血霉,每次遇上她,不是她被蛇攻击,就是受伤,亦或中毒。 “你……你没伤着骨头吧?你要打我就直说,何必为难自己呢?” “我恨你!阿史那颐离,我恨你……”妙音气得眼泪滚出眼眶,“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赐婚圣旨若送到我苏府,你只会娶到我的尸体!” 阿史那颐离从不怕被人恨,这世上恨他的人多了去,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振聋发聩,刺得他只想一刀了断了自己。 “我到底哪里比他差?你说,我改!” “你别改!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值得你喜欢,我改!”妙音崩溃地近乎咆哮。 苏骁心疼地忙抱起妙音,父女俩一起送阿史那颐离两道白眼,李应也朝阿史那颐离,“哼——” “女儿你放心,为父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把你嫁给他!” 阿史那颐离无奈地忙追上苏骁,手帮忙护住妙音的肩。 妙音气恼地呵斥,“别碰我!遇上你就倒霉,你别碰我——” 阿史那颐离忙双手举高,离得父女二人远了些。“宁和王,皇上赐你宁和二字,便是期望天下安宁平和,他对你如此厚望,你忍心辜负他吗?大周虽比北厥富裕些,国库也见了底。” “就算大周穷疯了,我苏骁也不能卖女儿,三皇子还是省省吧!” === 返家的马车上,妙音疑惑重重,“阿史那颐离送上两座城,北厥皇帝怎么可能答应?北厥皇族也有不少皇子,如今也没册封太子,他们就赞成阿史那颐离把城送给咱们大周吗?他们是傻子不成?” 苏骁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你不知阿史那颐离是北厥战神,他掌控着北厥军队,北厥皇帝重病缠身已久,所有的事都是听阿史那颐离安排,那些个皇子皆是畏惧他。” “他可真是好本事!” “女儿呀,话说回来,若是他肯以两座城为聘,也是够慷慨的!” “他不过是如他们北厥交换牛羊一样,把我当一只羊换过去罢了!” 李应在马车外笑道,“主子,卑职倒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人为一只羊贡献两座城的。” 妙音气得掀开车窗垂帘,“怎么连你也糊涂?阿史那颐离又不是傻子,我若是答应和他在一起,将来我们便是强强联手,苏家的财势,还有爹多年掌管兵部的经验,便都成了他的,荡平天下指日可待!” 李应哑了一下,恍然大悟,“如此说,阿史那颐离是稳赚不赔呀!” 苏骁也心惊地点头,“女儿,不得不说,他是做生意的高手。咱们家的生意我都是交给你外祖父一并照看,不过,他上了年纪,也是力不从心,若是有个如阿史那颐离这样有本事的人帮你分忧……” “爹,您可千万别动摇!回头女儿就去帮外公,您别担心。”妙音不想被阿史那颐离打乱阵脚,这就对李应说道,“李应,你去买东西,咱们先去给赵凉送贺礼!” “主子,您刚才可是摔伤了!” 妙音忍痛摸了摸腰胯,“回头慢慢歇养,给赵凉道喜不能耽搁。他是赵家军的元帅,于情于理,都要常来常往才好,否则,岂不是被阿史那颐离欺负死?!” “是!” 苏骁欲言又止,忙又忍住。 难得,这丫头病了这些时日,能应付兰妃的刁难,还能转过心思来应酬,这是好事。 = = = 夕阳染透大魏皇宫,寒风浮动宫殿神兽檐牙下的铜铃,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叮叮声,在冰冷的皇宫里愈发如冰落黑渊,深冷刺骨。 拓跋玹自大周边界的军营星夜兼程,一路上不曾停歇,却无奈接连入宫三次,都被挡在了外面。 他上去宣德殿的台阶,却又被一众护卫挡住。 “七殿下见谅,皇后娘娘今夜侍寝,刚刚进去,卑职等不方便通传,您还是请回吧!” 殿内,灯光辉煌,萧穗阴沉地自窗前瞥了眼宫廊下的动静,就看向龙榻上的男子。 她又把燃着催眠香的香炉往床前挪了挪,便在床沿坐下,然后俯身枕在男子的胸膛上。 “皇上,好好睡吧!那个孽种想见您,简直异想天开,为了太子将来与大周和睦共处,臣妾也断不能让他回来大魏!” 拓跋玹看向紧闭的殿门,“本皇子来了三次,皇后娘娘都在侍寝,她是打定主意不让本皇子见到父皇。” “七殿下,卑职等也是为难,皇后娘娘说,她这些年也惦念您,秋冬冷了还派人给您送冬衣冬被,唯恐您在大周受半分委屈。但是,您已然是质子,如此未经宣召便恣意返回,皇上若是见了您,恐被周帝陛下斥责言而无信,所以……” 拓跋玹再懒得听这些废话,广袖下他覆手凝聚真气…… 一个小太监匆匆奔上长阶,却到底也跑不上这百层去,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半,见拓跋玹那手不对劲儿,忙喊道,“七殿下……七殿下……福七在御花园和一个太监打起来了,好像是为什么流言蜚语,您快去看看吧!” 拓跋玹衣袂一飘,就飞冲下长阶。 第48章 不是来求赐婚的 护卫忙返回殿前,在门板上敲了三下,然后说道,“皇后娘娘,七殿下走了,听说福七在与人打架。” 萧穗转头看向殿门,眸光鄙意地冷笑,“那个孽种走了便好!福七一个不叫人省心的小太监罢了,不必理会!” “是!”护卫在外应声,便又守在台阶上。 御花园,假山林旁,被冬青树簇拥的鹅卵石小路上,福七的确在与人打架,周遭围拢看热闹的宫人护卫,都起哄地叫嚷,“快打呀!”“下狠手呀!” “福七,你倒是用点力气呀!这就快被推倒了!” “我们可是押了银子的呀,多少让赢点!” “福七,你真是越来越像大姑娘了,跟着七殿下在大周呆那么久,脂粉越擦越浓,气力竟是退步了!” 两人撑着黄瓜架,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嘴里骂骂咧咧,却完全不像是动真格的。 拓跋玹一眼看出端倪,狐疑地看身旁面生的小太监,身旁却早已没了人影,刚才气喘吁吁的人,竟也钻到那人群里,叫嚷,“福七,福七,你家主子来了……” 杂乱的声音叠加,震耳欲聋,福七压根儿听不到。 拓跋玹拿了几个银子丢在福七脚边,一众宫人顿时没了动静,有人要蹲下去抢,却被有眼色的扯住,“七殿下来了!” 拓跋玹这才开口,“还不住手?!” 一众起哄的宫人顿时噤若寒蝉,忙都朝他行礼。 福七和小太监也忙松开对方。 拓跋玹看了眼福七,命令掐架的小太监,“银子归你了,若福七有得罪之处,本皇子代他向你道歉。” “不敢,不敢,奴才怎敢收殿下的道歉!”小太监说着,只捡了银子,与众人一哄而散。 拓跋玹疑惑地看福七,“何事叫你如此大费周章?” 不等福七说话,一旁灯影亮起的假山林中,传来威严慈和的声音,“玹儿——你来!” 父皇?拓跋玹循声迈进假山林,拐了一道弯,就见父亲拓跋易穿着一身月白的袍子,正坐在大圆石上正钓鱼,一旁亮着一盏小灯笼,还摆了茶桌和香炉,仿佛一个偷得半日闲暇的老神仙。 大半年不见,他倒不曾添白发,倒是清瘦了许多,眸光看过来沉重复杂又和暖,脊背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挺直,那份帝王的威严与潇洒却丝毫不减。 假山下的溪流连着御花园的湖,一簇一簇的锦鲤游来游去,那鱼钩上不放什么鱼饵,便有傻兮兮的鱼撞在上面。 拓跋玹跪下行礼叩拜,看了眼一旁水桶里红色的锦鲤,不禁就想起嘴馋的妙音。若妙音看到这么一大桶鱼,少不得来一顿清蒸、红烧、酸菜鱼……如此想着,他不禁莞尔。 “父皇好清闲,儿臣都快急死了。” “就是让你着急,萧穗才不会起疑。”拓跋易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的神色,没见他生气,不禁诧异,“你何时也学会了自顾自的傻笑?” 拓跋玹忙抿直唇角,优雅一撩袍服,也在石头上坐下来,避开父亲的话题。 “殿里定也有一位皇帝,否则萧穗怎肯赖在里面与儿臣死磕三日。” “你说得没错,那是朕的贴身护卫,贴了易容面具。萧穗用了毒香,难为他得十天半月的沉睡不醒。” 拓跋易话说到这里,顿觉他把话题转得有点远。 “苏妙音太机敏聪明,也太过凌厉,她杀来皇宫不只一两次,还有一次直接闯到为父面前来,为父瞧着她都发怵,好几百个护卫围着她,被她打得落货流水,朕担心,将来她会与萧穗这般,把你捏的死死的。” 拓跋玹看着水中的鱼,脑海中莫名想起在大周军营里,那女子落汤鸡似地拎着鲤鱼的情形,他禁不住便又扬起唇角。 注意到儿子又在傻笑,拓跋易不禁摇头一叹,“朕的话,你可听到了?如此神不守舍,莫不是真被那丫头勾了魂吧?” 拓跋玹忙端正姿态,“父皇多虑了,她练凤火功走火入魔,死而复生,失去了武功,失去了记忆,性情也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 拓跋易冷凉地笑了笑,“报应啊!那丫头怪朕对你绝情!这会儿,她定然也是不记得那些事了吧。” “她的确彻底忘记了。”拓跋玹忙道,“有件事弄巧成拙,是因儿臣而起,儿臣此来不是为求娶她,是为帮她解开误会。” 拓跋易见他取出一叠纸,忙搁下手上的鱼竿接过来看了看,竟是有一封拼贴起来的信,并几张告示。 拓跋玹见他看信又看自己,忙道,“这信是我要与她分开,刻意编撰的,她一怒之下就撕了。这告示是她找银州城的写字坊请了三五十个人抄写的,这会儿怕是流言已经压不住。” 拓跋易哭笑不得,细细看完,便把信递回,还是忍不住狐疑地看儿子,“你真不是来求赐婚的?” 拓跋玹眼神坚定,“不是。” “你师父说,你如今喜怒不形于色,惯会演戏,连他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北厥三皇子巴巴地要娶妙音,还送了两座城给大周,儿子是个短命鬼,又是质子,什么都给不了她,苏骁也不想让她以后当寡妇,儿臣何必自讨没趣。” 拓跋玹看着水里的鱼,担心地长叹,“她在贴这告示时,于一茶摊喝茶中毒,差点死于非命,也不知她如今是否已经痊愈。” “当年夺凤火珠时,为父让工匠在红宝石上雕刻了凤凰,造了一颗假凤火珠,萧穗亲手将它毁了,因此始终笃定你并没有找到凤火珠,所以,她也并不知苏妙音与你的关系。她这些年让你呆在大周,就是为太子将来与大周和睦,若是毒害苏妙音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拓跋玹没有多解释,只道,“近来儿臣时常与妙音出双入对,或许,也是太扎眼了!” 拓跋易恍然大悟,“难怪!朕刚收到的那封信,言语如此怪异。” “父皇收到了什么信?” “瑞王担心你行在路上收不到,飞鸽传书给朕的。”拓跋易从怀中取出信,“你自己看吧!” 第49章 赐婚圣旨你拿走 拓跋玹忙打开信,上面只三句话。 “哥,嫂夫人见信大怒,怒斩杂草跳蚤,且要堕胎威胁于你,盼归!”后面没有署名,只一个弟字。 为了防人拦截信,他与赫连遥自十来岁互通书信,便约定了不写署名,所有的话也都务求隐晦。 这杂草跳蚤,无疑是指兰妃和萧穗的暗人,但是堕胎…… 拓跋易玩味研看儿子的神色,见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竟脸色变了三变,着实觉得生动有趣。 “为父知道,如此看你的热闹不厚道,但是儿子呀……朕若有皇孙承欢膝下,何必在这儿傻乎乎地钓鱼呢?” 拓跋玹忙道,“父皇误会了,她说的,恐怕是凤火珠。” 拓跋易顿觉失望,“不是你的骨肉么?” “儿臣寒毒未解,事前都服药。” “服药?你服药那丫头知道吗?这样对那丫头公平么?” 拓跋易顿觉心底那股失望成了愧疚。 “如此看,也不愿这丫头贴告示,你是真把人给睡了,还想拍拍屁股走人。你让为父如何面对苏骁?如何面对你皇舅父?你皇外婆恐怕也追究为父教子无方。” “父皇,儿臣……”拓跋玹无法解释,也顿觉自己理亏,忙双膝跪地,“此事,是儿臣之错!” 拓跋易却还是想不通,“她那么泼辣,还叫你短命鬼,之前也不喜欢你呀,你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那晚她走火入魔没了呼吸,儿臣拼了八九成的内力才救活她,当时儿臣只觉失而复得欢喜太过,一时失控……” 拓跋易哭笑不得,“失控——是个好词,朕倒是没想到,你对那丫头如此看重。” “妙音自那一日就彻底换了个人,且书画精湛,为大周退敌,厨艺也变得出奇的好,而且她对儿臣更是死心塌地。” 拓跋玹又说了一些与妙音朝夕相处的趣事儿。 拓跋易恍然大悟,“难怪阿史那颐离也动情,那丫头本就有几分姿色,聪明伶俐又厨艺精湛,还有个有本事的爹,苏家家底殷实,可不是成了天下男子的良配么!” “所以,她将来会有更好的选择。”拓跋玹自嘲地笑了笑。 拓跋易:“阿史那颐离野心勃勃,若是得了那丫头和她爹,如虎添翼,必将威胁我大魏!北厥帝当年被为父打伤,他凌厥与咱们大魏仇怨难解……玹儿,你万不能让阿史那颐离娶了那丫头!” 拓跋玹早已想透彻这些。“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阿史那颐离娶到她。” “但是,你要如何做,才能阻止阿史那颐离?”拓跋易若有所思地摇头一叹,“阿史那颐离给你舅父两座城,你舅父因你母亲的死始终怨怪为父,北厥有此诚意与他结交,他岂会拒绝?!” 拓跋玹忙安慰道,“父皇不必多虑,舅父不是傻子,若妙音不曾为大周想出退敌之策,阿史那颐离也不会如此执意迎娶她。” “若是不把她许给阿史那颐离,你舅父势必把她许给大周的太子或皇子,如今苏骁已是宁和王,虽还没有封地,却掌控着军队,你舅父势必要拢住他们父女二人,也只有皇族才与苏家门当户对。” 拓跋易说完,就直接把赐婚圣旨从怀里取出来。 “你先拿去,为父就先把你的府邸建起来,以后成了婚,依着宫规,得立皇子府。” 拓跋玹诧异地看着龙凤呈祥绣纹的圣旨,一时间恍惚地回不过神来——这是赐婚专用的圣旨。 “父皇,您……你这是何意?”拓跋玹不敢接,怕接了心底就生出贪婪。 他会为多一个女人在身边,比从前更贪生怕死,更谨小慎微,如今他行事已是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拓跋易直接给他塞进手里,嗔怒道,“为父不糊涂!为父虽与那丫头合不来,却不能叫凤火珠便宜了别人,那是你保命的解药!” 拓跋玹忙双膝跪地,一时间红了眼眶,双唇颤了颤,俯首下去,话就哽在喉咙里。 拓跋易因他这漫长的一跪,也落下泪来,不自然地忙别开脸去,匆忙揩了下眼角,鼻音也变得浓重。 “行了,父子之间哪有这么多虚礼,你回去代为父转告你舅父,朕不会让害死你母亲的人逍遥法外,朕一直在处置这件事,不过牵连太多无辜,所以……朕还需要时间!你和你师父也沉住气,不要急躁。” “是!”拓跋玹又磕了三个头,“父皇万事小心,儿臣告退!” 目送儿子出去,拓跋易又禁不住对水里的鱼慨叹道,“臭小子,比从前懂事儿多了!朕还以为,他为那丫头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呢!以后,朕怕是瞧不见那份热闹了。” === 宣德殿,萧穗听闻拓跋玹着急出宫赶回大周,忙命人准备了厚礼带上,却刚走到通往七皇子寝宫的宫道上,就被太子拓跋旻拦住。 萧穗欣慰地扬起唇角,“昱儿,你来得正好!母后正要送那孽种回大周,你正好与那孽种说说话,让他安心呆在那边,不要再回来给你父皇添乱!” “母后,儿臣刚收到倾云阁的飞鸽传书,是风无涯亲笔写的急奏。”拓跋旻忙递上刚收到的字条,“母后先定夺此事,那孽种先搁在一边吧!” 萧穗见他神色焦躁,疑惑地打开,只瞄了眼字条上的字,就威严地迅速抬手。 她身后的掌事宫女注意到她的手,忙带着一众宫人退到远处。 萧穗拉着儿子走到宫墙的墙根下,“安插在大周军队里的暗人,咱们可是布置多年!这其中倾注了多少财力人力你不是不知,为何突然因苏妙音一句话就清理干净了?” 拓跋旻也说不清原因。“依着寂云这些时日的来信可知,苏妙音在大周风头无两,赵家军新帅赵凉亦是对她唯命是从,她在大周军队更是一呼百应。” 萧穗描画精致的吊梢眉凌厉一挑,“如此说,大周定是早就摸查了咱们安排的暗人。不过是碍于之前有北厥这外患当前,所以才没有处置,如今苏妙音冲在前面,他们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第50章 可以翻墙去见他 拓跋旻不想说是,但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母后,苏妙音对大周将士有救命之恩,就连大周皇帝都对她感激不尽,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还送上两座城为聘,执意娶她,加之其父苏骁已被封为宁和王,此女子不容小觑!” 萧穗越想越是恐慌,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可是周帝也已经知道,咱们派暗人的事了?!” “恐怕是!”拓跋旻忧心如焚,“赵天、赵明霜被杀得全无招架之力,兰妃与大周太子亦是乱了阵脚,若是周帝突然写信给父皇斥责咱们威胁两国合盟,母后的后位保不住,儿臣这太子位恐怕也……” 萧穗忙转头唤宫女,“回宫去给本宫准备三套骑装三套宫袍礼服,本宫与那孽种一起去大周,旻儿你去禀报你父皇,就说母后舍不得那孽种,怕他此次回来在大周受委屈,便亲自送他去大周。” 拓跋旻顿时明白她的意图。 “母后是想亲自会会那苏妙音?” “咱们得拦截周帝的敌意,也得好好教训那苏妙音一顿,还有,决不能让那孽种娶了如此本事的女子,否则后患无穷!” 拓跋玹骑马与福七、阮觞自宫道东边过来,正见那母子俩在路旁墙根下嘀嘀咕咕。 阮觞失笑,“看样子,他们也收到妙音处置军队暗人的消息。” “妙音郡主这一招厉害!敲山震虎了!”福七也忍不住欢喜,“这母子俩恐怕心急如焚了。” 拓跋玹却没有心情感慨。 他心知肚明,是他的不告而别和诀别信把妙音惹恼,妙音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玹儿,你这是要离开?” 萧穗说着,便柔婉挪步,迎到他的马前,当即挤出两行泪来。 “都怪母后不好,你父皇非要留母后在宣德殿,又闹着不肯见你,可怜的皇儿呀……” 拓跋旻忙道,“母后,您不要这样,平白地叫玹儿看了也难过!” 拓跋玹坐在马背上,俯视着母子俩做戏,“让开!” 萧穗忙道,“玹儿呀,母后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怕你拿不了,母后决定亲自送你去大周,母后担心你在大周受委屈,也该陪你走一趟。” 拓跋玹清冷地挑眉,“既然你如此疼惜本皇子,不如你亲自去大周当质子,本皇子留下,如何?” 萧穗被噎了一下,“我的傻皇儿呀!你可真是不知轻重,大周要的是你父皇的儿子,不是你父皇的女人,若母后真的赖在大周不回来,你皇舅父岂不是也难堪么!” “皇外婆因家母的死,始终耿耿于怀,她早有懿旨,若父皇的女人敢踏足大周,格杀勿论!不过,你若乐得求死,本皇子也不会阻拦!” 拓跋玹说着,策马自母子俩身旁策马经过。 福七和阮觞亦是没有下马,直接跟上他。 拓跋旻忙拉住母亲,“母后,您还是别去了,大周苏太后是苏妙音的堂姑祖母,您若是去处置苏妙音,势必也得罪苏太后,咱们另想法子对付那苏妙音!” 萧穗顿时冷静下来,忙娇声命宫女追上福七,“快,把本宫给七殿下准备的东西都叫福七带上。” 掌事宫女追上福七和拓跋玹,冷声道,“不管七殿下如何对皇后娘娘,这都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这是三万两银票,还有调补的名贵药草,以及过冬的狐皮斗篷和冬靴,七殿下还是带上吧!” 阮觞见拓跋玹走远,不准福七接,他转头对萧穗道,“皇后既然彰显自己的贤惠慈爱,就该多准备些好看的袍服鞋子,只这么一个小包袱,打发乞丐呢!” 萧穗忙堆上笑,“回头,本宫定叫尚宫局多准备些,给玹儿送去,也免得玹儿再来回奔忙了。” 拓跋旻也道,“七弟,一路顺风!去了就安心呆着,路上虎狼多,你又体弱多病的,就别来回奔忙了。” 拓跋玹头也没回。 = = = 在赵家受了多年欺凌的赵凉母子,彻底摆脱赵家,搬入崭新的元帅府。 一应家具摆设都准备妥当,特于今日午膳摆宴席庆贺乔迁之喜,并发了请柬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庆贺。 赵凉特给宁和王府送了请柬,邀请妙音和苏骁一同前来。 妙音歇养这几日,胯骨仍隐隐作痛,贴了膏药,也未见好。 因拓跋玹始终未回,因阿史那颐离咄咄逼人地求婚,她心烦气躁,平日不愿出门,偏巧父亲自早朝入宫始终未归,她不好抹杀赵凉的面子,只得打起精神悉心打扮一番,赶往赵府。 陪她同去的,是原收买李应和陆随之的二夫人柳平敏,如今柳平敏晋为侧王妃,行事规矩安分,言语也收敛了许多。 她亦是深知,苏府如今飞黄腾达,全赖妙音助力推了一把,否则依着苏骁那在朝堂上四平八稳的作风,再过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封王拜相。 如今阿史那颐离与妙音求婚,赵凉这赵家军的新元帅也对妙音格外好,妙音从前的贴身护卫陆随之又当了将军,且时不时来给妙音送礼,因此妙音不只是宁和王府的护身符,更是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今日苏骁入宫,也特叮嘱了她寸步不离地和李应一起陪着妙音,因此柳平敏欢喜不已,愈发可劲儿地讨好妙音。 妙音却懒怠与她说话,自车窗垂帘缝隙,她注意到一抹闪亮的牌匾,忙抬手掀开垂帘细看。 那牌匾上是——云珠长公主府。 “咱们王府隔壁原来是云珠长公主府?”赫连云珠,不正是拓跋玹的生母么? “长公主赫连云珠早就被害死在大魏了,这是她生前住过的,自打七皇子来当质子,偶尔回来小住,平日他都留在宫里,有时也会去瑞王府上住。” “如此说,以后便能爬*墙过去看他了!”妙音趴在车窗上,愈发期盼拓跋玹快些回来大周。 “德馨郡主说什么爬*墙?” 车后跟上来一位策马的男子,男子身骑白马,身穿月白四爪腾龙锦袍,面容圆润,眉眼温和。 妙音自车窗上看着他愣了愣,赫然想起“俊美如玉”四个字,脊背却禁不住一阵拔凉。 前几日兰妃赵迎楠拿着赵天的死与她交易,说太子对她倾心,这位——正是大周太子爷——兰妃的骨肉,赵天的外甥,赵明霜的表哥,赫连翊。 第51章 秀恩爱给太子看 车厢里的柳平敏向外探头看了眼,忙命车夫,“快停车,我与郡主得给太子殿下行礼。” 赫连翊道,“侧王妃不必客气,以后您与妙音见了本宫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妙音始终盯着他,见他不着急走,顿觉不妙。 这位与他娘赵迎楠一样,沁着一脸虚浮诡谲的浅笑,看似优雅高贵,明显是来者不善。 但他这样孔雀似地骄傲抬着下巴,是什么意思呢?等着她花痴地对他一见钟情么?未免太可笑了,这厮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可半点比不上她家老公。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柳平敏自车厢里挪了挪,恐慌地吞了口唾沫,也顿时想起兰妃在银州城给妙云下毒的事,以及前几日在刑场被斩首示众的赵天。 但这位到底是太子,苏妙音能惹得起,她柳平敏可招惹不起。 “呵呵,太子殿下,我们娘俩是要去赵元帅府赴宴的,可耽搁不得,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我们王爷聊,我们都是女眷,实在不便!” 赫连翊笑道,“巧了,本宫也是去赵凉府邸赴宴的,正好顺路!” 妙音不愿与他同行,放下车窗垂帘,便要命车夫改路走,却听到赫连翊在车窗外道,“德馨郡主刚才看到云珠姑母的长公主府如此激动,就不想知道,宁和王府为何建在长公主府的隔壁么?” 妙音只觉他这番话是另有目的,但这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拓跋玹央求皇上册封父亲为王,这府邸也不是凭空就冒出来的,且府邸内的东西,竟都是崭新的……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妙音厌恶拐弯抹角之人!” “那府邸原是明霜为接近玹表弟,央求本宫的母妃求了父皇才建造的,父皇为此还斥责了母妃太过贪婪,冷落了她好一阵子,直到舅父和明霜出征,父皇这才又宠爱了母妃。谁知,这王府刚建好,舅舅竟被你父女二人揪着错,被斩首示众。正好,你们父女二人立功,也便捡了个大便宜。” 妙音忍不住暗叹好险好险,谨慎地没有说话。 赫连翊见她不发一言,像是诱着乌鸦吃肉的狐狸,又笑道,“德馨郡主定然觉得,明霜喜欢玹表弟,是僭越了。” “太子殿下误会了,妙音没有这样认为。” “可明霜的确是僭越了,玹表弟半点儿不喜欢她,还与妙音你有了夫妻之实,虽说是被人下毒,可谁知那毒是打哪儿蹦出来的?鬼都知道,玹表弟医术高明,甚至能起死回生,所以轻易就把你的疯癫之症给医好了,再嫁祸给北厥那群傻子……” 妙音越听这番话,愈发觉得厌烦。不禁就将车窗垂帘完全掀起来,重新打量赫连翊,却发现这人笑得如刚才一模一样,那唇角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这人是太子,是瑞王赫连遥的死敌,是拓跋玹最防备的,是死去的赵天的外甥,是兰妃的儿子,如此一只笑面虎,竟在此与他长篇大论的讲故事——若不是他有病,便是她有病了! 妙音脑子里就蹦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侧首看了眼柳平敏,就见她亦是一脸的狐疑不定。 “太子殿下忽然对妙音说这些,是为何?”她直接问。 赫连翊直接策马靠近车窗,神秘地对她眨了下眼睛,“本宫知道,你已经是玹表弟的人,本宫还知道,你们在军队里就时常耳鬓厮磨,本宫更知道,他是为怕你再被伤害,才给了你那一封分手信……” 妙音不动声色地挑眉,顿时明白,在军中还有这厮的暗人,否则,她与拓跋玹的一举一动,这厮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挪了下藏在车窗下的手,迅速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只想一刀宰了这畜牲。若他活在世上,以后定伤害拓跋玹。 柳平敏被吓坏,恐惧地迅速把她挤在车厢上,两手按住她的手臂。 车厢后正巧有人跟上来,“太子爷,真巧啊!” 说话的竟是阿史那颐离? 妙音气恼地挥下车窗垂帘,“流年不利,竟是什么阴损的人都能遇上!” 柳平敏忙与她换了个位置,探头出车窗,“三殿下,多亏你来了,您和太子一道走吧,臣妾与妙音忽然想起,要给赵夫人选两匹衣服料子,就先去绸缎庄瞧瞧!告退!告退!”说着,她不忘朝着赫连翊颔首。 阿史那颐离策马到了这边的车窗前,直接掀开车窗垂帘,就见妙音慵懒地靠在车厢内的方枕上闭目养神。 刚才他悄然跟在车后,把赫连翊的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也听明白了他的弦外音。 “妙音,你还好吧?” “不好!” “可是哪里难受!” “心里难受!” “我该做点什么?” “你只需把你那两座城收回去,然后滚回你的北厥即可!” “你若早早答应我的求婚,我何必来这一趟,又何必奉上两座城。我曾为守护那两座城,打过两仗,对它们也是不舍,但父皇也特别希望你做他的儿媳,唯恐你不肯答应,便特派人送来那两座城的授权文书……妙音,你跟我走吧!” 妙音实在想抽他两巴掌,但是想到马车那边还跟了一个把她当成拓跋玹软肋的卑鄙小人,她心思一转,便下去马车,让柳平敏乘车先行。 柳平敏忙让李应跟着她。 妙音便当着赫连翊的面,直接攀着阿史那颐离伸下来的手,上去马背。 阿史那颐离把她环在怀里,“你这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和好,着实让本皇子受宠若惊!” 妙音扬声说道:“客气啥呀!你都被我睡了,还惊什么惊,昨晚你走得急,斗篷还落在我的卧房里,一会儿别忘了叫你的侍从去取。” 赫连翊震惊地看两人。 阿史那颐离顿时明白她是故意说给赫连翊听,配合地直接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手臂缠在她腰间,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甜美的气息。“东西现在你那儿,我今晚还去,可好?” 妙音忍着心底的嫌恶,妩媚歪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真是淘气!太子殿下在一边看着呢,真不害臊!” 第52章 她竟敢非礼太子 赫连翊却注意到了,路旁白墙的青瓦上立着一位裹着黑狐皮斗篷的男子,那斗篷帽笼罩着头,却露了半张白皙如玉的脸,看那俊伟的身型,惊艳的鼻子和嘴巴,不是旁人,正是刚自大魏回来的拓跋玹。 赫连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妙音,见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墙头上的动静,顿觉这一趟来的值。 虽没有试探出苏妙音的心思,这拓跋玹的软肋,就是妙音无疑了! 这该死的质子,撺掇赫连遥与他争权夺势,这次,他也让他狠狠地疼一疼。 “妙音看样子,你和三皇子这是情投意合呀!既然三皇子送上两座城,你还是答应了他吧!” 妙音却全然不知境况诡谲,只期望自己演技能好些,彻底转移这太子的注意力。 “太子殿下,兰妃前儿不是说,你也倾心于我么,要不,今晚你也来,咱们三人一起玩?” “呃……”赫连翊被她大胆的提议惊得嘴巴合不拢,“呃,本宫……本宫不太方便……” “来嘛!我们家颐离的北厥民风开放,全然不介意这些的。瞧瞧殿下你这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叫人喜欢!” 墙头上的男子,见她竟伸手去摸赫连翊的脸,惊得差点栽下墙去。 赫连翊也惊魂不定地忙策马离她远了些,“德馨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太子殿下刚才无耻地对我说那些话,何必这样装呢?我苏妙音最大的理想,便是坐拥天下美男,那拓跋玹病恹恹地实在无趣,颐离好在结实健壮,但是太不懂温柔,太子殿下你这一款正是心思缜密,姿容绝俗呀!” 妙音说着,就扯了下阿史那颐离的马缰绳,刻意靠近了赫连翊,伸手便扯住赫连翊的袍袖,大力地将他扯得歪在马背上…… 阿史那颐离乐得看妙音古灵精怪地整人,也笑着掺和道,“太子殿下,大家一起玩才有趣,何必如此见外呢?你那一堆的妃嫔,恐怕早就看腻了,不然你不会来勾搭妙音……” “你们过分!本宫身为大周储君,岂能与你们这等随随便便的男女厮混?本宫的清誉名声大于天!”赫连翊挣扎,妙音却无视他的挣扎,狠狠在他大腿上掐着打了个圈…… “啊——苏妙音你敢伤本太子?”赫连翊惊得差点摔下马,忙道,“放肆——” “太子殿下好矜持呀!”妙音戏谑地揶揄。“妙音都没摸着呢!” “哈哈哈……”阿史那颐离绷不住地大笑,他直接伸手便扯住赫连翊的手肘,强硬地收力一扯,便把赫连翊地半个身子都拉了过来。 赫连翊别扭地整个人歪骑在马背上,气怒交加地涨红了脸,却怎么也挣不开阿史那颐离的手。 阿史那颐离笑道,“来妙音,好好摸,想摸哪就摸哪,一次摸个够!” 妙音却娇嗔地双臂环胸,“太子殿下不肯听话呀,活像是我轻薄了他,刚才明明主动与我搭讪呢!” 赫连翊惊怒地斥道,“苏妙音你……你懂不懂廉耻?本宫主动与你说话,是见你对长公主府好奇!” 妙音不悦地嘟嘴,“颐离,你看,人家想摸他一下,他竟吼人家,快帮我揍他!” 阿史那颐离没犹豫,抬脚——凶猛一下正中赫连翊踹的腰腹。 赫连翊惊痛交加,着急要躲,无奈肩膀还被阿史那颐离铁钳似地大手扣住,硬生生地连挨了三脚。 阿史那颐离见他全无招架之力,直接将他踹下马背,“妙音,你可瞧见了,这人软柿子一个,恐怕在床上不行啊!” “阿史那颐离,你可是来求和的!你敢对本太子不敬!你给我等着的!”赫连翊叫骂着从地上挣扎着起身。 妙音嗤笑,“若不是怕赵家被诛九族牵连了赵凉,姑奶奶早就一把火灭了赵家!你这没脑子的蠢物竟还敢来姑奶奶面前撒野,别仗着你爹当皇帝,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拓跋玹目送妙音和阿史那颐离等人走远,飞身下来墙头,走到赫连翊面前,朝他伸出手。 “太子殿下受惊了!” “原来是玹表弟,我当是谁,大白天的竟在墙头上装神弄鬼!” 赫连翊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袍服,调侃道:“玹表弟定是来找妙音的吧!瞧瞧,妙音跟着阿史那颐离跑了,心里可没你,刚才她着实过分,竟还敢僭越本宫的美色。” 拓跋玹讽刺地冷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美色可叫妙音僭越的。“德馨郡主心里有我没我的,都是她自己的事,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 “你……你找我何事?” “听说,皇舅父因你和赵天的关系,要废你的太子之位!刚才特着急了元老大臣们商议此事。” 赫连翊脸色微变,“你定是诓我吧!” “太子殿下与我兄弟一场,你当不当太子,与我何干?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 赫连翊飞身上马,却没有奔向皇宫的方向,而是奔入了一条胡同,那胡同是通往丞相府的。 拓跋玹望着那条胡同无声冷笑,“想刺本皇子的软肋,你还嫩了点!” === 午膳宴席间,妙音因与阿史那颐离一起抵达,惹起不少流言,因此,一坐下,她便没了胃口用膳。 阿史那颐离的一众随侍进门,抬了一面红珊瑚屏风进来。 阿史那颐离道:“赵帅,本皇子来大周仓促,不曾准备什么,这千年珊瑚屏风是本皇子自一位富商手中淘买来的,请赵帅和夫人务必收下!” 众人看着那屏风,啧啧赞叹不已,有人揣测花了多少银子,有人揣测这珊瑚树地长多少年才能成形…… 妙音只觉阿史那颐离是来炫富的。北厥粮草大营被烧毁,北厥还能拿出银子买这份厚礼,委实不容易。 赵凉忙道,“三皇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怎么敢收?” “颐离既来此合盟,便是带了最大的诚意,请赵元帅务必收下!”阿史那颐离忙端起酒盅,先干为敬。 这时,几个身穿宫卫的护卫抬着三个大红箱子进门,朝赵凉母子叩拜。 “夫人、元帅,大魏七殿下回京,特派人送来三箱厚礼!” 赵凉刚要道谢,妙音蹭——一下就从位子上惊跳起来,冲上前就抓住了护卫的臂膀,“七殿下回来了?他人呢?” 第53章 闯皇宫,救父亲 护卫错愕抬眼对上她灿亮且溢满欢喜的眸子,迅速又低下头,“禀郡主,卑职也不知七殿下在何处,卑职只是来代殿下送礼的。” 妙音忙对赵凉母子道,“赵帅,夫人,改日妙音再来拜访,妙音有急事,暂且告退!” “哎……”阿史那颐离忙要抓住她的手肘,却只抓到了她的袍袖…… 妙音被扯得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她忙回眸看他,却自他眼睛里看到深重的伤。 “三皇子,失礼了!刚才你帮我一回,咱们的恩怨算是扯平了,我与你的不共戴天自此也搁下,但请你不要欺人太甚。三皇子人中龙凤,喜欢你的女子成百上千,将来你更是后宫佳丽三千,而妙音,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妙音……你断得未免太利落!你当本皇子是什么?”阿史那颐离急红了眼睛。 众人轰然起身跪地,都把头压在了地上,窘迫地回避这份尴尬。 “我当三皇子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才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若我但凡有点卑鄙心肠,我定先勾住你的心,再把你们北厥皇族搅乱成一锅粥,让我大周灭了你的北厥!” 妙音说完,挥开他的手,迅速奔出去。 那如仙的倩影冲出院子就不见了踪影,徒留满堂众人惊魂不定。 阿史那颐离亦是惊愕又恍惚。刚才那女子的一番话,仍是绕在耳畔,振聋发聩。 是他愚蠢了,竟把自己一颗真心,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这北厥战神,他堂堂三皇子,成了什么?! 赵凉见他神色不对,双腿也站不稳,忙上前要扶他,被他猛然挡开了手臂,便不敢再上前。 “三殿下,您还好吧?!” 柳平敏尴尬地笑了笑,忙站起身来,一眼没敢看阿史那颐离,“赵帅,赵夫人,三殿下,我们家王爷叮嘱我一定要跟着音儿,所以……所以……我先走一步!” 赵凉母子忙道,“恭送敏侧妃!” “不送不送!”柳平敏急火火地经过阿史那颐离身边,忙朝他欠了下*身,却被他凌厉地眼睛一瞪,差点栽在地上,她忙冲出门槛,逃命一般,直奔大门外。 阿史那颐离心急如焚,却不好如妙音一样,直接奔出去。 赵凉忙道:“三殿下,请上座!咱们继续喝酒……妙音郡主说得对,喜欢三殿下的女人,成百上千,殿下何必为难自己呢?” 赵夫人忙道,“凉儿,你还没看七殿下送的礼呢!” 赵凉见众人也都好奇地怂恿,忙打开了拓跋玹送的的三口箱子,却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 众人也都惊叹,赵夫人道,“一箱子兵书,一箱金银珠宝,这最后一箱怎么是一件坎肩儿呢?” 赵凉忙道,“娘亲,这是护身软甲!” 说着,他抽了护卫腰间的佩剑便砍过去,软甲完好无损。 赵夫人忍不住啧啧赞叹,“这七殿下送礼可真是实在,竟都送到我凉儿的心坎上了!” 众人却禁不住看阿史那颐离的脸色。 那千年珊瑚怕是花费了重金,却与七殿下的礼物相较,显得华而不实了。 阿史那颐离再也坐不住,“各位继续,本皇子告辞!” “恭送三殿下!”赵凉说着,亲自送了他到帅府大门口,见他走远,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却不放心妙音的安危。“来人!” “元帅!” “去跟着妙音郡主,远远地保护就好,若有人伤她,也不必出面,直接以寻常没有任何标记的弩箭射杀对方即可。” “是!” === 妙音本要入宫,却刚到宫门口,就被追上来的柳平敏拦下。 “妙音,你爹今天叮嘱了,你不能踏入宫门!” “为何?爹自早朝就没回来,是不是他还在宫里?” 柳平敏不敢揣测,“你不要为难我,之前我拜托李应收买陆随之杀你,是我不对,难得王爷肯重新信任我,我不能失信于他,今日你若要入宫,我只能死在你面前!” 妙音看着她拔下发簪就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我可以不去见拓跋玹,但爹若是做了傻事,我必须去救他!” 柳平敏心急如焚,忙拉住她的手臂,“你这孩子,怎如此倔强!王爷说了,他先去试试,你这般冲动地闯去,只会弄巧成拙。你是苏家的顶梁柱,你若是去送死,我们都成了无人管的孤儿寡母了,恐怕皇上一怒之下,怕是判我们满门抄斩,还会抄了苏家!” “他试试?他是去阻止皇上给我和阿史那颐离赐婚了?”妙音越想越觉得境况不对,拧身甩开柳平敏,就踹在车辕上,她阴沉地看向宫门,“李应!” 李应不明所以,刚才的一幕亦是看得胆战心惊,他忙自车后上前来,“郡主,您吩咐!” “去瑞王府,三公主府,四皇子府,五公主府,把他们全都叫过来,就说,皇上宣召他们觐见!” 李应不敢去,左右看了看,忙压着声音凑近她,“郡主您到底要做什么?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皇上今日若伤我爹一根头发,我就斩了他这几个儿女,我就不信他还敢拿我苏妙音做交易。”妙音注意打定,就厉声命令,“快去!” “是!”李应转身便走到车后要上马,却见一辆马车行到一旁就停下。 车厢内,湛蓝丝袍的男子,掀开了车窗垂帘,声音淡冷地斥道,“苏妙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意图伤害本皇子的表姊妹表兄弟!” 妙音听到这声音,惊喜地忙冲到那毫不起眼的青皮车厢的马车前,却又怕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你回来啦?你怎么不找我呀?” “你给我那分手信,可别是认真的呀!” “我也没当回事儿,我能保护好自己,我打定主意和你同生共死了……” “你也别怪我刚才冲动,是你那舅父只认交易不认人,唯利是图!” 拓跋玹在车厢里听着她一番热切的话,柔肠百转,百感交集,眼睛自车窗望向她,却只是淡冷地瞥她一眼。 第54章 别戳本皇子脑门 妙音反而因她这番话心头一亮,皇上和太后搁在心尖儿上的人,可不正能帮她一把么! 她当即就扯下车辕上驾车的护卫,拢着厚重的裙摆坐上车辕,扯过马缰绳便霸气一振,“驾——” 李应和柳平敏都傻眼,马车疾驰冲向宫门,众护卫见是拓跋玹的马车,都不敢阻拦。 柳平敏却恐慌地忍不住大叫,“不好啦!德馨郡主……唔唔……” 李应迅速捂住她的嘴巴,“侧王妃娘娘若不想王府被满门抄斩,最好别乱嚷嚷!” 柳平敏整个人就在他怀里往下瘫…… 李应忙把她弄上马车,对车夫和护卫们说道:“送侧王妃回府,回去之后关上大门,除非王爷回府,否则,谁叫也别开!” “是!” * 皇宫内,妙音驾车直冲到殿前长阶下,遥遥就见父亲竟跪在长阶的半截里,身躯颤巍巍地摇晃不稳,分明是从早上一直跪到了晌午这会儿。 她气恼地扣住拓跋玹的手腕,强硬地把他拖下马车。 拓跋玹视线却落在她抓在手腕的小手上,脚步飞快地跟着她走,嗔怒道,“苏妙音,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忘了本皇子是什么身份吗?劫持本皇子是死罪!” “你已经与姑奶奶分手,你管我的死活?” “我……”拓跋玹气结,“我都是为你好!” “在你心里姑奶奶就是个软柿子、胆小鬼,是吧?”妙音说着,忍不住戳在他脑门上,“姑奶奶喜欢你,你还不赶紧地八抬大轿娶了,偏要在这儿半死不活地拖着……” “苏妙音,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戳本皇子的脑门?!” “死我都不怕,还怕戳你脑门?”妙音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拎着他往台阶上走。 苏骁听到争吵声,一转头,就见女儿扯着拓跋玹直接经过身边,冲向台阶上的御书房。 苏骁不禁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拓跋玹这是几时回来的?说好了怕妙音有事,不再与妙音有牵扯,这怎么两人又拉拉扯扯在一起了呢? “女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可不能乱来呀!” “爹,你先回去歇着,这样忘恩负义的皇帝,不值得你跪!” 苏骁不放心地忙要起身,却想起皇上并没有允许他起,只得又隐忍膝盖的刺痛跪端正。 他忙大声地对拓跋玹道,“七殿下,不要纵容妙音做傻事……” 拓跋玹的确不想妙音做傻事,但是,苏骁在这里跪了一上午,舅父竟也能答应,着实叫人寒心。 到了御书房门前,一众护卫就拦住两人,“德馨郡主,未得宣召,擅闯御书房可是死罪!” 护卫统领忙关切地问拓跋玹,“七殿下,您可是被德馨郡主劫持了?!” 不等拓跋玹开口,妙音就扯开嗓子,朝着御书房门里就喊道,“大周皇帝赫连启,你若还想要你外甥的命,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否则,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您可别怪我!” 众护卫忙都抽剑直指妙音,台阶下的苏骁听到刀剑的动静,恐惧地忙凝聚真气到掌心…… 宫廊下宏大的雕龙朱漆门板轰然大开,赫连启惊慌地自门里出来,就见妙音从头上拔了簪子,抵在拓跋玹的颈侧…… 一众护卫紧张地都倒抽冷气,护卫统领忙看赫连启和拓跋玹的脸色,注意到拓跋玹的手抬了一下,他迅速退了一步。 赫连启龙颜震怒:“玹儿是朕的亲妹留在世上的唯一的骨血,苏妙音,你如此做简直大逆不道!” “你先让我爹回家去,否则……”她强硬地把簪子戳在拓跋玹的衣领上,“我宰了他,再自杀,让你失信于北厥,并失信于大魏,看你这大周皇帝如何立足于天帝!” 赫连启勃然大怒,“好一个刁钻的小女子,你敢威胁朕!你不怕朕把你们苏家满门抄斩吗?” “你斩!也让大家看一看,我大周帝王是如何忘恩负义的,是如何斩杀太后本家族人的!” “你——”赫连启被气得浑身哆嗦。 妙音愈发抬高的嗓门,“姑奶奶帮你救了大周将士,你却让我爹罚跪,还要把我卖给北厥……姑奶奶若给你个好脸色,都瞧不起自己!在场的护卫兄弟们也都看看清楚,我,苏妙音,像是个出来卖肉的女子么?” 护卫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 赫连启气怒交加,被她一番话羞辱地涨红了脸。 “苏妙音,你立功,朕也赏了你,还封了你爹为王。天下安宁,匹夫有责,更何况,阿史那颐离也算良配,朕没有亏待你!” 妙音嗤笑,“是么?你亲妹——拓跋玹的生母,当年是怎么死的?你也没有亏待她吗?” 拓跋玹忙道,“妙音,不可放肆!” 妙音强硬地咬牙说道,“是,我是放肆,但我不想像你母亲一样,被人玩腻了,再被人害死!” 拓跋玹眉头打成了死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记了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但这是他的事,她实在没有必要也记在心里。 “阿史那颐离那般喜欢你,若是真的娶了你,断不会容你被人害死!将来你们成婚,说不定会很幸福。”拓跋玹说着,不动声色地看舅父的神色。 赫连启忙道,“玹儿说得极是呀!苏妙音,你莫要伤害朕的玹儿……这件事,咱们好好商量。” 妙音:“当年大魏皇帝娶云珠长公主时,也如阿史那颐离这般,聘礼送上,国婚隆重,花言巧语,百年合盟……结果呢?!如今皇上只能留一座云珠长公主府缅怀她从前的好!” 赫连启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沉郁地向后踉跄退了两步,顿时面无人色,双腿虚软地几乎站不住脚。 拓跋易亲自率领大魏礼队来迎娶云珠,说会疼惜云珠,保护云珠,会与云珠白头偕老,结果…… 此生没有见亲妹最后一面,是他赫连启最大的遗憾。 那是他嫡亲的妹妹,长在身边时,哪怕偶尔任性,也舍不得训斥,却那样亡于后宫的算计和剧毒之下,他午夜梦回都会听到她在喊救命,梦见她被毒害的七窍出血…… 而那笔血债,那和亲,都是因三国长久不睦酿成的祸患,却也怪他没有能力保护大周的安宁,才不得不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子。 第55章 七殿下帮忙退婚 拓跋玹静看着舅父痛不欲生的样子,忽然于心不忍。 “妙音,你先放开我,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赫连启心头的无奈彻底崩溃,眼眶也灼红,“玹儿,此事已经没有法子商量!阿史那颐离送上了两座城,朕要拒绝,但是满朝文武都反对,朕也无计可施呀!” “所以,你们满朝上下都在为难我爹?你已经无能为力,却任由我爹在那边跪着,你是让他硬生生地跪死在你面前吗?”妙音气恼地顿时想踹人,“赫连启,亏我一直把你当做明君!你竟纵容你那些臣子,在背后看我爹的笑话,嘲讽他,给他落井下石,他为你们征战沙场,守卫大周疆土,你们却如此逼着他卖女儿!” 赫连启只觉她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对上妙音满眼的失望和刺痛,他才发现,这位女子不只是对大周军队功勋卓著,还对他这帝王也心怀期望和尊崇。 他忙命令围拢四周的护卫,“你们好生护送宁和王回府,请御医为他仔细瞧瞧膝盖,别落了什么病根,让他在家歇养几日再上朝。” “是!”护卫们忙领命奔下台阶去搀扶苏骁。 苏骁却惊魂不定,“皇上这是要杀我?” “宁和王先回家等消息吧,皇上下令,您先不必上朝,至于如何处置妙音郡主,卑职等都不敢揣测!” 苏骁愈发恐惧不安,双腿却痛得扎心,魁梧的身躯差点自台阶上跌下去。 护卫统领忙道,“快,你们抬着宁和王,莫让他摔着了。” 台阶之上,拓跋玹见赫连启脸色和缓,挡开抵在脖颈上的发簪,握住妙音的手,取了簪子给她插回发髻上,无视她匪夷所思地怒瞪,一撩袍服,朝着赫连启双膝跪地。 “皇舅父,玹儿亲自查问过北厥客商,那两座城表面光鲜,实则多年颗粒无收,城中也无矿藏,因地广人稀,多半店铺生意惨淡,如此贫瘠之地,若归入大周,大周若调集粮草救济,势必被拖垮,若不救济,势必被人斥责只管霸占,不管百姓死活!舅父的清誉,大周的名声,也将败坏。” “你亲自去查过?” 拓跋玹凝肃恭敬地俯首,“玹儿不希望舅父被蒙骗,亲自去看过。” “那两座城真如你所说?” 妙音挑眉讽刺地冷笑。“皇上可听说过人牙子在村寨里买卖孩子?” “买卖孩子?” “因大周的杂税过重,百姓们食不果腹,身为父母,孩子养不起,便买去大户人家为奴,虽然命苦些,至少能填个温饱。阿史那颐离和北厥国君就如北厥百姓的父母,他们把那两座城赠给大周,那城中百姓便有救了。” 拓跋玹:“用那两座城,换取妙音这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再挖走舅父您一位掌管兵部多年的肱骨重臣,并同时得到富可敌国的苏家,阿史那颐离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赫连启恍然大悟,他,连同满朝官员,竟差点上了阿史那颐离的当! 他忙握住拓跋玹的肩臂,动容地扶起他,“玹儿,快起来说话!” 拓跋玹站起身,忙又恭敬抱拳俯首,“舅父细想,若妙音真的为阿史那颐离倾心,夫妻联手,并岳丈苏骁,再加杀伐悍猛的北厥大军,荡平天下,指日可待!” 妙音顿觉这番话熟悉,“七殿下,这是我劝我爹时说的话,怎么跑你嘴里去了?” 拓跋玹淡然瞥她一眼,“阿史那颐离的目的太容易被人识穿,怕是背后议论此事的人,都会这样说。” 赫连启这才发现,自己做了糊涂事,且早就被人看了笑话去。 两个年轻人能看透的事,他竟然犹豫不决,且愚蠢地认定牺牲一个苏妙音保全家国大义理所应当。 “朕糊涂呀!朕糊涂至极!哈哈哈……”他自嘲地清苦大笑,却笑得眼眶灼红,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苏骁刚立功,便被朕逼着出卖女儿,定然对朕寒了心,朕竟是闹了一场笑话!”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君臣之义,在皇上眼中没那么重要,您应该敲锣打鼓地下赐婚圣旨!” 赫连启避开她嘲讽的眼神,“朕已经写好赐婚圣旨,所幸,还没来得及用玺印,就被你这臭丫头给惊着了。” “去用玺印吧!这圣旨我接,不过,皇上别哭得太难看就好。”妙音负气地轻巧说着,这就要往书房里面迈…… 拓跋玹忙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又对赫连启俯首。 “皇舅父,这婚事若突然退,阿史那颐离未免斥责咱们没有合盟的诚意。您身为帝王,尊贵如天,若认了阿史那颐离为义子,于国于家都是一件大喜之事,也给足了北厥皇族面子。” 妙音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要反手握住他的手时,他却又突然送开了手。 妙音不以为然,心头欢喜暖意,看着他凤眸亦是灿亮。 “拓跋玹,我就知道,你一回来铁定有法子帮我度过难关!” 拓跋玹:“上次因毒药之事,本皇子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本皇子深感亏欠你,所以才想补偿你。此事正好也能帮大周和舅父解围,否则,本皇子才懒得多管。” 妙音凤眸顿时暗下去,斜瞥了眼赫连启。“用不着你补偿,我嫁便是了,现在谁不让我嫁给阿史那颐离,我还不乐意呢!” “妙音,你这是又哪根筋不对?为何偏要与玹儿对着干?” 赫连启如获至宝般拍了拍拓跋玹的肩臂。“朕就知道,有玹儿在,所有的事便都能迎刃而解。” 妙音不敢恭维地骇笑,“若是没有七殿下,皇上就打定主意当……” 拓跋玹忙打断她:“还请皇舅父再册封阿史那颐离为王,那两座城您就当做见面礼,赠给他当做封地,全权由阿史那颐离自己做主。” 赫连启却想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朕认他为义子,封他为王,再把城退还给他,如此便不会让他损了颜面!” “舅父英明!阿史那颐离不赔不赚,自无话可说,满朝文武也不会因您给义子送见面礼而反对。阿史那颐离成了我自家的王,若是将来攻打自己的义父,势必被天下人耻笑,以后他若当了帝王,逢年过节还要给您来送礼尽孝!” 第56章 厚颜约他吃顿饭 “我倒是想把那两座城揉碎了,砸在北厥皇帝的脸上去!”妙音冷凉说着,瞥了眼赫连启,“不过,皇上这般的脾性,对自己人残忍,对外人客气,也是……” 不等她话说完,拓跋玹再次打断她,“如今不宜大动干戈,有些事,还是谨慎处置的好。” “换言之,也就是说,我大周的女子谁都可以拿来交易,咱们不敢直言拒绝,还要给对方留着颜面,好言哄着对方,是吧!七殿下!”妙音挑衅地讽刺看拓跋玹。 拓跋玹知道她受了委屈,不好与她争执,干脆沉默。 赫连启忙把拓跋玹抢到自己身边,“玹儿,你跟朕进来。” 妙音这就抬脚,也要跟进去,赫连启转头斥道,“还不回去瞧瞧你爹,他为你跪求朕,你却在此对朕的外甥阴阳怪气!” “若有人叫太后娘娘跪上半日,皇上还能有好气么?为人君,就当将心比心,你若……” “你有什么怒火,朝着我发泄便是,不要迁怒皇舅父,现在皇舅父已经答应不给你和阿史那颐离赐婚,你可以放心的离开。” 妙音邪火没有平息,“……我若朝你发泄,你也得给我机会才是!这样吧,我烧一桌子菜,咱俩好把话说清楚。” 拓跋玹:“本皇子每天都很忙。” 妙音没好气地道:“就今晚!” 他这脸色明显不太对,人也瘦了,再不用一用凤火珠,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翘辫子。 “说好了,就今晚,你去我的悠悠阁。” 拓跋玹气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本皇子说了,本皇子每天都很忙!” “说到底,就是你们能欺负我,我不能欺负你们呗!”妙音一屁股坐在宫殿门槛上,朝着殿外便鬼哭狼嚎,“苍天啊!还有没有天理呀!皇帝欺负我老子,这大魏七皇子欺负我苏妙音啊!” 然后,她便掰着手指头刻意地数数,“一二三四……四桩婚呐!拓跋玹给我毁掉了四桩婚,始乱终弃呀……我苏家丢不起这个脸,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除了陆随之,赵凉,阿史那颐离,你还有谁?” “苍天呐,吃人不吐骨头,还死不认账呀——”女子颤声抽噎,栩栩如生。 拓跋玹这才明白,她是连他也算上了。 赫连启却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当皇帝当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丫头。 “苏妙音,你没忘了你刚才拿簪子抵着玹儿的脖子吧?!玹儿拒绝你的邀约,无可厚非,你休要如此胡搅蛮缠!” 见妙音掌嘴又要嚎,他近乎咆哮地说道,“朕这外甥本想娶你,你爹却不稀罕,还以死威胁朕帮你拒婚!他若是早早答应了,那阿史那颐离岂会趁虚而入?你若有点脸面,最好离朕的外甥远点……不,是你们父女俩,都离朕的外甥远点儿!” 妙音顿时理亏。“我爹以死帮我拒婚?这……爹也没告诉我呀!” 拓跋玹无奈地瞪她,“还不走?” 妙音冲动之下,就从怀里取出一大叠银票,上前就给赫连启放在手上。 赫连启僵握着银票看拓跋玹,又狐疑看妙音,“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胆敢贿赂朕?” 拓跋玹也匪夷所思地看那银票。 “皇上,妙音不是贿赂您,这是十万两银票算是赔偿您和七殿下的精神损失费,是妙音对国库的心意,眼下战事刚过,北疆秋收,您少征点赋税,也让百姓们喘口气。回头妙音再送点来,今儿闹这一出是妙音冲动,妙音道歉,还请皇上恕罪!” 说完,她就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俯首磕头,隆重行了个大礼。 赫连启握着银票,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瑞王、赵凉、陆随之,以及满朝武将,都夸赞这丫头神智恢复正常之后,聪慧过人,胆大心细,就连苏骁亦是骄傲得不得了,今儿他算是见识了。 妙音倒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只跪在地上,乖巧地仰望着他,与刚才那胡搅蛮缠的女子,判若两人。 拓跋玹拿眼角余光看着妙音,本还在为难如何劝皇舅父原谅她刚才的冲动,没想到,她竟直接砸钱买原谅,还砸得如此快准狠。 赫连启握着银票进退维谷,却舍不得还回去。“罢了,朕不怪你,最难得的是,你对百姓有心,对我大周将士有功。” 妙音忙又俯首拜谢,“皇上宽仁,是我大周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眼一抬,便抿笑给赫连启狡黠地递眼色,又意有所指地看拓跋玹。 赫连启就慈爱地对身侧的宝贝外甥笑了笑,“玹儿呀,你今晚歇养,等明日午膳就去苏家吃一顿,陪妙音说说话,也替朕带些补品给宁和王。” “皇舅父……”拓跋玹委实没想到,自己竟被皇舅父如此轻易地卖了,“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妙音如今是郡主,又心怀天下,还是我大周的有功之臣,朕看你们心有灵犀挺有默契,就算谈不成感情,做不得夫妻,也可以交个朋友嘛!” “皇上言之有理,妙音愿做七殿下的贴心朋友!”妙音小心肝雀跃,大眼睛期盼地看拓跋玹,“七殿下,莫要违逆皇上的圣旨——这真的是圣旨呦!” 这丫头,如此明目张胆地约他,全然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境况!“皇舅父,玹儿刚回来,还要陪皇外婆……” 赫连启笑道,“你皇外婆和朕这边的御膳,你怕是早就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儿,对你的肠胃也好。” 拓跋玹勉为其难,“是,玹儿遵命!” 他刚俯首行礼,耳朵上就被突然伸来的小手捏了一下——这一下,惊得他心脏漏跳两拍,皱眉转头,只看到一缕裙裾流云滚雾般,飘忽消失于殿门口。 赫连启暧8昧笑看他一眼,在龙椅上坐下,把手上的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玹儿,妙音这丫头对你……很是慷慨呐!” “……”拓跋玹忙端正姿态,挺直脊背,看向龙椅。 第57章 太子上演痴情戏 “玹儿,朕可是依着你的请求,把新建的王府庭院给宁和王。” 拓跋玹俯首:“玹儿拜谢皇舅父疼宠!宁和王功勋卓著,早当厚赏,如此也更激励其他臣子为大周尽忠,更彰显皇舅父仁德慷慨。” 赫连启最是爱听这话,“苏骁之前做事保守,朕也没机会赏赐他,如今有妙音帮她,才显出他的锋芒。之前苏骁也不敢大手大脚,这丫头却慷慨霸气,颇有她母亲江蓉当年的气势,将来国库捉襟见肘,凭着你在那丫头心底的地位,你一句话,便能帮舅父解决燃眉之急!” 拓跋玹哭笑不得,“皇舅父,您这是让玹儿用美男计?!” 赫连启半是打趣地笑道,“你若与那丫头两情相悦,那丫头也有报国之心,这便不是美男计……朕看好你们!” 殿外,却陡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拓跋玹却没有转头,只是听着那动静,便蹙眉抿直了唇角。 “父皇,父皇,您千万不要把妙音许配给阿史那颐离呀!儿臣宁愿不做这太子,儿臣宁愿去北厥当质子,也不想妙音牺牲一辈子的幸福……” 赫连翊大声嚷着闯进门来,身后两个护卫紧追在后面想要阻止他,却没能拉得住,两人都被带得摔趴在地上。 赫连翊进门就跪扑在地上,似激动过度,仿佛将妙音远嫁便是将他割骨剔肉,呜呜地就恸哭起来。 “咳咳……”拓跋玹实在觉得,他哭得太难听了些。 赫连翊声音骤停,望向拓跋玹,佯装错愕地怔了一下,似刚缓过神来,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表弟也在呐?!” 拓跋玹见他演得起兴,特往一旁挪了挪,给他让开阶下的位置。 “表哥继续,当臣弟不在就好!不过,您这哭可以再稍微低沉一点,更显得痛彻心扉。” 赫连启自龙椅上震怒,却也有些疑惑,“太子,你为何如此擅闯御书房胡闹?你可知,朕已经……” 赫连翊自然知道,妙音刚安然无恙地从御书房出去,否则,他也断不会来做这没把握的事。 而且,拓跋玹诓骗他说,父亲有可能废太子,他才如此尽心地派人死盯着御书房的一举一动,眼下,正抓住了好机会,可反败为胜! 他忙跪行上前,“父皇,儿臣儿时就喜欢妙音,妙音被毒害之后,儿臣伤心难过许久,母后怕儿臣被父皇责罚,始终不曾对父皇提及,如今妙音痊愈,神智也恢复,还被阿史那颐离僭越,儿臣……儿臣只恨自己无能!” 赫连启蹙眉研看他泪流满面的脸,却难辨这番话的真假。不过,这样的境况,实在太过熟悉。 “翊儿,当初,你母妃给你选良娣时,本给你赐婚你的表妹赵明霜。朕记得,你来到朕面前,说你自儿时就喜欢丞相嫡女——皇后的亲侄女段景柔,朕便将段景柔赐给你当良娣,今儿你又说喜欢妙音……朕可是被你弄糊涂了。” 拓跋玹忍笑打趣道,“皇舅父,说不定,表哥儿时就学会了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呢!表哥妃妾那么多,且都是重臣之女,又有哪一个不是他情真意切的青梅抓马?!” 拓跋玹:“……”这小子,分明是在说,太子贪色又贪慕权势! 赫连翊不悦地瞥了眼拓跋玹,恳切地颤声啜泣道,“父皇有所不知,在妙音疯癫之后,儿臣悲伤过重,母妃才带儿臣结识了段景柔。” 说完,他又直接冲上台阶,跪在龙椅一侧,直接抓住父亲的手。 “当年皇姑母远嫁大魏,被害惨死,玹弟孤苦无依,还被送来当质子,此事万不可重蹈覆辙呀!尤其北厥婚俗诡异,若是阿史那颐离死了,阿史那颐离兄弟就收了妙音做妻子,这让妙音情何以堪?儿臣宁愿为妙音放弃太子之位……父皇,您就成全儿臣的痴情吧!” 拓跋玹勃然大怒,不动声色地看向舅父。 果然,赫连启顿时又一脸悲怆,他忙扶起赫连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太子啊!你能惦记着你的皇姑母、能为妙音说话,朕深感欣慰。我大周就该有你这样的储君,你以女子做交易!” “谢父皇!”赫连翊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朕刚才就已经决定不让妙音嫁去北厥了,且此事还是玹儿点醒了朕,否则朕与百官都闹了笑话。”赫连启沉重拍了拍他的肩,“你要向玹儿多谦虚学着,多以大局为重!”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赫连翊欢喜地忙跪拜谢恩,顿时如活过来,然后下来台阶,对拓跋玹郑重地一拜。 “玹儿,多谢你为妙音如此设想!表哥知道,你和妙音被毒害毁了清白,不过,宁和王拒婚表哥也替你惋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是兄弟,你莫为此就怨怪我喜欢妙音。” 拓跋玹握紧双拳,清冷地扬起唇角,“表哥的演技登峰造极,玹儿佩服!不过,表哥,你那些妃妾若是知道你来为妙音求情,恐怕不会放过你的,玹儿实在为表哥捏一把冷汗呀!毕竟,表哥还有十几个岳父呢!” “你的表嫂们的确善妒,所以……恐怕会做出伤害妙音的事呢!”赫连翊一脸担心地说着,眼底却露了几分讽刺。 赫连启顿时看出气氛诡妙,不禁头痛地捏了捏额角。 “你们兄弟两个都为妙音好,这是好事,不过,男儿当以家国大事为重,都不要被儿女私情羁绊。都跪安吧!” “是!” 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告退出来,赫连翊又道,“玹儿,你恐怕不知道,妙音和阿史那颐离多暧1昧吧?她在阿史那颐离怀里,却伸手来捏本宫的脸,还想邀着本宫和阿史那颐离一起睡……啧啧,这调皮的丫头,不知勾搭了多少男子呀!” 拓跋玹失笑,“太子爷,走路看路,演技太好,路走不稳,会跌惨的!我还要去给皇外婆请安,失陪!”说完,他就转身朝宫廊西侧走去, “哼哼,该死的病秧子,本宫偏要毁掉你所有的路!” 赫连翊阴沉地说着,走到台阶边沿,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就猛然栽下去,砰——砰——砰—— 第58章 太子被皇上训了 护卫们惊得大叫,“太子摔下去了!”“护驾——快护驾——”“快挡着太子殿下!”“再摔就摔死了……” 拓跋玹自宫廊转角处转身离开,不着痕迹地弹了弹手指,仿佛弹掉了一点灰尘。 御书房内,赫连启听到动静,忙冲出来,就见几个护卫抬着摔得浑身血痕的太子爷正上来台阶。 所幸,赫连翊在滚下去时抱住了头和脸,并以真气护住了身体,摔下去二十几层台阶,虽意识残存,身上却疼得离谱。 “父皇……” 赫连启只当他是工于心计,刚才在殿内演痴情戏,现在又玩苦肉计。 “太子,你这是何苦?” “父皇,儿臣好痛……儿臣要痛死了!” 赫连启无奈地看着他一身伤,又是心疼,又是失望,又是心寒。 “堂堂储君,不误正事,太子你这样才是真正的危险!” “父皇要废了儿臣吗?父皇……”赫连翊忙抓住他的手,“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不要废了儿臣呀!儿臣以后会好的……” “朕不会因赵天之事废你,朕知道,你没有牵扯赵天谋逆,赵天要夺走的,是朕的江山,也是你的江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你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你这样,不只是让朕难过,更让朕失望!” 赫连翊却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绊倒的。“父皇,儿臣刚才是为妙音太开心才忘了看脚下,儿臣……儿臣……” “罢了,别说了!你的心思太重,这于国于家都不是好事,以后要自勉改正。”赫连启叮嘱一句,就对护卫道,“快把太子抬进后殿,叫御医来给太子诊治。” “是!” 赫连翊却躺在担架上,莫名地想到了拓跋玹刚才那一句提醒——“太子爷,走路看路,演技太好,路走不稳,会跌惨的!” 可是,刚才那病秧子明明已经走远了,怎么就把他弄下了台阶呢? 赫连翊想不通,却越想越是窝火。 见父亲又去外殿处理政务,只留总管太监李正中在侧伺候,他忙道,“李公公,你过来!” 李正中忙握着拂尘上前,“太子殿下,您吩咐!” “给本宫盯紧苏妙音,只要有机会要她的命,千万别手软。” 李正中匪夷所思地俯视着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位可是平日里贤德温和的太子爷,就算平日找他打探事儿,也不敢伤人,今儿怎么突然就张口害人呐? “太子殿下,德馨郡主是皇上眼里的红人,又是大周将士的恩人,这……奴才不敢!” 赫连翊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阴狠地将他拉近自己。 “只在父皇一人身边伺候,你甘心么?” “奴才……奴才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更是奴才的福气!” “本宫将来登基称帝,封你为大内总管,让你统御这皇宫上下所有的太监,再封你为王!”赫连翊死死抓着他,强硬地道:“李公公,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断了自己的前途。” 李正中却还是疑惑,他为何要害苏妙音。“太子殿下能否告诉奴才,您为何害妙音郡主?” “本宫为舅父报仇不成么?舅父是看着本宫长大的,就算舅父有心与北厥勾结,如今北厥不是与我大周合盟了吗?本宫只想让苏妙音死得干净利落!” “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让德馨郡主死得——干干净净!” * 早朝,泰元殿上,赫连启自龙椅上威严落座,自龙冠垂旈后俯视百官与众皇子整齐跪拜行礼。 见苏骁没来,他不自在地叹了口气。“众位爱卿,可有谁去探望过宁和王?他身子可好?” 说着,他视线落在皇子臣列前的拓跋玹身上,见他拿着笏板,安静不言,不禁疑惑,“玹儿,你还没去过宁和王府么?昨儿朕可是叮嘱你去宁和王府的!” 拓跋玹俯首道:“禀皇舅父,皇外婆昨晚留玹儿讲战场上的趣事,所以……没得空。” 此话一出,百官神色微妙,却也都知道,苏骁以死威胁皇上拒绝拓跋玹求婚的事。这七殿下虽然是个短命鬼,也是要脸面之人,苏骁那样拒绝,他不去宁和王府,也是人之常情。 众臣微妙地私语,赫连遥却禁不住从旁压着声音笑道,“表哥,父皇命你去探望宁和王啊?你不好意思去,我可以陪你去嘛!” “闭嘴!”拓跋玹瞪他。 赫连启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却也不好责怪拓跋玹,毕竟午饭才是妙音邀约的时间。 赵凉忙举着笏板站出武将队列,“禀皇上,臣去看过宁和王,不过去时,他晕厥未醒,德馨郡主与几位侧王妃伺候床前,臣不便久留便告辞离开。” 陆随之也忙道:“禀皇上,义父连日忧心过重,气血郁结,早些年在战场上受了寒,膝盖又久跪,所以……一时间怕是难以痊愈,臣买了些活血的药草给义父,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赫连启顿时后悔得肠子铁青,“朕政务繁忙,不便去出宫探望,随之、赵凉,你们代朕多多照看宁和王,转告他,朕……愧对他!你们也要好好安慰妙音那丫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莫让她被几位庶母欺负了。” “臣等遵命!”赵凉和陆随之齐声应了,忙站回原处。 丞相段实意忙道,“启禀皇上,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一再催问婚事,依臣所见,他对德馨郡主用情至深,这婚事……” 不等他话说完,大殿半边的两队武将轰然跪地,震天动地地齐声道,“恳请皇上拒绝和亲赐婚!德馨郡主乃是我大周将士恩人,万不可拿她交易合盟!” 段实意匪夷所思地看向一众武将,“糊涂——都糊涂了!阿史那颐离给了咱们大周两座城,这好过你们劳民伤财,拼杀战场,流血牺牲,掠侵他国城池!你们都好好想想,我大周增添两片国土不好么?” 众武将跪着不起。 赵凉跪在武将右侧第一位,捕捉痕迹地转头看了眼陆随之。 昨日探望过苏骁,见他昏迷不醒,他和陆随之便特意与所有武将商议了决定,所以,今日他们一定要同仇敌忾,帮苏骁留住妙音。 段实意转头看了眼一众文臣,也率众跪下去。“臣等恳请皇上答应和亲合盟,免我大周生灵涂炭!” 第59章 三皇子只想娶她 赫连启看着下面文武对垒的局面,呵呵地笑了笑,玩味看向一众站立不动的皇子。 “朕的皇儿们,你们是要站在哪一边呐?” 一众皇子却都看拓跋玹的反应。 赫连遥自然是不赞成妙音和亲的,见拓跋玹不吭声,他也不多言,只道,“父皇,儿臣等愿听父皇裁夺!” “哼哼,听朕裁夺?你们都是冷血草包,没半点主见,也无半点悲悯!” 赫连启失望地哼了一声,视线落回一众武将,又庆幸地感慨一叹。 “自宁和王当上副帅统帅军队以来,我大周将士齐心如一,为国为民,朕心宽慰。众位爱卿都起吧!” 百官忙都起身,赫连启侧首又对李正中道,“宣召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上殿。” 李正中忙朝着殿门尖声高呼,“宣——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盛装华服早已等在殿外,听到宣召,忙迈进门槛来行礼,却是一头雾水。 “今儿天不亮皇上就命人宣召颐离,可是决定让颐离迎娶妙音回北厥?” 赫连启宽和地笑了笑,“颐离,妙音之前疯癫,名声不好,行事鲁莽,实非良配。而颐离你文武双绝,人中龙凤,又是北厥战神,且将来也是得封北厥储君的最佳人选,所以,朕若将妙音许配给你,是委屈了你。” 阿史那颐离被这一顿狠夸,却提不起半分欢喜。 他听说了,妙音昨日拿拓跋玹的性命威胁赫连启,照理说,赫连启应该立即惩处妙音才对,诡异的是,妙音安然无恙地返家,赫连启还破天荒地派了四五位御医去给苏骁医腿,拓跋玹自入了皇宫便没再出去过。 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他猜不透,看这情形,赫连启是不想给他和妙音赐婚了。 “皇上,颐离带了两座城来,诚意前来,您有话不妨直说!”阿史那颐离俯首。 赫连启走下台阶,两手握住他的肩臂,赞赏地拍了拍,眼神如炬地看着他,却如视珍宝。 “颐离啊,朕就喜欢你这般直率,喜欢你这般气度从容处事果决!朕左看右看都觉得,你胜过朕的每一个儿子。” 这连番的夸赞,就像是一碗一碗的迷魂汤,阿史那颐离虽还没有迷糊,却备不住地满心自豪与骄傲。 赫连启见他脸色涨红,突然就抱住他,一副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样子,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阿史那颐离忽然就疑惑起来,不禁怀疑自己与这皇帝是失散多年的父子。也只有亲爹见了儿子,才有如此激动。 “皇上——您这是……” “颐离,朕决定,认你为义子,册封你为梵王!” “什么?义子?梵王?”阿史那颐离顿时冷静下来。 “梵乃清净宁和,愿你有佛家的悲悯,对百姓们仁慈,愿我两国永远和睦,共建百年合盟!” 阿史那颐离却如吞了苍蝇,迅速退后两步,俯首避开赫连启仿佛慈父一般疼惜的笑。 “皇上,颐离是来求婚的,颐离此生只想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段实意也忙道,“皇上,三皇子痴情,还是成全的好,不过就是一个苏妙音,皇上这样委婉的拒绝,传扬出去,恐怕被人说小气!” 赫连启不动声色地看段实意,却有些看不懂。 段实意乃是大周丞相,又是皇后段实莲的亲哥哥,为何几次三番帮阿史那颐离说话? 且他刚才,更是率一众文臣跪地求婚,与武将们僵持。如此偏执,如此强硬,实在诡异。 连玹儿这涉世未深的少年都能从两座城入手,摸查阿史那颐离执意迎娶妙音的深意,这段实意当丞相有七八年,平日也没做过糊涂事,怎突然就犯了糊涂?! 拓跋玹也瞥过去一眼,淡然挑眉笑道,“依着相爷和颐离皇子的意思,颐离皇子是宁愿要一个从前疯癫过的女子,也不愿当我皇舅父的儿子?!” “这……”段实意哑口无言。 赫连遥默契地笑道,“三皇子,你如此蔑视本王的父皇,是还想与本王决一死战么?” 赵凉也道,“我大周将士绝不容任何人蔑视我大周帝王!” 一众武将亦是齐声高呼,“我大周将士绝不容任何人蔑视我大周帝王!” 山呼声振聋发聩,在整座大殿激起钝重的回音。 阿史那颐离脸色微变,忙单膝跪地,俯首朝赫连启一拜,“皇上,颐离没有不敬之意,只是……” “朕不怪你!年轻人么,难免被儿女私情所惑,朕也是自你这个年纪长大的。” 赫连启把他扶起来,宽和地笑了笑,“朕不只是封你为王,另把你送给朕的两座城回赠你,当做见面礼,朕也是诚意满满,你若不答应,可以回去与你父皇商议!” 他又警告地看向赫连遥和一众武将,“你们别吓唬颐离,颐离单枪匹马的来,着实不宜,要宽和相处。” 赫连启越是好脾气,阿史那颐离却越是为难。 此行倒是没赔,相较于当这皇帝的义子,倒是比迎娶妙音更能稳固合盟。 那小女子的确姿容绝俗,脾性可爱,且让他欢喜让他愁,左右了他全部的心神。但他也不是傻子,她心里无他,自始至终都在抵触他,若是他强娶到她,将来势必难以留住她的心,那样反而后患无穷。 一念万千,他当即朝赫连启双膝跪地,“颐离能当父皇的儿子,是颐离的荣幸,颐离参见父皇,并叩谢父皇恩典!” “哈哈哈哈……好!” 赫连启龙颜大悦,当即就下令礼部尚书准备册封大典。 “颐离,你要多留些时日,朕带你认一认皇亲国戚和众位兄弟姊妹,以后,你便又多了一个家!” 阿史那颐离忙俯首,“是父皇!” 众臣与众皇子们忙整齐叩拜,“恭喜皇上,恭喜三皇子!” 御前护卫统领适时自殿外迈进来,“启禀皇上,德馨郡主说,昨日承诺要为朝廷和百姓捐献银两,特把银两都带来了,就在殿外恭候。” 赫连启失笑,这丫头,今日是不放心,这一大早过来探听动静吧! “宣——” 第60章 炫富会伤了孩子 妙音笑道,“皇上说了,妙音实非良配,不好委屈三皇子。所以,妙音如此高兴,是为皇上和三皇子欢喜,一个得了天下无敌的儿子,一个得了宽容慈和的父亲,而妙音也不必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也避免了将来与三皇子相憎相杀,三喜临门,皆大欢喜!” 陆随之扬声说道,“妹子,大喜了!” 此话一出,满朝官员都齐声道:“德馨郡主大喜!” “同喜,同喜!” 阿史那颐离气结,“如此牵强的攀喜,大周臣子们也是识趣得很!” “哈哈哈……颐离,不要与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么!”赫连启却看不得妙音如此得意忘形,忍不住就要嗔怒她失礼,却见她当即又规规矩矩地跪地。 妙音当即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双手举高,“皇上,这是一百万两银票,请您笑纳!” “一百万两?你可真够直接的!”赫连启接过银票,有一种被收买的错觉,他以为这丫头能捐出个几十万两就罢了,没想到……“说吧,你要什么赏赐?凭你如此慷慨,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朕也得摘给你呀!” 众臣亦是惊愕,赫连遥忍不住撞了下拓跋玹的肩,“表哥,你家这位是不是疯了?不留着银子好好过日子,捐什么捐呐?她是不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呀!” 拓跋玹失笑,“她死不死的我不知,你倒是快死了!” 赫连遥惊怔,对上他杀人的目光,忙象征性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小弟失言,不过,她肚子里那只小猴子,是表哥你的吧?你提醒她些,别炫富,炫富伤孩子!我可不想自己的表侄还没出生,就命丧黄泉。” 拓跋玹哭笑不得,“遥儿你多虑了!” 妙音自然不是来要星星月亮的,“妙音只恳请皇上,免除今年的赋税,给百姓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妙音听说,三皇子来之前,特慷慨地免了北疆百姓三年的赋税,此等魄力,令人钦佩!” 阿史那颐离俯视着她,着实没想到,她竟如此慷慨地夸赞自己,且了解自己和北厥的境况。 “本皇子如此下令,是因你烧毁了我北厥的粮草大营。” 妙音不怒反笑,“三皇子曾说,两军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再无战事,你我都当放下恩怨!” “你……你少拿本皇子说过的话腌臜本皇子!”阿史那颐离又忍不住恼。 拓跋玹却听得狐疑,阿史那颐离几时对妙音说过这些话?看样子,两人私下见过不少次了。 拓跋玹视线落在妙音身上,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奇怪的漩涡里,忍不住揣测她与阿史那颐离见面时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想着想着,心就难受起来。 妙音全然没有察觉拓跋玹的异样,对阿史那颐离钦佩俯首,“三皇子懂得提早积蓄力量,防患未然,这番好意是北厥百姓之福,妙音相信,三皇子若将来当北厥的储君,必成一代明君!” 阿史那颐离顿时又被夸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看出来了,赫连启刚才夸他,这丫头又夸他,这分明是给他摆陷阱呢! 拓跋玹却握着手中的笏板,只想杀人见血。 赫连遥察觉他的异样,忙站出臣列,“父皇,妙音所言极是,防患未然,休养生息,也是我大周的当务之急。” 赫连启挑眉,倒是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看事儿如此长远缜密。 换言之,便是谁能缓过劲儿来,谁能打胜仗,什么合盟,都是屁! “妙音,既然你有心为百姓着想,朕就答应你,免除今年赋税,并准老弱残兵回家安养。” 段实意忙站出来,“禀皇上,我国库空虚,粮草不足,军队的老弱一离开,军心势必溃散,剩下的便不会再有心思备战。万一再有外敌来犯,妙音郡主有这番进言,可是成了害我大周的千古罪人了!” 赵凉站出臣列,“相爷果真是文臣翘楚,全然不懂养兵训兵呐!” 段实意勃然大怒,“赵凉,你……你什么意思?” 妙音唯恐赵凉受斥责,忙道,“相爷,赵元帅的意思就是,军队是我大周的盔甲,不是养老院、孤儿院,你若稍有爱民如子的心思,就该明白,对将士仁慈,便是在保护我大周,如再有战乱,百姓才能万众一心,感念皇帝圣恩,督促男儿们出战!” “你……你一个毛丫头,不过有几个银子罢了,懂什么家国大事?!” 赫连启已然隐忍到极限,“丞相,你敢当着朕的面,对朕钦封的郡主放肆?” 段实意忙双膝跪地,“臣……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请德馨郡主恕罪。” 妙音懒得与他计较,她也看出来了,这段实意不同意免除赋税,无疑是因一免税,他们就没了捞油水的机会。 她昨晚特别依照大周的赋税清算了一番,也特别赶去江家请教了外公,大周能收入国库的赋税稳定不变,不过各地的赋税却千奇百怪,有的甚至提了三倍,各地官府仗着天高皇帝远,恣意胡乱收税。 外公能答应她拿出一百万两,也是因为早已看不惯,同时也是给皇上提个醒,在免税之期,可以揪出那些蛀虫。 外公也早就提醒她了,不管遇到什么人反对,不要恼,不要怒,皇上自龙椅上自会看得清楚明白。 “皇上,没关系,妙音不是小气之人,不会责怪相爷的。相爷如此争执,也是为大周着想,皇上可让他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在军队里开上两家养老院,让老弱伤兵们也有个安稳的去处,平时下下棋,喝喝茶,晒晒太阳,还能彰显相爷的多才多能呢!” 段实意顿时哑巴了似地,俯首贴地。 满朝武将都起哄,“相爷,怎么不说了呀?”“当咱们老弱伤兵的命是屁呢!”“相爷家财万贯,一百万两定是拿得出手的!” 赫连启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阴沉俯视着段实意,注意到文臣中几个蠢蠢欲动要站出臣列之人,他刻意等——等了良久,直等得阶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阿史那颐离和拓跋玹也都禁不住抬头往上看时,他才扬起唇角笑了笑。 “丞相,既然妙音不与你计较,你就起来吧!丞相为官清廉,自然是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的,朕都心知肚明。”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段实意。 段实意如临大赦,站起身来,额上的汗却啪嗒啪嗒滴下来,“臣……臣谢皇上隆恩!皇上能免税,是我大周之福!” 第61章 偿还三皇子的情 赫连启抬手,制止段实意的奉承。 “段实意,你身为丞相,妙音能想到的事,你竟半分没想到,你可汗颜?!” 段实意脊背僵了僵,忙又请罪,却恨透了妙音这免除赋税的建议。 朝廷没有赋税,等于断了他所有的财路。 “皇上,臣为三皇子和妙音的婚事着急,所以疏忽了思忖其他事,还请皇上见谅。臣只期望,三皇子不要为这和亲未成之事与妙音、宁和王生了嫌隙才好呀!” 妙音疑惑地看向段实意,不明白这人为何总挑事儿。 她忙对阿史那颐离道,“妙音与梵王殿下无缘做夫妻,但有缘做朋友。我愿将江南米粮和丝绸、茶叶、食盐销往北厥,绝不加价,只是得有劳三皇子降低江氏米行的关税,这也是我外公的意思。” 拓跋玹却是看出,她愧对阿史那颐离,才如此刻意弥补偿还。 不过,这件事庞杂,很容易被人钻空子,尤其这朝堂上蛀虫之多。 “德馨郡主,你可要想清楚,长途跋涉运送米粮所需不少银两和护卫。商队入了北厥,恐怕还会遇到马贼打劫,此事,你还是先回去,与你外公商议之后,再决定的好。” 妙音从容俯首,“谢七殿下提醒!此事妙音昨晚就与外公商议过了,外公说,若三皇子和皇上都是聪明人,这些事情定会相助妙音解决。若两国都无共谋商路的意思,大家也都没有损失,只当妙音说了句笑话便是。” 赫连启顿时忍不住狂喜,若两国来往密切,自然是不会轻言战事。 江家一旦带头与北厥人做了生意,大周商贾势必纷纷效仿,如此北厥便不好拒绝。 妙!这是妙计! “外公还说,江氏能有今日,多亏皇上仁德相护,江氏也理当为皇上分忧,为天下百姓多行善事。” 赵凉忙站出来,“皇上,这是好事,臣愿特派一支军队,保护江氏和我大周的商队。” 拓跋玹略思忖片刻,“皇舅父若已决定应了江氏的请求,多在沿途设置些驿馆便可,在驿馆之间加派巡逻,如此不但免得将士们长途跋涉,也能方便商贾们沿途休息。” 阿史那颐离不禁格外看他两眼,“七殿下好谋略!此事本皇子下朝便给父皇写信,定依照七殿下所言行事。” 赫连启赞赏地俯视着两个年轻人笑道:“颐离,朕的玹儿素来聪敏睿智,正好你们可以多多相处。” 阿史那颐离:“是,父皇!” 妙音欢喜地看向他,“这么说,梵王殿下是答应了?!” 阿史那颐离看进她澄澈的眼睛,却忽然又压不住心头的澎湃。 他该是寒心彻骨的,却看着她这样从容地谈生意,反而变本加厉的比从前更喜欢她。 “妙音,你如此慷慨,我岂有不应之礼!” 妙音俯首朝他一拜,这就对赫连启道,“皇上,妙音的事都解决好了,妙音不敢耽搁朝堂政务,暂先告退!” “慢着!你给朕这么多银子,朕拿着手软,不能不赏你!” 妙音:“……皇上真的要赏?”她如今已经是郡主,再往上可不能再赏了。父亲也一直在担心,苏家树大招风,昨晚外公也叮嘱了,不要任何赏赐。 赫连启见她竟露了惶恐,不禁笑了笑,“朕赏赐你,你怕什么?” “妙音没怕,只是猜不到皇上会赏赐什么。”妙音老老实实地回答。 “朕听说,你喜欢漂亮衣服,还喜欢美食,朕就赏赐你三十匹绸缎,再命尚宫局给你裁纸几套冬装,另派一位厨艺顶尖的御厨去王府给你烧菜做饭,你意下如何?” “谢皇上!” 妙音心里却并没多少欢喜。 府里多一位御厨,也便多一双眼睛盯着她,以后她算是被锁牢了。 赫连启这就看向李正中,“你去,带妙音去尚宫局量体裁衣,挑选她喜欢的绸纱布匹。” “是!”李正中忙带着妙音一起告退。 拓跋玹蹙眉瞥了眼李正中的脊背,见阿史那颐离告退,他也道,“皇舅父,玹儿已经到了服药的时辰,暂也告退。” 赫连遥不由揪紧了心,“本想让你多看多听多学些,无奈你这身体总不见好转,别耽搁了服药,快去吧!” “谢皇舅父!” 拓跋玹疾步出来大殿,见阿史那颐离独自下了台阶,转身便尾随妙音和李正中前往尚宫局。 * 李正中先带着妙音在尚衣局量了裁衣所需的尺寸,又带她进入尚宫局的布匹库房。 尚宫局大总管太监焦元禄因听说皇上口谕赏赐妙音,忙搁下手上的事急火火地赶过来,进门就对妙音道恭喜。 李正中忙细声介绍道,“元禄兄,以后可长点眼力劲儿,德馨郡主是我大周将士的救命恩人,如今更是皇上眼里的红人,且又刚给朝廷捐献了一百万两银子,以后你要谨慎伺候,万不可出了纰漏,尤其给德馨郡主做的衣裳,找几个绣工精湛的绣娘去做!” 焦元禄忙佝偻着脊背点头:“是,是,是……李公公所言极是,此事元禄定谨慎再谨慎!” 妙音最是喜欢研看这些宫人捻着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说话,眼神里透着圆滑的心思,每一个眼神都似藏着故事,妆容也画得比女子还精致,不过相较于这两只不漏声色的,她更喜欢福七和福八。 原在军营里天天腻在一处玩耍,这会儿倒是也想福七福八了。 一会儿选好布,也该给他们一人选一匹,另给拓跋玹选六匹,父亲六匹,赵凉两匹,陆随之两匹,李应两匹,她留四匹纱装点悠悠阁,剩下的再发给悠悠阁的丫鬟嬷嬷们,刚刚好。 焦元禄特指了一大片范围给妙音,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 妙音见架子上摆着许多质地更好的,知道那是给妃嫔太后等人裁衣用的,便仔细挑选了一些范围内的,让随行来的李应搬上马车。 李正中见李应忙碌,便直接把妙音拉到库房最里面,又却自货架上抱下一卷百福图的蛟绡纱。 “郡主,您快看看这匹,这可是宝贝!” 第62章 他和美人在一起 焦元禄唯恐他们选了不该选的,忙拿着拂尘过来,看着那绡纱,脸色骤变。 “李公公,这……这匹可不妥呀!万万使不得!” 妙音一门心思都在研看这蛟绡纱,没有察觉李正中给焦元禄递眼色,疑惑地问道,“李公公,这不就是寻常的绡纱吗。” “此言差矣,郡主请随奴才过来看!” 李正中忙带着她,抱着绡纱走到滴水的更漏前,用手撩了一点水花在绡纱上,水珠似落在荷叶上,柔柔一滚,就滑落在地上,绡纱上竟是干干净净,半点水痕都没有。 “哇!”妙音欢喜地忙摸着绡纱爱不释手,“我爹给我买的好几件袍服,也都是这般材质,据说一尺千金,我爹自己却从来舍不得穿。这百福绡纱倒是能给我爹裁衣,金纱罩在黑袍外,高端大气上档次!” “郡主慧眼!”李正中当即就拿了一块黑布,将蛟绡纱仔细包缠起来,“郡主收下吧,这库房里,这种东西多着呢,也不知是哪年进贡的。” 妙音没客气,当即就抱着出了尚宫局。 焦元禄气急地拉住李正中,“李公公,您糊涂了?您刚才说了,德馨郡主是皇上眼里的红人,万万得罪不得,您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地加害她?!” 李正中笑眯着眼睛,望向门外的妙音,“宁和王是皇上的表弟,又是太后的亲侄子,谁能动得了他?到时候皇上问起,你我都不承认,这里也无第三个人知晓,咱们死咬着是苏妙音自己偷拿的,此事只处置苏妙音一人!” 焦元禄恐慌地抓住他的手臂,“李公公,偷盗宫中财物,可是断手断脚的,且那东西又是进贡给太后的,且三年才得这么一匹,这可是重罪死罪!” “死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李正中这就疾步出去库房。 焦元禄忙又追上他,拉着他躲到墙边处,避开往来的太监宫女。 “你……你与这德馨郡主有何仇怨?你若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去皇上面前告你!”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李正中说着,就从腰间扯下玉佩给他塞进手里,“你我共事多年,你可别去做蠢事,回头我拿到好处,少不了分你一份。” 焦元禄无奈,死前向后,勉为其难,左右看了看,便将玉佩兜入袖中。 两人却都没发现,有个人正鬼魅般无声立在身后的墙头上。 墙那边,焦元禄和李正中刚走。 墙这边,皇长女赫连霓正带着几位小公主自绣坊出来。 见拓跋玹柱子似地立在墙头上,她抚着自己三个月身孕的肚皮笑了笑,终是忍不住唤道:“玹儿,你跑墙上去做什么?” 拓跋玹脊背一凛,转头就见女孩们依着由矮到高的顺序整齐排着队,一个个花枝招展气韵不俗,仙娥一般赏心悦目。 赫连霓正是皇后段实莲嫡女,丞相段实意的亲外甥女。 她后面的一众小公主忙都朝拓跋玹行礼唤表哥。 他忙飞身而下,上前俯首行礼,“给大表姐请安,让各位表姐表妹们见笑了。” 拓跋玹忙示意她们免礼,就近看向素来行事乖巧且与他十分亲厚的十八公主赫连珺。 “珺儿,我离京之前交代你写的字,你可写好了?” 众公主都疑惑地看赫连珺。 赫连珺只七岁,正是瑞王赫连遥同母亲妹。 小丫头被问得一头雾水,白嫩地小手抬起,抹了抹脑门,却没想起他交代过什么,小小的苹果脸儿顿时就涨红了,“表哥你……你好像没有让珺儿写字呀!” 大公主赫连霓看着她萌态无辜,不禁莞尔。“玹儿,她素来贪玩,你让她写什么怕是转眼就她忘了,回头叫她多写两张补上。” 赫连珺小脸儿顿时惨兮兮的,恳求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上前就拉过赫连珺斜夸的丝缎小布袋,从里面拿了一张纸和毛笔,又在口中点了口水,在纸上写道,“皇外婆,李正中已被太子收买,意图利用百福绡纱栽赃谋害妙音,恳请皇外婆秉公处置,并及时赶往苏家秘密取回蛟绡纱,玹儿叩拜皇祖母圣恩!” 写完,他对赫连珺眨了下眼睛,便叠好了纸,给赫连珺放在布袋里,“回去之后,好好练习,明日我检查,不得有误!” 赫连珺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他,又看布袋,“哦!” 一众公主都告退,拓跋玹知道赫连霓要返回公主府,这便扶着她的手肘一起往外走,心里估摸着妙音与那马车前行的速度…… “大表姐这是带着表妹们来做什么?” “还能来做什么,她们与我一样,都是要嫁人的,为了不让婆家嫌弃,绣工总要过得去才成,今日的课业这是刚结束。”赫连霓嗔怒地瞥他一眼,“你和遥儿出征几个月,回来也不到公主府看我和你姐夫,今晚你唤遥儿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是。” 赫连霓拉着他一起坐上肩辇。 肩辇起行,她才问道,“你刚才在那墙头上做什么?” “没什么,玹儿刚在御药房服了汤药,闲来无聊,便找了一处高处赏景,刚才发现,自那片墙头赏朝阳,格外美!” 赫连霓却不信他这满嘴谎言,“罢了,你不想说,表姐也不逼你说,不过,听说明霜那丫头很可怜,如今被囚禁在冷宫隔壁的破屋里。她对你痴心一片,你不去探望她?” 拓跋玹道:“玹儿消受不起她的痴心,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赫连霓悲悯地叹了口气,“明霜她爹谋反,罪证确凿,如今已经被处死,赵家人和兰妃也都疏远了明霜……她也是可怜!” “大表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明霜的事您还是少管为好,免得惹火烧身。”拓跋玹言尽于此,再不想多言,便闭目养神。 赫连霓哑了一下,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再不知该说什么好。 肩辇行到皇宫大门,正应了拓跋玹掐算的时辰,与妙音出宫的马车不期而遇。 李应坐在车辕上,见是大公主肩辇,忙示意车夫停下,迅速俯首跪地。 妙音在车厢里察觉马车停下来,掀开车窗垂帘正要问李应什么事,却不经意间正注意到,行经一旁的肩辇上,正坐着一对儿璧人。 那肩辇上凤尾花的垂纱奢华富丽,女子头戴凤冠,细眉若远山,杏眼如水,妆容精致,姿态贵雅地目不斜视,一身华贵艳丽的石榴红丝袍,越衬得那圆润的脸格外娇艳白腻。 那男子却是——拓跋玹。 第63章 为他人作了嫁衣 他慵懒地歪在肩辇红底金凤刺绣靠背上,闭着眼睛状似睡着,手臂搭在美人身后的靠背上,两人低低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话,那是两人长久相处才有的状态,淡淡地,却又明显的关系匪浅。 妙音一口气冲到心口,窒闷地吐不出,脑子轰轰鸣响,仿佛被滚雷碾压,直逼得眼前发黑。 李应自车旁起身,见她脸色不对,忙道,“主子,那女子是……” “我不想知道!管她是谁,我们走我们的。” “嗯,也对,那女子从前与赵明霜亲近,又是丞相段实意的外甥女,主子还是不要与她有什么牵扯的好,您也甭去在意那些。”李应安慰一句,示意车夫起行。 妙音却迟迟没有放下车窗的垂帘。 她这才觉得,自己是个闯入者。 拓跋玹只是回归以往最正常的生活,他与赵明霜,与这满宫皇子公主自幼一起长大,身边不知还有什么她不认识的女子,与他关系好的,相熟的,知己的……这满皇城里错综的关系网,他早已玩得游刃有余,而她,还在跌跌撞撞地试探摩挲。 = = = 出肩辇出了皇宫大门,直行到凤安路转了弯。 赫连霓忽然忍不住转头,望向肩辇后不远处朝另一个方向行驶的马车。 “玹儿,那车里的女子,就是被关在金笼子里多年、近来又立功、且被阿史那颐离求娶的德馨郡主吧?” “是。” “大军回朝时的庆功宴,我因胎动没有参加,倒是听说她与赵凉、陆随之等人往来密切,且勾得那阿史那颐离欲罢不能……” 拓跋玹:“今日皇舅父已经为妙音拒婚,也认了阿史那颐离为义子,两国合盟,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不过就是送一个女子给北厥,父皇还真是舍不得呀!”赫连霓嘲讽地笑了笑,“那苏妙音真有那般重要么?” “苏妙音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骁、苏家和江家,表姐连这一点都想不通,以后日子可就艰难了!”拓跋玹闭着眼睛,始终也没有睁开。 赫连霓听出他的讽刺,“玹儿,你这话何意?” “丞相在朝堂上说了一堆的混账话,惹了皇舅父厌恶。表姐如今有身孕在身,当以子嗣为重,莫与丞相同流合污,也莫人云亦云,更当远离兰妃和太子等人,多多去给皇舅父请安,多与苏家交好,如此才能平安无事。” 赫连霓却早就知道,舅父段实意早与赵天、阿史那颐离有些交易,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交易能愚蠢地牵涉朝堂。 “玹儿你放心,朝堂的事,我从来不管,你姐夫也行事规矩,且从不掺和政务。” 拓跋玹却素来都不曾信过她的话。甚至有好几次,这女子与赵明霜联手诓骗他,害他差点贻误终身。 “既如此,玹儿也不多劝表姐。不过,德馨郡主苏妙音是满朝武将的救命恩人——皇外婆的侄孙女——宁和王嫡女,且她刚给皇舅父捐了不少银子,又为大周百姓免除了今年的赋税,脾性又凌厉跋扈叫人不敢恭维,谁若是惹到她,就算有太子位当护身符,恐怕也能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霓不敢恭维地冷笑,“那苏妙音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为她说话?” 拓跋玹这才睁开眼睛,眸光淡冷地落在女子眸光讽刺的眼睛上。 “表姐当了二十多年的公主,从没有为大周百姓捐过银子,苏妙音只当了几日郡主,就慷慨地拿出一百万两。苏妙音的好,大周文武群臣连同皇舅父都心知肚明。” “那银子都是她母亲江蓉留给她的,她那是慷他人之慨!” “大表姐的银子是皇舅父赏赐给您的,您这一身珠光宝气也不是您辛苦挣来的,不过是因为衔着金汤匙出生,自诩比人高贵些罢了,您却从来舍不得慷他人之慨!” 赫连霓哑然。 拓跋玹又道:“苏妙音的郡主之位,是她自己拿命挣来的。银子是她母亲和外公辛苦积攒的。战场拼杀,生死一线,她在那笼子里想退敌之策,赵明霜拿箭射杀她,她一滴泪也不曾落,她在林子里挖野菜,在河里抓鱼,亲自炖汤给遥儿和她的父亲养伤,甚至为本皇子研看医书,帮赵凉的父亲赵振平反时,不惜以身试毒揪住真凶,她的好可让大周将士齐心协力。” 赫连霓久久不言,肩辇在公主府门前停下,她才缓过神来,却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停。 身为大周皇族的嫡长女,她何曾不想如苏妙音这样过得轰轰烈烈。 从前她与赵明霜结交,便是被赵明霜文武双绝的样子感染,近来才发现,她交错了朋友。 拓跋玹看出她已经听进去,下来肩辇,就抱拳行礼,“大表姐回去歇息吧,玹儿告退!” 赫连霓忙道,“你不会这样走回去吧?我派人给你准备一匹马。” 拓跋玹飞上墙头就不见了踪影。 赫连霓一阵无言,转身进入公主府,迈过门槛,又忍不住望了眼拓跋玹消失的方向。 “难怪那小子不骑马,原来是要去宁和王府。” 她穿过庭院,正要进去厅堂,却被廊下立的黑斗篷的女子瘆得头皮一麻。 她本能地护住腹部,抬手示意身后的随侍都退下。 “明霜?你……你不是被关在了冷宫隔壁的屋子里么?你怎么来了这里?” “那种地方岂会管得住我?!”赵明霜转过身来,却面色蜡黄,双眼凹陷,眼眶里一双眼睛森森清寒,仇怒交加。“刚才送公主殿下回来的,是七殿下吧?” “是!” “他要去宁和王府?” “本公主不清楚,不过,云珠姑母的长公主府就在宁和王府隔壁,他可能是回家去了。” “宁和王府,原该是我靖北王府,是我为了靠他近些,央求姑母请皇上给建的,哈哈哈……”她讽刺地咬牙切齿地冷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肆虐横流,“没想到,我赵明霜聪明一世,竟给苏妙音那个贱人做了嫁衣!” 赫连霓焦灼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劝她离开。“明霜,本公主帮你问过玹儿,他心里没你,你就别再执着了!” “他和苏妙音联手将我害到如此地步,我岂会对他执着?!” 赵明霜阴沉地说着,憎恨地深吸一口气,又清傲地如从前一样抬仰下巴,眼神近乎鄙意地俯视着赫连霓。 “大公主,从前明霜可是救过您的命,如今明霜走投无路,只能厚颜来讨恩,还请大公主想一想,如何知恩图报!” 第64章 争宠是个技术活 赫连霓没想到,从前对她颇讲义气的赵明霜,竟然找上门来讨赏。她这分明是要拉着她和腹中的孩子,一起陪葬! “明霜,你可知,我为保住你的性命绞尽脑汁,为了求父皇和皇祖母原谅你,我甚至因久跪不起动了胎气,为此驸马还与我划清了界线。” 赵明霜讽刺地冷笑,“大公主这是与我那铁石心肠的姑母一样,要放弃明霜了?!” “国法难容,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该用的法子,我真的都用了,还为你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可无人敢为谋反之人求情。”赫连霓为难地叹息:“你也是,当初你们父女是怎么想的,为何与阿史那颐离做交易呢?!如今阿史那颐离成了父皇的义子,你却……” 赵明霜一时间心灰意冷。这赫连霓不是傻子,断不会为她,不会拼上全力救自己。 “明霜有个自救的法子,只求大公主能把皇上引到冷宫那边,初此之外,明霜别无所求!” 赫连霓不愿总是这样被她惊扰,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我就帮你这回,不过,就算你离开那地方,也断然不会再当回郡主,也无从前的荣光和尊贵,恐怕还会受人奚落嘲讽。” “我自会有法子出来那鬼地方,不过,到时候,还请大公主你配合我,容我在你身边当个护卫即可。” 赫连霓忙入房内,给她准备了几件衣裳和银两,“你拿去吧,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你现在可以远走高飞,没有必要再回去那间屋子,也没有必要再谋划什么阴谋诡计。你们父女意图颠覆我大周江山,我身为大公主,不能拿父皇的命冒险!” 赵明霜接过包袱颠了颠分量,“我若就此走了,以后便只能颠沛流离,成为一个无名无姓之人。” “那是你的事!本公主已经对你仁至义尽!” 她话没说完,就见赵明霜猝然抬手弹了一个东西过来,她口中多了个东西打了舌头,她被呛了一下,药丸咕咚一下,滚入了喉咙。 “咳咳咳……赵明霜,你给我吃了什么?!” “依照我说的话做,我保你母子平安,否则,你只能生下一摊血水!” = = = 妙音不知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抱着百福蛟绡纱迈过门槛,又让护卫把赏赐的绸缎绡纱全部搬去自己所居的悠悠阁。 想到父亲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佯装兴高采烈地清脆道,“我回来啦!” 正对着大门的楼阁是三层高的腾云阁,红色窗,白石墙,琉璃金瓦。庭院中花木扶疏,越显得楼阁气派不凡。 楼阁正门上悬挂着的金匾,正是皇帝亲笔题的字。 管家江贤如每日早上晨起一样,在门廊下看着小厮们擦拭那“腾云阁”三个字。 听到妙音的声音,江贤转身,笑看妙音上前,就如看自家女儿,慈和地笑了笑。 “郡主,可算回来了?王爷刚醒,正担心您呢!” “爹醒了?” “王爷还在为昨日的事烦忧,说您拿簪子抵着七殿下的脖子得罪了皇上,五位侧王妃都已经派人收拾行装,准备逃命呢!” 妙音失笑,果真,患难才能看清谁是自己人。 这江贤是母亲江蓉的贴身护卫,又是她外公亲手培养的人,只可惜,如今他虽然当着大管家,手中却无实权,掌家钥匙库房钥匙都被柳平敏捏着。 柳平敏与那四位女子也着实是当后娘的料,抢钱、买凶杀她、毒害她,遇事儿抢先逃,也不知爹是如何娶到这五只奇葩的。 “江叔怎不逃命?竟气定神闲地在这儿擦金匾。” 江贤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奴才知道,郡主既能相助我大周将士脱困,也定会平安度过眼前这一关!” “江叔谬赞,我的脑子可不够用的,此次是仰仗七殿下相助。” “七殿下?”江贤诧异地挑眉,“王爷早就拒绝七殿下求娶郡主,七殿下竟还能帮忙?” 妙音哑然,心里却忽然就恨不起来。 拓跋玹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也不是见异思迁之人,皇上昨日也提到,父亲以死相逼,拒绝拓跋玹的求婚,难道,他是寒了心才转而去与别的女子亲近?若是如此说,他帮她,倒也算仁至义尽。 对上江贤探究的眼神,她忙道,“七殿下对我和爹极好,而且,他三言两语就扭转了皇上的心思。今早我说要与北厥做生意,他还为我思虑将来。” 这番话,她是宽慰江贤,却也是在宽慰自己。她必须头脑清醒,不可胡思乱想去误解他。 江贤见她一脸骄傲似在夸赞自家相公,忍不住打趣,“郡主死活不嫁阿史那颐离,是因七殿下吧?” “皇上定不会再让我和亲,爹也不准我嫁七殿下,如今,他怕是有更合适的选择。” 妙音忽然想到约拓跋玹吃饭的事,忙又道,“江叔,麻烦你吩咐厨房,准备几个好看又好吃的菜,午时我请七殿下来家里吃饭,就摆在我的悠悠阁。” “郡主放心,奴才这就命人好好准备,定让这一餐饭体体面面。”江贤说完,忙又提醒她,“刚才五位侧妃都去了王爷的卧室,郡主进去之前,先听听动静。” 妙音倒是十分想知道,爹那样耿直之人,是如何与五位贪婪的娇妻相处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还差一个,就凑两台戏。她应该抱一桶爆米花,备一瓶可乐,拿个小板凳,一边看戏一边吃。 上去二楼,见廊下的丫鬟和小厮们要行礼,她忙示意他们免礼噤声。 柳平敏、段明芹、万青青、陈玉婉、金芮怡正在房中娇声哭啼,似比赛谁哭得更好听,有的嘤嘤,有的呜呜,有的边哭边细碎的说着什么…… 妙音走到窗前,自宏大的圆窗外看进去,不禁叹为观止。 这哭原来是个技术活呀!不只是讲求声,情,貌,竟还要讲求地理位置。 眼下,柳平敏正占据了绝好的位置,扑在苏骁怀里,身子抽抽噎噎,软绵绵,越看越像是在——厮磨勾*引,其他几个女子一边哭,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苏骁,却明显地不敢与柳平敏争抢。 苏骁背靠在床上,身上盖着丝被,无奈地捏了捏额角,“好啦,都别哭了,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若皇上真的要处死我们一家,你们哭又有何用?” 第65章 这绡纱能害死她 苏骁握住柳平敏的肩,将她推开,“你派人去宫里打探一下,看妙音境况如何!” 一群女子都嘤嘤地成了悲戚戚地啜泣。 柳平敏不愿离开,就怕一走,就有不要脸的扑上前来。 “王爷,这事儿去了也是白去,那宫门岂是咱们王府下人能进的。” “妙音若出事,江家老爷子势必过来清点他女儿留下的财产,到时皇上斩了咱们一家,人家江家是半点儿不亏的,可怜咱们这一大家子的娃儿,小小年纪都被妙音给害死了。”段明芹说着,又“呜呜……王爷,嫔妾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苏骁隐忍深吸一口气,早已见惯了她们遇事牢骚抱怨。 “你们放心,皇上若真的如此下旨,我定一人扛下来,绝不让你们被连累。妙音也是无辜的,你们都不要怪她。” “还以为妙音病好了,真的就成了聪明伶俐的丫头,依我看还不如疯癫的好。”万青青恨恨地说道。 柳平敏也赞成这话,“王爷,阿史那颐离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妙音嫁过去,咱们一家都跟着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她怎么就非要与皇上做对呢?这下可好,为抗婚,害死我们一大家子人。” 陈玉琬忙抓住段明芹,“明芹姐姐,皇后娘娘是您的堂姐呀!您可以去找皇后娘娘求求情,如此咱们也都不必跟着赴死了!” “哼!别提她,她若真的对我好,还用得着把我嫁来苏家做小妾?” 段明芹话说完,见苏骁脸色铁青,忙又柔声道,“王爷,嫔妾不是说嫁给您不好!您也知道,我那皇后堂姐与兰妃、太子是一伙儿的,这事儿,皇后娘娘怕是躲还来不及呢,又岂会管?!” “皇后娘娘早就不受皇上宠,也用不着芹姐姐为难,我那当昭仪的亲姐,倒是能比失宠的皇后娘娘说得上话。”金芮怡忙挤到床沿坐下,这就握住苏骁的手,“王爷,您放心,嫔妾就算拼上性命也会恳求姐姐帮忙的!” 妙音在窗外听得心头透亮,这才发现,这府邸竟是卧虎藏龙。 段明芹是皇后段实莲和丞相段实意的堂妹。 柳平敏是柳婕妤庶出的妹妹。 金芮怡的亲姐是金昭仪。 陈玉婉的同父异母的兄长是户部尚书。 万青青是最不济的,据说是卖身葬父,父亲好心帮她安葬了父亲,她便死活要当牛做马侍奉左右。她的兄长万林叶也被父亲扶持,如今当了刑部的侍郎。 这一个个女子,竟是如生了尖牙利爪的吸血水蛭,抓得父亲死死的,还妄想着除掉她夺家产。 她爹若草包一点,皇上若没有赏赐那金笼子,她恐怕已经死了千百回。 妙音当即抱着纱进门,一下跳到卧房中央,清脆地嚷道,“surprise!各位美人好,我亲爱的爹爹好!”说着,她就朝床榻夸张地做了个揖。 五位女子齐刷刷地转过脸来,却一个个见鬼似地,瞪大了眼睛打量她,不敢相信,她竟这样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女儿你回来了!” 苏骁不可置信地欢喜地说着,这就掀了丝被要下床。 “皇上可责罚你了?” 妙音忙快步上前把蛟绡纱放在床沿,忙按住他的肩,又给他拉好丝被。 “爹,七殿下帮我避过了和亲,我给朝廷捐了一百万两银子,以后咱们家不但高枕无忧,满朝文武官员,还要看您这位王爷的脸色呢!” 众女子松了一口气,她口中的一百万两却像是一把钝刀,割了她们的心。 柳平敏:“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呀……苏妙音你怎么不与我们商议啊!” 段明芹:“这一百万两能买下阿史那颐离那两座城了吧!” 陈玉婉:“苏妙音你太过分了!王爷昏迷不醒,你竟擅作主张!” 金芮怡:“苏妙音你是不是傻?” 万青青:“她不是傻,是傻透了!天哪,一百万两,这王府院子,左右算起来,才二三十万两而已。” 五个女子叽叽喳喳地尖声抱怨,震耳欲聋。 “都给本王闭嘴!”苏骁心寒地暴吼一声,一把抓过妙音的手臂,担心地把她从头看到脚,又把她搂在怀里,“女儿呀!你可吓死爹了!” 妙音诧异地略推开他,“爹,您不会也怪我给皇上银子吧?” “破财免灾!只要皇上不追究,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反正你母亲留下那些银子也是给你花的。”苏骁又帮她扶了扶发髻,“你能为朝廷捐银子,也是善举,你心怀天下,是为我苏家光耀门楣,爹欢喜!” 几位女子顿时神色微妙,都聪明地不再撕咬那一百万两银子。 段明芹道,“妙音,七殿下是皇上最宝贝的外甥,你那般为非作歹,违逆圣意,拒绝和亲,皇上怎么可能收了银子就不要你的命?!” 陈玉婉:“就是呀,听说,阿史那颐离送了两座城给皇上呢!” “所以啊,我那一百万两足够弥补皇上两座城的损失。”妙音冷瞥她们一眼,“而且,皇上看重爹,是绝对不会为难爹的。” “七殿下果真厉害,为父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帮你脱困的法子,他竟轻而易举破了阿史那颐离的逼婚!”苏骁欢喜地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喜上眉梢,也压不住笑,“女儿,咱们且得好好答谢七殿下!” “是,女儿明白!”妙音忙把赏赐的蛟绡纱给父亲看,“爹,你看,这是皇上赏赐我的,总共三十匹,还有好看的绫罗绸缎,这一匹给您做袍子,这金纱不渗水,罩在黑袍外,挡风遮雨,飘逸好看,特土豪,特贵气!” 说着,她抽开蛟绡纱上的黑布,“咋样?是不是金光璀璨?!” 苏骁看着蛟绡纱惊得咽了口唾沫,却陡然压不住恐惧。“这……这是皇上亲手交给你的,还是叫太监给你拿的?” “皇上日理万机,哪儿有心思亲自给我选这个,是李正中帮我选的。” 妙音欣喜地抚了抚蛟绡纱,又握住父亲的大手,“爹,您平日舍不得喜欢穿好的,总给我买最好的,这次女儿拿这纱来孝敬您!” “乖!”苏骁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明白,竟是自己害了女儿,他平日给她准备的衣裳太华贵,所以这丫头是把这南海百福蛟绡纱当成了寻常的蛟绡纱。 五个女子盯着那蛟绡纱,却像是看一柄已然刺在妙音心脏的利器,兴奋不已。 第66章 王爷休了侧王妃 “妙音啊,你回来了就好,还没吃饭吧?”柳平敏这就大声地命令,“来人,快去给郡主准备饭菜。” 妙音转头,眸光一扫五位女子,眼神也冷下去。“我不饿,你们也不必虚情假意。” “还是要吃饱饭的,吃饱了好上路呀!”段明芹话出口,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咳了一下,别开脸。 其他四个女子都神色各异地挑眉。 苏骁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们,心底却萌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南海百福蛟绡纱,他是见太后穿过的,她们都跟着他入宫许多次,自然也是见过的。 他以为当了王,住进王府,她们都当了侧王妃,妙音得封郡主并原谅她们从前的罪过,一切都会不一样,没想到,她们竟如此不知悔改,非要送妙音去死,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笑着送。 他清冷地笑了笑,“江蓉留下那么多家产,供你们锦衣玉食,竟养得你们一个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 五位女子脸色微变。 妙音只当父亲是因她们着急逃走而心寒,忙自床沿站起身来,将父亲挡在身后,“说吧,你们跟在我爹身边,给皇后、兰妃、尚书、昭仪告了多少密?!” 五位女子惶恐地忙跪在地上,“王爷,天地良心,我们什么都没做呀!”“王爷,嫔妾的心里只有您呀!”“王爷,嫔妾是拿妙音当自己的女儿看的呀……” “假不假?你们假不假?”妙音讽刺地上前蹲下来,细细研看五张脂粉精细的脸,“你们不是收拾东西准备逃命么,我苏妙音可是多事之人,你们最好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若死,也定拉着你们一起进坟墓!” 五个女子却有恃无恐,都看那南海百福蛟绡纱,却谁也没有开口点破,又都把脑袋压低。 苏骁不动声色地循着她们的目光看了眼身侧的绡纱,越看越是心寒。 “都撤了侧妃的位分,以后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安分守己,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王爷,这……”段明芹不甘心。“嫔妾,已然在家里抬不起头,再没了侧王妃的位分,还要被禁足,以后可怎么回娘家?” “你可以改嫁,以后永远不必再回来,你这样的心思,本王也不敢容你。”苏骁说着,当即自自己的寝衣上撕下一块绸缎,咬破手指,写下一句话,“休书——庶妻段明芹,合谋毒害嫡女,谋杀嫡女,贪得无厌,心肠歹毒,夫妻缘尽于此。” 写完,他就把绸缎丢在了段明芹膝前,“拿上,滚出王府,任何东西不准带走!” 妙音从没见父亲这样震怒过,见他一脸不容辩驳的威严,不敢再冒然开口。 不过,这段明芹的确不能留在府中,段实意不是好东西,段皇后又是兰妃那边的,此时不将她赶走,将来后患无穷,所幸这段明芹并无子嗣,将来再嫁,也好婚配。 段明芹被他眼底的杀气震慑,不敢再迟疑,忙拿了休书转身出去。 苏骁又看向柳平敏,柳平敏胆战心惊,忙识趣地堆上笑,“王爷您可别休了嫔妾呀,嫔妾掌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既然掌家如此辛苦,妙音长大了,也该把钥匙还给她了。她不与你们计较当年毒害她的事,你们也该铭记这份宽容。你们都是做长辈的,既不能与她共苦,也没资格与她同甘,妙音的财产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你们花掉多少,慢慢偿还给她,少一分,本王就割你们一块肉!” 金芮伊撇嘴,“王爷,我们怎么还呀,只凭您的奉银,还不够我们买衣裳首饰的!” 苏骁清冷笑了笑,“的确少了些,相较于你们买凶杀妙音给出的银子,的确太少太少!你们不够花的,拎着自己的脑袋,去刑部衙门领,刑部尚书庄凌宽是我的好友,定给你们安排几处舒服的牢房。” 妙音诧异地看父亲,着实没想到,他竟这样与这群女子撕破了脸,还撕得如此沉着冷静。 柳平敏毫不犹豫,从袖中取出一大串钥匙便交上前,“王爷,钥匙都在这儿了,嫔妾已经交给妙音,府中大小事也交由妙音处置吧。” 苏骁知道她是急于撇清关系,接过钥匙便转手递给妙音,“你拿好这些钥匙,先清点家产,你母亲留给你的若有缺失,叫她们出银子补上。” “是!” 四位女子也忙整齐地谢恩告退,却盼着皇上早点发现那南海百福蛟绡纱。 妙音收好钥匙,却见父亲一脸菜绿,苦不堪言。 “爹,夫妻是要守望相助的,不是女儿说她们的坏话,实在是……” 苏骁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女儿,磨难之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不怪她们对爹如此薄情,难保七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妙音忙在床沿坐下,“爹,女儿相信他不是。” “他自幼被害,天性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旁人。他对咱们好,爹很感激,但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这绝非无缘无故的好。你若不是江家老爷子的外孙女,你若不是为父的女儿,你若不是皇太后的侄孙女,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实意,又岂会与为父同生死共患难?!” 妙音看着父亲焦灼的神色,心,急剧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 “爹,您是怎么了?他救过我很多次,还帮咱们一家住进这王府!他……” 苏骁自然明白拓跋玹的好,正是因为拓跋玹太好,他才更恐惧女儿越陷越深。 一个质子,竟轻而易举平息了一场和亲,这无异于公然打了满朝官员的脸面。 阿史那颐离的人,势必针对拓跋玹。 太子赫连翊势必也看出了拓跋玹的本事。 而大魏皇后萧穗,始终想把这质子留在大周,如今他这般左右大周朝堂,恐怕绝不会让他得逞。 一个人四周全都是杀机,看不到半点希望,且又是短命的,他苏骁岂能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 他疼惜地握紧妙音的手,“女儿呀,七殿下城府深沉,太过可怕!再说,他对你若真心,为何由着你把这蛟绡纱拿回来?” 第67章 兰妃娘娘杀上门 “这纱?”妙音疑惑地看精妙绝伦的蛟绡纱,“这是女儿自己拿回来的,七殿下并不知道此事,女儿这是孝敬爹的。” “李正中是兰妃和太子的人,七殿下总该是知道的,凭他的心思,势必远远跟着你去尚宫局拿贡品。” 妙音喉头哽了一下,满脑子又是拓跋玹和美人共乘肩辇。 “我说呢,在我和李应出宫时,他怎么就拥着一位美人乘坐肩辇从我眼前飘了过去——原来,那不是巧遇?!” 妙音明白过来,顿时气得想骂人,碍于爹在眼前,又不好造次。 “七殿下好厉害!真是段数升级了哈!当我苏妙音是傻子呢!故意在姑奶奶眼前秀恩爱! 气得她顿时坐不住,一阵风似地,呼呼呼呼来回刮了好几个来回。 苏骁被她晃得眼晕,却顿时明白拓跋玹在军营答应过他的那番话,并非虚言。 “音儿,这南海百福蛟绡纱乃是满朝最昂贵的贡品,且是太后专用的。你再回去问李正中和焦元禄,他们势必诬告你盗窃宫中财物,这一匹纱足可抹杀你的功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是太子赫连翊!”妙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轻敌了。“爹放心,女儿这就去处置了他们。” 苏骁忙叫住她,“不必你去人家就会来搜,说不定,兰妃母子连证人都准备好了,接下来,你就算能洗清这件事,偷盗宫中财物的事也会被传得沸沸扬扬,此事不只是危机我苏家,也会牵累你外公。” “爹放心,女儿能处置好这件事,女儿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妙音转身就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冲下楼,直接交给江贤。 “你入宫一趟,马上把这信交给太后娘娘,不要转手他人,一定要亲自交给太后!” 江贤忙道,“郡主,发生了何事?” “别问,快去!一定要快!” 江贤这就骑马出去,刚出门,就见兰妃的马车正浩浩荡荡朝王府这边行来,后面还跟着两队宫卫,并拉着一辆空囚车。 江贤慌得忙扯着马缰绳一转,蹿进路旁的小胡同里,偏这胡同是修建王府时堆积砖瓦杂物的,他硬着头皮策马直冲过去…… 妙音本要带着蛟绡纱从正门出去,见护卫进门就嚷,“郡主,兰妃娘娘来了,还有半条街就到了,带了好些人,还带了囚车……” 妙音忙下令,护卫统领带领府兵挡在门前,另叫了李应上前来。 “马上带十几个轻功好的,跟我走!” 李应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她神色凝重,不敢耽搁,忙带着两队轻功极好的骑兵,策马跟着她自王府后门出去。 拓跋玹坐在腾云阁的琉璃金瓦上,俯视着王府庭院,把一切看在眼里。 因苏骁刚才一番话,他心里着实不舒坦,却还是不放心妙音,忙踏过几座屋顶,飞身跟上…… 他以为她是要带着蛟绡纱入宫告状,却没想到,她竟到了城东城隍庙的庙街。 妙音当即从怀中取了纸笔画图,交代护卫去采买质量上好的铁杆,决定将百福图铺撑在庙街,做成一条百福街。 “李应,你去找写字先生,写告示。” 李应仍是一头雾水,“告示上写什么字?” “写吾皇英明,免除今年赋税,乃大周百姓之福,皇太后感念皇上仁德,特拿出南海百福蛟绡纱,命德馨郡主支成遮棚,为前来庙中祈福的百姓遮风挡雨,装点夜市,护佑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李应眼神惊悚地看她怀中抱着的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再不敢与从前那般大意,细细重复着她的话,一路上策马直奔城中最大的字画坊。 拓跋玹藏身树梢上,看着她规划庙街的布置,发动百姓和巡逻的士兵帮忙,不禁莞尔。 他让赫连珺带那张字条给皇外婆,倒是带早了,若是皇外婆看到妙音这番杰作,定然会惊喜吧。 唯恐王府护卫拦不住兰妃,他忙又飞身回来,正见兰妃赵迎楠阴沉地下令,“本妃是来抓贼的,如此也是为你们王府好,都给本妃让开,谁敢阻拦,本妃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府的府兵们列成三排,谁也不让。 拓跋玹坐在王府大门上方的檐牙上,淡凉地笑了笑,“这不是兰妃娘娘么,这是做什么呢?” 赵迎楠错愕抬头,就见男子一身惊艳的蓝紫朝服,慵懒地歪坐在檐牙神兽上,正睥睨她与众人,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我当是哪个爬8墙上树的毛贼,原来是玹儿你呀!”赵迎楠顿时冷静下来,“玹儿,你怎么在这里?这会儿,你该陪你皇舅父用膳才是!” “我身子不适,皇舅父特准我回来歇息。岂料,我刚回来,就听到一群人在此喧哗,特过来瞧瞧热闹。” 拓跋玹说完,便又佯装诧异地笑道,“兰妃娘娘带这么大群人过来,还弄一辆囚车,该不会是为逆贼赵天找宁和王报仇吧?” 他话出口,门里门外以及随行来的士兵们都惊骇失色。 赵迎楠也脸色微变,“赵天乃是逆贼,我赵迎楠在他被处斩的当日,就与他恩断义绝,今日,是因苏妙音盗窃南海百福蛟绡纱,本妃才特来抓捕她回去,交由太后娘娘处置。” 王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苏骁裹着黑狐皮斗篷坐在椅子上,被四个护卫抬出门槛来。 他毫无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廊檐上男子垂着的两条修长的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七殿下坐在臣的大门上,似乎不太雅观,不如下来说话吧。” 拓跋玹僵了僵,飞身下来,落在他近前,“宁和王可安好?” “挺好的。”苏骁见他脸色不对,顿时明白,这小子是偷听到了他和妙音的一番话,心里还在膈应。“七殿下先回去吧,这点儿事儿,臣能解决。” “你慢慢解决就好,我左右闲着无事,从旁瞧瞧邻居家的热闹。”拓跋玹这就往一旁挪了挪。 赵迎楠冷笑,“玹儿,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苏妙音这罪,可不轻!” 第68章 兰妃被太后骂了 拓跋玹:“兰妃娘娘,如此劳师动众,有证据么?” 赵迎楠拍了拍手,七八个护卫上前来。 “这几位是在宫门前的护卫,他们亲眼看到德馨郡主苏妙音带着那纱出来宫门的。” 拓跋玹清冷失笑,“可瞧了,妙音出宫那会儿,本皇子与大表姐也正一起出宫,本皇子与大表姐看到的那几位守在门口的护卫,可不是长这模样。” 苏骁侧首看他,这才明白,妙音口中的“美人儿”,原来是大公主赫连霓。 可巧了,那丫头从来没见过大公主,更巧的是,赫连霓是段皇后的女儿…… 赵迎楠亦是没想到,拓跋玹能玩这一招,她佯装狐疑地看向几个脸色惨白的护卫,“你们几个,到底有没有看见妙音郡主?” 几个护卫忙都纷纷退避。 苏骁眯着眼睛看那几个护卫,不禁失笑,“我苏骁可与你们有仇怨么?你们竟如此助纣为虐!” 几个护卫忙尴尬地别开脸去。 赵迎楠倒也不恼,又道:“就算没有他们,还有李正中呢!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李正中,亲自找本妃提的这事儿,说带着妙音去拿赏赐,接过妙音偷偷带走了南海百福蛟绡纱,尚宫局的焦元禄也可以作证。” 拓跋玹失笑,“兰妃娘娘,还是把李正中和焦元禄带过来,再拿人吧!否则,只凭你信口雌黄就为难皇舅父最倚重的臣子,皇舅父也会认为,你此举是为你的兄长报仇。” “你这质子,给本妃闭嘴!” 拓跋玹失笑,“兰妃,咱们还是去皇舅父面前说话吧,在这里聊,实在无趣!” “你少拿皇上打压本妃!”赵迎楠顿时压不住恼火,这质子不把她放在眼里便罢了,苏骁竟坐在那椅子上挪都没挪,实在可恶! “苏骁,本妃这里还好说话,妙音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若是惊动了刑部,直接依律问斩,太后脸上也不好看,本妃押送回去,交给太后处置,便是保全了你们苏家和太后的颜面。” “哀家的颜面,用不着兰妃你来保全!” 随着年迈的女子威严一声冷斥,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皮小马车自士兵队列后,停下来。 车夫打起车帘,一身黑底金凤袍服的苏未央自车厢内出来,迈下小太监匆促摆好的脚凳。 众人轰然跪了一地。 赵迎楠跪趴在地上,心头狐疑不定。 太后怎知道这件事儿的?竟还来的如此之快! 李正中做得谨慎,焦元禄也不是多嘴之人,苏妙音是抱着那纱乘马车回来的,断不会有其他人注意到她带着那东西出宫才是。 苏未央经过赵迎楠身侧瞥她一眼,又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拓跋玹,却禁不住诧异。 这臭小子自大魏回来之后,就信誓旦旦,说绝不与苏妙音公然见面,现在竟杵在苏家大门前——可真不害臊! 见苏骁挣扎着从椅子上挪下来跪地,她忙上去台阶扶住苏骁的手臂。 “一个个都是阳奉阴违的,就算跪下能又几分诚意?都起来吧!” 苏未央没好气地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赵迎楠。 “兰妃,你们赵家死了一个赵天,你和太子愈发连储君之位也不稀罕了?” 赵迎楠忙起身上前,“太后娘娘,臣妾也是为您的颜面着想!苏家出了个窃贼,这可是打您的脸……” 苏未央勃然大怒,抬手就抽向她的脸,啪—— 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惊得半条街一片死寂,刚起身的一众将士,又轰然跪地。 赵迎楠被打懵,脸上火辣辣地疼,面子里子崩碎一地,却不敢再顶撞。 她忙又跪在地上,眼泪落到腮畔,顷刻间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太后娘娘息怒……” “你是觉得哀家上了年纪,愈发不把哀家和苏家放在眼里了!还是你实在着急替哀家当太后?” 赵迎楠的确是想当太后的,也着急把苏家荡平。但没想到,真正的太后竟如此洞悉她的心思。 她恐慌地忙俯首,“臣妾不敢,臣妾……臣妾惶恐……” 苏未央阴沉嫌恶地瞥着她一脸假哭,“你甭在哀家面前演戏,这后宫里能拿着眼泪当武器的,都是十九二十的小妃子,哀家不是皇帝,不吃你这套!” 赵迎楠忙拉着袍袖擦了擦眼泪,“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那苏妙音真的是窃贼!” “赵家才出窃贼!赵天叛国谋逆,毒害自己的亲弟赵振,是最大的窃贼!还有你赵迎楠这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当着皇帝的妃嫔,却为难最忠于皇帝的臣子,你眼里心里可有江山社稷?” 拓跋玹见外婆憋着一口气嚷了一堆话,忙上前扶住她,帮她拍背顺气,“皇外婆,您保重身子!” 苏未央扣住他的手,气怒难平,死盯着赵迎楠又斥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威胁妙音,欺辱哀家的亲侄儿,还吼哀家的宝贝外孙,打哀家的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赵迎楠被骂得狗血淋头,战战兢兢,半句不敢辩驳,也一下不敢抬眼。 拓跋玹却才想起,皇外婆这一顿卯着劲儿的痛骂,并没有实质地解决正事儿。 “皇外婆,兰妃一口咬定妙音偷了南海百福蛟绡纱……” “蛟绡纱?哼哼……多大点事儿!”苏未央讽刺地冷笑,“妙音光宗耀祖,不但立功,还前后捐给了朝廷一百万两银子!” “捐了一百万两?”赵迎楠这才发现,自己竟惹错了人。 她不但鲁莽招惹了太后厌恶,也激怒了一位财大气粗的财神爷。 难怪阿史那颐离拿两座城迎娶苏妙音,那一百万两自北厥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买三座城都绰绰有余,加之北厥粮草被烧毁,得了苏家这富可敌国的财势,足以保北厥屹立不倒! 苏未央沉声道:“为妙音主动捐银子,皇帝龙颜大悦,特减免今年的赋税。哀家欣喜皇帝仁德,更欢喜苏家出了妙音这位心怀天下的侄孙女,所以,特准妙音带那纱去装点庙街,为百姓们纳彩祈福,谁成想,此事竟被兰妃大做文章!” “这……这不可能呀,那蛟绡纱明明是……”赵迎楠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不知这事儿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李正中成功嫁祸,怎么就成了太后赏赐? 她顿时如跪在针板上,只觉眼前天塌地陷,若是此事传扬到皇帝面前,她多年来所有的筹谋,必前功尽弃! 第69章 到底谁在保护她 她忙跪行上前,抓住苏未央的凤袍。 “太后娘娘,臣妾该死,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再也不敢了……” “哼哼,布了如此精妙的陷阱,现在又说糊涂,岂不是无趣么!”苏未央已然对她嫌恶至极,半句不愿听她辩驳。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没有布陷阱,真的是听人告状才来的,那李正中说……” “哀家已经下令,把李正中收押,送刑部严审,那可是皇帝点了头的!” “皇上?皇上点了头?”赵迎楠不敢再想下去,本能地就要起身逃离…… “现在想走已经太晚了!”苏未央讽刺地瞥她一眼。 赵迎楠被她这一眼生生盯在地上。 苏未央又威严环看向阶下的士兵,“你们这些个没心没眼的,宁和王是兵部尚书,是我大周副帅,是保家卫国的功臣,你们害他、想弄死他,将来你们就得国破家亡!” 一众士兵忙齐声道,“卑职等罪该万死!请太后娘娘恕罪,请宁和王恕罪!” 宁和王忙道,“本王原谅你们,你们都走吧!” “谁也不准走!哀家不宽恕你们!” 苏未央凌厉地瞪了眼太轻易原谅的苏骁,又憎恶地命令道:“赵迎楠,你和他们都在此跪着,等妙音回来处置你们!诬陷,拥兵擅闯宁和王府,辱骂哀家的外孙,数罪并罚,妙音若要处死你们,哀家绝不拦着!” 赵迎楠打了个冷战,只觉膝盖刺疼,地上的寒气直往膝盖里森森钻刺…… 苏未央转身看坐在椅子上的苏骁,“你去床上歇着,哀家瞧瞧这院子。” “是!”苏骁不敢歇息,忙示意护卫抬着椅子跟上她。 赵迎楠羞耻地握住双拳,忍不住抬头看王府雄伟富丽的大门,适才想起,这宁和王府原该是给赵天修建的,且是赵明霜为接近拓跋玹,特意恳求她建的,她又绞尽脑汁央求了赫连启…… 岂料,她那兄长压根儿不稀罕这院子,稀罕的是天下。 而她那侄女一心要霸占的男子,心里也并无她。 而她这自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后都能收为己用的兰妃娘娘,就在今时今日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寻常人拿了便是死罪的南海蛟绡纱,反让苏妙音得到了太后更多的照拂宠爱。 而这天下无双的王府大院,也轻而易举地便宜了苏家,且叫皇帝赏赐得欢天喜地。 她那身为太子的宝贝儿子素来聪颖过人,至今日能稳守太子位,多半是靠他自己筹谋,今日为何他竟无缘无故地从那殿前长阶上滚下来摔得重伤?为何竟卯着劲儿地叫李正中冤枉苏妙音?为何这计策竟到关键一步,就出了差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一切都是拓跋玹搞鬼作祟?! 这该死的质子出现的太及时,太后也出现的太及时,而这祖孙俩素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他们扶持瑞王赫连遥,帮赫连遥稳握兵权,死死抓着皇上的心不放。 赵迎楠越想越绝望,她转头看向一个士兵,“去太子府通传一声,叫太子想办法来给本宫解围。” 士兵跪在地上不敢挪动,抬眼看了眼王府门口的府兵,忙低下头。 赵迎楠气结,却也不敢擅自离开。 可,她的妃位,她的太后之位,她儿子的储君之位,不能就这样便宜了瑞王赫连遥母子!更不能叫拓跋玹得逞! 庭院中,苏未央也适才想起这府邸的微妙。 她扣住拓跋玹的手,拿他充当拐杖,“亏得你开口给苏骁求了这府邸,皇帝果真是肯为兰妃下心思的。” 拓跋玹笑道,“皇舅父疼惜自己的女人无可厚非,玹儿这样做,只是期望皇外婆能欢喜。” 苏未央揶揄地冷笑,“你皇舅父疼惜自己的女人的确无可厚非,你疼惜自己的女人,也无可厚非!是吧?” 拓跋玹俯首,“皇外婆莫要玩笑,玹儿这条命不知能支撑到几时呢,这事儿以后还是别再提的好。” 苏未央顿时高兴不起来,抬头看向腾云阁的鎏金牌匾,不敢恭维地笑了笑。 她知道苏骁所在的椅子被护卫们抬到了自己身后,回眸就冷冷瞥了眼苏骁,刻意地扬声长叹…… “世风日下呀!当爹的,不顾女儿的清白,以死拒婚!当皇子的,睡了人家丫头不肯娶!当皇帝的,宠一个贪婪无德的女子,立一个诡计多端的储君,脑子不好使了,这字也歪歪斜斜!再如此下去,我大周离得衰亡不远了。” “皇姑母,妙音好惹是生非,又行事鲁莽,实在非良配。”苏骁整个人从椅子上趴下去,膝盖一触地,他就疼得冷汗都冒出来,“皇姑母恕罪!” 拓跋玹忙扶住他,“皇外婆,您别这样责怪宁和王,是玹儿不想娶妙音的。” 妙音急火火地一阵风似地,经过跪在地上的兰妃赵迎楠,正听到拓跋玹那句话。 她僵了僵,忙堆上笑,“爹——我回来了!爹——” 她清脆地喊着,穿过宏大的过道,注意到那身穿奢华凤袍的老夫人,忙又抬手抚了抚跑得歪斜的发髻,规规矩矩地优雅欠身俯首。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七殿下金安!” “我的小乖乖!快免礼!” 苏未央最是喜欢娇滴滴的美女子,见妙音落落大方,婷婷玉立,越看越欢喜,她风韵犹存的圆胖的脸儿也笑得嫣然如花。 妙音扬着唇角上前,一边任她打量,一边将她扶进正堂,直小心地扶着她在主位上落座,并陪坐在老人家身边。“太后娘娘来得可真是及时,妙音一路上都胆战心惊呢!” “哀家护着你呢,你怕甚!”苏未央嗔笑说着,拿帕子给妙音擦了擦汗。 “妙音打今儿就知道了,太后娘娘就是妙音的护身佛,妙音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苏骁严肃地斥道,“你倒是给自己闯祸惹事儿找了好靠山!” 苏未央顿时绷不住笑,把妙音搂在怀里,“之前哀家看你时,疯癫痴傻,还朝着哀家吐口水,那模样着实可怜,如今看,竟是越看越聪敏的样子,这眉眼亦是越看越好看。” 说着,她就问询看向自三层阶下落座的外孙,“是吧,玹儿?” 拓跋玹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妙音发怔,听到外婆唤自己的名字,恍惚就“呃……是!” 第70章 你喜欢大公主吗 妙音的笑却沉下唇角,淡冷地看向他。 “七殿下是不是亲眼看到妙音出宫?” 苏骁顿时尴尬地如坐针毡。 他也着实没想到,女儿竟把自己的挑拨听进了心里,他忙大声地命令丫鬟上茶。 “妙音,先让七殿下和太后娘娘喝口茶,有什么话,回头再问。今儿可多亏了七殿下及时赶到,七殿下一定累坏了。” “爹……您……”妙音不明白,为何父亲竟一会儿一变。 拓跋玹垂下眼皮,只当没听到她刚问的问题。 苏未央顿时看出微妙。“妙音,你脑子倒是转得快,却也多亏玹儿叫十八公主给哀家送信,否则,只凭江贤手里那张字条,哀家来不及赶过来。” 妙音疑惑地看向拓跋玹,“殿下何时让十八公主送信的?” 拓跋玹:“李正中刚带你出了尚宫局那会儿。” 苏未央忙道:“是呀,否则,哀家怎可能早早就将李正中押送去刑部?” 妙音恍然大悟,忽然想起,李正中带她去尚宫局量体裁衣时,正看到公主们在隔壁的绣坊刺绣,所以,那女子是——某位公主?! 李应那会儿似乎要对她介绍那女子,却被她没好气的打断了。 李应后来便说,那女子是赵明霜的好友,段实意的外甥女。 段实意的外甥女,不就是段皇后的女儿么! 段皇后只两个孩子,儿子夭折,女儿是皇族嫡长女——大公主赫连霓。 在那日的庆功宴上,大公主赫连霓缺席,还惹了皇上不快,当众说她心里无大周、不懂事儿。 没想到那不懂事儿的女子竟是那般容颜惊艳,贵雅不凡。 她这就想问拓跋玹与赫连霓是何时好上的,想到他那封绝情掉渣且文绉绉的“分手信”,以及他刚才的那一句“是玹儿不想娶妙音”,顿时又把话咽回去。 若她的问题出口,他有心解释自然好,若无心解释,只没好气地赠她一句“妒妇”,她颜面无存倒没什么,丢了父亲的脸面,也会让太后夹在中间难堪。 思前想后,妙音还是举起茶盅,“妙音以茶代酒,谢七殿下再次的救命之恩,这连番的救命,加之和亲解围,妙音更是赔上性命也报答不完。殿下如此宅心仁厚,肝胆相照,妙音……” “宅心仁厚?肝胆相照?你这是如对赵凉、随之一样,要与本皇子称兄道弟么?” 拓跋玹蹙眉说着,就质问地看苏骁。 “苏卿,本皇子不娶妙音,但也没想当她的兄弟,你莫不是有心暗示她,要收本皇子为义子吧?” 苏骁被他这一眼看得胆战心惊,忙俯首,“殿下见谅,小女是被殿下的那封分手信给伤着了,所以……才气不顺!” 妙音哭笑不得,爹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说拓跋玹城府深沉,一会儿又对他这般小心谨慎,竟像是做了亏心事?! “爹,我不是容易受伤的女人,不过就是一封信罢了,妙音不会放在心上的。” 拓跋玹清冷地说道:“本皇子觉得,苏卿还是说话多斟酌。” 妙音极是不喜他说话的口气,“七殿下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家父若有得罪之处,妙音代爹赔礼致歉。” 拓跋玹气结,“本皇子在你心里,是否也是一位城府深沉可怕之人?” “七殿下既无心娶我,何必多问?”妙音自嘲地笑了笑,“妙音为殿下疯过,傻过,病过,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殿下既然能潇洒地喜新厌旧,也便不必太过在意在旁人心里是什么东西。” “你……”拓跋玹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却也被她那句“为殿下疯过,傻过,病过”刺痛了心。 苏未央顿时看出气氛不对,却听得一头雾水。 “玹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吵起来了?” 妙音见拓跋玹不吭声,忙道:“太后娘娘,殿下的信,字字珠玑,言辞恳切,每一句话都在理。妙音也是又自知之明的,从前妙音不知轻重,无理取闹地纠缠七殿下,实在是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妙音方知,疯癫痴傻之人呆在金笼子里,哪怕呆一辈子,也是一种福气!” “丫头尽是说傻话,疯疯癫癫有什么好的?你难受,你爹更是生不如死,咱们苏家人出去,也都因为你的疯癫被人家戳脊梁骨,尤其你外公,天天儿地在哀家面前唠叨,说苏家人虐待你,说我苏家愧对你的母亲……你可千万不能再疯了!” 苏未央小心地环住她的肩,“回头你多去宫里陪哀家,咱们多在一处玩耍,你也多见见各位公主,有朋友姐妹,日子便好过了。” “是,太后娘娘!”妙音随口就问,“妙音那日庆功宴没见过大公主,不知她是怎样的女子,妙音十分想与她结交呢!” “大公主?”苏未央不敢恭维哼笑,“丫头啊,那大公主可是哀家最不喜欢的,以后你少与她来往。她素来与赵明霜亲近,且庆功宴那日,还为赵明霜求情,可把皇帝给气坏了!” 妙音恍然大悟,就若有所思地看向拓跋玹,“七殿下也不喜欢大公主么?”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道:“本皇子素来与皇外婆的喜好相反。” 苏未央狐疑地瞪他,“你这臭小子与哀家素来同心,何时成了相反的了?” 拓跋玹漠然喝茶,再懒得说话。 苏骁忙道:“那日七殿下启程前往大魏之后,军队也在翌日启程,小女死活不肯与阿史那颐离共乘一辆马车,拖着病体骑着马,星夜兼程都吹着冷风,又看了殿下的信,还发疯似地处置了大魏皇后和兰妃等人安排在军队中的暗人,只为证明她足以坚强的匹配殿下……” 妙音尴尬地道:“爹,女儿和七殿下的事儿,算是翻篇儿了,您还说这些做什么?!” 拓跋玹清楚地想见那番情形,却被她口中的“翻篇儿”刺伤,事已至此,他却也不想表现过多在乎,只淡冷地看着茶盅。“这又是何苦?!” 第71章 对殿下欲擒故纵 “什么何苦?”苏未央气结地瞪他,“妙音做了最正确的事!大魏皇后往我大周军队里搁暗人是何居心?兰妃和太子又是几个意思?这事儿必须让皇帝问一问明白,否则,哀家定与她们没完!” 拓跋玹不想再插手这件事,此事毕竟牵扯大魏与大周的关系,他也理当避嫌。 暗人这事儿,皇舅父早已心知肚明,却因阿史那颐离前来求婚,始终也没有处置,这事儿若摊开,大周颜面无存。 若皇外婆私下亲自去找皇上,新仇旧恨,那萧穗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苏骁也陷入深思,却看出宝贝女儿不是在装不开心,她望着拓跋玹,大有几分万念俱灰心如止水的样子。 “丫头,你是不是约了七殿下在家里吃午饭?” 妙音佯装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过,殿下若不情愿留下来吃,妙音是不会勉强的。” 苏未央不着痕迹地瞥向外孙,以眼神警告他,“你若不留下,哀家要你好看!” 拓跋玹差点被茶水呛到,忙道:“……本皇子何时说不情愿了?!” 见那双灵慧的凤眸闪过一抹灿然,他顿时又后悔这样说。 “本皇子的意思是……你既当着皇舅父的面请本皇子,本皇子也不好抹杀宁和王府的颜面,更何况,皇舅父还叮嘱了本皇子,给王爷送些补品来!”拓跋玹说完,起身就往外走,“本皇子回家拿补品去。” “七殿下不必客气!”苏骁就怕他走了就不回来,忙一瘸一拐地追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安慰地对女儿笑了笑,“七殿下答应了,快去准备饭菜吧!为父帮你逮着他,绝不容他逃了。” 妙音抿唇看了眼拓跋玹,想问他想吃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就俯首问苏未央:“太后娘娘,我亲自下厨烧菜,不知您喜欢吃什么,可有忌口?” 拓跋玹冷声道,“你这问题便是大忌!” 妙音惊愕,看向苏未央,忙跪地俯首,“妙音疏忽,只是随口一问……” “这古代皇宫的规矩特别多,最是忌讳旁人打探皇帝太后的喜欢吃什么,寻常人若是打探,只怕是居心叵测,自家人是没什么的。” 苏未央安慰说着,便把妙音扶起来,“福七福八说,你在军营里吃蚂蚱,哀家也想尝尝蚂蚱是什么滋味儿的呢!哀家年轻那会儿跟着先帝爷在外冒险,也是吃过野菜,抓了蛇烤来吃。” 妙音想起在军营里开心的日子,不由怅然叹了口气,“那样开心快乐的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拓跋玹顿时像被针刺了一下,不自然地坐回椅子上。 * 午膳后,妙音又陪着苏未央逛了王府花园。 苏未央打发了苏骁去歇养,只带着妙音和拓跋玹到了湖心的亭子说话。 妙音便顺口提了一嘴父亲休掉段明芹的事儿。 苏未央却不怒反笑,“段明芹就是段实意和皇后段实莲安排在你爹身边的一双眼睛罢了,你爹如今是王,也没必要再看那兄妹俩的脸色,更没必要再留着那颗眼珠子。”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今儿在朝堂上,妙音怕是因提免税之事,得罪了段丞相。” 拓跋玹自左边扶着太后,始终不发一言,听她最后一句话,不禁诧异她对太后如此坦白。 苏未央却是惊喜于她这样坦诚,“丫头,为何对哀家说这些?” “妙音只是不想太后娘娘太被动,这话自妙音口中说出来,好过太后娘娘从旁人的嘴里听来。妙音偶尔行事鲁莽,也并非不够谨慎,今日在朝堂上赵凉为妙音说话讽刺段实意,妙音怕段实意针对赵凉,便把话接了过来。” “你能懂得保护赵凉,实属难得。身为郡主,就该保护肯为我大周流血的好男儿,换做哀家,哀家也会如此做。那段实意不是个好东西,日后,哀家定好好收拾他。” “妙音注意到,段实意似乎是偏向阿史那颐离那边的,不知妙音是不是看错了。”妙音说着,就看向拓跋玹。 拓跋玹垂眸避开她太过明丽的眼睛,“你没看错,以后你只远离他就好,其他的事,不必再管。” 苏未央也道,“玹儿说得也在理,女儿家还是别牵扯进朝堂的好,皇帝也不喜欢女孩子如此。” “是!” 妙音又引着祖孙俩逛了王府的兽园,看了父亲养的鹤和豹子,见太后有些困乏,便带她到了悠悠阁午睡。 苏未央入了妙音的卧房,见着满室甜美温馨深深浅浅的粉紫色,新奇如孩子一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拓跋玹只在卧房的门口等着,规矩地没敢往里埋。 妙音只是淡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却到底不好开口请他进来。 苏未央道:“妙音,哀家当你与那几位公主一样,也喜欢清风竹影的绿呀蓝的,没想到,你这里紫紫红红,粉粉嫩嫩,不装文雅,不矫情,叫人一看便心里柔软得透甜。”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妙音笑扶着她躺下,忙帮她挪了挪枕头,“这枕头可合适?” “这里处处舒坦,哀家怎么躺都欢喜,花果的香气也甜美。”苏未央欣慰地握住她的手,“妙音是个会伺候人的好丫头!” 说着,她便隔着薄纱屏风,瞥了眼立在门外的拓跋玹。“娶不到你的人,可是没这份福气喽!” 拓跋玹隔着屏风,敏感地挪了挪脚,“皇外婆快睡吧,哪儿那么多话!” “你莫嫌弃哀家唠叨,这楼阁里没个丫头?只李应并十几个护卫实在是不妥,玹儿你上点儿心,回头找原先伺候过你母亲的老嬷嬷过来掌事,另选几个身家清白干净的丫鬟过来。” 妙音忙道:“谢太后娘娘关爱!这事儿实在不好劳烦七殿下,云珠长公主的嬷嬷,到悠悠阁伺候也实在不妥。” “那嬷嬷一身的本事,闲着她,才是浪费。” “妙音这边本是有几个丫鬟的,这会儿怕是见到太后娘娘过来,都不敢到近前服侍,回头妙音再选几个合心意,下回太后娘娘来,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苏未央撑着眼皮说道,“你这丫头是该学一学宫规的,宫里的嬷嬷都是懂得教你的,不过就是人心复杂了些。” “回头妙音自己去拜师,太后娘娘就安心睡吧!”妙音给她盖好丝被,便坐在床沿守着她。 苏未央闭上眼睛,就摆了摆手,示意她和拓跋玹都退下。 第72章 她画的到底是谁 妙音知道,睡觉被人盯着瞧着总也不舒服,忙帮老人家放下珍珠纱帐,便和拓跋玹带上门轻踩着步子往楼梯下走。 拓跋玹跟在她身后,不禁想起在军营里,她一离了人的眼睛就鬼灵精怪地跳到怀里来的情形,心里莫名地又是期盼,又是恐慌……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来楼梯,见她在身前突然转过头来,他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蹲坐在楼梯上。 妙音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脚下,“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寒毒发作,身子不适?” “没事!”拓跋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没事就留下喝杯茶吧,殿下在这里,太后也能自在些。” “与你在一起的人都会感觉自在。”话出口,拓跋玹顿觉这话不对,忙又道,“本皇子的意思是……” “不必解释,你和我在一起便有些不自在。” 妙音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的脚。 “走吧,跟我去茶室,外公派人给我送了许多好茶来,有一种千年雪莲茶,可以延年益寿,我一点没动,就给你留着呢!” 拓跋玹见她全然没有不自在,跟进茶室,隔着茶几坐下来,见她捧出一个白玉盒,他忙按住盒子。 “这东西可以起死回生,留着以后用吧,我喜欢喝龙井。” “我是主人,我说了算,你只管客随主便,敞开了喝。” 妙音自青花瓷缸里盛了一壶水,把雪莲清洗后,放入壶中。 “这水是外公命人送来的山泉水,烹茶最好。” 拓跋玹见她麻利地往炭炉里添木炭,不禁想起在军营里,她烧菜熬粥的情景。 妙音注意到他神情有些恍惚,自顾自地拿来茶具,却一时间又不知该与他说什么,便干脆沉默。 拓跋玹隔着茶几,便又恍惚起来。 她白腻修长的手指,优雅绝伦,和小巧的细柄茶勺搭配,别样秀美。 茶香缓缓地流溢出来,热气氤氲,空气中都是雪莲的清香,叫人觉得,此刻岁月静好。 两人就这样喝了一整壶雪莲茶,拓跋玹喝得有些撑,忍不住道:“你书房在何处?” “右手边,直走,过一道挂着水晶帘的碧纱橱便是。”妙音说完,顿时又后悔。 拓跋玹却没迟疑,起身踱着步子过去,掀开水晶帘,却被一副一人多高的画惊得退了一步。 那人画得实在像极了真人,乍一看就如一个人立在窗侧的天光下。 画上的男子与他有同样的容貌,头发衣服很奇怪,头发极短,笑容却与妙音的笑一样,阳光和暖干净。 尤其男子的一双眼睛更是描画得通透幻美,而衣服却是板正地大翻领上衣和长裤,那长裤也似不够长,露着半截脚腕,穿亮铮铮的鞋子,显得双腿特别笔直修长…… 而这画工也甚是奇怪,黑白灰的线条异常细密,光影明显且立体。 他上前拿手抹了男子的衣裳,指尖上沾染了一点黑,像是黑炭。 右下角斜斜地写着一些奇怪的字,他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看这字,拖尾漂亮清逸,却的确是她的笔迹。 妙音掀开珠帘跟进来,见拓跋玹正站在画前疑惑地研看,没有惊扰他,却怕他问起那是什么字。那是她和顾玹遭遇飞机事故的日期,用数字写的。 她无声上前,看他又看画,一模一样的人,前世今生,仿佛在此刻重叠交汇。 “这是谁?”拓跋玹问。 “前世的你。” “前世的我?”拓跋玹失笑,心却疼得窒息。“我一个病秧子,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疯魔?!” “我从前粘着你,你说我不害臊,我不过画一幅画,你说我疯魔。拓跋玹,你也太敏感了,我不只画过你,也画过旁的男子,你刚好看到了这一幅而已。” “凭本皇子的容貌,凭空想象这些无聊之事,若旁人见到这画像,不知如何揣度你!” 妙音上前便取下画,一咬牙,手上一扯,脆弱的纸顷刻间断成了两段,画上的男子似被倾斜斩断,她的眼泪也落下来…… “这其实不是拓跋玹,他是我的心上人。他死了,和我一起死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也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叫旁人看到我心底最重要的一隅。” 拓跋玹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随你怎么说!这种惹祸的东西,不要再画就好。” “可笑我不只是无聊地画了画,还想着你的好,半死不活地患了一场相思病,怕你回来看到我那狼狈憔悴的样子,又怕你再也不回来……如今你回来了,倒是在我心口刺了一把刀。” 妙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眼泪竟这样多。她拉着袍袖擦了擦眼睛,却如何也擦不干净。 “在今日之前,我始终当你拓跋玹是喜欢我、爱我的,甚至在你不愿看我时,我也当做你心里是反着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如此抵触与我在一起,说到底,不过是我比不得你的仇恨,比不得你的家国大计。” 怕自己越说越难堪,妙音迅速别开脸,深重地吸了一口凉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我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白月光再好,也变成了粘在了衣服上的白米饭,红玫瑰再美,也成了糊在墙上的蚊子血,我在你眼里,说不定还不及蚊子血……” 她口气如闲话家常,越说越是轻佻讽刺,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止不住。 拓跋玹握着双拳,静看着她,想转身离开,却挪不动脚,更怕自己冲动之下一把抱住她。 她已经被赫连翊和萧穗盯上,看到赫连霓的那一刻,他便打定主意,利用她,与妙音彻底斩断关系,现在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远离他,这女子就会安然无恙。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心痛?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如此可恶!为什么心里会有这样沉重的罪恶感? 他终是忍不住,自袖中取出帕子,递到她脸前。 妙音没有抓帕子,反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腹部。 两人距离太近,女子甜美的气息冲入肺腑,拓跋玹顿时耳尖滚烫。 他无奈地想挪开手,却被她死死地扣住了手腕,“苏妙音你放开!” 第73章 殿下心静不下来 妙音不甘心放手,凤眸圆瞪着,死不瞑目般紧盯着他躲闪的眼睛,“既然这样不愿见我,为何不取出这珠子。只要取出来,你我便彻底一刀两断,以后你就再不必见我这种鲁莽又不听话的女子!” “蠢话!” “你若不取,恐怕得天天面对我!我苏妙音欠你那么多,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妙音见他蹙眉别开脸,只当他是不愿面对自己。 “没什么好尴尬的,你恋上旁人,我不会与你计较,也不会与她计较,但请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太后和皇上都这样疼惜你,你不该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于我有恩,我断不容你死,你若真的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陪着你!” 拓跋玹气恼又无奈,猛然将她推抵在书架上,掌心暗动真气,强悍地热力瞬间直钻入他的掌心…… 妙音鼻尖捧在他的胸膛上,呼吸一窒,不想自己太尴尬,迅速别开脸,僵直地立着,却还是敏锐地察觉道,他整个身躯缓缓地暖起来,且渐渐变得灼烫骇人,一身热力火一样烘烤着她…… 察觉他慢慢地低下头来,她疑惑地转回脸来,额角就撞在了他的唇上。 她僵着身子抬眸看他,身前的男子却像是被刺了一刀,迅速地挪开手背转过去。 妙音也顿时有些不自然,她出了一身汗,有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淹到了眼睛,眼睛便又发酸。 “虽然我知道这样问有点傻,我还是想知道,赫连霓到底哪儿比我好?” “她比你懂事,她行事内敛,成熟稳重,我和她在一起心平气和。” 妙音狐疑,“所以,你刚才那样取凤火珠的力量,心不静么?你与我坐着喝茶,心不静么?” 拓跋玹被噎得哑然,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若说静,便是她也不差。 若说不静,便是心动。 “你的不好,本皇子都在信中写清楚,你在皇外婆面前也说本皇子写得字字珠玑,缘何现在又不甘心地质问?” 妙音自嘲地叹了口气,“罢了,殿下在这儿呆着吧,妙音去更衣梳洗。” 拓跋玹始终僵着没动,听到水晶珠帘清脆的响声,他整个身躯才松散下来,一时间心慌气短,腿也有些支撑不住,注意到脚下不慎踩到的东西,迅速跪蹲下去,匆促捡起所有的碎纸片收入怀里。 一顿忙碌之后,他忍不住又检查一遍地上,却注意到桌子一旁半人多高的青花瓷瓶里,有许多画轴。 刚才她气急败坏地说,还画了别人,那人是谁?阿史那颐离么? 他忙拿起一个打开,却还是他的,不过,是穿着铠甲的,威风凛凛,目光肃冷沉静,长剑只是勾勒了几笔,花纹却精准无误。 显然,她把他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他转头看了眼书房门口,见无人来,便干脆把画摊在桌上,又拿起另一个画轴,抽开丝带,画纸自他手上垂展开,穿着水蓝丝袍的他跃然眼前…… 这一幅是用彩墨化成的,勾勒的线条飘逸清雅,他整个人也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韵。 然后,还有他拿着书本看书的,还有他歪躺在床榻上的,还有他坐着吃饭的,还有他散着长发坐在镜子前的……每一幅画都细腻地近乎真实,且眼神灵动逼真,神态捕捉精准,美得惊心动魄。 这种画工,委实神奇。 李应端着茶进门,见他竟在偷看画,忙上前行礼。 拓跋玹手忙脚乱地迅速收拾画轴,却哗啦哗啦,巨大的画纸都从桌上散落,他整个人狼狈地弯着腰要捡,却越捡越乱…… “画太大了,不好收拾。”李应把托盘放在桌上,笑着帮他一起收拾,“殿下不必慌张,郡主还画了很多呢,都被王爷烧了。” “难怪她画工如此精湛,竟是练出来了。”拓跋玹看他一眼,“你又当嬷嬷又当护卫,辛苦了。” “不辛苦。殿下去大魏的那端时间,郡主以为殿下不回来了,不吃也不睡,就一直画这些,卑职陪着给主子研墨备纸,受益匪浅。” 李应见他眼神怪异地看自己,似有些妒忌,忙转开话题。 “大夫说主子是患了相思病,抑郁难解,王爷唯恐她想不开,就上朝也带着她,谁知,她竟坐在偏殿里听众臣议论朝政,还出了一计,让赵天身首异处,且把兰妃怼得气怒难平。” 拓跋玹这才明白,为何素来做事不露痕迹的赵迎楠,这次竟如此着急地顺应赫连翊的计谋。这梁子日后怕是难解了。 “李应,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对外人讲。” “卑职没把殿下当外人才这样说的。”李应对他笑了笑,却也有些不自在,忙拿了抹布四处擦拭,“咦?挂在窗边上的那副一人多高的画哪儿去了?” 拓跋玹避开他的目光,“本皇子进来时,那里就没有画。” “没有吗?难道又被王爷拿去烧了?主子这些画若是拿出去卖,恐怕得价值万金,王爷前后这得烧了好几百万两银子了吧!” “不过几幅画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拓跋玹道又将花瓶里的画轴都整理成原来的样子,“以后,她若烦闷了,别让她闷在家里,带她出去逛一逛,玩一玩,四处散散心。” “卑职也想呢,可主子病着的时候,哪儿还能出门闲逛呀!” 拓跋玹:“……” === 太后离开时,已然暮色四起。 妙音与父亲一起送太后和拓跋玹出门。 见赵迎楠等人仍是跪在大门外,她疑惑地停了下脚步,忙扶着父亲下去台阶。 大门的红灯笼映得赵迎楠残妆斑驳的脸色诡艳,眼睛也红肿得难看,笔挺跪着的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 “兰妃为何还跪在这里?”妙音疑惑地看父亲。 苏骁清冷地瞥了眼赵迎楠,没有吭声。 拓跋玹也不语。 “是哀家不准他们起的。倒也难怪兰妃欺负哀家糊涂,哀家是真的老糊涂了,本让他们等着妙音你回来处置,哀家睡了一觉,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赵迎楠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太后罚跪了大半天。她欲言又止,对上老妇人森寒的目光,禁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第74章 别让李公公自杀 苏未央仍是没让她起,搭着妙音和拓跋玹的搀扶,就上去自己的青皮小马车。 拓跋玹跟上去,忙给她打起车厢门帘。 妙音强忍着与拓跋玹说话的冲动,忙走到车厢的窗口处。 “太后娘娘,兰妃是皇上的女人,更是太子的生母,妙音不敢处置。” “你这傻丫头,哀家教你一招!”苏未央自车厢里凑近车窗,“在宫里,你得把欺负你的人狠狠踩进泥里,对方才不敢再欺负你。否则,她去皇帝的耳边吹吹枕边风,怕是你这丫头反落一身错,到时候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太后娘娘!妙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妙音看了眼静谧坐在车厢中的男子,见他一眼不看自己,便识趣地退到远处,叮嘱车夫慢行,又朝马车行礼恭送。 苏骁站得腿疼,见妙音上前来搀扶自己,他忙按下她的手,“为父又不是没腿,用不着你扶。你处置这些人吧,为父先回去歇着了。” “是!” 妙音恭敬地行了礼,目送父亲进入院中,又打发门前的府兵回去歇着,这才看一众跪在大门前的士兵。 风寒刺骨,又如此跪着,着实也不好受。 “今儿来的士兵,都脱了兵服,回家给父母磕头请罪去,以后莫再参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跟着恶人为非作歹。” “谢郡主不杀之恩!” 于是,众人起身就脱铠甲袍服,跪拜谢恩,鸟兽般一瘸一拐地散去。 赵迎楠见她如此宽和处置,脸上顿时火辣辣地刺烧。 “妙音,本妃知道,你心地良善,你……你也原谅了本妃吧!” “我苏妙音没有佛祖观音大士那样的慈悲。冤有头,债有主,我打发了他们,才好与你清算。” 妙音在她身前蹲下来,不禁想到她那日利用赵天的死,与自己做交易的事。 “兰妃娘娘那日亲口说,太子喜欢我,说有心让我当儿媳,为何转眼就亲自来害妙音呐?你这自相矛盾快得可叫人猝不及防。” 赵迎楠:“本妃是听了李正中的挑拨才做了糊涂事,妙音你是聪明孩子,可千万莫要与本妃为敌呀!本妃……”她痛苦地伸手摸膝盖,“本妃已经得了今日的教训,再也不敢得罪你了!” 妙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上次命人给我下毒,拦截我爹、瑞王和赵凉企图将他们赶尽杀绝……从你们赵家人做坏事死不认账的风格来看,我是不敢也不能原谅你的。” 赵迎楠的忍耐也到了极限,顿时抓狂地一把扯住妙音的肩膀。 “你莫要冤枉本妃!毒害你的是明霜,本妃是皇帝的女人,犯得着杀你吗?你一个小小的郡主,拿不出罪证,你也无权处置本妃……” “我若不处置你,你如何对皇上解释,你带兵来我宁和王府闹事的事?” “……”赵迎楠哑然。 “你回去,亲口对皇上说,自己犯了糊涂,自请降为庶人,禁足冷宫三年,另外转告太子,他的吃相太难看,所有人都看着他呢。” 赵迎楠悚然抬眸看进她眼底,“你……你做了什么?” 妙音挡开她抓在肩上的手,“起来吧!最好别让李正中自尽,否则,刑部定去找太子查问。” 赵迎楠恐慌地站起身来,也顾不得什么妃嫔仪态,拎着裙裾就朝刑部府衙奔去。 * 刑部府衙内,尚书庄凌宽已经忙了一整日,疲累地揉捏着额角,坐在堂内,细看侍郎万林叶整理好的审问簿。 “林叶,李正中这是都说了些什么呀?驴唇不对马嘴,胡搅蛮缠!” 万林叶为难地道,“尚宫局的大总管焦元禄今日晌午特赶过来,证明是妙音郡主自己偷拿了蛟绡纱,另尚宫局庭院里巡逻的宫卫也都看到了,是妙音郡主亲自把蛟绡纱拿到车上的。” 庄凌宽无奈地搁下手上的口供,“但是太后亲自对本官说了,是李正中陷害了妙音郡主,太后的话还能有错不成?!” 万林叶:“大人,太后是妙音郡主的侄孙女,大人您是宁和王的至交,而卑职的妹妹万青青是妙音郡主的庶母,卑职算妙音郡主的半个舅父……咱们若是都说妙音郡主无罪,那李正中又一直喊冤枉,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也少不得说咱们是偏心妙音郡主呀!” “妙音布置那百福街,又作何解释?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赞颂妙音。妙音能捐一百万两,还稀罕那蛟绡纱?”庄凌宽气恼地一掌拍在口供上,“兰妃和太子这分明是诡计!” “是,是,是……但是,那李正中是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多年的老人,皇上只说严查,却也没说叫咱们如何查,卑职实在不敢用刑逼供啊!” 万林叶见他气怒难消,忙递上热茶,忙又笑了笑,“大人您是瑞王殿下的舅父,这万一真的都是误会,少不得也牵扯了瑞王殿下呀!” 两人话正僵持,衙役急匆匆地进门通报,“大人,兰妃娘娘驾到!” “她怎么来了?”庄凌宽大惑不解,看万林叶。 万林叶也困惑。 赵迎楠直冲进来,见庄凌宽和万林叶行礼,她迅速又扶了扶发髻,端起妃嫔该有的威严,“庄卿和万卿都在呢!起来吧!” “兰妃娘娘,我大周律法规矩在前,妃嫔不得议政,娘娘若有私事找臣等,可将臣等宣召入宫。” 庄凌宽姿态恭敬地俯首说完,就敏锐地注意到她裙边上沾满了尘土,且腿直颤,分明是刚才疾奔而来的,且膝盖处袍服褶皱格外明显。 兰妃被罚跪宁和王府门前的事,早已传遍京城,但是,是什么事,让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如此急迫奔来呢? 赵迎楠喘了一口气,说道:“本妃听闻李正中背叛皇上,谋害德馨郡主,所以……特来见李正中,当面问一问他为何让皇上如此为难!” 庄凌宽素来不喜欢听拐弯抹角的话。 这女子如此闯来刑部已然不妥,还要擅自见犯人,这其中必有隐情。 “娘娘,您何需亲自入大牢里,那种地方晦气,不便您这等贵人入内,臣这就命人把犯人送到您面前!” 说完,他就给万林叶递了个眼色。 第75章 冷宫,皇上遇刺 万林叶始终未敢吭声,忙带人去提犯人。 庄凌宽请赵迎楠就坐,忙端上茶。 “刚才,臣听说,兰妃娘娘带了一群人去了宁和王府,臣与宁和王共事多年,素来了解苏骁的为人,他刚为女儿跪求皇上,身心受创,不知何处得罪了娘娘。” 赵迎楠见他脸上的浅笑圆滑沉稳,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 显然,这人不只是知道她带人去了宁和王府,还知道太后也去了,还知道太后罚她跪了大半天。 “听闻妙音用百福绡纱装点了庙街,本妃欢喜,特去给妙音送礼的!” “既然是送礼,为何兰妃娘娘跪在宁和王府那么久?久到足以让此事传遍整座京城了。”庄凌宽给她往手边挪了挪茶盅。 赵迎楠顿时勃然大怒,却未敢表露分毫,“庄卿,你是在审问本妃么?” 正巧,万林叶就带着李正中进来。 李正中在宫中养尊处优了三十载,这一日的牢狱之灾,已然让他崩溃,尤其刑房里惨厉的叫声,也让他意志彻底溃散。 是以,他一见赵迎楠,当即失控,哭着扑到她膝前,呼天抢地地就嚷起来。 “娘娘,救奴才呀!是太子殿下让奴才做的,太子殿下说奴才帮他除掉德馨郡主,就封奴才为大总管……奴才想活着呀……娘娘,奴才不能死在这里呀……” “你胡言乱语!”赵迎楠大惊失色暴吼,恐惧地一脚踹开他,“滚开!你乱咬人的狗!” “奴才再不说就死了!奴才不想死……奴才受不了那样的重刑呀……” 赵迎楠见他又扑上来,憎恶地一掌打在他脸上,“本妃叫你闭嘴,你聋了不成?!” 庄凌宽看得心惊,看万林叶。 万林叶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在庄凌宽耳边说道,“这下好了,妙音清白了,卑职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亲妹被牵连了,大人也可以放心地去禀报皇上了。” 庄凌宽侧首看他一眼,却没想到,李正中没头苍蝇似地,直接朝自己扑过来。 “庄大人,都说您是大周有史以来最公正严明之人,求您给奴才做主呀!奴才一时糊涂,奴才被太子一番话蒙蔽才背叛了皇上,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死也不该害我大周的功臣呀!若是继续下去,奴才上了刑台也会被大周的将士和百姓们唾骂的……” “为何林叶审问你半日你都没说实话?”庄凌宽冷笑:“你刚自门外听到本官说兰妃跪在王府外,发现境况已无转机,这才决定改口,是也不是?” 李正中恐慌地低头避开他锐冷的目光,“……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啦!” “既如此,就从实招来!” “太子殿下自御书房出来,走路不慎,滚下长阶,受了重伤,皇上将他安顿在御书房内殿,他就无缘无故拉着奴才的手不放,还以高官厚禄诱*惑奴才,说只要有让妙音郡主死的机会,奴才都要抓住。奴才是苦命之人,一时承受不住这才答应了。” “狗奴才!还敢胡言乱语!”赵迎楠恼恨地一脚踹在他肩臂上,无奈她腿已经无力,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她当即又爬起来,扯住李正中的衣领,就凶悍地掌掴了他三个大嘴巴…… 李正中被打得狼狈不堪,口角也渗出了血…… 庄凌宽却没有给他们拉架,只道:“林叶,把这二人刚说的每一句话和所有举动都记下来,本官这就入宫去请示皇上,一并羁押了焦元禄来审问仔细。” “是!”万林叶忙命护卫押走李正中,当即拿来纸笔…… 庄凌宽对赵迎楠做了个请的姿势,“娘娘,正好,臣顺路,送您一并去见皇上!” “庄卿,你可不能被李正中蛊惑呀!太子岂是那样糊涂之人?”赵迎楠说着,恐慌地看向万林叶,见他要落地,她忙伸手却扯住万林叶的袍袖,阻止他写字。 “娘娘,请自重!臣可受不起您的拉扯!”万林叶忙避开她的手,躲到庄凌宽身后。 庄凌宽生得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丹凤眼,也因见识过太多的血腥,面色一冷,便自有一股威严的煞气,叫人不寒而栗。 赵迎楠对上他的眼睛,就无计可施,只得双膝跪地。 “庄卿,林卿,本妃与李正中没有任何关系,本妃也不知道,太子如何得罪了他,他竟疯狗似地撕咬太子……” 庄凌宽不碰她,也受不起她的跪,扯着六神无主地万林叶避让到一旁。 “兰妃娘娘,请您不要为难臣等,臣都是为大周为皇上效命的,身在刑部,必当将恶人绳之以法。眼下李正中嫁祸妙音郡主一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李正中真的污蔑太子,这便是另一桩重案,臣要请示皇上,是否该另行查实。” 赵迎楠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她精明一世,竟然真真被苏妙音那个小丫头给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那该死的臭丫头说—— 她这才想起,苏妙音只是危言耸听了一句,然后说,“别让李正中自尽,否则,刑部定去找太子查问”。 若是她将这番原话转述给庄凌宽,亦或转述给皇上听,无疑是坐实了太子的罪证! 赵迎楠越想越是愤恨,“所以……苏妙音并没有来过?” 庄凌宽疑惑,“听兰妃娘娘这意思,妙音郡主是应该来过?!” 万林叶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兰妃娘娘,您这是希望妙音郡主来过,还是希望她没来过?!” 赵迎楠看着两人的神色,愈发绝望。“哈哈哈……本妃愚钝了,本妃活了半辈子,竟毁在一个毛丫头的手里,哈哈哈……” === 拓跋玹送了太后回寝宫,正要出宫回赫连遥的瑞王府夜宿,却刚穿过御花园,就注意到大公主赫连霓裹着厚重的狐皮斗篷,提着一个小竹篮,带着皇帝赫连启自前面的小路往冷宫的方向走。 冷宫里都是获罪被废的女子,少不得也有被冤枉的,赫连启念着旧情过去探望,无可厚非。 但是,赫连霓是段皇后的女儿,段皇后刻薄自私,从不允许赫连霓与妃嫔亲近,赫连霓又怀有身孕,去那种不洁净之地,就显得格外奇怪了。 正有一队巡逻的护卫上前来,拓跋玹忙拦住他们。 第76章 为孩子还你巴掌 冷宫那种地方,不是他这质子该去的,后宫这边未经宣召,他也只能在太后寝宫、御花园与宫道之间走动。 “本皇子看见皇舅父和大公主朝冷宫那边走,身边没有带护卫,你们远远跟着保护即可,无事不要上前打扰。” “是!” 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护卫们自不敢耽搁,循着刚才赫连霓和赫连启离开的方向,便小跑着跟过去。 护卫们直跟到了冷宫大门前,却正巧,自墙头上飞身落下十几个黑衣人,抽了腰间的弯刀就朝赫连启直劈而下去—— 赫连霓恐惧地惊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护驾——” 赫连启飞身便踹倒两个,随手扯住赫连霓拉到身边,一众刺客迅速将父女二人围住。 “霓儿别乱跑,跟紧为父!” 赫连霓护住腹部,恐惧地暗骂赵明霜阴毒,见左右两边的两个人同时劈过来,她忙提醒,“父皇小心——” 护卫们忙冲上前,杀开一道缺口,当即将父女二人护在身后…… 两方人顿时撕战起来…… 赫连启却还是揪着心,委实不愿过多伤亡。“你们不是在御花园巡逻的吗?怎跟来了这里?” “刚才七殿下出宫经过御花园,看到皇上身边没有护卫,便命卑职等前来保护!” 赫连启欣慰一叹,和护卫们一起迎战黑衣人,却注意到十几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格外奇怪,且用的都是大魏的弯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玹儿叫护卫来得太及时,难道他早就知道这里会出现刺客? 凭他对玹儿多年疼惜,那孩子不至于设如此拙劣的诡计刻意证明什么。 难道是大魏皇后的人? 大魏皇后萧穗始终想要为她的儿子求和,不准玹儿回去大魏,断不会做如此蠢事。 正在他疑惑之际,从宫道另一边的墙内,飞出一个身穿粗布囚服的女子,利落地夺了一个黑衣人的弯刀,真气凝灌刀刃,便砍死了三个黑衣人。 护卫们见状,顿时士气大振,不过片刻,十几个黑衣人都被砍倒。 赫连启自地上寻到还在喘气的黑衣人,忙揪住他的衣领,“说!是何人派你们刺杀朕?” 黑衣人口中就滚出黑浓的血,眼睛一翻,就没了动静。 赫连霓注意到刺客手中的弯刀,心底的憎恶愈发激烈,她看向赵明霜,直接朝她伸出手,压着声音斥道,“解药!” 赵明霜无奈,迅速上前抱住她,并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护卫们诧异地看着两个女子相拥,却也没有太疑惑,从前他们在御花园巡逻,常见两人在一起玩耍。 随即,赵明霜松开赫连霓,便上前跪地俯首,“罪人明霜刚才救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 “救驾来迟?”赫连启沉吟失笑,起身俯视着她,“朕刚才还在疑惑,冷宫这边都是获罪的女子,多年来,太平无事,为何偏在今夜朕来时如此恰好地藏了刺客。这刺客倒是成全了你,你正巧将功赎罪了。” 赵明霜看着地面说道:“明霜罪过难饶不敢居功。因明霜曾与大公主姐妹情深,听到公主刚才大喊救命,惦记她有孕在身,这才飞身出来。” 赫连启挑眉失笑,“哼哼……你若说是特意来救朕,朕也不信,起来吧。” 赵明霜忙起身,这就拿起地上的刀,双手递上前,“皇上,明霜看,这些刺客似乎都是魏人。” 赫连霓吞了药丸,顿时又被她话激怒。“不过就是一把寻常的弯刀,凭这个就想嫁祸玹儿?!” “公主多虑了,明霜并没有嫁祸七殿下,明霜只是说,这是大魏的弯刀!”赵明霜说着,就双手撑地给赫连启。 赫连启没碰弯刀。 赫连霓忙道:“父皇,大魏人若是来刺杀父皇,何必笨得自报家门?幕后真凶如此用意,未免太轻贱父皇和玹儿的舅甥之情!” 说着,她阴沉地看向赵明霜。 赵明霜没想到,她竟一拿到解药,便如此不肯配合。“大公主,明霜只是实话实说,无意离间谁。皇上也看得清楚,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大魏皇后萧穗派来的!” 赫连启却已经看了个清清楚楚。“赵明霜,你这番心思若是用在正途,赵家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皇上明鉴,明霜不知父亲与北厥有交易,也不知父亲害死了叔父赵振,明霜愿从此更名换姓,重新做人,希望皇上成全!”说着,她又单膝跪地。 赫连启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霓儿,可怜你怀着身孕还为这女子以身涉险,不过,以后不要再拿冷宫的女子当借口。你最好记住,与虎谋皮,不如去养条狗。” 赫连霓恐慌地忙跪在地上,又是懊恼,又是无奈,“父皇,女儿……女儿知错!女儿罪该万死!” “罢了!别再胡思乱想,也别再以身涉险。太子已然让朕失望透顶,你别再做傻事。”赫连启说完,又看向赵明霜,“姓名你就不用改了,霓儿如此顾惜你,你就留在她身边吧!” 赫连霓却不愿赵明霜如此顺利地得偿所愿。 “儿臣恳请父皇给赵明霜废掉武功,否则,女儿不敢用她。” “嗯,你还不算太糊涂!”赫连启自护卫手上拿了剑,朝着赵明霜的琵琶骨便此过去…… 赵明霜疼得嘶叫,周身的力量瞬间溃散,整个人疼得狼狈地趴在了地上,心底的恨却随着这通刺入了骨髓。 赫连启比她想象中精明太多,本想利用那几把刀嫁祸拓跋玹,竟也被洞悉。日后她任何计谋,恐怕都无施展的可能。 赫连霓叫她拿着包袱离开时,她真该离开,那样也便不用受如此痛苦,留住武功,杀了这该死的皇帝也不是没可能,但现在……她再想跑也跑不动了。 目送父亲和一众护卫离开,赫连霓在赵明霜身侧蹲下来,便愤然甩给她一巴掌。 “这是为本公主的孩子还给你的,再敢给本公主下毒、再敢玩这等阴谋诡计,本公主定将你碎尸万段!” 赵明霜忙挣扎着跪端正,俯首下去,琵琶骨处的两个血洞,汩汩渗血不止,她看着滴在地上的血,目光阴沉地咬牙说道,“卑职定尽心保护公主,再不敢造次!” “哼哼,本公主可不敢要你保护,本公主会单独给你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养伤!”赫连霓再不愿看她,转身就走。 第77章 兰妃失去了妃位 拓跋玹不放心赫连启,一直等在御书房的宫廊下。 见赫连启安然无恙地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皇舅父刚才去冷宫可是有急事?” 赫连启唯恐他担心,屏退左右,忙安慰地笑了笑,“没什么事,霓儿说冷宫中的珏庶人病了,带朕过去瞧瞧。” “珏庶人?玹儿倒是不曾见过她,听说她是妙音生母——江蓉的叔伯堂姐,当年选秀入宫,因跌倒失了子嗣,便倔强地自请入住冷宫,再不与皇舅父相见。” “朕不曾怪她,她却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女子的倔强,总是叫人琢磨不透。你也要当心些,江家人的血都是如此倔强凌厉的,朕看妙音也不例外。” 拓跋玹顿时又想起妙音那些逼真得近乎偏执的画,心里不由得一阵哆嗦。 赫连启手落在他肩上,宽慰地拍了拍,看着他愈发打心底里喜欢。 “玹儿,你能在这里等舅父回来,舅父很感动,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别误了早朝。” “是!”拓跋玹这就要走,却见百级长阶下,上来两个人,正是刑部尚书庄凌宽和兰妃赵迎楠。 他转头望向赫连启,见他在迈过御书房的门槛时整个人就晃了晃,似要瘫下去。 拓跋玹忙奔回来扶住他,“皇舅父,您这是怎么了?” 赫连启一手扣住他的手稳住身躯,一手扶住门框,自嘲地笑了笑,“没事,朕只是一时悲从中来罢了!你竟没见过珏庶人……说来,朕与珏庶人也已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皇舅父若想见珏庶人,也不是不可以,您是皇帝,她还能拒绝见你么?” “你到底年轻,不懂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儿,那是一辈子都抹不平的伤。若那孩子安然活着,还比你大两岁。江珏本是无辜之人,朕实不该委屈她呆在冷宫这些年。” 拓跋玹忙道,“如此说,的确是委屈她了,不如把她放回本家,让她自在过日子。玹儿相信江老爷子和妙音一定都会善待她的,若皇舅父想去探望她,也能去探望。” 赫连启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也好,如此也好。” 拓跋玹忙扶着他在龙椅上坐下,不禁揣测江珏失去孩子一事,也与兰妃有关。 他忙扶着赫连启在龙椅上坐下,便提醒他庄凌宽和赵迎楠已经等在外面。 赫连启顿时又竖起眉头,“进来吧!” 庄凌宽进门就想把自己亲眼所见都禀报给赫连启听…… 赵迎楠却疯子似地,抢先就跪扑在阶下,“皇上,臣妾糊涂,臣妾一时糊涂,您杀了臣妾吧!臣妾是被妙音激怒了,才指使李正中嫁祸她的,妙音居功自傲,身为晚辈,对臣妾不尊不敬……” 赫连启听得一头雾水,狐疑地看庄凌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庄凌宽忙俯首道,“禀皇上,李正中说是太子指使他嫁祸妙音郡主……” 赵迎楠又抢言道:“皇上,此事定是有人趁机交代李正中,要谋害太子……” 说着,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台阶,抱住赫连启的双腿。 “皇上,翊儿是咱们的亲骨肉,暗处有多少人盼着取而代之,您不是不知道吧!刑部将李正中关了一个下午,臣妾一去,李正中就撕扯臣妾的裙袍,说是太子指使他,臣妾不知庄凌宽是不是为瑞王谋划、特意交代了李正中什么……但太子如今摔伤,怎可能去做坏事呢?”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看庄凌宽,见庄凌坤顿时大怒地要站起来,他忙上前按住他的肩。 “庒卿息怒,此事还存有疑窦,还是再仔细查一查地好。” 庄凌宽冷静下来,察觉到他按在肩上的手,顿时发现,自己差点做了蠢事。 顶撞妃嫔,忤逆皇帝,这都是大不敬。 但这女人和稀泥的本事,他也真真是见识到了。 “皇上,臣身在刑部多年,素来不偏不倚,处事公允,且公私分明,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臣清白!李正中嫁祸妙音郡主一事,证据确凿,恳请皇上为妙音郡主恢复清誉。至于太子和兰妃娘娘为何掺和此事,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便多管,恳请皇上定夺。” 拓跋玹见他言语条理分明且谨慎,没有再多言。 赵迎楠却又哭着道,“皇上,臣妾愿自降为庶人,入住冷宫,恳请皇上成全臣妾爱护儿子的一片心。臣妾今日擅闯宁和王府,顶撞太后,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恳请皇上成全。” 赫连启却还是大惑不解,“兰妃,朕还是想知道,你为何害妙音?” “臣妾亲口对妙音说,希望她当臣妾的儿媳,她却反将臣妾辱骂了一顿,臣妾为此难以原谅她……” 赫连启失笑,格外看了眼杵在阶下的拓跋玹,说道,“竟有此事?!” 赵迎楠又楚楚可怜地擦眼泪,“臣妾素来是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的,恨不能天下最好的女子都嫁给咱们翊儿才好,臣妾是真心喜欢妙音的,是她偏偏不识抬举。” 拓跋玹忙道,“皇舅父……” 赫连启抬手制止他,“玹儿,这里没你的事,你莫要掺和,退下……退下!” 拓跋玹忙行礼告退,却走到门口就听到舅父下令,“兰妃别降为庶人了,暂且降为宝林吧,太子重伤在身,需要人照顾,你去太子府陪太子养伤,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迎楠叩拜之后,一起身,便又趴在了赫连启身上。 赫连启忙扶住她,“这又是怎么了?” “臣妾在宁和王府的大门前跪了一个下午……腿要跪残了!” 赵迎楠说着,便又依靠在赫连启怀中嘤嘤地哭起来。 “太后还把臣妾骂了个狗血淋头,臣妾一句话不敢说,那妙音更说,要弄死臣妾,还说要和太子势不两立……呜呜呜……” 庄凌宽见状,顿时在阶下尴尬地跪不住,“皇上,臣告退。” 赫连启忙对他摆了下手,扶起赵迎楠,忽然想到什么,忙又唤住庄凌宽。 “凌宽,你去帮朕送一个人回家。” 庄凌宽大惑不解,“皇上,不知要让臣送谁。” “江珏。” 庄凌宽:“……” 第78章 三皇子堵在门前 赫连启见他突然不语,也知道他为难,“你是江珏的表哥,是她的家人,你又处事公私分明,朕这也是给你机会!” “但是,后宫之事臣不便多掺和。” “以后,她就不是后宫之人了。朕一直囚着她,对她不公平。” 赫连启望着庄凌宽,话说完,察觉赵迎楠忽然安静得有些不像话,不禁低头看她,捕捉到她若有所思的神色。 “赵宝林也回吧!”他道。 赵迎楠一时没应,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就是赵宝林。 “皇上,让臣妾留下来陪您吧!” “今儿是十五,朕得去皇后那边。” “今儿是十五吗?”赵迎楠尴尬地忙站起身来,“皇上去吧,臣妾告退!” “嗯!” 拓跋玹在宫廊下,见庄凌宽安然无恙地出来,安慰地看着他迎上前,“皇舅父不会冤枉庄卿,庄卿尽管放心做事便是。” “刚才,多谢七殿下!”庄凌宽朝他行了礼,没敢耽搁,特意带了四五个宫卫,一并赶往冷宫那边。 赵迎楠没有下台阶,突然心口一阵刺痛,就歪在了宫廊下。 两个护卫忙上前,“娘娘这是怎么了?”“皇上,娘娘晕倒了。” 拓跋玹阴沉地转身,就自台阶上缓步朝下走,垂在袍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地弹了弹。 赫连启自御书房内愠怒出来,俯视着横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也变得沉冷,“刚对她说了今儿是十五,便又用这种苦肉计的伎俩邀宠,这母子俩可真是一个德性!” 气怒说完,见众宫人围拢周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顿时又大怒,“愣什么?送她去太子府,待她醒了告诉她,朕不想再见到她!” “是!” === 妙音素来不喜欢太清闲。 人清闲了,容易胡思乱想。 尤其,她眼下的境况,越寻思越像是弃妇。 因此,她便想到了与阿史那颐离做生意的事。 在古代做生意,是一件颇为复杂的事,重点是与人打交道,赖在家里,这生意自然是做不成的。 于是,一早,天不亮她便带着江贤和李应,另带了五十位做事利落的骑兵,一起出去考察“市场”,做市场调研。 不料,满大街竟然都在议论兰妃被降为宝林,和太子利用李正中意图除掉她苏妙音的事。 兰妃如何与皇后争宠,如何在宁河王府门前闹事,如何惹了皇帝厌烦,描述之详尽,仿佛每个人都亲眼看过。 妙音只觉得这些消息是刻意有人散播,兰妃这名声是毁了,太子的民心也因此失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皇宫里那些妃嫔和想争取皇位的皇子们。 “李应!” 李应忙策马自她身后跟上来,“主子您吩咐!” “去查一下是谁散播兰妃被废的事,还有传令大家找北疆客商了解路途和北疆境内的米粮情况,详细记录清楚,回头我要细看。” “遵命。”李应忙带着两队人在集市上散开来打探。 妙音又转头看跟在身后的江贤,江贤忙策马上前,“主子还有事要吩咐?” “去打探京城周遭濒临倒闭的镖局。” “濒临倒闭的镖局?” “那样的镖局,团队是现成的,经验也是现成的,有赚钱的热忱,直接收买来归于己用,会节省一大笔培训费用,也避免队伍中加入新成员产生纷争。” 江贤恍然大悟,不禁格外看她两眼。“小姐倒像是做生意的高手,奴才甘拜下风!奴才这就去打探。” 就这样,妙音在京城里转了一整日。 晚上她又与一众掌柜一起吃晚膳,将江氏可腾挪出来帮忙的人组成一个团队,划分职位。 因外公在,倒是不必她太费心,能把生意做到北厥去,也是众望所归,因此,事情进行地异常顺利。 临近亥时,她才筋疲力竭的返回王府,却刚自王府门口下马,就见阿史那颐离正坐在大门的台阶上。 没有和亲在前面逼着,加之喝了不少酒,妙音与他的相处反而自在了不少。 因怕打扰父亲歇息,她便直接把阿史那颐离请到了悠悠阁的厅堂内,见他风尘仆仆,靴子上还沾了不少泥土,她又命李应给他准备干净的衣裳和靴子更换,并让膳房给他准备吃的。 阿史那颐离却是已经跟了她一整天。 他从来没见哪个女子,为了做成一件事这样拼命的,因此被她这拼命劲儿感染,他也没有闲着。 “本皇子写了一封信,把我们需要的一切都列了出来,正准备送去北厥请父皇允准。接下来,恐怕你我有的忙,所以,本皇子特把信带来给你过目,你也做到心中有数。” “三皇子果真是慷慨之人,做生意么,就不该藏着掖着!” 阿史那颐离顿觉她这话又是在讽刺自己,他扒了两口肉丝面,就差点被噎着。 “苏妙音,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之前收买赵天和赵明霜的事?如今我已经是你们大周的梵王,你再计较可真就是——斤斤计较了!” 妙音淡冷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 这人是精于算计的,算计皇权,算计兵权,在她面前装傻充愣似讲义气,却勾着赵天谋反,勾着段实意对他唯命是从,谁知背后能弄什么幺蛾子。万一回头把她坑了,他躲去北厥便找不到人了,而她呢,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阿史那颐离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顿时心灰意冷。 “妙音,你和拓跋玹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散了!” “哼哼,鬼才信!你们散了,他竟能帮你退婚?竟帮你解决兰妃闹上门的事儿?” 妙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干脆看着手上的信沉默不言。 阿史那颐离却绕不过心里的别扭。 “昨晚拓跋玹是子时才离开皇宫的,听说,你们皇上昨晚在冷宫遭遇刺客围杀,赵明霜救驾有功,已经被赦免罪责入住大公主府,兰妃成了宝林,被禁足太子府陪太子养伤。” 妙音自然是惊讶这一连串的变故的,心却沉入灌铅,这惊讶也只是一叹。 冷宫刺杀,成全了赵明霜,这明摆着是赵明霜和大公主赫连霓的诡计。 兰妃赵迎楠成了宝林,分明是皇帝顾念着皇族名声,不敢下狠手处置,且是家丑不愿闹得太彻底。太子买凶,借刀杀人,又摔得肋骨断了两根,皇族颜面就更值钱了。 妙音思前想后,忽然忍不住揣测,今日集市上那些流言蜚语是拓跋玹和赫连遥命人散播的。 第79章 两位殿下在吃醋 今日李应在集市上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到是谁散播的那些事,也愈发像那表兄弟二人做的事,也只有他们能做的如此毫无痕迹。 思忖完这些,眼前的信她便再也看不进去。她今日太过疲累,脑子卡住了似地,半点儿转不动,眼前信纸上的字也愈发模糊地看不明白。 阿史那颐离所有的钱数都用几头羊、几头牛表示,她看这样的数额,更堪比数绵羊,然后,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一只羊,一只羊……一……只……砰——小脑袋就磕在了桌子上。 阿史那颐离被吓了一跳,一口面条哧溜进嘴里,见她在桌子上没了动静,他恐慌地忙拿筷子戳了下她的发顶。 “喂!苏妙音……喂……女人……醒醒!你不会又在外面贪嘴吃到什么毒药了吧?喂——你别吓我!” 见她半点没反应,阿史那颐离顿时慌了手脚,忙丢了筷子绕过桌子,把她的身子揽入怀中。 “苏妙音,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见阿史那颐离要抱她,拓跋玹自窗外忍无可忍,直接翻身进屋。 阿史那颐离误以为是刺客,转身便猝然出手,见是拓跋玹,他忙收住真气,狐疑地看他又看窗外。 “你怎么在这里?你这病秧子会轻功?” 且这病秧子不只是会轻功,还脚步无声,鬼魅般轻巧,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太匪夷所思。 拓跋玹不理会他,忙给妙音探脉,亦是唯恐她又像上次一样中毒。 阿史那颐离见他又是探脉,又撑开妙音的眼皮,看她的眼珠子,愈发紧张地语无伦次,忙撇清道,“我刚才可什么都没做,好好说着话,她突然就这样了。今儿她在集市上转了一天,也没吃什么,只是喝自己随身带的水,然后又和一众掌柜吃酒……” 拓跋玹自他的话中轻易判断出,“你竟跟踪她一整天?” “我喜欢她,我跟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有什么错?你又为何在这里?你不是一样跟踪么?”阿史那颐离理直气壮。 拓跋玹从容说道,“她本就是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守着她,天经地义。” “可妙音说你们散了!” “梵王殿下不知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么?” 阿史那颐离:“……” 拓跋玹仔细检查之后,方道:“妙音之前病了很久,气血不足,又喝了酒,今日也太累,这才困倦难支。” “原来如此!”阿史那颐离还是钦佩他如此精通医术,“若是宁和王问起,你莫说是本皇子欺负她,只照实说她今日的境况即可。” “本皇子不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拓跋玹这就抱起妙音上楼。 阿史那颐离忙拦住他,“你干什么?” 拓跋玹失笑,“梵王,你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是你们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苏骁呵斥着,一瘸一拐地撑着拐杖进门来。 “这已然近子时,两位殿下在小女的闺阁斗气,传扬出去,怕是两国皇族的颜面都会受损,苏骁恳请两位皇子自重!” 阿史那颐离拦在楼梯口不让开,却禁不住惊讶地看向苏骁。 妙音带他进来时,他清楚地看到了,腾云阁明明是熄了灯的,这老家伙竟然没睡?! 拓跋玹横抱着妙音与阿史那颐离僵持不下,阿史那颐离不离开,他自然是不放心走的。 苏骁见两人剑拔弩张,忙拿着拐杖戳地,砰——砰——砰——巨响震动整座楼阁。 “你们若要打架,我苏骁不敢阻拦,但请先放了小女,滚出去打!” 妙音被这暴吼扰醒,却也因为酒劲儿上来,只是迷糊地睁了睁眼,自下而上看到男子俊美的面容,诧异地有些恍惚。 “我一定是醉了,竟然听到我爹的吼声,还把阿史那颐离看成了那个负心汉……”然后,她一歪头,额角抵在男子的胸膛上,就“呕——” 苏骁:“……” 阿史那颐离:“……” 拓跋玹隐忍咬牙,一动没动,身上带着酒气的怪味儿浓烈地弥漫开…… 然后,他不急不躁地转身把妙音放在了厅堂窗户下的美人榻上,尴尬地对苏骁颔首,飞出窗子就不见了踪影。 苏骁本要道歉,张了张口,走到窗口,心里不禁又惋惜。刚才让走不走,现在要留,也没法子留了。 阿史那颐离尴尬地道,“宁和王,其实本皇子来是为给妙音看信的。”他忙拿了妙音没看完的信给苏骁过目。 苏骁看信亦是看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 阿史那颐离忙道,“这是妙音与我接下来要做的生意……” “什么几头羊几头牛的?难怪我女儿看信睡着,她平时睡不着都是数绵羊的,你这样写,不是给她催眠么!” 阿史那颐离想到刚才妙音脑袋磕在桌子上的情形,恍然大悟。 刚才,她似乎就看到羊那个位置,突然就砰—— “……那本皇子该写什么?” “做生意当然是要写银子啊,难不成你们拿一群羊来换么?” “我们北厥做生意,就是用羊换的。” 苏骁气得只想踹人。“你这样会把我女儿累死!你最好是把事情弄得简单明白些,否则,本王做主,这生意就不做了。” 阿史那颐离也气结,这就要斥责苏骁太武断,美人榻上的女子却突然又呓语咕哝,“一只羊按照市价算出来,再把总数替换成银子数,但是一只羊是多少钱呢?多少钱……” 阿史那颐离恍然大悟,没想到她连睡觉都在思考。“宁和王,本皇子能否在此借宿一晚?这封信,本皇子可以连夜改好。” 苏骁愤恨地盯着他,怒声命令,“来人!” 阿史那颐离被震得一哆嗦。 护卫忙小跑着奔进来,“王爷请吩咐!” “带梵王——去腾云阁的客房,就安排在本王的寝室隔壁,本王盯着他!” “是!” 片刻后,苏骁把妙音抱上楼阁的寝室内,叫了丫鬟进来仔细伺候她梳洗。 “别忘了把她这身沾满酒臭味儿的衣裳给她换了,仔细给她擦擦身上,一个女孩子家,竟喝这么多酒,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第80章 七殿下偷偷留宿 丫鬟们忙应着,苏骁下楼来,又自楼下转了一圈,关闭了所有的窗子,这才带上门离开。 拓跋玹自家中换了衣裳,又返回来,立在二楼露台上等着——直等到苏骁和丫鬟们都离开,他这才又进入房内。 高大的身躯鬼魅般,无声地自床沿坐下来,他静看着女子恬静的睡容,忍不住伸手帮她整理冗长的发丝。 见她睡得沉,他干脆还是和衣躺下来,隔着被子,把她拥在怀里。 “苏妙音,你怎么可以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走这么多路,喝这么多酒,还引狼入室,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妙音素来畏热,加之喝了酒,凤火珠似蠢蠢欲动,身上的被子又厚重,她便愈发火烧火燎。 梦境里更是一片火海,火蛇腾啸,缠在她身上,让她热得生不如死,于是,她在火海里奋勇挣扎,飞机事故的爆炸,颠簸,顾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的情形又变得真实…… 拓跋玹睡得正暖和,身上突然挨了两拳,他本能地抬手挡,并警惕睁眼,眼前却忽——被子陡然盖了满头满脸,然后腰间被踢了一下,腿上又被踹了一脚…… “苏妙音你这个疯子!” 他气结挥开被子,不禁怀疑她是故意的,却坐起身来,就见她腹部红光闪耀,睡梦中的女子难受地撕扯衣服,口中呓语地惊叫,“火——火——玹,救我,救命啊——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视着她,顿时鼻翼酸楚难抑,眼眶也刺热。 他只得给她脱掉衣裳,手按在她腹部,缓缓地吸纳凤火珠的力量,凤火珠却诡异地迟迟不灭。 “你这到底喝得什么酒?怎么会这样?!” 他直折腾到半夜,身上寒毒缓解了不少,前所未有地暖和舒坦,且出了一身热汗。 他忙脱掉身上湿透的袍服,仔细擦了身上,又给她擦拭干净,这才又拥着她躺下来。 睡梦中的女子本能挪着身子,往清凉处挪,却不知,自己的手臂搂住得是男子的腰际,脸儿贴着他颈侧,腿也舒服地横过男子的腿…… 拓跋玹僵着一动不敢动,明明疲累已极,眼睛盯着帐顶,却灼灼明亮,脑子也愈发清醒。他手臂悄然横过女子的颈下,舒服地拥着她,任她在怀中吐息如兰,馨香甜暖。 === 早膳,阿史那颐离把改好的信递给妙音,疑惑地看碗里的粥。 “这是什么粥?怎么会有虾仁和海参?” 妙音有些心不在焉,眼前的信愈发地看不进去,脑海中尽是昨晚的怪异旖旎的情形。 “哎?女人,我在与你说话呢!”阿史那颐离不悦地提醒。 妙音见他拿汤匙碰着粥碗当当响,忙道,“呃……这……这是海鲜粥啊!你之前从没喝过吗?” “吃过虾仁和海参,不知这两样东西能熬粥。”阿史那颐离听闻过她的重口味,忙道,“这里面没有放什么虫子蚂蚱的吧?” 妙音玩味研看他的神色,确定他是在害怕,不禁笑道,“放心吃吧!就算有虫子,也毒不死你!” 阿史那颐离却拿着汤匙不放心地搅呀搅,看到一个带着许多小吸盘的蛇尾似的东西,就“啊——什么怪物!” 他连人带椅子退了一下,砰——整个人就仰在了地上,磕得后脑勺一阵钝痛。 妙音隔着桌案淡凉地瞥过去,一旁服侍在侧的李应忍笑上前扶起他。 阿史那颐离见妙音兀自悠闲地喝粥,不禁怀疑这小女子故意恶整他,“苏妙音,你是不是看本皇子好欺负?” “说了,这是海鲜粥,放了虾仁、海参、鱿鱼须,一大早天不亮外公命人送过来的,正新鲜着,不吃就浪费了。” 妙音无辜地解释一番,狐疑地挑眉看他。 “对了,上次你还抓蛇给我呢,竟然怕这个?”说着,她就直播吃鱿鱼须给他看,“你瞧瞧,这玩意儿可是超级好吃的,啧啧……你尝尝嘛!” 妙音兀自沉醉的抿住一口海鲜粥,当即决定,晚上做烤鱿鱼吃。“鱿鱼烤熟之后,撒上辣椒粉和黑胡椒粉,比这个味道更赞……哎呀,不能说,这样一说,就更馋了” “你们这里吃的东西太过单调,零食也少,可怜我这种吃货只能自己想办法。” 妙音脑子里顿时又蹦出另一种鱿鱼的吃法,“青椒炒鱿鱼圈也不错,青椒炒花噶,可惜,这个季节弄不到青椒,不知道外公的冰库里还存了些什么,回头我要在家里建一座温室,专门种些新鲜的蔬菜。” 阿史那颐离却食不下咽,鹰眸怀疑地看眼前的女子。 这俨然不是大家闺秀,披着一个赏心悦目的皮囊,内里却是个什么都敢吃的大胃王。 妙音见他迟迟不肯喝粥,忙催促他,“你先尝一小口嘛,有营养的,我保证你吃了只会变得更帅更好看……” “单独吃一大盘蛇肉,心里是明白的,但是你猛地从粥碗里弄出这种不知是什么怪物的东西,真的很瘆人。”他一个草原人,看过牛羊马,吃过猪狗兔,可没见海底里这些玩意儿。 阿史那颐离见她大口大口的吃,硬着头皮小心地尝了一口粥,“嗯,有点腥,不过味道还不错。” 话虽这样说,他却还是单独把鱿鱼须剩在了碗里。 李应顿觉他太浪费,“这可是主子亲手做的呢,寻常人可吃不到的,江老爷子送过来的这些,都是格外珍贵的食材,寻常的集市都买不到的。” 阿史那颐离不肯听,最后,剩在碗里一小撮的鱿鱼须,越看越瘆人,干脆把碗拿到远处。 妙音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当着主人的面,这样剩下饭菜,可有点不像话,梵王殿下0身为我大周的王,也该好好提升一下个人素养才对。” “以后再有这样的东西,你还是别叫本皇子来吃的好!”阿史那颐离干脆伸着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给自己压惊。 “妙音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赵凉说着,和陆随之一前一后地进来。 两人刚下朝,身上穿着武将的铠甲朝服,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妙音看过去,顿时心情大好,忙起身迎上他们,这就命李应给他们备碗筷。 阿史那颐离威严地端着脊背依靠在高背椅上,等着赵凉和陆随之行礼,见两人一眼不看自己,不禁气结。 他要开口嗔怒,陆随之却忙不迭地说道,“多备两副,瑞王殿下和七殿下也来了,在后面呢。” 第81章 竟然是酒惹的祸 “拓跋玹也来了?”阿史那颐离脸色顿时铁青,“他定是知道我还在这儿,才特意过来的。” 妙音不仅因他这番话狐疑。 拓跋玹怎知道他在这儿?昨晚拓跋玹来过吗?看他这一脸的不服,分明是较过劲。 “梵王殿下想多了,您就算不在这儿,我们四个也是常来的。”赵凉泼给阿史那颐离一盆冷水,就吃李应端上来的粥,却被粥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哇—— 碗里这是什么东西?这种蛇你们谁见过?” 陆随之只是瞥了一眼,因见识了妙音奇怪的口味儿,并没有太惊讶。“但凡义妹能吃的,定是山珍海味,你尽管吃便是。” 阿史那颐离忙道,“妙音刚说了,叫鱿鱼须,原来你们也都没吃过吗?” 妙音由着他们议论鱿鱼须,她则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外。 昨晚在半梦半醒间,她察觉有人睡在她身边,不只是给她盖被子,还拥着她,搂着她…… 天亮她醒来时,整条被子紧紧缠在她身上,把她包裹成一个蚕蛹宝宝,床上还撒了香粉,她压根儿无法断定,昨晚到底是谁睡在了身边。 不过,绝对不可能是昨晚留宿的阿史那颐离。李应一大早就说她昨晚呕吐过,她也隐约记得,似吐在了谁的身上。 阿史那颐离的那身袍服,还是李应给他的那一身,是父亲的新王袍,不曾穿过,从昨晚穿到今早,阿史那颐离也没有换过,因此,那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赫连遥拖曳一身绣纹繁复华艳的绛紫朝服迈进门槛来,就扬着唇角与众人打招呼。 他身边的拓跋玹却是一身天蓝色的无绣丝袍,那丝是上好的蚕丝,溢彩流光,外罩着雪白的狐皮斗篷,阳光映在他身上,纯净的白色与蓝色相映,似能发光,跟在他身旁的赫连遥,纵然一身华艳朝服,也变得黯然失色。 那双眼睛一抬,妙音迅速避开,礼也没行,就继续用膳。 李应忙对二人行礼,并准备碗筷和座椅。 赫连遥坐下来,见妙音始终坐着没有挪动,不禁自嘲失笑,“本王好没面子,德馨郡主见到本王,竟也不行礼了!” 妙音象征性地颔首,“瑞王殿下金安,七殿下金安!” 拓跋玹嗯了一声,赫连遥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气氛微妙地两人,唯恐境况太过尴尬,忙对阿史那颐离拱手作揖,“义兄,好巧啊!您也在呢!” 阿史那颐离扬声笑道,“遥皇弟,我在这儿可不是巧,是昨晚我没走,与妙音商谈生意到半夜,宁和王便让我留宿了!” “是么?!”赫连遥诧异地慨叹,不着痕迹地看身侧面无表情的表哥。表哥怎么没反应啊?义兄这话,可是说给他听的。 拓跋玹直接在妙音左手边坐下,瞥了眼每个人碗里的粥,忍不住就竖起眉头。 妙音也忍不住看他的反应,却见他眼睛下透着乌青,明显昨晚没睡好。 四目相对,见他一脸平静,她当即就掩了下鼻子,“咦——七殿下0身上怎么有一股带着酒臭的怪味儿?” 拓跋玹狐疑地忙嗅了嗅袍服,下意识地就道,“昨晚被你吐的那袍子拿去洗了,我特意洗了两遍澡才……” 话说到一半,他就察觉境况狐疑,再不说下去。 李应也端了一碗海鲜粥放在他面前,就怕自己成了被主子误伤的箭靶子,又火速退到远处。 拓跋玹看着海鲜粥,一动没动。 妙音脊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七殿下,不愿吃粥,是这碗里的粥不好么?那蒸笼里的小笼包更好些。” 说着,她就伸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给他放在盘子里,“人呀,总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吧!” 拓跋玹看着粥和小笼包,仍是没有碰。 妙音冷怒,把他面前的海鲜粥端给到一旁,又对李应道,“给七殿下端一碗八宝粥来,他这种见异思迁的负心人,不配吃我亲手煮的东西。” 阿史那颐离讽刺地瞟了眼拓跋玹,“昨晚妙音说你负心,今儿说你见异思迁,七殿下这是身中寒毒也没耽误结识新欢呀!” 拓跋玹始终沉默不言,却是因为海鲜寒凉才不吃的,却也闻得出,妙音手艺精绝,这粥定然美味可口。 她这样刻意把粥端走,倒是更怕他病情加重。 赵凉、陆随之、赫连遥都心头哆嗦。 阿史那颐离玩味地看拓跋玹,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 桌上一片微妙地岑寂,赫连遥见表哥不言,急急地拖着长音拍了下桌子,“哦——哦——哦——本王明白了!所以,昨晚不只是……” 陆随之失笑,“用不着瑞王殿下明白,我们都明白,昨晚不只是梵王留宿,七殿下也留宿了,看这样子,七殿下是还做了点什么别的……” 赵凉忙踢他的脚,“吃你的粥。” 陆随之气结地踢回去,“妙音是我的义妹,我可不容她受欺负,七殿下到底是恋上了谁,竟比我们家妙音还好不成?” “人家金枝玉叶,自然是比我苏妙音强百倍的。”妙音嘲讽地斜睨着拓跋玹。“不过,这年头,谁又能比谁好?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呀!” 阿史那颐离却捕捉到妙音话中的关键,“拓跋玹,你不会喜欢上大周的某位公主吧?!” 妙音嗤笑,“梵王殿下可真是多事儿!男人不都是一个德性么!你不也是一边给我聘礼,一边勾着赵天赵明霜害我们苏家么!” “我……”阿史那颐离顿时哑然。 拓跋玹见桌上又安静下来,才对妙音说道:“你昨晚喝的那酒奇怪,不只是吐了,还高热不退,以后那种酒最好别再碰。” 酒?妙音不明白那酒怎么了,但他这样特别的一问,难不成那酒有问题? 想起自己昨晚火烧火燎的感觉,她忙道:“昨晚是黄酒里面加了好几味药材,外公身体不好,关节渗凉风,还有其他几位老掌柜也都上了年纪,喝习惯了那种酒,说天冷喝了也暖和,我尝着有甜味儿,便多喝了些。” 赫连遥忙道,“里面不会还加了什么人参鹿茸之类大补的药吧?那些老人家最喜欢在酒里乱加东西!” 妙音不敢再多想,那几个老掌柜喝酒时都呵呵地玩笑,还说晚上要宿在哪位小妾房里,可怕——太可怕了!该不会还加了什么壮0阳的药吧?想着想着,她忽然有些反胃。 第82章 借瑞王手送礼物 妙音顿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抛出这问题地罪魁祸首,“七殿下不会是专程过来问这酒的吧?” “还有点别的事儿,一会儿吃完再与你好好说。”拓跋玹说着,就瞥了眼赫连遥。 赫连遥忙拉着椅子挪近妙音,这一挪,阿史那颐离便盯过来。 赫连遥只当没有察觉那道怪异的目光,特意拉着妙音的袍袖扯了扯。 “妙音,你今儿怎穿得如此素净?这烟紫太沉闷了些,你平日不是喜欢穿粉紫亮橙的么?父皇也赏赐了你一些袍服料子,怎么不穿好看点呢?” “今日要出门谈生意,还是穿稳重些的好。”妙音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扯拽。 她实在很想提醒他,他与她是叔嫂关系,这样扯拽不合适,但想到自己和拓跋玹已经是“分手”,便强忍着没有格外强调。 赫连遥却愈发地变本加厉,眼神宠溺地看她,“真想看看你谈生意的样子,一定比这样贪嘴的时候更好看!” 妙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瑞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赫连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她放在面前。 “本王惦记着你爱穿那些漂亮衣裳,所以,特命人寻来这奇特的粉橙宝石做成了步摇簪,你看看喜不喜欢?” “瑞王殿下太客气了,人来了就好,竟还带礼物!” 妙音嘴上客气着,手上却没客气,当即打开盒子,拿起步摇簪,近乎夸张地笑叹,“哇!好漂亮呀!” 簪身是纯金打造的花枝模样,粉橙的宝石点缀成了花朵,下面坠着大小均匀的珍珠流苏,格外惊艳。 然而,她心里却并没有太欢喜。 若不是为避开大魏皇后追捕凤魔,她平时只想扎个马尾辫上街,头上带这些个宝贝累赘,一则怕丢,二则走路都得保持着仪态慢慢吞吞的,否则这坠子流苏的必抽在脸上…… 赵凉和陆随之看那簪子,又禁不住看拓跋玹的神色,两人这次谨慎,谁也没有开口。 不过这罕见的橙色宝石,却是拓跋玹自一个玉石商那边淘买来的,他们看到时,他只说是拿来把玩的,没想到,竟做成了这个。 阿史那颐离冷哼,“瑞王,你不会也喜欢妙音吧?” 赫连遥伸手就搭在妙音的肩膀上,“我重伤在身,多亏妙音给我熬药煮汤烧菜做饭,我吃得好睡得安稳身体也痊愈得快,最要紧是妙音让我心情欢悦,所以,这步摇簪是我对她的报答。” “喜欢吗?”赫连遥柔声问询妙音。 妙音眉飞色舞地点头,“喜欢!特别喜欢!小遥遥,你对我太好了!”说着,她就狠捏了捏赫连遥的俊脸。 赫连遥顿觉疼,笑得也扭曲起来。“妙音别这样,大家看着呢……” “贼子,怕看还当众送老娘礼物,是何居心?!” 妙音心里发狠地问着,忍不住狐疑地看拓跋玹,却见他一脸白开水的样子。 她干脆就勾住赫连遥的脖子晃了晃,“小遥遥对姐姐这么好,姐姐该怎么疼你才好呀!” “呵呵呵呵呵……别,别……”赫连遥唇角顿时要抽筋。 陆随之和赵凉都是中过妙音计策的,太明白她那种声东击西的举动,尤其赵凉,一想起妙音之前唤她小凉凉的情形,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两人微妙相视,都忍不住看拓跋玹的反应。 阿史那颐离也不由得想起妙音调戏他,并欺负赫连翊的情形。 “妙音,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没想到,你竟喜欢这种肤浅之物?” “我本就是个俗人,自然喜欢俗物!”妙音直接把簪子给赫连遥,“来,帮姐姐戴上吧!” 赫连遥接过簪子便给她簪在发髻上,“簪子太亮,你这衣袍……” “我去换了衣裳,专门配你这簪子。” 片刻后,妙音换了一身粉橙的袍服下来,连唇脂也换成了温暖的橙红色,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得温暖明媚。 陆随之和赵凉却不敢仔细看,经验摆在前面,这女子打扮得越美,越是容易沁毒。 赫连遥迎上前便抓住她的手,“好看,好看!” “小遥遥今日如此献殷勤,莫不是有什么诡计吧?” 妙音直接挽住他的手臂,不容他逃。 “不知你要派多少人护送江家商队?” “表哥不是说建驿站了嘛,没有必要再额外派人吧!” “建驿站是他的事儿,那护卫队,妙音还是得要的,且要拔尖儿的高手,那些个不屑护卫商队之人,事儿多之人,贪得无厌之人,都别给妙音掺杂在队伍里。妙音可以给他们额外的奉银,但殿下若是硬是把军队里的挑事儿之人给妙音,妙音必和殿下要银子补偿。” 赫连遥顿时笑不出,却还是强撑着笑脸说道,“你要的人,本王怎敢疏忽呢?!” 见赫连遥看过来,赵凉和陆随之本能地就想逃。 赫连遥忙上前把陆随之按在椅子上,“随之,就由你亲自挑选两千精锐,配足兵器,护卫商队。” “随之正想自荐呢!”陆随之强颜欢笑地领命谢恩,又道,“末将这就去选人。” 这种棘手的事儿,怎么就轮到他呢!万一将来队伍里有个惹妙音不高兴的,这算谁的错啊?! 陆随之起身就拉住赵凉的手肘,“你陪我一起去选!” 赵凉只得舍命相陪。 妙音忙又跟出楼阁来,“你们晚上再过来,咱们一起吃烧烤。” 两人忙都应着。 赫连遥则邀请阿史那颐离一起去看苏骁的兽园,阿史那颐离不肯去,硬是被拖出了门。 李应带着丫鬟们收拾完碗筷也退下,妙音静下心翻看阿史那颐离写的信,这才发现,拓跋玹还没走。 拓跋玹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遥儿和随之他们过来,本以为能吃到大螃蟹,没想到,竟是这种奇怪的东西。” 妙音狐疑地自他脸上收回目光,想起他刚才提到还有事要说,便直接拿着信进入书房,把阿史那颐离的信誊写了一遍,并列出里面交代的所有事宜,方便写策划方案用。 昨晚看到的牛羊,都成了确切的数字,让她顿觉清爽了不少。 把阿史那颐离的信收入信封,她也亲笔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江家的诚意,装入信封,一抬头,却见拓跋玹站在桌前,正若有若丝地看着她搁在桌上的笔。 “殿下不是还有事儿么?说了事就可以走了。” 第83章 弄出猴子很麻烦 拓跋玹眼睛自她的笔上挪开,落在她妆容明丽惊艳的脸上。 “认识你这么久,我竟没见你亲笔写过字。” 他也着实没想到,她握笔运笔这样的自然且娴熟,且每一个字都写得漂亮绝伦,仿佛是常年练习的。 “看样子,以前你被关在笼子里装疯,也没少学了东西。” 妙音失笑,兀自封好信封,任他脑补她学习写字的过程。 她的本事可多着呢!搁在现代,给他造一个打怪升级的奇幻世界出来都是小case。不过,这种事,若硬拗解释,他怕也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 拓跋玹见她没有恼怒,悻悻叹了口气,便拉了把椅子,在桌案前坐下。 妙音把信收入袍袖,正襟危坐,“说吧,拐弯抹角这么久,到底什么事?!” “听说,你们在找即将倒闭的镖局。” 妙音挑眉,听说?“殿下这分明是陈述,而非问询。” 拓跋玹干咳了一下,“若是收买旧镖局,只怕他们境况好了,必会生二心,倒不如建一支自己的队伍。” 妙音对上他神色淡凉的眼睛,这才明白,他为何专程让赫连遥、陆随之和赵凉过来,原来是怕她又与上次一样失控,排了场面让她冷静地听他说话。 “殿下这主意我之前也想到过,但是,现成的队伍岂是说建就能建起来的?人心不好管,招募新人又无押货的经验,还需得培训……” 妙音说出培训这个词,顿觉太过现代,不由卡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米粮运输都忌讳潮湿,在路上一走就是两个月,万一遇到阴雨天气,需得有经验之人处置。再说,北厥的百姓恐怕也等不了我们训练新的押镖队伍。若大周能赶在过年之前对北厥雪中送炭,将来两国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打不起来。” 拓跋玹诧异地不禁重新审视她,“难得你思虑如此缜密!” 妙音失笑,“就算我思虑再缜密,也不能让心静,比不得那位大公主。” 拓跋玹被噎得僵了一下,忙道,“即将倒闭的押镖队伍,这京城里怕是寻不到,不过,本皇子与京城雷鹏镖局的大老板雷九是旧相识,因战乱的缘故,他近来生意不好做,要解散两条去往西域的队伍,你若能拿得出银子买下那两条队伍,人便都是你的。” “七殿下既如此说,妙音当然乐得买下。不过,妙音昨日也打探过了,这雷鹏镖局的大老板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他行事霸道,几乎控制了大周大半的押镖生意。” “本皇子已经打过招呼,他也点了头,你只需过去挑选自己想留下的人即可。” 妙音从来不是肯白捡便宜的人,却也知道,背后有后台,可以少奋斗十年,更何况这古代人都瞧不上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谈生意,这是一条难得的捷径。 “既然有便宜,妙音就白捡了。”她起身就朝他拓跋玹一拜,“妙音代江家谢七殿下周全的考量。” 拓跋玹见她拜得如此凝重,无奈地站起身来,“不必如此客气,本皇子也是皇舅父分忧,皇舅父期望两国商贸顺畅。” “七殿下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您是对妙音有过多次救命之恩的。不过,还请殿下以后别随便睡在女子的闺阁,否则,我不介意,您那位也会介意。孤男寡女,不着寸缕的,万一弄出一只猴子,您说,算谁的错呀?!” 妙音说完,阖上手底下的手札,便出了书房,厉声唤道,“李应,咱们出门!” 拓跋玹愣在椅子上。孤男寡女,不着寸缕?她昨晚没有完全睡着么?他吻她、搂着她、帮她脱衣服,她全都感觉得到? 听着李应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应声,他这才发现,刚才妙音是压着火气与他说话的。 看样子,她很不喜欢他宿在这边。 苏骁进来书房,见他坐在椅子上没起身,疑惑地绕到他面前。 “七殿下还好吧?刚才小女又迁怒殿下了?” “呃……”拓跋玹忙站起身来。“无碍!” 苏骁实则想为昨晚妙音吐在他身上的事道歉,但见他一身洁净,刚又与妙音静谈许久,顿时就压下道歉的冲动,却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说。 拓跋玹见他欲言又止,忙道:“苏卿有事?” “呃……有件事,臣颇为着急!”苏骁虽如此说,却绞尽脑汁,思忖着近来发生的事儿,希望能找到一点让两人都不尴尬的事儿。“对了,是有那么一件事儿……” 拓跋玹忙正襟危立,“苏卿请讲。” “呃……臣听说,太后娘娘过来时,提到找一个人来伺候妙音,顺便教导她宫规。臣思虑良久,都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不知殿下0身边是否有可用之人。” 拓跋玹:“此事本皇子也在考虑,不过,妙音不希望服侍过家母的嬷嬷过来。一则妙音身份特殊,不高不低,怕嬷嬷以为是被贬了,二则家母身边的人太过招眼,三则嬷嬷年纪大了喜欢唠叨,又好倚老卖老,妙音时静时动,嬷嬷也不能随时跟在她身边伺候……所以最好还是找一个年轻些与妙音有话聊的女子,如此又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苏骁忙道,“那就再找一找!” 拓跋玹却想到了刚被放出宫的江珏,但江珏身份特殊,恐怕苏骁不同意,此事还是妙音做主的好。 “此事,等妙音需要时再给她找人。” “也好。”苏骁却还是尴尬,这尴尬自然是因他对妙音说过的那一番话而起,“其实,臣对小女说殿下……” “事情既然过去了,苏卿就不必再提。” “但是小女昨晚骂殿下是负心人,可殿下不是呀……臣深感愧疚!” “苏卿不必在意,她这样认为,反而能保护她。”拓跋玹看出他不自在,便俯首告辞。 苏骁忙送他出来悠悠阁,正巧与拓跋玹极有默契的赫连遥带着阿史那颐离回来。 “表哥,事儿谈成了吗?”见苏骁也在,赫连遥忙道,“刚才看到苏卿的豹子胖了一大圈呢。” 苏骁不敢恭维地骇笑,“妙音拿那只豹子当猪喂,不胖才怪。” “哈哈哈……”赫连遥绷不住朗声大笑,“难怪那盛放牛肉的盘子里,竟然有许多菜末。” 第84章 送簪子,偷帕子 苏骁注意到阿史那颐离自赫连遥身后似在找什么人,他忙道,“梵王殿下,妙音带李应出去了,刚走。” 他忙从袖中取出妙音刚让他转交的信,“妙音说,这信她看过了,梵王可以呈给北厥陛下过目。” 阿史那颐离接过信,就疑惑看信口上的封蜡。“这怎么封上了?” 拓跋玹见他要拆,忙道,“那是妙音亲手封的,她附了自己的信在里面,信中向令尊请安,并说了她和皇舅父的期望。” 阿史那颐离没理会他,还是拆开封蜡,将妙音写的信细看了两遍,却禁不住狐疑。 “你怎么知道信中的内容?偷看旁人的信,没涵养!” 拓跋玹:“……” 苏骁忙笑道,“妙音写的时候,因斟酌用语,所以特请教了七殿下,七殿下这才知道信的内容。” “妙音最厌恶多疑之人,她之所以出门不叫你,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拓跋玹直走到他面前,“还请梵王以后不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否则,妙音发现你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伎俩,定不会在与北厥有任何瓜葛!你那万千子民,也只能在冬日里啃草根。” “你……” “遥儿,咱们走!” 赫连遥忙朝苏骁颔首,匆匆跟上拓跋玹。 兄弟两人出了宁和王府,便要入宫,却在凤安路的路口,遇到了正要入宫的大公主赫连霓。 今日赫连霓心情不佳,乘坐了遮挡严实的马车,自车窗缝隙注意到拓跋玹和赫连遥平日乘坐的山水图纹的月黄华车,她忙掀起车窗垂帘,“玹儿,遥儿,你们这是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么?” 拓跋玹自车内打起窗帘,就看到她和蔼微笑的脸,“大表姐也要去请安?” “是呀,咱们坐在一处吧!” 赫连霓兀自决定,这便上了他们的马车,将其他人都遣回了府公主府,只留下两队护卫相随。 赫连遥素来与她不睦,又因她收留赵明霜,愈发懒得待见她。 拓跋玹见她进来,唯恐她被裙摆绊倒,忙伸手搀扶她。 “表姐今日没有陪众表姐妹们去学刺绣?” “我命掌事的嬷嬷盯着她们学呢!早上,我把赵明霜送去了城郊的庵堂里安顿,交代那些老尼姑们仔细盯着赵明霜。” 赫连遥嗤笑,“你不是巴巴地救赵明霜么,不是巴巴地姐妹情深么?怎么给救到庵堂里去了?!” “本来,我是想把她安顿在驸马在乡下的宅子里,驸马与我近来不睦,更不愿与赵明霜又瓜葛,我也便懒得烦扰他。赵明霜执意说保护我,却给我喂了毒拿我的孩子威胁我,我求了父皇废掉她的武功,如今她也保护不上我了,自然是把她送到她叫天天不应的地方去。” 赫连遥慵懒地歪靠在方枕上,却顿时明白她的意图。 “太子失势,兰妃成了宝林,段实意也被父皇嫌弃,赫连霓,你这是看皇后娘娘也快被牵累,所以才来接近我和表哥吧?” 赫连霓不怒反笑,“瑞王说对了,我不只是接近你们,还要接近苏妙音呢!” “你最好别靠近妙音!”赫连遥见拓跋玹不吭声,不禁气结,“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拓跋玹却是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让赫连霓与妙音见面。 赫连霓唯恐拓跋玹拒绝,忙道,“玹儿,之前是你们疏远我,才让我得了机会与赵明霜走在一处的,说起来,也怪你们!” 赫连遥顿时竖起眉头,“你这是强词夺理!你巴巴地为赵明霜跪求,动了胎气,惹得驸马疏远你,这可都不是我们的错吧!你被赵明霜喂了毒,你也没与我们求救啊,甚至弄出什么刺杀之事,差点伤了父皇!” “你们若紧看着我些,我也不会遇人不淑。大家都是姊弟,你这般刻薄,这般小气,我要如何当你的姐姐?” “别!别!您别当我姐,我也不稀罕,更稀罕不起!”赫连遥嫌恶地别开脸便看向车窗外,“你也甭想着结交妙音,妙音正厌恶你呢!” “妙音为何厌恶我?”赫连霓狐疑地看拓跋玹,“玹儿,你没有对她解释清楚?” “表姐既救了赵明霜,便是欠了妙音,表姐还是别去苏妙音面前触霉头的好。” “哈……哈哈哈……”赫连霓哭笑不得,心里却不服气,“我凭什么呢?驸马疏远我,苏妙音误会我,你们还对我不冷不热,父皇也嫌弃了我……我好好一个人,凭什么就沦落道这步田地呢?我好好的认识一个正儿八经的朋友,想给我没出生的孩子铺一条坦途,我有错么?” 说到最后,她就嘤嘤地哭起来。 拓跋玹尴尬地如坐针毡。 赫连遥愈发嫌恶,挪了挪身子,整个就背转过去。 拓跋玹自袖中取出丝帕递给她,“表姐有孕在身,莫要太难过的好!表姐若要结交妙音,晚上不妨与我一起去宁和王府,妙音说烤鱿鱼吃……” 赫连霓接过他一尘不染的雪白丝帕,不客气地擦了眼泪,然后捂在鼻子上,“哼——哼——”鼻涕擤了满帕子,她便要扔出车窗外,却嗅到帕子上有花果的香气。 她狐疑地犹豫了一下,帕子到底是脏了,还是硬着头皮扔了出去。 拓跋玹眼见着那帕子飞出车窗,欲言又止,忙又忍住,左右帕子是脏了。 赫连霓注意到他无奈的神情,顿时破涕为笑。 “行了,我知道那帕子定是苏妙音的,平日你岂会用那样雪白的东西,女里女气的,还有花果香。” 拓跋玹:“……” 赫连遥顿时又玩味地转回头来看拓跋玹,唇角笑着,话却格外邪恶。“表哥,你也太过分了,人家妙音都嫌恶你了,还又是让我帮忙送簪子,又是偷拿帕子的,有意思么?” 拓跋玹失笑,清冷地转眸看他,“你说呢?” 赫连遥被他眼底森森的寒光看得浑身哆嗦,“罢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赫连霓却对晚上的宴席有些期待,又有些好奇,“玹儿,你刚才说的鱿鱼是什么东西呀?好吃吗?听说苏妙音还吃过蚂蚱,是不是真的呀?” 第85章 瑞王殿下打死人 “我们也没见全那鱿鱼到底是什么,不过,那鱿鱼须可是长得颇瘆人,蛇尾似地,还有一些小吸盘似地东西,吃起来怪怪的,倒是挺有嚼劲儿。” 赫连遥一番话说完,顿觉自己太过待见赫连霓,忙又闭上嘴巴别开脸。 赫连霓这边开始盘算赴宴要准备的东西,“妙音都喜欢什么呀?我给她带份礼物,方显得妥帖些。” 拓跋玹失笑,“表姐不必准备得太隆重,她与寻常女儿家一样,喜欢胭脂水粉、漂亮衣服,也喜欢作画。” 赫连遥忙道,“胭脂水粉和漂亮衣服,你就不必送了,人家宁和王给妙音的都是顶尖儿好的,否则,她也不会把南海百福蛟绡纱当成寻常的东西拿回家去了。” 拓跋玹道:“这礼物,玹儿帮表姐准备,玹儿定送到她心坎里。表姐安心养胎就好。” “嗯,还是玹儿最乖!”赫连霓说着,嗔怒地瞥了眼赫连遥,扬声说道,“遥儿你就多学着点吧!” “这我赫连遥可学不来,儿时是谁帮着一群皇子公主的欺负我,我刻骨铭心!” “你……好,儿时的事儿还记着呢,你最好记一辈子,一辈子别叫我姐姐!” “当然!” 马车入了宫门,姐弟俩再没说过话。 拓跋玹被夹在中间,忍不住担心妙音与雷家大老板的商谈能否顺利。 他这会儿安静下来,才想起,江家大小姐江梓月与雷家大老板的三公子是订了婚的。 而江家大小姐江梓月一直想当江家的大掌柜,如今妙音被江老爷子宠到了心尖儿上,江梓月少不得要把妙音往下扯。 他越想越是坐不住,然而今日尚未给皇外婆请安,也着实不妥。 太后的慈福宫,一众皇子公主也正掐着时辰赶过来请安。 拓跋玹与赫连遥、赫连霓进门,三人一起请了安,他便要自侧门溜出去,却尚未走到门槛,就听到背后慈和的声音娇嗔道:“玹儿,你还没到哀家身边坐坐呢,这是要去哪儿呀?” “皇外婆见谅,玹儿本想去花园里看看的。” 拓跋玹说着,只得返回来,在老人家身边坐下,就见十八公主赫连珺坐在老人家右手边,正吃糖炒栗子,那嬷嬷剥开栗子壳,栗子仁又大又圆,浓浓的香甜就飘过来…… 拓跋玹顿时想起贪嘴的妙音,“十八,你这哪儿来的糖炒栗子?这栗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七岁的赫连珺塞了满口香甜的栗子仁,粉嘟嘟地腮帮子鼓着,一张口就喷出栗子仁沫,她忙又拿小手捂着,“这个是……嗯呜嗯呜嗯唔……” 殿内众人都安静地分辨小丫头说的话,太后也蹙眉难懂,拓跋玹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你这说的什么呀?表哥没听清,你咽下去再说。” 赫连遥却看出他心里惦记着人儿,忙道,“珺儿,别告诉表哥,只管吃你的。” 赫连珺却是被噎着了,一旁的嬷嬷忙端水给她喝,小丫头还是憋得脸通红。 “眼瞎呢?孩子没咽下去,竟这般使劲儿的喂!”苏未央目光凌厉地瞥喂水的嬷嬷,“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竟出这样的事儿,离了哀家的眼,还得了?” 嬷嬷惶恐地忙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见小公主喜欢这栗子,这才喂得急了些。” “你给哀家记着教训,珺儿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哀家唯你是问!” “是!” 苏未央示意她起来,拓跋玹和赫连遥却都忍不住重新审视嬷嬷。 赫连遥忙道,“咦,嬷嬷是打哪儿来的呀?本皇子怎从没见过你?” 拓跋玹也深感狐疑,“之前伺候珺儿的那位嬷嬷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突然给换了?”说着,他看赫连珺。 赫连珺忙道,“之前那位是挺好的,不知怎么的,手脚不干净,得罪了母后,偷了母后的玉镯子,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母后生了气,便给我又换了这个,还对母妃说,这位嬷嬷特别懂事儿。” 赫连珺口中的母后,自然是皇后段实莲,而母妃,则是她的生母庄凌香——赫连遥的养母。 拓跋玹顿时想到那日叫赫连珺送信的事儿,多亏了这小丫头及时通传了皇外婆,皇外婆才及时赶到了宁和王府,帮妙音解围,也便有了赵迎楠被贬为宝林的事。 事情串联起来,拓跋玹若有所思地看那嬷嬷,心头不由得一阵刺凉,他当即吧赫连珺拉到身边,“这栗子噎人,还是别吃了,多喝点水。” 赫连珺忙道,“这栗子可好吃着呢,我从早上吃到这会儿都没吃够哩!” 赫连遥顿时明白拓跋玹的意思,严肃地忙板起脸,“珺儿,表哥不准你吃,都是为你好,你只顾着吃,课业都完成了?” 赫连珺气结,忙对太后撒娇,“皇祖母,您看看,珺儿还没开始玩呢,这就挨了哥哥的训斥……” 苏未央却不是没有看出端倪,“行了,都散了吧!耽误了课业,你们的父皇可又来找哀家的麻烦了,哀家可不能再宠着你们了。” 赫连遥忙道,“珺儿,走,哥哥先送你回去。” 赫连珺不乐意,见拓跋玹也一起走,就不得不带上宫女嬷嬷跟他一起走。 赫连珺和拓跋玹一左一右拉着她的小手,直到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拓跋玹让宫女们带赫连珺去了敏妃那边。 兄弟二人目送赫连珺和众宫女走远,赫连遥怒火就再也羁押不住,与拓跋玹相视,转身抬脚,就踹得嬷嬷滚在了地上。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赫连遥的妹妹也敢害,活腻了!” 嬷嬷惶恐地忙忍着痛跪趴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瑞王殿下……奴婢可不敢害公主呀……” 赫连遥勃然大怒,蹲下来,就扯住嬷嬷的衣领,“还不承认是吧?段实莲给了你多少银子,纵容你这般害珺儿?说——” 拓跋玹也看不得如此狡猾之人,“你若有半点隐瞒,本皇子和瑞王都不会放过你!” 嬷嬷却一咬牙,口角就流下血来,然后圆胖的身躯就自赫连遥手上往下坠—— 赫连遥见她境况不对,迅速松开手,却见中年女子瘫在地上就没了动静。 第86章 皇后撞在刀口上 他忙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颈侧,惊得迅速缩回手。“表哥,她这……这怎么死了?” 拓跋玹顿觉事情诡谲,“遥儿,这是陷阱!” “陷阱?”赫连遥尚未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就注意到一队巡逻的护卫奔过来。 拓跋玹迅速扯开赫连遥,自己则蹲在了地上,探查嬷嬷的脉搏和呼吸,察觉嬷嬷还有脉搏,他迅速以真气护住嬷嬷的心脉…… 说巧不巧,皇后段实莲就带着一群宫人自北边的假山后绕了过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位嬷嬷怎么死了?”段实莲忙上前细看地上的女子,“老天爷,可不得了了,这不是本宫刚给珺儿的宋嬷嬷吗?这怎么好端端地就被打死了呢?” 然后她身后一众宫女嬷嬷都哭丧一般地喊起来…… “宋嬷嬷死得好惨呀!” “瑞王殿下,七殿下,你们好狠毒的心呀,竟然害死了宋嬷嬷!” “就是呀!两位殿下草菅人命啦!” “宋嬷嬷与二位殿下无冤无仇,怎么就被害死了呢!” 赫连遥勃然大怒,“都给本王闭嘴!” 拓跋玹忙抓住他的手腕,朝段实莲俯首,“皇舅母,此事的确蹊跷,不如,上奏皇舅父,请刑部庄尚书彻查仔细。” 段实莲冷笑,“好啊!本宫倒要看一看,庄凌宽这当舅父的,如何审问瑞王这外甥!” 赫连遥冷声道:“皇后娘娘先是让这嬷嬷呆在珺儿身边,又让她当着我和表哥的面往死里喂珺儿,诱我和表哥找嬷嬷兴师问罪,偏巧,她就死在了我和表哥面前……这出戏安排的挺好呀!” 段实莲有恃无恐地冷笑,“来人,把瑞王和七殿下给本宫押下!人命关天,就交给刑部处置!” “此事遥儿并没有参与,是本皇子一人之错,刚才也是本皇子踹了这嬷嬷一脚,本皇子一人去刑部即可。” 拓跋玹说完,就兀自沿着花园的小路走远,反而是押送他的两个护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遥气闷地瞥了眼段实莲,忙追上去,“表哥——这事儿……” “你闭嘴,什么都不要做,回你王府老实呆着!” 赫连遥已怒到想要杀人,“那段实莲分明就是与赵迎楠串通一气的……” “你若是在闲不住,便去盯着那嬷嬷,她口中还有一口气,中毒也太明显,若要栽赃,还差点火候!我会与庄卿商议如何脱身,你还是一切如旧,守好你的王位,别让我们过去的心血白费。” “是!” 赫连遥没有再往前跟,忙转身疾奔御书房,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表哥主动担下这事儿是为了他。 敏妃庄凌香是他的养母,且是那年表哥救下他之后,给他在众多妃嫔中分析了一番,帮他选中的养母。 表哥说,他若想将来有出息,必须得有个家族支撑。 庄凌香一家都是忠于朝廷的耿志之人,庄凌香的兄长刑部尚书庄凌宽更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刚正不阿,对他这半路外甥更是严苛到极致。 然而,庄凌香容貌并不出众,脾性又温婉温吞,从来不主动向父皇邀宠,直到他在表哥的相助下,被封为瑞王,庄凌香这才晋封为敏妃,有了赫连珺。 因此,赫连珺的降生,也让庄凌香更感激他这个养子,也让整个庄家都站在了他这一边,一家人的关系更牢固。 但他着实没想到,这陷阱竟摆在了赫连珺身上,对方竟利用这嬷嬷,来诛杀他和表哥! 对方一定是查到了,珺儿送信,是表哥安排的。 他绝不容表哥有损,更容不得任何人毁坏他和庄家的安宁! 在太监通传之后,迈进御书房,他尽量摆出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态。 “父皇,今儿这事儿可是奇怪了!您快给评评理吧!” 赫连启狐疑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又看门外,“怎么就你?玹儿呢?朕正有一件棘手的事要与玹儿商议。” 赫连遥笑道,“表哥被您的皇后给押送去刑部了。” “胡闹!”赫连启狐疑,“这到底是发生何事?” “皇后在珺儿身边安排了一个嬷嬷,珺儿差点被那嬷嬷噎死,儿臣和表哥找嬷嬷算账,那嬷嬷就一下子毒发,躺在了我们兄弟二人面前,皇后突然出现就赖着儿臣和表哥,说我们兄弟二人害死了嬷嬷,所以表哥现在被押去刑部了……” 赫连启震怒,“胡闹!玹儿身子不好,怎么能去刑部那种地方?快命人把你表哥带回来!” “是!”赫连遥忙奔出去。 赫连启刚沉下气,就见段实莲哭着闯进来,他顿时不耐烦。 “憋回去!” 段实莲忙把眼泪憋回去,用帕子捂住口鼻,呜呜地闷哼。 “皇上……那宋嬷嬷可原是跟在臣妾身边的老人了,臣妾本想着,她能多疼疼珺儿的,没想到就被瑶儿和玹儿给害死了!” “身为皇后,卯着朕的子嗣和外甥下手,你是不是不想要这皇后了?” “臣妾……”段实莲忙跪趴在地上,“臣妾惶恐,臣妾不敢……皇上明鉴,臣妾……” 赫连启忍无可忍,“霓儿包庇赵明霜,怀着身孕胡闹,你却好,又帮着赵迎楠与玹儿和瑶儿为难,你以为朕是昏君吗?!” “不,皇上英明神武,是大周的明君呀!臣妾原是一番好意的……臣妾很疼爱珺儿和瑶儿的,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敏妃也可以作证的,臣妾对玹儿也始终都是视如己出……” “对玹儿视如己出,你还将他押去刑部?难道你不知他身染寒毒?难道你不知他是云珠唯一的血脉?!”赫连启再没耐心听她狡辩,“珺儿才七岁,你不疼她便罢了,竟栽赃她的嬷嬷偷镯子!你以为朕眼瞎是不是?珺儿不就是送了一封信救了妙音一回么?竟让你和赵迎楠如此处心积虑!” 段实莲恐惧地忙跪趴在地上,“皇上明鉴,臣妾……臣妾……” 赫连启抄起桌角上一本折子砸在她脸前,“你这皇后不正儿八经当皇后便罢了,你那兄长身居高位,却与阿史那颐离暗中勾结交易,你们兄妹二人都当朕耳聋眼瞎呢!” 段实莲悚然大惊,眼睛看着地上的折子,就发现折子的最后写着“玹——亲笔”。 “皇上……皇上这是命玹儿彻查了家兄?” 第87章 冷美人突然杀到 “朕难道不该查吗?”赫连启被她这口气激得愈发暴怒,“若非这一查,段实意背着朕做了多少好事,朕还不知道!” 段实莲欲哭无泪,“皇上该查,皇上该查……”唯恐被牵连,她忙又道,“可是家兄都做了些什么,臣妾一概不知呀,请皇上明鉴!” “朕不管你知不知,滚去段家,对段实意说,让他学一学妙音,为我大周做点实在的事,朕也留他一份体面,他若不肯,朕便依法承办,诛了段家九族!加上你为难遥儿、玹儿、珺儿这事,朕必将你们兄妹碎尸万段!” 段实莲恐惧地自御书房逃似地出来,正见赫连遥和拓跋玹立在宫廊下,她忙压下恐惧,堆上笑,却笑得唇角不自然地直哆嗦。 “瑶儿,玹儿,你们都回来了,刚才都是误会,已经解开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别轻易揽上身,要懂得辩解,否则本宫也不好处置呀!” “不好处置,还冒然处置,皇后娘娘心可真大!”赫连遥讽刺地朝她做了个揖,“走吧您嘞!再不走,父皇恐怕真就杀出来将你碎尸万段!” 拓跋玹见她恐慌地身子歪了一下,迅速伸手扶了她一把。 “皇舅母是聪明人,又是皇舅父的嫡妻,何必与摆不上台面的人同流合污?” 段实莲疑惑地看他,“玹儿这话本宫倒是不明白了,玹儿彻查了段家,不是想要段家都死么?”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拓跋玹垂下眼皮,避开她憎恨的目光,客气地颔首,“皇舅父仁慈,断不会对段家大开杀戒,凌厉的斩杀几百口人,朝堂也会动荡不安。皇舅父最需要一位聪明、大方、慷慨、仁慈的皇后,皇舅母若再与赵迎楠、太子同流合污,怕是庵堂里那位皇后就要被接回来了。” 段实莲听得心惊,深深的看他一眼,迅速又扬起唇角,“玹儿说得对,皇舅母知道该怎么做了!” 赫连遥却有些看不懂,待段实莲带着一众宫人走远,他才道,“表哥,您管她做什么?” “笨!自然是让她把段实意贪去的银两和粮草都吐出来,如此,大周国库充盈起来,皇舅父再有什么需要银子的事儿,就不必去找妙音和江家的麻烦了。” 赫连遥恍然大悟地一叹,“嗨!您这拐弯抹角的……” “再说,段实意门生众多,事情做绝,将来少不得给咱们穿小鞋使绊子,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那些人可以收为己用啊!” “别人教出来的狗怎么能用?将来……只能杀!”拓跋玹说完,凝肃地深深看他一眼。 赫连遥忙俯首,“是,遥儿明白了。” 拓跋玹又左右看了看,将他拉到身边,“我去与皇舅父谈政务,你去妙音那边瞧瞧,别让她被人欺负了,若无事,只远远盯着,别靠近扰了她。” 赫连遥却心头抵触,“簪子是从我手上送出去的,妙音又对我拉拉扯扯的,万一她误会我喜欢她怎么办?” “你多虑了,她嘴再馋,也不会把你当盘菜!”拓跋玹近乎怜悯地拍了下他的肩,就迈进御书房。 赫连遥气结指自己的鼻尖,“……我凭什么就不算一盘菜呢?我多好的一盘菜呀!我是荤素合宜呀!” = 妙音并没有冒然与雷家的人约见,而是坐在雷家镖局对面的酒楼,喝了一上午的茶,看镖师们装货、卸货、列队,看前来拜访的人谈生意。 这酒楼位置甚好,高高的六层,阁楼的雅间有宽敞的露台,紫檀木的栏杆雕琢精致,能俯视整个镖局大院,仿佛是专门为了偷看那庭院里的动静而建的。 妙音就这样喝了两壶茶,吃了半盘糕点和一盘瓜子,看了半本《鬼谷子》,也见了不少前来送货的客人,雷家的几位掌柜都是彬彬有礼,十分客气,那些镖师们也无半分不耐烦。 妙音顿时想起写字楼里那些透明的格子间,敞开式办公,全透明式人性化服务,不得不说,雷家镖局的服务意识超前,也更显得拓跋玹目光毒辣。 正在妙音决定起身约见雷家大老板一起吃午饭时,却见一女子自那门前下车。 不巧,那女子她竟认识——是她的大表姐江梓月——外公江逢海的嫡长孙女。 这些时日妙音与这女子几乎天天能见,虽说这女子模样也与她有三分相仿,脾气却与她完全相反。 名如其人,江梓月就是江中的明月,水中的白莲,清冷孤傲,出尘脱俗,可望不可及。 且每次看她苏妙音,都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且那眼神又看“陌生人”的探究,又透着看“病人”的悲悯,以及看“敌人”的警惕。 今儿江梓月一身月白的紫绣丝袍,更显得贵雅无双,自马车上下来,翩若惊鸿自带一股仙气,一半黑丝垂于后背,一半绾成了高高的弯月髻,引得半条街忙碌的镖师都遥遥望过去…… 她尚未上去雷家镖局的台阶,那大门里,便急火火地走出一位身形俊朗的男子,男子麦色肌肤,一身墨蓝锦绣丝袍,一见江梓月便笑得眼睛灿亮。 “梓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梓月却侧身就别开脸,清冷地说道:“听说,你们雷家要卖掉两支去往西域的队伍?” “说起来挺巧,你表妹苏妙音与北厥做生意正需要人手,这事儿还是七殿下对家父开的口呢!”男子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事儿,“你问那西域队伍是为了……” “你们家未免太把那大魏病秧子当回事了!一个质子罢了,一句话竟把你们的西域镖师要了去,你们也忒给他面子了。” 江梓月嗔怒着斜睨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要娶我的事儿?” “我……我怎么敢忘!”男子顿时涨红了脸。 “我那绸缎庄刚接下西域的生意,以后少不得还会有生意陆续地进来,你们这前往西域的队伍就别卖了,我出三百万辆银子包你们五年,如何?” “这……”男子为难的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竖着耳朵偷听,忙斥道,“都看什么,忙你们的!” 第88章 姐夫姐夫好姐夫 李应站在妙音身后,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忙俯首到她耳边提醒,“主子,这雷三少主雷越,与您这大表姐是娃娃亲……” “莫说娃娃亲,就算他们成了婚,这事儿也不能毁在江梓月手里。”妙音话音落,朝着苏梓月的脑袋,就砸了《鬼谷子》下去…… 书本不偏不倚,正中江梓月高高的弯月髻。 江梓月被砸懵,扶着被砸歪的发髻尖叫,“谁——谁砸本大小姐?!” 雷越忙把江梓月护在怀里,循着书飞来的方向,看向酒楼露台的妙音。 雷家大门前的护卫也都没有挪动,他们早就注意到,那楼阁上有一位发着光似地粉橙袍服的美人望着这边,已经望了一个上午,正是宁和王的嫡郡主苏妙音。 “到底是谁?给姑奶奶出来……”江梓月大怒地看上酒楼。 “叫姑奶奶可就差辈了!表姐——” 妙音不羁地长音站起身来,就朝身后的李应伸出手,“来,李应,咱们来个天外飞仙!” 李应忙抓住她的手臂,护住她的后腰,真气一抬,踏过栏杆,主仆两人衣袂飘然,无声落地。 众镖师顿时惊叹不已,无不恭敬地俯首跪地,雷越也恐慌地跪下。 “参见德馨郡主!” 见江梓月脸色铁青,妙音顿时心情大好。“大家客气了,快快免礼!” “郡主铺展的那百福街甚是漂亮,我们都喜欢!” “托郡主的福,我们都亲眼见了一回南海百福蛟绡纱,也似沾了一身福气呢!” “郡主捐银子的事儿,名震天下,可叫那些个商贾都汗颜了!” “郡主仁慈又慷慨,是我大周之福呀!” 一众镖师七嘴八舌,雷越也道:“郡主在那楼阁上看了我雷家一上午,可是为七殿下帮您预订的镖师队伍而来?” “正是!”妙音对雷越颔首,忙又朝众忙于夸赞的镖师们俯首鞠躬,“感谢大家关注妙音,大家对大周、对百姓有心,才能如此由衷地夸赞妙音,妙音铭感五内!不像我这位表姐江梓月,觉得妙音自不量力,浪费了江家的银子,是吧?!表——姐!” 江梓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妙音挑着眉梢看自己的膝盖,只得屈膝行礼。 “梓月……见过郡主!” “免了!”妙音直接走近她身边的雷越,特意从头到脚地打量雷越,“妙音不知,雷家三哥哥竟然是妙音的未来姐夫,如今有生意往来,将来又喜上加喜,这也是妙音与雷家的缘分啊!” 雷越听得欢喜,江梓月却顿时恼羞盛怒,“苏妙音,你乱叫什么?三哥哥姐夫的,不嫌恶心!” “恶心?!”妙音无辜地看雷越,“姐夫,我叫您姐夫可是诚心实意的,我巴不得您早点娶了表姐呢,您觉得我唤您姐夫恶心么?姐夫,姐夫,姐夫……好姐夫!” 雷越只觉自己的骨头酥了大半,在江梓月杀死人的目光下,惶恐地避开妙音。 “这……这是喜事儿,自然不会恶心!郡主喜欢叫雷越什么都可以,不过,雷越也不希望未婚妻生气,所以……”雷越说着,又极具求生欲地往江梓月身边挪。 妙音当即环住江梓月的肩膀,无视她的嫌恶,用力地晃了晃。 “表姐,您瞧瞧,姐夫多疼惜您呀!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呢,换做是我,早就巴巴地嫁进来当雷家少夫人,您说您,这都二十一岁了,还要留自己到什么时候呀。” 说着,她就大声地问一众镖师,“你们对我大表姐说说,我姐夫好不好?” “好!”众人起哄。 “我表姐是不是该早早嫁给姐夫才好啊?” “好!” “你们如此捧场,本郡主高兴,请你们吃喜糖喜果!”妙音这又就对李应道,“去糖果铺子,瓜果铺子,叫他们送货来,每人分上三斤果子三斤糖,给大家凑个六,恭祝姐夫的生意六六大顺,恭祝表姐和姐夫将来圆圆满满!” 雷越欢喜不已,忙朝妙音拜谢。 众镖师们也欢喜不已。“郡主会来事儿!”“先谢郡主赏赐!” 妙音忙拱手,“客气!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宁和王府找我苏妙音哈!” “郡主爽快!” 江梓月却被气得难以再维持淑女仪态,“苏妙音,你别胡闹!我与雷三少主,只是订婚,还没成婚,你这般赏赐喜糖果子的,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姐夫可是高富帅,又文武双全,你怕丢什么人?我看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妙音又对雷越笑道,“姐夫,听说七殿下打了招呼,妙音这就支付银子,那镖师队伍里的人我全要了!不过,姐夫若是顾着表姐执意拒绝,妙音这就走,妙音绝不让姐夫为难半点儿。” 雷越恐慌地忙俯首,“不敢不敢,表妹如此周全,如此会处事,还在那楼阁上耐心地看了一上午,我这当姐夫怎敢不答应?!” “姐夫太好了!姐夫就是妙音的贵人,更是大周与北厥的恩人!”妙音当即拿了一张银票塞给他,“咱们去签写文书,顺便姐夫也带我去拜见那些镖师!” “郡主客气了,镖师们应该拜见您!”雷越说着,忙请妙音进院子,无奈又不安地看了眼一败涂地地江梓月,“梓月,你也快进来吧!你也听到了,这镖师事关两国大计,不能儿戏,也更改不得。” “好,好,好,你陪苏妙音吧!我才不进去听人奚落,还是听人叫你姐夫?”江梓月气恼地转身就走。 妙音见雷越一脸委屈,上前就强硬勾住江梓月的手臂,连拖带拽地把江梓月弄进庭院。 “表姐,来了,就喝杯茶嘛,您忍心叫姐夫难过吗?姐夫一看您就两眼buling——buling——的发光,那叫一个怦然心动,那叫一个痴情绝对……你们站在一处更是天造地设,神仙眷侣,连相视的眼神都配一脸呐!” 雷越顿时又忍不住笑,听着妙音这番话,耳朵舒坦,心里更舒坦,见江梓月嗔怒地看过来,他忙道,“梓月,你和表妹都留下来吃饭,我让膳房做你最爱吃的莲子羹。” 江梓月满心别扭,炸毛地挣开妙音的手,“苏妙音,你真是讨厌死了!别碰我……也别恶心我……” 第89章 他竟暗恋江小姐 “好姐姐,你别扭什么呀?你这性子就是执拗!以后生了小娃儿,可得多像姐夫才好!” 妙音忙对雷越笑,“这天底下怎么有姐夫这么好的男子呀,脾气也好,身材也好,表姐你是有福气的呀,且得好好珍惜!” 雷越被夸得心惊肉跳,又欢喜不已。 江梓月却被气得跺脚,“苏妙音,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宰了你!” “哈哈哈哈……”粗犷浑厚地大笑声犹如滚雷,自正堂楼阁上传来。 江梓月脸色微变,妙音也忙正襟危立,雷越迅速规矩地离得两位女子远了些。 那笑声来自雷大老板雷霆,他正站在正堂三楼的窗前,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这才笑得前仰后合。 江梓月忍不住咬牙嘀咕,“苏妙音,你且等着吧!雷伯父可是不好说话的人,那镖师队伍你休想拿到!” 妙音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那人称冷面罗刹的络腮胡子的男子自窗口消失,又从下面的厅堂的大门里带着三位年轻的男子疾步迎出来——这意图,明显太过! 因这雷霆的暴脾气,他的儿子们极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媳妇。江梓月是因与雷越有娃娃亲,外公和舅父也无惧雷霆的暴脾气,这才让这婚事成了。 但是,雷霆其他的儿子们却都境况堪忧,雷霆突然这样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出来,分明是有心攀亲。 “我雷霆在商场混迹几十年,还从没见你这般有趣的姑娘!”雷霆说着,就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你们都与郡主学着些,活泼些,不要整日老匹夫似地不吭声。” 妙音哭笑不得,却见三位雷少主规矩地手也不敢乱动。 “雷大老板,我还以为您是阎罗王呢,没想到您是笑面佛!”妙音说着,朝他一拜,见他惶恐地要跪下行礼,她忙道,“您是亲家长辈,跪妙音这晚辈,可是要折煞妙音了。” 雷霆起身就欢喜地打量她,“妙音郡主客气有礼,行事谨慎,又通情达理,雷霆钦佩!这西域镖师,非妙音郡主莫属!” 江梓月匪夷所思,“雷伯父,这……” 妙音忙拜谢,“妙音也有些疑惑,为何雷大老板,如此给七殿下面子。” “七殿下是雷霆的救命恩人,当年我押镖中了毒箭,右腿差点废了,寻遍名医都说要把腿截掉,是七殿下保住了我这条腿……”说着,他就跳了两下,“你看看我,一点事儿没有,哈哈哈……” 妙音恍然大悟。 雷霆忙把自己的三个儿子介绍给妙音,“郡主,那西域的队伍,是我家老四雷承带的,郡主接下那队伍,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雷承。” 江梓月挑眉讽刺地看向妙音,“苏妙音,这雷承可还没订婚呢,正好,蛮适合你的!” 雷霆忙道,“梓月,你不要乱说话,雷承沉闷了些,我看,老五适合郡主!” 妙音不禁好奇地打量雷承,却见雷承五官格外立体,与雷霆眉眼神似,却长得更像西域男子,鼻梁和眉骨格外惊艳。 他黯然低着头,不但袍服上有折子,靴子也异常破旧,清瘦的脸也有些忧郁,之前又是带西域的队伍,很明显,这小子在雷家是最不受宠的。 妙音当即就上前环住雷承的肩,慷慨接下苏梓月的刁难。 “没想到,雷承竟是比姐夫还好看,我和表姐,将来嫁雷家兄弟,说不定传为京城一段佳话呢!” 她这番话和出格的举动,让雷家一众男人哑然。 雷越忙笑道,“郡主,您可别开玩笑了,您拒绝了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竟要嫁给我这闷葫芦似的弟弟,这可让他如何承受得起?” 苏梓月愈发笑得得意,“这是天大的好事,表姐就恭喜表妹喜获如意郎君了!” 雷承顿时涨红了脸,侧首看环住自己肩膀的女子,却对上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睛,她身上有香甜的气息,就如这一身粉橙色的袍服和眼角清冽的妩媚,直透人心…… “这般看我,可是与本郡主看对眼了?”妙音玩笑打趣。 雷承怔了怔,迅速挪开眼睛,视线落在江梓月脸上,见她咯咯地笑,顿时寒了心。他没想到,江梓月竟如此嫌恶他,如此拿着他与这女子玩笑…… 妙音把雷承的异样看在眼里,对雷霆笑道:“雷大老板,您快些考虑我表姐和我姐夫的婚事吧,赶紧叫他们成婚,免得我表姐天天看敌人似地看我!” “呵呵呵……好,好,好!”雷霆忙给自己的四子递了个眼色。 雷承看了眼江梓月,欲言又止却到底也没说什么,就对妙音做了个请的姿势。 “郡主,我带您去看那些镖师。” 妙音跟着他穿过庭院,一边赏景,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喜欢我表姐哈?” “郡主,这玩笑开不得。” “喜欢她什么呢?自私,小气,吝啬,妒忌,看不起人……” 雷承顿时被激怒,下意识就道:“梓月冷静,睿智,端雅,大方,江家绸缎庄素来是她掌管的,自她十六岁掌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儿时我被一众兄弟欺负,她也曾救过我……” “你还挺长情哈!”妙音似笑非笑地揶揄一句,就走到他前面去。 雷承顿时想打自己两个嘴巴,不禁气闷这女子狡黠,竟轻易诓骗了他的心里话。 “郡主这样故意挑衅梓月,丢的是江家和郡主的脸面。梓月恪守规矩,不是你的对手,以后你还是别为难她的好。” “好啊,不过,你要把这西域镖师每个人的底细都写成册子交给我,与北厥做生意马虎不得,我得对他们的经历,脾性,家庭做到心中有数。” 雷承不禁多看她两眼,“没想到,郡主看似玩闹得厉害,竟如此心细如尘。” “我平日才懒得玩闹,刚才也是被江梓月逼急了。” 妙音忍不住又看他一眼,“你若不介意,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身边正缺一位能做实事的人。” “郡主这是又在玩笑!”雷承十分确定,她刚才那般勾着他的肩,定然也勾过别的男子,那动作娴熟地更像对待哥们。 第90章 别告诉她我来过 妙音却并非玩笑,眼下镖师队伍定下来,急需一个合适的人统领。 “雷承,我会请示皇上册封你为四品护将,专门负责北厥与大周的镖师队伍。你奔走大周与域外早有应对经验,对镖师们统领多年,他们也定信任你,你眼光也放长远些,将来,我们不只需要这两队人,生意展开,会需要更多人,到时候招兵买马,路线规划,都需要你去做!” 雷承忽然挪不动脚,他耳朵发麻,身躯也发麻,望着越走越远的女子,一颗心热腾腾地着了火一般。 这女子不过与他一般大,甚至前一刻胡乱闹腾,全然不像是做正经事的人。 此刻,她却一身胆气与霸气,让他确信,她就是相助大周军队自葫芦谷解困的女子,她就是铺了那条百福街的女子,她就是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免了大周今年赋税的女子。 在雷家,他身份低微,一事无成,战事一起,连镖师队伍也停了,如今更如废人,就连最苦最累的活都轮不到他去做,这女子却…… 妙音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狐疑转头,就见他双膝跪在地上,头贴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整个脊背都在颤抖。 妙音看得愣了愣,顿时心酸难抑,不由得想起赵凉,拓跋玹,赫连遥,陆随之……还有她自己。 她与他们都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这男子显然也是,一直在期盼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才会如此感激她。 她忙上前,两手握住他的肩,把他扶起来,安慰地用力地拍了拍,见他竟落下泪来,不禁失笑,“你哭什么呀?弄得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雷承狼狈地忙别开脸擦泪,妙音玩笑地道:“我不会找了个爱哭鬼吧。“ 雷承顿时绷不住笑了一下,忙解释:“卑职的母亲,是家父在前往西域押镖时遇到的花楼女子,家母有孕,才被带回来,家父始终对卑职的身份心存疑虑,所以,卑职……” 妙音恍然大悟,“原来你有西域血统,难怪你与你的其他几个兄弟长得不太一样,倒是你更好看些!其他人的鼻子都继承了你爹的狮鼻,倒是雷越算是幸运的,稍微有点痕迹,幸而鼻梁高,否则怕是难入梓月表姐的眼。” 雷承被她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忽然不再那么悲伤,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妙音这才又问:“你觉得自己很惨么?” “难道不是吗?” “一个女子自幼失去母亲,被庶母们毒害,自此被关在笼子里多年,出来想做点正经事,还被人当成疯子,你说,你惨,还是我惨?” 雷承:“……郡主是在说自己?” 妙音安慰地看他:“旁人怀疑你是轻贱你,你这样介意自己的身份,是轻贱自己的母亲!” 雷承哑然,神色却再也忧郁不起来。“我不明白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妙音:“寻常的花楼女子有了身孕,凭一碗药,就可将一个孩子化为血水,你的母亲却没有。” 雷承脸上突然刺痛地有些扭曲,“生下我两年后,给我断了奶水,她就不辞而别了,爹说,她怕拖累我……可她那身份,还是拖累了我。” “她给了你生命,你首先应该感激她!她跟着雷霆回来,是为给你一个完整的家。雷霆能把你抚养长大,甚至带着你出现在我面前,可见他也是信任你、希望你越来越好,你只要全心全意的孝顺父亲就够了,等你为家族光宗耀祖,旁人都看你的脸色还来不及,谁还敢轻贱你?雷家上下都会感谢你的母亲生了你!” 雷承怔怔地看着她,顿觉心底最阴暗的一隅,照进了大片大片耀眼温暖的阳光。 “谢郡主!听郡主一言,卑职如重获新生。” “不谢,我对你说这番话,也是为我自己,我不希望我的人带着情绪做事,我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大家一起挣钱,一起做有意义的事,这样——才不枉此生。” 妙音说出最后一句话,心里却也阴郁。 没有人知道,她前世死得多痛苦,没有人知道她多么珍惜自己这条命,也没有人知道,她多么多么期望,自己能真心的开心起来。 妙音忙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塞给他,“拿着这银子,给你爹,对他说,这是我给你的奉银,你什么都不必买,全部给他,对他说,从明天开始,你要为雷家光宗耀祖!” 雷承看着银票惶恐地跪地,“卑职不敢收,这银票,比西域队伍该高出一倍!” “西域队伍是你带出来的,你值!” “谢郡主!” “你先去,我在这儿等你,还有,对你爹说,以后,你就搬去王府住。” “是!” 前院,拓跋玹和赫连遥却正好来拜访,兄弟两人入了雷家厅堂,刚喝了两口茶,就见雷承拿着银票进来。 雷承对他们行了礼,忙走到父亲面前,“爹,这是德馨郡主给儿子的奉银,儿子孝敬您了,请您务必收下!郡主说,会请示皇上,封儿子为将军,以后儿子去王府住。” “臭小子!才和郡主出去这么一会儿,你竟被收买了?” 雷霆拿着银票看了看,却被吓了一跳,忙又把银票塞回雷承手里。 “银票拿回去,对郡主说,她要你当将军,收入入王府,为父都欢喜,这银子就当是为父回敬她的,为父从来都不是卖儿子的人,她这样做,太轻贱为父了!” 雷承这才发现,自己竟错得如此离谱,父亲竟真的是信任他、在乎他的,苏妙音竟如此以一张银票指点他,帮他打开了心结。 拓跋玹见雷承拿着银子怔住,就起身上前,拿过银票看了看,又放回雷承手上。 “四少主收着吧!妙音给你,便是觉得你值得,将来与北厥的生意怕多生坎坷,妙音还得仰仗四少主!” 雷承诧异地看他,“这世上竟有如此懂郡主的人!雷承惭愧,给郡主添麻烦,也让七殿下见笑了!” 拓跋玹挑眉,却没想到,雷承在这片刻之间就能站在妙音的角度看他。“你既如此说,便是也懂她。” “七殿下与雷承一起去吧,郡主正要看那些西域镖师。” 赫连遥这就起身要说好,拓跋玹抢言道,“本皇子与瑞王此来是有要事与令尊商议,四少主去忙吧,不要对郡主说,本皇子和瑞王来过。” 雷承看了眼父亲,不疑有他,忙道,“是!” 第91章 大掌柜让给表姐 雷承退下,雷霆捻着胡子玩味看着拓跋玹的神色,“殿下何必这样遮掩?殿下逼着我雷霆让出西域镖师,对郡主情深义厚,该让郡主明白的。” 拓跋玹玩味看他,“雷老板既如此想,何必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介绍给妙音,还准雷承与她走近?” “这……哈哈哈哈……”雷霆大笑掩饰自己的心虚,忙起身环住拓跋玹的肩,“小老弟,咱们就不要互相取笑了,近来我棋艺长进了不少,咱们杀一局!” 赫连遥不敢恭维地骇笑,“雷老板每次都输得吹胡子瞪眼,本王看……表哥咱们还是去给赫连霓选礼物吧,晚上还有烧烤呢!” “也好!”拓跋玹这就告辞。 “哎,哎……别呀……七殿下,咱们杀一盘嘛!”雷霆追着兄弟两人出了庭院,见拦不住他们,这才作罢。 === 妙音得了西域镖师,心里欢喜,特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云客来包下整个后花园,准备了六桌宴席。 请的是拓跋玹、赫连遥,陆随之、阿史那颐离,雷家一众兄弟,以及西域镖师,还有江梓月。 江梓月来得早,闲闲地带了几瓶酒,见妙音竟自己烤鱿鱼吃,忍不住泼冷水。 “哎?请客的,到底有没有客人呀?竟自己先吃起来?” 妙音递给她一串鱿鱼圈,挪了椅子道烤炉边,让她一起坐。 “你先吃,陆随之他们吃饭都像土匪,等他们来了,没你吃的!” 江梓月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拢着奢华的银红狐皮边袍服,在她身边坐下。 “我可没时间与你等的,明日我还有许多账册要看呢!” “绸缎庄那点账册够你看么?我把大掌柜让给你,你都包揽下来得了。” 江梓月顿时脸色泛白,“你可别打我的脸,我再妒忌你,心里还是明白的,江家能有今日,全仰仗姑母当年打拼。我若当了大掌柜,恐怕被一众掌柜骂作忘恩负义,再说,我也没有你的功绩,更无皇上、太后袒护,到时候太后也斥责我夺了你的位置,我可担当不起!” “甭与我说这些虚的,你心里那点小算计,我心知肚明。” 妙音揶揄她一句,却也是打心底佩服这位表姐的。 若没有点狠辣的手段,和过人之处,江梓月断不会从十六岁撑着江家的绸缎生意到今日。 雷承偷偷暗恋她,恋那些年。 雷越喜欢她,因她不愿成婚,不敢主动的提,事事迁就她。 雷霆对这儿媳也不敢多言催促。 “江梓月,大掌柜你当,是我的银子,一分不能少,你若给我少一文,我还是能夺回来的。” “我像贪你银子的人么?” 江梓月嗤笑,却又禁不住心虚。 平心而论,与这表妹相较,她还是少些魄力的,且没有她这般的雷厉风行和玩笑着就能把事儿谈成的本事,更无拓跋玹不动声色地守护左右,且无当王爷的爹和当将军的义兄,以及感恩的赵凉…… “妙音,你若真把大掌柜让给我,我反倒不知该怎么做!偌大的家业,我资质平庸,难以超越姑母以往的成就。祖父这些年超不过,托词年纪大了倒还好,我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妙音气结,“江梓月,你有点出息!我不是随口说说,这些事,我自返京便一直在考虑。” 江梓月惊愕,不禁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对她的刻意刁难和白眼,“我看,你是非要让我愧疚死!” “你不必愧疚,也别以为自己占了我的便宜,我是董事长,你是大掌柜,你还是我的手下哩!这事儿,本董事长也替你想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三把火烧旺就行了。” 江梓月全然听不懂什么董事长,倒是举得她比自己懂事儿。“苏妙音,我连柴火都没有,如何烧三把火?” 妙音忙不迭地咬了一口鱿鱼,“第一,把底下那些担着重责不做事的人削掉。第二,城郊收买地皮修建宅邸、铺路,建学堂,卖成套成套的宅邸。第三,江家底下售卖的胭脂水粉全部改进,以养生养颜为重,那些含有水银和铅粉的胭脂唇脂全部下架。” 江梓月顿时心头敞亮,且不说卖宅邸这样的大手笔至今无人能做,如今在售的所有胭脂水粉大都有水银和铅粉……她手上拿着鱿鱼串,不由得心潮澎湃,眼睛就红起来。 “苏妙音,你心里都想好了,为何不自己去做?你可知,我一旦做了,必是要做出成绩的?” “我去往北厥做生意,路上生死难料,哪儿顾得上那些?旁人我又信不过,外公年纪也大了,舅父成天就知道遛狗斗鸡,还是你靠得住。” “唉……”江梓月感慨叹了口气,叹得眼眶酸楚,泪又滚下来,“我可真是混账,从小到大也没仔细疼惜过你!” 妙音却从没想过与她计较,暧0昧地笑着撞了下她的肩。 “江梓月,你尽快与雷越成婚,别再观望了。若是在外面你被人欺负了,雷越能保护你。雷霆脾气虽不好,到底是你的公爹,人又讲义气,该担待的,你担待着,若担不住,带着雷越在江家住,雷家那么多儿子,少一个也不少。” “不准再说!你都把我惹哭了!”江梓月别扭地说着,一把搂住她,哑声地啜泣道:“你这个坏丫头!” 妙音佯装嫌弃地说道,“你再这样搂着我,我的鱿鱼都凉透了!” 江梓月顿时破涕为笑,“你这到底有没有客人呀,害我在这里掉眼泪!” 客人们却早就等在外面,江贤见姐妹俩冰释前嫌,这才允李应带众人进门。 然,来的人竟刹不住似地,江家的各位掌柜,阿史那颐离随行的一众使臣,还有军队那些相熟的将军们……阿史那颐离甚至带来了几位琴师和舞姬助兴。 妙音只得让掌柜添桌子,原来的六桌,硬生生地添成了三十六桌。 掌柜唯恐花园盛不下,惶恐地忙对妙音道,“我的姑奶奶,您到底请了多少人呀?草民可没有第二个院子盛放了。” 第92章 七殿下选的礼物 妙音也有些尴尬,来者是客,她总不能把人轰走。 “我明明就请了那么几个,谁知竟来了这么多!”她咕哝着,环看众多宾客,赫然发现,在场的竟没有一个是她面生的,这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掌柜,你先去忙,大概不会再有人来了。” 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李应和江贤唯恐食材不够,忙又命人出去采买。 妙音一阵应酬之后坐下,却才发现拓跋玹、赫连遥竟还没到。 她只得又起身出去迎着,江梓月见李应和江贤都忙着招呼客人,忙跟上她。 大门外,夜风清寒刺骨,妙音拉高斗篷帽子罩在头上,注意到江梓月出来,忙给她整理了一下斗篷,“你不在里面吃,跟出来做什么?” 江梓月抓住她的手,帮她搓了搓,看她的眼神也比从前更柔和,“我是好奇,什么人值得你亲自出来接?” 妙音抿唇,笑而不语。 一辆奢华的凤凰华车就在台阶下停下,后面跟着四队护卫,排场震天动地。 江梓月惊叹,“嚯!好气派的架势,你这是还请了什么人?” 妙音也大惑不解,平日拓跋玹和赫连遥出门,极是低调,就连太后出行,也仅仅是一辆青皮小马车而已,这人未免太过招摇。 车夫打起车帘,姐妹俩忙迎到车旁,第一个钻出来的,却是赫连遥。 妙音忙与江梓月一起行礼。 赫连遥看到江梓月,顿时忍不住打趣,“呦!和好了?你们姐妹俩在雷家大门前吵架的事儿可是震惊满城,这么快就和好,叫看戏的人还议论什么呀?” 江梓月嗔怒道:“瑞王别拿梓月玩笑了,都是梓月不懂事儿,如今梓月可知错了。” “本皇子本还在等着看德馨郡主的笑话,没想到,郡主竟把在江家最大的仇敌收拾得这般服帖!” 男子温润低沉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来,格外悦耳,整片夜都静谧了许多。 妙音心口仍是压不住悸动,热切地往车旁又站了站,却见拓跋玹扶着一个石榴红凤袍的美人出来…… 妙音顿时有点慌乱,心顿时被鬼爪拧绞似地,痛得僵在车旁。 这美人不是旁人,正是乘坐肩辇时,被他护在怀里的大公主赫连霓。 这会儿他更是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一手托住赫连霓的手,一手护住赫连霓的后腰,小心翼翼,百般呵护。 江梓月见妙音被封住穴道似地,忙碰了下她的手肘,就堆上笑,“拜见七殿下、大公主!快请里面花园坐吧!” 赫连遥见妙音脸色不对,忙笑道,“妙音,你可别怪我们多带一个客人,是她非要来的。” 拓跋玹脸转向妙音,眼睛却看着地面,“你对皇外婆说,期望与大公主结交,我便把她请来了。” “来者是客!”妙音含恨咽下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当即扬起唇角,朝赫连霓客气地颔首,“妙音拜见大公主!大公主救了赵明霜的事,实在叫妙音好奇,不知是何种的情谊,让大公主救下那般大逆不道之人!” 赫连霓不怒反笑,诧异地玩味看着她,眼神里更多的却是热切。 她着实没想到,这女子说话竟如此直接犀利,看人的眼神也锋芒清冷,气度这般泰然且内敛。她这大周皇族的嫡长女,竟也有点招架不住。 “不怕妙音妹妹笑话,我心底原是对赵明霜有几分义气的,但后来却是被逼无奈。赵明霜给我喂了毒药,我怀着身孕,为保护孩子,我不能不救她。如今赵明霜被我安顿在庵堂,她的武功也被废,再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也不容她再伤害任何人。” 妙音却听得有点恍惚,她视线悚然落在赫连霓的腹部,目光又狐疑地看拓跋玹,“公主你……你有了孩子?” 赫连霓自嘲地失笑,手抚在在腹部,“这可又是另一桩笑话了!驸马与我成婚三年,我才有了孩子,如今驸马也因赵明霜之事厌恶了我,与妾室搬去别院住了。” 拓跋玹忙道:“表姐还有玹儿,何必如此自嘲!走吧,进去坐,别累着了孩子。” 赫连霓忙抓住他的手,“玹儿,你不是帮我给妙音准备了礼物么?快叫人拿过来,切莫失了礼数。” 拓跋玹转头命护卫,“去拿那个箱子。” 妙音视线却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直到护卫捧着扁扁的长盒子到面前唤她,她才猛然惊醒,忙压下心底针扎刀割似地痛,抬手打开盒盖,却见里面是大捆雪白的画纸。 她看着画纸愣了愣,赫然想到拓跋玹看到那画像时敏感抵触的情形,而且她被气得恨恨地撕了画像,想起那破碎的人,心忽然麻木不仁。 赫连霓看着画纸却错愕不满,又狐疑地看拓跋玹,“玹儿,我让你仔细准备礼物,你怎么送纸给妙音?这实在太单薄,早知如此,我倒不如准备些珠宝和胭脂!” “她除了疯癫地作画,一无所长,就给她画着玩吧!”拓跋玹说完,扶着赫连霓进入门里。 赫连遥也忙跟进门。 江梓月这就要掀了礼盒,妙音忙抓住她的手腕,“这些画纸我很喜欢。” “你是不是傻呀?七殿下这分明是在讥讽你!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吧?”江梓月气恼地看向院子里,“你巴巴地出来迎他,他却好……大公主是有夫之妇,他要不要脸呐!” “他救过我和我爹许多次,否则,这会儿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还有可能拖累江家满门。”妙音忙对护卫说道,“帮我把画纸拿进去吧,有劳!” 江梓月环住她的肩,“我倒不知,你除了承受我的厌恶,还承受这么多痛。” 妙音玩笑地道,“以后你多疼我点儿不就好了?外人都伤不了我!” “好,我疼你!”江梓月气结看她,却知道,自己没本事替代拓跋玹。 妙音环住她的肩,要进去院子,却注意到路对面的楼阁上,有两个黑衣人转身不见了踪影。 江梓月见妙音看路对面,也不禁狐疑地看过去,“看什么呢?魂儿丢了?” “没什么。”妙音拉着江梓月的手,只觉那两个刺客奇怪。 第93章 殿下杀人不留痕 若真是来杀她的刺客,在她与江梓月单独于院中说话的时候,就该下手呀! 为何那两人只在那边观望呢?射箭、飞镖……这些是都不会用么? “蠢贼。”妙音心里暗骂一句,与江梓月进入庭院中,就嚷道,“快点上烤肉,大家不醉不归……” 大家都热闹地忙着烤肉,却无人察觉,拓跋玹悄然钻进了庭院深处的竹林中不见了踪影。 隔着一条街,风无涯和寂云飞身落地,内力薄弱的寂云就“噗——”喷出一口血。 风无涯忙扶住她,“你怎么样?” 寂云忙从腰侧拔出飞镖,“该死的,怎如此诡谲?投掷过去的飞镖竟莫名其妙地飞到了自己身上……那苏妙音和江梓月明明不懂武功呀!” “怕是那些护卫之中有高手。”风无涯揣测道。 寂云忙道,“七殿下与大公主如胶似漆,委实古怪,要不要上禀主子?” “自然是要禀报。这大公主赫连霓遭驸马冷落,且有个给赵迎楠当傀儡的母亲,七殿下与她在一起,可是般配的很呐,正好让主子高兴高兴。” 寂云忙又道:“可主子让咱们除掉苏妙音,尚未成功呀!派出去七八伙子人,都被杀了,咱们亲自来杀,觑了这么久,竟也没有逮到机会,明里暗里都是护卫,对方还如此厉害,一旦杀进去,恐怕就是天罗地网。” 风无涯道:“从今晚这宴席看,除掉苏妙音,无疑是得罪天下的蠢事,此事,我还是尽快禀报主子再做定夺的好。” 寂云眼前却黯然一黑,整个身子就瘫下去,风无涯忙打横抱起她,“你这是怎么了?” “镖上有毒,解药……我放在客栈了。” 风无涯忙抱着寂云往客栈赶,却被一群藏蓝丝袍的男子堵住路。 那群男子面上戴着黑色凤首面具,手上拎着利爪锁链,腰间佩戴着新月弯刀,个个气势冷煞。 “你们是什么人?” 领首的蓝袍男子说道,“取你们性命之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 “凤魔!”蓝袍男子话音落,大喝“杀——” 他们手上尖利的利爪腾啸飞来,发出犹如凤凰嘶鸣的声音,齐齐抓向风无涯的面门和胸口…… 风无涯大惊失色,抱着寂云迅速飞身后退,惊觉背后利器呼啸,他迅速松开怀中的女子,反手挥出一掌,拧身飞踹,两把刺来的长剑被踢飞,肩膀上却被一旁飞来的利爪扣住…… “无涯——”寂云横在地上,捂住腰侧的伤口,恐惧地忙朝他伸出手,“无涯,不要丢下我……无涯……” 风无涯被肩上的利爪扣住,整个身体被拖得横跨了数步,痛得他浑身颤抖,他忙以手扯住锁链,大喝一声,以真气震断锁链,飞上一旁的屋脊,“寂云保重,我先走一步!” 寂云绝望地挣扎着起身,就见一个雪白狐皮斗篷的男子飞身落地,男子纯净的水蓝丝袍,在暗夜中莹莹明灭,再向上,那一张脸肃冷绝美,艳若仙魔。 “七……七殿下……原来你……你私养了这般厉害的杀手!” 拓跋玹淡冷挑眉看她腰侧的伤,“你们不是找凤魔么,本皇子可是好心让你们轻易找到了。” 寂云捂住伤口,想到自己和风无涯这些时日以来愚蠢的奔忙,不禁咯咯笑起来。 “皇后娘娘还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咯咯咯……我们来杀苏妙音,你竟来杀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咯咯咯……”她笑得前仰后合,冷如鬼魅。 拓跋玹懒得与她多言,只问,“想死,还是想活?” “我还有活路么?” “去见父皇,揭露萧穗的所作所为,说出倾天阁所有的秘密,本皇子饶你不死。”拓跋玹看向风无涯离开的方向,“风无涯重伤,断不会来冒险救你。” “哈哈哈……七殿下未免太小瞧寂云了!”寂云自靴筒拔出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 拓跋玹没有再看她,“别让这人的血弄脏大周的路,烧成灰烬。” “是。” 尸体被泼了火油,火苗一跳,蹿出一人高。 这边酒楼庭院,妙音自三十多个酒席间应酬一圈,端着烤肉返回主人席位上。 “这羊肉撒了梓然和胡椒才够味儿!梓月你快尝尝……” 说话间,她才注意到,赫连霓身边的位子竟是空的。 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没有寻到拓跋玹的身影,就看向赫连遥,“七殿下走了?” “去更衣了。” 妙音坐下,却是知道,古人将“如厕”“去洗手间”都称作文雅的“更衣”。 赫连遥趁她恍惚,起身偷了她盘子里一片肉塞进嘴巴里,“嗯,的确好吃,妙音你也太会吃了!” “别偷我的,你自己拿去,厨子烤了好多呢!” 赫连霓见她心不在焉,笑道,“不必管玹儿,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我的确多管闲事了。”妙音挑眉自嘲一笑,“有公主殿下这需要照顾的孕妇在,他自然是不会跑太远的。” “玹儿素来极会照顾人,我有孕在身,也拖累他了。”赫连霓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被当成情敌,特往妙音身边挪了挪,“梵王带来的那几位琴师甚好,妙音你可善歌舞?” “公主殿下太过着急了吧!”这是宣战呢,还是挑衅? 江梓月见妙音脸色不对,忙按住她的手臂,对赫连霓道:“歌舞这些小事儿难不倒梓月,妹妹忙了一个晚上已经累了,公主殿下就别为难她了。” 妙音仰头喝下一盅酒,就按住江梓月的肩臂起身,大步穿过席位,活动了一下手指,坐在放着筝的琴架前,指尖划过琴弦,满园说话声戛然而止,给荡气回肠的琴声让出一片宁静。 拓跋玹自林中钻出来,整了整斗篷和袍服,一抬头,就见女子正在席位环绕的琴筝前惊艳地唱道:“……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墨色轻染气节弘,隐约香更浓……” 第94章 这恩爱,有点酸 那声音如铺开的丝缎,柔婉清丽,却又透着一股锐气和孤绝,霸道地直往人的心里狠狠地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身粉橙的身影吸引,灯光下,她就如开在枝头的梅花,馨香浓烈,惊艳脱俗,显得格外璀璨耀眼。 一曲终了,满园静了许久,那歌声似还绕在这院中扶疏的花木尖端,不知谁喊了一声好,掌声方爆响而起。 “郡主再唱一曲吧!”江家一位掌柜起哄地喊道。 “别唱了,醉醺醺地,真难听!” 妙音被这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狐疑地看向疾步走过来的男子,却见他在筝上丢了一包东西,她疑惑地拿起来打开,纸包是热滚滚的,栗子的香甜迎面扑鼻…… 拓跋玹淡看她一眼,迅速转身,走到赫连霓身边,从袖中给她取出一包果脯,“表姐刚才在车上说想吃这个,所幸,跑了两条街,还能买到。” “我随口一言,你竟记得!”赫连霓欢喜地打开纸包,捏了一颗放在口中,“嗯,要的就是这股子酸味儿!” 妙音看着面前热腾腾地糖炒栗子,只觉赫连霓口中那个“酸”字更像是在讽刺她。 = = = 一早,妙音就开始头痛,赖在床榻上,翻了个身,脑子里却有一堆要做的事。 要去江家米粮仓库调派米粮,还要与雷承商议镖师队的“形象规划”和武器配备,另有一场江家掌柜的茶会,她要宣布江梓月为大掌柜…… 如此想着,她不禁有些想念自己在现代的助理,眼眶又压不住酸楚。 如今,她真的需要一个那般踏实做事的助理,一个亦师亦友,在她迷茫地快要迷失自己时,及时拉自己一把。 想起昨晚在宴席上为拓跋玹和赫连霓差点发疯的“苏妙音”,她忍不住厌恶自己,为何不能痛快地拿得起放得下呢?就为赫连霓口中一个“酸”字,心伤成恨,彻夜难眠。 “主子,您还要睡么?该吃早膳了。” 李应在下面喊了四五遍,本以为妙音会赖床,刚要上去敲门,就见她穿着一身稳重的葱绿鹅黄绣纹丝袍,披着狐皮斗篷急匆匆地下来,妆容精致浓艳,完全看不出半分异样。 “主子,饭菜备好了。” “雷承呢?” “雷承自然是在雷家呀!” “不是说让他搬过来住么,为何还在雷家?” 李应尴尬地笑道,“主子这般急迫地叫雷承过来,怕会惹人误会。” “快派人去把他叫过来,另给他安排一处院子,有许多事我要与他商议,还有……” 妙音抬手揉了揉仍是犯晕的脑袋,整理着可怜的思路。 “传令江氏所有的掌柜,在巳时三刻到江氏账房那边集合,叫江梓月打扮隆重些,我有重要的事宣布。另外下午约京城最好的裁缝铺子与兵器行的老板,再叫随之和赵凉一起过来。晚上我还是请那些镖师吃饭,不要再饮酒,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李应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主子,这么多,我记不住!” 这还叫多么?不过就三件事。妙音看着他,也不忍为难他,“罢了,你先派人去叫雷承来,这是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是!”李应匆匆出门。 李应刚出去,护卫便带进一个宫里来的小太监,“参见妙音郡主,太后娘娘说,如今收了阿史那颐离为孙儿,应该好好热闹一番,特在下午安排了蹴鞠,希望众皇子公主郡主都入宫去玩一玩。” 妙音对于玩却没有什么心思,尤其,在那样的地方,少不得会见到拓跋玹和赫连霓。 “有劳公公通传,妙音今日……” 不等她话说完,太监便看出她的意图,“就算郡主您再忙,去站一站再告退也好。若那蹴鞠玩起来,太后娘娘瞧不见你,怕怀疑奴才没有通传您。” “多谢公公提醒!”妙音这就拿了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 小太监欢喜地上前便要拿起来,见她目光清寒地盯着自己,忙俯首缩回手。 “郡主您这……” “昨晚,我喝了酒,头疼得厉害,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我去了,若失言说公公你来臭骂了我一顿,你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该怎么办才好?” “郡主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妙音又拿了一锭金子摆在他面前,示意他收下,“公公尊姓?” 太监盯着金子,双眸灿亮,唇角也有了笑意,“奴才免贵,何文,平日在太后身边传传话跑跑腿,做些杂事儿。” “何公公可知昨晚皇上在哪位娘娘那边睡的?” “这……这……”何文面色骇然,手上握着一金一银顿时又手软,他忙上前,凑近妙音耳畔,“皇上昨晚哪儿也没去,就在御书房呆着了,皇后娘娘送了汤去,就没再出来。” 妙音挑眉,“这么说,皇上临幸了皇后?” “皇上留下某位妃嫔,有时也是下一夜的棋,说一夜的话,看一夜的折子……还有可能只是叫那女子罚跪一整晚。” 妙音挑眉恍然,“大公主莫名其妙地与我结交,皇后却被罚,如此说,皇上是查了段家?” 何文被她的聪慧吓坏,“奴才说太多了,奴才告退。” 妙音忙抓住他的手肘,“大公主与七殿下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表姐弟呀!” “七殿下喜欢大公主么?” “啊?这……这不至于吧!七殿下一个病秧子,谁稀罕他呀!” 何文说完,看了眼门外,忙压着声音解释。 “大公主对驸马一见钟情,当年驸马考了文科状元,人生得极是俊美,大公主为驸马神魂颠倒,只见了一面便要嫁给驸马,可谁知,驸马心里是有青梅竹马的,娶了公主第一年就跪求太后收了一位小妾,还莫名其妙地辞了官,成天就知道抚琴弄曲,写诗文,那小妾把他看得死死的,也是个有手段的。” 妙音挑眉,“驸马可是不愿效命于段家和太子?” “驸马的诗文中倒是曾说过,宁马革裹尸还,也懒与虫豸醉卧仙宫。” 妙音若有所思地挑眉一笑,随手从头上取下步摇簪递给何文,“这是你的了。” 何文见粉橙的花朵簪子华艳绝美,欢喜地忙跪地磕头,“郡主,这太贵重了!” 第95章 为簪子兴师问罪 “收着吧,在本郡主这里,这玩意儿是最不值钱的,你拿去进献给太后,太后日后必重赏你!” 何文忙跪趴在她脚下,“郡主是奴才的贵人呀!以后郡主想要打探什么,奴才定知无不言。” 妙音见他脸上有点浮粉,忙又拿了自己的胭脂水粉给他。 “江家的胭脂水粉才是最好的,以后别用那些个乱七八糟地往脸上涂抹。我身边的人,都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是!”何文见她慷慨,心头更是欢喜,乐滋滋地告退,便直接奔向了太后寝宫。 偏巧,拓跋玹和赫连遥下朝便过来请安。 行过礼,问过安,拓跋玹一抬头,就见太后头上多了一个不搭调的步摇簪。 他在太后身边坐下,握住老人家的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簪子上的珍珠流苏。 他没看错,这是他亲手串成的,可,这东西应该在妙音头上才是,怎么就跑到皇外婆头上了呢? “皇外婆,您这簪子……” 苏未央乐滋滋地摇晃着脑袋,故意让头上流苏摇摇晃晃,人也笑得满脸灿烂,得意难掩。 “何文早上去传话,叫哀家那侄孙女也来玩蹴鞠,那丫头说昨晚醉酒头痛得厉害,把这东西赏给了何文,就避过邀请了。” 拓跋玹眸光清冷地看向一旁恭立的何文。 何文忙道,“郡主说,这玩意儿在她那里是最不值钱的……” 赫连遥在阶下就被茶水呛到,“噗——咳咳咳……” 他匆促别开脸拿帕子擦口鼻,“没事儿,没事儿,何文,你接着说。” 何文又对拓跋玹道:“郡主那眼睛是金刚水晶做的,连南海百福蛟绡纱都能当成寻常的纱,什么宝物怕也入不了她的眼呀。奴才却瞧着这物件儿稀罕,忙拿回来孝敬了太后娘娘!” 苏未央愈发欢喜,“哀家也是个识货的,这玩意儿乃是无价之宝,戴在头上气派得不得了!早上那些妃嫔来请安,都夸赞这步摇簪好看呢!” 拓跋玹顿时坐不住,直接从老人家头上拔下簪子,“皇外婆,得罪了,玹儿先告退!” “哎?哎?臭小子,这是哀家的宝贝呀,你怎么……” 赫连遥见拓跋玹急火火地跑出去,忙上前在祖母身边坐下,“皇祖母,您就别叫了,那步摇簪是表哥送给妙音的。” 苏未央嗤笑瞥他一眼,“你以为哀家糊涂么?哀家知道,特意戴着那玩意儿给玹儿看的。” “哈!”赫连遥气结,“皇祖母,您可真坏!” “有你这么说自己祖母的吗?”苏未央嗔怒戳他的额头,“去,别赖在哀家这里,好好盯着蹴鞠赛那些护卫,别在哀家的眼皮底下弄出什么刺客投毒之类的蠢事,也莫叫那些蓄意邀宠的小蹄子去你父皇面前晃悠。” “祖母弄错了,这事儿是四哥管的,孙儿可不敢插手。孙儿还得去军营呢,孙儿告退!” 赫连遥说完,就起身行礼,告退出来。 苏未央却并没有弄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便歪在凤椅上闭目养神。 赫连遥一出皇宫,就策马追上拓跋玹,“表哥,事儿不对呀!皇祖母好端端地说叫遥儿盯着蹴鞠赛的护卫,还说别弄出什么刺客,也莫叫蓄意邀宠的小蹄子去父皇面前……不知是何意。” 拓跋玹忙扯住马缰绳,“派人核查护卫的身份,莫打草惊蛇。” “那邀宠的小蹄子呢?” “不管谁邀宠,都不是你我该插手的,此事静观其变。” “是!” 拓跋玹被这番拦截一激,顿时冷静下来。 他先回府邸拿了缓解头痛和解酒的药丸,方又策马到宁和王府门前…… 不巧,妙音和雷承有说有笑地出来门槛。 高大俊美的雷承肩上罩着藏蓝的狐皮斗篷,一身崭新的金纹黑袍,搭配护身软甲和翘首护肩,越显的器宇不凡。 他优雅端着右臂,侧首含笑看着身侧的美人,“没想到,郡主的心思如此精妙,雷承定依郡主所言,相信镖师们也定然喜欢。” “我可不希望你全听我的,也不要你奉承我,你觉得合适便用,若不合适,咱们再一起商量,你也要多听一听镖师们的意思……” “雷承对郡主没有奉承,只有真心的钦佩!镖师们昨晚回去都夸赞郡主平易近人,慷慨仁慈,他们也定钦佩郡主这番安排。” “这就好。” 妙音手上佩戴着金色镂花护甲套,小手轻巧扶在雷承的手臂上,葱绿的鹅黄绣纹丝袍,在阳光下溢彩流光,越衬得妆容浓艳精细的面容艳美惊心。 两人这样相映相衬,有说有笑,俨然天造地设一对儿璧人,后面紧随着便是两队王府的护卫,自金钉朱漆的大门里出来,更像一对儿要一起出行的小夫妻。 拓跋玹蹙眉,压下心里的不适,视线就忍不住落在妙音高绾的发髻上。“这是要出门?” 那飞仙髻上只簪了两支珍珠簪,额头上搭配了血珀眉心坠,显得眉眼愈发动人。 妙音俯首避开他的目光,与雷承一起行礼,一起起身,两人就如拜天地一般默契。 雷承忙对拓跋玹颔首,“郡主邀雷承去逛街,我们要去看裁缝铺子选衣料,再去兵器铺子选刀剑,还要再去马市转一转……” “本皇子对你们要做什么没兴趣。”拓跋玹直接把步摇簪递给妙音,“苏妙音,你若有心赏赐宫人,赏赐银两便好,为何把步摇簪给何文?” 妙音瞥了眼步摇簪,挑着眉梢讽刺地看他。 这就急了?不是互相伤害么,不是与她划清界限么,竟为一个簪子来挑事儿,太沉不住气! “七殿下与瑞王殿下果然兄弟情深,妙音不过是把瑞王殿下送妙音的东西打赏给何文罢了,七殿下竟专程跑来兴师问罪?” 拓跋玹被噎住,忙道,“本皇子是惋惜遥儿的一番心意。” 妙音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直接拍在他的胸膛上,“妙音不欠瑞王什么,七殿下若执意在此讨价还价,这些应该够了。” 第96章 这是一只老狐狸 拓跋玹气结抬手抓住银票,给她塞回袍袖中,又抬手强硬地把簪子给她刺在发髻上,“这东西你若不想要,丢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便罢。” 妙音取下来,随手便丢在了大门一侧,石狮子下铁条防护的水沟里,那水沟是石头砌成的,为防下雨时路面积水特设的,簪子落进里面,叮当一声脆响。 “你……苏妙音,你非要这样践踏别人的真心么?” “这就叫践踏吗?我的心多痛,你知道吗?” 雷承见两人争吵,从旁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却也看出来了,那簪子分明是七殿下送的,而这脾气倔强的郡主,分明也知道那簪子是谁的,这才故作不稀罕地丢掉…… 这事儿,他到底是不好插嘴,于是,默默地走到车旁等着妙音。 妙音斜睨拓跋玹一眼,在泪滚出眼眶之前,又握着双拳强硬地逼退,“七殿下不是与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了么!快回去照顾孕妇吧,万一动了胎气,少不得又怪在我头上呢!” 拓跋玹所有的怒,被这一番话打击得烟消云散。 是呀,是他糊涂了!是他谋划了这一切!是他利用赫连霓疏远妙音,为何又这样冲动地来兴师问罪? 这样一问,竟成了妙音负心对不起他似地,而他则成了那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把自己一颗本没有挪开的真心,愈发扎根进她的心里面,之前的谋划也都白费了心思,还惹了她的厌恶。 “本皇子如此做,都是为遥儿!既然郡主另有新欢,本皇子便不打扰了,你们忙!” “妙音就不送七殿下了!”妙音说完,直接撞过他的肩,“雷承,我们上车。” 雷承先扶着妙音进了车厢,他则对拓跋玹行了礼,才又上车坐进去,“起行!” 拓跋玹整个人仿佛打了一场恶仗,颓然地走到自己的马旁,却注意到宅院的庭院中央,苏骁撑着拐杖,立在那边欲言又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忙上去马背。 “七殿下留步!” 苏骁已然被两人的争吵刺得身心剧痛,他撑着拐杖快步迈出门槛来,“七殿下,妙音她……” “无碍!是我拒绝她在先,不怪她!”拓跋玹说完,朝他略一颔首,调转马头,便返回云珠长公主府。 苏骁忙走到石狮子旁的,这就用拐杖撬开水沟上覆盖的铁条,把簪子捡起来,簪子上橙玉花朵已然破碎,且碎得细小,他一粒一粒地捡出来,忙唤了江贤出来。 “送去珠玉铺子,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修好。” 江贤却是素来对玉石有研究的,“这简单,弄上镂花的金箔包裹拼接,还能修好,只是这碎得也太细小了些,怕是本事再高的人,也做不成与原来一般精致了。” “这傻丫头,好好一个东西,给损成了这个样子!” 江贤笑道,“这本就不怪郡主,在昨晚的宴席上,您是没看到,七点下与大公主有说有笑如胶似漆……” 话说到这里,他话就戛然而止,目光看着苏骁身后,尴尬地迅速低下头。 苏骁因他这反应大惑不解,转过身去,才发现,拓跋玹竟去而复返了。 “七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别叫妙音太累,蹴鞠赛,可以去散散心。” “呃……是!”苏骁应下,就见江贤,却见江贤一脸惊魂不定。 拓跋玹看了眼江贤,飞上墙头,就不见了踪影。 江贤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凉凉地泛出了白。 苏骁打趣地笑道,“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奴才也不想怕,但这七殿下也不只是怎的,就是有一种看人一眼,就能将人杀死的本事。”江贤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完了,奴才这辈子算是把七殿下得罪了。” “哈哈哈……”苏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怕什么,音儿那才真的是得罪了呢!” 江贤心里直哆嗦,仿佛被蛇咬过似地,忙又看墙头,就怕拓跋玹又飞回来,“罢了,罢了,奴才还是先去送修这簪子吧!” 苏骁正要进门,却见自路口行来一辆奢华的暗金华车,那车帘上绣着“如日中天鹤影图”,颇有一番傲然天下蒸蒸日上的意境,然而车里的人在王府门前下车,却叫苏骁不敢恭维。 “臣,段实意拜见王爷!” 苏骁骇笑,“这是什么风把丞相给刮来了?丞相和赵天没有把本王弄死,本王正不知该如何回报丞相呢!” “王爷息怒!臣与王爷同朝为官多年,从前多有得罪,还请王爷见谅,但是近日,臣是来恳请王爷救命的。” “救命?”苏骁失笑,“也罢,你已经把‘同朝为官’四个字抬出来,本王岂有不帮之理呀,你说吧!” “臣想向王爷借五百万两银子。” “什么?借银子?还借五百万两?”苏骁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本王看,丞相定是疯了!莫说本王手上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有,也不可能借给你为非作歹!” “王爷……请看在您与明芹妹子夫妻多年的份上,帮臣一把吧!臣真的是等着救命呀!” 苏骁只觉他莫名其妙,他撑着拐杖弯下腰来,“段实意,你每年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本王一清二楚,本王绝不会借银子给你,还有段明芹……她害本王的女儿疯癫多年,自本王这里偷取消息,给你和段皇后、赵迎楠,本王不杀她,已然对她仁至义尽!” 晌午,妙音带着雷承一起返家,就见段实意失心疯似地,跪在王府大门的台阶下,一副不跪死不起来的样子。 “哎呦喂,这不是相爷吗!这是怎么了?”妙音拖着长音,故作忧心地说着,忙上前来,搀扶段实意的手肘,“您快起来吧!” 段实意一见到她,顿时如见到一颗救命稻草,眼泪鼻涕都下来,“妙音郡主,救救老臣吧!老臣罪该万死,老臣要被抄家灭门了……您救救老臣,老臣给您磕头了!” 妙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雷承。 雷承也大惑不解,唯恐她上当受骗,忙凑到她耳旁,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这可是一只老狐狸,郡主千万别上当!” 第97章 别被病秧子洗脑 妙音自然明白段实意是怎样的人,上次在朝堂上交手一回,她就心中有数了。 “相爷,听说,昨晚皇上可是临幸了皇后娘娘呀!皇后娘娘如此受宠,段家怎可能会被抄家灭门呢?” 段实意错愕地看她,着实没想到,这丫头看似嬉闹不羁,竟打探了帝后的动静。“妙音郡主,您到底是年轻呀!皇上怎么可能宠幸皇后娘娘呢?皇上心中最爱的,是赵宝林呀!” 妙音狐疑,赵迎楠已然成了宝林,还能住在皇上心里?这魅力岂不是无法无边了?这太不现实! 就如她与拓跋玹这样之前爱得死去活来,如今也是相看相厌。 “皇上就算心有所爱,可他不是暴君呀!相爷在朝多年,与他讲讲道理,他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妙音这就要与雷承一起进门,却刚走了两步,段实意目光就阴沉地一暗,就跪行到她面前。 “郡主,臣没有与您玩笑啊!您今次救了段家,段家上下都是您的人!” 妙音挑眉,不禁怀疑皇上是要他把这些年私吞的银子吐出来,“说吧,你要多少?” “五百万两!” “什么?”妙音顿时明白,皇上要的,恐怕要比五百万两高出许多许多,否则,这人不会在王府大门前跪着不走。“你如今手上有多少?” “已经有八百万两……”段实意说完,顿时心头一哆嗦,忙又俯首贴地,“是皇上让臣学习郡主,多为百姓做善事,逼着臣拿银子……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因郡主而起,郡主是有心做好事,却叫臣不得不倾家荡产呀!” 雷承担心地看妙音,唯恐她心软拿出银子,忙抓住她的手,惊觉自己举动太过,又迅速松开手。 他的一番举动,却都被段实意看在眼里。 妙音却在忙于思忖段实意真正的意图,“剩下的五百万两,相爷不必着急,妙音有法子叫皇上不诛你九族,起来吧!” “郡主可是要代臣交上去五百万辆银子?” “你管我如何做呢,回去歇着吧!” “是!”段实意欢喜地忙乘坐马车回府。 他一进家门,就哼着小曲乐滋滋地唱起来,段实莲忙陪着丞相夫人迎上前来,“哥哥怎么还有心思唱?皇上的圣旨已经颁下,眼下可是火烧眉毛了!” “放心,咱们只拿八百万两!” “可是皇上清算了账目,要的是一千三百万两呀!” “所以啊,剩下的五百万两银子,那疯子苏妙音帮咱们出,她善心泛滥,又没脑子,我随便在宁河王府门前掉几滴眼泪,就把她哄得云里雾里了。” 正问询赶来的赫连霓走到大门过道里,听到段实意这番话,忙收住脚步,却才发现,自己做不到苏妙音那样的洒脱良善与慷慨,她这当丞相的舅父更是半点良善都没有。 她愤懑地冲进庭院来,“舅父,您怎么能如此坑害妙音?她自幼失去母亲,被关在笼子里那些年,好不容易恢复神智,竟还要被你们这些……” 段实莲忙呵斥,“霓儿你闭嘴!” 赫连霓愈发匪夷所思,她忙按着孕肚走到母亲面前,“母后,您是皇后!父皇信任您,倚重您,您应该恪尽皇后本分,如此才能稳住您的皇后宝座……” “我看,你是与那个病秧子混在一起太久,被洗脑了!” 段实莲憎恶地一眼不想看到她,尤其不悦她嫁了一个无能又心思龌龊的驸马。 “你若还想要你那见异思迁的驸马爷,给本宫离那个病秧子远点。你最好看清楚,你父皇从来都不倚重本宫,他今日要这个女子,明儿又要那个女子,哼哼哼哼……他凭什么要求我对他忠诚?在那后宫里,真正能过得好的女子,从来不是仰仗皇帝的宠爱,而是仰仗自己的手腕!” 段实莲说完,就厉声命令自己的亲随宫人,“起驾,回宫!” = = = 皇宫蹴鞠赛,妙音在现代的古装剧中,看过不少次,不过都是简短的镜头渲染,将演技卓绝的演员们弄成了比运动员还厉害的神技高手。 今儿上午,她忙完了镖师队伍的形象规划和队伍武装,也下令调派了米粮,下午便清闲下来,略睡了一小觉,便干脆带着雷承、李应一起来看热闹,顺便,也想好了法子,恶整一整在王府门前哭穷的段实意。 没想到,竟来早了。 于是,她忙将带来的礼物,赠给了救过她一命的赫连珺,又与赫连珺的生母敏妃庄凌香寒暄几句,方才落座。 太后被拓跋玹扶着,自凤椅上坐下,见妙音坐在公主、郡主们的席位上,且身后还立着两位极美的年轻男子,不禁疑惑地竖起眉头,“音儿,你来,到哀家身边来坐。” 妙音不想去老人家身边凑热闹,尤其,拓跋玹在那边。 她过去,不只是尴尬,还别扭,还难堪。 她这就要开口婉拒,却见众人都眼神各异地看过来,她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在太后右边坐下。 所幸,这凤椅宽大如床,再坐四五个人,也不成问题,只是,她一身粉紫色的丝袍,与一身蓝紫劲装的拓跋玹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边,更像极了情侣装,更叫她如坐针毡。 拓跋玹隔着太后看她,见她手上多了一个叮叮当当的玩意儿,不禁多看两眼。 那手镯上一张水晶珠网,罩着手背,连着中指上的戒指,衬得肌肤胜雪,粉橙的指甲清透,仿佛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能开出花朵来。 直到那手接过宫女递上的茶盅,他这才缓过神来,“何文去请你,不是说头痛么,这会儿可还疼?” 妙音瞥他一眼,没想到,上午那般凶恶地与她争吵,这会儿竟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 不过,他演技好,她可不擅长。干脆,她没有理会他,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太后看了眼拓跋玹,这就道,“音儿,玹儿与你说话呢,你怎不理人呀!他是大魏皇子,是哀家的宝贝外孙,你只是小小的郡主,你若不尊他,可是以下犯上!” 妙音这才搁下茶盅,半是撒娇地靠在太后肩臂上,“太后娘娘,皇上怎么还不来呀?妙音还有事儿与他说呢!” 第98章 骂七殿下是苍蝇 不等太后开口,拓跋玹便说道,“可是为在你家门前大哭的丞相找皇舅父?你可被真备了五百万两银子替丞相偿还!” 妙音别开脸去,拉了拉头上厚重的狐皮斗篷的帽子,寒风有点凉,她却刻意不羁地扬声说道:“哎呀,今儿天可真热,这怎么还能热出一身汗呢!” 太后玩味地看她,不知她又要做什么,便好奇地顺着她的话说道,“音儿这大冷的天,哪儿热了?” 妙音刻意就拿袖子扇了扇风,“太后娘娘,您瞧瞧,这天热得苍蝇都出来了!一直在那儿嗡嗡嗡嗡嗡嗡……不嫌烦!” 拓跋玹:“……” 苏未央见外孙吃瘪,顿时绷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她很不给外孙面子的,笑了个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把妙音搂在怀里,嗔笑道,“你这活宝!笑得哀家的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却都不敢笑,苏骁坐在诸王席位上,远远地咳嗽两声,示意女儿收敛些。 赫连珺却全然没有看出微妙,反而吃着酸葡萄,认真地找那只苍蝇,然后,萌萌地眨了眨大眼睛,自母亲的席位上起身,颠儿颠儿跑到妙音近前…… “妙音姐姐,你可真坏,你是不是在讽刺玹哥哥是苍蝇?” 妙音着实没想到,这儿还有个为拓跋玹打抱不平的。 她自小丫头手上抢了一颗葡萄塞进口中,无辜地挑眉,“我一没指名,二没道姓,也没说七殿下就是苍蝇,十八公主莫要玩笑,以下犯上的罪,妙音可担不起。” “还有你担不起的事儿?”赫连启威严说着,与皇后段实莲自撑着腾龙帐顶的看台下上来,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行亲随和官员,段实意佝偻着脊背,就跟在他和段实莲后面。 众人轰然起身行礼,山呼万岁声震天动地。 赫连启命众人平身,自龙椅上威严地落座,就看向跪在太后膝前的妙音。 “父皇!”赫连珺欢喜地忙奔向父亲面前,两只小手握住父亲的大手,“父皇,您快管一管吧!妙音姐姐把玹哥哥欺负得都说不出话了!” 妙音气结,这才明白,这小丫头竟是拓跋玹的死忠粉。 拓跋玹唯恐妙音挨训,忙道,“皇舅父,刚才妙音与玹儿玩笑而已,珺儿素来较真,开不得玩笑,这才当了真。” “你甭替她说话!”赫连启清冷地看妙音,“丞相刚才对朕说,你要替他交上五百万两银子,可是真的?” 妙音:“丞相异想天开了,妙音近来忙于大周与北厥的生意,且又与表姐投入了两笔新的生意,可拿不出五百万两银子。” 段实意忙道,“妙音郡主,你昨儿……” “昨儿本郡主对相爷说,本郡主救你段家,帮你度过难关,可没说给你银子。” “你……你这是出尔反尔!”段实意气得近乎咆哮。 拓跋玹这就要开口,苏未央忙按住他的手腕,却是看出妙音早有准备。 妙音从容笑道:“本郡主从不欠你们段家什么,之所以前来施救,不过是念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你们段家上下三百口人,就这么死了,叫皇后娘娘如何泰然坐在皇上身边呀!” 段实莲在赫连启身边微怔,着实没想到,刀子就这样抛过来。 “妙音一番好心,丞相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此事本与妙音和宁和王无关,皇上让你效仿妙音捐出一万三千两白银,也是让你功在社稷青史留名!” 段实意悻悻叹了口气,心里那点算计化为泡影,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不知郡主如何救我段家?” 赫连启也道,“段家已然是死局,妙音,你确定要多管闲事?” 拓跋玹却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你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救段家满门,不要冒然开口,否则便是欺君之罪,自己想好再开口。” 赫连霓也自公主席位上有些焦灼。 昨日她挨了母亲巴掌和舅父的数落,如今心还是刺疼的。 这样的段家,这样的段实莲和段实意,让她心灰意冷,她憎恨自己竟有这样的亲人。 “妙音妹妹,你就算救下段家,母后与舅父也不会感激你的,你何必多管闲事?” 妙音疑惑地转头看向她,就见她双目红肿,且满眼血丝,脸有些憔悴。照理说,她与拓跋玹正在热恋,该是满脸甜蜜才是,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段实莲忙呵斥,“霓儿,妙音良善,本宫感激于心,只是,她要有这个本事才好呀!” 苏未央却忍不住道,“皇后和丞相好心思,自己的难题,抛给妙音来解决,又说这么一番话,怎么?妙音若不给你解决,你还赖上她不成?” “太后娘娘息怒,妙音既然揽下了,必然言而有信,臣妾与兄长可没想赖上她呀,皇上要杀段家,要杀兄长,臣妾自当遵从。”段实莲说着,顿时满脸悲泣。 “母后,儿子倒是相当听听,妙音如何从朕的手底下取人命。”赫连启严苛地俯视着妙音,“说吧!你的法子若不能让朕满意,朕先杖责你三十!” 席位上的众人也都神色各异。 有人不冷不热地说道,“苏妙音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丞相到门前大哭,妙音郡主也是无奈吧!毕竟段家是三百口性命,若将丞相轰走,郡主也落得个冷血的骂名。” 苏骁顿时在席位上坐不住,刚要开口,就见女儿敏锐地转头看过来,他只得又悻悻坐下。 妙音忙走到赫连启面前,跪地俯首:“皇上明鉴,妙音坚信皇上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当世明君,万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妙音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可以拿到比五百万两更多的银子收入国库,二则可以救段家九族!” 赫连启却只想拿到银子,今冬的赋税虽免,但明年开春也没有米粮可收,不等秋收,百姓们日子怕是就熬不住了——免赋,加上拨粮救济,是最可用的法子。 “你这两全其美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快说!” 妙音:“相爷如今能拿出八百万两银子,剩下的五百万两,可以让丞相分期还款。” 第99章 让丞相,大出血 “分期还款?”赫连启蹙眉不解,“朕倒是明白你这法子的字面意思,但这法子怎么就能比五百万两多呢?” 妙音跪在地上挪了挪,“将五百万两平分为一年或两年来偿还,每个月加上利息,再按天数算上滞纳金,这样丞相减轻还债负担,皇上就能顺利拿到比五百万两银子更多的银子,段家上下的命也便能保住了。” 妙音说完,唯恐他不明白,忙自请下去高台,走到蹴鞠场地中央,借了护卫的刀剑,在地上写了巨大的字,让众人都看明白。 “譬如,妙音欠皇上一百两银子,利息定为一两银子,滞纳金为七文钱,妙音想每月还十两,算上利息和滞纳金,妙音每个月需要还皇上十一两七文钱,等到一百两银子还完,皇上便能得到一百一十两银子再加七十文钱。” 赫连启恍然大悟。 众人也都啧啧惊叹不已。 有人开始嘀嘀咕咕地帮段实意清算需要还多少银两。 素来不喜欢动脑子的太后,也掰手指头在心里默默地计算,却算到一半,就开始挠头。 拓跋玹忍不住扬起唇角,俯视着台下始终从容不迫的女子,发现自己竟又低估了她的本事。 最是松一口气的人,莫过于赫连霓。 她始终在担心,妙音会因此惹祸上身,“妙音妹妹,你这法子甚好!既救了段家,又能帮舅父度过难关,还能让父皇龙颜大悦。” 段实莲和段实意相视,却无半分喜色。 这利滚利,他们半点便宜也没有讨到,反而要多拿出一笔银子。 妙音看向雷承,“雷承,你过来,按照如今钱庄的利息,算一算丞相的五百万两银子,该还给皇上多少银子。” 雷承顿时明白,她是借机要引荐自己,忙俯首应声,飞鹰般潇洒一跃,到了妙音身边,拿过她手上的长剑,真气一挥,将地上的字迹抹平,利落地列出了利息和滞纳金,并算出了总数。 众人不禁惊叹他绝妙的功夫和这精明的脑子。 “禀皇上,雷承算完了!丞相这五百万两银子,若是分一年十二个月偿还,只加上一年的利息,总计需要偿还六百三十万两银子,至于滞纳金,皇上可下自行规定计入。” 段实意看着地上巨大的数额,却脸色骤变,这俨然是要他的性命。 “皇上,臣……臣砸锅卖铁,再筹一筹,那一千三百万两银子,是能一次还上的。” “别,你既然去宁和王府门前哭鼻子,朕可不想太逼迫你,你先交上八百万两,剩下的五百万两银子,就按照妙音这法子给朕即可,至于滞纳金,一个月交一千两银子即可。” “这……这……”段实意无奈,只得磕头谢恩。 赫连启却龙颜大悦,“妙音这计策实在是妙!而且,你身边这位雷公子的功夫也不错,且容貌俊朗,器宇不凡,脑子也利落。” 妙音忙双膝跪地,“禀皇上,雷承就是妙音为与北厥做生意,找到的镖师统领,妙音见他文武双绝,又颇有才能,不但训得两队镖师厉害,且精通域外语言,妙音特恳请皇上册封他为四品护将与使臣,随妙音一起前往拜见北厥国君!” 雷承忙在她身边双膝跪地,“家国大事,匹夫有责,雷承愿为两国合盟赴汤蹈火!” “好!”赫连启赞赏地俯视着两人,自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看台栏杆前,不由得心口暖热,“准奏!你们快快起来!” 他这就命人拿来圣旨,当即写好用印,给了雷承。 待妙音上来看台,他便命人把妙音的席位摆在自己身边,让雷承和妙音一起在自己身边坐。 “妙音,你给朕挣了银子,还找到如此合适的镖师统帅和使臣,朕该如何赏赐你才好呀?” “这是妙音应该做的,否则,妙音担不起这郡主之责!” 赫连启看着她愣了愣,“旁人将公主郡主的身份当做一份荣耀,你却当做职责,是朕刚才轻视了你,朕向你赔罪!” 众人见堂堂帝王竟朝一位郡主拱手作揖,不禁惊愕。 苏骁更是惶恐,“皇上,您是帝王,又是长辈,可万万使不得呀!” 赫连启抬手制止他,“上次有人拿那南海百福蛟绡纱害妙音,朕也欠妙音和宁和王一个公道,朕今日特赏赐妙音南海百福蛟绡纱。” 妙音忙与父亲一起谢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启亲手扶起妙音,慈和地笑道:“朕再赏你一块免死金牌,以后谁再找你的麻烦,都伤不了你!” 妙音不敢恭维地笑道,“皇上这画风变得好快!刚才还要杖责妙音,现在又给妙音免死金牌,妙音已然是措手不及。” “哈哈哈……你这丫头,竟敢暗讽朕?!”赫连启还是把免死金牌塞给她,“拿着吧,朕也免了被太后数落。” 苏未央最是欢喜,“好啦,现在皆大欢喜,咱们快看蹴鞠赛吧,哀家那新添的孙儿颐离,怕是要等得不耐烦了!” 赫连启这便下令蹴鞠赛开始。 看台下锣鼓震天,阿史那颐离和赫连遥分别带着两队人踏着鼓点走上赛场。 阿史那颐离一队穿着红袍,赫连遥一堆穿着蓝袍,两队对比分明且惊艳,队伍却参差不齐,因参赛的都是皇子世子,年龄大小不一,却个个俊朗且精神。 妙音也有些期待这蹴鞠赛,却不料看台下又抬上来一位男子。 男子坐在木轮椅上,一身月白的金纹四爪腾龙锦袍,眉目如画,外罩着黄褐色的狐皮斗篷,格外惊艳。 此人正是断了肋骨的太子爷——赫连翊。 众人忙又拜见太子殿下。 妙音不禁多看赫连翊两眼,更忍不住惊叹皇帝对这位太子爷的宠爱,不巧,正对上赫连翊玩味地目光。这人与她势不两立才是,怎么这样笑着看她? 赫连翊就一直看她,一直看,一直看……仿佛看别人会脏了自己的眼似地。 赫连启察觉到两人微妙,只当赫连翊是被妙音吸引,忙命人把赫连翊的木轮椅抬到龙椅身边来。 “如此一家方是齐全了,颐离,遥儿,你们都好好比,不管输赢,只为你们一众兄弟玩个痛快。” 第100章 太子爷狗血淋头 “是,父皇!”阿史那颐离和赫连遥齐声高呼。 台下开赛,阿史那颐离飞身就率先抢到球,那球直接随着他的真气飞转,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球踢入了球门。 四周看台上的众人都惊呼好球。 赫连遥直接朝阿史那颐离钦佩地拱手,“颐离皇兄厉害!这球技,名不虚传!” 妙音却看出,赫连遥只跟着跑了几步,像是刻意避讳什么,压根儿无心去争抢。 注意到赫连遥看向看台来,她狐疑地转头看拓跋玹,却是知道,赫连遥是拓跋玹手里的提线木偶,对拓跋玹言听计从,只怕这故意让球,也是拓跋玹安排的。 拓跋玹察觉到她的目光,就端起茶盅,佯装忙碌地喝茶。 赫连翊却仍是隔着赫连启看向妙音,注意到拓跋玹那动静,唇角玩味的笑意陡然冷了三分。 妙音却被赫连翊看得厌烦,心里也不舒坦,不禁往一侧转了转身子,与雷承议论起场上的赛况。 陪着赫连启坐在龙椅上的赫连珺又闲不住,“太子哥哥,你为何一直盯着妙音姐姐?她脸上又没有花。” 看台上的众人都玩味看向赫连翊…… 拓跋玹也瞥过去,这才发现,妙音的脸色不太好。 赫连翊宠溺地拉住赫连珺的小手,笑道,“珺儿,你不觉得你妙音姐姐今日很美么?” 拓跋玹捻着茶盅,修长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也变得森白。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太子殿下要赞美妙音,可得多学学本事才好!” “本宫是由衷之言,学来的,那就言不由衷了。” “是么,妙音怎么听着,你这意思是,妙音只今日美,往日不美呀?” 赫连启在两人中间失笑,他到底是长辈,年轻人斗嘴吵架,实在不好插话。 赫连翊被噎得哑然片刻,忙又笑了笑,“……妙音往日自然也是美的,不过今日这身紫袍打扮格外美,与玹弟那一身袍服,竟是十分登对儿。” 说着似无心,听者却有意,满看台的人,都不禁看向妙音和拓跋玹,却也都听说了,两人曾在军营里的事,一时间议论声骤起。 妙音直接忽略赫连翊的后半句话,“太子爷说妙音往日也美,妙音往日又哪里美?在场无人不知,妙音过去疯癫地朝人吐口水,且被关在笼子里,若那样也叫美,太子爷的心思未免太过扭曲病态了!” 赫连翊:“你……” 赫连启也被妙音这火药味儿呛到,在龙椅上难受地咳了咳,“你们两个不要抬杠,好好看球。” “是,父皇。”赫连翊恭敬地应声,再不看妙音。 雷承在妙音身边也别扭,忙给妙音往面前挪了挪果盘,只希望她能堵住自己的嘴。赫连翊再不济也是太子爷,这位姑奶奶还是安分些的好。 拓跋玹见妙音冷冷地白向赫连翊,唯恐她气怒难消再挑事儿,就看向赫连珺,示意小丫头安慰妙音。 赫连珺会意,却完全看不懂这事儿,竖着小眉头就挤坐在妙音和雷承身边,“妙音姐姐,太子哥哥夸赞你美,你不欢喜,竟还这样质问刁难他,是为何呀?” 雷承唯恐她激怒妙音,忙道,“小公主,这糕点好吃,快尝尝吧!” 赫连珺抬起小手便挡开他的大手,老气横秋地道:“你看球,本公主与妙音姐姐说话,你就别插话了。” 雷承被小丫头的威严震慑,无奈地看向台下。 妙音不怒反笑,扬声说道,“男未婚女未嫁,相互夸赞那可能是两情相悦,但一个妻妾众多的有妇之夫,亦或嫁了人有夫之妇,若在外面勾搭未婚之人,刻意说些引人误会的话,那就是不正经,是耍流0氓,是花心色0鬼大萝卜,应该拖出去罩了麻袋好好暴揍一顿!” 赫连珺匪夷所思地看她,惊得小嘴儿圆张,顿时不知该说啥好。 赫连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狼狈地“噗——”一口茶喷了满桌尚未动过的瓜果糕点,一众太监顿时手忙脚乱地上前来给他更换。 拓跋玹却听出,妙音这一番话是骂了两个人。 赫连霓察觉到几双眼睛都看过来,顿时有些坐不住,想起近日来拓跋玹有意无意地总照顾自己,方明白妙音那一番话是在骂太子,也是指桑骂槐的骂了自己。 她看向妙音,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赫连启斜睨妙音,“你这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这整个看台的人都被你吓得不敢喘气了,也平白地教坏了朕的十八公主。” “哀家倒是觉得,妙音这番话说得甚好!太子妻妾众多,好好与妻妾们相处便好,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样不知检点,丢了他自己的脸,也是给皇族丢脸。” 太后说着,就看向皇后段实莲,“皇后,太子那母亲成了宝林,怕是对皇帝心有怨怼,再不会尽心看护太子,你身为众皇子嫡母,当对他们都严苛些,莫要为些乱七八糟的事,疏忽了皇后职责!” “是!母后!”段实莲应着,却只觉得莫名其妙。太子和苏妙音斗嘴,怎么就误伤了她呢?!“太子,你也该给皇族添个皇孙了,别总叫母后催促。” 赫连翊顿时涨红了脸,“是母后,儿臣养好了身子,定会尽力。” 赫连启笑了笑,“皇后这话,朕爱听,朕也盼着抱皇孙呢!” 妙音趁着他们自家人说话,忙看向台下,却见阿史那颐离在台下已然连射了四个球,他带的那一队皇子也个个欢喜不已,与阿史那颐离也愈发亲热起来,原本客气的“颐离兄”“颐离弟”,都成了“好兄弟”。 而赫连遥那一队,却在互相埋怨。 众人也都在嚷,“瑞王殿下怎么不进球呀!”“从前不是挺会踢球吗?!” 与赫连遥同一队的四皇子赫连楚就嚷道,“遥弟,咱们可不能再输了,必须赢一个!” 赫连遥忙道,“一会儿我传球给四哥,四哥且得接住喽!” 妙音却看出赫连遥是连那蹴鞠球都不想碰的,她疑惑地忍不住又看向拓跋玹,却见他没有看向台下,反而在左右的查看什么,但这看台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呀,这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第101章 声东击西要杀她 台下,前一刻还温雅的赫连遥,陡然势如猛虎,和运球而行的阿史那颐离擦身而过,就轻易抢到球,却仿佛那球是个烫手的山芋,转瞬脚尖一挑,一脚就传球给了赫连楚…… “遥儿漂亮!”赫连楚狂喜地大喊一声,飞身踢中球,那球精准过了球门,却在满场欢呼之下,却诡异地拐了个弯,弹在场地的白玉石栏杆上,就朝着妃嫔席位就飞了去…… 妃嫔席位上一众美人花容失色,那球一落,便惊起一片尖叫,太监宫女忙都奔过去查看,有人被挤撞地摔倒…… 赫连启从龙椅上暴跳起来,“老四你往哪儿踢——”说着,他就起身往那边冲…… 场上的赫连楚大惊失色,见境况失控,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脚,他刚刚明明力道适中,那球怎么可能乱飞? “父皇,儿臣冤枉呀,儿臣掌控着力道呢!” 那一团乱糟糟的女子中,却猝然有人尖叫,“不好啦,不好啦,卢昭容的裙底见血了!” 随即就有女子嚎啕,“皇上,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这些个杀千刀的,哀家的小皇孙还没成形呢!这是要夺哀家的命呀!”太后气怒交加地在凤椅上拍着扶手暴吼。 拓跋玹忙扶住她的手臂起身,“皇外婆,您息怒,只是见血,不见得那孩子就没了,咱们赶紧过去看一看。”说着,他朝着那边暴吼,“快宣御医!” 那球,明显是被人以内力控制才诡异地转了弯。 他始终担心会出事,才不准赫连遥碰那个球,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思及此,他狐疑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赫连翊,就见他伸着手,从容自桌上的果盘里捏了一片苹果优雅地塞进口中。 妙音全然没有注意到左右两边的微妙,见众人都站起身来,也担心地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过去。 所幸,那球并没有砸中什么人,只是砸在了一位美人的席位上,那桌案上的杯盘爆碎,球滚在了地上。 御医们都背着药箱赶过去,有人又喊道,“柳婕妤受伤了……不好了,贤妃娘娘也晕倒了……” 晕倒的贤妃和裙底见血的卢昭容被抬走,柳婕妤则一头扎在了赫连启怀里,嘤嘤地就哭起来,“皇上,救救臣妾呀,四皇子这是要杀人呢!” 赫连启嚷道,“胡言乱语,老四素来急脾气,不过是输球输急了用力大了些……” 赛场上的人噤若寒蝉,赫连楚却唯恐自己脱不了干系,忙对赫连遥暴吼,“遥弟,你刚才怎么传的球?那球到了我脚上都是一直旋转的,差点断了我的腿……” 赫连遥哭笑不得,“四哥,是你非要射门,我才给你的球,最后一脚可是你踢的。” 妙音见下面吵起来,揪着心,扶着栏杆看向赫连遥,顿时明白,这一切是早有人设计好的。 刚才赫连遥始终不肯碰那球的一幕,他分明像是早就知道这球会闹出乱子,才如此避讳…… 妙音见看台上的皇后等人陆续都离开,忙抓住身边的十八公主赫连珺,“那裙底见血的卢昭容是怎么一回事?” 小丫头撇嘴,“卢昭容刚有孕两个月,前几日为这身孕一事才封了昭容……” 妙音细思极恐,那球也太会飞了些,这么一飞竟打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那扑在皇上怀里的柳婕妤又是谁?” “那柳婕妤正是柳平慧呀!妙音姐姐怎么连她也不认得?说起来,妙音姐姐应该唤她姨母,这柳婕妤还是妙音姐姐庶母的姐姐呢!” 妙音恍然大悟,她那位庶母柳平敏是有一位当婕妤的姐姐,唤名柳平慧,但也不至于这么巧吧! 最倒霉是赫连楚的生母贤妃,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女子,已有多年不曾邀宠,完全是被儿子的一球给吓晕了。 妙音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多事儿,也猜不透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忙给自己压惊,却见赫连翊乘坐着木轮椅,被小太监推着到了面前,猝然就飞过来扑向自己…… “啊——”她惊得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抱住扑在了地上,却看到椅子后紧贴着的腾龙屏风后,刺出来了一把长剑,方向正是她刚坐的椅子后背,此刻剑尖却扎进了赫连翊的手臂上…… 妙音有些懵,本以为这是一场借球杀人的宫斗戏,没想到真正的重头戏竟跑了自己身上,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与她势不两立的赫连翊救了她。 她脑子轰轰鸣响,一片空白,只听到父亲在叫她的名字,赫连珺在大哭,赫连翊疼得滚到了桌子底下去,小太监们尖叫护驾…… 雷承反应极快地把小丫头赫连珺搂在怀里,一脚踹向那腾龙屏风…… 轰——一整面巨大的腾龙屏风向着刺客那边歪倒过去,那边却飞出来一个黑衣人,举剑就又劈向妙音的头。 妙音却不记得自己与谁有如此深仇大恨,一众护卫迅速飞身攻向黑衣人。 雷承一手抱着赫连珺,一手扯住妙音的手肘,一跃而起,飞下看台,阿史那颐离和赫连遥、陆随之等人都围拢上前来,关切地打量她。 那黑衣人被押下之后,口中喷出一口黑浓的血,就到底毙命。 妙音有些六神无主,见赫连珺自雷承怀里溜下来就扑进赫连遥怀里,忙道,“十八公主被吓坏了,你快把她送回敏妃娘娘身边吧!” 赫连遥担心地抓住她的手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不等妙音说话,阿史那颐离就挤开了赫连遥,一把将妙音扯进怀里。 “你这个笨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看到危险不知道躲避吗?” 妙音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背后又没有长眼睛,怎么躲?这回,倒是真亏了赫连翊,不过,赫连翊经过她面前,经过得也太是时候了。 正如此想着,她就自阿史那颐离的肩臂一侧看到,拓跋玹疯了似地奔回来,四目相对,他却又迅速折了回去…… 第102章 太子爷当众告白 苏骁却并没有带着妙音直接返家,碍于太子爷赫连翊为妙音当了一剑,他直接打发雷承先回王府,便带着妙音去探望赫连翊的伤势。 因赫连遥得送赫连珺回去敏妃寝宫,便没一起去凑热闹。 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等人便跟着父女二人到了御书房的内殿。 赫连启见众人进来,忙道,“你们有心了!太子没事,旧伤无损,手臂只是皮肉伤……” 赫连翊依靠在罗汉榻上,由着御医处理伤口,眸光关切地看向妙音。 “妙音,你可有受伤?” 妙音看着他愣了愣,忙俯首,“谢太子爷关切,没想到,妙音将太子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太子爷竟还如此关心妙音有没有受伤。” 赫连翊自嘲地笑了笑,“本宫并非圣人,你若让本宫再考虑一下该不该救你,本宫定然会见死不救。但当时境况紧急,本宫没有顾得上多想,只凭本能一下将你扑在了地上,若是你哪里磕碰了,一定要对御医说。” 赫连启似笑非笑地看妙音,“妙音,你快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免得太子受着疼,还牵挂着你。” 苏骁顿时紧张地看妙音,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也都将她从头看到脚…… 妙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忙摸了摸手臂和膝盖,“我真的没事,太子爷多虑了。” “这就好!你是大周的功臣,你如有半点伤,都是我皇族之过,本宫也比任何人都心疼你。”赫连翊说着,就叹了口气,“本宫知道,说这些你恐怕会心感厌烦,但是……本宫都是肺腑之言。” 妙音的确厌烦,纵然这人为了救她而受伤,她还是觉得,所有的事情太过巧合,太过诡异。 那乱飞的球先是引得众人乱成一团,她周围地众人都陆续离开,扫清了她与这太子爷之间所有的障碍,否则,若只那刺客行事,哪有这般完美的巧合。 心里虽如此想,碍于皇上在侧,她还是郑重地跪地俯首。 “妙音谢太子爷抬爱与救命之恩,但妙音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将在场的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还有不在场的瑞王殿下,以及刚认识的雷承都喜欢了一个遍,实在配不上太子爷这份痴情与真心……太子爷怕是心里也有不少女子,咱们太过相似了,实在不般配!” 苏骁脸色微变,“音儿,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阿史那颐离看着她,鹰眸幽冷深暗,“你要拒绝太子殿下,干净利落地拒绝便是,何苦拖带这些人,又自我诋毁?” 赫连翊却不怒反笑,“义弟莫苛责她,那日你与妙音在街上邀着本宫一起睡的事儿,本宫还记着呢,当时,你还踹了本宫一脚。” 阿史那颐离尴尬地忙跪地俯首,“那日是颐离之错,请皇兄恕罪!” “起来吧,年轻人打打闹闹,都无碍!不过,别有伤风化便罢了。”赫连启沉声说着,格外看了眼妙音。 他虽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听出了端倪,妙音把所有男子的名字都说了一遍,却唯独漏了拓跋玹,偏偏这漏掉的,才是她心底最想守护的那个人。 待御医给赫连翊包扎完告退,他便叮嘱道,“太子,朕命人送你回太子府好好歇养,叫你那几位妃妾多尽心伺候,莫让伤势恶化。” “谢父皇。”赫连翊这就坐上轮椅,被宫人们推着离开。 “阿骁,刚才太后也担心妙音,你先带妙音去给太后请安,朕还得去瞧瞧卢昭容。”赫连启安排好,便叫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等人也都离开。 赵凉忙道,“皇上,那刺客之事……” “那刺客之事,朕已下令刑部彻查,你们就甭掺和了。” “是。” 于是,阿史那颐离、陆随之和赵凉都告退。 苏骁便带妙音陪赫连启一起出来御书房,妙音忙道,“皇上若得空,也去探望一下贤妃娘娘吧!” “嗯?”赫连启狐疑看她,不禁怀疑自己幻听,“你刚才可是提到贤妃?” 妙音知道他已经焦头烂额,不敢再有半分玩笑。 “妙音觉得今日之事古怪,先是瑞王不敢碰那球,紧接着碰了便出了事。那球是自四皇子脚上飞出去的,四皇子无心之失若被皇上苛责严惩,幕后之人势必更得意,如此一击重伤多人,也是得利。而贤妃娘娘恐怕是这里面最无辜之人了。” 苏骁不悦地斥道,“你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什么?皇上如何做,自有定夺,岂容你多言!” 赫连启忙抬手制止苏骁训斥她,蹙眉看妙音,神色也变得异常复杂。 “阿骁,你这样谨小慎微,并不能保护妙音,就如当初你执意把她锁在笼子里,也未能阻止柳平敏等人毒辣的手段,离了你的眼,旁人还是会杀她,倒是不如鼓励她多做些正确的事。” 话音落,他手就落在妙音的肩上拍了拍,“朕这就去先去看贤妃,回头,朕叫四皇子拜谢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看样子,卢昭容那一胎是不保了,柳婕妤又那般尖叫四皇子要杀人…… 妙音忙俯首跪地,“谢皇上,恭送皇上!” 苏骁目送赫连启走远,却禁不住为女儿捏了一把冷汗,“所幸皇上不是昏聩之人,若他有半点恼怒,你如此置喙皇族后宫之事,势必受重罚。” 妙音无奈地看父亲,对于他这样的谨慎,却不敢恭维。 “爹,您觉得现在咱们应该是树敌,还是应该是多结交朋友?” “这宫闱内外,怕是除了赵凉和陆随之,还有你刚认识的雷承,没有谁是你的朋友!这皇族里的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谁乐意结交你这外人?若想活命,别去想别人,先想想自己的脑袋如何能长得长久些吧。” 妙音自嘲地笑了笑,想要辩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辩驳。 就如那段皇后,一出事自己先溜之大吉,而段丞相更是跑得不见了踪影,或许,在父亲眼中,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苏骁见她难过,无奈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跟在为父身边,不要再到处乱跑。” “是!”妙音又是无奈,又是感动,见他担心地看自己,忙又努力地扬起唇角,“爹放心,以后谁叫我多管闲事,我也不管了。” 第103章 七殿下救母子俩 贤妃寝宫内,四皇子赫连楚正被罚跪于庭院中央,一身蹴鞠服尚未换下。 赫连启自他身边收住脚步,环看多年不曾踏足的庭院,院中没有花木,只两个青花瓷水缸里面却连水也没有,满院子更无服侍的宫人。 殿中央,女子一身素青的袍服,跪在殿内,敲着木鱼,捻着佛珠,那敲打出的木鱼声不但不能叫人心静,反更叫人心慌。 “老四,起来吧,妙音刚给你求了情,朕不会追究你。” “妙音?”赫连楚如临大赦,“谢父皇,谢父皇……妙音果真心善!” “你去谢妙音吧,顺便给你皇祖母请安,朕与你母妃一起去看卢昭容,你好好想想那一球是怎么踢的。” 赫连楚起身就道,“父皇,那一球就是遥儿传给儿臣的……” “你以为遥儿是怎么当上瑞王的,他没有超乎寻常的本事,朕会册封他吗?身为朕钦封的瑞王,他会踢不过梵王?为何他不肯踢球,你偏要催他传给你?是有人要害他,而不是你,偏你如此没脑子,着急去死!” 赫连楚顿时想起蹴鞠球不寻常的转折,一时哑然。 “还不滚?!”赫连启见他一脸错愕,顿时气得想骂人。 赫连楚忙转身逃出去。 “朕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儿子?!”赫连启转身就要进去殿中,却见殿中敲打木鱼的女子已经跪在了眼前,那木鱼声早就在他气怒交加之际就停了。 “贤妃,你随朕一起去看卢昭容吧。卢昭容也并非被老四那一球惊吓的,她是被人推撞了才跌倒的。” “皇上明鉴,臣妾自苏姐姐去了城西庵堂静修礼佛,就决定在此陪伴她,再不问后宫之事。” “你怎还是如此倔强?”赫连启无奈,“妙音叫朕来看你,朕看,朕是来错了!” 贤妃见他转身要走,急迫地朝那龙袍衣摆伸出手,却又克制着缩回手。是苏妙音叫他来,他才来,若无人叫他来,他怕是终此一生,也不会来的。 思及此,贤妃不禁心灰意冷。 “皇上,当年,苏姐姐的儿子死了,庄珏妹妹的儿子也死了,瑞王的生母也死了,臣妾是在苏姐姐和庄珏妹妹的护佑之下,才生下了老四,臣妾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如今卢昭容的孩子命悬一线,老四却成了挥刀之人,说到底,对方不过是在做当年未完之事罢了。” “害死你们的,不是旁人,是你们的懦弱和倔强!你们如此执拗,如此不争气,朕想帮也不知该如何帮!” “如此说,竟是臣妾和姐妹们错了?”她怨怒而匪夷所思地盯着男子绣着腾龙的脊背,“皇上的心和眼,果真是……” “家国大事,能者居之!朕不得不为大周的将来考量,你们想清静,却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了,还自诩有理!庄珏已经被朕遣返本家,你若想离开,朕也不拦着,去城西庵堂也好,回你的本家也好,朕自此不在扰你们清静!” 赫连启说完,便拂袖离开。 贤妃跪瘫在地上,一时间也压不住怒火,朝着大门便声嘶力竭地咆哮,“赫连启,你还有心吗?你以为这样大周就有将来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自门外进来一个人,在她模糊的泪眼中越走越近,与赫连启相似已极,她惊慌地挪了下膝盖,泪珠落下去,她才看清,立在面前的不是赫连启,而是瑞王赫连遥。 “遥儿来了?” “贤母妃刚才那番话,以后还是别再说的好。” 赫连遥说着,忙扶起她,见她脸上神色不自然,忙道:“刚才妙音被刺,太子爷救了她,珺儿因离得妙音太近受了惊吓,儿臣刚把珺儿送到母妃那边,顺路经过,便进来看一看。” 贤妃只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黯然绝望的眼睛陡然一沉。 “妙音被刺,太子救了她?哼哼……好手段,好手段呀……” “贤母妃,您好生歇息,儿臣告退!”赫连遥行了礼,见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却不放心离开。 贤妃挺直了脊背,扶了扶丝毫未乱的发髻,擦掉眼泪,就安慰地对他笑了笑。 “遥儿,你既来了,就送我去城西庵堂吧,卢昭容这事,该有人给她一个交代的,否则,她恐怕会怨恨你四哥一辈子。” “贤母妃,就算您走了,卢昭容该怨恨谁,还是会怨恨谁。再说,您走了,谁看顾着四哥?” “卢昭容若还想怨恨就恨吧!你父皇看到她,就会想起我,想起我,就会想起苏姐姐,想起庄珏妹妹,想起你死去的母妃,牵一发而痛如骨髓……何乐而不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连遥见她突然就笑得疯癫,只觉头皮森麻,眼前这女子像是凝结了好几个人的亡魂,眼底的怨怒让他窒息。 === 妙音陪着父亲赶到了太后寝宫,太后却不在。 何文因之前得了妙音的何处,体贴地直接将父女俩带到卢昭容翠羽殿的门口,又匆匆入内通禀。 赫连启也刚赶过来,他看了看坐在茶几吃着酸梅的卢昭容,不禁有些错愕。 卢昭容要给他行礼,太后自主位上阴沉地斥道,“你理会他作甚,都是他造的孽!” 卢昭容只得又讪讪地堆着笑坐下。 陪在太后身边的拓跋玹忙道,“皇外婆,既然皇舅父来了,咱们先回吧!做戏已经做了全套,没有必要再多折腾。” “做戏?”赫连启却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苏未央起身就抡起拐杖打在他的腿上,“混账东西,他们哪里是夺卢昭容的孩子,分明是要夺哀家的命!所幸玹儿早查出端倪,叫人易容了卢昭容顶替,否则,今日一尸两命,哀家看你如何对列祖列宗交代!” 赫连启忙跪地请罪,又忍不住看拓跋玹,“玹儿,这次多亏你……” 拓跋玹俯首,“皇舅父不必多言,皇舅父是玹儿最亲之人,玹儿不想看到皇舅父受到任何伤害,保护卢昭容母子,便是保护皇舅父。只是玹儿还是疏忽了,没想到他们是冲着妙音来的。” 第104章 郡主送你渣男诗 何文自外殿掐着机会进门,“禀太后、皇上,宁和王与妙音郡主在外迎候太后,要给太后请安压惊!” 苏未央讽刺地白了眼赫连启,“哼哼,是该给哀家压压惊,好端端的,害卢昭容母子,刺杀妙音,人家就是朝着哀家来的,要夺哀家的命!” 赫连启欲言又止,腿上又被拐杖敲了一记,疼得他一阵哆嗦,却半步不敢挪动,“都是儿子之错,您老人家怎么罚都可以!” “罚?你稀罕人家,被人家勾得魂儿都没了,哀家当初劝过,你听吗?你觉得她儿子好,立为太子,哀家岂敢置喙?哀家多言一句,满朝文武都骂哀家是母戚霸权,甚至牵连到阿骁头上……哀家年迈体弱的,可伤不起!” 苏未央说完,气怒交加地哼了一声,扣着拓跋玹的手,疾步出来殿门。 妙音把太后的话听了个明白,这才发现,太后已然明白真凶是谁。 她不动声色地随着父亲上前行礼,注意到拓跋玹也在,顿时想起他在蹴鞠赛场去而复返,撞见阿史那颐离抱她在怀的一幕。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她又淡冷地别开视线。 苏未央松开拓跋玹的手,就朝着苏骁伸过去。 苏骁忙抬起左臂,让她扶着,“姑母息怒!卢昭容的境况如何?” “多亏玹儿未雨绸缪,卢昭容你母子平安,你就不要多问了。” 苏骁还是说道,“既然大家都无碍,您就不要与皇上争执了,伤了母子和气,不值得!” “哀家明白,但是……”苏未央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心地转头格外看了眼妙音,“丫头,你怎么样?” 妙音笑眼娇俏地眨了眨,忙亲昵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妙音被人英雄救美,又有许多俊美的男子保护妙音,妙音一根头发都没少!” “哈!”苏未央拿眼角余光瞥了眼自己的外孙,揶揄道,“你这番话,可是气死人不偿命!” 妙音自嘲失笑,“妙音敢气谁呀?也就气气我爹罢了。” 苏未央抿着笑没再多言。 出来殿门,妙音忙与父亲一起扶着她上去肩辇,苏未央却抬手挡开她的手,“玹儿,哀家与宁和王说几句话,你先送妙音回府歇息吧。” “是!” 妙音见父亲陪着太后一起坐上肩辇,不禁艳羡地叹了口气,走了这么多路,她也实在想坐一坐肩辇。 “走吧!”拓跋玹率先走到前面去。 妙音却懒得理会他,眸光狡黠流转,直接退入卢昭容庭院的大门内,藏到了门后,示意守门的小太监噤声,却听到那殿内传来女子妩媚地揶揄声…… “皇上,臣妾打扮成宫女也去了,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球砸在柳婕妤的桌子上,柳婕妤半点没伤着,还故意大叫,且趁乱捡了一个碎瓷片划在了手上,又推了她身边的宫女撞向易容成臣妾的宫女……皇上一过去,她就一头扎在皇上怀里,说四皇子要杀人……臣妾看,哪儿是四皇子杀人,是她在杀人,且杀臣妾,还要杀四皇子和贤妃姐姐!” 妙音想起当时的混乱,这才明白,那球并非碰巧飞去那个位置的,但是当时,球飞起来,却怎么就那么巧碰在了那栏杆上,又飞去了柳婕妤那边呢? 宫道上,拓跋玹没有听到妙音的脚步声,狐疑转头,这才发现她不见了踪影。 “苏妙音——苏妙音——” 唯恐她迷路,又怕她遇刺,他忙朝着宫道另一端奔去。 “苏妙音,出来!你……你别吓我……赶紧给我出来!” 穿过几道宫门,他直奔到了浣衣局的大门前,找遍了御花园,飞檐走壁地循遍了后宫的宫道,也没看到那抹粉紫的倩影。 这边,妙音绕到了柳婕妤的门前,却见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门板方打开。 一位小太监探头出来,“呦!这不是妙音郡主么,您怎么来了?” 妙音正要说话,却注意到另有几位太子府的小太监在庭院中,那几位太监正是负责为太子赫连翊抬轮椅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我走路走累了,想借一顶肩辇坐一坐,旁人那里说不上话,柳婕妤是我家庶母的姐姐,也算我的姨母了,想来总不至于拒绝我。” 柳平慧自殿内出来,就遥遥笑道,“是妙音啊!不就是一顶肩辇么,乘坐我的便是。” 妙音忙行礼,“如此,就谢姨母了!” 柳平慧笑了笑转身返回殿内,随手关上殿门,见赫连翊踱着步子走到窗前,清冷地望着窗外,她忙端着茶上前,“她能找到这儿来,可不能留,再不杀,夜长梦多!” 赫连翊接过茶盅冷笑,“拓跋玹忽然又喜欢上大公主,这女子杀来便没了意思,反而是她活着,才有利用价值,将来招兵买马,还要指望苏家和江家,本宫决定,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本宫,将来让她为本宫开疆扩土!” “哼哼……苏骁可不是个傻子,他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你?”柳平慧讽刺地斜睨着他,“太子殿下要做的事,我柳平慧已经帮成,接下来,太子爷也该兑现承诺,将我那不争气的妹妹封为宁和王嫡妃了。” “你放心,此事,本宫定会帮你!” 御花园,一位小太监急急地拎着拂尘追上拓跋玹,“七殿下,妙音郡主叫奴才传话给您!” 拓跋玹紧张地忙抓住他的肩膀,“你知道她在哪儿?” “回殿下,郡主回家了。” “她让你传什么话?” 小太监惶惶地按下他抓在肩上的手,“是一首小诗,不过奴才说了,您别生奴才的气,都是妙音郡主让奴才把原话说给你听的。” 拓跋玹也没想着那丫头能有什么好话“嗯,你说!” “她说:渣男渣男你牛掰,吃着锅里心长歪,金锅配个大金盖,渣男就配挨脚踹,忙完这边忙那边,回头你就把葱栽!” 拓跋玹挑眉,不怒反笑,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只道:“没想到,她还会写诗!” 小太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七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奴才告退!” 拓跋玹随手从腰间取出一粒碎银给他,“赏你!” “哈?”不生气,还有赏银?“七殿下您心真大!” 第105章 上了四皇子的马 这边,妙音却堂而皇之地乘着肩辇,优哉游哉地出了皇宫的西门。 “过瘾……过瘾!果然,这玩意儿颤颤悠悠坐着就是舒坦,难怪宫里的人都喜欢坐呢!” 抬着肩辇的护卫却没想送她回王府,一出宫门,当即把肩辇放下来,多一步路也不肯走。 妙音却还没坐够,“哎?哎?怎么不走了呀?本郡主还没到家呢!”她屁股粘在肩辇上不肯起。 两个护卫抓住她的手臂,便把她拖起来。 “郡主,卑职等都是自宫内当值的,不可随意出宫门,把您抬到这儿,已经算是忤逆宫规,您自个儿回吧!卑职等不送。” 眼见着四个人抬着肩辇回去宫门,她气结一叹,“我一人给了你们一锭银子呐!你们竟然这就走了?这种服务态度太过分了……当年姑奶奶不给你们五星好评!” 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自宫内出来,行到她身边,掀开车窗垂帘,“本皇子不要五星好评,也不要银锭子,上不上车?” 妙音讽刺地挑眉,“我的诗你听了吧?” “听了。” “听了还让我乘车,拓跋玹,还没被骂够吧?” “你可以骂,但本皇子得尊皇外婆懿旨行事,否则,你再遇上什么刺杀,本皇子担不起!” “你的车,我苏妙音可不敢上,回头你那相好的动了胎气,我更担不起。” 妙音送他一记白眼,便迈开腿朝前走。 慕景玄无奈地在车内咬牙,命令车夫,“跟在她身边就行了。” 他话刚说完,便自宫门内策马奔出一个锦袍男子,直接横马拦住妙音。 “妙音妹妹,父皇让我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这般乱跑,害我在宫里转了一大圈……” 妙音打量男子一身蹴鞠服,不由恍惚了一下,男子长着端正的长圆脸,浓眉大眼,阔嘴厚唇,健壮微胖的身躯,更像是挥着大板斧的武将。 “四殿下?!”妙音忙行礼, “快免礼!”赫连楚直接在马背上探身,朝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你一个孤身女子,这样回家可不安全,刚才遭遇刺客,这会儿可万不能疏忽了。” 妙音正想问他那一球是怎么踢的,没与他客气,见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马车,忙伸手搭在他手上。 赫连楚手上一个巧劲儿,让她横坐在身前,抖了下缰绳,“驾——” 马载着两人疾驰而去,赫连楚自始至终,也没有注意到,那不近不远地跟着妙音的马车。 拓跋玹僵在马车里,任由心口痛得麻木不仁,那马蹄声越来越远,他还是下令,“跟着他们。” “是!” === 这日,妙音和江梓月忙完,姐妹俩相携回江家用午膳。 李应与江梓月的一众护卫随行在姐妹俩身后迈过门槛,听妙音对江梓月讲那一日在宫中被刺杀的事,忙提醒道,“郡主,王爷不让您在江府提这事儿,您忘了……” 江梓月回眸白他一眼,“王爷不让说,那是怕祖父找上门怪罪,你们也真是的,为何不多带几个人保护妙音?” 妙音忙道:“不怪他,那日我没带他。我对表姐说这些,是让表姐做到心中有数,多派些人保护粮仓那边,江家的其他生意也多警惕,那些个掌柜也派人暗中保护,别叫人钻了空子。” 李应:“……郡主思虑周全,卑职不该阻拦,以后,卑职再不敢离开郡主半步。” “谁也没怪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妙音话说到这里,正好见一位身穿月白银丝锦袍的女子,立在庭院中的梅花树旁,微扬着脸儿,赏刚开的梅花…… 她侧绾着发髻,斜簪一支长长的白玉银簪,一张脸素净地脂粉未施,却惊艳异常,就如那梅花的冷香,美得惊心动魄。 那老梅树枝丫遒劲,反衬得女子姿态婀娜柔美,如落入凡尘的仙女一般洁净秀美。 那女子转过脸来,妙音惊得呼吸不由得一窒,忙抓紧了江梓月的手。 “表姐,是我看错了吗?这女子……长得与我好像呀!” 江梓月嗔怒瞪她一眼,“这是江珏姑姑,她不是与你像,是与你的生母江蓉姑母长得像,她们长得都像曾祖母。当年她和江蓉姑母如咱们这般大时,一起走出去,都把她们当成孪生姐妹呢!” 妙音满心赞叹,见女子柔婉扬起唇角上前来,她忙随着江梓月上前行礼。 江梓月忙道,“给姑母请安,这位就是妙音妹妹,蓉姑姑和宁和王的女儿。” “快免礼!”江珏伸手,却盯着妙音地脸贪看着,舍不得眨眼睛,“妙音,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这些年,我最想念的人,就是她了,没想到,自皇宫一出来,竟是阴阳两隔!” 妙音看着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几日,她听到了不少传言,说自请入冷宫多年的一位妃嫔,在赵迎楠被降为宝林那一日,突然被从冷宫里放了出来,且是送返本家,没想到,这本家竟是江家。 “久违姨母大名,妙音钦佩!”妙音这就又俯首行礼。 江珏盯着她娇俏透亮的眼睛,始终也舍不得眨眼。“姨母在那冷宫里,不过是个废人,能有什么大名?” 江梓月忙道,“姑母,妙音的意思是,您给自己争气了呀!” “不过是做人不够圆滑罢了,怄气,实在是失败的很,哪里比得上赵迎楠,杀罚予夺,儿子好好地成了太子,还谋划了一桩又一桩的血杀……”江珏说着,视线便在此将妙音从头看到脚,“那日,听说你被行刺,可有受伤?” 妙音没想到,她竟是为这事而来。“叫姨母忧心了,是妙音之错。” 江珏握住她的手,感慨地一叹,“当年,我与你的母亲,就如你和梓月这般,我们是一起入宫选秀的,因是江家的女儿,便都被太后看中。太后做主,将你的母亲许给了你爹,把我许给了皇上,为此,朝野上下都说,太后把最有本事的女儿留给了苏家,反把没本事的给了皇族,可谁又知道,你母亲才是真正艰难的,她顾着江家的生意,又顾着苏家,唯恐我在宫中受委屈,还要为我打点上下,去安慰我……” 第106章 姨母笑,太诡异 妙音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母亲江蓉的事,那位母亲虽然离她遥远,却感觉异常亲近。 她继承了母亲留下的财产,继承了母亲的位子,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也因母亲得到父亲的疼惜和外公的宠爱以及江氏上下的尊敬……就算那位母亲与她素未谋面,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位女子留下的气场护佑着她,推着她不住地往前走。 江珏这一番话,也成功地挑起了她的狐疑。 是谁害死了母亲? 为何父亲从没有提起过? 江珏,这位在冷宫中久居多年的女子,失去了孩子,历尽沧桑与世态炎凉,任何惊心动魄的事,都该是以淡凉如水的态度处之。 偏偏,这女子却这样失控,这样悲恸,且选在她回江家之际,如此恰好的出现在这里,哭得这般动人心魄,这种安排,体现的不是姐妹深情,而是一种技术活。 妙音虽然看出端倪,还是柔声安慰道:“姨母,您不要这样难过,好好保重身子!” “我一个无用之人,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也没能护住你的母亲,还执拗地呆在冷宫这些年,如今你又被算计……姨母愧对你和蓉妹妹!” 妙音见她竟要下跪,忙两手扶住她的手肘。 “皇上那么多妃嫔,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姨母大好的年华,何苦与他耗着?您能走出宫来,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说到这里,妙音忽然就明白过来,“皇上倒也不算太渣,要不然,怎么放姨母离开呢?” 江珏忙道:“我表哥庄凌宽说,放我出来,是七殿下的建议,皇上也只是流了几滴泪就罢了。” “七殿下?”妙音愣住。 怎么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位女子竟格外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更显得刻意。 老爷子江逢海与二老爷江逢洋从后院里过来,见江珏哭哭啼啼地擦眼泪,江逢洋顿时大怒. “混账东西,当着晚辈和下人的面,你哭?!” 妙音和江梓月相视,都愕然,两人忙跪地行礼,江珏也僵着身躯跪下去…… “在宫里给江家丢脸,如今被遣返回家,你还有脸哭?!这些时日你伯父将你关在城外别院,真是关对了,我自江南赶过来接你离开,阖家上下也都能得个清净!” 江珏忙双膝跪地,“女儿该死,又让父亲和伯父失望了!” 江逢海忙嗔怒江逢洋,“事已至此,你训斥她有何用?她也是苦命,自家的女儿还是好好善待的好。” 妙音忙道:“两位外公若是不介意,妙音身边正缺少一位帮手。家父和太后都说,妙音的宫规始终也没有学好,正想给妙音找一个合适的师父教导,可近来宫中氛围诡谲,也不敢找外人,不如此事就劳烦姨母吧!” 江逢海挑眉,“嗯,如此也好,你小外公也就不至于天天恼火了。” “谢外公!”妙音欢喜地抓住江珏的手,若有所思地看她,见她也努力地微笑,忙问,“姨母以后随妙音去王府的悠悠阁住,可愿意?” 不等江珏说话,江逢洋便忙道,“此事,万万使不得,宁和王府多了一个被皇上打回本家的妃子,这……成何体统?不是给宁和王抹黑吗!” 妙音失笑,“那些毒害我的女子还在府中当我的庶母,爹也没觉得是抹黑,我带姨母过去住,他又能黑到哪儿去?!” 妙音主意打定,这就道,“我今儿不在这边用膳了,现在我就带姨母回去。” 说着,她直接带江珏走,“行囊衣物的,都不必准备,妙音在路上给姨母采买些好看好穿的……” 江珏忙道,“我存了些银子,随身带着呢,寻常穿用的,我自己买就好。” “不成,我要把姨母打扮成天下最美最好的女子,再也不准任何人欺负江家人。”妙音当即拉着她上去马车。 江梓月送出门槛来,担心地看那放下来的车厢垂帘。 “音儿,这事儿你是不是做得太过鲁莽了?还是与姑父商议之后再把姨母带回去吧,若万一惹了姑父不悦,你恐怕是要受罚的……” “表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妙音自车窗上特意对江梓月安慰地笑了笑,马车一起行,她的脸色就恢复沉冷。 “姨母好演技!” 江珏因她幽冷的口气僵了僵,清冷扬起唇角,“果然,你比你的母亲还要尖锐些,七殿下怎么就喜欢上你呢?” “姨母与七殿下早有契约吧?” 江珏避而不答,只是幽幽地冷笑,“天下的男人,不会纯粹地爱一个人,也不会纯粹地对一个人好!” 妙音顿时被这话扎得满心刺疼,暴怒地一把掐住她的脖颈,逼得江珏撞在了车厢上。 车厢外的李应忙担心地问道,“郡主!” “我没事,走你的!”妙音敷衍一声,愈发暴怒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你先是利用我的母亲挑起我的仇恨,又刻意说这番话让我厌恶拓跋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说——” “哈哈哈……咳咳咳……” 江珏被掐得喘不上气,整个人歪在车厢里,眸光阴冷地盯着妙音,一身月白的袍服都似萦绕了暗黑的魔气。 “你这愚蠢的丫头!我对你说这些,自然是为了给你的母亲和我的儿子复仇!七殿下此人,深谙人心,太会利用人心,我被他捏在了手心里,我不得不感激他,却不忍看你被他利用!” 妙音愤然松开他,“想利用我苏妙音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和拓跋玹之间,是一笔糊涂账,我欠他的,今生今世怕也还不清。” 江珏坐正,优雅地扶了扶发髻,不敢恭维地冷笑。 “这么说,你们的确是一笔糊涂账。他让我今日出现在你面前,是为了引你去见他一面,他说,你若洞悉他的计划,便让我代他道歉,若没有,就让我把你带去上次你们吃烧烤的酒楼。” “你不必带我,我也不想见他!我苏妙音也最看不起这种一心脚踩两条船的男人。” 第107章 七殿下,烤鱿鱼 江珏突然就“咯咯咯……咯咯咯……脚踩两条船?咯咯咯……” 她的笑狂冷如鬼魅,又似酒过三巡的微醺,眼神里都是漫不经心地嘲讽,妙音被笑起一身鸡皮疙瘩,心底也烦躁起来。 “你笑什么?” 江珏轻蔑地斜睨她,“他脚踩两条船你就受不了了?” 妙音送她一记白眼,“你喜欢的男人脚踩两只船,你不恨么?你能受得了吗?” “将来,拓跋玹会颠覆天下,会与赫连启一样,佳丽三千,今日临幸这个,明日与那个亲亲我我,你如此浑身带刺,如何受得了?” “天下霸主?他一个短命鬼,当什么天下霸主?” 妙音不愿多想拓跋玹,斜睨着江珏,不敢恭维地嗤笑。 “你不也是浑身带刺,受不了才入冷宫么?笑话我,不过是乌鸦落在猪背上!” “你说谁是乌鸦?” “你江珏就是乌鸦,乌鸦……一只只会叫唤挑刺的老乌鸦!” 江珏气得忍不住要撸袖子,直点着妙音的脑门子,一字一点地说道,“那你苏妙音就是猪!” 妙音嘿嘿地冷笑,“我就算是猪,至少我是一只脑袋清醒、懂得进退的猪,我绝不会像乌鸦一样,把自己关在冷宫里,活受罪十几年,抛弃家人,活到没朋友,眼见着旁人在外风生水起,自己却被旁人践踏得一文不值,出来冷宫第一件事就是算计自己的外甥女,假哭,演戏,撒泼,耍赖,还被亲爹训斥,你说你,丢不丢脸?!” “你……你……” 江珏气的浑身哆嗦,圆瞪着眼睛,恨不能拿眼神戳死眼前嚣张跋扈的丫头,却偏偏,她句句扎心在理。 瞪眼到底又瞪不过妙音的气势,她撩着裙摆,将一条腿撑在车厢座椅上,不住地扇风,却扇得自己眼眶彤红,与那在梅花树下赏花的女子判若两人。 妙音见她要哭,冷笑道,“瞧瞧,你说我成,我说你,你竟还恼?仗着自己是长辈,只能欺负旁人是吧?!” “这些年我容易吗?我去冷宫,不过是不愿意与那狗皇帝纠缠罢了。我江家的女儿,又岂会为儿女私情所牵绊?我们要的,是天下财富,是挥金如土,是点石成金,你这样与七殿下不清不楚的,顶没有出息的!” 妙音心里忽然萌生一个不成熟地小诡计——咳,也不算诡计,应该是妙计! 她却还是接着江珏的话冷笑,“哼哼……说得这么高大上,将来,你为情所动的时候,可别哭得太惨烈,否则,你死了我也会唾弃你的坟墓!” 江珏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老娘一辈子不立坟,死了也让你没地儿哭去!” 说完,她就一脚踹在车厢上,“停车,老娘要下车!” 妙音在她起身之际,迅速抬手为刀,打中她的后颈。 江珏顿时瘫在车厢里。 妙音狡黠地拍了怕她的脸儿,“与本郡主唇枪舌战哈?就等着品尝被活活打脸的滋味儿吧!” = = = 酒楼后花园内,拓跋玹手上拿筷子撑着一条鱿鱼,烤到一半就被浓重的腥气和烟熏得坐不住。 福七从旁嫌弃地拿帕子掩住鼻子,“主子,这怪物真的是这样生烤的吗?又腥气又怪的……最让奴才受不了的,是这玩意儿长得实在太寒碜人,您看它,圆锥形头,还有褐色的斑,头大身小,前方生有触足十余条……太可怕了!” 拓跋玹气结转头看他,“你能不能闭嘴?妙音那日烤这东西,可是烤得满院子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 福七拿着帕子扇了扇风,被呛得站下去一丈远。 “郡主连蚂蚱都能做成美味,还有什么弄不成美食的呀?她烤得能叫人流口水,那是天赋,您可是自幼喝药长大的,不是吃美食长大的,您这个真的……好像……好像哪里不太对!咳咳咳……”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阵小风迎面一吹,也把自己给呛到,“咳咳咳……” “哎呀!我的天哪,什么味儿这么难闻?”赫连遥捂着鼻子奔进来,见拓跋玹在烤炉前咳得眼泪要冒出来,忙给他递上帕子,“表哥,您这是折腾什么呀?楼上的客人都在抱怨不满,咳咳咳……咱这酒楼今儿怕是都不能做生意了。” 福七忙道,“殿下您不知道吗?主子今儿约了妙音郡主!” 赫连遥恍然失笑,“我说呢!好端端的,表哥这吃不了海鲜的人,怎么也弄这玩意儿……” 拓跋玹狐疑地看赫连遥的袍子,竟还是前两日穿的。 “你去忙什么了?怎么不见人影?” “我去了城西庵堂,贤母妃见到苏母后虽好了些,还是情绪不稳,总是哭。我便只能留下守着她们一晚,贤母妃心灰意冷,再也不肯回来了。” 那两个女子,一个眼神淡然明和,一个却心灰意冷,赫连遥想起那境况,不由得慨叹摇头冷笑。 “皇宫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着实一个吞噬人灵魂的地狱,反而离开的人活得最好最自在。” 拓跋玹握着夹着鱿鱼的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他,“遥儿你若也想离开,没有人会阻拦你。” “表哥您在这儿,我能去哪儿?”赫连遥想到此来的正事,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牛皮地图,“工部那边给了地图,这是表哥提到的驿站。” 拓跋玹手上拿着鱿鱼,没有接地图,只借着他的手细看地图的标注点,却赫然想起一件事…… “工部尚书卢若璞乃是卢昭容的兄长,我刚自蹴鞠赛救卢昭容母子,他们这么快便把地图送过来,送得未免太过巧合。” “表哥的意思是……” “卢若璞是工匠出身,做事严谨,他定然早已把这地图准备好,却迟迟没有把这地图呈递给皇舅父过目,明显是在观望,如今他观望清楚,所以把地图先给咱们,明显是让咱们去核查这些地方合不合适建驿站。” 赫连遥这才恍然大悟,“嗯……表哥看得真是透彻,遥儿愚笨了,竟全然没有想到这层。” 第108章 布置了粉色陷阱 “你想不到的,我告诉你,也是一样。”拓跋玹忙示意福七给赫连遥搬椅子来。 福七呵呵地笑了笑,忙就近搬了自己刚才坐的椅子给赫连遥,赫连遥委实受不了眼前这鱿鱼,还是捂着口鼻,硬着头皮坐下来。 拓跋玹又耐心地道:“倒是经过蹴鞠赛一事可看出,卢若璞并没有投靠太子和段实意。不过,他处事圆滑,不能尽信,为防万一,还是安排咱们的人顶了卢若璞之位,各处驿站派遣之人,也择选咱们的人,将来也能安心。” 赫连遥皱眉:“表哥,您刚救了卢昭容母子,这卢若璞还需要更换吗?再说,这卢若璞可是在工部多年的……是父皇钦封的!” 拓跋玹挑眉,“好,就依你所说,这条商路因卢若璞一人轻易便能落入他人之手,不如不要,要了还要收拾善后,委实累赘。” “别,别,别,遥儿明白了,遥儿这就去处置。” 赫连遥捂着鼻子,起身就要走…… 拓跋玹忙又叫住他,“地图给我。” 赫连遥狐疑,“这地图上的位置不是还需要仔细彻查吗?万一,正好驿站正好放在一个贼窝里,岂不是很荒唐?” “你先给我,现在,你去查卢若璞这些年的罪证,整理成册,回头拿给我……” 赫连遥哭笑不得,“你说让我去换,现在你又要亲自动手,表哥,你到底要怎样啊?” 拓跋玹干脆丢下鱿鱼,“给我就行了,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赫连遥只得把地图塞给他,却见一位黑衣人在墙头上飞身而下,上前就单膝跪地,“禀主子,妙音郡主带江珏去了宁和王府。” 拓跋玹已然猜到了结果,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赫连遥却震惊地合不拢嘴,“什么?江珏去了宁和王府?这……宁和王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死妙音?” 黑衣人无奈地道,“江珏的伪装被郡主识穿,她全完拗不过郡主,而且,一路上两人车厢中争吵不休,卑职不知该如何是好,特来通传主子定夺。” 拓跋玹摆手示意他退下,无奈地看了眼那烤炉和鱿鱼,自嘲地笑了笑,“果然,白忙了一场。” 福七忙安慰地笑了笑,“幸亏郡主没来,否则,也要被熏得没了半条命。” 拓跋玹瞪他一眼,看了看手上的地图,见赫连遥玩味地看自己,他不悦地道,“你还愣什么?赶紧去忙正事。” 赫连遥自然是要去忙的,不过,对于表哥如此做事,却又不敢苟同。 “表哥,你不就是希望她远离你吗?为何又要约她见面呐?现在还打算拿着不成熟的地图去找她说话,您这样真的很奇怪……去了少不得也是找骂!” 拓跋玹顿时又想到前两日妙音骂他的那首诗,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有时候,她能骂的出口也是好的。” 赫连遥气结:“您这样忽冷忽热,难辨真心,且还当众给妙音难看……您的戏都做足了,又何苦再去折磨她?” 拓跋玹一脸笑意都冷下去,地图也从手上滑落,整个身体就直挺挺地要仰下去。 赫连遥见他不对,忙上前抱住他,却感觉到他整个身体冷透,脸上也泛出霜花冰晶似地白,“表哥,表哥……” 福七惊慌地道,“坏了,坏了,今儿主子吃不下饭,也没喝药……” 赫连遥忙将拓跋玹背在脊背上,“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回府煎药!” “是!” = = = 这边妙音却骑着快马奔到了刑部府衙,进门就喊,“表舅,我家表舅在吗?” 庄凌宽和万林叶忙快步迎出来。 万林叶听她唤表舅,又是欢喜,又是囧。 “郡主叫错了,下官是郡主的庶母万青青的哥哥,可不是您的表舅,您该唤舅父!” “不是叫你!”妙音挡开万林叶,上前就抓住庄凌宽的手臂,“表舅,拜托您一件事儿!” 万林叶悻悻地欲言又止,庄凌宽却哭笑不得,也搞不清自己成了她哪门子的表舅,不过,这丫头疯癫时,还曾唤过他爷爷、爹爹,也唤他傻兄弟,还朝他骂脏话吐口水,这般亲切地唤他表舅算是最好的。 “郡主威名远播,自打郡主病体痊愈,行事更令人钦佩!郡主要拜托下官做什么,下官定赴汤蹈火!” “用不着赴汤蹈火,表舅今晚若有空,请我爹去喝酒吧!” “喝酒?” “因我遭遇刺客,我爹始终忧心忡忡的,实在是叫人捉急。您陪他好好喝一杯,最好是三分微醉,千万别灌得他不认识自己的家门。”说着,她便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庄凌宽手上,“表舅,此事做成,必有大喜!” 庄凌宽哭笑不得,眼见着她小猴子似地奔出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口一个表舅叫的我……”他视线落在手上的银票上,却被吓了一跳,“这丫头是在贿赂本官呀!” 万林叶忙上前看银票,“这……郡主这是拿错了吧!请王爷吃饭,不至于需要一千两银子吧!” 庄凌宽忙道,“这银子还是收着,晚上还给苏骁。” 万林叶忙提醒道,“那刺客的事儿还没有查到线索呢,大人可记得问一问宁和王。” “这事儿自然要问的!”庄凌宽这就去书房写帖子邀请苏骁。 === 苏骁自兵部忙了一整日已然疲惫不堪,却没有拒绝庄凌宽。 到了才知,庄凌宽约他去喝酒,尽是聊蹴鞠赛上的刺客,于是,这酒喝得也十分无趣,啰嗦至回府,已然是近子夜。 他拿着庄凌宽给的银票,气怒交加地进门,打算好好训斥妙音这“挥金如土”的恶习,然而,迈进大门槛,却满院子一片漆黑,悠悠阁那边,更是一盏灯都没有。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落了大门的门闩,一路上去腾云阁的二楼,踹门便进入卧房内,却见卧房内竟亮着一盏粉红的灯,且满室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他穿过两道珠帘,不禁怀疑自己入了一场梦境,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粉红的花瓣,床榻上还有一位红衣如花的女子,女子长发倾散枕畔,那张脸艳美惊魂又恍若隔世…… 第109章 很想让她留下来 “江蓉?蓉儿你……你怎么躺在这里?我一定是醉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又惊有喜地扑在床沿,一把搂住女子,多年来羁押在心底的思恋,顷刻间爆发。 “蓉儿,你可回来了……你可知这些年,我多想你?你离开以后,太后赐婚,皇上赐婚……他们为了均衡朝堂的权利,那样逼迫我,你可明白我的无奈吗?咱们的音儿这些年也受了委屈,你可有看到……” 妙音蹑手蹑脚地自门口轻轻关上房门,慢慢地屏住呼吸落了锁,卯着劲儿朝着庭院里的花圃就扔飞了钥匙。 她一溜烟地自腾云阁飘飘悠悠地下来,就朝着天上的月亮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三拜。 “娘亲,您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希望我爹孤独终老吧?他需要一个灵魂伴侣,女儿不在爹身边时,爹也需要一个厉害的女子帮他震慑四方,江珏姨母是最合适也是最能让他接纳入心的女子。 再说,江珏姨母那般狂妄,也该挫一挫她的锐气,打一打她的脸,您说是吧?” 妙音对着月亮说完,就听到背后猝然传来尖细的声音,“是,是,是……郡主说得都对!” “谁?” 妙音被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却发现自墙边暗影里走出来的男子有些熟悉。 这一身太监服,这阴柔纤细的身段,除了福七,还能有谁? “福七?你……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呀?我许久不见你,你都去哪儿了呀?” “奴才还能去哪儿呀?还不是整天忙着给主子熬药配药么!”福七委屈地道,“墙边有个洞,奴才是自隔壁的长公主府钻过来的。” “洞?我怎么不知道墙边有洞?”若知道那洞,她早就钻过去一探究竟了。 福七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快跟我走,今儿主子毒发,喝了药也未能缓解!” “怎么好好地就毒发了呢?” “还不是为了你么?” “为我?”妙音哭笑不得,“他怎么可能为了我毒发?可是他与我分的,他那新欢能给他平静的享受,家的温暖,他还给人家买酸甜的果脯,两人如胶似漆,连世俗的流言蜚语都不顾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主子为你在酒楼后花园弄了烧烤宴。烟熏火燎的,主子那样不染尘埃之人自然是不擅长的,却还是给你弄了烤鱿鱼……你倒好,主子让江庶人去请你,你竟直接带着江庶人回了王府,主子见不到你,伤心难过,这就毒发了!” 福七牢骚地说着,抓着她的手,轻易就带着她穿过了半人高的墙洞子,然后又迅速拿干柴和树枝把洞堵上。 妙音不禁为这一顿神操作叹服,却听着他一顿牢骚,心头也来气。 “你怎么不说他和赫连霓的事儿?他那相好的,就是赫连霓!” “大公主与主子?怎么可能?” 妙音心底顿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何文也说赫连霓对驸马爷一往情深,若拓跋玹是真的在利用赫连霓故意疏远她苏妙音,这事儿就微妙了,赫连霓毕竟是段实莲的女儿呀!段家又是太子爷的忠狗,这般细算起来,他是想救赫连霓呢?还是想害赫连霓? “罢了,不说了,先救他的命吧!我苏妙音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你只说我没来过就好。” 福七无奈,只得答应,然而,穿过花园的亭廊,到了前院的荣轩阁卧房,两人便都傻了眼。 拓跋玹没有躺着睡觉,他整个身躯僵硬异常,脸上更是白得苍冷,因为太过用力和煎熬于疼痛,那平日俊美异常的脸,也扭曲得有些狰狞——他正在慢慢地搬着自己冷麻刺痛的腿,往桌旁挪移,而他的目标,是桌上搁着的茶杯…… 福七见他这情形,顿时落下泪来,忙上前搀扶他,“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呀?您想拿什么,您对福七说……” “我唤你许久,你不来,我只能自己拿!” 拓跋玹说完,才察觉门口那边还立着个人,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妙音,高大的身躯似被刺了一剑,不稳地瘫下去。 妙音忙上前,利落地挡开福七,直接扯住他的手臂横在肩上,整个把他拉到了脊背上,背起他就飞快地走到了床边,直接把他丢到床上。 福七见状,忙退出去,带上房门。 妙音在床沿坐下,拉住拓跋玹冰冷的打手按在自己的腹部,见他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她气急地斥道,“赶紧的,老娘还有事儿要忙呢,没空陪你耗!”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凤火珠的力量钻入掌心……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妙音便挡开他的手,起身就走,自始至终,一眼不想多看他。 拓跋玹被她的冰冷刺伤,忙撑住床沿叫住她,“我……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 “什么事?”妙音面朝房门,头也没转。 拓跋玹气结叹了口气,“你可以轻易上赫连楚的马,却不肯多听我说一句话吗?” “给我往琴上扔糖炒栗子时,说我弹琴唱歌难听时,怀里拥着赫连霓时,你怎么也不肯听我多说一句?”妙音讽刺地冷笑,“论互相伤害,七殿下很懂技巧,妙音却更胜在健康正直,否则,殿下今日必自食恶果,死于非命!” “我是活该,我也没有求着你来救!你既然来了……” 拓跋玹忽然说不下去,望着她僵硬的脊背,挫败地叹了口气。 “好,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这些时日,你受委屈了!” 妙音顿时泪如雨下,她迅速拉着袍袖擦掉眼泪,仍是不肯转头看他。 拓跋玹忙和缓了口气,想下床,周身的血脉却仍是刺痛未消,“驿站之事,事关重大,你要不要看一看工部尚书送来的地图?” 驿站?地图?工部尚书? 妙音自然是要看的,人还是要往“钱”看的。将来驿站建成,便是“一带一路”的大事,那驿站附近也将市集聚拢,都是往来的客商,所以,如何选,如何建,是一件颇重要的事。 她转身便在桌旁坐下,“地图呢?” 拓跋玹忙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忙从怀中摸出地图,“你自靠墙的书架上,取下那个朱漆盒子拿过来!” 第110章 郡主被原路退货 妙音很不愿听他指使,但碍于他煎熬于病痛大半天,只得依言照做,搬着盒子拿到床沿,却又听到他说,“打开……” 她气急败坏地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手札,上面标注着一行字,“天下匪帮聚集之地详解”。 “哇——这字绝了!笔锋苍劲,一笔一划都像是刀剑劈出来的。”妙音极是喜欢书法,被字迹吸引,差点忽略了书札内的内容。“这谁写的呀?” “这是本皇子闲暇之余查实之后记录的。” “你写这个做什么?” “本想收编己用,以备不时之需,无奈他们力量太过分散,心思不齐。” 妙音顿时想到江珏说过的那番话,不过,这人若能当上天下霸主,怕也没有精力去管。 毕竟,夺天下易,守天下难,皇帝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忙抓过他手上的地图,铺在床沿,又翻看手札,“你的意思是,要避开这些土匪聚集之地?” 拓跋玹故作高深地摇头,“错了,土匪聚集之地,才是真正的好地方。”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如果土匪在山中打洞居住,你也要把驿站建在山洞里吗?” 拓跋玹:“……” 她随手翻开一页,把手札放在他的腿上,拿指尖敲了敲。 “大哥,瞧瞧这个,沙匪深居于沙漠无人行经之地,难道你要往沙漠里运送石料木材?” 拓跋玹忙逮住机会凑近她,“我记得好像没写沙匪……” “自己写什么都不记得,你这手札还有参考价值吗?” 妙音嗔怒瞪他一眼,又一边看,一边翻看两页,一目十行地又捕捉到一页。 “你看,还有这个,他们居于地底暗道中,大哥,你若把驿站建在暗道,路过的商贾要如何找到?”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佯装窘迫,挑眉看她,“嗯,你的意思是……” “建驿站最重要的当然是方便大家往来歇脚,目前来看,最急需的便是,划出商队行经的最宽敞且最近的路。” “明白了!”拓跋玹点头,伸手便道,“你去拿纸笔过来,书架下面的抽屉中有。” 妙音瞪他一眼,再次充当丫鬟,直接拿了笔墨放在桌上,又把地图和手札挪到桌上,摆好两把椅子,这就开启深夜加班模式。 让她没想到的是,拓跋玹坐下来,便直接在地图上拿粗重的黑笔标出一条前往北厥的捷径。 妙音忙坐下来,细看了看,竟是比这上面标注的驿站地点缩短了三分之一,且避开了难走的山路。 拓跋玹见她若有所思地看地图,随手帮她把脸侧的碎发掖在耳后,“然后呢?” 妙音被他突然的小动作吓了一跳,忙挪着椅子离得他远了些,把地图铺好。 “路线划出之后,便可将驿站修建在路口,或者修建于多条路的交叉口,这样大家行经此地,都可以休息,且最好有方便取水饮马之处,建官房、浴池、可供货品暂存的仓库,还可以出租小摊位,让百姓做点小本生意,就是我们所说的……” “服务区”三个字蹦到唇边,妙音迅速咬住唇,顿觉这个词不该说。 拓跋玹本专注凝视着她娓娓道来,见她突然停住,视线略过她的眉眼,便落在她咬红的唇上,一时间无法克制,凑近上前,便吻住她。 妙音惊得本能地忙向后退,脊背撞在椅背上,再无路可退,心底升起一团微妙地惊喜,却被更强烈的怒火压下,抬手便打在他脸上。 “拓跋玹,是你坚持和我分的,拜托你脑子清醒一点!” 拓跋玹见她要走,强硬握住她的手,脑海中却尽是她在蹴鞠赛场被阿史那颐离搂在怀中的一幕,以及她被赫连楚拉着手带上马背的一幕……强烈的妒恨和恼怒,让他濒临崩溃。 妙音察觉他的异样,反而冷静下来,坐下来,拉着椅子靠近他,凝重地看着他。 “我是不能让你心静的女人,我没有旁人识大体,也好冲动鲁莽,还不肯听你的话,你与我在一起,怕是明天就嗝屁翘辫子……” 拓跋玹身躯僵住,想起她从前有事儿没事儿跳到怀里搂搂抱抱的情形,想起自己欲罢不能的贪恋她的温暖和阳光,想起她中毒时口吐黑血的一幕,理智就如一条游蛇,狠狠地咬住脑仁,手也触电似地迅速松开。 他不自然地别开脸,“福七……” 福七忙在门外应声,“殿下,福七在!” “送郡主回去。” “……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福七嗔怒地看妙音,“郡主,您就不能让着殿下?殿下病着呢?” “他把我踹走,我还让着他?我贱呢!”妙音摔门出去。 到了墙根下,妙音仍是气急败坏,不准福七碰那些树枝干草。 她好好得来救人,却还是被人原路退回,丢不丢人?!还好三更半夜,但是钻狗洞真很碾压她的自尊耶!她凭什么呢? “我不钻狗洞!给姑奶奶找梯子去!否则,你家主子再有这种境况,我就不管了。” 福七顿时后悔激怒她,“大半夜的,到哪儿找梯子呀!我的好姑奶奶,这宅子从前都无人住的,是您搬到了隔壁,主子才偶尔在这里住一住……” 妙音扯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踩住他的肩膀,手扶住墙壁,“站起来!” 福七内心崩溃,憋着吃奶的劲儿忙要站起,肩膀上却疼得难忍。 “啊——姑奶奶,你踩痛我肩膀了,哎呀……哎呀,太重了您是吃铅长大的吗?” “我吃土长大的嘞!”妙音气结,“主仆俩,一个病秧子,一个软脚虾,还都这样叽叽歪歪,别晃……哎,你……你再晃我要摔下去了!起……憋着劲儿,起——” “姑奶奶,我憋着劲儿呢,您别使劲儿踩……” 拓跋玹站在树梢上,俯视着墙根下福七被欺负的不成样子,却忽然绷不住笑,眼见着两人要摔在地上,他迅速挥出一股真气护住福七的身躯,促使福七顺利地站起来。 妙音双手攀住墙头,长腿一抬,脚尖也成功地勾住墙头,“厉害!福七棒棒哒——你竟然站起来了!” 第111章 又又又被他救了 福七也诧异地低头看自己高瘦的身板,真是不可思议,他这大风都能刮到的人,竟然能扛起郡主这顶尖儿的吃货?!真是服了自己。 “奴才还不算太没用哈?” 妙音坐在墙头上,赞赏地给他一抹金光璀璨的微笑,全然不管福七在这黑灯瞎火的境况下能否看得清。 “你这潜力,到底还是被我给逼出来了,刚才对你发火也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福七忙道,“好,奴才这就回!郡主您也别生主子的气了,主子睡着了都在喊你的名字呢!心里且惦记你嘞!” “他心里惦记我有毛用?嘴上刀子似地刺得我遍体鳞伤,我何必受那种窝囊气?” 妙音说完,麻利地自墙头上站起来,一跃便跳下去…… 拓跋玹揪着心,一阵风似地踏过墙头,准备接住她,却见她极不文雅地撩着裙摆,呼——双脚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两手正好撑着地面地,整个身子蹲趴向前,背后的长发整个倒扣在头上,有点滑稽,所幸,还算平稳。 妙音拍了拍手上的土,抚了抚裙摆,将头发整理好,朝着自己的悠悠阁就要奔去,却刚迈开被子,就被子花丛里蹿出的一抹黑影拦住。 拓跋玹本要返家,乍见那黑衣人冲到了妙音面前,他惊得心口一窒,迅速打出一缕真气,直袭那黑衣人…… 黑衣人见半空打下来一道光,倒空腾跃,飞上腾云阁的楼顶便不见了踪影。 妙音惊魂不定地僵在原地,听到身侧有人靠近,她警惕地转头,一个宽阔的男子的怀抱温柔地上前来圈住她,暖热清香的气息异常熟悉,辨认出是拓跋玹她才呼出一口气。 她自他怀中仰起头,月光暗昧,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完全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关切。 “……刚才那一道光是你打出的吗?” 拓跋玹委实不想承认,一旦被她知道他武功高强,他在她眼中,就不只是一个需要关切的病秧子了,一旦他再病发,她对他恐怕就没有这么多关心,福七再找她,恐怕她也懒得理会。 更何况,他还背负仇恨,手染血腥,他更不想让她见到他杀人的样子。 “刚才那光,是……是府中的护卫打出的。” “你家护卫的武功那么高强?竟与神仙皇叔有一拼。” “嗯。”拓跋玹忙松开她,见她腿软地往下瘫,他忙又拥住她,柔声问,“可是哪儿受了伤?” “腿……腿软而已,刚才那黑衣人手上的匕首划破了我的鼻尖,我怕是要破相了……” 妙音顺势攀住他的脖颈,“拓跋玹,我若变成个丑八怪,你还要我吗?” 拓跋玹下意识地就安慰道,“你变成疯子我都要你,更何况是丑八怪?” 妙音被这突然的安慰激得一震,欢喜又感动,美滋滋地“嘤——”了一声,就死死搂住他的脖颈。 察觉他突然又陷入深沉的静默,她顿时忍不住,就“噗——”一下笑出声。 拓跋玹气结。他竟然被这丫头骗了,她鼻子没受伤,刚才那黑衣人也压根儿没有拿匕首。 “苏妙音,你……唔……” 妙音深重地给他一个法式热吻,双腿一抬就缠在他腰际,整个身体如一个挂在大树上的小猴子,调皮地再不肯下来。 拓跋玹强撑着濒临崩溃的理智,提醒道,“那黑衣人来的莫名其妙,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去刺杀你爹吗?” “我爹?” 妙音顿时想起自己给父亲和江珏安排的“玫瑰之夜”,忙松开拓跋玹奔向腾云阁。 拓跋玹无奈地摇头一叹,忙追上她,却刚跟着她上去楼梯,就听到不寻常的动静。 他敏锐地忙扯住前面往楼梯上跑的妙音,“别去了,你爹没事。”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 “你都听到什么了?” 妙音这问题出口,顿时又后悔,因为她也听到了,楼上传来男子粗重低沉的喘声,其中又夹杂女子急促且柔媚如夜莺的低吟,很明显,她安排的“玫瑰之夜”异常成功。 因那动静越来越激烈,妙音与面前的男子相对,气氛也越来越尴尬。 “那个……要不然,你先回吧,我回悠悠阁了。” 拓跋玹却再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我送你。” “不用,不用……” 拓跋玹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免得再遇上刺客。” 妙音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顺势就与他十指相扣。 进入悠悠阁的厅堂,妙音怕尴尬,没有掌灯。 拓跋玹忙走到前面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隐藏刺客,才道,“上楼吧!” 妙音怕尴尬,又怕他离开,忙道:“哎,你说,那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那人轻功绝顶,并非寻常的高手,要夺你命的人也不少,仅凭他两招功夫,难以判断。” 拓跋玹说着,进入她的卧房,他忙帮她在炭炉里添了炭,又将前窗打开一条缝隙。 “记住,屋里有炭炉,晚上睡觉,不要把窗子关太严……” 说话间,他从窗口望了一眼,这才察觉今晚的宁和王府异常诡异。 满院子没有一丁点的亮光,且也没有巡逻的护卫,甚至连李应也不在。 他转身看向抹黑忙于洗漱的女子,“今晚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没有灯,也没有护卫?”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拓跋玹狐疑地看她,“你爹临幸的那女子……是你安排的?” “那女子还是你推荐给我的呢!” “江珏?” “我爹把她当成了我娘。”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爹把她当成了我娘!” 拓跋玹忍不住震怒地暴吼,“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是江珏挑衅我,我才反击她的,再说,我这是给她安排最正确的选择,旁人给我当娘亲,我还不稀罕哩!”妙音气呼呼地绕到屏风那边换睡袍。 拓跋玹忙跟到屏风前,听到她在屏风那边宽衣解带,忙收住脚步。 “苏妙音,我让江珏见你,是因为她是你的姨母,她对江家、对天下商贾、对宫中的风吹草动掌控于心,我是给你找个帮手,不是让你这样胡闹的!” 第112章 撒娇是个技术活 妙音倒不觉得自己有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不过是帮爹找个好老婆,有错吗? 再说,皇帝把江珏赶出宫,再惦记,那就过分了! 宫里水深火热,江家的女子,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再再说,江珏嚣张欠修理,她摆下的“玫瑰之夜”可是收下太留情了,如此浪漫的甜蜜陷阱,旁人还求着不得呢! 之前是冷宫庶人,接下来成为宁和王妃,江家、庄家、苏家都得了颜面,再说了,她爹也不差呀! 妙音兀自理直气壮地想着,抹黑拆了袍服,躺上*床榻,清冷地瞥了眼自床前来回踱步的男子。 怒吧!怒吧!左右他是偏向他那位皇舅父的。 而江珏挑衅她,讥讽她,信誓旦旦地像是个百毒不侵的老妖婆,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她是晚辈,也不能上手揍呀,等明儿瞧着,她还敢嚣张,她便再挫她的锐气! 妙音兀自优哉游哉地盘算,却被床前的男子晃得眼晕,“哎,你怒什么呢?有什么好怒的?你舅父把人家囚禁在冷宫十九二十年的,还想要回去?” 拓跋玹却气得要爆燃,“苏妙音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爹的清誉,皇族的清誉,江珏的名声,你都不在乎的吗?” “哈!皇族还有清誉么?赵迎楠上门来找麻烦,皇族的兄弟们自相残杀,好好一个蹴鞠赛闹出刺客,皇族的清誉算根毛呀?你们整个皇族里,都想着往上爬,谁去在乎过清誉二字如何写?再说,江珏的名声早就在冷宫里消耗殆尽了,谁还记得她是谁?” “你……你竟还有歪理?你知不知道你会因此丧命?” 原来,他竟是在乎她的命?妙音恍然大悟,顿时心头暖热,却越看他怒火中烧,越是欢喜。 她忙坐起身来,可怜巴巴地跪行到床沿,佯装惶恐地问道,“玹……你……你这样大声地吼我,是在责怪我吗?” 拓跋玹绷着脸,一身骨头顿时被她低柔地一声“玹”融化。 见她跪坐床沿,便捂住眼睛,顿他时手足无措。 “我承认,我是口气重了点。” “你不是重,你是很重……呜呜呜……” “皇舅父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他放江珏出来是我的主意,但他说希望江珏幸福,还说他愧对江珏和死去的孩子……若心里没有在乎,他断不会那样做的。” “你只叫她来找我,我也不知你的心思呀。”妙音哭腔浓重地抽抽噎噎,拿眼角余光狡黠地斜睨他。 拓跋玹忙坐到床沿环住她的肩,光线太黑,他全然看不清她流了多少眼泪,只期望她不要为此哭肿了眼睛才好。 “你先别难过……此事也是我的不对,我该早些对你讲清楚皇舅父的意思。” 妙音愈发捂着眼睛抽噎得厉害,仿佛被人暴揍了一般委屈。 “你和大公主当着我的面那样那样的,我还以为江珏要这样这样,谁在乎过我的痛呀?” 拓跋玹顿时无言以对。 他只是想见她一面,并让她注意到江珏的存在而已,怎么就弄巧成拙了呢? 明明是这丫头设计她爹与江珏,怎么绕来绕去反成了他的错?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略想一想,他竟真的错得很离谱似地。 妙音仍是抽噎不止,“江珏说,将来你要当天下霸主,你后宫佳丽三千,我就是个屁……” 拓跋玹见她喘不上气,忙给她拍抚脊背,“不要听江珏乱讲,你若是屁,全天下的屁也该成了又香又美的了。” 妙音的抽噎顿时戛然而止,然后就绷不住地环住拓跋玹的脖颈,“咕咕咕……咕咕咕……” 拓跋玹只觉得这声音奇怪,低头探究,唇就贴在了她的耳畔,“苏妙音,你是在哭,还是在笑?” 妙音猫儿似地狡猾地从他怀中歪头,忙又绷住脸,“我没笑啊,我心里难受着呢!事已至此,你刚才也听到了,我爹和江珏都没有推开对方,还……” 拓跋玹哑然,此事却不好再议论,他却也敏锐地发现,前一刻还抽抽噎噎的女子,连一点缓冲都没有的,突然就说话顺畅了。 妙音:“他们干柴烈火,情投意合,江珏从此以后就是我的新娘亲,我打心里欢喜,我也希望我爹能正儿八经地找个伴,不要再被那些歹毒的女子祸害。” 拓跋玹不好再责怪她,“也罢!就依着你,我只希望你爹不要生气罚你才好。” “我爹若怪我,我也认了,我就是看不得他与柳平敏那样杀我未遂的凶手同睡一张床榻,却不肯找一个好女人共伴一生!之前我也给过柳平敏她们机会,可他们呢?巴不得那南海百福蛟绡纱能将我置于死地……” “我明白你的心思。”拓跋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疼惜地轻抚了抚她肩臂,“对你爹婚姻大事,咱们做晚辈的,是不好做主的。他的心思,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至少要设身处地地为他设想才好。” 妙音还是听得出,他是认定了她的错。 “我看到我爹的孤单!如果我不在他身边,我希望能有个人好好陪伴他,而不是只想着算计他和他手上的财产。” 拓跋玹没再与她争执,“如果你不在,旁人塞给我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子作为替代,你怎么想?” 妙音忽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忽然压不住强烈的心虚。 她就是把他当成了“顾玹”,而他却完全不知自己是“顾玹”。 就算那天,他看到了顾玹的画像,她也没有对他解释什么。 她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彻头彻尾地取代了原来的苏妙音。 她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但她始终都在恐惧,说了实话,他会把她当做怪物,且把她当做陌生人,从此拒于千里之外。 “拓跋玹,我准备好了,若皇上为此追究江珏和我爹,我双手举着我的脑袋奉上。至于你,你已然有大公主,没有必要再找我的替代品。我相信,长成我这般面相的女孩,怕是都冲动率直,不讨喜。” 妙音说完,眼泪就无法抑制地滚下眼角,挡开他搂在肩上的手,兀自躺下背转过去,“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第113章 假装是来请安的 拓跋玹却不放心离开。 莫说她刚遭遇了刺客,前一刻那抽抽噎噎是他不忍心戳穿的假哭,这会儿她却是真的在哭。 他将外袍脱下来,踢掉靴子,钻进被窝,便把她拥在怀里,“今晚我陪你!” 背后的身躯暖热,妙音却浑身别扭,气恼地挡开他的手臂,“不要,你还是专心去当大公主的姘头吧!” “我身体还没恢复,就算给被人当姘头,也该有力气才能当。” 拓跋玹揶揄说着,轻嗅她发丝上的清香,手臂环过她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过细软的腰肢,按在了她的腹部…… 她身子又香又软,勾起了他全部的回忆,也勾得他气血不稳,反而没了半分睡意。 临近早朝,天光尚暗,星子悬在蓝色的天幕上,依旧明亮。 苏骁习惯在这个时辰起,练功半个时辰,强身健体,再去早朝,脑子也清醒。 然而,睁开眼睛,刚要挪身,就察觉怀中有个人。 昨晚激烈的欢愉冲入脑际,他这就想逃下床,女子的一双手却紧紧缠在他腰间,腿也压在他的腿上…… 但他清楚的记得,昨晚的女子是——江蓉。 江蓉已经去世多年。 可,他恍恍惚惚地踏着满地花瓣,分明是身在梦中。 且这女子柔暖异常,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主动迎合他。 他也清楚地记得她的眉眼,她的身段,就是江蓉。 可,如果是梦,怎可能如此真实? 这身体不只是暖热,还有呼吸,还有心跳……真实的可怕! 苏骁越是回想,手脚越凉。 他恐慌地慢慢挪移,想去掌灯,想看清女子的容貌,女子却被他的动静惊醒。 他僵着再不敢动,女子却揉了揉眼睛,就猝然诈尸似地坐起身,他也被吓得一哆嗦。 “谁——你是谁——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苏骁僵了僵,顿时听出这女子的声音,“江珏?” “苏……苏骁?你……你怎么会……” 江珏顿时想起昨晚的情形,她一醒过来,就有些晕,她身体像是被一股强悍的热力牵引,欲罢不能…… “我们……”苏骁要解释,但碍于两人这番境况,他尴尬地无法再呆在床上。“先穿好衣服再说话。” 于是,两人迅速地收整袍服,点上灯,却都被满地的玫瑰花瓣吓了一跳,红色大喜纱帐,艳红的鸳鸯丝被,以及到处张贴的喜字……这更像是洞房花烛夜的新房。 苏骁惊疑地咽了口唾沫,脑子轰轰鸣响,昨晚的梦境里的满地花瓣,竟是真真切切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分明是我的房间,为何有这些东西?” 江珏也顿觉境况诡异,“苏骁,你这是在装无辜吗?你府邸有四房妾室,你竟还来算计我这个可怜女子?” 苏骁反被她激怒,“我还要问你呢!你不好好地呆在江家,你跑到我宁和王府做什么?” “你还有理?是你睡了我!昨晚你……”江珏说不下去,红着脸气恼地拍桌子。 “这一切分明是你的伎俩!你是吃定我苏骁始终忘不了江蓉,叫庄凌宽把我灌醉,然后就自己躺上我的床榻,趁着我醉酒,就……你要报复皇上,也该有个限度,我是皇上的表弟,我们是兄弟,你这样伤害我,伤害蓉儿,也伤害皇上!” 两人脸红脖子粗的一顿激烈争吵,都吵得头晕脑胀,却还是没有分出是非对错。 江珏顿时想起自己和妙音在车上争吵的情形,她想下车,然后就…… “哦!我明白了!” 苏骁阴沉盯着她,不敢恭维地冷笑。“你别再解释自己是无辜的!昨晚我一回来,进来房间你就躺在这里,我才把你当成了蓉儿……” 江珏忙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她也不耐烦听。“你不必再解释,也别假惺惺地鼓吹自己痴情,是你的宝贝女儿做的好事!” “你说妙音?” “除了她,还能有谁?” 江珏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该死的臭丫头,姑奶奶真是小瞧她了!” 苏骁唯恐女儿丢了性命,反应极快地忙道:“妙音或许也有不对,但她这样安排,必是看到了你的处境,希望你当上我的王妃,为江家争一口气。” “我能当你的王妃?”江珏自嘲地冷笑,“我一个冷宫出来的废妃,你不嫌丢人,我还怕给你丢人哩!” “我知道这样不妥,但……你去找妙音争执,皇上若对你还有情,妙音必死无疑,妙音是蓉儿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你忍心吗?” 江珏想起江蓉,顿时满心怆痛,“也罢,昨天也是我错了,是我激怒了那丫头……想不到,我堂堂江珏活到这个年纪,竟栽在一个毛丫头手上。” 苏骁见她僵着脸不看自己,忙双膝跪地。 江珏因他这一跪,整个人都僵在椅子上。 “苏骁,你是王,我只是一介草民,我受不起你这一跪!” “此事,算我苏骁之错,我教女无方,定给你一个周全的交代!”说着,他从头上拔了玉簪,就刺向自己的腰腹…… 江珏惊得忙抓住他的手腕,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仍是垂着眼皮,不与他对视。 “你我都是过来人,受尽伤痛能活到今日已然不易,你还是留着这条性命,保护好你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吧!” 说完,她把住门把手就要开门走人,却打不开门。 “这门……”她疑惑地看苏骁。 苏骁也大惑不解,上前晃了晃门,“糟糕,外面上锁了!” 却在这时,门锁忽然有了响声,两人相视,忙退了一步。 然后,门板吱呀——被推开。 妙音因拓跋玹去早朝,也特意早起,本要悄然溜进来查探动静,却没想到,一男一女都阎罗王似地站在门槛内,且男人脸色黑如锅底,女人阴沉怨怒…… “哎呀——”妙音僵了僵,反应极快地堆上笑,忙双膝跪地,俯首叩拜,“爹,娘,你们起的真早!女儿给爹娘请安!” 第114章 宁和王的嫡王妃 苏骁顿时尴尬地叹了口气,“女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别乱叫人!” 妙音跪在地上,乖巧地仰视着父亲,“爹,女儿只是想要个亲娘,您不会不答应吧?” “这……”苏骁无奈地看江珏,“这孩子想娘想疯了,您别怪她!之前她被毒害地疯癫,怕是脑子还有些不太正常。” “她正常的很!”江珏气怒交加地暴吼,“苏妙音,你这是胡作非为!” “怒了?”妙音起身就上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像是看一个新奇的物件儿。“啧啧啧……这怒火可是矫情了!大家都是大人了,又不是情窦初开,且你亲口说了呀,江家的女儿不会被感情牵绊,要潇洒,要挥金如土,要点石成金……” 苏骁不禁为女儿捏了一把冷汗,“女儿,你放尊重些,这是你的姨母!” “爹,我对她可是尊重的很,可她拿我的母亲撩拨我,昨儿可嚣张呢!女儿被她讥讽得死伤了千百回,岂能就这么算了?” 妙音强硬拉着江珏到了门前门廊的栏杆前,逼着她看庭院里的假山。 “瞧瞧,我爹就爱收藏石头,这院子里的假山都是石头,你快点石成金吧!至于昨晚,你是不会在乎的,是吧?” 江珏被气得浑身哆嗦,强硬挣开她的手腕,“苏妙音,你真是欠揍!” “我欠揍?”妙音直接把脸送上前,“打我,来……你打我!” “音儿,你放肆!”苏骁恐慌地忙冲出房门来,却是唯恐女儿挨打。 “爹,您该最清楚,昨晚那动静可不像是别人强迫了江珏!” 苏骁也被激怒,“你这丫头……你……你安排了这些,竟还听墙根?” 妙音忙无辜地俯首,“爹,女儿冤枉啊!女儿是做好准备,等着江珏挣扎反抗,才准备冲进来劝和的!谁知道,她没有推开爹,反而……” 江珏怒火熊熊燃烧,看着妙音却无计可施,“苏妙音,是你给我下了药!” 妙音失笑,“我下了药,你就不反抗吗?虽然我爹又英俊又帅气,你也该矜持些呀,你不是说江家的女子都厉害吗?你怎么不发挥一下自己的厉害,一脚把我爹踹下床。” 苏骁从旁尴尬地咳了咳,只希望女儿不要太过分。但是昨晚那番情形,还是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江珏也涨红了脸,“我……” 妙音看出两人都囧,忙道,“我这人敢作敢当,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不像你江珏,死了儿子躲起来,躲在冷宫里十几年,对我娘的死袖手旁观,对江家的生意不管不问,现在却好,看到我有点本事,就联合拓跋玹耍诡计接近我,我现在倒是给你机会接近,你有胆子么?” 江珏顿时又被她激得恼恨,她却无法辩驳。 因为她的确是看到了妙音的本事,才刻意接近的,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精明厉害! 她看着面前极是欠揍的俏颜,不服气地说道,“我若真敢留,你敢收吗?” “我苏妙音没有不敢的,现在开始,你就是宁和王府的王妃,谁敢说不行,我亲手宰了他!” 妙音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冲下楼。 苏骁忙道,“妙音,你去做什么?” “爹,您别管,您好好去早朝,我保证,您和我这新娘亲,都平安无事。” “你……你别胡闹!” 苏骁不放心,却没再着急追。 他也看出来了,这丫头压根儿就是在拯救江珏。 如今的江珏,如果一直呆在苏家,反而成为苏家的耻辱,只有风光大嫁,才能光耀门楣。 但江珏身份敏感,却谁也不能嫁,也无人敢娶,放眼朝野,只他苏骁最合适。 眼下生米成了熟饭,江珏也只能嫁给他。 江珏见他扶着栏杆却收住脚步,不禁气结,“你还容她胡作非为么?还不去追?” “我相信她!” 江珏气恼地顿时想踹他一脚,“她这样鲁莽,你还信她?” “从昨晚,到现在,她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她一点都不鲁莽!她可以拯救大周的军队,也可以拯救你我的将来。刚才那一番话,她是对你不敬,却也是逼着你答应嫁给我……” 苏骁说着,转过身来看着她,却这才敢认真看眼前与江蓉相仿至极的脸。 “江珏,妙音是在救你,也是在挽救江家的声誉,更是不希望我再与柳平敏等人纠缠不清。” 江珏顿时冷静下来,回想妙音刚才那番激烈的挑衅,这才明白,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两人到底都是过来人,顿时都冷静下来。 “可我,到底不是江蓉,我也替代不了江蓉……” 苏骁忙道,“眼下,我得去早朝,你去悠悠阁等妙音,她既期望你当她的娘亲,你便不要再推辞,以后,你我相敬如宾不相睹,互不干涉即可!” 江珏:“……” = = = 下朝时,拓跋玹格外跟着苏骁走下殿前长阶,见他心情还不错,忙加快脚步追上前。 “苏卿,留步!” 苏骁疑惑地转身,见他上前,忙俯首行礼,“七殿下有事?” 拓跋玹也忙回礼,“本皇子只想提醒苏卿,昨晚有刺客入府行刺,妙音险些受伤……” “昨晚?”苏骁脸色变了三变,忙道,“可是殿下又救了小女?” “我对妙音说,是长公主府的护卫救了她,我只是送她回了悠悠阁。”拓跋玹说完,就眼神微妙地看他,“听妙音说,昨晚苏卿……” 苏骁忙打断他的话,“殿下可知那行刺小女之人是谁派来的?” “与上次在蹴鞠会上刺杀她的刺客是一伙人,不过目的不同,上次那个是为给太子制造与妙音亲近的机会,这次却是真的来取妙音的命的。苏卿最好多加防范,尤其……府邸中的护卫府兵,都不要轻易撤去。” “多谢殿下提醒!”苏骁拜谢行礼,忙又与他并肩而行,“殿下这会儿要去哪儿?不如一起去悠悠阁用膳吧。” 拓跋玹忙道,“不了,我先去给皇外婆请安,苏卿先回去陪女儿吧!” 第115章 殿下怎成了外人 苏骁也不好勉强,与拓跋玹道别,悻悻下去台阶,心里一阵惋惜,却见雷承朝自己疾奔过来,那素来做事沉稳的少年,跑得一身环佩叮当,簇新的袍服也在朝阳初升的红光下,溢彩流光。 “雷承你怎么来了?”苏骁上前就抓扶着雷承的手臂,阻止他跪地行礼,“可是音儿有事?” 雷承注意到拓跋玹自台阶上看下来,忙朝他颔首,迅速凑近苏骁耳边低语两句,就看苏骁的神色。 “你亲眼看到的?” “是!” 拓跋玹见状,忙追下台阶来,却正听到苏骁压着声音说道,“此事莫让外人知晓。” “苏卿,可是妙音出了什么事?” “妙音没什么事,是雷承找臣有点小事。殿下不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么,这可耽误不得!”此事到底牵涉他和江珏的私事,实在不好外人插手,苏骁忙俯首,“臣告退!” 雷承也忙跟着苏骁朝拓跋玹行了个礼,就随苏骁一起离开。 拓跋玹却看着雷承越看越是不顺眼,不只是这雷承太过出类拔萃,长得也实在太过出挑。 尤其他这一身湛蓝的紫绣袍服,华艳异常,行在这殿前广场上,已然盖过了所有人的光芒。 赫连遥自台阶上下来,走到他身边,见他盯着雷承的背影脸色异常难看,顿时心情大好。 “七哥,酸了吧?这雷承成了自家人,您却是外人!” 拓跋玹不悦地斜睨他一眼,就朝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 赫连遥亦步亦趋地与他并肩而行,却不肯放过他。 “这雷承之前是灰头土脸的一个人,在雷家身份敏感,毫不起眼,妙音慧眼识珠,可是捡到宝了。听说,他们颇聊得来,做什么都一起,妙音给他选买衣服鞋子,他们一起规整镖师队,每天同进同出,就差不在一起睡觉了。” 拓跋玹淡然挑眉,“昨晚我在她身边睡的,她委实没机会找别人。” 赫连遥被噎住,见拓跋玹脚步轻快地走到前面去,他忙小跑跟上,“表哥,你们……你们又和好了?” “不知道。” “睡在一起了,还不知道?”赫连遥忙又道,“过两日就是母妃的生辰,我昨晚去首饰铺子给母妃选首饰,你猜我听说了什么?” 拓跋玹愣了愣,却差点忘了敏妃庄凌香生辰,回头该提醒妙音一声,莫让她失了礼数。 心里如此盘算着,他淡瞥了眼赫连遥,“你听说什么?” “首饰行里炸了锅,说宁和王府的大管家江贤拿着表哥您做的那罕见的玉簪子去修,那位大管家是仔细人儿,别出心裁地画了修缮图,用掐金丝的小金网拢住了摔碎的玉花瓣,复原了原来的形状,这一闹腾,整个玉石行当的人都知道,您那块罕见的玉送给了谁……” 拓跋玹陡然收住脚步,“没想到,一支簪子,竟惹出这么大动静!回头我得去卖十个八个的簪子,给每一位公主都分一分了。” “啊?这……” = = = 宁和王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苏骁带着雷承脚步飞快地进入厅堂,正见江家两位老太爷气怒交加,整个客厅如被阴霾笼罩,就连素来与两位老太爷亲和的江贤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江逢海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地竖着眉头,江逢洋则拿着马鞭子打得江珏趴在地上惨叫不迭…… 苏骁见江珏背上沁出了血红,慌得忙上前扯住鞭子。 对上江逢洋恼怒的目光,他心头一阵无奈,忙松开鞭子跪地俯首。 “爹,二叔,小婿刚刚下朝,不知发生何事,还请二老开恩!” 江逢海气怒地将茶盅砸在他膝前,砰——一声震天动地地爆碎,震得满室跪着的人哆嗦不止。 苏骁半分不敢挪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珏,见她手背被碎瓷片划破,忙把帕子按在她手背上。 这细微的举动,更叫两位老太爷暴吼,苏骁只得又跪端正。 江珏窘迫地看着他,亦是歉疚。都怪她激怒了妙音,才惹得那丫头如此安排,才闹到如此地步…… 江逢海沉声斥道,“江珏昨晚没回府,我和逢洋过来瞧,没想到一进门就听两个丫鬟议论,王爷和江珏昨晚睡在了一处……苏骁,你是越活越不要脸呐!” 江逢洋亦是暴怒,“苏骁,你害死我们家蓉儿还不够吗?现在又祸害珏儿!自然,这事儿珏儿也有错,所以,我们先惩治了珏儿,现在就轮到你了!” 说完,他抡起鞭子便打在苏骁身上。 苏骁绷着身躯半分没有挪动,硬生生地挨下…… 江珏从旁注意到他背上衣袍破碎,皮开肉绽,慌地忙扯住鞭子。 “爹,您打我!苏骁是大周的王爷,是太后的侄子呀,万万打不得……” “我打死他便是替蓉儿报了仇!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牲,保护不了蓉儿和妙音,府上有四房恶毒的妾室,还想贪图你?!”江逢洋抬鞭子又要打…… 雷承惊骇地再看不下去,忙挡在苏骁身前,跪趴在地上。 “两位老太爷息怒,这事儿是郡主安排的,郡主命我和李应帮忙弄了很多花瓣铺在王爷卧房里装点,郡主还请刑部庄尚书灌了王爷酒,又给珏夫人下了药……” “什么?!”江逢海匪夷所思地看江逢洋。 江逢洋握着鞭子,骑虎难下,见江珏趴在地上闷声不吭,顿时又懊悔不已。“妙音人呢?她去哪儿了?把那臭丫头给我找来!” 雷承忙道,“卑职这就去找,请二位老太爷莫要再打王爷,王爷和珏夫人都是无辜的,且郡主这样是为了拯救珏夫人和江家的名声。” 江逢海恍然大悟,当即就和缓了口气,“若此事是妙音安排的,便依着她做主便是。” 江逢洋匪夷所思,“大哥,我没听错吧?您再宠着音儿,也该有个限度呀!由着她把当家人的位子给了梓月便罢了,现在她弄出这样的事,您还要依着她?” “珏儿还年轻,你把她带回江南,让她被人辱骂指点,以后怎么活?依着音儿这意思,咱们江家的颜面不能被皇帝踩了,珏儿最差只能是、也必须是宁和王嫡妃!” 第116章 郡主要浑水摸鱼 “这……”江逢洋总觉得兄长是被那宝贝外孙女冲昏了头,但略一思忖,却又觉得十分在理,于是道,“也罢,就听妙音安排吧!” 地上的江珏和苏骁相视,顿觉这一顿鞭子挨得冤枉。这两个怪老头儿分明是被妙音扭曲了心智,然而,两人却死也不敢多嘴。 苏骁起身,忙伸手把江珏搀扶起来,却顿时又被两位老人家训斥。 “现在还搀着做什么?就是愚鲁,不知疼媳妇,当初蓉儿跟着你受了多少委屈?”江逢洋不悦地斥道。 江逢海见苏骁被训得愣住,气急嚷道,“已然伤成这个样子,还不去请大夫?!做事都不及妙音和梓月利落,真是白活到这把年纪!” 苏骁:“……是,都是小婿之错,小婿这就命人请御医。” 目送苏骁出去,江珏心里顿时无法抑制地怜悯泛滥,“爹,大伯,你们这些年欺负苏骁欺负得也够了吧!蓉儿的死与他无关……” “他就是笨才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江逢洋担心地看了眼兄长,忙斥道,“珏儿你以后也圆滑些,别那么倔强!妙音给你如此安排,也是一番苦心。” “可女儿担心,这事儿……妙音怕是做不妥当!” 江逢海冷笑道,“你可小瞧妙音了,你和苏骁做不到的事,她可不见得做不到。她骨子里便有蓉儿的锐气,什么事也难不倒她。” 江逢洋忙道,“大哥,咱们回去选黄道吉日吧!还有婚礼,也该隆重些。免得音儿见到咱们尴尬,咱们就先回去,不叫那丫头为难了。” “好!” 江珏:“……哎,你们……你们也太宠着她了吧!这事儿还没成呢,你们就准备婚礼?苏骁是王,他成婚是要太后和皇上赐婚的!” === 太子府,妙音被良娣段景柔请上主位同坐。 妙音便命随行来的丫鬟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一众太子妃嫔。 众人瞧着礼盒精致,都欢喜地收了,忍不住揣测里面是什么。但是,太过急迫地打开,实在显得没出息。毕竟,苏妙音如今是名满天下的财神爷,送的礼物若非无价之宝,必是捅破天的昂贵了。 于是,众位妃嫔都抿着笑捧着盒子,谁也没有着急打开,都礼貌地维持着合体的优雅,对妙音道谢。 段景柔亦是若有所思地看盒子,见妙音喝茶,便忙把盒子搁在一旁,尽量做出看过大世面的从容端懿。 “郡主救了我段家上下,我还未曾谢郡主大恩,没想到郡主竟亲自来给我们送礼,这叫我们怎么好意思?” 妙音忙不迭地搁下茶盅,“嫂嫂不必客气,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尽管收着便是。” 段景柔愈发惊喜,“郡主把那南海百福蛟绡纱都当做是寻常之物,这天底下的无价之宝,在郡主眼里,怕都不是贵重的了。” 众妃也都陪着笑。 妙音实在想说,那里面不过是昨儿膳房里剩的糕点罢了,不过是用漂亮的锦盒包装得严实,叫人看不出什么罢了。 她凤眸流转,不动声色地静观众人目光。“各位嫂嫂定然在疑惑妙音前来的目的吧?毕竟兰妃去宁和王府挑事儿,被贬为了宝林……” 段景柔忙道,“那件事也是婆婆失察,一时犯了错,郡主不计较,来探望我们,是宽宏大量。” 妙音着实没想到,她竟如此会说话,也再无心思与她客气。 “我苏妙音倒不是宽宏大量的,相反的,我这人,素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拿得起,放不下,实在一个俗人!不过,大家都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要化干戈为玉帛才好。” 段景柔忙陪笑,“郡主太谦虚了!就算郡主再俗,我们太子爷也是爱在心头的呀!” “别,嫂嫂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妙音清冷地一扫众人,见她们神色地妩媚地挑着,明显得泛着酸味儿。 “太子爷口口声声在皇上面前说喜欢妙音,背后却把妙音当傻子!各位嫂嫂也都劝着些,别叫太子爷去招皇上和家父的火气,我也是脾气大的,哪会儿压不住火气,找几个人切了他的老二,各位嫂嫂怕是再没希望生小皇孙了……” 这一番话又是玩笑,又是危言耸听,连消带打,叫满堂花枝招展的女子松了一口气,顿时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段景柔见众女子都噤若寒蝉,忙又道:“妹妹,这一番话说的,可叫姐妹们都惋惜了呢!大家都盼着妹妹来太子府当太子妃,百官们也都议论,放眼朝野,只郡主您最适合当太子妃,旁人都不配。” “嫂嫂抬举妙音了,在座的各位嫂嫂们,皆是才貌非凡,何必多找个外人来添堵?!” 妙音不轻不重地搁下茶盅,抿着浅笑对上段景柔复杂的目光。 “再说,我这人忙碌,也没心思出嫁。这些时日,我那姨母的麻烦,也叫我的两位外公头疼着,所以我今日来请各位嫂嫂们帮我出出主意。” 阶下的方良媛说道,“郡主说的,可是刚刚被皇上遣送回江家的珏夫人?” “可不是么!说来真是气人,皇上把我那姨母放出宫,偏偏心里还惦记,执意要册立她为皇后……” 段景柔惊愕,又顿时忍不住担心,“皇上把她封为皇后……莫不是要废了我姑母?” “所以啊,我特来给景柔嫂嫂你提个醒,皇上前儿执意要段家拿出那么多银两,还要段家人的命,这分明是有废后的打算。” 妙音语重心长地说完,便又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那姨母也是脾气大的,为了死去的孩子,在冷宫里苦熬十几年,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便又要被弄成皇后……皇上真当自己是万人迷呢?” 段景柔忙道,“郡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郡主提醒这一番,我段家又欠了郡主一个大恩。” “嫂嫂不必客气,我那二外公自江南过来,本要接走姨母的,眼下这事儿给闹得……唉!皇上实在过分!” 第117章 让她活不过明天 于是,众女子也都私语议论起来,却无人看念叨半句“皇上过分”。 妙音见目的达到,又感慨了一番,便借口回家去安慰姨母,又匆匆告辞。 厅堂内,一众女子迫不及待地都打开了锦盒,却见每个人的盒子里,都摆着可怜巴巴的两块糕点,不是桂花糕,就是枣泥酥,样式普通便罢了,尝着酥脆的程度,已然是过夜的。 众女子都看着糕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议论着揣测妙音的用意,如何也捉摸不透。 赵迎楠压着怒火进来,阴沉地讽刺道,“你们都当那贱蹄子是个宝贝呢?她把我害成宝林,把你们都当成要饭的了!” 众女子脸色微变,忙整齐地行礼。 “这苏妙音果真是个有脑子的,来叫你们几句嫂嫂,挑拨你们两句,你们就当她是自己人!” 赵迎楠气急败坏地坐上段景柔让出的主位,清冷地瞥了段景柔一眼。 “你放心,有我在的一日,你姑母就还是皇后!江珏早该死在冷宫里,若不是因为江家财大气粗,我早就弄死她,现在,她敢惦记那皇后之位,我定让她活不过明天!” 段景柔畏惧地向后挪了挪脚步,“婆婆,太子爷是中意苏妙音的……” “中意又如何?我安排了刺杀,给他准备了机会,他可没有好好把握。” 赵迎楠忽然想到段家的债,又忍不住训斥段景柔。 “你当那贱蹄子是对段家有恩么?自己算算账,若不是苏妙音挑唆皇上,你段家绝不会平白多交两百万两银子……” “是,儿媳明白了!” “一个个愚笨地不成器,太子娶了你们有何用?回去多找你们的父兄说话,提醒他们多帮太子把储君之位坐稳,也提醒他们相助本妃早日恢复兰妃之位!” 满堂女子列成两队,整齐跪地,“是,儿媳等遵命!” = = = 雷承找了半座城寻找妙音,却没想到竟自去往太子府的路上,与正要返回的妙音不期而遇。 雷承忙把马拴在车尾上,钻进车里,便细说两位老太爷大闹王府的事。 妙音忙掀开车窗垂帘,对策马行在车旁的李应说道,“我安排那玫瑰之夜时,唯恐太后和皇上知晓,特把满府的下人都遣回了家,怎么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李应哑然。 “回头查一查那两个恣意议论的丫鬟,把她们的祖宗八代都给我查清楚!” “是!” 车厢里静得可怕,雷承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小心翼翼地看她。 妙音眉梢微挑,与他对视一眼,便又压着声音道,“你去安排,说我今晚带江珏去逛庙街的夜市散心,还有,把皇上要册封江珏为皇后的消息散播出去,” “郡主……” “别多问,只管照做!” “是!”雷承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接近她,也越看越是看不懂她,却还是说道,“郡主若有难过的事,不要闷在心里,可以对雷承说,雷承愿意倾听,愿意为郡主分忧。” 妙音看着他艳美的异域风情的眼眸愣了愣,欣慰地扬起唇角,“你只管尽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我心情很好。” “是!” 雷承和李应各自去忙,她自宁和王府的门前下车,正看到阿史那颐离下马,她心头微动,正觉晚上逛夜市缺一个威力四射的陪衬。 “梵王殿下来的正是时候,晚上咱们一起去夜市吧!” “你是在约我吗?”阿史那颐离受宠若惊地看她。 妙音顿时绷不住笑,“一起逛夜市的,还有我的姨母,她也是一位大美人,不会给梵王殿下丢了面子的。” 阿史那颐离失笑,上前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我就知道,你约我,准没好事!” 妙音却没有请他入府,只在满口,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来,“这里的太阳暖和,陪我晒晒。” 阿史那颐离拢住斗篷,便不羁地坐下,长腿舒展着,直伸去了台阶下面的石板地上。 “我刚才听说你去了太子府,不放心你,特意赶过来探望的,却也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拓跋玹买了许多名贵的首饰,皇族里的公主们都送了一遍。” 妙音狐疑,“为何?” “想不通,他不过是前来大周的质子,手上应该并不阔绰才是,却破天荒地画了几十万两重金,卖了大堆首饰馈赠众多表姐妹,这实在诡异。” 妙音不动声色地摇头,“我和他早就没了关系,他要做什么,我怎么可能猜透?再说,我和他不过是露水情缘,他与那些位公主,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挨个送礼,倒也不足为怪。” 阿史那颐离玩味地盯住她惊艳的脸儿研看,“你不吃醋?” “哈!我这都快忙死了,说话都懒得,哪儿还有心思吃醋?” 阿史那颐离却也知道,她自打早上便没有用膳,于是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给她,“还热着,吃吧!” 妙音打开纸包,见是两根鸡腿,顿时又忍不住欢喜,“早上忙着给那些太子妃嫔准备礼物,我还真是饿了。” “你去太子府做什么了?” “送过期糕点去了。”妙音歪头看他,“不过,还是谢谢你这样关心和紧张我,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心满意足。” 阿史那颐离哭笑不得,却觉得,她还是在防备自己,十句话里,有五句是在敷衍,四句是在说谎。还有一句是在戳他的心。 === 夜市繁华热闹,人潮蹿涌,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灯笼装点了整条街道,那防雨的百福蛟绡纱在夜风的鼓动下,被灯光映得光泽明灭。 妙音扶着江珏,跨上桥,迎上久等多时的阿史那颐离。 妙音忙拉着江珏上前,“姨母,这位是阿史那颐离,梵王殿下!” 江珏客气行礼,“颐离殿下果真一表人才,难怪我们家妙音赞不绝口。” “可她还是拒绝了我的求婚。”阿史那颐离自嘲地笑了笑,见江珏眉眼、脸型、鼻子竟与妙音神似,不禁诧异。 江珏风韵成熟,有一种淡薄沧凉的冷,妙音眉眼率真,时常孩子般纯粹的笑,两人却都美得出尘脱俗,艳若仙女。 “夫人,请恕颐离冒昧,你们倒是长得倒更像是亲生的母女!” 他话刚说完,就见从旁经过一个身穿粗布袍服的男子,挥刀就劈向江珏—— 第118章 陷阱才刚刚开始 阿史那颐离大惊失色,当即就抬脚要踹,却有一支箭倏然刺在了男子的手臂上,男子惊痛嘶叫,手上的长剑坠地,阿史那颐离这一脚也踹下去…… 男子摔在地上,四周却突然又有十几个黑衣人飞上桥来,阿史那颐离忙把妙音和江珏拉到身后…… 却见这群人的武器异常奇怪,有的拿斧头,有的拿流星鞭,还有的拿弯刀……招式也古怪地叫他看不出对方来自何处,且个个带着鬼魅似地面具,在这灯火阑珊的夜市上,格外瘆人。 阿史那颐离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背后的妙音和江珏不知怎么地就滚在了地上。 他顾着前面的打斗,全然不知背后的妙音打手势命黑衣人攻击他,而江珏只是躺在地上在惨叫…… 反而是那举剑刺杀的黑衣人,捂着被射中的手臂,看得目瞪口呆。 打了良久,阿史那颐离累得筋疲力竭,一众黑衣人才四散飞离,他担心地转身,就见妙音扑上来就扶住他,“颐离,你怎么样?可有受伤?你刚才好厉害,把他们全都打跑了……” 阿史那颐离:“……他们的武功才高强,我竟差点不敌!” 妙音暗自失笑,那些都是两位外公身边的暗卫,寻常人自然是打不过的。 见那从旁看热闹的刺客要逃,她上前提着裙摆便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你家主子做事很积极呀,不枉我送那么一大堆的过夜糕点、说了一车的话!” 刺客刚才已然看得明白,不禁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冷汗,“这一切,竟然都是郡主的陷阱?!” “一个人在陷阱里待久了,自然就明白,陷阱是怎么玩的,你家主子刺杀我一回,两回,三回……现在,该老娘将她母子一军了!” 阿史那颐离神色微凛,这才明白,妙音去太子府一趟,是去下饵料的。 她邀请他来又是什么意思? 试探他和太子的关系,还是…… 他尚未缓过神来,雷承和背着弓箭的李应就从桥的两端过来。 妙音忙道,“李应,你送姨母回去王府,我和雷承、梵王殿下押这人去宫里一趟。” 刺客见自己再无逃走的机会,往嘴里塞了个东西,当即就口吐黑血…… 江珏担心地看妙音,“他服毒了,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好办!我就是等着他服毒呢,他不死,这事儿才真不好办!” 妙音说完,眼睛俯视着地上的尸体,赫然发现,自己竟再无从前那般对生命逝去的刺痛。 被害了多次,又是毒,又是刺杀,她已然看淡了,看轻了,这些人自己不肯惜命,谁还能为他们珍惜? 李应扶住江珏,“夫人,郡主安排了马车在桥下等着,咱们先上车。” 江珏担心地看了眼妙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妙音摆弄来摆弄去,但这到底是她的事,她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过意不去。 “丫头,我陪你入宫吧!” 妙音冷笑,目光疏冷地望向她,“现在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么?” 阿史那颐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看不懂这姨甥俩的关系。 江珏惭愧地涨红了脸,“苏妙音,我是怕你出事才……” “行了,别假惺惺的!你找我,不就是让我帮你报仇雪恨么?有我在,你还忙活什么呀?你被刺客刺伤了,怎么能随便乱跑?”妙音说着,就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壶鸡血,丢给李应。 李应忙拔开瓶塞,不由分说,给江珏洒在身上。 江珏被弄得一身血腥味儿,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李应直接背起她,就冲下桥去,大喊道:“大家让一让,珏夫人被刺客刺伤了……让一让……” 阿史那颐离匪夷所思,“苏妙音,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你姨母身上撒血,这戏也忒假了吧!你不怕被人传扬出去吗?” 妙音失笑,盛放血的水壶丢到了桥下的水里,“在方圆十几丈内闲逛的人,都是我们江家的人,自己开开眼,不收你的观赏费。” 阿史那颐离:“……所以,那几个鬼面具的人,压根儿就是你派来的?” 妙音坦然挑眉,“是啊,你刚才打得是不是很过瘾呐?” “我……哎?你这样公平吗?我好心待你,你却……” “你是真的好心待我吗?看到我去太子府,你是真的紧张我,还是怕我发现你和赵家还有交易?” “我……” 妙音懒得听他辩解,“雷承,入宫!” “是!”雷承扛麻袋似地,直接将地上死去的刺客扛在肩上。 上去马车,妙音从靴筒里拿出匕首,便悄无声响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抹了一把血,抹在脸上,然后从另一个袍袖中,弄出一个小瓶,泼在裙子上,又往雷承身上撒了一点。 车厢里太黑,阿史那颐离只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全然不知妙音又在装点布置,不禁狐疑地竖起眉头。 入了宫门,自长阶下下去马车,他就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妙音……” 台阶上守夜的护卫忙都冲下来,“郡主怎么了?郡主——” 妙音顺势一歪,就倒在了阿史那颐离怀里,“好疼呀——疼——” 长阶上,拓跋玹与庄凌宽等人正陪着赫连启自御书房出来,听到阶下的嘈杂,一行人忙都到了台阶前,正见一众护卫簇拥着阿史那颐离上来,阿史那颐离怀中抱着身染鲜血的女子,雷承则扛着一个男子跟在后面…… 拓跋玹一眼认出女子是妙音,呼吸一窒,忙命护卫,“妙音郡主受了伤,快传御医!” 赫连启恐慌地忙冲下台阶,“妙音,这是怎么了?妙音——” 阿史那颐离见怀中女子捂着手臂,痛得闭着眼睛不说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对赫连启道:“父皇,还是去殿内说吧!” “快,快……抱去内殿里安置。” 赫连启一并给雷承打了个手势,庄凌宽等一众官员见状都不好离开,忙又跟入殿内。 拓跋玹紧张地打量着妙音,见她裙摆上全都是血,不敢想象她经历过些什么,脑子也轰轰如滚雷似地鸣响,半分无法思考,只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些痛…… 第119章 殿下又被调戏了 进入御书房内殿,见阿史那颐离把她放在罗汉榻上,拓跋玹忙上前给妙音检查伤势。 殿顶上,盘龙夜明珠顶灯灿亮莹白,照得她一身血污触目惊心。 他怕弄疼她,不敢碰她的手脚,忙按住她颈侧给她探脉,却发现,她脉搏竟平稳有力,全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虚弱。 “阿音,除了手臂,还有哪儿疼?你告诉我……” 妙音被他一声“阿音”叫得心都暖透,抓住他的手,佯装虚弱地张了张口…… 拓跋玹听不到她的声音,恐慌地握紧了她的手。 赫连启、庄凌宽等人见状不禁心焦,赫连启低咒道,“这些该死的畜牲,竟将一个弱女子伤到这个地步!” 庄凌宽也忙道,“郡主这是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史那颐离侧转过身躯,一眼不愿看那卖力演戏的女子。 这一个晚上,他着实被算计怕了,却注意到一旁的雷承很是配合地摆出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阿史那颐离顿时忍不住腹诽:这主仆俩可真是绝配! “阿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别急,慢慢说……”拓跋玹柔声哄劝着,半个身子几乎趴在她身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你快告诉我,到底哪儿疼,一会儿御医来了,我好与他商讨医治的办法……” 他话没说完,就敏锐地察觉耳畔一股暖热的气流,入了颈侧和耳朵…… 俊伟的身躯敏感地惊颤了一下,清楚地听到了她调皮地无声低语,“人家心好疼,你快揉揉!” 拓跋玹触电似地,迅速抽开手,慌乱地逃离,却不慎撞在了庄凌宽的身上。 庄凌宽忙扶住他,“殿下听到了什么?怎慌成这个样子?” 赫连启也不禁愈发担心,见宝贝外甥脸色涨红,双眼不寻常地慌乱,竟一副被惊吓的样子,不禁更是担心。“玹儿,是谁伤害了妙音,可是什么可怕之人?你怎被吓成这样?” 其他人也都被弄得紧张不安,忍不住低语揣测起来。 阿史那颐离却狐疑地瞥着拓跋玹,只怀疑他也被妙音耍了。 拓跋玹反应极快地深吸一口气,“玹儿……玹儿不敢说!” “不敢说?”赫连启阴沉地咬牙切齿,“你不敢说,朕也能猜到是谁!” 庄凌宽忙提醒拓跋玹,“殿下,郡主的手臂不住地流血,还是先止血吧!” 拓跋玹却抵触地一下不想再靠近那女子,见她手臂竟真的血流不止,他气结瞪她一眼,忙拿自己的手帕给她狠狠勒在手背上止血。 妙音却痛的闷哼了一声,“殿下轻点……殿下弄疼我了——” 赫连启气怒地呵斥,“玹儿你做什么?看不到妙音受了重伤么?” 拓跋玹尴尬地迅速退到一旁,却禁不住又摸了摸滚热的耳畔。是他听错了吗?这丫头的痛呼,分明是在调戏他! 之前在军营那粉红的营帐里,两人同宿一处,但凡他动作急促用力些,她便如此妩媚地娇嗔,“殿下轻点”。 脑海中抑制不住诡谲旖旎的画面,他只觉整个身体都不太对劲儿,神情也变得异常不自然。 赫连启却反而因他这怪异的反应误解,暴怒地着想阿史那颐离和雷承,“妙音都伤成这个样子,你们还不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拓跋玹唯恐妙音再调戏自己,不着痕迹地离的罗汉榻远了些。却也明白,她分明是借这样的方式宽慰自己。 阿史那颐离见雷承跪在地上不说话,这才明白,妙音是要借自己的嘴巴陈述事实,如此,无疑是离间了他和赵迎楠。 “颐离,你愣什么?朕问你呢!”赫连启龙颜狰狞,却不是不知他与赵迎楠的关系。 “禀父皇,刚才颐离与妙音陪着江珏夫人逛夜市,这刺客突然杀出来,挥刀砍向珏夫人,另又杀出四五个戴着鬼面具的武功高手,颐离忙着应付他们,没有顾得上妙音和珏夫人,就……” “江珏的伤势如何?她人呢?为何没有一起带回来?” 雷承这才道:“末将该死,与李应赶到时,那些鬼面具的人便四散逃了。他们的武器极是奇怪,有的拿鞭子,有的拿斧头,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刻意伪装的。珏夫人受伤严重,不便多行路,李应已经带珏夫人入王府救治,郡主执意来此讨回公道,才撑到了现在。” 拓跋玹提着一口气,又忍不住看妙音,着实没想到,她安排得如此精妙仔细。 注意到舅父惊痛交加地怒吼一声,就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他忙上前扶住他,“皇舅父,您保重龙体,莫被气坏了身子。” 御医赶过来,为妙音包扎诊治了一番,却查不出妙音为何气若游丝,但她的脉搏分明异常平稳。 拓跋玹见他不住地探脉,忙道,“郡主不知是中了什么诡异的内力,内伤才如此严重,再加受惊过度,难免如此痛苦,御医若带了护住心脉调养内力的药,不妨先给她服下一颗。” 御医忙拿了药丸,给妙音喂下。 妙音略缓了缓神,这才似有了气力说话,“禀皇上,妙音担心,两位外公知道此事会气病了……都是妙音不好,因姨母说许久不见宫外的热闹,所以才建议去逛夜市的……呜呜呜……” 赫连启忙柔声安抚,“你别自责,朕不怪你!你姨母也不会怪你!那日你在蹴鞠赛上好好坐着,都有人想杀你,逛夜市更容易被人觑了机会呀!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带护卫。” 一位官员忽然想到什么,就跪在地上,“皇上,倒是今日臣入宫时,听到了许多谣言,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赫连启斥道,“怎么不早说!” “坊间说,江珏孩子惨死,自请入冷宫已然对皇上寒心,皇上却执意要册封江珏为皇后……” 拓跋玹心头微动,看了眼妙音,忙道,“皇舅父,珏夫人出宫有几天,平日都安然无恙,今日竟突然遭遇刺杀,少不得与这传言有关。” 第120章 她到底咋回来的 赫连启早已猜到凶手是谁,再加这传言,必是赵迎楠、段实莲无疑,。 但是……“朕何时说过封江珏为后?这话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姨母的孩子,何其无辜,还不是惨遭了毒手?” 妙音虚弱地说着,便落下泪来。 “皇上,您开开恩,放过姨母吧!” 赫连启忙安慰道:“朕明天就把你姨母接入宫来……” 妙音慌得差点就惊跳起来,她忙逼迫自己稳住心神。 “她一个可怜之人,已耗在冷宫里半生,您下一道圣旨保她一命,允她自行婚配,从此与她两不相欠,便是对江家最大的恩德了!” “可……妙音,你还年轻,你不懂这其中的利害,朕放了她,反而是害了她呀!” “妙音的两位外公年纪大了,因为姨母在冷宫,他们出门都抬不起头,当年家母辞世,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他们哪里承受得住再失去姨母?” 赫连启张口欲言,见她可怜巴巴地哭成泪人儿,再不好与她争执。 “都是朕之错,朕对不起江家,朕对不起江家两位老太爷!妙音,朕……答应你便是!” 妙音呼出一口气,感激地忙道:“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承忙跪在罗汉榻旁,“末将代郡主、代珏夫人和江家满门谢皇上恩典!” 拓跋玹却俯视着凝重叩拜的雷承,顿时脸色铁青。 他却还是经过雷承身边,亲自拿来笔墨和圣旨,让赫连启写圣旨。 赫连启押着一口气写完圣旨,看着江珏两个字,又恍惚想起当初江珏与江蓉选秀入宫的情形…… 那般美好如孪生姐妹的一对儿小姐妹,腻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一入宫门,就惊艳了整座皇宫。 因江蓉眉眼俏丽活泼些,言语也鲁莽,他便选了江珏。 江珏更稳重端雅,且静美如玉,有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清冽之气。 没想到,这二十年里,这皇宫竟将那般美如玉的女子,彻底毁灭了。 拓跋玹见他迟迟不用玺印,忙道,“皇舅父……” 赫连启回过神来,忙拿起龙玺,狠狠地扣在圣旨上,“愿她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妙音忙道,“姨母会感激皇上的。” 赫连启自嘲地一叹,对拓跋玹道:“玹儿,你送妙音回府,好好安抚宁和王,带上御医,一并给江珏诊治,让她好好养伤,朕……政务繁忙,就不去看她了。” “皇舅父早点歇息!”拓跋玹把圣旨递给雷承,忙打横抱起妙音,便疾步出了御书房。 雷承和阿史那颐离都跟出去。 整个宫殿静下来,一众官员却恭敬微弯着脊背,等着面色沉郁的帝王示下。 “庄凌宽——” 庄凌宽忙上前两步,“臣在!” “罢了,不必细查了!”赫连启颓然叹了口气,转而唤了刚更换的总管太监沈源丰上前。 他看着沈源丰毕恭毕敬又举止清冷的姿态,却又恍惚想起李正中那样谄媚周全的样子,不由更感慨自己竟糊涂了这些年,那李正中的确不该留在他身边的,他身边正缺少沈源丰这样规矩端正的太监。 “源丰,你去太子府传朕口谕,将赵迎楠鞭笞五十,贬为庶人,关入冷宫,未经朕宣召,不得出!” 沈源丰一句废话都没有,行了礼,转身便疾步出去。 庄凌宽与几位官员相视,都禁不住望向门口,却亦是极不适应太后亲自择选的这位大总管。 赫连启又道,“着令礼部去准备,明日一早免朝,朕亲自前往城西庵堂迎回苏皇后和贤妃,另段实莲降为妃,贤妃晋封为贵妃,苏皇后仍是我大周正宫皇后!” 庄凌宽不禁为这样重大的变故而忧心,“皇上是否应该在朝堂上宣布此事?” “朝堂?那朝堂,到底是朕的朝堂,还是赵迎楠的朝堂?”赫连启再次勃然大怒,“去给朕查,但凡收过段家与赵家银子的,给朕列出来,朕一个一个亲自审问!” “是!臣遵旨!” = = = 一早,妙音刚睁开眼睛,就见父亲和江珏凑在床前看着自己。 她心虚地挪了挪身子,却忘了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下那殿前的百级长阶,拓跋玹便打发雷承和阿史那颐离乘坐她的马车离开,他则抱着她上了他那辆低调的小马车。 然后,一入马车,他便激烈地吻她,直把她吻得七荤八素,脑袋也晕晕乎乎,险些擦枪走火。 然后,她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那马车晃晃悠悠,实在像极一个摇篮。 这会儿,想起那番暧1昧的情形,她反而猜不透拓跋玹到底要做什么了。 是他疏远她,跑去与大公主秀恩爱,怎么就…… 她无所适从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见父亲坐在床沿,她忙又往拢着睡袍往床里挪了挪,却看着自己的睡袍,禁不住愣住。 谁给她换得睡袍?拓跋玹吗? 苏骁见她十分不自在,只当她是为自己精心设下的计策而心虚。 “音儿,爹不会怪你,相反的,咱们苏家、江家都该感谢你!” “爹,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呀!” 江珏却红了眼眶,“皇上去城西庵堂迎接苏皇后和贤妃了,段实莲被降为妃,赵迎楠被贬为庶人,苏皇后还是大周的正宫皇后,贤妃被晋封为皇贵妃,太后听说了昨晚你我被刺杀的事,也看到了你派江贤送给她的信,她十分欣慰你一晚上让皇族雨过天晴,特顺应你的意思,为我和你爹赐婚。” 说完,她朝妙音双膝跪地。 妙音却反而被赫连启和苏未央如此快的行动速度惊着了,尤其,苏未央这样快赐婚,分明是怕皇上反悔。但是,江珏为何要跪她这晚辈呢?! “您别这样……我是晚辈,且你都要当我的母亲了,这样跪我,可是折煞我呀!” 见父亲竟不阻止,妙音忙道,“爹,您快扶娘亲起来吧!” 江珏忙道:“妙音,你受得起,这是我替我死去的孩子拜谢你的!害死我儿子的,是赵天、赵迎楠和段实莲……赵天死了,赵迎楠如今成为庶人,段实莲也被废了后位。妙音,你的恩情我铭感于心,我定待你如我的亲骨肉!” 第121章 太子上门报复她 眼见江珏俯首贴地,妙音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思一转,她佯装恍惚地问道,“这样你竟感激我了?是不是太简单了些?所以,害死你儿子的就只那三个人么?再没有其他人了么?” 江珏错愕地抬头看她,“难道……还应该有其他人么?” “你借着拓跋玹的伎俩接近我,我还以为你这仇难于上青天嘞!后面杀君夺位这样的戏我都安排好了……你这样一跪,真叫我有种没玩过瘾的感觉,我还以为你这报仇得杀了皇帝,颠覆天下呢……呵呵……” 江珏眼泪挂在脸上,尚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就见苏骁吹胡子瞪眼地脱了鞋子,这就要打妙音。 “杀君夺位?你这臭丫头,什么杀君夺位?您还颠覆天下?吃了熊心豹子胆……” 妙音泥鳅似地哧溜就跳下床,忙扯着江珏站起身来,借着她的身体当盾牌,苏骁抡着的鞋子差点没收住,整个人差点跌在江珏身上…… 江珏尴尬地顿时涨红了脸,苏骁亦是恼羞成怒,“你这臭丫头,你别躲!” “我不躲!我不躲就是小王八蛋!”妙音调皮地着绕着桌子跑了一圈,顺利地飞冲下楼,却顿时被迈进门槛的人惊得如踩了一脚牛粪,身子也禁不住一哆嗦。 苏骁还在暴跳,江珏忙扯住他的手臂,“她不过就是调皮,刚才也被我跪得尴尬罢了,你与她动什么肝火?” “你没听到吗?她说自己是王八蛋,那我这当爹的是什么呀?” “你是……”王八两个字被江珏硬生生地吞回去。“你非要与孩子一般计较吗?” “她还是孩子吗?玩这么大一场局,这丫头已然无法无天了!不管不成!” 苏骁气得要扔鞋,却听到楼下传来诡异的声音,是妙音在说话,那话却是—— “妙音参见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苏骁脸色微变,不禁担心自己的话被赫连翊听了去,他忙压着声音叮嘱江珏,“你在上面别下去,你和妙音都该养伤的,这样活蹦乱跳地冲下去,穿帮了!” 江珏嗔怒瞪他,“你怕他干什么呀?他才是做贼心虚的,蹴鞠赛刺杀,偏就那么巧,他玩英雄救美……” “如果他真的无可取之处,皇上早就废太子了,留他在那个位子上做什么?” “今日你堂妹就要被接回来,一大早送礼的就来踏破门槛了,就算你不做一个抉择,别人也会帮你抉择,赫连翊今日过来,若不拆穿妙音的计谋,必是另有所图给你难堪,你警惕些。” 苏骁还是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随手带上门,匆促下楼,就见赫连翊坐在正椅上品茶,而悠悠阁的门外,立了两排太子府的府兵。 “太子殿下过来,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小女这悠悠阁,是女子闺阁,您若找臣,在这里可是不妥。” 赫连翊脸色被一身月白的银纹丝袍衬托得愈发苍白如纸,双眼却似一夜未眠,眼圈乌青,眼睛凹陷在脸上,目光沉郁地望着妙音,似被黑白无常遗落在地狱门外的厉鬼。 妙音本是与他寒暄了两句,硬生生地被他的目光盯在椅子上,心尖儿直打颤。 见父亲上前来,她忙起身上前抓住父亲的手臂,“爹,他很怪,自打进来,就一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像是要杀了我似地!” 苏骁忙把女儿护在身后,俯首道,“太子殿下,您有话不妨直说……” “苏妙音,我看你,你会怕么?你不是与我斗么?你不是保护拓跋玹么?你好本事啊!” 赫连翊瞳仁自眼皮上方看下台阶,目光阴沉地盯着父女二人。 “昨日你去我的太子府,带着那么多礼物,你知道我有多么欢喜么?” 妙音狐疑。她去太子府时,那些女子都说他不在家呀!原来——他竟然在? 赫连翊:“我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我以为你不再对那个病秧子感兴趣,你终于能想通做我的太子妃了……哈哈哈哈……” 妙音被他笑得汗毛直立,心一横,从父亲身后走到前面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昨天我一直暗中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刻意说那一番话给我母亲听,布置那番计谋,还特意让阿史那颐离做你的证人,害我的母亲就被废为庶人贬入冷宫……你保住了你的新娘亲江珏,现在父皇去迎苏皇后……你们苏家皆大欢喜,只有我,痛不欲生!” “你不挑事儿,你就不会痛!”妙音憎恶地盯着他,“你的母亲更是——活——该,你们都是自作自受!身为储君,不行善事,卑鄙无耻,工于心计……” 赫连翊唇角诡异地浅扬,“你说,我把你的目的告诉父皇,父皇会如何处置你这欺君罔上的小女子?你连他的女人都敢算计,苏妙音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去说!有本事你就去说……姑奶奶可不是被吓大的!” 妙音话刚说完,就见父亲冲上前,双膝跪地,俯首在那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前,卑微地不肯再抬头,“爹,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给我闭嘴!”苏骁恐慌地斥她一句,忙对赫连翊道:“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我苏骁定鼎力相助!只要太子殿下放过小女!” “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让我母妃恢复兰妃之位,你的夫人柳平敏与江珏一起立为宁和王府嫡妃,以平妻相处,还有,我要你的女儿苏妙音与我天天同进同出,恩恩爱爱,哈哈哈哈……” “卑鄙!”妙音嘶吼着扑上去就掐住他的脖颈,“我要杀了你——” 未等手上用力,她心口上就抵了一把匕首,肌肤一阵刺痛…… 苏骁自后见妙音掐着赫连翊的脖子僵住,忙冲上前,却被抵在她心口的匕首吓得呼吸一窒,眼见匕首自她心口刺出了一点血红,他小心地忙抓住赫连翊的手腕,阻止他再用力。 妙音脑子轰轰响,只觉得整个身子又麻又冷,全身上下,只心口那一点刺痛最清晰…… 第122章 七殿下赶来探望 赫连翊却像是全然不在乎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眼睛直盯着近在咫尺的俏颜,阴狠地笑也露了狰狞。 “你继续掐,我继续刺,咱们我们同归于尽,就让玹弟、你的外公、你爹和我的父母等等等等所有关心我们的人痛不欲生,我们就在地狱里做一对鬼夫妻,哈哈哈哈……” “就算到了地狱,我也一样杀你!”妙音手上憎恨地用力,丝毫不怕与他同归于尽,却顿时想到自己腹中还有凤火珠——这珠子关系到拓跋玹的命! 不,她不能死!她死了,那个男人怎么办? 思及此,掐在赫连翊脖子上的手,迅速弹开。 苏骁见女儿神色异样地收回手,不禁疑惑,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着痕迹地收起凝在掌心的真气。 这储君若死在宁和王府,苏家满门定然不保,太后、江家必也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殿下息怒!小女鲁莽,臣代他赔罪,臣一定依照太子殿下所言,为殿下分忧!” 赫连翊却顿觉无趣,目光邪魅地盯着妙音因为暴怒而涨红的脸,轻巧地自她心口挪开匕首,舔了下匕首尖端的血丝,如一只嗜血妖魔,享受地阖眼叹了口气。 “嗯……天底下最美味之物,莫过于美人心尖儿上的血了!” 苏骁隐忍地握紧拳头,一张脸也隐忍到扭曲。 妙音却被激怒,抬手便要打向赫连翊…… 苏骁忙扯住她下去台阶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恭送殿下!” “宁和王这就着急下逐客令呀?”赫连翊不悦地嗔怒,“本宫的伤还未痊愈,一个人养伤呆着实在沉闷。阿音,你也需要养伤,你就要去太子府暂住吧!咱们做个伴,有事儿没事儿这样斗一斗,彼此都不寂寞,多好呀!” “你……”妙音怒火三丈,只恨不能撕碎他。 赫连翊越挑衅得起劲儿,“我唤你阿音,是不是犯了你的忌讳呀?玹弟就是这样唤你的,是吧?” 妙音气怒地强调:“我已经对你说了无数次,我和拓跋玹没有任何关系,你总把他那个病秧子当成假想敌,不觉得讽刺吗?!” “还护着呢?”赫连翊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笑又诡异的消失,“若你真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证明给我看,和我在一起,看他会不会因为你住进太子府而发疯发狂呢?!哈哈哈……” 苏骁听着他狂肆的笑声头皮森麻。“太子殿下,小女不曾订婚,男女应该避嫌……小女去太子府上居住,实在不妥!” “你放心,不是本宫邀请她,是本宫的良娣——段景柔亲自邀请她去同住的!”赫连翊说着,就拍了拍手。 段景柔自门外进来,“景柔给宁和王请安,妙音妹妹,伺候太子殿下是咱们姐妹的福分,你的衣物首饰都不必带,太子殿下已经命人去准备了,绝不会比在王府差的!” 妙音冷怒地转头看向强撑着微笑的段景柔,“我真是小瞧了段良娣,段良娣能如此为自己的夫君笼络女子,一点也不觉得恶心么?” 段景柔忙低下头,眼角余光异常恭敬地瞥向赫连翊的方向。 妙音逼近她,“换做是我,早就趁着他睡着,将他碎尸万段!你若与我同心,我们可一定要合作才好,一起杀人,一起玩耍,这才是好姐妹呢!” 段景柔脸色苍白地一颤,脚下踉跄了一下。 妙音直接大步迈出门槛,“李应,对雷承交代一声,继续忙镖师队的事,若有人敢捣乱,就去皇上那里告御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 “江氏的事都交给梓月和两位外公全权处置,另外去我的卧房拿了钥匙给我那新娘亲,以后,这家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她管。” 苏骁听着她交代遗言一般,顿时心痛如刀绞,“女儿,你放心,爹很快就把你接回家!” “爹,平时养着我在府里,您不是总头痛么!把我送出去,您该欢喜,您该高兴才是!谁与我苏妙音在一起,我必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若叫他开心一时半刻,我苏妙音都对不起苏家的祖宗!” 苏骁气结无言。 楼上的江珏也扶着窗台心急如焚。 赫连翊搭着段景柔手走出来,经过苏骁身边,“宁和王,本宫越来越喜欢妙音了,别太着急把她接回来,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你,也要多帮一帮本宫才好呀。” 苏骁没应。 赫连翊却笑道,“本宫以后要改口唤宁和王父王了,本宫十分欢喜!” 大门外,妙音刚被赫连翊带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拓跋玹便带着福七进来悠悠阁。 见苏骁坐在主位上捏着额角发愁,江珏燥怒地踱来踱去,拓跋玹疑惑地略站了站脚步,他和福七是从墙头上过来的,全然不知,大门那边妙音上了赫连翊的马车。 “可是妙音的伤情加重了?” “殿下宽心,妙音的伤无碍,只是因为伤口疼,有些烦躁。” 苏骁注意到他的神情和福七袍服上沾染的尘土,顿时明白这主仆两人是翻墙过来的,忙堆着笑安抚拓跋玹坐下。 江珏也反应极快地朝楼上喊道,“音儿,七殿下来看你了,你要不要下来见一见?” 她特意装作听着楼上的动静,忙又上去楼梯看了看,然后尴尬地迅速下来。 “七殿下,实在不好意思,音儿这会儿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对我和她爹讲,我们转告音儿。” 拓跋玹忙示意福七把食盒放在桌上,忍不住看向楼梯上面。 昨晚他着实被她撩拨得恼了,才在车上失控地吻她,也因为气恼她又让自己受伤,心里压着火…… 他只怕那番境况吓坏她,才特意过来看她,又担心她怕苦,不好好服药。 “这食盒里,是果脯,熬得汤,还有一盅药,请王爷和夫人叮嘱她一定要按时喝药!” “一定!一定!”苏骁俯首堆笑,忙又提醒,“今日皇后娘娘回宫,七殿下作为晚辈也该盛装华服,陪同皇子公主们一起去城门迎接吧?” “是,本皇子先回去更衣,今儿虽免朝,还是要给皇外婆请安的。”拓跋玹这就带着福七告辞。 第123章 太子爷,秀恩爱 江珏和苏骁悬着心,直把拓跋玹送到悠悠阁的门口。 直到看不见拓跋玹的背影,江珏才担心地说道,“赫连翊如此卑鄙,少不得在恭迎皇后回宫之时,堂而皇之地带着妙音一起出现,到时候,闹一场轩然大1波,若皇上见两人亲昵,给赐了婚,岂不是要误了妙音终生……” 苏骁摇头一叹,“这倒不算麻烦,麻烦的是,如何让赵迎楠恢复妃位,还有,柳平敏若与你一起当我的王妃,这无疑是逼着我打江家的脸面,这事儿一定要妥善处置,否则,赫连翊撕破脸,真去皇上面前告一状,皇上不杀我们,妙音也必死无疑!” “我与柳平敏做平妻倒是无妨,不过是个名分罢了。赵迎楠这事儿倒也好办,咱们一起去见你那位堂妹,之前我与她守望相助,也算有些交情,眼下也只有她能借着回宫,大赦后宫众女,让赵迎楠恢复妃位。” “你先别出门,现在的你,该是重伤在身。”苏骁说完,就唤江贤去备马。 江珏忙追上他,“你可是不愿皇上见到我?” 苏骁转头瞥她一眼,不愿承认自己被戳中了心思。 “你想多了!” “也罢,我也犯不着自己挥手打自己的脸,我依你不出门,你且等我写一封信,无论如何,先稳住赫连翊的情绪,别让他伤害了妙音。”江珏说着,便抓住他的手,又把他拉回悠悠阁,“那信我一会儿就写好……” 苏骁确定,自己还没有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也全然没有忘记江蓉,但这女子能与他和妙音站在一起共进退,足以让他动容。 且妙音说对了,他需要一个知心人与他做伴,余生太长,与其娶个陌生的脾性不熟的女子,倒不如娶眼前的江珏,既保了江家的名声,也能救她出水火。 江珏写好信,递给他,见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蓉儿在那边……会不会也希望我能娶你!” 江珏失笑,却一笑就笑出了眼泪来,“蓉儿那么爱你,那么喜欢你,她怎么会希望你娶我?若没有妙音这番安排,我与你便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这婚,如今咱们也可以不成的,我也免了与柳平敏尴尬地共侍一夫。” “你别!太后已经赐婚,这婚不成,真成了抗旨不尊。”苏骁无奈地叹了口气,“江家素来以蓉儿为重,蓉儿却素来是以你为重,我知道,她一定也这样期望!” 江珏抹掉眼泪,就对他安慰地笑了笑,“咱们只让音儿和老爷子们都欢喜欢喜,等来生,你还是与蓉儿在一起,可好?” “嗯!好!”苏骁迅速垂下眼睛,把信收入怀中,却还是绕过桌案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拍了拍她的脊背,迅速松了手,转身出去。 江珏愣在桌旁,看到桌案上的花瓶里映出的影子,“蓉儿,你的苏骁真是一点没变,我的赫连启却早已寻不到原来的影子!人活得长久,只会越活越苍凉了,走着走着,都走散了。” 话说完,她就坐在椅子上泪流不止,却注意到那映着影子的花瓶里,竟都是画着画的画轴。 她好奇地打开一幅,顿时被上面逼真的画像吓了一跳,画像上的拓跋玹宛若真人一般,眸光温柔地对着她微笑,眼睛都是立体透亮的。 “这丫头疯了,竟能把人画成这个样子?难怪她死活不肯嫁给阿史那颐离!” === 帝后仪仗在午时近了宫门,鸣鞭的响声震天,宫门前的鼓声号角与那鞭声衔接,隆重骤起。 妙音抬手遮挡在眼睛上,自女人堆儿里踮起脚尖,却因为前后左右的都挡了太子府的女人,她的视线完全被遮挡,只遥遥看见那越来越近的华盖、旗子和高高的圆扇。 依着辈分,她该唤这位苏皇后——苏凤恩一声堂姑母。 皇帝赫连启唯恐母戚篡权,特自苏家旁系的亲族中择选了一位父兄不在朝为官的女子为后。 当年太后被册封为皇后之时,这一家曾领受太后的恩典,于是给女儿取名为凤恩。 赫连启择选苏凤恩为后时,便也是因此缘故,太后十分欢喜,直赞缘分匪浅。 站在前面的赫连翊见段景柔和万良媛立在左右,不悦地瞪了眼万良媛,万良媛识趣地笑了笑,忙抓住妙音的手,把她拉到前面来。 妙音被扯着手臂,顿时牵痛了伤口,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跟随在太后身边的拓跋玹敏锐地循声望向赫连翊身边,注意到妙音站在那边,他这就要过去,手腕却被搭着他的手臂的太后死死地扣住。 “皇外婆,妙音站错了地方。” 苏未央目不斜视地说道,“都是当晚辈的,站在哪儿都一样,且那么呆着吧,你先顾好你自己,一会儿你皇舅母下车,别失了礼数。” “是!”拓跋玹虽应着,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妙音,却见妙音绷着唇,一眼不看自己,不禁又气恼。 苏未央又看向四皇子赫连楚,“老四,你赶紧去前面,一会儿快些扶着你的母亲,她那个倔脾气的,闹到城西庵堂去,怕是也没脸见人了,一会儿你便直接把她送回寝宫,哀家懒得与她说话!” 赫连楚悻悻地道,“是!” 苏未央又道,“这宫门,不是谁都能说走就走说进就进的,今次,多亏妙音给皇上提了个醒。你们也都记着些,妙音是哀家的侄孙女,是大周将士的恩人,更是当今皇后苏凤恩的贵人,你们谁再敢伤妙音一根头发,哀家决不轻饶!” 赫连翊有恃无恐地笑道,“皇祖母,您这是说给谁听的?孙儿可是对阿音最好了,怕她不乖乖地养伤,特把她接到了太子府来调养。”说着,他便伸手牵住妙音的手,以眼神警告她不准挣扎。 妙音绷着脸只看前面那仪仗队的华盖,任由他抓着手捏在掌心里…… 拓跋玹见那情形,顿时心如刀绞,只怀疑妙音是在气恼他昨晚在马车里失控。 第124章 当众开撕别认怂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过去,却刚一挪步,身躯便被挤到眼前的赫连遥拦住。 “遥儿你……” 赫连遥唯恐他冲动,忙扣住他的手肘。 “表哥,你猜一会儿母后来了,会先与咱们一众晚辈中的哪一位说话?” 拓跋玹气结,“懒得理你,一边呆着去!” 赫连遥巧妙地挡住他看向妙音的目光,“咱们打赌吧!我猜,她一定先与大皇姐说话。” 赫连霓立在公主队列前失笑,早就注意到苏妙音与赫连翊之间的微妙。 “遥儿又在玩笑了,皇后娘娘一去多年,与咱们都生疏,怎就先与我说话?” 拓跋玹却忽然就回过神来,“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表姐身怀有孕,那肚子太招眼。” 他话出口,皇子公主们都下赌注,十两银子跳到了三百两,立在妃嫔队列中的段实莲却恐慌地直哆嗦。 如今她被降为了莲妃,赵迎楠不但失了赵家的依靠,还被贬为庶人,这境况,是墙倒众人推。 敏妃庄凌香从旁注意到她的微妙,“莲妃姐姐没事吧?怎么脸色突然如此苍白?” “没事……只是站在这边有点冷。”段实莲不自然地挪了挪脚,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妃子都在讽刺地盯着自己。 妙音不动声色地把这微妙看在眼里,不料身边的赫连翊突然凑近她的耳畔。 “阿音,你这礼服穿得可还舒服?我素来喜欢浅淡的颜色,也逼着你陪我穿这月白,真怕委屈了你。” 他声音不高不低,偏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拓跋玹早已注意到妙音那身行头刺眼,乍听赫连翊如此说,不禁愈发狐疑。 妙音却不怒反笑,直接自赫连翊手中抽了手,男子一般豪气干云的环住他的肩膀。 “我当太子爷兄弟义气,没成想,太子爷给子自己挑剩下的袍子,偏给了我……这就是太子爷的义气呀?”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公主堆儿里传来几声喷笑,百官妃嫔也都看过来。 拓跋玹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赫连翊却被妙音的话激得脸色铁青,“我给阿音你的,都是最好的,怎么能说是挑剩下的?你这样说,可是让本宫好伤心呢!” 妙音大力地拍了拍胸膛,“哥们儿,那一尺千金的蛟绡纱我都穿腻歪的,你当我不识货呢?不过,你这人的吝啬与磕碜,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偶尔穿这摆不上台面的丝缎,也就是凑合吧!” 十八公主赫连珺却最是爱看妙音这般刁难人,笑道,“太子哥哥,你看你把妙音姐姐委屈的,难道你不知道,妙音姐姐最是爱美爱好之人么?之前父皇赏赐她绸缎,那李正中……” 敏妃忙呵斥,“珺儿,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儿?!” 赫连珺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她口中的李正中,却让满场一片岑寂,就连那响着的乐声都变得低沉了许多。 “敏妃娘娘不必苛责十八公主,她说的事儿,众人都清楚,太子爷正是因为这样折腾,日子才会如此捉襟见肘呢。”妙音就勾着赫连翊的肩膀使劲儿地摇晃,那举动却状似亲昵。 满场众人都看过来,却打斗眼神微妙暧1昧,拓跋玹却眉头打成了死结。 阿史那颐离更是握紧了双拳,且清楚地听到有人在议论,“难怪妙音郡主不与梵王和亲,看这样子,是距离当太子妃不远了。” 太子良娣段景柔却看得胆战心惊,“郡主,您别这样摇晃殿下,他身上有伤,实在经不住……” “我身上还有伤呢!我可怜的小心肝儿,刚被他刺了一下,一直在淌血呢!”妙音轻巧地说着,话却犹如玩笑。 赫连翊肋骨断裂,身上还包裹着固定的夹板,被这一晃,旧伤处顿时隐隐作痛,他忙挣开她的手臂,却只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他俊颜因过度隐忍而变得狰狞,声音也低哑到扭曲,“苏妙音,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否则,鱼死网破,咱们都一起难堪!” 妙音邪恶地点他的鼻尖,压着声音怂恿,“太子爷倒是撕呀!快撕——我丢脑袋,我的好兄弟随之、赵凉会带着满朝武将与你为敌,我苏家江家从此与你势不两立,姑奶奶丝毫不觉得赔本!你在悠悠阁嚣张欺负我父女俩算什么本事?敢在这里当众开撕,这才过瘾呢!” 赫连翊脸上一抹惧色一闪而过,忙又大声地笑道,“阿音,咱们玩笑归玩笑,别这样动手动脚……”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挡开她搂在肩上的手。 妙音嫌恶地站得远了些,“妙音也不愿与太子爷为难。不过太子爷若真的缺银子,可以对妙音说,妙音最喜欢施舍别人!” 人群里传来幸灾乐祸地嘀咕,“他们家哪位妃子不是穿金戴银攀比着!太子除了封地和良田一点收入,又没有其他的进项。” 妙音听着那些声音玩味看赫连翊铁青的脸色,“吃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帮太子殿下把平日的花销给算清楚了。” 说着,她就直接朝武将队列中的义兄招呼了一声,“随之,给我两张银票,别让太子爷太寒碜,当着大家的面,闹成这样,委实不好看!” 陆随之毫不犹豫走出臣列,便把三张银票递给妙音。 “妹子,你要两张,我给你三张,可好?” “这才够兄弟义气嘞!”妙音抓过银票,就扯住赫连翊的手,给他塞进袍袖里,“不拘多少,太子爷先拿着,家里揭不开锅,买颗糖垫垫饥也是好的,不过,这银子可千万记得还给随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你……”赫连翊被气到暴怒,迅速从她手中抽开袍袖。 太后瞥过去一眼,“太子,妙音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旁人想要,还捞不着呢!” 赫连翊对上老人家沉冷的目光,忙俯首道,“是,皇祖母!”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就见帝后相携下来马车,他不着痕迹地咳了一声。 妙音迅速站立端正,却见阿史那颐离突然就挤到了她和赫连翊中间来,她整个人被挤了个趔趄。 第125章 恶作剧吓坏太子 见众人都跪地俯首,她便顺势屈膝跪在了地上,却禁不住侧首看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狼一样邪魅地凑近她,“你的小心肝儿不是在滴血么?要不要本王给你揉揉?” 妙音跪着往他身边挪了挪,“你当我是开玩笑么?赫连翊真的拿匕首刺我的心口呀——” 说完,她不等阿史那颐离反应过来,就往自己心口上一按,收在怀里的血袋嗞——浸染了月白的袍服。 阿史那颐离惊得忙扶住她,“妙音——妙音——你怎么了?” 众人也都惊得倒抽凉气。 赫连翊也被吓得脸色惨白,他忙推开阿史那颐离把妙音扯到怀里,顿时不知所措,他虽伤了她,可伤口不至于到这样喷涌的地步…… “苏妙音,你别吓我!” 赵凉和陆随之忙奔过来,大叫,“御医——” 一众武将也都围上来,轰然跪扑在地上,“郡主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玩笑呢!”“是谁害了郡主,我们这就替郡主报仇雪恨!” 拓跋玹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心口痛得窒息,他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拖住。 苏未央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凶猛地瞪了眼赫连遥,赫连遥忙抱住他的腰际。 赫连翊恐惧到满头冷汗,恐惧地忽然浑身无力,他怀中胸口血腥蔓延的女子,却突然就诈尸似地睁开了眼,“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愣住,陆随之却习惯了她这样的恶作剧,“苏妙音,你太过分了!” 赵凉忍不住踢她的脚,却眼泪都被她骗得落了一脸。 一众武将也都呼出一口气,“郡主,您这是耍我们呢!”“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太过分了!”“以后不和你喝酒了!” 妙音跪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是鸡血而已,太子爷把我关在太子府,我从太子府的厨房里偷来的,哈哈哈……” 陆随之和赵凉相视,又看周遭的武将,大家却再无法怨怪她,反而都憎恶地看向赫连翊。 这聪明的女子,是借着玩闹,血淋淋地给他们都提了个醒。 赫连翊却在这盯视中,差点魂飞魄散,见妙音没事儿人似地跪端正,他又顿时恨到抓狂。 阿史那颐离亦是忍不住压着声音斥道,“苏妙音,你当众这样骗我们有意思么?” 妙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还气呢?我真的死了,你别来我的葬礼。” “闭嘴呐!尽说些不吉利的话。”阿史那颐离气结地瞪她,却忍不住拿帕子要给她擦血,帕子举到她心口的位置,却顿觉这样十分不妥…… 妙音挡开他的手,“无碍,一会儿我去换了袍子,反正这身衣裳我也不喜欢。” 拓跋玹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觉手脚冰凉。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指尖泛着刺寒的冰晶。 赫连翊松开他,注意到他的手,他忙转头给福七递眼色。 福七忙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上。 拓跋玹狼狈地吞了药丸,心里却百感交集,再看向那身染鲜血的女子,她却没事儿人似的,唇角得意的笑仍是未散,仿佛一个不知痛为何物的孩子。 她这样轻松,他却不敢想象她在太子府都经历了些什么。 是他该死,是他疏忽了,竟全然没有发现,她被赫连翊被带走。 苏骁陪着帝后上前来,见女儿竟穿了一身与赫连翊同色的袍服,且胸前一片血红,不悦地竖起眉头。 妙音却全然不在乎身上的脏血,忍不住抬头偷觑一身凤袍的苏凤恩。 不料,那身穿曳地凤袍华服的女子正惊疑悚然地盯着她身上的血污,四目相对,妙音迅速又低下头。 赫连启命众人平身,也问道,“妙音,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妙音恭敬地俯首:“谢皇上关切,太子爷请妙音去太子府做客,妙音就从太子府的厨房里偷了鸡血洒在袍子上,本想吓唬太子,没想到,竟把大家都给吓到了,妙音实在该死。” “罢了,不怪你!”赫连启看向赫连翊,“太子,你年长些,玩闹也该掌控分寸!”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赫连翊心有余悸地俯首。 苏凤恩瞥了眼赫连翊,与太后、众妃等人寒暄过,却在众皇子公主们的盯视下,没有去理会腹部显眼的赫连霓,也全然不知众人因她最先关注谁而下了赌注。 她没有与众皇子公主说话,视线反而又落回妙音身上。 妙音愣了一下,迅速上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手臂,笑着迎视着苏凤恩的眼睛。 “这一定就是堂兄和蓉儿妹妹的女儿吧!”苏凤恩说着,看苏骁。 苏骁忙道,“娘娘没有认错,她正是小女,唤名妙音!” “之前被人害得疯癫,如今能对社稷有功,且有这般通透的眼睛,实在难得!这是我苏氏满门之福。” 苏骁忙道,“娘娘莫要夸她,您看她这一身折腾得,又是贪玩,又是调皮,都被臣宠坏了!” 苏未央道,“阿骁,孩子还是自家的好,哀家看妙音是咱们苏家儿孙里最有出息的,刚才那玩笑开得也着实有趣,差点连哀家都骗过去了。” 妙音想说点什么,却一句插不上嘴。 苏凤恩细细地看着妙音的眉眼,笑道:“念了这些年的经文,本宫都没有平息了失去孩子的怨愤,可见,还是得有个开心果才能断了那怨愤,音儿,你就陪皇姑母在宫里多住几日吧!” 太好了,终于不必去太子府混着了,折腾那些鸡飞狗跳,她也实在累得慌。妙音忙屈膝行礼,“妙音遵命!不过,妙音怕是住不了几日,便要起行去北厥。” 赫连启忙叫了阿史那颐离上前,“皇后,这位是咱们的义子,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幸而妙音,朕才得了这卓尔不凡的好儿子。” 阿史那颐离忙又单膝跪地,“儿臣参见母后!” 苏凤恩一眼将阿史那颐离从头看到脚,“颐离果真人中龙凤。” “母后过奖!”阿史那颐离俯首。 苏凤恩视线却直接经过了他,看向拓跋玹,“倒是太后身边这位,在众皇子中显得格外惊艳,这气质冰雪般出尘脱俗,静若落在凡尘的仙。” 第126章 他偷看女生洗澡 拓跋玹忙道,“玹儿拜见皇舅母,家母是云珠长公主。” “云珠……我的云珠妹妹呀!” 苏凤恩悲恸地嗫嚅说完,长长一叹,叹得眼泪落下来,上前一扑,就一把搂住了拓跋玹,像是搂住了失而复得的亲骨肉一般,再开口竟是哭得唇都在颤抖。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拓跋玹一时措手不及,忍不住看一旁的妙音。 妙音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太后被苏凤恩哭得百感交集,顿时红了眼眶,嗔怒道,“凤恩,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启忙轻抚苏凤恩的背,“玹儿身体不好,你莫要害得他难过了。” 苏凤恩却怨愤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不舍地松开拓跋玹,却还是握住了拓跋玹的手。 “自舅母入宫时常不开心,除了堂兄和蓉儿妹妹时常来看我,便是云珠陪我熬着……蓉儿妹妹没了,云珠的死讯自北月传来,我的心也凉透了。” 妙音忙安慰道,“姑母,七殿下就在宫里住着,您有的是机会狠狠地疼爱他,您对云珠长公主的姐妹之情,尽可以放在七殿下1身上,当然,您也要多疼疼妙音才好呀!” 苏凤恩顿时被她的话逗笑,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抓住拓跋玹的手,“好,以后,你们俩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拓跋玹目光却盯在了妙音衣袍的血污上,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得嗅到浓重的血腥之气,她却笑得阳光灿烂,全然不在乎…… “如今一家团聚,是天大的喜事!”苏凤恩朝太后俯首,“凤恩厚颜,恳求太后娘娘大赦后宫,连冷宫的一众女子,都恢复原来的位分,算是给皇族积一点福泽吧!” 妙音乍听此话,这才明白,父亲是与她提了赫连翊的条件。 经过刚才她那一番血淋淋的试探,赫连翊绝不敢撕破脸。 “皇姑母,其实这没必要的……” 苏骁忙斥道:“妙音,你住口!你姑母仁德,恩泽后宫,岂容你置喙?!” 众人都跪地俯首,齐声高呼,“皇后娘娘仁德!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早已收到江贤送过来的信,也早已知道赫连翊对妙音的威胁,因此,刚才看着妙音那般演戏,丝毫没有意外,苏凤恩这样提议,她也半分没有迟疑。 “这是好事,哀家准皇后所请!阿骁家里的那几位也别囚着了,都放出来,哀家不是刚给你赐了一位王妃么,干脆多立一个正妃,柳平敏也算上吧!” 赫连启疑惑地问道,“母后,您何时给阿骁赐婚的?儿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呀?!” “你知道疼惜凤恩就够了,管阿骁家里的事做什么?”太后嗔怒地白他一眼,又道,“不过就是江家本家的一位女子罢了,皇帝若对美人有兴致,可以宣召到宫里来,自己先过目!” “不敢,不敢……未来的表弟媳妇,儿子怎敢失礼!”赫连启尴尬地笑了笑,忙要牵苏凤恩的手,却见她死抓着拓跋玹和妙音不放,干脆便让到一旁。 苏骁看他一眼,波澜不惊。 婕妤柳平慧忙上前来,“臣妾代妹妹平敏,谢太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苏凤恩没有理会,牵着拓跋玹和妙音的手,与太后直接经过她…… 柳平慧脸上的笑慢慢地冷沉,她低头看着地面,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金黄的龙袍也飘过去,心里一阵刺痛,挣扎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却见自己的女儿赫连珞正盯着自己,慢慢地走到了眼前来。 十岁的丫头,尚且一脸一稚嫩,圆圆的眼睛却藏着深深的憎恶。 “珞儿,你……你怎么这样看着为娘?娘亲是做错了什么吗?” “你生怕你们柳家不够遭人厌恶吧?柳平敏毒害苏妙音,天下人尽皆知,你为何救她?你为何与太子交易?你为何非要害我也被人排挤厌恶?父皇素来教育子女,多体谅民间疾苦,苏妙音救大周将士,捐助银子,是大周的功臣,你是眼瞎么?” “放肆!你闭嘴!”柳平慧心寒地站稳脚跟,“你就是这样与自己的母亲说话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卢昭容是被你推的,你的所作所为,是在牺牲我未来的幸福!将来,我若没有人依傍,我也会像云珠姑母那样,客死他乡,你连我的尸骨都看不见!”赫连珞说完,嫌恶撞过她,直追上渐行渐远的公主队列。 柳平慧整个身子被撞得摔在地上,举目四顾,周围已经没了人。 = = = 妙音从没进过椒房殿。 这座宫殿,被锁了多年,却在一夜之间,就被宫人清扫得焕然一新。 后花园的温泉池亦是清澈见底,四周花木扶疏,环绕着一圈湘妃竹,热气氤氲在竹林间,整个庭院暖如春夏,艳若仙境。 她脱了染血的衣袍,命宫女拿去丢掉,便泡在池水中闭目养神。 受伤的手臂搁在池边,心口的伤却被温泉水刺得剧痛。 “伤口是不能泡温泉的。” 熟悉的男子声音异常低沉,妙音还是被惊得一颤。 她忙护着胸前转身,拓跋玹的目光正落在她心口…… 那被匕首刺的伤,没有包扎,血凝在了被池水浸泡得粉红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他走到池边,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池边的石头上,宽大的托盘上,摆放着崭新的袍服鞋袜,还有一件橙红的狐皮斗篷。 “这是尚宫局刚给你做出的冬装,洗完自己换上。” 随即,他又把一瓶药放在托盘上,还是忍不住看她那伤。 “洒在伤口上,别再碰水。” “……多谢!”妙音慌乱地低头看了看水面,就见自己的身体在水面上清晰可见。“你……你可以出去了,这样看女生洗澡很不礼貌耶!” 拓跋玹见她受伤的手臂半举在水面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穿过竹林,却没有离开,他怕一走,便有旁人来偷看。 听到竹林内有水声,他转头看了眼一眼,就见那曼妙婀娜的身子出水芙蓉般,出来水面…… “表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127章 玹哥哥叫人捉急 拓跋玹被背后稚嫩的声音惊得微僵,警惕地迅速转身,见是赫连珞,他狐疑地挑了下眉梢,迅速压下心底暗涌的杀气。 赫连珞一袭兔毛边的樱粉丝袍,绣着一身樱花草,手上端着一个盛放了袍服、斗篷和鞋袜的大托盘,因为那托盘过大,她纤细的手腕有些支撑不住似地,一直在颤…… 拓跋玹上前接过托盘,又朝通往前院的亭廊那边看了一眼,不禁愈发狐疑,刚才他还听到那边有宫女说话,这会儿竟没了人。 “珞儿,你怎么来了?” 赫连珞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珞儿向母后请命,过来陪伴妙音姐姐沐浴,我看无人在这边,就自己过来了……” 事实上,她是借口宫宴上的苏皇后需要人伺候,把所有的宫女支了去,自己这才觑了机会闯进来的。 没想到,这病秧子表哥竟在这里,不过,所幸,这位表哥是出了名的慈和仁善,随便编撰个借口,便能蒙混过去。 她话说完,抬头偷觑拓跋玹的神情,却心头一阵莫名地哆嗦,而眼前男子眼底那股冷,似箭一般,锋芒锐利,直沁到了她单薄的骨头里。 “表哥怎么这样看珞儿?尚宫局的冬装刚做好的,珞儿亲自取来验了毒,方便妙音姐姐穿戴。” 拓跋玹见她面露惧色,干脆也不戳穿她的谎言,“我在这里偷看美人洗澡,你不要到处声张,否则……” 赫连珞恍然大悟,笑着看了眼竹林内忙碌穿衣的女子,“啊!哦——你——那啥——” 拓跋玹一手端稳托盘,一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巴,“不可出声!” 赫连珞不疑有他,忙按下他的手,“梵王哥哥,太子哥哥,他们都喜欢妙音姐姐呢!你惦记妙音姐姐,倒也不意外……” “我也听说了,你们已经‘这个’了。”她两个小手相扣,食指的指尖就暧1昧地点了点,大眼睛揶揄地笑瞅拓跋玹,“虽然是被人毒害,还是忍不住心动吧?” 拓跋玹绷着唇瞪她,“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赫连珞顿觉自己捏住了他的软肋,“玹哥哥放心,珞儿绝不会拆你的台,以后你再想偷看妙音姐姐,我帮你望风!” “这还差不多。”拓跋玹当即就道,“一会儿妙音出来,你就说,我是和你一起来的。” “好!”赫连珞痛快应下,心思一转,就忙又扯住他的袍袖,“不过我也有条件!” “你说!” “第一,玹哥哥你要保护我,不管我遇到什么难题,你都要帮我解决。第二,将来我若是要嫁自己想嫁的人,你也得帮我的忙。第三,我绝不去他族和亲!” 拓跋玹顿时明白她接近妙音的目的,却也松了一口气。 若这丫头真的抱持恶意接近妙音,他倒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伤一个十岁的小丫头,他也实在下不了手。 “珞儿放心,只要我活着,定会保护好你,也定不会让大周公主被送往他族和亲。” 小丫头顿时心情振奋,“玹哥哥疼我,我自然也该帮玹哥哥,我这就去找妙音姐姐帮你告白!” “别,不必——”拓跋玹慌得忙按住她的肩膀,“此事急不得!” “为何呀?你这样偷看她,不是喜欢她吗?”小丫头疑惑地歪着脑袋揶揄地看他。“若是不赶紧告白,妙音姐姐怕是就被太子哥哥抢走了!” 拓跋玹不自然地道,“此事细水长流才能长久,告白这事儿,我自己来就好。” “你这样温吞,妙音姐姐迟早被人抢走!”赫连珞老气横秋地摇头一叹,“你看父皇临幸那些妃子,直接点了名字,叫人裹着被子抬过去,干净利落,帝王霸气,哪像你这般,看一眼都觉得罪孽深重似地,话也不敢去说……” 妙音刚穿好袍服,就听到拓跋玹与女孩嘀嘀咕咕地说话。 她疑惑地朝那边看了一眼,见那小背影竟是十四公主赫连珞,顿生狐疑。 裹上斗篷,穿好鞋袜,她又洗干净手,就听到女孩唤道,“妙音姐姐……” “哎!”妙音清脆地应着,忙将长发拢到肩侧,以手为梳,整理整齐,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小丫头。 小小的人儿头戴公主小冠,明眸皓齿,发髻上簪着小玉簪,打扮的端庄秀雅,还显得超脱年龄的成熟。 注意到拓跋玹手上端着的托盘,她疑惑地挑眉,却没着急问。 赫连珞忙道,“玹哥哥是和我一起来的,我去尚宫局帮妙音姐姐取刚做好的袍服,玹哥哥怕我端着托盘跌倒,就和我一起来了……”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拓跋玹。若赫连珞拿来的是尚宫局做的袍服,拓跋玹刚拿过来、且被她穿在身上的这袍服斗篷,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低头看身上橙红的狐皮斗篷,这才发现,这斗篷有清幽的香气,不太明显,却有淡淡地薄荷,夹杂着花香的清幽、果香的酸甜,惊艳的橙红色更是奇特,竟比寻常没染的狐皮还要明亮顺滑许多。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他给她在宫外订做的。 除却这斗篷之外,单她穿着的浅橙色的丝袍亦是价值不菲,上好的蚕丝柔滑飘逸,垂坠感极好。冗长曳地的裙摆上绣着银丝花藤,银丝泛着七彩的光华,仿佛每一根丝线上都绕着水晶丝一般灿亮。 拓跋玹唯恐妙音问袍子的来处,忙道,“倒是珞儿拿来的这一套紫色袍服更惊艳华贵些!” “分明是妙音姐姐身上这套橙红的才惊艳。” 赫连珞赞叹着,小手忍不住轻抚妙音身上的狐皮斗篷,女子长发散在颈侧,显得脖颈修长优美,漆黑的长发映得肌肤粉润,一双眼睛更是明媚含笑,楚楚动人,叫人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妙音姐姐人美,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宫里的妃嫔也有不少穿狐皮斗篷的,却从没有谁,穿出妙音姐姐这样的光彩照人。” 拓跋玹失笑,“珞儿可真会说话,她这样瘦丁丁的一个人,快脱了相,哪里好看?” 赫连珞顿时拿“无可救药”的眼神瞪他,“玹哥哥,你可要多学学说话!若如此下去,怕是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你!” 第128章 小丫头是颗炸弹 妙音被小丫头的一番话逗笑,见她恨铁不成钢地朝拓跋玹翻白眼,便忍不住看拓跋玹的一脸囧态,嘴上却也不想饶他。“珞妹妹,怕是我在你玹哥哥眼里,是天底下最丑最丑的女子了!” 赫连珞顿时着急,“不是这样的,刚才玹哥哥还说他……” “咳咳咳——”拓跋玹忙咳嗽。 赫连珞气结地把话吞回去,却又怕自己的一番举动穿帮,见妙音疑惑地看自己,又看拓跋玹,她忙道,“对了,妙音姐姐,你不是穿着那一身带血的衣服进来的吗?” 妙音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这袍服,是宫女自尚宫局拿来的。” “啊?也是尚宫局的?尚宫局能做出这样的衣裳?” 见小丫头神情不对,妙音忙道,“怕是刚才宫女帮我取袍子与珞妹妹走岔了路。姑母留我在这边暂住,我正担心没有替换的行头呢,谢谢妹妹跑了这一趟,正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赫连珞呼出一口气,“姐姐喜欢就好,倒是姐姐的伤……还疼吗?” 不等妙音开口,她忙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药,“这是我从御医院拿来的,御医说可以祛疤,宫里的妃嫔娘娘们都用这个!” “谢妹妹关心,这药我收下了。”妙音接过药瓶收入袖中,便温柔摸了摸她的小脸儿。 妙音前世今生见多了会奉承人说好话的人,也看出了这小丫头的目的,她虽不喜这样过于早熟的小女孩,却禁不住怜悯这孩子的“早熟”。 一个十岁的孩子,眼神这样澄澈干净,却过早的精通人情世故,怕是见多了世态炎凉。 在蹴鞠赛那日,她去柳平慧的宫苑借肩辇,正撞见了柳平慧与太子赫连翊在殿内,这小丫头怕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心术不正与太子勾结,觉得生路渺茫,这才来奉承她。 要如何救这小丫头出水火,她得好好想一想。 把这小丫头留在身边,无疑,是捏住了柳平慧和赫连翊的软肋,却也是留了一颗炸弹,若这小丫头心思端正还好说,若也与柳平慧、柳平敏一般诡谲阴毒,无疑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我去殿内梳理好头发,妹妹和七殿下先去稍等片刻,咱们一起去宫宴。” “太好了!”赫连珞痛快地应着,却不禁疑惑妙音对她的善意。 且此时此刻的苏妙音,全然没有半分锐气和凌厉,眼神都是柔和地从容不迫的,也没有多问她为何来,为何送袍子,为何没去宫宴…… 在宫门前时,这女子对付太子,手段之凶猛,却叫太子那般毒蛇似地人物狼狈不堪。 拓跋玹端着托盘放在妙音所居的温兰殿的桌案上,兀自倒了一杯茶,轻嗅茶香,注意到赫连珞站在门前,看着庭院安静不言,他忙又搁下茶盅。 “珞儿,想什么呢?过来喝杯茶,吃块糕点。” 赫连珞进来,在桌旁坐下,“玹哥哥,我不明白,妙音姐姐为何对我这般好。她竟也不问我为何来这里给她送衣裳,毕竟我是柳平慧的女儿、柳平敏的外甥女呀!她应该防备我才对。” “聪明和善之人,素来不去戳旁人的软肋和痛处。她对曾背叛她的陆随之可以原谅,且为了他的父亲,容柳平敏、万青青等人活在眼皮底下,更何况是本就无辜的你?而且,她能看出,你是想真心对她好!” “的确,我能看出妹妹的好,愿妹妹保持待我的这番初心,专心课业,不要去理会长辈们的是是非非。”妙音说着,便自内殿出来。 赫连珞紧张地看过去,就见女子发髻高绾,且那郡主头冠佩戴端正,眉心垂着一颗海蓝的宝石,脸上也精致地点缀了淡妆,整个人似比刚才明丽百倍,叫人看着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拓跋玹却望着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不悦地竖起眉头,上前就自她头上取下那垂着海蓝宝石的华胜,又给她换了一个极普通的珍珠华胜,将她从头到脚重新审视一遍,抬手便把她唇上的唇脂抹淡了些。 “这样好些!” 妙音看着他有些恼火的眼神,忍不住揶揄地凑近他,妩媚地嘟起唇,“你确定,我这样真的好看么?” 拓跋玹如针刺了一般,迅速退后两步,再不看她。“就那样,不准再改!” 赫连珞却不满意,“玹哥哥,你的眼睛有问题吗?明明是刚才的那样好看,那海蓝就似凝了一地海水,衬得妙音姐姐眼睛格外亮……” 拓跋玹打断她,“小孩子家少说话!” 妙音牵住赫连珞的小手,“在他眼里,我怕是做什么都是丑人多作怪。” “你们先走一步,我刚喝了茶水,得去如厕……失陪!”拓跋玹说完,便迈出殿门,不见了踪影。 赫连珞追出殿门,不禁气得跳脚,“玹哥哥……哎你……你是不是有毛病呀!多好的机会呀,竟不知道把握!” 见小丫头急躁,妙音失笑跟出来,“妹妹,七殿下要把握什么机会呀?” “玹哥哥喜欢你呀!刚才他还在温泉哪儿偷看你洗澡穿衣裳……”赫连珞话出口,不禁小心翼翼地看妙音的反应,“妙音姐姐,你没被吓到吧?” 妙音傲娇地抬仰下巴,“姐姐我虽没有蛇精脸、神仙气,却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间绝色。喜欢我的人从北厥边境,排到了南海边上,那北厥战神阿史那颐离姐姐我都不放在眼里,他拓跋玹算老几?!” 赫连珞只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在这顷刻间被颠覆了三五遍,却不禁为拓跋玹难过。 “妙音姐姐,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呀?你若真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大冬天都该变成春天了。” 妙音:“你还是别说实话,多说奉承夸赞我的话,我爱听!” 赫连珞:“……玹哥哥其实也不错,就是病得不轻!” “哈!哈哈哈……是,他是病得不轻!”妙音咬牙切齿地笑道,“得好好治治!” = = = 皇宫的国宴,摆在颐清殿,此处位于皇宫中轴处,在宣德殿的后面,与宣德殿一般高,殿前亦是一层冗长的台阶。 妙音极是不愿走这台阶,自长阶走上来,再美好的仪态都难以维系了。 第129章 小公主惹大麻烦 她牵着赫连珞的在宫廊下气喘吁吁地停下,又从袖中取出小铜镜,照了照头上脸上,顺势帮小丫头扶了扶公主冠,、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袍服…… 赫连珞也喘,全然顾不上与她说话,由着她摆弄,却赫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从没有这样在意过自己的仪态,不禁就红了眼眶。 妙音见她要哭,忙道,“回头,姐必须在宫里弄一台‘私家肩辇’,走台阶也优哉游哉乘着,省得这样累成狗。” 赫连珞顿时绷不住笑,“噗——” 门口的小太监极有眼色,见两人平复了喘1息上前来,这才高喊道,“德馨郡主、十四公主到——” 一大一小两位小美人进门,满殿顿时微妙,乐声也戛然而止。 苏骁也在低语议论中,有点看不懂女儿的意思。 待两人行礼之后,他忙唤妙音到身边来坐。 妙音直接带着拖油瓶一起坐下。 赫连珞乖巧地忙朝苏骁道,“给姨父请安!” 苏骁却是从没听这小丫头喊过姨父,不禁被这称谓吓了一跳。 他忙道,“十四公主还是去公主席位上坐吧!” “她既愿意跟着我,跟着便是!”妙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柳平慧和赫连翊的方向,就搂住赫连珞的肩,拿了糕点给赫连珞吃,“慢慢的吃,别噎着!” 赫连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眼泪却落下来。“妙音姐姐,若我是你的孩子就好了,那我该多幸福呀!” 妙音忙给她抹掉眼角的泪,“别……你真是我孩子,我成什么了?你爹是皇帝,你娘是婕妤,多风光的一件事儿呀!” 苏骁竖起眉头,只怀疑女儿缺根筋,却也隐约听说了一些赫连珞的境况。 但,在皇宫里,小孩子动阴谋杀人,最是叫人无从防备。 他宁愿对这小丫头疏远些,也不想看自己的女儿被害。 “妙音,还是让十四公主回去坐吧!她是公主,坐在你的郡主席位上,不像话!” 赫连珞见妙音为难,忙起身,“姨父别苛责妙音姐姐了,我去便是了。” 苏骁皱着的眉头始终也没有松开,见女儿侧首便眼神古怪地看自己,他气恼地别开脸便看歌舞。 妙音忙凑近他,“爹,您放心,女儿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女儿不会有事的。” “从前,一个猎户救了一只小狼崽,结果,那狼崽子长大了,反咬死猎户,还带着狼群屠村!”苏骁说完,就端起酒盅仰头喝完,“为父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 “那太子算怎么回事?女儿说了,没有必要再释放赵迎楠出冷宫,您为何……” “你懂什么?那冷宫就是个避难之处,只有把她弄出来,才有机会除掉她!” “依着女儿看,赫连珞是有挽救的机会的,一个孩子的情商培养就在这几年之中……”妙音话说到这里,顿觉情商二字太过突然,忙闭上嘴巴,“喝酒!爹,女儿敬您!” 妙音端起酒杯,碰了下父亲的酒杯,仰头喝尽,酒如翻滚的流火,滚入胃里,反让她心里愈发难受。 柳平慧却望着坐回公主席位的女儿,胆战心惊。 她一双眼珠子要跳出眼眶一般,又急迫地看向太子席位上的赫连翊。 赫连翊亦是脸色难看已极,口中吃着段景柔喂的葡萄,不悦地瞥向柳平慧,视线相撞,他自柳平慧担忧的眼神中顿时明白,赫连珞对他和柳平慧的交易一清二楚。 “十四迟早是个祸患,找个人,处置了!” 段景柔忙浅扬唇角,“依着臣妾看,这满朝的武将都是祸患,都是威胁,可要如何办?” “那群莽夫倒是好说,先解决燃眉之急!” 凤椅上的太后苏未央、皇后苏凤恩、皇帝赫连启都禁不住看妙音,又看柳平慧,这阶下一番微妙云涌,议论纷纷,竟是比歌舞更精彩。 苏凤恩沁着笑,玩味俯视着妙音,对身边的皇帝说道,“皇上,臣妾可是听说,十四公主素来与柳婕妤不睦,也不至于不睦到这个地步吧?” 赫连启尴尬地笑了笑,“她们母女俩之间的事儿,皇后不必忧心,让她们自己闹便罢了。” “可刚才臣妾的几位宫女都涌过来,说十四公主耍公主威风,逼迫尚宫局交出了给妙音裁得袍服,还说,是本宫使唤宫女,自诩聪明地把宫女引到了这边来,妙音正在椒房宫的后院沐浴,全然不知这小丫头做了些什么,看她那样子也是怜悯那小丫头了……” 赫连启匪夷所思,“竟有此事?” “刚才那些宫女过来,臣妾觉得突然,特意多问了几句。” 苏凤恩端起酒盅,浅酌一口,润了润嗓子,见赫连启若有所思地望向柳平慧,便又道:“十四如此蓄意接近妙音,且在臣妾的椒房宫撒野,是完全没把臣妾放在眼里呀!” “皇后言重了,小孩子调皮罢了!” “小孩子家调皮、无法无天、童言无忌,那都是天性!但端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在臣妾的寝宫撒野,朝妙音捅一刀子,弄得整座皇宫乌烟瘴气,臣妾可不依!妙音若疏忽防备,我们苏家可是一大损失,蓉儿和堂哥只那么一颗独苗,臣妾不能不多上心。” “皇后放心,朕也不希望妙音有事,她还要帮朕与北厥做生意呢!” “既如此,皇上就好好处置吧!” 赫连启无奈地俯视着赫连珞,沉声命令,“珞儿,你上来,为父考一考你的课业!” 赫连珞顿时绷紧了脊背,战战兢兢地起身,白着一张小脸便上去高高的九层台阶。 苏凤恩斜着眉眼,威严地看她。 赫连珞被看得胆战心惊,忙双膝跪地。 赫连启严苛地斥道,“十四,你说谎骗人,欺上瞒下,擅闯椒房宫该当何罪?!” “父皇息怒,珞儿再也不敢了!”赫连珞恐惧地哭出来,一眼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眼神。 妙音见境况不对,忙疾步上去台阶,压着声音道:“皇上息怒,珞妹妹担心妙音没有袍子穿,又担心妙音的伤口疼,给妙音送去的衣服和药。”说着,她就从袖中取出药瓶,递给赫连启。 赫连启要接,却被苏凤恩抓住了手腕,苏凤恩嗔怒看了眼妙音,又侧首看立在龙椅一旁的总管太监沈源丰,“源丰,拿去查验仔细,郡主是我大周的恩人,她用的药、喝的水、吃的饭、收的礼物……都要一一查验!” 第130章 帝后当众撒狗粮 “是!”沈源丰忙从妙音手上接过药,当即就下去台阶。 正好,臣子席位间坐着御医院的两位掌事太医,他自席位后方的空隙穿过,把药瓶给两位太医查看。 殿中央的歌舞始终也没有停,乐声在殿中回音钝重响亮,无人知晓龙椅前的一隅发生了什么。 拓跋玹没有惊动任何人,不着痕迹地自大殿侧门进来,自太后凤椅左侧的台阶上来,朝太后行了礼,坐下便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目光自茶盅上沿看向妙音…… 刚才,他自门口便注意到那番境况,本不想进来,却又担心妙音应付不来。 赫连珞如此忤逆宫规是必受惩罚的,但他没有想到,妙音会站出来替赫连珞解围。 赫连珞虽可怜,这心计却也的确叫人不得不防。 小小年纪,支开宫女,自尚宫局拿到袍服,从御医院取了药,这一步步实在难以招人喜欢,他答应了保护她,也只能护住她的命。 且赫连珞是柳平慧的女儿,于情于理都该是柳平慧站出来,那女子却脸色惨白地坐在席位上半分不敢挪动,反倒是妙音尽心竭力,胆战心惊。 苏未央本是等着看好戏的,见外孙直盯着妙音,忍不住嗔笑,“妙音只是想保珞儿一命,你却是有了媳妇忘了外婆!” “没忘外婆,若真忘了,哪儿还会回来?” “媳妇在这里,你自然就回来,媳妇不来,你怕是也不来。” 拓跋玹气结搁下茶盅,侧首看一脸醋意的老妇人。“外婆,您老人家别抬杠好不好?这都火烧眉毛了。” “哀家还没说话呢,怎么算火烧眉毛?好好看你媳妇吧,不过,你休想多管,珞儿这丫头,不好好管教,以后怕是更过分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让妙音护她一护,她便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恶人了。” 拓跋玹自然明白这些,却担心妙音也因此受牵连。 那女子单膝跪在苏凤恩膝前,粉橙丝袍的衣摆自身后流垂于台阶下,纵是那样卑微的姿态,仍是夺了那正跳舞的舞姬们的光彩,见沈源丰自太医那边回来,她禁不住挪了挪,那神情仿佛是担心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 苏凤恩抿着笑给她往口中喂葡萄,她一时恍惚,不慎就被葡萄噎了一下,整颗就那么囫囵吞了下去…… “这丫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葡萄也不会吃?”苏凤恩嗔笑。 拓跋玹忍不住挪了挪身躯,手上却落了一只满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他只能巴巴地看着妙音掩着嘴巴,难受地咳嗽。 沈源丰上前说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这药是治创伤的,且能祛疤,也是宫里的娘娘们常用。” 赫连珞忙道,“父皇,儿臣绝不敢害妙音姐姐,现在您和母后总该相信儿臣了吧!” 苏凤恩淡扬唇角,瞥了眼赫连启的神情,对赫连珞道,“你对妙音虽无歹意,但你擅闯椒房宫一事,该当何罪呐?” 赫连珞忙道,“以下犯上,擅闯皇后寝宫,死……死罪!” 妙音忙挪到苏凤恩身边,单膝跪在她脚边,轻柔给她捶打着腿。“姑母,您看,阶下那歌舞虽没停,却有不少人盯着上面!” “你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苏凤恩严苛瞪着她。 妙音忙握住她的手,“珞妹妹此事做得的确不对,也是冒犯了您,但她如此胆战心惊,明显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这事儿若大动干戈,只怕旁人议论,您能宽赦冷宫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却连一个小孩子都无法容忍。” 赫连启清冷瞪了眼女儿,忙沿着妙音摆好的台阶往下走。 “此事,是朕管教不利,下面的嬷嬷也跑去偷懒,竟也无人盯着这丫头……前皇后段实莲素来是放任这些孩子撒野,都没了形状,皇后你回来就好了,还要严加管束才好。” 苏凤恩不敢恭维地冷笑,“哼哼……难怪音儿拦着臣妾,皇上如此说,这事儿还真是不好管!前皇后不作为,怕也是不敢作为,有皇上这样宠着,谁敢管那一群猴子?!” 赫连启笑道,“皇后这话说的……他们是猴子,朕成什么了?” “你就是只狡猾的老猴子!”苏凤恩妩媚地斜睨他一眼,手上慵懒地端起酒盅,朝他爱答不理地举了一下。 妙音见状,忙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赫连启斟满酒。“皇姑父,这怎么也得交杯酒,小别胜新婚嘛,对吧?” 跪在近前的赫连珞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咳了一下。 龙椅旁的沈源丰也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忙道,“郡主,交杯酒就是合卺酒,是在洞房里喝的,这里,恐怕不太合适!” “合适!音儿说得对,朕与皇后阔别已久,更胜新婚!”赫连启龙颜大悦,这就抓住苏凤恩的手,霸道地端着酒杯环过她的臂弯,仰头把酒喝尽。 苏凤恩看着他愣了愣,脸颊微红,却注意到阶下的乐声都微妙地停了,众人都在仰头盯着她和赫连启。 一时间,她心头甘苦参半,百感交集,想起这半生蹉跎,不禁又红了眼眶。 见妙音大眼睛期盼地看着自己,她不由更是心疼。 若自己的孩子还活着,比这丫头还年长几岁,怕是也盼着她和自己的父亲恩爱和睦吧。 思及此,她便仰头喝了酒。 阶下众人齐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苏凤恩搁下酒盅,只是笑了笑,“妙音,你和十四都起来吧!” 妙音忙谢恩,赫连珞忙道,“谢母后原谅儿臣,母后千岁千千岁!以后,母后就是儿臣的亲娘,儿臣给您磕头!” 赫连启欢喜地拥着苏凤恩,示意妙音和赫连珞退下,忙对阶下众人道,“同喜!同喜!快快平身吧!奏喜乐!” 阶下舞姬们红绸飞扬向上,漫空飞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花香弥漫满殿。 赫连启忙又唤沈丰源,“去传令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在椒房殿布置好洞房。” 沈丰源领命退出去。 苏凤恩尴尬地看赫连启,“皇上,妙音不过随意一句玩笑罢了,您别……” “这是朕应该做的!”赫连启当即环住她的肩,就凑在她耳畔说道,“朕对皇后,日思夜想!” 苏凤恩靠在他胸膛上,唇角的笑却渐渐地冷却,声音也幽幽地凉,“皇上想没想,臣妾心里最清楚……” 说着,她目光瞥向阶下的妃嫔席,那一众美人姹紫嫣红,虽非绝色,却各有千秋,有这么多美人,谁还能惦记她这在庵堂里为失去的孩子诵经祈福的女子呢? 第131章 段良娣不想活了 妙音在阶下望着帝后相拥,唇角始终扬着,心却提不起半分喜悦,心里也无半分艳羡。 一个女子历经磨难,才得到如此恩宠,就算欢喜,只怕过去的腥风血雨,也烙在心底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注意到众人都回避地低下头,她端起酒盅喝完杯中的酒,心里却苦不堪言。 这酒是穿肠毒药,总能让人想起前世的美好。 让她艳羡的,是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和顾玹那般一心一意的爱恋,同甘孤苦的打拼,做着最平凡的夫妻,寄望着白头偕老……她一直都期望给顾玹生一个孩子的,甚至想好了将来如何教导那孩子读书写字…… 泪冲到眼眶,她迅速抹掉,又兀自斟了一杯酒。 苏骁从旁见她又要拿酒壶,忙按住酒壶,把茶盅给她放在手上…… 拓跋玹见妙音那神情沉郁,忙唤了一位小宫女上前,随手把面前的果盘递上,“太后口谕,赏妙音郡主,让她少喝酒,多吃菜。” 小宫女忙绕到妙音和苏骁身边,妙音看小宫女放下的果盘,见她匆匆退离,忍不住就看向凤椅,却一抬眼,就注意到拓跋玹别开了脸,一位身穿墨绿宫袍的嬷嬷走穿过公主席间,到了赫连珞的身侧,将一个汤盅放在她面前,又摸了摸她的头。 那举动看上去格外亲昵,赫连珞看那嬷嬷的眼神却诧异又陌生…… 妙音忍不住就盯着那嬷嬷,却注意到嬷嬷朝赫连翊的方向望了一眼。 十岁的小女孩,好奇地端起汤轻嗅,妙音顿生警惕,狐疑地看向赫连翊,就见赫连翊气定神闲地吃着水果,就如那天蹴鞠赛出事的神情一模一样,且他身边少了个女子——段景柔。 见赫连珞要喝汤,她猝然起身,“珞妹妹——” 满殿因她的大喊陡然一片岑寂,正跳舞的舞姬们惊得未能收住脚步,被丝带绊倒在地。 苏骁本在看歌舞,也被女儿这惊叫吓了一跳,“音儿,你又要做什么?” 赫连珞也拘谨地站起身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小脸儿惶恐地涨红,“妙音姐姐,您唤我?” “你桌上那汤盅里是什么?” “呃……是红枣银耳羹。” 众人为这境况哗然,赫连翊却沉下脸,再没心思动面前的水果。 龙椅上的赫连启狐疑地看妙音,“妙音,你这是要抢珞儿的汤羹吃么?” 立在赫连珞身边的嬷嬷却道,“郡主,这不是什么珍贵的汤,不过就是寻常的红枣银耳羹罢了,甜的,十四公主最爱吃的……” 妙音挑眉,“如此说,应该很好吃。” 嬷嬷对着笑说道,“是,好吃!” “既然好吃,就赏给你了,你吃!”妙音目光凌厉地盯着她。 赫连珞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看嬷嬷。 苏骁也禁不住自席位上起身,刑部尚书庄凌宽、赵凉、陆随之等人也都相继起身…… “奴婢……奴婢不敢!”嬷嬷忙双膝跪地,“请郡主不要为难奴婢……奴婢怎能吃主子的汤呢?” “你刚说了,不是什么珍贵的汤,让你吃,你就吃!”妙音说着,疾步上前,就从赫连珞的桌上端起汤盅,直接举到嬷嬷的嘴边,“吃——” 整座大殿一片死寂,凤椅上的太后也道,“郡主让你吃呢?为何不吃?” 赫连启暴怒地命令,“御医院的是死人么?过去验!” 两位太医匆匆上前,拿了银针便放在那汤里,银针直接就变得乌黑。 太医又端着汤嗅了嗅,“禀皇上,是穿心毒,此毒是慢性剧毒,若十四公主饮下这一盅,最迟明日一早毙命!” 赫连启一掌拍在桌子上,“押下那凶手!严审!” 嬷嬷却自头上拔下发簪,便就近刺向妙音的心口,“苏妙音,当我的路,你不得好死……”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迅速挥出一股真气,直袭嬷嬷的手臂,簪子坠向地面之际,赫连翊却快如闪电,自席位上飞了过去,拥过妙音,一掌打在嬷嬷的心口,嬷嬷整个身体后飞起来,撞在宫殿的腾龙祥云柱上,方落在地面上…… 满殿女子惊叫不迭,花容失色。 宫卫上前忙探查嬷嬷的鼻息,又检查脉搏,“禀皇上,凶手已毙!” 赫连珞惊魂未定,自那尸体上收回视线,就看妙音,视线又挪到赫连翊脸上,顿时明白,赫连翊这是杀人灭口。 柳平慧冲过来就把赫连珞搂在怀里,“珞儿……我的珞儿呀……” 赫连珞厌恶地退开她,嘶吼道:“我恨你——别碰我!我恨你——” 赫连翊见赫连珞只字不提柳平慧与他的阴谋,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被身前的女子凶悍地打了一巴掌,他整张脸被打到了一边,莫说他被这一掌惊到,满殿亦有不少倒抽凉气的声音。 段景柔忙上前扶住赫连翊,关切地柔声道:“殿下,你怎么样?疼不疼?” 赫连翊忙拥住她,“无妨,妙音可能是觉得,本宫刚才拥着她,是冒犯了她吧!” 段景柔转头质问地怒瞪着妙音,“德馨郡主,太子殿下倾慕你、救你、帮你、请你去太子府做客……你一丁点不领情便罢了,竟如此当众打他!你该当何罪?!” 妙音上前就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质问我之前,段景柔你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刚才去哪儿了?为何你一出去,这嬷嬷就端着一碗毒汤给珞儿?那嬷嬷是被你收买的吧?!帮着太子杀人哈?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去如厕,郡主不信,可以问我的贴身宫女,官方的宫女太监都亲眼见到我!” 段景柔迎视着她森寒的眼睛,心尖儿颤了颤,迅速别开脸,朝着阶上跪下。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你们都看到了,苏妙音以下犯上,冒犯太子,污蔑景柔和太子,景柔可没法活了……” “不想活,你就去死!” 此话一出,满殿顿时落针可闻。 众人抬头看上台阶,却才意识到,说这话的人,却不是素来直爽的太后,那声音柔婉异常,是皇后——苏凤恩。 第132章 殿下夜闯她寝宫 苏凤恩不理会他,只慵懒地对阶下的妙音道,“音儿呀,本宫的孩子死了,这些人都漠视,十四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毒死,也不过如此,这——就是皇族!” “皇姑母……”妙音担心地望着她,却没有意外她这样的讥讽,但是这满殿倏然岑寂的众人,却明显无法消化这样的话。 苏凤恩:“音儿,你瞧瞧,你刚救了一个,便有人要弄死你,世态炎凉,人心叵测,个个心怀鬼胎呀!” 赫连启哑了片刻,忙看向阶下,“太子,段景柔,那意图毒害十四的凶手,可与你们有关?!” 赫连翊忙道,“父皇明鉴,儿臣疼惜十四还来不及,岂敢毒害她,更何况,刚才儿臣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宫殿……” 段实意也忙道,“皇上,以太子的功夫,若他要杀十四公主这样的小丫头,只需动一下手指头便成了,何需如此拐弯抹角呢?” 段景柔也忙高呼,“皇上,景柔冤枉,景柔没有害十四,景柔也并不想弄死郡主,但是郡主她污蔑景柔……此事明明是郡主之错呀!” 苏凤恩:“身为十四的皇嫂,你却眼瞎的装作没有看到妙音救十四,还是……妙音救了十四,犯了你和太子的忌讳?!” “皇后,罢了!此事如此吵闹,闹不出结果。”苏未央搭着拓跋玹的手臂站起身来,“德馨郡主以下犯上,冒犯太子,污蔑段良娣,实在不应该,念在她及时救了十四公主,功大于过,不赏不罚。皇帝,你意下如何?” 段实意忙道,“太后娘娘英明!郡主是对我段家有恩的,臣始终铭记于心,臣也希望,小女能与郡主和睦相处。” 赫连翊也上前搀扶段景柔,“景柔,算了,本宫不会与妙音计较的。” 苏未央又看向赫连启,“皇帝,把十四交给皇后抚养吧!” “别,还是给贤贵妃吧!”苏凤恩看向阶下的贤贵妃——四皇子赫连楚的生母王月棠,“月棠,你意下如何?” 王月棠只觉自己一块糖砸到,忙起身,“娘娘,臣妾是不喜欢小孩烦扰的,但那孩子既是妙音郡主救下的,臣妾又欠了郡主颇重的一份恩情,以后,臣妾定对那孩子视如己出!” “如此……甚好!” 赫连珞甚至四皇子赫连楚是耿直敦厚之人,而这王月棠更是嫉恶如仇深居简出,且与皇后亲如姐妹。 她忙奔到王月棠身边,双膝跪地,“母妃,珞儿给您磕头!珞儿也谢母后恩典,谢妙音姐姐救命之恩,谢父皇和皇祖母的疼惜……” 妙音见她不停地叩首磕头,忙上前蹲下来,“珞儿,大家都是疼你的,皇上和太后疼你,更是天经地义的亲人之爱,你这样叩谢,反而是见外了!” 赫连启自阶上下来,把赫连珞拉起来,对妙音道,“音儿说的好!厚赏!” == = 温兰殿太过宏阔,回音钝重,一点动静都会觉得震耳欲聋。 妙音素来认床,睡得不踏实,也因宫廊下一直亮着灯的缘故,风吹着树影打在窗格上,影影绰绰,着实瘆人,且殿内的更漏一直在叮咚叮咚的滴水…… 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主殿那边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 是苏凤恩做噩梦在哭? 妙音担心地忙起身,走到门前,迅速又收回手——那声音并非啜泣,而是沉溺欢愉的轻吟,还有男子粗重的喘1息…… 妙音看着门板,有点错愕,着实没想到,自己竟冷不防地被撒了一身狗粮。 大半夜的,真是虐了狗了! 她悻悻地转身却砰——撞进一个宽阔清凉的怀里,腰间也环了一双手臂,熟悉的男子气息冲入鼻息,她惊疑地抬头,“你怎么……” “来了”两个字没说完,唇就被吻住,遥遥传来的欢愉声与男子令人心暖的怀抱,更成了一种诡异的刺激,她压不住心底强烈的思恋和冲动,迅速扯住男子的腰带,熟练地拆解他的袍服…… 拓跋玹强硬扣住她的手腕,埋首她颈侧,强硬压下冲动。 “我说过不准为旁人流血,不准枉顾性命,不准鲁莽行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唯恐他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妙音忙搂住他的脖子, 拓跋玹气结,心底的怒顿时被她这番主动与亲昵击得溃不成军,他忙别开脸,“我……我是来给你上药,谁想你了!早就对你说过,不喜欢你这样鲁莽的丫头,和你在一起,我迟早被你气死!” 妙音早已习惯了他的刀子嘴,忙拉上左右的窗帘和垂帘,自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颗小的夜明珠搁在床头,这就开始拆解袍服。 拓跋玹气结,担心地看了眼窗口的方向,“你做什么?” “我心口有伤呀,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说着,她就利落地将袍子丢下床。 拓跋玹俯视着她妩媚旖旎的娇态,哑然。 他着实忘了她心口有伤,只记得她手臂被赫连翊拉扯过,他实在担心她的伤裂开…… “以后别与赫连翊硬碰硬!” 他嗔怒说着,忙从袖中取出一堆东西,有三个药瓶,有包扎用的白色棉布,还有一个温热的纸包,“吃吧!” 妙音疑惑地打开纸包,“呀……你打哪儿弄的豆沙包?” “看你在宴席上只顾着多管闲事,都没吃东西,我……唔……”他话没说完,就被狠狠地吻住了唇,唯恐自己失控,他忙避开她,“你好好吃你的!” “好,你帮我上药。” 拓跋玹看着她妩媚地仰躺下,慢慢地咬了一口豆沙包,顿时气血沸腾。 “你老老实实吃包子,不准乱动。” 妙音笑眯着眼睛看着他,“拓跋玹,你能来我特别欢喜,否则,我今晚真就被吵得失眠了!回头得向我那姑父姑母要一点行1房扰民费。” 拓跋玹被她一番话逗笑,把小木勺洗干净,蘸取了药膏,给她涂抹在心口的伤处,“你马上闭嘴!” 妙音老老实实地吃包子,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艳若仙魔的脸,如何也看不够。“拓跋玹,你能来,我真的好欢喜!” 第133章 她是太后眼珠子 拓跋玹却后悔来这一遭,给她包扎好心口的伤,硬生生地起了一身热汗,他拢着布条,在她胸前打结时,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妙音却觉得这布缠得太……保守了些,不过就是刺破一点皮,“血都结住了,还有必要包扎吗?” “伤口曾在衣服上会痛。” “有事——业——线撑着呢,蹭不到伤口!” “事——业——线?”拓跋玹瞄了一眼,也就勉强还好吧,“能把这称作事——业——线?” “你不满意?”虽然她还没到c位,但年龄摆在这里,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呐! “相较于……” 话到嘴边,拓跋玹顿觉这话委实欠抽,便忙闭上嘴巴,对上她陡然杀气腾腾地目光,他聪明地忙改口道,“……也还挺好看的!” 妙音还是觉得这话太过敷衍,但硬逼着他夸奖,也委实没自信。 “你是不是也摸过别人,所以才觉得我这不够好?” “没有!” 妙音却不信他这番话,脑子里,顿时就想到那有身孕的赫连霓。 女人怀孕,的确是突飞猛进,会变大好几个尺码,但是,这样计较,未免显得无聊。 这人若心里没有她,倒也不会三更半夜地特意赶来给她送药。 妙音就把豆沙包当做心里那点不快,狠狠地啃完,见他要拆解手臂上的伤口,顿时想起,他还不曾见过伤口。 她怕极了被判了欺君重罪,那会儿为了演戏逼真,她特割得伤口深重了些。 在御书房,她手臂上有宽大的袍服掩着,看不出什么,但这会儿…… “玹,这豆沙包有点噎,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吧!外殿的炭炉上烧着热水,你再给我投一条热毛巾,一起拿过来。” 拓跋玹不疑有他,忙转身去外殿准备。 妙音迅速拆解手臂上的布条,却不巧,布条竟与血肉粘连在一起,她咬着牙慢慢地将布条往下撕,旧伤未愈,又扯出新血,疼得她一阵哆嗦。 “江珏,为了你,姑奶奶也是拼了牛劲了!你若敢欺负我爹半分,你若敢不对我爹好,我饶不了你!” 她火速将染血的布条包缠好,扔进床侧的篓子里,并在伤口上抹了药膏,拿了拓跋玹带来的干净的布条缠好。 拓跋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热毛巾进来,不动声色地把两样东西搁下,正见她低着头,手和牙齿并用,麻利打了个蝴蝶结。 见她额角有汗珠,他强忍着没有拿毛巾给她擦汗,只当没有察觉异样。 其实,自外间听到她的闷哼,他便知道了那伤口的情形,见她恐慌匆促的忙碌,唯恐她不自在,所以特意等了片刻才进来。 但是,他怎么能不担心呢?她明明答应过他,不再为别人流血的…… “阿音,你自己包扎好了,倒显得我在这儿多余!” “不多余,你这端水,拿毛巾的,简直二十四孝好夫君!” 拓跋玹微扯了下唇角,想嗔怒她不害臊,想起她极是不喜那句话,忙改口道,“你矜持些!莫要这样唤我。” “知道!”妙音端过水,以最淑女的仪态漱口,喝水,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这便又把毛巾递回,“这样够矜持,够优雅吧?” 拓跋玹失笑,把一应东西收整好,便和衣在她身边躺下来,帮她盖好被子。 “你睡吧,等你睡着我再回去。” 妙音却反而睡不着,伤口被扯破,刺疼得厉害,而他在身边也让她浑身不舒坦,尤其,主殿那边沉溺的欢愉的声音实在太过恣意…… 都说家长不要和孩子同住,真是有道理的呀! 爹就算再疼她,也不会让她住在腾云阁,反而把她安排在那不近不远的悠悠阁,委实考虑周全。 “拓跋玹,你还是走吧!”妙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早上不是还要去早朝吗?和你舅父撞上,反而不好。” 拓跋玹原想给她换了药便离开,但她这样开口撵走他,着实伤人。 “本皇子太累,走不动,而且……”他直接钻进被子里,手就按在她的小腹上,“本皇子也是顺便来取点药。” 妙音:“……” === 妙音在椒房宫连住三日,被撒了三日狗粮,彻夜想睡而睡不着,伤口刺痛,更漏嘀嗒,帝后欢愉,还有个想吃却吃不到的美男躺在身边……这些事儿似凝成了一股绳,勒在她的脖子上,害她内心崩溃到极点。 当然,她不反对帝后恩爱,甚至还有点欢喜,但他们恩爱却偏让她这晚辈听到,这事儿有点太过刻意,太过炫耀。 以至于大白天地她见到赫连启,都觉得这往日英明神武的帝王,变得有点油腻。 但是,帝王之术,也不是只他赫连启一个人懂的。 之前他不知段实意贪污银子,对段实莲也算恩爱。 如今知道了段家有错,又如此讨好苏家,甚至重新扶持苏凤恩为皇后,以女人掌控前朝,以前朝控制后宫,这些道理,她苏妙音也懂。 但她苏妙音也不是傻子,接连临幸苏凤恩三日,可以让她听到,她绝不会当做这就是他对苏凤恩真情厚意! 太后苏未央却十分关心这一点,每日在她去请安之时,都会在一众晚辈离开之时单独叫住她,多问一句,“昨晚,皇帝可是宿在你姑母那边?” 妙音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太后的一双眼珠子,而她是当了三天的眼珠子之后,才明白自己“眼珠子”的身份,想通了这件事,妙音莫名地有些囧。 当然,聪明人在于,有些事就算看透了本质,也不说破。 所以,她很聪明地继续装傻充愣,继续遭受失眠的折磨。 苏未央像是生怕她会自请回家,又叮嘱她不要忙于生意,特命令一位嬷嬷过来教习她宫规,且准备了一件让她无法拒绝的借口。“你爹娘成婚在即,你身为宁和王府的嫡女,一举一动都不能被人诟病,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所幸,自江南运送过来那批货还没有到,工部修建驿站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军队里正在集训护卫队,雷承那边镖师也在训练,且派出了探子摸查路途的情况,而江梓月身边有江家的肱骨智囊团相助,她完全可以尽心的当太后的眼珠子。 第134章 这位王爷挑事儿 眼珠子这事儿,她已然勉为其难,却白天还要陪坐在苏凤恩左右,端着笑,看一众美人虚情假意的各种“商业互捧”。 那几位被放出冷宫的女子,其中有两位厉害之人,怡妃和梅妃,都是赫连启在当皇子是纳的妾,因长久居住在冷宫,看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刀剑一般的凌厉。 恢复兰妃之位的赵迎楠,在这两位中间,竟像极了兔子坐在了虎豹之间,显得温婉了许多。 所幸,她们只是当众对苏凤恩歌功颂德,有时甚至干巴巴地陪坐闲聊半个时辰…… 对于素来不会浪费时间的妙音来说,无疑,这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尤其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赵迎楠! 倒也有让她欣慰之事。便是贤妃王月棠,这女子脾性耿直,对苏凤恩真情实意,且与她的新女儿十四公主赫连珞也算融洽,晨昏定省,格外守时,也并非刻意。 但是,她委实想不通,敏妃庄凌香却对苏凤恩冷淡到了极致。 早上请安之后,庄凌香便带着赫连珺匆匆离开,像是刻意在躲避是非,十分小心谨慎。 庄凌香如此做,倒也无可厚非,赫连珺这小丫头是口无遮拦的,多说一两句话,都可能惹祸。 她如此着急地离开,却也让一众女子都撕咬着她的无礼不放。 不管苏凤恩如何调解,如何宽容,这些女子似打了鸡血一般,叽叽喳喳不消停。 妙音看得闹心,本想抽个空儿,就近找拓跋玹去御花园见面聊聊天,一众皇子来请安,却只是喝喝茶,便结伴离开,她连靠近拓跋玹的机会都没有。 在人前,拓跋玹仍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说话时,都不往她眼睛上瞟。 反而是阿史那颐离总有事儿没事儿地找她商议公事,与她商讨马车所需的车轮有多高,万一遇到泥泞之路,该如何通过,甚至教给她一些行路途中可能遭遇的境况。 因此,妙音便借着晨起的时间,在练习瑜伽之后,将阿史那颐离所讲的,整理成手札,另命雷承去多采买一些药草给镖师们背着在路上用。 这日早上,阿史那颐离又拉住她,直到了温兰殿的门廊下。 “修建驿站的事暂时搁置了,我们若起行,怕是得多准备些防雨雪的营帐。” “为何搁置?这事儿,七皇子和瑞王一直在监督着呀!”妙音蹙眉不解。 阿史那颐离不敢恭维地哼笑,“他们的确尽心,但有人突然参奏了工部尚书卢若璞,而递上奏折的,正是瑞王。” “什么?!”妙音虽惊讶,却也没有太惊讶。 注意到阿史那颐离说完,就走到廊檐下挂着的鸟笼子旁,拿着竹签子逗鸟,妙音越看越是不悦。 阿史那颐离说这番话,分明是把她当成笼中的鸟雀了,这是让她去找拓跋玹和赫连遥算账理论呢。 可她对那卢若璞无甚好感,这闲事儿,她也懒得多管。 “风餐露宿倒也惬意,梵王殿下也多买些营帐吧,我们各自准备各自的,别到时候在路上掐架!” 阿史那颐离手上捻着竹签子,若有所思地眯着深邃的鹰眸看她,“可这事儿,分明是瑞王的错,眼下驿站搁置,劳民伤财,也是不该!” 妙音清冷地看着他,蓝天云影,雕梁画栋,映着男子一身宝蓝的金纹黑狐皮边锦袍,衬托得他俊伟惊艳,但他再俊美,她也提不起半分喜欢。 这种刻意挑事儿,工于心计,关于两面三刀之人,该罩了麻袋,胖揍一顿! 当然,阿史那颐离并不知道,拓跋玹那一晚毒发之时,她被福七带着钻墙洞子过去……那一晚,她和拓跋玹一起划分的驿站,一起商讨那驿站如何修建。 工部之前标注的那些点,都没在点上,且先呈给了赫连遥和拓跋玹过目。 待拓跋玹把驿站的点划分完成,卢若璞才拿着拓跋玹画出的图交给皇帝邀功领赏。 皇帝赐封恩赏,卢若璞半句没有提是拓跋玹的功劳,反而自己领了赏去。 这等不作为又想左右逢源,贪图私利又目中无人的,拓跋玹和赫连遥自然是容不下的,她苏妙音也容不下。 这卢昭容就算没有大错,也该换! 身在其位,不谋其政,食君之禄,不担君之忧,就是无法饶恕的大错! 眼下丞相段实意和太子赫连翊都没缓过劲儿来,要清洗工部,正是好时机。 妙音直接把阿史那颐离轰走,没有去找拓跋玹和赫连遥,也再没有去苏凤恩的主殿,就在温兰殿的门廊下,晒着太阳翻看野外行军的书册。 庄凌香却又如往常一样,扯着赫连珺的小手,请了安便急匆匆地要离开…… 偏巧,那母女俩刚走到庭院中央,有身孕的卢昭容似掐着时辰一般,正好迈进门槛。 偏巧,在那么宽敞的庭院里,卢昭容就撞在了庄凌香身上。 偏巧,卢昭容就往后仰了一下,正好要摔下去时,两位宫女就自后扶住了她的脊背…… “主子,没事儿吧?”宫女忙关切地问卢昭容。 “还好,有你们,否则,我肚子里这小皇子,就被这母子二人害死了!” 妙音顿时看不下去,忙拿着书,迈下廊前的台阶来,就见庄凌香牵着赫连珺退了两步。 卢昭容绷着脸挡开宫女的搀扶,挺着肚子,便逼近庄凌香,仿佛那肚子便是一把杀人刀一般。 “皇后娘娘一回来,真是没敏妃姐姐你啥事儿了哈!前皇后与皇上冷淡些,还好,如今成了莲妃,且人家对皇后娘娘都恭恭敬敬的呢!你这样着急躲避,是怕被狼咬?还是,怕那几个冷宫里出来的,找你翻旧账呢?” 妙音不知那竹妃、梅妃与敏妃有什么恩怨瓜葛,她却看得出来,这卢昭容选在这个时候挑敏妃的刺,分明是因为她的兄长卢若璞被赫连遥参了。 妙音冷笑,上前就捧住赫连珺的小脸儿,“哎呀,珺儿!你这小脸儿怎么破了呀?” 赫连珺忙抬手摸了摸小脸儿,又看干净的小手,哪有血?妙音姐姐这是做什么呀?她疑惑地看母亲,却见母亲亦是疑惑又惊慌…… 第135章 皇上又封一妃子 妙音却捧着赫连珺的小脸儿不撒手,“珺儿,快告诉姐姐,这是谁给你撞的呀?” “呃……”赫连珺大眼睛眨呀眨,全然无法做到这样无缝衔接的演技。“妙音姐姐,我……” “刚才我亲眼看见了,昭容娘娘撞了你和敏妃娘娘,是不是她害你受伤的呀?还是……她身上藏了什么刀子,给你划伤的?” 卢昭容勃然大怒,气恼地看赫连珺母女,又看苏妙音,“妙音郡主你别瞪着大眼说瞎话,十八公主的脸上哪儿有伤?我什么时候拿了刀子划她?” “是,珺儿没受伤,我可受了伤!” 妙音当即就坐在地上。 “来人呐!昭容娘娘撞到我的伤口了,哎呀,好痛呀!我流了好多血呀!我肠子都流出来了……十级伤残,下半生不能自理了呀!” 说着,她就干脆躺在地上碰瓷。 “哎呀,哎呀,我的腿也疼!我要死了……快来呀,杀人啦……” 卢昭容被闹得慌了手脚,赫连珺却忍不住就咯咯地笑,庄凌香忙道,“妙音郡主,你快起来,别闹了……” 苏凤恩并一众妃嫔都出来,“音儿,这大冷的天,怎么还躺在地上了?” “有人要撞——死音儿呀!皇姑母……”妙音可以颤巍巍地惊叫,眼睛却盯着惊慌失措的卢昭容。 “都是瞎子呢!郡主手臂有伤,快把她扶起来!” 苏凤恩一开口,竹妃与梅妃就像是得了命令一般,忙冲上来,一边一个架着妙音的手臂,将她搀扶起来,一个帮她拍裙摆上的尘,一个帮她扶正发髻。 其他妃嫔则叽叽喳喳地议论,“宫女太监呢?怎么也不好好照顾郡主?”“郡主身上还有伤呢,这般冰冷的地,万一病了……” 卢昭容胆战心惊,见苏凤恩搭着宫女的手上前来,她忙行礼,“娘娘金安!刚才臣妾与珺儿和敏妃姐姐说了几句话,妙音郡主就过来与我们玩闹,然后,就躺在了地上……” 妙音见她识趣,伸手便安慰地摸了摸赫连珺的小脑瓜,对庄凌香道,“敏妃娘娘可以带十八公主离开了,以后,谁欺负你们,去找瑞王殿下说一声,他手底下几十万大军呐!你们怕什么呀?那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就捏死她们。” “捏死谁呀?苏妙音,你想捏死谁?!” 赫连启不悦地自门外呵斥一声,威严地迈进门来,身后跟着一众来请安的皇子,拓跋玹,赫连遥,阿史那颐离都在其中。 众女子忙都跪地俯首,整齐地行礼。 妙音身为苏太后的眼珠子,极是不喜这样见到赫连启,因此,行礼也硬生生地慢了半拍。 赫连启走到她身前,不悦地俯视着她,“呆在你姑母身边呆得戾气见长,被宠坏了吧?” 苏凤恩忙道,“皇上误会了,音儿乖巧懂事,臣妾可不曾宠她,太后娘娘也对她格外严厉,嬷嬷每日教习她宫规也不曾懈怠。” “教习宫规?这怎么越教越坏了?”赫连启愠怒地训斥,“捏死人这种话都敢说,苏妙音,你无法无天了?!” “妙音不敢,妙音只是不愿见敏妃娘娘和十八公主被欺负,所以才多说了两句。” 卢昭容拿眼睛狠狠剜了妙音一眼,扶着孕肚说道,“皇上明察,臣妾没有欺负敏妃姐姐和十八,臣妾只是……” 赫连启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肘,把她搀扶起来,“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自今日起,便免了晨昏定省,免得来来往往的多事儿,皇后这里也能清净些。” 卢昭容黯然俯首,“是!” 苏凤恩忙上前俯首,“其实臣妾昨儿就对昭容说了,让她好好养胎,可她还是来了,这也叫臣妾十分过意不去。臣妾刚才过来,就见音儿竟捂着伤口横躺在地上,还嚷着说,昭容要杀她。” 拓跋玹与赫连遥不动声色地相视,赫连遥忙上前道,“昭容娘娘可是因为遥参奏了卢尚书之事,才如此迁怒母妃与小妹?” 赫连启狐疑地看卢昭容,这才恍然大悟。 他顿觉自己训错了人,尴尬地忍不住看跪在地上的妙音,“起来吧!” 妙音起身,就别开脸,一眼不看赫连启,多看一眼,她都会想到这人拙劣的“帝王之术”…… 赫连启只当她是不服气自己被罚跪,“卢昭容,自今日起,晋封为妃!” 卢昭容受宠若惊,忙跪地谢恩,“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希望臣妾安心养胎,臣妾便跪安了!” 赫连启嗯了一声。 妙音不禁怀疑自己听错,“皇上,欺负人还能被封妃?那兰妃娘娘也该被封了,可以封为贵妃!” 妃子群里衣袍暗淡的赵迎楠忙道,“妙音,你和皇上讲理,别带上本妃!” 妙音讽笑,“不带你带谁呀,再没有谁比兰妃娘娘您更贴切的比喻了,皇上疼宠您,早就该把您封为贵妃呀!” “你……” “好啦,都别吵了!”赫连启就伸手拉住了苏凤恩的手,拥着她穿过庭院。 众人忙都跟上。 拓跋玹走在最后,经过妙音身边,静冷看她一眼,“有时候,被欺负也不见得是坏事,欺负人也不见得是好事。” 妙音绷着脸瞪他,“你是来给我说教的话,我谢谢您!我的夫君若是这样胡乱地封了这妃封那妃,我就宰了他,再切了他那玩意儿丢去喂野狗……” 拓跋玹身躯一凛,见她气不顺,再不敢与她争执,“你家夫君真可怜!若是有你这样强悍的媳妇,你家夫君该疼宠你一人,眼里再容不得旁人的,又岂会纳妃呢?” 妙音顿时又被他同情怜悯的口气逗笑,上前在他脸颊上狠狠吻了一记,转身奔回了温兰殿。 拓跋玹却有些惊慌,唯恐她留下唇脂印子,忙拿帕子擦了擦脸上,却一抬头,就见阿史那颐离自主殿那边的宫廊下,正望着这边…… 阿史那颐离脸色已然铁青,他知道,妙音心里的男子是拓跋玹,但他从没见过两人私底下亲昵的相处,如此真正看见了,却又心痛难抑,只想给拓跋玹放一放血。 第136章 皇上撞见了前妻 拓跋玹对他杀气腾腾的目光不以为然,踱着步子到了廊下,收住脚步,目光一转,落在阿史那颐离脸上。 他倒不介意被这人恨,但他带着这股子恨去找妙音的麻烦,便不好了。 “梵王有话不妨直说,这样瞪着本皇子,就算眼珠子掉在地上,又有何用?!” “拓跋玹,你再不死,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阿史那颐离憎恶地咬牙切齿。 拓跋玹不怒反笑,“梵王未免太沉不住气,这一点你倒是与阿音很像。” “你这病秧子,不要唤她阿音,她不是沉不住气,是鲁莽,是被你和赫连遥误导了!” “误导?”拓跋玹狐疑,“梵王何出此言?” 阿史那颐离迫近他,阴沉地说道:“刚才父皇册封卢昭容分明是为保胎,妙音却连如此浅显的目的都没看懂,如此计较,只会树敌。你和赫连遥弹劾卢若璞,才引着妙音盲目跟从,这样是害了她。” 拓跋玹盯着他愤怒的眼睛,却觉得他这怒才是真的鲁莽至极。 “阿音素来率直,她是觉得卢昭容不值得被册封,才恼怒。” 阿史那颐离嗤笑,“卢昭容会不值得?傻子都知道,不要得罪身怀有孕的妃嫔,那比往刀口上撞死得还快。” “身怀有孕,就能恣意妄为么?在妙音心里,善者至少不应该仗势欺人,应该不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阿史那颐离听不懂他这话。 “蹴鞠赛那天,卢昭容母子被我所救才母子平安。卢昭容明知我与遥儿的关系,却因为她的兄长被免职就对付敏妃母女,妙音自然会寒心。” 阿史那颐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事。 那天蹴鞠赛上的卢昭容惨叫不迭,还流了血的,今日的卢昭容却康健无恙,中气十足,甚至敢卯着敏妃出气,竟是因为她被拓跋玹救了?! 就他所知,那天赫连翊本是利用那球一箭三雕,一则陷害赫连遥,赫连遥却始终也没中招。二则是调开看台上的人,为英雄救美创造机会,果真,他救了妙音。三则是除掉卢昭容腹中的小皇子,只有那孩子死了,踢出去的人才能被判重刑。 这倒好,赫连翊那一箭三雕竟是都败了,还败得彻底! 阿史那颐离想透彻,忽然就一阵无言。 拓跋玹:“卢昭容与她的兄长自年少一起长大,对于她兄长的罪,她一清二楚,她若惜福,应该保胎为上,与众妃嫔和睦共处,且身为大周妃嫔,就算做不到以百姓为先,也当在她的夫君面前表现的爱民如子,但她非但不顾百姓疾苦,还以私利为重,嚣张地欺负人,方方面面都不配封妃。” 阿史那颐离恍然大悟,“这么说,竟是妙音做对了?那卢昭容……” 拓跋玹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将来梵王殿下你登基称帝,若遇到卢昭容这样的女子,你会如何处置?你是也册封她为妃,还是听取妙音的建议,不册封?” “我……”阿史那颐离还想辩驳,却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计较的,明明是刚才妙音主动吻这厮,怎么就反被说教了一通呢?这完全不是他的初衷呀! 拓跋玹见他脸上又提起怒火,忙抬手阻止他开口。 “我早就提醒过梵王,她那双眼睛看人毒辣,不容沙子,你在她面前耍心思,只会让她更厌恶你,所以,你想让她喜欢你,应该诚心实意对她好。” “本王对她一片真心,她看不到,是因有你蛊惑,你若早死了,妙音早就嫁给我。” “盼着我死,有本事你现在捅我一刀!” 赫连启自殿内出来,见两人在宫廊下眼对眼,鼻对鼻,竟是一副要亲吻对方的样子,不禁狐疑,“哎?你们两个做什么?这是日久生情了?”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拓跋玹环住阿史那颐离的肩拍了拍。 “皇舅父,刚才颐离兄说,他若回去了北厥,就再也不回来了!” 阿史那颐离顿时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拓跋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颐离,你不必担心,为父会保重好身体的,你父皇也该想你了,你那些皇兄皇弟们,怕是因你不在,也会生事儿。”赫连启说着,又无奈地摇头一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你要当个孝顺的好孩子。” 阿史那颐离:“父皇……” 赫连启摇头,“走吧!你们两个不是都要陪朕去巡城么,都去换衣服。” = = = 赫连启带一众皇子悄然巡城,是素来的习惯,每隔几日,看折子看累了,赫连启就会带着儿子们出宫走一走。 京城富甲天下,异国客商云集,一行人乔装成客商走走玩玩,看一看街上的百姓,便能看出不少端倪。 譬如盐、粮是否涨价,譬如哪一家店铺又发掘了新的行家字画,再譬如其他城来的客商都有哪些见闻……再闲些,看一看杂耍也是好的。 今日却不巧,苏骁正和江珏带着两队府兵采买成婚的东西,两人走到了一家珠玉店铺的门前,苏骁便想起给妙音修的那黄玉簪子。 他牵着江珏的手,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大管家江贤,“给音儿修的那簪子,可是在这家?” 江贤笑道:“王爷好记性,正是这一家!那日奴才画了图样,以金丝做成网包裹碎玉,是颇麻烦的,他们说多等几日才能做好。” “正好,去问一问修好了没有,若是修好了,一并取走,顺便再给王妃买些首饰。”苏骁说着,便看江珏,眼神问询她的意思。 “我都人老珠黄的了,不爱打扮,你不要浪费银子了。” “若是本王的王妃穿戴太寒酸,实在说不过去,怕是两位岳父也恼怒本王又不知道疼你。”苏骁说着,就牵着江珏进去铺子里。 赫连启立在街对面的糕点铺子门前,望着那珠玉铺子,只觉一颗心疼碎了一地。 他想冲过去,然他是帝王,江珏是与他恩断义绝的,她当初自请入冷宫时,立下与他死生不再相见的毒誓……他一直以为,一个女人爱到极致,才会那样恨。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他是哪里错过了什么,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第137章 与情敌掐起来了 苏骁怎么就与江珏在一起? 江珏为何心甘情愿地被苏骁牵着手?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江家二老就这样置颜面于不顾吗? 苏骁他竟敢如此瞒天过海,迎娶江珏为王妃? 两人相视的眼神没有半分生疏隔阂,仿佛寻常的夫妻,那偏偏是他赫连启渴望了半生而不曾得到的。 一众皇子在铺子里买了糕点,一人拿了一份吃着,赞叹着迈出来。 赫连翊将手上的一份递到阿史那颐离面前,“颐离,你尝尝这花生酥,与你们北厥的花生酥可有不同?” 一众皇子都抢着拿,嘻嘻哈哈地,全然看不出平日的明争暗斗、水火不容。 拓跋玹拿了两份,一包递给赫连启,“皇舅父,这是给您的,玹儿亲自试吃验过了……” 赫连启却没有接糕点,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珠玉铺子,煞气肃冷地问道,“玹儿,你可知苏骁与江珏成婚之事?” 拓跋玹惊疑,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铺子,正见江珏和苏骁在铺子里有说有笑,且苏骁拿着簪子给江珏簪在了倾斜挽着的发髻上,那紫玉簪子衬得江珏顿时明媚了许多。 一众皇子见赫连启脸色不对,顿时都安静下来,也看向那珠玉铺子。 耿直的赫连楚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哇——那不是宁和王和废妃江珏么?他们怎么勾搭在一起了?” 拓跋玹清冷地瞪过去一眼,“怎么说话呢?珏夫人已然被遣回本家,且皇舅父亲笔写了圣旨,让她可自行婚配,这些事各位表哥表弟都忘了不成?” 赫连启僵住,心底的怒,想爆发也爆发不出。 他怎么就忘了呢?那日他亲笔写了圣旨,允准江珏可自由婚配的。 拓跋玹小心地探看他的神情,“皇舅父,您可还记得,那日妙音和珏夫人逛夜市遭遇刺杀的事?当时,颐离兄也在场……” 阿史那颐离这才发现,妙音特意让自己去当旁观者,竟然还有这样的目的。 那丫头可真是利用他,利用得彻底!当日折腾他便罢了,现在竟还要他犯欺君之罪?! 他很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拓跋玹却提醒似地说道,“颐离兄,我记得,你那日曾说,是去找妙音商议米粮的事,是吧?” “是……是米粮对于北厥来说,乃是重中之重,颐离几乎每日都找妙音去商议。” 阿史那颐离说着,忙挤过要凑上前的赫连翊,“父皇,那日妙音被救入皇宫,江珏夫人便被救入了宁和王府,宁和王对江珏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江珏夫人就感动了……然后,皇祖母还亲笔写了赐婚懿旨。” 赫连启想起那一日的经过,顿时想到了,妙音当日为何被刺杀。 他震怒地看向罪魁祸首,“翊儿?这些事你也知道吗?” “禀父皇,儿臣不知。”赫连翊不动声色地俯首。 “你不知?妙音和江珏为何被刺杀?你也不知吗?那日城中流言,说朕要封江珏为皇后,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也不知吗?” 赫连翊张口就要说一切都是妙音安排的,但是,母亲才因为苏凤恩的大赦而恢复妃位,若是再闹一出,怕是…… 赫连翊忙双膝跪地,“父皇明鉴,儿臣真的不知那流言是因何而起的,儿臣再愚钝鲁莽,也知道,父皇断然不会册封一位废妃为后,更何况,这位废妃被送回了本家,膝下又无子,还怎么可能……” “够了!”赫连启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外甥说的,儿子说的,义子说的,都是在提醒他,他和江珏已经回不去了。 可他能当上这皇帝,就是不信邪!不信命!也不信什么该死的缘分! 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他还算什么皇帝? “你们都给朕滚远点!”他一声令下,众皇子都不敢再紧随。 赫连遥挪着小碎步,忙到了拓跋玹身边,“表哥,要不要去找妙音来?那丫头伶牙利嘴,鬼点子最多,这事儿,恐怕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不等拓跋玹开口,阿史那颐离就道,“那丫头不来还好些,若是来了,父皇势必连她一起恨!” 拓跋玹挑眉看他,“颐离兄,今日你倒是带着脑子出门了。” “你……”阿史那颐离顿时就想踹他。 赫连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自何时知道的宁和王与珏夫人要成婚的事?” “与你无关!”拓跋玹、赫连遥、阿史那颐离异口同声。 赫连楚忍不住道,“这宁和王也太不应该了,他和父皇可是……” 不等他话说完,拓跋玹就封住了他的哑穴,“表哥,你刚多了一位招人喜欢的妹妹,是因谁得的?你这条命,贵妃娘娘的命,是谁帮你们保住的?” 说完,便又给赫连楚解了哑穴。 赫连楚顿时缩了缩脖子,“我当然记得妙音的恩情,而且,我也不是说宁和王的不好,宁和王毕竟也算皇亲国戚吗,又是肱骨重臣,但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宁和王文武双绝,长得也好看,江珏怕是难敌他的魅力。你们想,若是段实意带着江珏逛街,父皇还会这样怒吗?父皇怕是还大笑呢!” 众皇子看怪物似地都看向他,个个眼神匪夷所思。 赫连楚顿觉自己的话不太对,忙又道,“我的意思是,父皇可能是妒忌宁和王了……” 拓跋玹淡凉地说道:“大家若盼天下太平,便都劝着皇舅父,毕竟,他已然把江珏赶出宫。若是他再把人接回去,那江珏该封什么妃才好?” 众皇子脸色微变,心里各自拨弄算盘,却谁也不希望江珏再回去那皇宫。 他们的母亲都是妃嫔,现在有一位苏皇后专宠三五日,已然叫他们的母亲们暗地里怨声载道,若是江珏回去,他们的母亲哪儿还有见到父皇的机会?! 众皇子相视,不约而同,便都走到了那珠玉铺子门前。 不料,苏骁就突然飞了出来,拓跋玹和阿史那颐离一边一个,迅速扯住他的手臂,免于他摔在地上,赫连启却从铺子里飞出来,就踹向苏骁的胸膛…… 第138章 皇上被美人踹了 阿史那颐离见状,迅速松了苏骁的手臂。 拓跋玹却没松,他手上扯住苏骁的手臂,伸脚则在他后脚跟绊了一下…… 苏骁猛然向后仰倒,却因为手臂被拓跋玹扯住,并没有摔疼,反而成功地避开了赫连启的一脚。 苏骁惊魂不定地抬眼,就见拓跋玹上前就抱住了赫连启,“皇舅父息怒,这是在大街上……” 赫连启是皇帝,如此怒气横冲地踹他苏骁,他自是不敢躲避,但这一脚落在胸膛上,只怕他半条命都没了——拓跋玹竟又救了他一命,而一旁的阿史那颐离,神情却有些复杂,像是不愿多管闲事,却又想管点什么。 赫连启却没能再上前,一众皇子得了默契一般,一哄而上都抱住他和拓跋玹。 赫连启又跳又踹又挣扎,连带抱成团的皇子们也险些稳不住他。 妒火怒火狂烈冲上头脑,赫连启出口的话也没了阻拦。 “苏骁你这混账!朕待你如亲兄弟,你竟然招呼也不打,就抢朕的女人?还敢堂而皇之出来逛!你信不信朕斩了你?” 江珏自门槛内勃然大怒,见苏骁被欺负地双膝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她气怒交加地一脚揣在赫连启的后背上。 这力气之大,让赫连启一个趔趄,一众皇子也都被带的险些摔在地上。 赫连启横着脖子怒骂,“哪个混账敢踹朕?!” “赫连启,你才是混账!”江珏暴吼。 赫连启脊背惊凛,忙推开抱在身上的一众儿子,“都给朕松开!” 他狼狈地收整了一番龙袍,转身对上江珏悍然憎恶的目光,顿时就矮了半截。 “江珏,朕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跟朕回宫吧……” “回你个鬼!那些小太监不给我饭吃是得了谁的命令?我刚入冷宫那几年,是谁刁难我江家的生意?是你赫连启!” “朕只是气恼你自请入冷宫……朕没有法子,只能不择手段!” 江珏上前,抬掌便打在他脸上,“我们家蓉儿怎么死的?你告诉苏骁,蓉儿怎么死的?当着你这些儿子的面,当着这满街百姓的面,咱们今天就把所有的恩怨都说清楚!还有,包括你那几个妃子逼我自请入冷宫、你却视若无睹的事……” 赫连启哑口无言,盯着面前眸光刺冷的眼睛,这才发现,这么多年,都是他一厢情愿,且他误解了她,“原来,你自请入冷宫是因为……” “当然,我入冷宫,不只被逼迫,也是对你彻底寒心!”江珏还没想放过他,扯住他的肩,将他扯到苏骁面前。 赫连启被扯得跌在地上,面对他的狼狈,一众皇子却不敢搀扶,他们不敢笃定,当年的事,他们的母亲都是清白的。 而眼前的江珏,如在朝堂上行声讨段实意的苏妙音,不折不扣地一头母狮子,江家女子的凌厉霸气,叫人不寒而栗。 “除了蓉儿的死,和我儿子的死,赫连启,你告诉苏骁,为什么给苏骁赐婚柳平敏?为什么给她赐婚段明芹、陈玉婉、金芮怡?段实意等人去你面前给苏骁提亲,你竟想也不想就点了头,是为何?” 赫连启忽然不敢看苏骁的眼睛,涨红的脸,一点点褪去了颜色,变得惨白…… “江珏,朕……朕只能说,人心叵测,朕为了天下,也是没有法子!” 江珏:“你身为帝王就可以恣意践踏为你出生入死的臣子么?你利用苏骁的婚姻,掣肘朝堂,让权势平衡,甚至还催着他与那几个女子生儿育女……你扪心自问,是也不是?!” “与那几个女子成婚,是为皇上分忧、为大周尽忠,是我苏骁甘愿的。” 苏骁跪在地上,看着地面,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冰寒刺骨。 他从没有想过,江蓉的死,是赫连启一手促成的。 想起江珏入冷宫之后,江蓉忙碌奔走于皇宫和江氏的情形,他却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当时他完全不知,江家的生意发生了什么境况,江家老太爷从不准他牵涉生意,他也是太识趣太规矩……太愚蠢! 那时他忙于兵部的事,也压根儿顾不上帮江蓉,整个兵部上下境况复杂,都是着急给他落井下石的,朝堂上赵天、段实意都忙着找麻烦……那几年中,苏家兵荒马乱。 “蓉儿的死,臣曾自责许久,这也是江家人的痛,希望皇上能亲自去江家两位老太爷面前解释清楚。” 苏骁说着,便自腰间取下兵部的腰牌,解下腰间的佩剑,给赫连启放在面前。 “从此之后,苏骁再不是大周的臣子,不再是大周的王,江家的颜面、苏家的颜面、太后的颜面、皇上的颜面,苏骁都要保住,恳请皇上成全苏骁!苏骁不忍江珏再受任何谩骂和羞辱,她是蓉儿曾最想保护的人,也是妙音和苏骁的家人,这婚,苏骁必须成,没有回头路!” 说完,他朝着赫连启三个叩首,起身抓住江珏的手便走。 “王爷留步!”拓跋玹忙扶起赫连启,又拿起地上的佩剑和腰牌,“皇舅父,宁和王乃是德才兼备之人,对大周功不可没,玹儿恳请舅父,再行斟酌再定夺!” 江珏见赫连启安静得不像话,忽然就忍不住讽刺地冷笑。“七殿下不必白费力气了!皇帝陛下忘恩负义的事儿,也不是做了一两回了……” 苏骁反握住她的手,“珏儿,你少说两句。” 这一声珏儿,叫赫连启听得悚然心颤,却又肝肠寸断。 江珏斥道,“阿骁,你的腿是怎么落下病根的?你彻查赵振的死因,赫连启黑白不分,顾着赵天和赵迎楠,罚你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你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连年征战沙场,寒冬腊月里你受伤,先把药草给受伤的将士们,谁体谅过你?” 苏骁忙道,“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正是因为过去了,才要提,否则,人家就忘了你的丰功伟绩,还只当自己打你杀你都是理所当然呢!”江珏就看向四皇子赫连楚,“老四,你说,前些年你随着户部尚书去南方赈灾,是谁把你从劫匪手里救回来的?” 第139章 郡主拦截了皇上 赫连楚恐慌地看向赫连启,还是硬着头皮对江珏俯首。 “当时,我被绑走,灾粮也被抢,一众官员都被吓坏,是宁和王单枪匹马杀去了贼窝,不但救了我,还为灾民保住灾粮。还有前几日蹴鞠赛,我险些被关入刑部,是妙音救了我和母妃,这事儿是父皇亲口告诉我的,这些我都记着呢!不敢忘!” 赫连启看赫连楚,只觉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就在那一日,他还把这耿直的儿子训了一顿,内心里也嫌弃他连妙音都不如。 可笑他堂堂帝王,竟是在一怒之下,被冲昏了头。 江珏又看向赫连遥,“瑞王!” 赫连遥吞了口唾沫,“珏夫人……” “你被赵天和阿史那颐离困在葫芦谷,是谁帮你解的围?” 阿史那颐离尴尬地有些呆不住,这事儿,他最清楚,正是因为他与赵天合谋,才困住了赫连遥…… 赫连遥下意识地就往拓跋玹身边挪了挪,也禁不住看面如土色的父亲。 “那日,是宁和王和表哥救了我!因表哥身体不好,在山上指挥,宁和王杀敌在前,受了伤也没停,就是怕我和将士们会死在谷内,且那一战,得了妙音的战术才能大获全胜……” 阿史那颐离忙道,“当时之事,颐离也看得最是清楚。如今两国和平,希望父皇善待宁和王,若是父皇从此再不愿见宁和王,儿臣愿接纳他去北厥,恳请父皇开恩!” 说着,他就跪在地上。 “起来吧!就算朕不要苏骁,也轮不到颐离你抢人!”赫连启怒火渐渐地平息,就发现,半条街的行人都跪在地上。 “你们跪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禀皇上,草民等跪,是因为宁和王对大周有功,德馨郡主还拿出了银子免除赋税,这件事,我们都记着呢!” 珠玉铺子的掌柜也带着伙计们出来跪在地上。 “皇上,宁和王和德馨郡主的恩情,我们不得不顾念,哪怕郡主只是给我们争取了一个冬天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却是能救命的。” 赫连翊忙呵斥道:“所以,你们是顾着宁和王、德馨郡主,就不顾念父皇的感受了?” 拓跋玹淡冷地瞥过去一眼,“表哥,坊间易子而食的都有,说不准,你桌上的四喜丸子就有孩子的碎肉,你会问那四喜丸子什么感受么?” “玹弟,你是在与本宫狡辩么?” “表哥你是储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非这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你这锦衣玉食,大风刮不来!再说,他们如此,就是为皇舅父和大周着想,是在帮皇舅父留住忠臣。皇舅父已然在生宁和王的气,表哥不劝和,也无视珏夫人、楚表哥和遥儿提及的恩情,反如此借机火上浇油,实在不该!” “你……”赫连翊忙朝父亲俯首,“父皇,儿臣是为您考量,为您紧张,一时焦急,才口无遮拦,恳请父皇恕罪!” 赫连启一时间如大梦初醒,却是看出来。 拓跋玹明着是教训太子,实则是在教训他。 的确,得民心容易,守民心难,今日闹成这般,皇族颜面扫地,他和苏骁,也难以再如从前一样相处。 他忙从拓跋玹手上拿过佩剑和腰牌,“苏骁,你拿回去吧,朕既然圣旨写明,放江珏自由,太后也给你们赐了婚,朕实不该再计较。” 苏骁却没有接,“承蒙皇上厚爱,苏骁不敢领受,太子殿下已然在担心苏骁抢了陛下的民心,为免我苏家在此陷入险境,这王位、官位,陛下还是赠于旁人吧!作为亲戚,苏骁还是邀请皇上与各位皇子来喝杯喜酒!” 说着,他朝众人俯首行礼,牵着江珏转身便走。 珠玉铺子的掌柜忙送上几个盒子交给江贤,“这是王爷和王妃娘娘买的东西……” 江贤客气地提醒,“以后不要唤王爷王妃,唤苏老爷吧!” “是!是!送苏老爷!”掌柜地转身回来,尴尬地看赫连启与一众皇子。 赫连启也尴尬,忙对一众皇子道,“回宫!” 众人转身,却见一身穿紫色骑装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骏马,横栏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赫连遥担心地忙靠近拓跋玹,“表哥,我看花眼了吗?那女子——好像是妙音啊!” 拓跋玹:“不是好像,那就是妙音!” “她这是要干什么呀?”赫连遥担心地问。 阿史那颐离忙第一个冲到前面去,“妙音,你要闹什么?这事儿才刚刚平息,你爹娘都回家了,你就别生事了!” 妙音骑马马背上,女王般睥睨着他,“没你啥事儿,滚边儿吃蘑菇!” 吃货就是吃货,骂人都能带着食物的名字,“我去哪儿吃蘑菇呀!”阿史那颐离气结,“我是为你好!” “我爹都不是宁和王了,我还怕他们不成?”妙音没有下马,反而朝着路旁的楼顶上喊道,“外公,你们说,这笔账,该怎么算才好呢?” 两个老头儿带着一众身穿藏蓝劲装的年轻男子,自两边的楼阁上飞身下来,皆是落地无声。 阿史那颐离是见识过江家这些高手的,就在那日夜市上,四个人围攻他,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妙音,你这样做是找死,你拦截的,可是皇帝和皇子!”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妙音因听说赫连启带着一众皇子出来逛街玩耍,才向护将借了一匹马出宫的,没想到,跟了一路,竟然遇到如此刺心的事儿。 “皇上,是仗着自己是皇帝,可以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也当我们江家没人了吗?” 赫连启如临大敌,忙对一众皇子道,“快……撤,撤……走小胡同!” 拦在街头的江逢海和江逢洋相视,带着众人就追上去,两人追到小胡同,就见这一伙父子竟是走岔了路,进了一条死胡同,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江逢洋道:“大哥,妙音,皇上躲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妙音自胡同口上下马,“两位外公不必着急,叫人送点茶水来,咱坐在这胡同口上喝茶,我已经派人去宫里给太后送口信,这会儿,也该到了。” 第140章 罚皇上,住冷宫 江逢海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扬声朝着胡同里喊道,“咱们就等着,这一群龟孙,都缩着吧!我江家蒙受多年屈辱,也该讨回来了。” 果然,不到片刻,胡同头上就撑起了一方桌子,三把椅子,祖孙三人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 赫连启顿时又火冒三丈。 他这就要出去,拓跋玹忙挡住他,“皇舅父息怒!当年皇外婆登上皇后之位,多亏江家相助!看情形,这事儿,绝非妙音一句话撺掇二老来的,坊间如何议论珏夫人的遭遇,如何羞辱江家,舅父也不曾见识真相,江家二老却忍受了多年。” 赫连翊冷斥,“玹儿,你这话好没道理!难道他们忍受屈辱,就要这样对待父皇和我们众皇子吗?他们眼里,可有皇族?” “表哥如此说,眼里可有人命?蓉夫人和珏夫人的儿子,两条命啊!”拓跋玹说着,又看赫连启,“皇舅父,这份恩情您不念,皇外婆是念的,江家二老都上了年纪,没有几年可活,且那二老太爷自打珏夫人入了冷宫,就一直服药调养……” 赫连翊不敢恭维地道,“玹弟,你顾念恩情是一回事,可你别忘了,父皇是君,他们是民,就算他们对皇祖母有恩,也不该如此恃宠而骄。放眼天下,谁敢如此践踏父皇的尊严?谁敢不把我皇族放在眼里?” 拓跋玹失笑,“表哥,若你的一位女儿被逼死,另一位女儿被囚禁冷宫,你如何处置?且你对那凶手是有恩在先的,难道你要不仁不义到最后么?” “你说谁不仁不义?”赫连翊气怒地咆哮。 “好啦,别吵了!”赫连启道,“玹儿,你说的,都有道理,但叫朕去跪他们……传扬出去,像什么样子?!再说,朕没有杀江蓉,朕也没有杀江珏的孩子,就算江珏为此怨恨朕,朕可以领首,但是……” 拓跋玹直接看赫连遥,“遥儿,你去代皇舅父向二老磕头认错,就说皇舅父刚才被宁和王气着了,身体不适,急需回去请御医看诊。” 赫连翊忙伸手拦住赫连遥,“此事怎么能九弟代劳!”说完,他就忙朝父亲俯首,“父皇,儿臣代您去!” 赫连启略感欣慰,忙道,“太子,你别急躁,说话斟酌些,客气些!” “是!”赫连翊硬着头皮上前,“二老,本宫给你们请安了!父皇他……” 两位老爷子一眼认出他,却反像是见了仇敌一般。 “妙音,这位是哪位皇子呀?” “这是赵天的外甥,赵迎楠的儿子!”妙音冷鹜地命令,“道歉哪儿轮得到他,两位外公,咱们继续嗑瓜子!” 赫连翊气结,“妙音,刚才事情已经解决了呀,你还要闹什么呢?” “闹什么?我爹出生入死,因为得了个好媳妇,就在街上跪了那大半天,皇上还一副臭脸,一副谁签他八百万的样子!最可笑是你赫连翊,抬着一张傲娇脸来道歉,你给谁道歉呐?凭你玩的那些诡诈的心思,我没当街暴揍你,就算是好的了!” 妙音说完,便朝着赫连启嚷道,“皇上,做事儿利落些,敢作敢当才是真英雄!” 众皇子见太子爷竟被妙音这女子训斥得不敢还嘴,都不敢再上前。 赫连启忙呵斥,“江逢海,江逢洋,苏妙音,你们不怕被诛九族么?” 江逢海面不改色,“你可以诛我们九族呀,你先把妙音刚给你的百十万两银子吐出来,还有,把我们家蓉儿还回来,另把珏儿死去的孩子,给我们摆在面前……我们江家九族的人头,主动奉上!” 拓跋玹上前,这就要跪下,妙音上前就托住他的手肘,“七殿下,没你啥事儿,后面几位皇子,你们也请离开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赫连启一人!” 一众皇子却不敢走,赫连启看了他们一眼,失望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撩龙袍,双膝跪地。 “二老,启对不住,这些年,让江家受委屈了!” “别,别,别……”江逢洋委实不稀罕这样假惺惺的道歉。 恰在此时,妙音派入宫里的护卫飞身落地,凑在妙音耳畔嘀咕几句便上马离开。 妙音忙又对两位外公转述,“妙音觉得,太后如此处事,公平又公证,” 江逢洋也点头,祖孙三人就此达成一致。 “皇上,与我们走一趟吧!”江逢海朝着胡同里喊了一嗓子。 赫连翊被送回了太子府救治,一众皇子被遣退。 赫连启直跟在两位老人家和妙音身后,却没想到,他们竟入了皇宫。 “你们这是要带朕去往何处?”他跟在马后,走得极快,跟着马委实疲累。“朕扪心自问,当初是为了逼迫江珏离开冷宫,朕用了极端的法子,但江蓉之死,江珏失去孩子,实非朕所愿!” 江逢洋冷斥,“少废话,这就快到了。” 妙音行在最前面,带着赫连启直接进了冷宫,入了江珏曾居住的冷宫大门。 江逢洋把赫连启推进去,一把就带上殿门。 “太后懿旨,若皇帝胆敢干涉苏骁与江珏的婚事,她依照家规,严惩儿子,其他人不得插手置喙,否则,格杀勿论!” 赫连启顿时傻眼,自门缝里望出去,就见妙音带着她的两位外公退出了宫苑。 一抹水蓝丝袍的身影飞身落地,到了门前,“皇舅父?” 赫连启欢喜地忙道,“好玹儿,朕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朕的!快……给朕打开这门。” “若这是皇外婆的命令,玹儿可不敢忤逆,皇舅父既然您没有受伤,玹儿先告退!” “你……你别走,给朕回来!” 赫连启见外面已经没了人影,颓然地转身坐下来。 此处,他来过,那日,赵明霜与他的大女儿赫连霓设计了一场刺杀,就在这座宫殿的门外。 没想到,外面是红墙金瓦,这里面,竟是四壁破败,且寒风冷飕飕地直往窗子里灌。且墙角里有老鼠吱吱叫着,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奔过去…… 想到江珏在这里一呆就是二十年,赫连启忽然泪如雨下。 第141章 就成全你的狠毒 他仔细看过江珏睡过的床榻,用过的桌案……可怜的木板已然被虫蛀得不成样子,桌上只一个碗,里面落了一层细尘,殿顶上挂满了蜘蛛网…… 他在此片刻呆不住,也不敢想象江珏是如何在此熬过去的。 后殿里有哒哒的声音传来,他疑惑地僵了僵,忙进入后殿,却见母亲就撑着拐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愧字,此处定是无人来过,地上厚厚一层尘土,字写出来,异常的清晰。 赫连启见母亲佝偻着脊背,拖着拐杖,站到了那个字的旁边,他忙上前跪地俯首。 “母后,儿子错了!当时,兵握在赵天手里,朕不得不答应江珏,这里虽苦,却……” 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别再狡辩!在这个字面前,你还能堂而皇之说这么一番话,为娘白养你了!” “儿子惭愧!” “哀家曾经对你说过:无愧于口,不若无愧于身,无愧于身,不若无愧于心。” 苏未央看他一眼,撑着拐杖,走到一旁破旧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如坐在自己寝宫的凤椅上,端肃威严丝毫不减。 “你当皇帝不容易,哀家从皇后到太后也不容易,江家的两个女儿一死一伤,江家更不容易!皇帝,哀家希望,你能给哀家几分薄面!” 赫连启忙跪在地上,“母后,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客气,儿子反而不知所措,愈加惶恐!” “你父皇年轻时,哀家陪他出生入死,他稳住帝位,便不断纳妃。他那些妃子都对付哀家时,就如你对江珏袖手旁观一样,顾着朝堂的平衡,你父皇不但不救,还帮忙那些女子折磨哀家。当年,若不是江家力挽狂澜,哀家早就死了,你也早就被人害死。” 赫连启心惊地听着,这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荒唐。这才明白,江家那两位老太爷为何敢带人拦截他。他们无愧于心,甚至做好了赔上九族的准备,与他讨这一口气! “当初,江家上下都不要官位,你可知这是为何?” 赫连启俯首贴地,“儿子知道,伴君如伴虎!” 苏未央讽刺倾身凑近他的脸,双目狰狞地看进他的眼底,“如今,你就是一头猛虎!江蓉是被你一口咬死,如今你又要生吞苏骁和江珏!” 赫连启恐慌地忙低下头,“母后息怒,儿子岂敢呀……” “你岂敢?在街上那般嚷嚷,祖宗颜面也不顾,如今在哀家面前竟不承认?” 苏未央已然把他心底最阴暗的一隅看得清楚明白,心底一片沧桑悲凉。 “哀家那般喜欢江蓉和江珏,一个给了苏骁,一个给了你,便是告诉江家两位老爷子,这天下,有哀家一口饭,就有他们一口汤。” 赫连启跪在地上心虚地挪了挪膝盖,“母后,这些年,儿子一直在扶持苏家的生意呀!” “人家一个做生意的,不过是踏踏实实多挣点银子,你叫人给江家使绊子,江蓉疲累虚弱,才被人趁虚而入,否则,凭那样聪慧的女子,岂容那些人下毒手?!哀家若把她给你当皇后,她颠覆你的江山都有可能。哀家选江珏给你,是看在你也喜欢她,可哀家没想到,你竟摧残江珏到如此地步,还把后宫重权交给段实莲和赵迎楠,还不准哀家干涉……而皇帝你今日,更让满街的百姓都寒了心!” 赫连启忙跪端正,便凶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母后,儿子真的知错了!” 苏未央已然听这“知错”,听得腻烦,看着他惭愧的神色,怅然一叹。 “不管你如今如何,江家功不可没是事实,你心里若气恼他们找你算账,亦或觉得他们功高盖主,而为此起了杀念,哀家任你杀,但你也得容哀家陪江家两位老太爷一起死!” “母后,您这不是也要逼死儿子么?!儿子绝不会伤害他们。眼下苏家与北厥就要做生意,儿子更不可能愚蠢地伤害江家人!母后,您相信儿子……” “你不是在街上嚷着杀苏骁么?妙音派人来传话,说你抬脚便踹苏骁,还说要杀他,当时半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苏骁自请不当大周王爷,百姓跪地求饶,你也未能留住他。” “母后,朕挽留了,朕不会伤害他的。”赫连启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也懊悔,“儿子是被妒忌冲昏了头,儿子以为,江珏是不会离开儿子的,没想到,儿子错了!” “你左右看看这鬼地方!二十多年呐!江珏该亲手杀了你,该咬碎了你的肉给江蓉报仇雪恨!”苏未央寒心地冷笑,“你对为娘的戒备,为娘都明白,你就此停了苏骁的职也罢,文武百官都会看清,你是一位公私不分,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不仁不孝,残暴不仁的暴君,以后再有战事,你就御驾亲征吧!因为,赵凉和陆随之收到消息,就带着一众将军来对哀家请辞了!” 赫连启脑子一片空白,“母后万不能答应他们呀……” 苏未央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对于暴君,哀家有权利替列祖列宗处置你!在此反省一个月,你就吃江珏曾经吃的饭,喝江珏曾经喝的水,哀家会让你亲自册封的太子爷监国,正好,也让文武百官都看看清楚,你们父子俩能昏聩到什么地步!” 赫连启惶恐地一震,忙跪行上前,“母后,太子年轻鲁莽,难以堪当大任呀……” “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当皇帝了,他也是着急,敢跑去苏家,往妙音的心口捅刀子,刚才在外面,更是字字句句要置苏骁于死地,哀家成全他的野心!” 赫连启胆战心惊,忙上前扯住她的袍服,“母后,儿子错了……太子如今不能监国呀,苏骁不在朝中,只段实意能辅政,那文官里多半是他的人,如此,是把太子往死路上推呀!” 苏未央勃然大怒,愤然拿拐杖挡开他的手,“谁把他往死路上推?那些人全都是你一手提拔的,你怕哀家权势滔天,防着哀家,哀家这是成全你!” 第142章 冷宫里,真热闹 “太子是心狠手毒了一些,可您看看您的孙儿们,哪一个能震慑朝堂?玹儿颇有头脑,可他是个短命的,若他不在,遥儿怕是连一个月都稳不住!母后,太子需要细加栽培才能成大器,母后,您要体谅儿子的难处!儿子只期望,卢妃那一胎,能生出个文武双绝的……请母后给儿子一次机会,也给大周一丝希望!” 赫连启说着,一头一头猛磕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 苏未央讽刺地冷笑,“真是会讲歪理!扶持一条毒蛇,又盼着另一条毒蛇生崽。” 赫连启:“……” 苏未央走到外殿门前,厉声说道,“哀家依着你,不过,太子若自请监国,哀家不会阻止他!只怕,在他眼里,连哀家都是该杀之人!” 赫连启惊骇地一颤,再说不出话。 === 这一晚,椒房宫静的诡异。 更漏滴答滴答……在殿内回音刺耳。 妙音伤口已经结痂,除了有点痒,倒是没有其他难受之处。 依着太后的原话,是让她在这边暂居至少半个月的,但赫连启被关入了冷宫里,她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耽搁时间。 她起身,拿着蜡烛看了眼更漏,又竖着耳朵听了听动静,决定亲自去主殿求苏凤恩。 她也必须回家看看了,眼下,也不知爹和江珏境况如何。 夜风清寒,她裹着斗篷,刚穿过宫廊,就见两个值夜的小太监在宫廊拐角议论: “……江珏和苏骁早就住在一起了,偏巧就今日被皇上堵在街上。皇上那叫一个没脸,这绿帽子也是够沉的,所有人都给宁和王和珏夫人求情,皇子们也都拦着皇上……” “委实想不通,宁和王为何非要娶江珏,那么一个残花败柳,收在府里不够丢人的!” 妙音脚步无声地上前,“江珏哪里是残花败柳?她好端端的一个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连皇帝都敢踹!” 两个小太监惊愕相视,循声转头,就见一女子长发散在颈侧,立在宫廊的灯下,姿容绝俗,双眸却幽凉冰寒,白着一张脸,如食人的鬼魅一般骇人。 “郡主息怒……”“奴才们该死!” 妙音走到两人近前,“你们去宣德殿前说,说上一天一夜,说个痛快!” 两个小太监忙跪在地上,“郡主,您杀了奴才们吧!”“奴才任由郡主处置!” “本郡主不稀罕你们的命,就让你们广场上去说!” 妙音走到主殿门前,见门板虚掩,门前也没有值夜的人,不禁疑惑。 她推门进去,就见苏凤恩坐在凤椅上拎着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殿内没有掌灯,宫廊下的灯光打进殿内,幽暗不明,越显得那女子姿态不羁,与在人前端肃雍容的皇后判若两人。 妙音忙跪在阶下,“姑母……” “音儿,你太沉不住气!与那两个下人计较什么?”苏凤恩朝她抬手,“过来,陪姑母说说话!” 妙音上前,拢着斗篷,裹住她冰冷的身子,“对不起姑母,此事都是因为妙音安排不妥!明日,妙音就去冷宫,对皇上解释清楚。” “他一个糊涂人,你说实话,他只会恨你的隐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长辈们的事,不要再插手。” “是!” 苏凤恩极是满意侄女这样乖顺贴心,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喝了一口酒。 “姑母在庵堂里时,就曾想,该如何救江珏,可姑母自身难保,没那个本事。姑母有时想死,无奈自己一身肮脏,怕死了反玷污了那边的清净,就连死也不敢了。” 妙音不愿听这话,“姑母怎一身肮脏?姑母这样说,音儿是会心疼的。” 苏凤恩搂紧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哑声说道:“你可知,从前,我是从不曾这样一连三五日的侍寝。” 妙音疑惑,“姑母这样美好的女子,皇上应该恩宠备至才是呀!” “从前的我,是一位规规矩矩的皇后,与皇上相敬如宾,要给他管理好后宫,让他心无旁骛……可我小产那一日,他在与赵迎楠在宫外游湖。平日,当众与他当众搂抱的,是赵迎楠,能抓住他的心的,也是赵迎楠。那个女子在床榻上也能花样百出,叫后宫女子望尘莫及。” 妙音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她醉醺醺地自嘲苦笑,忙握紧她的手。 “后来,我去了庵堂,才听说,赵迎楠在入宫之前,得到了几位师父专门培养,那床榻上的本事是一位花楼女子教的!后来,一位风尘女子遁入空门,就在那庵堂修行,我便请她教了我两招,没想到他竟每天都来找我,哈哈哈哈……旁人都看到我荣宠,可谁看到这背后的龌龊?所谓夫妻,不过如此!” “今日他为江珏在街上暴怒,又有几分是真情?不过是觉得自己丢了颜面罢了!”苏凤恩憎恶说着,就把空了的酒壶丢在地毯上,“且等着吧,今晚冷宫里可热闹呢!” 妙音一头雾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冷宫找赫连启坦白那天的事,而且,她也不想再被赫连翊威胁。 安顿好苏凤恩之后,妙音便挽起头发,换了袍服,将水果和糕点收在食盒里,拎着食盒到了冷宫门前,诡异的是,冷宫的门竟是虚掩的…… 拓跋玹自太后寝宫出来,正要去找妙音,见她往冷宫的方向走,便远远走在墙头上跟着。 他落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轻易便入了冷宫大门,不禁左右看了看,照理说,这门应该上了锁才是。 和妙音一前一后地进去,他没有惊扰妙音,妙音则没有惊扰殿内的人。 殿内亮着蜡烛,可以轻易看到,两件斗篷和一红一蓝两件纱袍就在殿内的地上。 那宏阔且回音钝重的大屋里,刺耳地传出暧1昧的声音。 妙音这几日常听,顿时明白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想到的是,女子的声音——竟然是两个人。 妙音不禁怀疑自己幻听,匪夷所思地走到窗前,看到窗内的情形,只是怔了一下,却没有太惊讶,她干脆打开食盒,便拿出一块糕点,就那样趴在窗口上,边看边吃。 拓跋玹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直气得七窍生烟。 这丫头可真是缺根筋,当在那边看大戏呢!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她那神情异常生动,竟一时惊讶,一时叹服…… 第143章 段良娣来闹婚礼 他忙飞身过去,落在她身边,一手提起食盒,一手环住她的后腰,足尖一点,便抱着她飞身出了宫苑。 两人自后窗返回椒房宫的温兰殿内,拓跋玹劈头盖脸就怒斥,“苏妙音,你刚才那是做什么?” “我只是瞧瞧罢了,他们又没少块肉。” 妙音嘴上这样说,还是有些囧。 她悻悻抹了抹嘴角上的糕点沫子,在床沿坐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叹服:“我姑母还在那边哭呢,这边怡妃和梅妃就着急地去冷宫里邀宠,皇上也真是够厉害的,竟来者不拒!渣男本渣,非他莫属!” 拓跋玹气结瞪她,“舅父临幸自己的妻妾,无可厚非。这样的闲事,你少管,也少置喙!” 妙音拆掉肩上的头蓬,又忙着漱了口,然后宽衣解带躺下来。 见拓跋玹柱子似地立在床前,她忙拍了拍床边。 “睡觉呀,还气呢?” “你刚才去冷宫做什么?” “当然是对皇上坦白我那些计策呀,眼下正是个好时机,我也不希望赫连翊咬着我们苏家一辈子,我倒是不怕,我爹可是规矩老实之人。” “你最好不要这样冒险!欺君就是欺君,那日你做戏时,样样俱全,天衣无缝,若是自己拆台,反而显得你卑鄙了。” 拓跋玹见她没有再辩驳,这才灭了灯,在她身边躺下来,习惯性的,顺手就把她搂入怀里,却搂住她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习惯有多可怕。 妙音亲昵地把脸儿贴在他胸膛上,手臂松松搭在他腰间,“玹,以后你若当皇帝,我就不嫁给你了!” “为何?” “太乱!闹心!” “你想多了,之前我没说让你嫁给我。”拓跋玹本要松开的手,又拥紧她,腰间却被狠狠拧了一下,疼得他忍不住低呼,唇就猝然被吻住…… 他忙握住她的肩把她推开,“乖!好好睡觉!” 妙音霸道地赖在他怀里,循着他刚才的口气调侃道,“你想多了,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拓跋玹顿时被挑得气血翻腾,怒火中烧,就狼一般,吻在她的颈侧…… 妙音又摸了摸他的脸儿,学着他疏冷的口气道:“乖!好好睡觉!” 然后,她就翻了个身,背转过去。 拓跋玹:“……” === 早朝,百官只到了一半。 宫殿的另一半空空荡荡,所有武将,无一人前来。 太后苏未央坐在龙椅上,俯视着阶下的一众文臣,和一众年轻的孙儿,清冷地笑了笑。 “人少了一半,倒是清净了不少!” 段实意本想讽刺武将们矫情,又想说,武将们被苏骁收买,乍听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忙把话吞回去。 “太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这样囚着皇上,也不是办法呀!” 苏未央挑眉,“丞相你污蔑哀家呢?谁囚着皇上了?” 众文臣顿时交头接耳,一片狐疑。 段实意不禁怀疑这位太后娘娘糊涂了。 “太后,昨日皇上撞见江珏与宁和王在街上,当即就与宁和王撕扯起来……太后您紧接着教训了皇上……” 苏未央慵懒地歪靠在龙椅俯首上,“哀家岂敢教训皇帝?冷宫的大门开着,更无人镇守,昨晚皇帝还在冷宫里临幸了怡妃和梅妃呢!” 段实意哑口无言,却不禁为自己的亲妹段实莲捏一把冷汗,如今怡妃和梅妃都能得宠,她那莲妃竟…… 这回,不只是文臣惊愕,皇子们也都匪夷所思。 赫连遥侧首看拓跋玹的身影,见他波澜无惊,忙道,“表哥,这事儿你知道呀?父皇也太……” 拓跋玹轻斥,“闭嘴!” 苏未央很是满意阶下的混乱,“现在好了,那些传言皇帝对江珏用情太深的,也该消停了!身为帝王,哪有什么痴情的资格?他更不可能与宁和王吃醋!圣旨即下,一言九鼎,他准了江珏自由婚配,便是准了,再不会反悔,你们也都拎着自己的脑袋给自己提个醒,否则,哀家割了你们的舌头,你们别怪哀家无情!” 满殿众人,顷刻间就如被割了舌头似地,落针可闻。 “倒是丞相提醒得也在理,如今皇上呆在冷宫里,也该有人监国,众位爱卿也都瞧瞧,哪位皇子监国才合适呀?” 段实意:“禀太后,太子是大周储君,理当太子监国!” 一众文臣微妙相视,忙都齐声道,“臣等附议!” 苏未央若有所思俯视着文臣队列,眼底却闪过一抹杀气,“好,你们倒是齐心的很呐。” 她看阶下的赫连翊,见他竟微低着脸,静无波澜,不禁失笑。“翊儿,大家看得起你,你不说两句么?” 赫连翊忙俯首,“孙儿愿意为祖母和父皇分忧,但是,孙儿如今有伤在身,武将们又罢朝,此等境况,孙儿从未遇到过,所以……孙儿不敢接此重任!” “哼哼……不敢?”苏未央挑眉冷斥,“你不是介意宁和王得民心么?如今哀家给你得民心的机会,你竟不愿了?” 赫连翊恐慌地忙俯首跪地,“祖母,宁和王功勋卓著,百姓们尊崇他是应该的。但是孙儿不敢奢望……孙儿恳请皇祖母监国!” “你父皇愿意你监国,丞相辅政!明日一早,哀家还坐在这里!哀家要看到所有的武将来早朝,哀家要看到政清人和,否则,你这太子就让贤吧!” “孙儿谢皇祖母看重,孙儿定不会让祖母失望!”赫连翊忙俯首跪地,却提不起半分欢喜,只觉自己的肩膀上有千万斤的巨石压下来。 = = = 大户人家过年过节,亦或添丁嫁娶,都会布施积福。 妙音一早自宫里回府给父亲和江珏请了安,见两人心情欢喜,便放了心,她这就出来大门,帮着江贤一起发喜饼喜糖。 路人见她在,忙都欢喜地上前来道恭喜。 太子府的段景柔,也带着一众妃妾浩浩荡荡到了百姓的外圈…… 江贤忙迎上前,“呦!这不是段良娣么,您可是来喝喜酒的?” 段景柔冷笑,“这里的喜酒我可不敢喝!太子自今日起监国,本良娣见你们在此布施,唯恐有人中毒,所以,过来瞧瞧!”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便有几个人相继倒地,且口吐白沫,浑身哆嗦,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第144章 郡主打了段良娣 一众百姓都惊叫着躲避不迭,有人丢掉了手上的喜饼…… 妙音从簸箩里拿了一个喜饼就咬了两口,且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便递给身边的丫鬟一个,混乱的人群顿时静下来。 “有豆沙馅的,有花生馅的,还有五仁的,家父家母这婚礼喜饼,是江家糕点铺子专供,味道香浓,甜而不腻,皮酥馅扎实,纯天然无公害,不添加任何防腐剂。我们辛勤的糕点师傅,今早天不亮就赶工烤制。” 江贤反应极快,也带着一众护卫吃人一个,当场试吃。 妙音转眼就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继续吃。 “大家放心,我苏妙音从这簸箩里拿的喜饼,可以吃到撑死,但绝不会中毒。至于这几个人为何中毒,恐怕只有段良娣和她身后这一众女子知道真相了!” 地上口吐白沫的人因她一番解释,差点就忘了口吐白沫这档子事儿,手脚哆嗦的举动也略停了片刻。 拿到喜饼的百姓扛不住她吃相的诱1惑,也都尝试着咬了一口。 有人惊叹,“哇……好好吃!”“一点事儿没有呀!”“这几个女人该不会是在别处给人喂了毒来陷害郡主吧!”“真的太好吃了,郡主我能再要两个吗?” 妙音忙道,“当然可以啊,有家人朋友的,多多帮忙做宣传啊!”她忙命护卫去给大表姐传话,并大声地说道,“今天,凡在苏家糕点铺子买喜饼的,买一斤送一斤,大家一定多多捧场哈!” 转眼,一场闹剧成了促销大会, 段景柔着实没想到,境况会如此失控。 “苏妙音,你吃两口饼就能证明其他的饼没有毒么?”她强硬端着威严讽刺地冷笑,“恐怕是你的毒粉没有撒均匀,偏毒害了这几位!百姓们,千万不要被她的伎俩诓骗呀,上次她在太子府,就是摆了我们一击……” 万良媛也道,“对,她还拿着糕点去给我们,其实并不怎么好吃!” 妙音懒得与她多费唇舌,三两步冲上前,抬脚踹得万良媛一个踉跄,便蹲坐在地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妙音便又飞快抬手打在了段景柔脸上,啪——一啪——啪——脆响声震得一众太子府的女人措手不及。 地上“中毒”的人都坐了起来,亦是没想到,苏妙音这样看上去纤细婀娜的柔美女子,竟然如此彪悍的打人,那气场堪比一个一百八十斤的悍妇。 段景柔被连打了三巴掌,着实有些懵,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段府嫡女,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苏妙音你……” 啪——又是重重的一掌! “你……”段景柔暴怒地涨红了脸,双眸狰狞地盯着面前神色凌厉的女子,她想还手,却扛不住她霸道又抬起的手,于是两手忙捂住肿痛的脸,震怒地暴吼,“苏妙音你在喜饼里下毒,竟还敢打本良娣?” “良娣?哼哼……”妙音近乎怜悯地讽笑,“段景柔,你不过是太子赫连翊的杀人和笼络丞相的工具罢了!我当你是个可怜人,本对你有几分怜悯,没想到,你在宫宴上帮太子毒害十四,现在你又来我爹娘的婚礼捣乱,我若容你在此胡闹,我苏妙音三个字就该倒过来写,我刚才打你这几巴掌都是轻的!” 有人喊道,“郡主,打得好!”“这女子就该打!”“多打几下!” 众人都没有停下吃饼,有人趁着江贤看戏,手又伸进那簸箩里多拿了几个喜饼。 段景柔见四周竟一片叫好声,恼怒地嚷道,“你们都看清楚,如今这贱人可不是郡主,区区草民,以下犯上,污蔑本良娣毒害十四公主,今日又毒害百姓,实在罪无可恕!太子监国,重责在前,本良娣这就替天行道——来人,把苏妙音这凶手给我拿下!” 江贤见太子府的一众护卫上前,这就要喊自家人保护妙音,却见妙音上前就扯住了段景柔的衣领,飞快地自段景柔头上拔下一枚发簪,就刺在段景柔的肩上…… “啊——”段景柔惨叫不迭,抬手就抓向妙音的眼睛…… 妙音抬手挡开她的手,凶悍地拔了发簪,也不管那簪子上染了多少血,一把将段景柔推按在地上,以膝盖飞快地压住她的脖颈,一手又刺在她的大腿上,死死按着发簪。 段景柔两手乱抓,却备不住妙音的力气大,心底也禁不住恐惧起来。 妙音死死压制着段景柔,转头凶悍地看一群要抽剑的护卫。 “姑奶奶手上有皇上赐的免死金牌,赵迎楠来王府门前闹事时,太后曾口谕命令我,谁敢在苏府门前闹事,可先斩后奏!你们若活腻了,可以上前来试试,姑奶奶宰了这女子,必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护卫傻眼,左右相视,忙都丢了佩剑,跪在地上。 一众太子妃嫔也惴惴不安,被吓得花容失色,在队伍后面的几个仓惶穿过人群便逃得不见踪影…… 那几个人在地上挣扎的人,也不再口吐白沫,反而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妙音郡主息怒,我们收了段景柔的银子,只吃了一些肚子痛和吐沫子的药粉……这段良娣说,万一刑部查问,可以有中毒的证据。” “胡说,你们都在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段景柔疼得浑身惊颤,只觉自己的腿骨被簪子刺穿,她抬手就指向妃嫔中的万良媛,“是……是万良媛说,苏府如今失势,我们应该来给苏府一个下马威,所以……” 万良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母豹子,当即冲上前朝着段景柔踢了一脚,“段景柔,你这贱人敢血口喷人?我踢不死你!” 妙音见状,迅速拔了段景柔身上的簪子,退到了一旁。 段景柔从地上挣扎着就扯住了万良媛的袍子,两个女人当即厮打在一起。 苏府大门前的台阶下,太子赫连翊、瑞王赫连遥,与拓跋玹、赫连楚、阿史那颐离等众皇子都来道喜送贺礼。赫连楚骑在马背上,怀中护着十四公主赫连珞坐在前面。赫连遥则带了十八公主赫连珺。 一行人还没下马,便都被那撕架的场面吸引,他们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正看了个清楚。 第145章 太子杀了万良媛 两个女子头发已经撕扯成鸡窝一般,遮挡了脸,压根儿分辨不出模样,钗簪环佩落在地上,袍服歪斜凌乱滚满了土,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分不清身上的血污是谁的…… 赫连遥素来是爱热闹的,伸长脖子就大嚷道,“哎?这两个疯婆子怎么在王府门前打起来了?是为了抢喜饼么?” 赫连楚赞道:“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那些拿着喜饼的路人都说妙音给的喜饼好吃,原来竟是真的!” 眼尖的赫连珺抬起圆乎乎的小胖手就指着两个女子嚷道,“哎呀!天哪!好像是段良娣和万良媛!” 赫连翊一心着急如何劝说苏骁回朝,只当那两个女子是路人,乍听赫连珺如此说,不禁又狐疑地多看两眼,这一看便顿时怒火三丈,“住手!” 打架的两个女子迅速弹开,跪在了地上,忙于看戏的众人亦是黑压压跪了一地。 众皇子微妙地看赫连翊。 拓跋玹却注意到妙音的手上和裙摆上有血,她一身粉橙的丝袍,那血显得格外刺眼。 赫连珞也嚷道,“妙音姐姐身上那么多血,是不是受了伤呀!” 阿史那颐离也忙下马跟上挤过人群的拓跋玹,众皇子忙都随着赫连翊冲上前。 拓跋玹托着妙音的手腕看她的手,“怎么回事?” 妙音唯恐把他的礼服弄脏,忙避开他的手,“这是段景柔的血。” 阿史那颐离挤开拓跋玹,抓住她的手腕,拿帕子给她擦手,“到底发生何事?你可受了伤?” “没有,我岂会被旁人占了便宜去!”妙音避开他的碰触和手帕,丢了手上的凶器在赫连翊脚边,“这良娣良媛便带几个喂了毒药的人来挑衅我苏家,嫁祸我这喜饼有毒。我苏妙音若怂包些,今日定被人扣上毒杀百姓的罪名——杀人之罪,可是死罪!太子爷今日且得给我苏家一个交代!” 几个装作毒发的人忙都喊“太子殿下恕罪,是段良娣指使我们做的……我们也不想害郡主呀!”几个人忙取了收的银子,两手高举上前,“这银子我们不要了,请众位皇子饶我们不死……我们愿意认罪!” 段景柔和万良媛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忙争先恐后的喊冤枉。 “是万良媛挑唆臣妾这样做的!”段景柔又推了万良媛一下,“殿下,臣妾对您如何,您是最清楚的呀!” 赫连翊气怒交加地阖眼一叹,绷着脸斥道,“本宫得了皇祖母的命令,来请宁和王回朝,你们竟在王府门前如此胡闹,你们这是要害死本宫!” 两人惊愕地相视,着实没想到,这么快苏骁便又成了宁和王。 段景柔一手捂着腿上,一手捂着肩上,啜泣道,“殿下,臣妾受了伤,是苏妙音刺的……” 万良媛也忙道,“苏妙音还踹了臣妾一脚,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呀!” 赫连翊不耐烦地暴吼,“活该!” 阿史那颐离忙道,“太子爷还是秉公处置吧!今日王爷王妃大婚,如此挑衅,太不像话!” 拓跋玹俯视着两个女子道:“栽赃郡主杀人之罪,是死罪!段景柔,是你自愿如此做的,还是旁人命你如此做的?” 赫连翊勃然大怒,“玹弟这是何意?” “玹何意,表哥心里应该最清楚!” 拓跋玹淡冷地看着他,目光强硬如剑。 “在宁和王大婚当日这样挑衅,只怕这一计是早就计划好的,不过表哥没想到自己会监国,来不及阻止这一计,也没想到,这样诡妙的嫁祸,妙音都能反击避过,便假装不知!” 赫连翊冷笑:“玹弟想太多了,无凭无据,你这才是真的嫁祸!” 赫连珞也扬着小脸儿斥道,“宫宴上,若非妙音姐姐阻止那嬷嬷,我便被毒死了,谁害我,谁心里有数!” 见赫连翊被声讨,段景柔忙道:“殿下,苏骁迎娶江珏,可是抹杀了父皇的颜面,我们也是替父皇出一口恶气呀!”她哭嚷着,忙扯住赫连翊的衣袍,“请殿下念在臣妾对父皇一片孝心,原谅臣妾!” 万良媛也忙道,“是呀,江珏毕竟是父皇最爱的女子,他苏骁再厉害,也不能这样明抢吧!” “明抢?明明是父皇先下了圣旨放江珏离开,后赐了圣旨准她婚配。”赫连遥扬声刻意地喊道,“今日皇祖母在朝堂上说,父皇昨晚自冷宫临幸了怡妃和梅妃,若父皇真的爱一个女子,至少应该拿一壶酒借酒醉一醉,可他半分没有痛苦,反而逍遥快活如从前……这就是所谓的真爱么?” 竖着耳朵倾听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江贤等人也惊愕不已。 妙音赫然想起在冷宫看到的一幕,原来——那都是太后的计谋?那可是真刀真枪地打了赫连启的脸面呐!她这侄孙女受教了。 赫连楚也叹道:“这些年,我母妃那寝宫才是真的冷宫,苏母后身在庵堂,珏夫人被关了二十多年……父皇最宠在心尖上的是太子哥的生母兰妃,兰妃本被关在冷宫里,苏母后一回来,连同她也又重归妃位,你们如此闹腾,是恃宠而骄,是欲加之罪!” 妙音忙朝他俯首一拜,“四皇子,妙音拜谢!” 赫连楚忙道,“妙音,你是对我和母妃、珞儿都有恩在前,我不能任这两个女子欺负你。” 赫连珞忙挤开妙音身边的阿史那颐离,“妙音姐姐,咱们把这两个女子送去见官吧!好好审审她们……” 赫连翊乍听那个“审”字,自腰间抽了佩剑,便刺进了万良媛的心口,又反手一剑削在了段景柔的手臂上,顷刻间,两个女子都躺在了地上…… 众人愕然后退,妙音看着垂死挣扎的万良媛,悲凉地叹道,“弃车保帅,好计策!” “你若还不满意,本宫再杀一个也无妨!”赫连翊长剑横在段景柔的脖颈上。 段景柔看着咽了气的万良媛,恐惧地喘不上气,她捂着手臂上狭长的剑伤,身子亦颤抖不止,只觉脖颈上冰冷的剑刃刺冷。 见妙音看过来,她忙从剑刃下挪开,扑在妙音腿上,“郡主恕罪!郡主扰了景柔吧,景柔错了,景柔不想死……景柔知道郡主是心善的女子,景柔真的错了……” 第146章 太子,无计可施 “你可真会求!”赫连珞扯住她的手臂,就要将她拉开,无奈人小力气小,到底是拉不开…… 段景柔嘶喊着不撒手,如抱住了一株救命稻草,“郡主救我……我不想死啊……” 凄厉的喊声,叫赫连楚等人都不忍上前拉扯。 “你欺辱妙音姐姐,如此嫁祸她,死到临头,竟还好意思求她?无耻!”赫连珞气得大骂。 拓跋玹与阿史那颐离等人相视,却猜到了,赫连翊必杀段景柔,就算今日不杀,也是迟早的事。 这女子知道的秘密太多,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果然,赫连翊长剑一转,就要刺进段景柔的后心…… 妙音暴怒呵斥,“够了!” 众人噤若寒蝉,都紧张地屏息着望着赫连翊手上明晃晃的长剑…… 段景柔毛骨悚然地圆睁着眼睛,看着妙音衣袍上的盘绕的花藤绣纹,只觉后心处刺凉,却没有疼。 她惊魂不定地抬头,就看到女子惊艳的脸低下来,眼神复杂清冷,却有泪珠沁出来,冷雨似地,正打在她的脸上。 “谢郡主!谢妙音郡主不杀之恩!”段景柔崩溃地哭出来,迅速自她腿上挪开,迟疑了一下,忙又朝赫连翊俯首一拜,“谢——殿下饶命!” 妙音别开脸,哑声命令,“江贤!” 江贤忙上前来,“郡主,您吩咐!” 拓跋玹见她泪落下腮畔,突然就哽地说不出话,忙对江贤道:“命人备车,把万良媛和段良娣送回府去,备些纸钱压在车上,另,你亲自入宫,把这里的境况细禀皇外婆知晓,别忘加一句,郡主不想再有伤亡,此事就此作罢。” “是!”江贤忙领命去吩咐护卫备车,又叫人去备水洗刷地面,并遣散了围观的百姓。 妙音迅速抹掉眼泪,还是忍不住叹服,拓跋玹竟这样明白她的心思。 拓跋玹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来闹事,是抱着杀你之心思,这种人,不值得你浪费眼泪。” “我没有为万良媛难过,我与这女子不过几面之缘,更与她无冤无仇,我也难过不着。我只是觉得生命这样脆弱,这样低贱,偏有些人不懂珍惜,一瞬间就能被人割草一般斩杀……” 一众皇子公主僵在原地,谁也没挪脚。 妙音讽刺地看赫连翊柔美如书生的脸,“太子殿下,请回吧!” 赫连翊愠怒强硬扯住她的手腕,“我给了你要的公道,你还想怎样?” “不要把你的杀人灭口,当做给我公道!”看着被护卫抬走的万良媛,她强硬挣开他的手,“今日这场婚礼,不欢迎你!滚——” 她转身便对拓跋玹与赫连遥等人说道,“众殿下府里请,宴席已经备好,妙音去换身衣裳就来。” * 赫连翊气恼地返回府邸,便命人宣召了段实意、段实莲。 兰妃赵迎楠也小心翼翼地带着宫人赶过来。 花厅的门窗都开着,赫连翊还是觉得喘不上气,他暴吼着遣退所有的下人,抓了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砸在地上。 寒风呼啸着灌进来,一个半人高的白玉瓶爆碎在地上,震耳欲聋。 段实莲、段实意都恐慌地看赵迎楠。 然,赵迎楠近来亦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在冷宫里,因为过去的仇怨,怡妃和梅妃没少厮打她,短短几日,她如熬过了一辈子,只要怡妃和梅妃在,她便恐惧不安。 近来想多收买几位在军队里当值的赵家叔伯,却一个个都对她躲避不见。 “翊儿,你……你先别急,眼下你皇祖母让你监国,也是历练你,那苏骁你先放一放,可以先说服其他武将回朝,至少,先让你父皇和皇祖母看到你的努力……万良媛死了,景柔也受了伤,妙音那边也不计较了,你还恼什么呢?你皇祖母定然也不会责罚你的!” 赫连翊近乎憎恨地看向她,“你可知,为了救你出冷宫,我往妙音的心口捅刀,苏骁就在旁边……妙音报复我,在宫门前弄了鸡血演了一场戏,血淋淋地给所有武将提了个醒,叫他们防着我,今日那两个贱人没脑子还要去挑衅!莫说武将们站在她那一边,就连那群皇子公主都站在她那边,本宫想要天下,只有杀光他们……只有杀……” 说着,他又踹翻了桌子。 段实意不安地挪了挪脚,忙道,“太子爷息怒,此事,臣一定帮太子爷!” “你不要帮!”赫连翊嫌恶地抬手制止他,“就是你,最惹人厌!你什么都不要做,尤其盯着下面的人,所有的阴谋诡计都给本宫停止,所有的民生大事都要给本宫处置漂亮些,本宫要让父皇和皇祖母看到,本宫有望成为一代明君,仁慈精明的帝王!” “是,是……臣一定做到!”段实意捏着一把冷汗,忙后退开。 段实莲忙道,“太子爷,我有一计,不知能否一试。” “说——” “苏家从江南仓库那边运来大批米粮、绸缎是要往北厥送的,如今正走在水路上,如果其中一艘船着火,或者翻了船……太子爷及时派人去救了,苏妙音定能与太子爷冰释前嫌!” 赫连翊冷笑,“万一拯救不及时,那些东西你们赔偿么?你们赔得起吗?你们一个月支给国库多少银子,大家都帮你们算得仔细!还有,一匹上好的云锦多少银子?一袋江南香米多少银子?苏家那些护卫,个个都是与江湖打交道的,那些地头蛇都不敢惹他们,阿史那颐离帮妙音玩那一计,四个人打得他措手不及,妙音分明也是在借机教训他,你们想动那船——找死!此事一旦败露,便是毁坏两国合盟的重罪,杀尽你们九族,也不够赔罪的!” 段实莲胆寒地一颤,忙又道,“倒是还有一计,可以去给赵凉的母亲送礼,我听说,她的母亲早年在赵家被人欺负落下了病根,秋冬天里腿脚腰背都不好……” “明天天亮之前,你能治好赵凉的母亲么?你能让那些武将全部去朝堂吗?赵凉最是厌恶旁人靠近他母亲,你们最好不要去招人厌恶!” 段实莲:“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子爷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赵迎楠心一横,往前迈了一步,“翊儿,我有个法子,你且等着,明日一早,文武百官定能去早朝。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赫连翊却没有抱什么希望,“你别再去苏府挑衅,今日之事已经够本宫头疼的!” 第147章 忽然也想成婚了 “儿子你放心,我是去苏府请罪。如果他们不肯原谅,我自请回去冷宫,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兰妃姐姐,你莫不是被怡妃和竹妃吓怕了、想躲回冷宫去吧?”段实莲不敢恭维地冷笑,“听我一言,躲着不是办法,她们对你的仇怨,就是要置你于死地才罢休!” 段实意这才发现事情诡谲,他若有所思地看赫连翊,唯恐他又怒,强忍着没有说。 赫连翊却对上他的目光,便知他心中所想。 “丞相是在慨叹本宫愚蠢么?” “臣不敢!臣只是惊愕于苏骁、苏后、苏妙音的毒辣。苏妙音那一计,让皇上将舍妹这正宫皇后贬为妃,臣本以为苏凤恩大赦后宫是好事,没想到妖魔鬼怪竟都被放出来,太子威逼苏骁和苏妙音,也半点好处没有讨要到,怡妃、竹妃都得了宠,所有的武将都对咱们防备敌视,太后让殿下在这种境况下监国……更像是刁难了!” 段实莲忍不住泼一记冷水,“觉得是刁难,可以不监国,让出去便是!” “这是刁难,也是机会!让出去,那些武将若被其他皇子拉回朝堂,翊儿就再没了机会。”赵迎楠上前按住儿子的肩,“儿子,母妃不怕再回冷宫,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赫连翊气结,“莫说去冷宫,你就算死在苏府,就能让那些武将去早朝吗?母妃,您别傻了!” “无论如何,为了你能登上帝位,我一定要试一试!” = = = 苏府大门处,喜娘踏着在鞭炮声,欢喜地接了新人入府,口齿利落喊道:“新娘下轿,吉祥福到……新娘进门,财源滚滚……新娘跨鞍,福禄平安……新娘落地,儿孙满地!” 妙音欢喜地紧随在红毯一侧,听着喜娘的吉祥话,忍不住就寻找拓跋玹的身影。 拓跋玹正扶着太后坐上礼台的太师椅,察觉她的目光,敏锐转头,对上她一脸欢喜的笑,不禁也忍不住笑。 似乎自她失去了凤火功,自她失忆,她还从未这样畅快欢喜的笑过,这样铺天盖地的喜庆,的确能叫人感觉幸福美满。 他脑海中赫然蹦出想起父亲给得那一份赐婚圣旨,却又顿觉自己想的有点远,于是忙转开视线,避开她的目光。这样的气氛,实在太容易叫人气血上头,神志不清。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前后院里三百多桌宾客都涌到了红毯两边看新人,满院子欢声笑语。 红毯自大门铺展到腾云阁正堂门廊前搭建的礼台下,艳红的礼台,高出了庭院五层台阶,台上桌案上红烛映着巨大的鎏金喜字屏风,桌案两侧是呈半圆形摆开了十几把半圆形的太师椅,在座的是太后苏未央,江家两位老太爷、以及苏家和江家宗族长辈们。 丫鬟们仙娥般高高撒开了花瓣,新人自纷纷扬扬的花瓣下牵着红绸结进来大门,在喜娘的陪同一边祈福,一边前行…… 礼台右侧,围绕坐在桌案旁的柳平敏、万青青、金芮怡、陈玉婉脸上似调开了颜料盘,青、黑、蓝、绿,四彩纷呈。 万青青酸溜溜地冷笑,“瞧瞧这排场,哪儿像娶一只破鞋?往前十年,往后十年,皇帝迎娶皇后也不见得这般隆重。” 金芮怡斥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皇族里夺位自相残杀,人都给杀光了,哪儿有江家、苏家的亲友多?人多了,自然是显得隆重些的。” 陈玉婉失笑瞥她,“这还没拜堂呢,你就要巴结上了?好歹咱们也是陪着柳姐姐过了这些年的,怎么着也该同仇敌忾呀!可别忘了,柳姐姐也是王妃!” 柳平敏自嘲地冷笑,“我算什么王妃?太子爷的威胁,苏皇后大赦,我长姐的坚持,这才有了我这王妃之位,如今天下大变了,各位妹妹还是各自惜福,明哲保身吧。” 万青青冷哼,“姐姐好气量,能看得惯一个被皇帝玩剩下的破鞋,来和咱们姐妹抢男人?” “都管好自己的舌头,再胡言乱语,就灌你们饮一盅当年灌妙音喝下的毒药!” 陆随之说着,把一壶酒重重地放在桌上,冷眸扫过她们陡然苍白的脸。 “今儿大喜,烦请各位都端着笑,放尊重些,谁不老实,亦或惹是生非,我陆随之便亲自将她送去刑部过过刑,你们的罪证,我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完,他就转身,于第二桌席位上落座,在他身边的江梓月冷眸转头,瞥了她们一眼,便优雅抬手一扬,招呼挤在人群里的妙音过来坐。 柳平敏等人这才发现,她们刚才的一番话,竟都被那一桌上的人听了去。 妙音挨着江梓月坐下,她们才看出,那一桌上坐着的人,一举一动都是一条心的。 除了江梓月和妙音、陆随之,还有江府二少爷江梓然,赵家军大元帅赵凉,即将迎娶江梓月的雷越,以及常跟在妙音身边的四品将军雷承。 于是,四个女子忙都强颜欢笑,大赞新人登对儿。 走上礼台的苏骁和江珏,身穿大红的龙凤金纹喜袍,女子凤冠霞帔,男子霸气沉稳,两人举止合一,优雅庄重,众人都赞天造地设。 江逢洋望着女儿叹道,“我珏儿总算又活回来了!音儿功不可没!” 江逢海侧身凑近他,“今天江家也算是吐了一口浊气!” 江逢洋激动地点头,扣住兄长的手,动容落泪。 苏未央顿时又羞愧难当,“两位老哥哥,对不住,都是哀家没本事,哀家欠了你们……” 江家二老都没应她的话,扬着慈祥和蔼的笑,看新人朝祖宗牌位进香,然后拜堂…… 礼台下的文武百官,却都脸色微变,屏住了呼吸,眼睛都盯在那傧相脸上。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担当傧相的,竟然是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庄凌宽。 庄凌宽人是厚道,却是是满京城里煞气、血腥气最重之人。刑部每年处决的犯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因此,平日官员婚礼大都不会邀请他,反而是丧葬白事都邀请他参加。 今日,庄凌宽却破天荒地穿着一身华贵的金色礼袍,声如洪钟地喊道,“一拜天地,拜,二拜,三拜,起——二拜高堂,拜……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男子浑厚严苛的喊声,新人敬拜完毕,众人适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第148章 兰妃竟被吓跑了 坐在皇子席位上的赫连遥已然惊得合不拢嘴,忙对一众兄弟们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吧?做傧相的人,竟然是我舅舅……平时大家躲都来不及呢!宁和王竟然请他做傧相!” 赫连楚也匪夷所思,“宁和王可真有魄力,竟然请如此一身血腥煞气之人……” 大公主赫连霓亦是挑眉,“看庄尚书刚才那神情,就想起他在监斩台上斩杀犯人的情形,那口气真的是叫人不寒而栗。”说着,她忍不住搓了搓凉飕飕的手臂。 阿史那颐离却全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你们怎么都如此惊讶?刑部尚书不该来婚礼么?” 赫连遥摇头慨叹,“颐离兄有所不知,我这舅舅一身血腥气煞气,有好几位官员娶妻纳妾,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他拒之门外,就怕他身边跟着不干净的东西。” 赫连霓也道:“常杀人的人,是会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的,会对新人不利,还有,家里添丁的,过寿宴的,都不请他。不过尚书倒也是心宽之人,素来是一笑置之,有酒就吃,无酒也罢。昨儿我还与驸马商量呢,等着孩子生了办喜宴,千万不要请庄尚书来……” “如此说,庄尚书倒是涵养颇高的性情中人,难怪王爷与他成为至交。”阿史那颐离却忍不住艳羡苏骁和庄凌宽这份兄弟之情。 拓跋玹严苛地瞥了眼赫连遥:“你们不懂就不要议论,宁和王夫妇是告诉大家,他们既然有勇气成婚,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也希望那些枉死之人看到,他们将来会很幸福,他们也会替他们幸福!” “玹兄,你这话说得我……”阿史那颐离素来不服他,却因这一句话,忍不住朝他举杯。“喝酒!” 赫连遥也禁不住慨叹地端起酒杯,朝拓跋玹一敬,“遥儿敬宁和王与王妃,也敬表哥!” 赫连楚也忙端起酒杯,“玹弟,来,碰一个!” 赫连霓喝不得酒,便端起茶盅,也朝拓跋玹举了举,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玹弟,你和妙音妹妹,何时成婚呀?你可别总引着她恨上我,不厚道!” 拓跋玹哭笑不得,“大表姐想多了!倒是之前,为难大表姐了,玹儿向您赔罪。” “罢了!只是她对我的那些冷嘲热讽,想起来还是怪不舒坦的,一会儿你叫她来给我敬酒,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得认她当干娘。” 阿史那颐离顿觉这话有些过分,赫连霓这分明是看中了妙音的权势地位,想趁火打劫。 他忍不住就转头看向妙音那边,却见雷承抓着一把染了红皮的花生,给妙云放在面前,凑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那姿态看上去有点——太过亲昵! 妙音眸光古怪狐疑地流转,就带着雷承、李应并两个护卫,一并匆匆穿过红毯出了王府大门,那气势杀气腾腾,像极了苏骁上场杀敌。 阿史那颐离顿时坐不住,忙起身跟出去。 拓跋玹也注意到妙音那番动静,见阿史那颐离出去,他忙拍了拍赫连遥的肩,“遥儿,你们先坐,我出去瞧瞧。” 赫连霓失笑,“得嘞!你和颐离干脆在外面先打一架再回来吧!” 大门外,妙音、李应、雷承拦住了刚下车的赵迎楠。 赵迎楠穿了一身素白的袍服,散着头发,背上束着两根荆条,打定主意要在王府内演一场负荆请罪的大戏,好让那些武将们看到她的诚意,岂料…… 妙音打量着她冷笑,轻易看穿她的来意。所幸刚才雷承禀报及时,否则,今儿这一闹,那婚礼还真就有了笑话聊。 “兰妃娘娘好本事,儿媳妇刚死了一个,现在又来恶心人呢!” 阿史那颐离从王府大门前的台阶上下来,看到赵迎楠的打扮,忙上前来,挤到雷承和妙音之间, “兰妃娘娘这是做什么?如此喜庆的大婚,你穿着一身白色来,实在不合适呀,赶紧回去吧!” 妙音挑眉斜睨他,讽刺地扬起唇角,“瞧瞧,盟友都提了建议,兰妃娘娘还是听了吧!” 阿史那颐离顿时涨红了脸,“妙音,你对我说话,不能不要这样带刺?” “难!”妙音见赵迎楠不肯走,顿时竖起眉头,“别给脸不要脸,滚——” 赵迎楠忙挤出两滴泪,“妙音,我知道,过去是我错得太离谱,但是,家国大事,你们不能胡来呀!武将们不上朝,耽搁得是大周的军务大事……” “别跟我提什么家国大事!你要害我爹时,想弄死我时,你害那些皇子皇孙惨死的时候,甚至你和赵天合谋毒害自己的亲兄弟赵振时,何曾想到过家国大事?你心里只有那点夺权大计!” 妙音说着,往前迫近一步,“再说,各位将军只是不上朝,又没有耽误朝政,更没有耽误练兵,外敌来犯,他们必第一个杀出去,将其碎尸万段!你回去告诉赫连翊,只要他监国,武将们绝不上朝!” 说完,她转身就要带着李应雷承回府。 赵迎楠却猝然扯住雷承的手臂,自他腰间抽了佩剑,就横在脖子上,厉声怒嚷道,“苏妙音,你不要逼我……” 不等她话说完,雷承便快如闪电地上前,扣住剑柄夺回长剑,收回剑鞘。 赵迎楠愕然,着实没想到,计划好的事,竟全无施展的余地。 妙音却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赵迎楠,你非要死在我宁和王府门前,姑奶奶成全你!” 她侧首就命令,“李应,去准备一碗鸩毒来!抹脖子多无趣呀!姑奶奶我亲自给这女人灌毒,多叫几个护卫来给我死死按住她,别叫她跑了!” 不等李应应声,赵迎楠转身便飞快地爬上马车,“回去!快走——” 车夫也被吓得不轻,策马转了方向,就疾驰而去。 李应冷笑,“郡主,她被吓跑了!哈哈哈……” 雷承忙道,“郡主,要不要雷承派人跟着她?” 妙音眯着眼睛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赫连翊没了法子,就该去冷宫请皇上了出山了,咱们甭多管这份闲事。” 第149章 梵王殿下闹肾虚 雷承看着她精致的侧颜,恍然挑眉,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叹道,“赫连翊就这样失去监国的机会,委实可惜喽——” 阿史那颐离不禁叹服妙音这番凌厉的手段。 赵迎楠如今也是倒霉催的,失势不说,还无计可施。 倒是妙音刚才这一番话,正是一条妙计,可让赫连翊与赫连启父子二人重归于好,如此,拓跋玹与赫连遥就少了一份机会。 思及此,阿史那颐离当即决定去找赫连翊提醒一声。 拓跋玹在大门前却台阶也没下,见妙音等人回来,他看了眼阿史那颐离的背影,便对妙音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唤我一起来。” “你不是坐在你大表姐身边相谈甚欢么,我哪儿敢唤你!”妙音转头便要唤雷承去喝酒,却不经意间注意到,少了一个人——阿史那颐离不见了。 拓跋玹见她找人,忙道,“他走了,大概是去找赫连翊。” 妙音望向阿史那颐离前一刻站的方向,讽刺地失笑,“他当那是妙计呢!” 拓跋玹诧异,“难道那不是妙计?” 妙音挪步上前,叉腰欺近他,妩媚地看进他深邃的眼睛,“你儿子在外面和人家打架,打不过,就回来哭着喊你这当爹的去帮忙,你什么感受?” 拓跋玹没当过爹,还是认真想了想,方说道,“我会觉得,这孩子挺没用的,也挺可怜。当然,自己的儿子是宝贝,总不能白受欺负,所以,我一定会护好他,帮他出一口气。” 妙音慨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臂,“所以啊,你会让这打不过就来哭鼻子的儿子当储君么?!” “我……”拓跋玹哑了一下,顿时气结,“如此说,本皇子竟算不得一个好父亲?!” “是呀,亏得我没给你生猴子,要不然,你非得把咱们的小猴子教坏不可!”妙音就趾高气扬,大步迈过门槛去。 拓跋玹看着她“舍我其谁”般霸气惊艳的背影,不禁哭笑不得。 “哎,这……这还没有孩子呢!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教坏?” 雷承和李应怜悯地看他一眼,忙跟上妙音。 拓跋玹忽然有点憋屈,早知她这样挑衅,他就早该弄出个小猴子来教得出类拔萃,好让她刮目相看,他的小猴子,可不是软弱的哭鼻子的孬种! 半个时辰后,阿史那颐离不着痕迹地返回宴席来落座,妙音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端起酒盅就上前来,“颐离,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阿史那颐离佯装一头雾水,忙堆上笑,“我只是去如厕了……” 妙音拿帕子给他按在额角上,怜悯而夸张地叹了口气,“大兄弟定是肾虚!看这满头的汗,如厕这么久,是尿不出来吧!” 阿史那颐离顿时如被捅了一刀,脸黑如锅底,“谁肾虚?谁肾虚了?苏妙音你……” 素来不爱笑的拓跋玹也被茶水呛到,“噗——” “哈哈哈——”满桌的人憋不住,顿时捧腹大笑,挤坐在赫连楚身边的赫连珞,整个笑到了桌子底下去。 赫连霓直笑得眼泪都出来,“哈哈哈……我孩子都快笑出来了!” === 冷宫内,怡妃妩媚咬着红唇,眼神莹莹,似羞含嗔,端着酒盅送到赫连启的唇边。 这边,竹妃妩媚挑着柳叶眉,风情万种地夹菜送到他面前,“皇上,先喝酒,再吃菜,乖——” 赫连启气结有无奈,却又被撩得心猿意马,只得喝下酒,吃了菜。 “两位爱妃,母后让朕在此反思己过,你们日夜陪在这里,实在不像话,母后若是知道,少不得又要责罚朕!” “皇上不开心么?”怡妃娇嗔,“人家在冷宫里多年,最是想念皇上,岂料,皇上想着皇后娘娘一人,臣妾好难过呀!” “朕是开心,但是……眼下境况特殊!”赫连启无奈地挡开竹妃又送到嘴边的菜,“竹妃,够了,别再喂了!” 竹妃忙搁下菜,搂住他的脖颈,“皇上,您这样,臣妾就不开心了……又没有人知道臣妾和怡妃姐姐在此,您怕什么呀?那些宫人,都被我们收买了,臣妾等人来此,也是舍不得皇上受苦呀!” 赫连启无奈,确定无人知晓,这才放了心。 “罢了,倒酒,倒酒……” 赫连翊推门进来,看到父亲左拥右抱,全无半分帝王威仪,顿时僵怔,察觉自己的举动不妥,他忙又低下头去…… 赫连启尴尬地松开环在两位妃嫔肩上的手,不禁瞪她们,刚才还说无人知晓,这会儿太子竟擅闯过来。 怡妃和竹妃相视,都讽刺地看向赫连翊,“太子爷来啦!”“这是监国了,就不把皇上和母妃们放在眼里了?” 赫连翊这才缓过神来,上前跪地俯首,“儿臣给父皇和两位母妃请安,儿臣是来请父皇回朝的!朝中武将们因妙音的挑唆,都不肯上朝,儿臣实在走投无路,唯恐耽搁朝堂大事,所以特来恳请父皇回朝!” 赫连启不禁失望透顶,他原是担心,武将们不上朝,这心狠手毒的儿子就会与段实意把持朝堂,闹个天翻地覆,染一身血腥,清除异己,斩杀太后,弑父夺位,坐稳龙椅。 没想到,才半日不到,他竟送来一句“走投无路”。 “太子,你皇祖母让你监国是考验你,她虽不喜欢你,却也是给你一次历练的机会,你来求朕,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赫连翊对上他失望的眼睛,心头一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来错了。 “父皇,儿臣……儿臣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但是,儿臣希望父皇看到,儿臣将来想做一位明君,儿臣也希望父皇看到,儿臣一片孝心!” 赫连启愤然掀了身前的桌案,“为父只看到,你是一个诡计多端、不辩是非、胡作非为、失去父亲就站不住的储君,朕替祖宗难过,朕更替大周忧心如焚,朕看错了你!” 赫连翊恐惧地忙跪行上前,“父皇……父皇儿臣……” 赫连启愤然挡开竹妃和怡妃,经过儿子,直接迈出门槛,“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跟朕走!朕去帮你这太子爷收拾烂摊子!” 第150章 哈!她咬了太子 因忙于婚礼,苏骁正要去腾云阁的二楼去看江珏,忽听到门口那边高呼“皇上驾到——” 他扶着楼梯扶手略站了站,目光复杂地看向大门那边,还是决定转身下楼。 妙音正走到楼梯下,俯首行礼,顺势挡住他。 “爹,您守护他和大周半辈子,这会儿该顾着您自个儿和新娘子,只怕那一声皇上驾到把娘亲吓到了。” “还是该给他这个面子!” “您给他面子,他踹您、说杀您,可没给您和苏家面子。请爹体谅一下女儿,女儿看着父亲受委屈,心如刀绞,待女儿踹回那一脚,爹再见他不迟。” 苏骁见她红了眼眶,顿时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忙下来楼梯,轻拥着她在怀,安慰拍了拍她的脊背。 “傻丫头,是爹不好,爹一直在怕苏家树大招风,咱们又是太后的本家,需得处处小心。不过,这回,爹听你的!你要客气些,他到底是皇帝,那一脚就算了。” 妙音忙乖顺地扬起唇角,安慰道,“女儿明白!早上忙到现在,您和娘亲都没顾得上吃饭呢!您拿点东西陪她一起垫垫饥,我陪长辈们去迎皇上。” 然后,她转身就自楼梯下的一桌宴席上,抓过一壶酒,均匀地倒在自己的裙摆上。 苏骁胆战心惊,忙上去二楼,紧张地凭栏望下去,就见妙音突然酩酊大醉一般,摇摇晃晃,步履虚浮,穿过红毯…… 满场的宾客朝着赫连启轰然跪了一地,只太后撑着龙首拐杖立在红毯中央。 “皇帝怎么突然来了?”太后道。 “母后,阿骁和江珏成婚,儿子怎么能缺席呢?儿子特赶来祝福他们……” 不等他话说完,妙音极是不雅地拎着裙摆奔上前,朝他胸口上就踹了一脚。 苏骁有些不敢看,却听妙音醉醺醺地嚷道,“赫连翊,你这个杀人犯!跑到我王府门前来杀人,你还敢来?我今儿就替皇上好好教训教训你……” 赫连翊忙上前阻拦,不料也挨了两脚。 “竟然还有帮手?当我苏家没人呢?李应,放狗——快放狗——这些坏人,又来欺负咱们了!” 李应哭笑不得,忙上前扯住她的手臂,“郡主醉糊涂了,咱家没养狗啊,去哪儿放狗……” “我就是一只大狼狗,我要咬死坏人,哈哈哈……汪汪——汪汪——”妙音手脚并用地扑在赫连翊身上,就咬住他的手臂。 “啊——啊——疼——苏妙音你这个疯子——” 赫连翊被扑压在地,推不开她,疼得惊叫,妙音死死咬着他的手臂不松口。 赫连启要拉开妙音,却在混乱中又挨了好几脚,被踹得整个蹲在地上,尾椎骨钝痛难忍,要斥责妙音,却看出,这丫头是真的醉疯了。 满场的人都被这番混乱震惊的目瞪口呆。 拓跋玹、阿史那颐离、雷承听到太后大喊,这才慢半拍地扑上前,将妙音拉开,她一身酒气冲天,说话口齿不清…… 但拓跋玹却清楚地记得,妙音并没有喝多少酒,还狡黠地往自己的酒壶里添水,满场敬酒,灌倒了好几个武将,仍是满场绕着嘻嘻哈哈招呼客人。 察觉到后脑勺上盯了一双视线,他疑惑转头看向腾云阁二楼,就见一身大红喜袍的苏骁,转身就进去了新房内。 他适才明白,妙音这番胡闹,是替苏骁踹回那一脚。 若是他没有看错,妙音已然踹了皇舅父四五脚,还卯着赫连翊又打又咬又踢又踹……可真是讨足了便宜! “这丫头是掉进酒缸里了吗?”阿史那颐离说着,见她还要去踢踹赫连翊,忙抓牢她,“苏妙音,你真是醉疯了!” 妙音挣扎着嚷道,“我没醉……今天我爹娘大婚,偏我家门前闹了一场血腥……你们说,气不气?” 众人都嚷着,“换做是谁,谁能不气?宁和王府大婚,万良媛和段良娣来闹什么中毒,太子就在大门前杀了万良媛……” “若是我家婚礼闹出人命,也够糟心的!” 赫连启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来鲁莽了,不但错过了一场重头戏,还被太子蒙在了鼓里。 赫连翊狼狈不堪地惶恐上前搀扶父亲,见他面色阴沉地看自己,忙道,“父皇息怒,儿臣是因为万良媛和段良娣来挑衅,所以,就……而且,妙音讨要公道,儿臣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愚蠢!”赫连启恼恨地抬掌便打在他脸上,“有什么事不能送官府?直接在苏府门前杀人,你可真够能耐的!你想想怎么对远在冀州城的万国公交代吧!” 万良媛和段良娣都是不能入刑部的,她们都知道太多。赫连翊俯首避开他的目光,再不敢多言。 赫连启看着他躲避的眼神,顿时明白,这计谋是早就计划好了,却因担了监国之责,来不及更改计划。杀万良媛,也必然是着急杀人灭口,万良媛和段良娣,素来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耸眉看着儿子秀美的脸,越看越是寒心,也不禁想到了宫宴上那位意图毒害十四公主的嬷嬷。 若是万良媛和段良娣那诡计成了,只怕便没有这场婚礼…… 他一念万千,命众人平身,上前对江家二老双膝跪地。 “两位老爷子,对不住,朕愧对你们,我赫连皇族愧对你们,请两位老爷子原谅朕!” 苏未央这才呼出压在心口的浊气,“皇帝,你总算懂得低头了。身为我大周帝王,就该如此,知错认错,能屈能伸!” 她撑着拐杖,还是挡在儿子身前,也跪在地上,惭愧地落下泪来。 “两位老哥哥,未央的命是你们的,你们若还有怨恨,可随时拿去!” 赫连启惊愕看着母亲苍老的脊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跪行上前扶住她的手肘,“母后,您这是折煞儿子呀……” 江逢海也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肘,“太后言重了,快请起吧!皇上也起来吧!” 江逢洋冷声道,“我们等的,也不过就是皇上这一跪罢了!不只是为我们珏儿,也是为已故的蓉儿。” 赫连启心惊地看了眼江逢洋,忙起身转开视线,抬手就指向醉醺醺的妙音,“但是,妙音撺掇武将们不上朝是谋逆重罪,且罪无可恕,必须严惩!” 第151章 原来他不能生娃 赵凉忙上前,“皇上误会了,我们没有被任何人撺掇挑唆,我们是抗议皇上当街侮辱宁和王与王妃!” 满院子的武将都上前来,整齐地列队俯首。 “宁和王与妙音郡主救过臣等的性命,臣等眼见他们父女受委屈,却无计可施,只能以罢朝提醒皇上,善待宁和王和郡主!” “宁和王自当兵部尚书以来,尽心竭力,与臣等同生共死。若臣等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妙音却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皇上是来杀我的呀!还磕头道歉,送祝福……闹个鬼呀!李应,放狗……快放狗……放大狼狗……” 拓跋玹忙捂住她的嘴,“皇舅父,妙音真是醉糊涂了!” 说完,他忙打横抱起她,便朝悠悠阁走去。 察觉背后盯了许多双目光,他停住脚步,脊背僵了僵,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实在不妥。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若叫她被别人抱去悠悠阁,他也委实受不了。 这女子,是他的女人,只有他能护! 怀中女子却仍是一副醉疯的样子,大嚷,“我没醉……那道歉的虚伪,是来杀人的呀,哈哈哈……放狗……放大狼狗……” 赫连启忙朝众武将俯首作揖,“众爱卿见谅,一切都是朕之错!朕冤枉妙音了!” 赵凉也俯首拜回去,“臣等明日一早,自回去上朝,皇上放心,臣等并没有耽搁军务大事。” “众卿都是情深义重、深明大义之人,朕庆幸有你们帮辅左右,这是大周之福!”赫连启忙走到桌旁,端起一杯酒,“朕敬众卿!”说完,他便仰头喝尽,见苏骁始终没有出现,不禁又黯然一叹。 众武将也忙端起酒杯回敬他。 赫连翊自赫连启身后,顿时如临大赦,也忙端过一杯酒,“本宫年轻气盛,做事有欠妥当,也请众卿多包涵,本宫决定择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辅佐本宫,众卿家有适龄女子都可入宫参选!” 赫连启却措手不及,狐疑地看儿子,就见他信誓旦旦地浅扬唇角,朝着众武将一拜,又优雅直起脊背,对江家两位老太爷说道,“两位老太爷,本宫希望,妙音也能来参选太子妃!本宫希望,江家、苏家与皇族仍是能和睦如一家。” 江逢海嗔着脸道,“音儿行事鲁莽,胡作非为,配不上太子殿下。” “嗯,的确不合适,还是雷承配得上音儿,这些时日,雷承的本事我们也都看清楚了,又不像七殿下那样一身病。”江逢洋说着,就看苏未央。 苏未央不以为然地道:“哀家还要去后院看戏呢,既然皇帝和太子都来了,这是给了阿骁和江珏面子,走吧,陪哀家去后院里的戏台子那边看戏吧!” 赫连启却并没有指望儿子真的能娶到妙音,这婚事也断不能成。 太子也再不能继续当太子,这样凭婚事稳固权势,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眼下朝堂震荡,要择选新储君,势必又是一番震荡,他需得仔细斟酌一番。 在戏台前坐下,他蹙眉叹了口气,警告地看了眼儿子,“翊儿,你不要再给朕惹是生非。” 柳平敏自父子两人身后第五排的席位上坐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忙唤了自己的掌事丫鬟上前,“你去,马上去柳家把莹画郡主接回来,让她仔细打扮一番,快来给太子和皇上敬酒,机不可失!” “是!” = == 悠悠阁。 拓跋玹把怀中沉甸甸的女子要丢在床榻上,不料,脖子就被她纤细的手臂牢牢缠住。 他气结瞪着她,“松手!” “不松!”妙音也不甘示弱,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却又怕他一转身,就懊恼今日抱自己回来,忙和缓了口气,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皇舅父要杀人家,人家心里可怕呢!” “你明知道,我宁愿与皇舅父为敌,也不会让你死。” 拓跋玹说完,见她一副委屈地泫然欲泣的样子,忙把她放躺在床榻上,躺下来又把她拥在怀里。 “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敢杀你!分明是你放狗咬人在先……” 妙音被他的话逗笑,半个身子便压在他身上,舒坦地拥着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就闭上眼睛,“玹,你身上真好闻。” “你这一身酒气可不好闻,一头牛都能被你熏醉。” “噗……” “亏你还能笑得出!”拓跋玹挫败地嗔怒着,还是忍不住在她额上轻吻,“扮狼狗咬人你都能做得出,还好你当初没有应了我装疯卖傻,否则,整个京城都要被你掀翻。” “哈哈哈……”妙音笑得顿时止不住。 拓跋玹反而是被她这笑逗笑的,看着她艳若月牙的眼睛,他忽然就再也不想起身。 前一刻那样在人前疯癫胡闹的女子,险些丢了性命,此刻她却笑腻在怀里,仿佛刚才看了一场笑话…… 他忽然就想这样陪着她,看着她,困着她,陪她到天荒地老。 凤火珠的灼烫地钻入掌心,见她的脸儿也在热力下烘得嫣然绝美,他忍不住就吻上她的唇,“阿音……” “嗯?!”妙音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疑惑地眯着眼睛看他,却感觉自己的牙齿被他的舌尖温柔地刷拂,她整颗心都悸动摇撼,忍不住贴紧他…… 他鼻尖亲昵蹭着她的鼻尖,“下次再这样胡闹,给我打声招呼,我去兽园把你爹养得那只豹子牵出来,免得你咬人伤了自己的牙!” 妙音脑海中勾勒出拓跋玹怂恿豹子咬赫连翊的奇怪画面,顿时又绷不住,“哈哈哈……” 她笑瘫在他怀里,忍不住又捧住他的脸,宠溺地揉了揉,“玹,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他握住她的手,抓在掌心里,“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坦白。” “你说。” “我这寒毒若不能解除,我们是不能生孩子的,否则,孩子也会身染寒毒。” 妙音看着他愣了愣,忽然忍不住懊恼拿孩子对他打那个比喻。 想到前世自己的自己卖力备孕,却死于非命,她故作轻松地扬起唇角,“玹,你放宽心,都没关系,我们这样没孩子,想睡在一起就睡在一起,不是很轻松么!” 第152章 二郡主邀宠被罚 拓跋玹看着她的笑,心却如针扎一般刺痛。 妙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如果有只小猴子在旁边,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怕是连睡觉都要挤到咱们中间来,真挺讨厌的。如果你再把自己的爱分给他一半,我就更不高兴了。” 她霸道地搂住他的腰际,“我只要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赖定你了!” 拓跋玹忙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扬着唇角想笑,眼泪却滚出眼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察觉她要抬头,他强硬地把她的头按在胸膛上,不准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和悲伤。 “阿音,我实在不该这样与你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公平。” 妙音开口便要安慰他,却察觉后颈一沉,眼皮就再也抬不起。 == = 舞台上,一曲剧目结束,杂耍班子趁着名伶换装的间歇,上台演一出喷火的杂耍。 台下,赫连翊注意到拓跋玹挨着太后身边坐下,就想去悠悠阁一趟,却刚起身,就注意到椅子后方,一位身穿粉红丝袍的女孩上前来,将一杯茶搁在他手边,“殿下请喝茶!” 赫连翊挑眉,不禁将她从头看到脚,他阅女无数,这种境况下主动奉茶的女子,明显是来邀宠的。 她臂弯里挽着纱带,瓜子脸小巧,红唇菲薄,杏眼莹莹晶亮能勾人的魂,柳叶眉弯弯勾勒得纤长,俨然一位画中出来的小美人,但是这身骨也娇小,是以更显得娇柔如水。 “姑娘是……” “殿下原来不认得臣女么?臣女是苏莹画,这王府的二郡主呀!” “哦,原来你是柳平敏的女儿!” 赫连翊说着,忍不住狐疑地转头看向柳平敏。 他刚宣布了要择选太子妃,这女子就从柳家把苏莹画接了来,也是够着急的。 苏莹画朝他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太子殿下可是坐得累了,要去走一走?” 不等赫连翊应声,一旁苏未央道,“太子,你跪下!” 赫连翊在椅子上僵了僵,忙双膝跪地,“皇祖母息怒!” 苏莹画忙上前,“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招呼也不打一声,在此勾1引哀家的孙儿,谁教给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苏未央抬起拐杖,抵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下巴尖儿抬起来。 “能把太子的魂儿勾走,哀家还当是妙音那样的美得霸气四射的大美人,原来竟是柳平敏骗阿骁喝下毒酒生下的那个孽种?!” 柳平敏忙上前来,“太后娘娘息怒!小女一直倾慕太子爷,不过就是给太子爷递了一杯茶而已……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既不择手段地生下她,就该管教看顾好,如此急功近利,你也配与江珏平起平坐?自今日起,贬为庶人,看好你的女儿,再让她接近哀家的孙儿们,哀家必杀无赦!” 说着,她就斜睨了眼赫连翊。 “太子怎么不说话?” 赫连翊恐慌地忙道,“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哀家岂敢教诲你?不过是教训一番苏家本族的人罢了!”苏未央摆手示意柳平敏母女退下,就冷睨了一眼赫连启,“可真是选得个好储君,监国不成,与哀家不商量一声,就要自作主张选太子妃,早上杀一个,伤一个,现在又祸害一个,哼哼……可真够给皇族长脸的。” 赫连启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赫连翊,“先回去吧!” = = = 妙音起床便有些郁闷,起晚了不说,一坐起身来,就又看到一封分手信。 李应将昨日发生的一堆事儿细细给她总结了一番,各官员送的礼品,也登记成册,细细读了礼品册子让她知晓。 雷承随即进来,正看到拓跋玹的信,被妙音丢在了炭炉里,便忍不住瞄了一眼,却不料,竟从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男子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他这样身份的人,若非被郡主拉了一把,连今日的地位都没有,又怎敢迎娶郡主为妻? 雷承黯然叹了口气,见妙音自无精打采地抬头看自己,忙将拿来的包袱放在桌上。 “这是卑职与郡主一起订做的镖师袍服,内袍的护身金丝软甲,是可以防刀剑的,外袍夹棉,冬天和初春时节可以防寒。”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妙音上前拿起来细看了看,又拿着他的剑试了试金丝软甲,“这金丝软甲甚是昂贵,上次老板还说,要等一个月,才能做出来,这怎么突然就完工了?” “卑职也疑惑,所以特问了老板一句,他说,咱们刚给了银子,七殿下就派了几个顶尖的师傅一起帮着开始做了,而且哪些师傅一文银子没收。” 妙音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他这是何必呢?!” 雷承忙道,“七殿下待郡主情深义重,咱们近来遇到的大小麻烦,都是他从旁帮衬着,郡主要珍惜他。” “不是我不珍惜他,是人家不稀罕我的珍惜。” 妙音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还是先忙正事吧!你去把这些袍子都给镖师们发下去,另外,与那掌柜打声招呼,让他赶做春夏的袍子,不要七殿下的人帮忙,自现在准备,掌柜的时间也充足,咱们来往北厥四个月,回来正好能穿。” “是!” 妙音处理好一堆事情,用过早膳,方来到腾云阁,却见江贤立在门廊下神色微妙地摇头。 妙音忙凑近门口听动静,却听到父亲斥道,“你们还好意思哭?自作主张闯的祸,活该被太后责罚。” 江贤见苏骁的怒火压下去,才忙进去通传,“王爷,王妃娘娘,郡主来请安了!” 江珏忙道,“快请她进来,给她留着红包和礼物呢!” 妙音忙扬起唇角进门,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柳平敏和苏莹画,上前就朝着父亲和新娘亲行礼,忍不住被江珏和父亲的“情侣装”吸引。 两人都是鹅黄绣纹的紫红袍服,父亲俊伟霸气,江珏惊艳绝伦,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委实赏心悦目。 妙音只觉自己被喂了满口的狗粮,忙毕恭毕敬地将手叠放在额前,结结实实叩首贴地。 “女儿给父王母妃请安,恭祝父王母妃恩恩爱爱,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第153章 催孕,与她无关 苏骁俯视着她有模有样的行礼,不禁欣慰地一叹。“在宫里小住这些时日,倒是不错,没闯祸,也没少学本事,一会儿别忘了随我和你母妃入宫,给太后和你姑母请安!” “是!” 妙音十分淑女地起身,见江珏笑颜明媚地自椅子上朝自己伸手,她忙欢喜地在她身边坐下。 江珏本就是一位出尘脱俗的大美人,这会儿似比昨日,似比从前,更美艳百倍一般,面色红润,眉眼妩媚,连肌肤都柔白胜雪。 “父王真是厉害,过了洞房花烛夜,我家母妃好像比昨日更好看了!瞧瞧这皮肤白得,能掐出水来似地,这可舍不得带出门给旁人看。” 苏骁被她揶揄得顿时涨红了脸,见江珏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忙瞪了女儿一眼。 妙音搂住江珏的肩臂,满足地晃了晃。“女儿真心觉得母妃好看才夸一夸呢!” “哼哼……就算再夸,她也不是你亲娘!”苏莹画说着,就扶着自己的母亲柳平敏起身,“母亲呀!还是亲生的好。等她生了自己的孩子,还有你什么事儿?怕是连江家的产业一起给你夺了,让你哭都来不及。” 江珏失笑,“好厉害的一张嘴!倒是你这小丫头还能看得起我,你不知,我是再不能生育的吗?” 妙音心头一沉,就握紧了江珏的手,不由得又想起拓跋玹。 苏骁担心地上前,大手按住江珏的肩上,忙转头斥责柳平敏,“把莹画送去柳家呆着吧!你若想陪她,就回去陪着住,本王给了你的兄嫂银子。” 苏莹画委实不愿离家,妒恨怒指着妙音,对苏骁讽刺道,“她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就因为她外公家是江家,你就这样偏宠她一个——这样不公平!” “你与本王要公平?你怎不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应该问一问你的母亲,杀妙音杀了多少回,意图夺江家的产业夺了多少回,本王想拿你当本王的骨肉,却一看到你,就想起她的胡作非为。本王以为你不会与她一样,谁知你昨日竟去勾1引太子……” 柳平敏忙道,“王爷息怒,以后她不敢了,妾定将她看顾仔细。” “滚出去!” 妙音见母女俩相携退出去,与江珏相视,见她没有着急说话,便道,“爹,苏莹画要嫁给太子,让她嫁便是,太子心狠手辣,与她绝配。再说太子与柳平慧、柳平敏早有交易往来,您好事做到底,她们还感激你呢!” 苏骁凌厉地转头看她,“你少管旁人的闲事,先管好你自己吧!昨天七殿下不声不响的离开,脸色也不对,你可是又说了什么话奚落他?” 妙音气结,“他气自己不能生孩子,说对我不公平!恐怕以前躲着我,刻意拿赫连霓刺我,也是为这事儿吧。” 苏骁见她红了眼眶,忙道,“你如何想的?” “每次都是他做主,我还能如何想?” 江珏忙把准备的红包和礼物给她,“红包是依着婚俗规矩,必须给的,这礼物,是因知道你不稀罕别的,我特意整理了一本商贾册子。” 妙音翻开看了看,厚厚的一本册子,竟是异常详细,连画像都有,且年龄、喜好、家境都有详细的记录。 但是,这册子,却更有拓跋玹的风格,他才是那样不动声色,把所有人和事都看在眼里的。 江珏见她若有所思地翻看册子,与苏骁相视一眼,又道,“太子决定五日后选妃,点名让你去,且轻请柬也送来了,就在太子府举行,到时候太后、皇后、皇上也会去,在邀请之列的,除了你,还有十几位文武大臣家的嫡女。” 妙音这才明白,为何苏莹画着急地往太子面前奉茶,她阖上手上的书册。“这样闹,赫连启竟还不废太子,也是够有耐心的。” 苏骁脸色微变,威严地瞪她,“你胡言乱语什么?你母妃问你选妃去不去,朝堂的事,你少议论。” 妙音悻悻地叹了口气。“不就是选妃么,去就去呗,不管赫连翊怎么选,我定叫他选不上我。” = = = 椒房宫内,来请安的妃嫔刚离开,妙音随着父母进入殿内,视线落在凤椅上的苏凤恩脸上,见她没有半点颓唐之色,方松了一口气。 苏凤恩见苏骁与江珏坐在一处,亦是觉得赏心悦目,看着妙音更是亲切欢喜,忙把妙音搂在怀里。 妙音还是忍不住问道,“姑母,皇上昨晚可来看您了?” 苏凤恩扣住她的手,看向苏骁,“听说,皇上昨晚在宗祠祭坛内跪了一夜,早上是被沈源丰背出来的,不知他是为这几日的荒唐事懊悔,还是因为别的事。堂兄还是多打听着,早做准备的好。” 妙音心头微动,笃定赫连启是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不禁为拓跋玹与赫连遥提起了一口气。 苏骁忙对苏凤恩道:“娘娘不必多虑,皇上不管做什么,断不会再动苏家。此次朝堂震动,他大概也看清了形势。” 江珏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娘娘若身子好些,还是再生养一位皇嗣的好,就算不为那皇位,将来也能有个依靠。” 妙音顿时又被扎了心。 今儿也是怪了,在太后那边,太后催孕江珏,在这边,江珏催孕苏凤恩,甚至连苏莹画那不入流的小女子都能卯着母亲孩子这等事儿讥讽一番…… 苏凤恩无奈地笑了笑,“若真有个皇子,太后便拿他去与太子争斗了,怕是活得也不舒坦。不过,既然嫂嫂也如此期望,本宫将尽力生养一位音儿这样聪慧的女儿才好,体贴懂事,还能说一说体己话。” 苏骁与江珏相视,见苏凤恩神情柔和,眼底却不似真的欢喜,不禁有些担心,“皇后娘娘,不如再让音儿留下来住几日,陪您好好说说话!” 妙音忙道,“如此也好,爹娘刚成婚,我在他们身边住着,反而碍眼!不过我近来事儿多,倒是需要经常出入宫门,还请姑母允准。” “都依着你!”苏凤恩宠溺地握住她的手,收了收力道,“你先去玩吧!对那些宫人,该打赏的都赏一赏,别显得咱们小家子气。” “是!” 妙音知道,他们定是要谈赫连启在宗祠祭坛内跪了一夜的事,于是出来椒房宫就想去找江梓月。 第154章 梵王证明不肾虚 江梓月忙于整改江氏胭脂水粉的事,定然需要人帮忙。 而且,她得去看一看北上订做的车辆造得如何。 她也怕拓跋玹看到自己尴尬,委实不愿在宫里溜达。 就这样,妙音心事重重地坐上自己的小轿子,“起行,去江氏。” 说完,她这就靠在靠枕上,裹着狐皮斗篷闭目养神,却刚眯了两盏茶的时间,就听到外面女子娇笑,“这里面坐着的,一定是妙音郡主吧?” 妙音狐疑地掀开轿帘,就见怡妃和竹妃带着两队宫人,严严实实地堵在宫道上。 她下来肩辇,“妙音给两位娘娘请安!”忙又对轿夫说道,“让到一边,让娘娘们先过!” 怡妃捻着丝帕掩嘴笑道,“瞧瞧,妙音郡主就是会做事的,太子选妃,这定是要当上太子妃的。” 竹妃也咯咯地笑,“可不是么!看这容貌身段,惊艳绝伦,又好生养,将来嫁给太子爷,三年抱俩,太后娘娘定然欢喜。” 妙音顿时被刺伤,又是孩子,孩子,孩子……今儿出门真该看一看黄历。 “两位娘娘的本家定然也有女子参选太子妃吧!二位不必试探妙音,妙音已然收到请柬,碍于皇族颜面在前,不得不给皇上、太后一份面子,到时还请两位家的女子多用一份力,把妙音刷下来!妙音在此谢过!” “哈哈哈……有郡主这话,本妃就放心了!”怡妃上前,就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子,握住妙音的手,给她戴在手腕上,“知道郡主见多了好玩意儿,这左右是本妃的一点心意!” 竹妃就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步摇簪,给妙音刺在高高的郡主头冠一侧。 妙音只觉自己的脑袋被那东西刺穿,身子不禁僵了僵。 待两位女子过去,她赫然想到在冷宫里看到的一幕——赫连启的一场欢愉,真可谓惊天动地! 她嫌恶地迅速扯下手上的镯子,摘了头上的步摇簪,拿帕子包了,塞给轿夫。 “你们拿去典当,银子分一分吧!” “谢郡主!” 妙音这就转身上轿子,偏偏不巧,正见赫连翊穿着那一身明晃晃地四爪腾龙锦袍,带着众皇子公主往这边走…… 赫连遥、拓跋玹、阿史那颐离等人都在其中,赫连珺和赫连珞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最前面。 冗长的宫道,人压根儿无处躲藏。 妙音迅速钻进轿子里,对轿夫们说道,“都跪下,等他们过去咱们再走。” 不过片刻,妙音就听到赫连珺稚嫩的声音,“哎呀,这是谁的小轿子,灰溜溜的!” 赫连珞忙道,“定是妙音姐姐的吧!宫宴那天,妙音姐姐说,定要坐上私家轿子来着,她那么奇怪的人,最喜欢做奇怪的事。” 拓跋玹:“妙音素来喜欢奢华艳丽的东西,这怎可能是她的轿子?走了,别耽搁请安。” 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过去,妙音呼出一口气,硬着头皮憋着声,再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才朝着轿帘喊道:“快……快起行!” 不料,轿帘就被忽地掀起来,外面却是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啊——”妙音恐惧地尖叫,只觉自己的魂儿飞出了身体。 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转过来,竟是阿史那颐离五官立体的麦色的脸,“哈哈哈……被吓到了吧!” “你这大坏蛋!我要被吓死了!”妙音抬脚踢向他。 阿史那颐离大笑着忙躲开她抬起的脚,裹着的黑狐皮斗篷,就弯着腰在外面瞅着她,越直看得挪不开眼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出宫,你别当我的路!我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他高大的身躯一弯,就挤坐进来。 “你干嘛?这轿子这么小,盛不开你这庞然大物,你给我出去!”妙音气结地推他,却还是拗不过他。 “我也出宫,正好走累了,一起走!”阿史那颐离伸手就把她搂在怀里,“我身上暖和,你倚在我怀里就不冷了。” “你放开我!” “你昨儿说本王肾虚,本王今儿必须证明给你看,本王到底神补肾虚!” 妙音警惕地忙挪了挪身子,“你干什么?你要当着我的面尿尿吗?” “哈哈哈……好主意!”阿史那颐离这就撩起袍服,作势要脱裤子…… 妙音气得挥着拳头打他,“你敢脱,我就揍你!” 阿史那颐离迅速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两手拉到腰间,鼻尖抵在她的头上,“你今儿真是又香又好看的,我们干脆用最直接的法子证明,本王不肾虚……” “咳咳……”外面传来的咳嗽声幽冷。 阿史那颐离不悦地松开妙音掀开轿帘,就见拓跋玹挡在了轿子前,轿夫都不见了踪影。 “玹兄,这是做什么?” 妙音忙整理袍服,扶了扶发髻和头冠,这就起身想逃出轿子,身前却不羁地横了一条长腿和一条猿臂。 拓跋玹淡冷地道:“轿夫跑了,轿子坏了,你们怕是出不了宫门。” 妙音正疑惑,就见轿子左边的一片挡板哗啦——瘫下去,碎成了两段。 她被阿史那颐离挤得歪下来,眼见要趴在地上,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迅速一转,便把她带到了宫道中央。 妙音尴尬地抬眼,正对上拓跋玹的眼睛…… 嵌在眼窝中深邃的瑞凤眼,眼尾上扬的弧度艳若描画,笑时叫人如沐春风,不笑时锋芒锐冷,叫人不寒而栗。 今儿他脸色苍白如纸,双唇也透着白,眼下有淡淡的青晕…… 显然,这人昨晚没睡好。 她又没有着急要孩子,他何必自讨烦恼胡思乱想呢? 拓跋玹避开她太过澄澈的眼睛,弯身帮她拢了拢袍服和斗篷,随手给她拉上斗篷的帽子,赫然发现,她身上这斗篷,是他送给她的那一件。 橙红的狐皮莹亮顺滑,毛茸茸的,映得她肌肤胜雪,红唇若樱,眉目空灵地透着关切,能勾魂摄魄,这样的她像极一只要勾着人变坏的的狐仙,倒也难怪阿史那颐离把持不住。 妙音不着痕迹地迅速握了下他的手,因为凤火珠的缘故,她的手素来暖热,这会儿却握在了冰块上。 拓跋玹触电似地,避开她,对钻出轿子的阿史那颐离道,“颐离兄不是也要出宫么,乘我的车吧!我送你们!” 阿史那颐离气结,“你就是看不得我和妙音说一句话是吧!” “半句话都不成!”拓跋玹说完,扯住妙音的手腕,就走去前面。 第155章 突然拿赐婚圣旨 坐上马车,拓跋玹坐在中间,妙音与阿史那颐离一个在右,一个在左。 气氛尴尬死寂,两个男子一个剑拔弩张,一个冷如寒冰。 阿史那颐离:“拓跋玹,我看你是病秧子,才不打你,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妙音忍不住泼一盆冷水,“颐离,你能耐哈!现在倒是证明了,你不是肾虚的!” 拓跋玹静冷地盯着阿史那颐离,“妙音,你不必护着我,真的打起来,他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拓跋玹,你不要逼我出手,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本王觉得丢脸!” 阿史那颐离气呼呼地说完,就又问妙音,“你今儿到底要去做什么?” “上次我们一起订做的运粮马车呀,我怕被人做了手脚,所以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而且我表姐那边可能也需要帮忙……” 提到运粮马车,阿史那颐离顿时安静下来。 他倒是能确定,赫连翊不会愚蠢的去打商队的主意,但是,他远在北厥的那群兄弟,以及大魏的人,少不得会出幺蛾子。 拓跋玹见他忽然不言语,狐疑地研看他的神情,“颐离兄如此安静,是不是猜到,可能有什么人会对商队不利?” “病秧子,你少管我的闲事!” 拓跋玹却已然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我早就劝你先早些回去北厥,免得自己的地位被动摇,你的那群兄弟见你迟迟不回去,恐怕会认定你已死在路上……” 妙音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还是忍不住对拓跋玹道,“玹,其实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阿史那颐离有点懵:“苏妙音,什么孩子?你这话题跳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拓跋玹也有些措手不及,其实,他今儿想与她说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太子选妃,以及如何断了阿史那颐离的念想。 妙音诚恳地看着他,“我对照顾婴儿完全没有经验,把屎把尿更不在行,直接收养一个五六岁或者七八岁的,喊去打酱油也方便些。” “咳……”阿史那颐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里更是酸楚刺痛,“你们这是到底在商量什么?妙音你不是要去参选太子妃吗?为何与拓跋玹提到孩子?你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这样当着我的面提到孩子,不觉得很突兀吗?” 见拓跋玹不言不语,妙音气结瞪向阿史那颐离,“你为什么总要打断我的话呢?” “我——” 妙音:“我去参选太子妃,你来我的轿子证明你不是肾虚,你昨儿不是给赫连翊通风报信么?阿史那颐离,你也忒不厚道了!” 阿史那颐离顿时脸红脖子粗,“你对我又何时厚道过?” “我对你足够厚道,昨天你又回去喜宴,我没有把你赶走,已然是给你北厥留了面子!”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明白,我喜欢你才想睡你,不喜欢你我懒得搭理你!你不肯嫁给我,我先睡到手,生米煮成熟饭,还能省些气力!再说,我可是能生孩子的,可不像某个中毒的人……”说着,他冷睨拓跋玹。 “我会尽力解毒,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拓跋玹直接从怀中一个狭长的盒子塞给妙音。 妙音疑惑地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个卷轴。 她打开卷轴,正反面都看了看,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张赐婚圣旨…… 圣旨的反面是龙凤呈祥,正面是字——是给她与他赐婚的圣旨。 落款处,用了大魏皇帝拓跋易的玺印,但是,这字实在像极了被大风刮斜的,她只认出了她的名字和拓跋玹的名字,以及后面的四个字,“择日成婚”,大致看来,其他的话都是称赞的。 “玹,我看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妙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怕是在梦中,忍不住抬手就捏了捏自己的脸。 拓跋玹依旧不苟言笑,“你没看错,这是家父亲笔写的赐婚圣旨,不过,他并不是一位勤快的皇帝,以前握习惯了刀剑,字总也写不好,” “啊——啊——啊——哈哈哈……真的是赐婚圣旨……我们的赐婚圣旨!” 妙音激动地惊跳起来,又笑又嚷,孩子一般…… 阿史那颐离被她突然激动的尖叫吓到。 拓跋玹见她有点无法克制,宠溺地扬起唇角,手还是护在她身后。所幸他这马车还算宽敞,足够她蹦得开…… 然而蹦跳的女子一下扑在拓跋玹怀里,捧住他的脸,就狠狠吻在他的唇上,激动地全然顾不得外人在侧。 阿史那颐离却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狐疑地一把抢过圣旨,从头看到尾,不禁愈发郁闷。 “拓跋玹,你这是弄虚作假!” “你觉得,我会拿圣旨弄虚作假么?就算家父身在大魏,我身为儿子,也不可能造出一份圣旨,再说,这玺印不是谁都敢雕刻的,这是掉脑袋的事!” “不管你怎么说,本王还是无法相信,你这病秧子竟然与本王这战神抢女人!” “你信不信完全不重要。”拓跋玹说完,就让妙音横坐在腿上,他顺势在她唇瓣上轻吻,“只要阿音相信就足够了!” 妙音欢喜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头抵住他的额头,“你从大魏回来,这才多久呀!你到底怎么弄到的圣旨?” 阿史那颐离也狐疑不解。 拓跋玹:“其实早在你到处张贴那些告示时,父皇就写好了。就算你贴地内容对他有不满,他还是没有介意,还下旨给咱们修建府邸,他说,等咱们回去大魏的时候,可以住进新宅子。” 妙音没想到,他竟然悄悄打了回去的心思。 若是他走了,赫连遥怎么办?! 碍于阿史那颐离在侧,她强忍着没有多问。 “这么说,你的父皇不但疼你,还是一位很善解人意的皇帝?!” “当然!”拓跋玹颇为骄傲的笑。 妙音欢喜地拥着他,只觉这个冬天变得美丽起来。 “玹,我感觉自己好幸福!” 拓跋玹揶揄地笑道,“不过,父皇知道你脾气不太好。” “他既然同意我当他的儿媳,以后我会孝顺他的。”妙音迫不及待地问,“我们几时成婚?” “等太子选妃之后咱们举行婚礼,免得旁人说咱们夺了太子的风头。” “好,都听你的!” 眼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完毕,“我不同意!”阿史那颐离直接撕碎圣旨丢出车窗外,“现在好了,你们没有赐婚圣旨了,这赐婚不算!” 妙音和拓跋玹只是瞥了他一眼,两人继续搂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第156章 甜言蜜语专虐狗 有那么一瞬,阿史那颐离想弃车离开,但是,他凭什么离开?! 千里迢迢来提亲,不但没有成,反而被这臭丫头闹成了大周皇帝的义子,她却欢天喜地要嫁给拓跋玹这病秧子……凭什么?! 他提着一口气,直接挤到两人身边。 拓跋玹被挤得撞在车厢上,忙护着妙音在怀里。 妙音气得踹阿史那颐离,“你挤什么呀,你这个大灯泡!” 阿史那颐离一拳打向拓跋玹,拓跋玹侧脸一转,他拳头撞在了车厢上,砰——车厢没碎,包衬的锦缎下竟是上好的玄铁板。 心瑶大怒,“阿史那颐离,你敢打我男人……”她一把推在阿史那颐离的胸膛上,直接将他扑倒在车厢里,拓跋玹忙拉她,三个人撕扯成一团…… 整个车厢摇摇晃晃,车辕上的车夫不稳地险些被晃在路上,惊觉背后一阵凉风呼啸,他忙让到一边,却见阿史那颐离掳着妙音就跳下了车辕。 拓跋玹忙跟下来,掌中凝聚真气,便要打向阿史那颐离,却又怕误伤了妙音…… 妙音整个身体被阿史那颐离横夹在腋下,她气恼地嘶叫,也顾不得路人侧目,“放开我,你这个大猩猩!” “你这个泼妇,刚才竟咬我?!”阿史那颐离在车厢里,脖子上刚被啃了一口,火辣辣地疼,他气急败坏地把她放下来,抬手摸了摸颈侧,见指尖竟染了血红,顿时大怒。“苏妙音,你只知道我……” 妙音忙抬手制止他说话,“大街上别说那些不害臊的话,老娘也不爱听!” “你可是害臊,刚才当着我的面,那是在做什么?” “我对我未婚夫搂搂抱抱,我天经地义!” “未婚夫?你爹娘同意了吗?太后同意了吗?皇上同意了吗?你爹以死相逼,就是不准你嫁给他!” “那是以前!我爹现在一定会答应!” 往来地路人都驻足看两人吵架,拓跋玹本想过去劝,怕越劝越乱越劝越热闹,上前只是说道,“不是去看车么?在这里吵,像什么话?” 阿史那颐离气恼地想踹他一顿,对周围围观地人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本王宰了你们!” 不等众人散去,他愤然扯住妙音的手,扯进路旁的小胡同里…… “苏妙音,你知不知道我是为谁来的大周?” 妙音别开脸,两手环胸,“说话之前,先不要打痴情牌!人生在世,不为自己,天诛地灭!而你,更是为帝位、为北厥,为我烧了你的粮草才来的!” 阿史那颐离咬牙切齿地道:“我只是为你!” “阿史那颐离,你在是非面前,你选择是,但是在利益和朋友面前,你绝对选择利益。” 阿史那颐离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我爱你,你竟如此践踏我的心!” “我谢谢你稀薄可怜的爱,但我苏妙音真心不觉得我欠你什么。我倾尽我所能做的,我甚至压下江氏所有反对的声音,拿江家的存粮给你们北厥,依着现在的价钱所挣的,还不够我给镖师们的工钱。” “我……”阿史那颐离忽然无言,“我不知道你……你做了这么多!” “我苏妙音从来不是慷慨之人,我表姐仓促接下当家人的位子,被那些掌柜刁难,只能忍气吞声,我这边家里家外勾心斗角,而你,却与我的仇敌藕断丝连,甚至去给她们母子通风报信!” 妙音盯着他神色复杂的鹰眸,心底早已冰寒地再提不起半分波澜。 “你知道我在你每次转身之后是什么滋味儿吗?我也会心痛!” 阿史那颐离:“我……” “我至少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你要去帮意图杀我之人?你们北厥人不应该在骨血里是讲义气的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上次为我那新娘亲脱离皇族,我利用你,是让你与他们划清界限,没想到,你却与他们越走越近……” 阿史那颐离看着她冷透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一步一步将她越推越远。 “妙音,我是北厥的皇子,而拓跋玹的父亲曾打伤我父皇,拓跋玹帮赫连遥与太子为敌,本就不应该……” 妙音挑眉,“既然你当拓跋玹是仇敌,你继续你和兰妃、赫连翊之间的交易,咱们只谈公事。前世今生,来生来世,我只嫁拓跋玹!” 阿史那颐离哑然。 妙音大步迈向胡同尽头。 拓跋玹等着胡同口上,见妙音潇洒地携一身霸气上前来,赞赏地扬起唇角。 “为你刚才这番话,我必长命百岁,若不幸魂归奈何桥,哪怕魂飞魄散也不喝孟婆汤,来生来世,我定还认得出你!” 妙音欢喜地上前搂住他的脖颈,“这甜言蜜语,我爱听!” 阿史那颐离望着两人甜蜜相拥的一幕,憎恨地握紧了双拳…… 赫连启认他为义子的那一日,他还在想,不娶便不娶吧,这女子不爱他,娶了势必麻烦。 今日却成了锥心刺骨,贴筋割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竟是这般痛苦? === 造车工坊内,弥漫着木料怪异浓重的气味儿,一众忙碌的木工都忍不住偷觑自大木车中间穿过的女子。 那一身靓丽的橙红,在与这工坊中,实在格格不入,却也惊艳地扎眼。 妙音自载货的四轮大木车中间穿过,直走到尽头,然后挨个车子前后左右的仔细检查。 漆工们正在往车身上刷油漆,实木大车经过这油漆装点,变得莹亮,颜色也显得厚重沉稳。 妙音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油?味道怪怪的。” 阿史那颐离道,“这世间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你知道就直说,别拐弯抹角地挖苦我!”妙音嗔怒地斜睨他一眼。 “是桐油,漆料都是用这种油做的,可以防腐防霉,耐热耐碱。” 拓跋玹笑道,“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家有百株桐,一世永无穷。” 妙音顿时从他的话中嗅到一股商机,忙道,“回头咱们也种上百株桐树,将来子孙万代都不用发愁了。” 第157章 油漆里,藏了毒 工坊掌柜冯木哭笑不得,“郡主您开玩笑呢,你们江氏中了上千亩的桐树,都是您表哥江梓然管着,每年只给您分利怕是也有不少,这桐油就是从你们江氏的漆坊里进的。” “哈?!”妙音却从没有听说过这事儿,“外公从来没有提过呀!我表姐梓月和表哥梓然都不曾提起过……” 拓跋玹道,“还有一些矿藏和马场的生意,都是江梓然管着的,你怕是也不知!” 妙音恍然笑了笑,“怕是只有当家人才能管得到那些,我多问,反而是逾矩,倒是不如只躺着数银子。” 阿史那颐离却没有心情说笑,他忍不住拿过漆工手上的漆桐闻了闻,却只觉得这油漆的气味儿与寻常的油漆不同。 他却没有察觉到,左排第三辆车子旁的漆工正眯着眼睛盯着他…… 妙音见阿史那颐离蹙眉晃了晃油漆桶,又仔细研看,她忙上前来,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怎么了?这油漆不对吗?要不要我叫我表哥来问一问?” 阿史那颐离若有所思地看她,正见她一脸懵懂地也研看油漆,纤长的睫毛艳若蝶翼,掩着明眸,这一刻,她如此柔软无害。 “这东西本就气味儿重,可能是我多虑了,不必劳烦你表哥前来。”阿史那颐离把油漆递给漆工,“继续刷吧。” 拓跋玹静盯着阿史那颐离的反应,也没有多言。 他常年吃药,因此轻易便嗅出了,这油漆里添加了一种不该在油漆里加的东西。 看阿史那颐离刚才的反应,他明显也是嗅出这油漆不对。 江梓然管的事多,恐怕对这件事也不知情,若是大肆追究,反而祸害了江氏漆行的生意。 显然,这事儿是冲着江氏来的。 拓跋玹暗忖着,不着痕迹地踱着步子审视忙碌的漆工,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左排第三辆车旁的漆工身上,所有人都忙得专注,只这一位,东张西望,眼神鬼祟。 他不动声色地问冯木,“那位漆工叫什么名字?他的手艺倒是不错,本皇子家里有掉漆的家具,可以叫他去刷一刷。” 冯木忙道,“他叫阿向,前几日新来的,说是以前在木工铺子里帮工,刷漆很在行,草民这边人手不足,便雇佣了他。” “倒是不错。”拓跋玹记下那漆工的模样,视线便又挪到妙音身上。 妙音正忙着检查见车轮和车厢的拼接处,见都是用了铜板包衬加固,又蹲下来检查车轮毂。 “颐离,你钻到车底下去看一看车轴……” 阿史那颐离虽然吃了一番熏天的浓醋,对车子却也不敢懈怠。 他上去车辆,又是踩,又是跳,听妙音如此说,毫不迟疑,便钻在车下检查了车轴,并拿着锤子试探地砸了砸,“没问题,很结实。” 妙音挨个车子仔细验看,但凡有疑惑的,便叫阿史那颐离上前检查一番。 拓跋玹见车坊掌柜冯木从旁局促不安,伸手拿过他手上的册子,略翻了翻。 “你不必紧张,郡主和梵王做事都是谨慎之人,若是马车没有问题,他们定不会少了你银子。” “是!” 冯木却愈发紧张。 苏妙音和阿史那颐离一看便是俗世里斤斤计较的精明之人,这位却神秘莫测,蓝绿的无绣丝袍,搭配雪白的狐皮斗篷,艳冷贵雅,拒人千里,如一位临世仙魔,偏也看不出到底是仙还是魔,眉目看似温静,却一身寒气摄人心魄。 拓跋玹见妙音上前来,柔声提醒道,“阿音,不必这样麻烦的检查,直接拿石头装车,套上骡马,拉出去绕城溜溜,便能试出好坏。” “夫君所言妙极!这工坊里,实在缺少一个质检员。”妙音亲昵挽住拓跋玹的手臂,便对掌柜说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把油漆干好的那些车子,弄出去溜溜吧!” 冯木忙应下,这就去挑选车子。 拓跋玹眉眼温柔地看妙音,因她随口一句“夫君”,心底倾倒了蜜罐,却见她嘟着唇,突然凑近上前来,他心头一慌,忙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迈开步子…… 妙音这一吻落空,被扯了个趔趄,悻悻地抿唇瞪他好看的侧颜,却见他倏然笑得扬起唇角,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不让我亲,竟还偷笑?哼!怀银儿!” 拓跋玹牵着她出来工坊,见大门过道下无人经过,低头凑近她的唇,轻柔送她一吻,笑着揶揄道:“可满意?” “勉勉强强吧!”说着,她猝然踮起脚尖,狠狠在他脸颊上mua——了一下。 拓跋玹慌地顿时有些不自然,忙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又抓紧她的手,“以后当着许多人的面,不要这样!” “那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再说,我不时时刻刻地提醒你注意我,你怕是就去想旁人了。” 拓跋玹哭笑不得,“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这就对了!”妙音狡黠地拍了拍他的肩,两手趁势扶住他的肩,“哎呀!你快看看我的眼睛里……” 拓跋玹误以为她的眼睛里进了飞虫木屑之类的,忙凑近她,“你的眼睛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笨笨!我的眼睛全是你呀!”妙音对他眨了眨眼睛,见他哭笑不得,顿时就绷不住,“哈哈哈……” 拓跋玹也忍不住笑,却是被她这番调皮逗笑的,而他冰冷的心,也不期然地融化成水,忍不住就伸手进她的斗篷里,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宠溺地任由她在怀里笑得前仰后合。 阿史那颐离上前来,直接自两人之间挤过去,把甜蜜相拥的两人撞开。 拓跋玹叫住他,“你留下看着那些车子,我送妙音去江氏。” “随便!”阿史那颐离头也不回地下去台阶。 妙音朝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撇了撇嘴,与拓跋玹坐上马车,便靠在他怀里。 拓跋玹歪在方枕上,让她舒坦地半趴在怀里,扶着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臂上,柔声说道:“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第158章 江公子穿错衣服 妙音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让他汲取凤火珠的力量,又怕光芒外泄,便拢着斗篷,一并盖住两人的身体。 凤火珠的力量钻入掌心,拓跋玹顿时心猿意马。女子身上馨香甜暖的气息也冲入肺腑,他连呼吸也渐渐有些不顺畅…… 马车抵达江氏时,妙音却昏天黑地地已经睡沉,且睡得浑身暖和,叫都叫不醒。 拓跋玹下来马车,就命接驾的人噤声。 江梓月正遇到一个大难题,听闻妙音来,忙欢天喜地地迎出来,见拓跋玹一个人悄无声响地上来台阶,顿时又嗔下脸来,冷了笑弯的眼睛。 “听说妹妹刚才去了车坊那边,车子造得如何?” 拓跋玹深知这女子厌恶自己,只是过了门槛,便没有再往庭院中走。“妙音对车子很满意,叫人往车上装了石头试车。她忙得累了,在来的路上睡着了。” “妹妹累了?你怎么不把她抱进来呀……” “她出了一身汗,怕见风着凉。”拓跋玹说着,往厅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梓然公子可在?” “梓然?”江梓月疑惑地不禁多看他两眼,忙让丫鬟把江梓然唤来,她则钻进了拓跋玹的马车里看妙音。 拓跋玹只在过道里站定,等着江梓然。 江梓然素来厌恶皇族中人,对拓跋玹却满怀激赏。 这病秧子为大魏只身呆在大周多年,且暗中积攒了不少力量,他在商场上打交道的不少人,明里是做自家的生意,却暗地里都是效忠拓跋玹的。 因此,见拓跋玹如此耐心地等候自己,江梓然又是欢喜,又是疑惑。 “梓然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寻梓然是为……” 拓跋玹见他竟是一身自己喜欢的天蓝银纹袍服,不禁多看两眼。 从衣摆至肩膀,银丝刺绣的水墨祥云竹图,若隐若现,溢彩流光,且竹子栩栩如生,祥云更不似寻常人能画出来的,反而异常立体微妙,这分明是妙音的画。 不对,这袍服,好像就是为他订做的一番,却似误穿在了江梓然身上。 拓跋玹逼迫自己从他的衣袍上挪开眼睛,“梓然公子近来可去过漆行?” “我忙于矿上的事,漆行都是那边的掌柜负责。”江梓然深知这人从来不说废话,忙道,“殿下突然提到漆行,可是漆行有人得罪了殿下?” “这倒不是。刚才我与妙音去车坊,注意到那边的桐油漆是江家漆行的,但是油漆里却添加了曼陀罗和断肠草。”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看他。 “曼陀罗和断肠草?!”江梓然匪夷所思地悚然竖起眉头,“曼陀罗致人头晕头痛、心动过速、烦躁不安、幻觉谵语。断肠草更是剧毒,可致人四肢厥冷,甚至昏迷,若严重者,因呼吸衰竭而死……这样两种毒药,我江家漆行怎可能添加在漆里?这不是砸自家招牌么!” “梓然公子若是对此事不知,不放暗中查一查,暂且莫打草惊蛇,我怀疑这件事是冲着商队和妙音来的。” 江梓然一念万千,顿时就恼怒起来,“当初妙音要与北厥做生意,我就第一个反对,怎样,现在使绊子的,刺杀的,下毒的,害她的……我们还没有消停过!那生意也本就是一笔赔钱的买卖,实在不该蹚这浑水。” 拓跋玹见他怒火受不住,忙转开话题,赞赏地看他的袍子,“公子就算发怒,穿着这一身袍服,还是艳若神祗。” “哈?”江梓然着实没想到,在这种火烧眉毛的境况下,他竟然又心情夸奖自己的袍服。 他下意识地就说道,“这袍服是妙音送我的,就前阵子,殿下那会儿与大公主有些传言……” 拓跋玹恍然大悟,“公子穿着十分好看。” “殿下谬赞!梓然不过是有幸得了爹娘给的好皮囊罢了。”江梓然虽如此谦逊地说,心情却倏然大好,倒还没有放下油漆的事,“殿下放心,梓然一定暗查漆行,找到下毒真凶。” “我也派人暗查车行,希望此事尽快水落石出,不要影响了江氏的生意。”拓跋玹拍了拍他的肩,阻止他行礼恭送,便兀自下去台阶,上了马车。 车厢里,妙音已经被江梓月唤醒,正拿着江梓月递上的胭脂轻嗅,见拓跋玹进来,她忙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位置。 拓跋玹不悦地看江梓月。 江梓月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对妙音道,“音儿,今晚留下吧,这胭脂水粉的事,自你提出来,我便一直在忙,但是搭配胭脂的师傅们都怨声载道,直说这胭脂的颜色不好……” 妙音忙对拓跋玹说道,“你自己先回去,我今晚留下陪表姐把事情解决利索。”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止他,只道,“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妙音顿时被他的话逗笑,忙抓住他的手,“你和我一起留下吧!” 江梓月狐疑地看两人交握的手,“音儿,你是不是忘记了?他和大公主……” 妙音笑道:“他为保护我,故意与赫连霓演戏的。现在他是我的未婚夫,是表姐你的妹夫啦!” 拓跋玹忙松开妙音的手,“你快去忙吧,我也有政务要处理呢!你们姐妹俩可以慢慢聊。” 江梓月的确需要聊一聊,下来马车,她忙抓住妙音的手,“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你的未婚夫了?” === 这一日,该是太子府选妃宴。 宣德殿早朝,皇帝赫连启却接连迟到了多日之后,再一次迟了。 四位护卫以肩辇将他抬到了丹陛之下,然后又搀扶着他慢慢坐在龙椅上。 赫连启俯视着阶下一众皇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子,朕身体不适,你的选妃宴,朕就不去了。” 赫连翊忙道:“父皇既龙体不适,就好好静养吧,由皇祖母和母后,以及众母妃陪同儿臣,儿臣一定尽心为皇族择选一位好儿媳。” 拓跋玹站出来,自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圣旨,“禀皇舅父,父皇为玹儿赐了一门婚事,为大周与大魏合盟亲上加亲,玹儿恳请皇舅父过目!” 第159章 戳穿他不能生育 沈源丰自龙椅一侧看了眼赫连启,见他点头,忙把手上的拂尘别在后腰上,下去台阶,两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看着圣旨上的龙凤呈祥,高举过头顶,又恭敬地低着头上去台阶,单膝跪在赫连启脚边。 满殿官员因沈源丰这一番凝肃的举动,皆禁不住屏息,却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子爷赫连翊。 立在丞相段实意身后的一众官员,也都忍不住捏着一把汗看段实意的反应。 皇上已经去祖宗面前跪了这几日,分明是在考虑废储君。 太子意图自救,择选一位良配稳固储君之位,势在必行。 偏偏赶在这选妃当口,拓跋玹拦在前面奉上赐婚圣旨,这分明就是抢婚! 那赐婚圣旨上的女子到底是谁?再不必猜测。 但这婚事能不能成,委实难说。 七殿下这身子骨,非良配之选,这原因倒在其次。 眼下宁和王还没有回朝,与皇上关系僵硬,怕是不会答应让德馨郡主嫁入大魏皇族,更何况宁和王之前以死拒绝过七殿下的求婚,这大魏皇帝商量也不打就直接赐婚,未免太不把苏家和苏太后放在眼里。 赫连启细细阅览过圣旨,却有好几个字认不出是什么字。 “你父皇的字,还是如此乱七八糟的,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拓跋玹自丹陛下抿着唇,内敛低着头,没有抬起。 事实上,真正的圣旨被阿史那颐离撕碎了,这一张是他模仿父亲的笔迹新写的,玺印也是用了一个圆萝卜雕刻出玉玺,按上去的。 赫连启干脆也没有让沈源丰宣读,怕是沈源丰也辩不出几个字,反而闹了笑话。 “魏帝的意思是,给妙音和玹儿赐婚。” 丹陛之下,已然没有波澜。 赫连启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多年来,朕一直希望玹儿能成家,玹儿也早该给妙音一个交代。依着妙音那脾气,千金难买她愿意。玹儿既是她的意中人,这婚事也算是赐到了她心里,不过,此事朕还要与太后、宁和王商议,就不耽搁议政的时间了。” 赫连翊忙道,“父皇,妙音已经接了儿臣选妃宴的请柬,而且,之前玹弟求婚,宁和王也拒绝,所以儿臣以为,父皇可以不必理会魏帝的赐婚。”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反而让赫连启莫名地恼火起来。 “太子,你身为储君做事能不能过一过脑子?” 赫连翊忙双膝跪地,诚恳地高举笏板俯首,“父皇息怒,儿臣喜欢妙音是众所周知的,此次选妃,儿臣就是想择选她为太子妃。儿臣也希望父皇与宁和王借此机会冰释前嫌。儿臣所作所为,都是为皇族的安定,为大周的和睦,儿臣不知何错之有!” 赫连启赫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儿子心存“误解”太久。 过去,这小子若说这些话,他这父亲定然感动涕零,满怀欢喜。 但是如今,看着他如此慷慨激昂地大喊以大周和睦为重,反而愈发觉得他面目可憎、虚伪阴沉。 “太子,魏帝既然已经下旨,你当以天下安定为重,这才是你这储君应该考量的!” “父皇,您不是要为姑母报仇雪恨么?难道姑母白死了吗?” 赫连启眼底煞气暗隐,“你还敢在朕面前提你的姑母?!” 赫连翊直接伸手指向拓跋玹,“父皇,您看一看玹弟的身体,他身中奇毒这笔账,难道就此这样算了吗?若是玹弟与妙音成婚,只怕魏帝一张圣旨便把他们宣召回去,妙音就被大魏帝后捏在了掌心里,万一妙音也如姑母一样客死他乡,您如何对宁和王与皇祖母交代,如何对江家两位老太爷交代?” 说着,他就跪行到拓跋玹身边,突然就一把抱住了拓跋玹,哭得涕泪俱下。 “我的玹弟呀!你自五六岁被人害成这个样子,这些年拿药吊着命,你知道表哥看得多心痛吗?表哥真心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但是,妙音是表哥最爱的女子,你连孩子都不能生,表哥恳求你,不要再祸害他了……表哥给你磕头,表哥求你了!” 满殿众臣错愕,却都捕捉到了赫连翊话中的关键一句,“你连孩子都不能生”——“你连孩子都不能生”…… 赵凉转头看向陆随之,无声地询问他,“七殿下竟不能生孩子?” 一众武将也都看向陆随之。 “我哪儿知道这个?”陆随之耸着肩头,无声地给他做口型。 “这事儿到底该站哪边?”赵凉又问。 陆随之:“这还用问,自然是站七殿下这边,不管怎么样,这婚事若成了,将来少打仗。” 赵凉:“不能生孩子该怎么办?妙音知道七殿下不能生孩子吗?” 陆随之:“你能不能不要再问我?我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子爷又如何知道七殿下不能生孩子的?” 素来毫不犹豫站在拓跋玹这边的武将们,也都交头接耳,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楚也忍不住看赫连遥等兄弟。 “遥儿,你知道玹弟不能生育的事?将来妙音嫁给他,当寡妇不提,还连个孩子都没有,太可怜!” 赫连遥气结瞪过去,“四哥,这事儿你别跟着瞎掺和!妙音就喜欢表哥,除了表哥,她谁也不嫁。” “不管怎么样,我得阻止妙音做傻事!” 赫连楚说完,忙站出来,“父皇,若是玹弟不能生育,与妙音成婚,便是害了她。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太悲惨,这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女子更悲惨,将来妙音若去大魏,岂不是被其他皇子妃欺辱嘲讽?!” 赫连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俯视着赫连楚,却又颇觉得这孩子说得有道理。 当初苏骁为妙音拒婚,亦是提到了这一点,寒毒容易传给下一代,这的确是一件颇严重的事。 “楚儿,你能站在妙音的角度考量此事,朕深感欣慰,但是,若宁和王和你皇祖母都同意,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赫连楚:“可这真的会害了妙音啊……” 第160章 皇上急召她入宫 拓跋玹却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赫连翊戳到自己不能生育的事而面露恼火。 这事儿他在悠悠阁中对妙音说过,其次便是在昨日去车坊的马车上,当着阿史那颐离的面,妙音提到了收养孩子…… 显然,阿史那颐离把他不能生育的事,以及父皇圣旨赐婚的事,都告诉了赫连翊。 段实意与一众文臣相视,见火候差不多,也忙都跪下来规劝。 “太子殿下痴情,七殿下就不要夺人所爱了!” “魏帝如此突然赐婚,只怕另有阴谋,恳请皇上不要冒然答应。” “云珠长公主之血仇在前,如今要夺我们大周的德馨郡主,这分明是看中了德馨郡主背后的财势!” “一位男子常年重病,照顾自己都是麻烦,若是再迎娶一位女子,岂不是负担?若连一个孩子都给不了这个女子,这女子余生无望!妙音郡主是对我大周有恩情的,我们不能害她呀皇上!” 顷刻间,文臣之列的臣子黑压压俯首贴地,只刚上任的工部尚书裴怀通鹤立鸡群,握着笏板端正挺着脊背。 赫连启挑眉望着裴怀通,“裴爱卿,你如何看此事?” “刚才皇上说了,此事不便占用议政,所以……臣只想说,最近的几座驿站这几日便能完工。” “好!好!”赫连启着实欣慰,“总算,有个能做实事的,重赏!” 裴怀通忙跪下去,“臣,谢主隆恩!” “裴卿快免礼平身!”赫连启望向拓跋玹,“玹儿,你可有什么话说?”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盯着赫连翊,赫连翊用袍袖掩着脸装酷,实则正笑得阴沉诡谲。 “皇舅父,玹儿只想说——表哥这番演技真可谓登峰造极!” “玹弟,您以为为兄是在演吗?”赫连翊瞬间就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泪,哭腔沉重地说道,“魏帝不疼你,他也从没有来探望你,为了这样一个父亲的圣旨,你就要祸害妙音吗?你看一看百官,都在反对你!” 拓跋玹安慰地拍了拍赫连翊的肩,“请恕玹提醒表哥,妙音——早就是我拓跋玹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父皇圣旨在前,玹不能抗旨不尊,我与妙音早有肌肤之亲,也该给她一个交代,否则,她嫁给表哥你,对表哥更是一种侮辱!” 赫连翊:“……” 赫连启道:“太子,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妙音不参选太子妃,剩下的女子你自己做主,爱选谁就选谁吧!” 赫连翊忙道,“父皇,此事也得问一问妙音的意愿才好,万一妙音死活不肯嫁给玹弟,魏帝这赐婚便一厢情愿了!” 赫连启俯视着他,不禁因他这番话中的笃定,暗生狐疑。 “沈源丰,退朝之后,去宣妙音、宁和王与王妃、江家两位老太爷,让他们一起去太后那边。” “奴才遵旨!” === 妙音在江家宿了一晚,却没怎么睡,她一直在与胭脂师傅们调配颜色,所幸,所有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搭配筛选起来颇费工夫。 昨晚忙到子夜,早上天不亮便起,直到早饭的时间,才敲定出第一批货品的色系。 一众师傅们将所有的胭脂和唇脂整齐地摆在桌案上,妙音又根据同色系地分类规整,众人顿时看得耳目清爽。 胭脂坊年过五旬的大掌柜罗染,是研究胭脂多年的,见妙音如此摆放,虽觉得惊喜,却并没有太欢喜。 “郡主咱们往日的胭脂,都是桃红、石榴红这些最好卖的,您弄得这些土黄、驼黄,南瓜黄、柿子黄、枫叶红……这等难看的颜色怕是很难卖出去。” “有些人的皮肤适合这样的暖色系,用了会显得柔白,有些人的皮肤适合比较冷艳妩媚的颜色,女子上了年纪的,用桃红、石榴红会显得不够稳重,所以,我搭配的这些颜色,都是老少皆宜的。咱们在售卖的时候,可以安排女子,在柜台旁做推销。” 妙音素颜坐在桌前,脸上略擦了人参珍珠养颜膏,然后用暖黄色系的胭脂化了一个妆橙色系的妆面。 胭脂师傅们禁不住惊叹她这番手艺。 “原来暗褐色的可以做阴影?这样搭配,郡主的鼻子显得更高更好看了!” “是呀,整个人显得明媚清丽,却又不失稳重。” 在场众人都面色凝肃地研看她的脸。 罗染也禁不住钦佩地赞叹,“郡主妙手,原来这些颜色是这样用的!” 江梓月也看着十分满意,更欢喜妙音如此尽心尽力。 妙音又换了一个冷艳的妆容,“大家可能觉得,酒红、酱红、暗紫红、樱桃红这些颜色太过浓重,但这些颜色的稳重霸气,却是其他颜色不能比的,用得好,就像换了一张脸。” “这是做什么呢?”江梓然挤过人群,差点没认出妙音,“大家都在找你,你竟躲在这里玩胭脂……宫里来人宣你入宫,快跟我走!” “入宫?”妙音今儿却没想去宫里,本计划好了给胭脂师傅们做妆容培训课呢。“为何宣召我入宫?是因为昨晚我没回宫里睡,姑母找我吗?” “来的是一位不爱说话的太监,姓沈,没说是为何宣你,只道让你快去。” 江梓然见她竟不急不燥,不禁气恼,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拖到大门过道下,见丫鬟急火火地拿了妙音的斗篷来,他忙接过来抖开给妙音罩在身上,见她唇上涂染得唇脂像中毒了一般,忙拿手帕给她擦了擦。 “你虽不是当家人,也好歹注意一些仪容,尤其是在宫里,不要轻易得罪什么人。” 妙音忙拉住斗篷上的丝带在打了个蝴蝶结,顿时听出江梓然这话中的嗔怪之意。 “表哥,我是得罪了谁,惹你不快了?” 江梓然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她,但这事儿却分明是冲着商队来的。“那太监挑拣这个时候宣召你去,少不得与桐油漆的毒有关。” “什么?”妙音震惊不解,却顿时想起阿史那颐离昨天抱着油漆桶闻的一幕,“那桐油漆真的有问题?” 第161章 殿下跑去救媳妇 “昨儿七殿下告诉我,桐油漆里有曼陀罗和断肠草,这事儿若不查清楚,恐怕咱们江家上下的生意都要被官府查封。” 江梓然焦灼地看了眼门外的马车,越想越是恐惧,更怕妙音这一去就被斩了脑袋。 “音儿,你还是想个别的什么借口,避过此次入宫,等咱们查到凶手,再押着去面圣申辩。” 妙音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儿来得太诡异。 车坊刷漆是这几日才进行的事,偏巧,这几日太子府计划选妃。 曼陀罗和断肠草的毒性她在医书上看到过,混在油漆里,刷在车上,中毒的必然是漆工,而这事儿传扬出去,牵累的却是江家上下的生意…… 一堆事儿在脑海中滚雪球似地翻滚,她顿时明白,那事儿是谁干。 江梓然见她静得非同寻常,愈发心急如焚,左右看了看过道,又怕旁人听了去。 “音儿,此事没有几个人知晓,七殿下也说帮忙暗查,只怕这事儿并不好查,昨晚我在漆坊那边审了一夜,也没有审出个所以然……” 江梓然说着,见妙音眼底陡然蒙上了一层杀气,心头不禁一哆嗦。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老娘不发飙,他当老娘是病猫呢!” “谁当你是病猫?” 江梓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腰间的长剑却唰——被妙音抽出了剑鞘,他顿时被吓了一跳。 “丫头,你要干什么?” “我去宰了那凶手!”妙音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就要冲出大门。 江梓然忙抓住她的手肘,“你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江梓然忙扯住她的手腕,“你有证据吗?” “今日是太子选妃宴,他就是逼我去选妃!” “既如此,你就更不能去!你这样鲁莽地冲去,事情非但不能解决,恐怕还会被扣上刺杀储君的死罪!” 江梓然话刚说完,大门外的台阶下,便停住了一辆马车。 兄妹俩顿时安静下来,却见兰妃赵迎楠从马车上下来。 早已等在大门外的沈源丰疑惑地上前来,“兰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不只是本妃来了,宁和王与王妃也来了,他们与本妃一起接妙音去参选太子妃。” 沈源丰只觉这事情太巧合,刚才那兄妹俩在过道里吵架,现在……“可皇上命奴才来接妙音郡主和宁和王等人去宫里,魏帝为七殿下和妙音郡主赐了婚……” “宁和王夫妇没有接到圣旨,这婚自然是不作数的。”赵迎楠掀开车厢的窗帘,里面坐着的宁和王苏骁和王妃江珏,两人都面色沉冷,极是不情愿。 苏骁唤道,“妙音,你还愣着做什么?跟为父去太子府!” 妙音气恼地拎着长剑冲下台阶,拿剑直指赵迎楠,“让我爹娘下车,否则,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赵迎楠从容放下窗帘,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立在一旁的沈源丰,从容扬起唇角。 “今日,车坊的大掌柜冯木赶往刑部去告状,恰好被本妃拦下,他说,他们车坊买的桐油漆有剧毒,害这几日忙于刷漆的漆工们都中了毒,此事,他必要讨一个公道……” 沈源丰狐疑地看妙音和江梓然,“郡主,江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江家漆坊的桐油漆有毒么?” 妙音只想一剑刺死赵迎楠,后腰却被江梓然抱住,长剑也被夺了去。 江梓然忙收剑入鞘,拱手朝兰妃作揖,“兰妃娘娘稍安勿躁,妙音这就去太子府!” “如此甚好,冯木已经被本妃劝下了,本妃想着,此事定然是有人栽赃江家漆坊。若是妙音当了本妃的儿媳妇,本妃定然帮儿媳查个水落石出,本妃也会帮江家度过眼前的危难。” 赵迎楠说着,上前凑近妙音,“音儿呀!你是知道的,刑部尚书庄凌宽素来秉公执法,就算他不相伤害江家,恐怕也不得不大义灭亲,封查江氏,给冯木大掌柜和那些中毒的漆工讨一个公道!” 沈源丰仍是一头雾水,这冯木是谁,他也不知,更不知为何庄凌宽也能成为妙音的威胁…… 原已坐在他马车上等妙音的两位老太爷,却把话听了个明白。 江逢海笑着下来马车,“兰妃娘娘,好凌厉的手段!” 赵迎楠朝江逢海俯首,“老爷子,让您和二老太爷受惊了,本妃太着急让妙音当本妃的儿媳,便亲自过来接她,而且,太子也希望宁和王与皇上重归于好,亲上加亲。” 江逢海冷笑,“既然如此,妙音便去太子府吧!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兰妃娘娘和太子爷如此安排,未免太急躁,我江家是从来不受委屈的。” “让妙音当太子妃,便是对江家的回报!这不算委屈吧!”兰妃俯首,“请两位老太爷和江公子也一起去吧。” 江逢海看了眼后面下车的江逢洋,“那就一起去凑凑热闹,老夫活了大把年纪,还没见过太子选妃是个什么场面呢!” 妙音气恼地大步迈上赵迎楠的马车,对上父亲关切的目光,一身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 苏骁和江珏相视,两人无奈又无言。 江逢海和江逢洋、江梓然也上去,马车里顿时有些拥挤。 赵迎楠对沈源丰笑了笑,“沈公公,你回去告诉皇上,妙音郡主与太子爷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着急带着全家人去选妃宴了,至于七殿下那赐婚圣旨,他可以不必理会了。” 马车起行,沈源丰只觉这事诡谲,匆促上了马车。 一入宫门,他便疾奔向太后寝宫。 “太后娘娘,不好了……” 沈源丰跑得气喘吁吁,眼冒金星,一过门槛,就趴在了地上,眼前却迈上前来一双藏青的银纹翘尖儿靴子,湛蓝丝袍垂在靴面上,格外好看,然后他手肘就被一双清凉的手扶住。 “沈公公,没摔疼吧?”拓跋玹忙扶起他。 沈源丰这才发现,那凤椅上不只坐了太后,还有皇帝赫连启,皇后苏凤恩。 他急迫地反手抓住拓跋玹的袍袖,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身上脏兮兮的男子,警惕地忙又刹住话,“殿下,这位是……” 拓跋玹已然猜到他的话,“他是冯木掌柜手底下的漆工阿向,桐漆里的毒是他下的!” “这就对上了!兰妃借桐漆有毒的事,带走了宁和王夫妇、江家两位老太爷,还有江梓然和妙音郡主!兰妃还说,冯木掌柜被她拦下了,若是妙音郡主成为她的儿媳,这事儿才能……” 拓跋玹不等他话说完,就飞奔出去。 第162章 你是不是中了毒 太子府,妙音被掌事嬷嬷安插在争奇斗艳的女子首位,就听到身后的女子刺耳地抱怨。 “谁啊,不伦不类的,穿着一身橙色,那妆容却浓得狐媚子妖精似地,你们看看她的眼睛,专门来勾太子的魂儿的吧!” “咯咯咯……就想玩个出其不意吧!偏偏太子爷素来是中规中矩的,之前他选到府中的女子,无疑不是打扮秀雅明丽,像是这样的妖精,定是看也不看的。” 妙音蹙眉转头,就对上一张与怡妃眉眼神似的心形脸,这脸桃花粉妆,眼角眉梢却透着一股精明凌厉。一身樱花粉的丝袍,穿戴规矩秀雅很是讨巧。 而这心形脸女子的身后,便是一位身穿鹅黄丝袍的女子,斜髻侧绾,面容显得温婉,纤瘦的瓜子脸却与竹妃神似。 “两位姐姐一定是怡妃娘娘和竹妃娘娘本家的女子吧?”妙音忙让到一旁,“请你们前面走。” “哼!你倒是识趣,本小姐钟萦,正是怡妃嫡亲的侄女。不怕告诉你,我姑母乃是如今最受宠的妃子!” 钟萦冷傲扬着下巴尖儿,说话间便走到前面去,又头也不回地介绍道,“我身后这位,是竹妃的外甥女,何玉镯。” 何玉镯似笑非笑地只是斜睨了一眼妙音,却忍不住妒忌她这双太过漂亮的眼睛。 “你是哪家的女子?京城名媛淑女,本小姐也结识了大半,怎从来没见过你?!” 妙音不敢恭维地呵呵笑,依着这女子的话,她这宁和王府的嫡郡主,竟然还算不得京城的名媛淑女呢! 于是,她从容地直接编瞎话。“家父当着一个不知名的小官,小女子名叫张七,我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姐姐!” “咯咯咯……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名字?”何玉镯不客气地走到了第二位,便戳了下钟萦的肩,“钟姐姐,你听到了吗?这女子叫张七呐!好奇怪的名字。” “你懂什么?穷人家的孩子都是没有名字的,为了好养活,就依着顺序大小排,像是有些个庶出的,连七八九也排不上,这女子能得个七,已经算是幸运的。” 钟萦讽刺地说着,忍不住又转头瞥了眼妙音身上贵气得不像话的橙红的狐皮斗篷。 “不过,她这一身,倒不像是穷的!” 妙音忙笑道,“穷……这衣服是租来的,所以一会儿两位姐姐一定要选上,要不然,我张七在这府里天天租衣裳穿,也会过得很拮据呀!” “你放心,我们不选上,还有谁能选上?我姑母与妙音郡主打了招呼,只要妙音郡主不来,我们定是能选上的。”钟萦说着,得意地回眸对她一笑。“昨儿我特意找了算命先生掐算了一番,先生说我唤名钟萦,便是终究能赢的意思,所以,今日我必定能当选太子妃。” 跟在她身后的何玉镯,眼尖的望见亭廊尽头一身月白丝袍的男子,欢喜地忙唤道,“哎呀!是太子殿下!我看见太子殿下了!” 妙音迅速收住脚步,身体却被撞到了亭廊一边,她身后的女子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走到前面, “参见太子殿下!”千娇百媚,姹紫嫣红,轰然跪了异地。 妙音却转身就想躲到亭外去,她利落地忽——拎起裙摆,一只脚利落地踩在了凉亭护栏上,身子却陡然僵住,整个身躯都石化当场…… 她这才注意到,凉亭外的花坛边坐了许多许多人,且都神情错愕地盯着她。 除却原在这府邸里生活的妃妾,在座的还有赫连启的一众妃嫔,贤贵妃、敏妃、怡妃、竹妃等正坐于其中,另外还有一堆的皇亲国戚。 刚被赵迎楠带过去的苏骁、江珏、江家二老和江梓然,则坐在了席位的第二排。 显然,这场选妃宴,是要弄成一场才艺表演秀的,但是…… 赫连翊没有让众女子起身,直接自女子间的缝隙中穿过,强硬牵住妙音的手,把她拉下亭廊的栏杆,“其他人都可以回去了,本宫想要的太子妃,是这女子!” 妙音迅速挡开他的碰触,却又被他扯住手肘,“放开我——你这个——” “骂!继续骂——”他凑近妙音的耳畔,“车坊大掌柜就在柴房里关着,你要江氏桐油漆里有剧毒的事昭告天下,本宫成全你,这里皇亲国戚齐聚,毒漆捅出来,一定轰动天下!” 妙音强硬压下怒火,“太子殿下这样择选,未免太不公平!” “天下本就没有公平的事,胜者为王,无关手段。” 赫连翊阴柔对她笑了笑,踏实地环住她的后腰,堂而皇之拥着她穿过众女子…… 跪在地上的何玉镯,在赫连翊走到她身前之际,忙扯住他月白的袍子。 “太子殿下为何选张七?玉镯不服!” “张七?”赫连翊狐疑地看妙音,“阿音,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名字?” 钟萦也道,“太子殿下,您不要被这女子妖媚的容貌所惑呀!她的父亲只是个小官,怕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她的袍子也是借来的!” 怡妃看了眼苏骁和江珏,忙厉声呵斥,“萦儿,给我闭嘴!” 钟萦委屈地看过去,“姑母,侄女说得都是实话呀,这女子……” “你还不住口?!那位就是德馨郡主苏妙音!宁和王和江家两位老太爷都在这边,你叫谁张七?” “哈?真的是苏妙音?”何玉镯匪夷所思地不禁重新打量妙音,“那刚才……刚才她……” 妙音哭笑不得,“刚才,妙音是由衷期盼两位姐姐能当选太子妃,可没想到,太子爷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钟萦瞠目结舌,“这……不对呀,算命先生说,我叫钟萦,我终究能赢啊!这怎么……” 赫连翊冷斥道,“痴心妄想!本宫择选得是妙音这般有才有貌的,可不是你这种只听算命先生的蠢材!” “你才是痴心妄想!” 拓跋玹说着,从亭廊上飞身跃下,凌厉地快如鹰隼,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脚踹得赫连翊砸向人群,他顺势将妙音拉进怀里,视线落在她脸上,忍不住狐疑地问,“你中毒了?眼睛和嘴唇是怎么了?” 第163章 废太子,不甘心 那边赫连翊砸在了椅子上,一众女子花容失色地尖叫,皇亲国戚们也被吓坏,苏骁和江珏等人却禁不住欢喜拓跋玹的到来…… 这边,妙音却是似惊又喜,却也被拓跋玹的关切气到。江梓然在她出门之前,拿着手帕给她擦唇脂已经很伤她的心,这人竟然说她中毒? 这些吃土的古人,完全不懂现代人时尚的审美! 见他竟然抬手按住自己的脖颈把脉,她顿时哭笑不得。 “我没中毒,我这是冬季里最火爆最流行的酱紫色妆!这种妆容会叫人气场全开,冷艳非凡……是江氏新款的唇脂胭脂色系。” 拓跋玹听得一头雾水,却无法适应她这样的“气场全开”,对于这一脸诡艳的冷,他只想到一个人毒发的情形。 “只要你没受伤、没中毒就好!” 妙音忽然想到车坊的掌柜,忙抓住他的手,“可是那个桐油漆……” “不必担心,桐油漆的事我都查清楚了,皇舅父和皇外婆已经知道,是车坊的阿向在桐油漆里掺了毒,他是被赫连翊和赵迎楠收买的。” 赫连翊被赵迎楠搀扶起身,愤然抽剑直指拓跋玹,暴怒地喊道,“拓跋玹,你胡说什么?你擅闯本宫的太子府,竟然还敢嫁祸本宫?!” 他暴怒地喊道,“来人,拓跋玹身为质子,以下犯上,强抢本宫的太子妃,罪无可恕……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一众护卫将亭廊包围,参选太子妃的众女子忙逃出亭廊,冲进人群里躲避。 赵迎楠忙上前走到亭廊的栏杆下,“妙音,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该站的位置!” “妙音很清楚她该站在哪里!”苏骁拉着江珏绕过人群,对妙音和拓跋玹说道,“既然桐油漆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咱们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走吧!” 赫连翊忙道:“宁和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和江珏在一起的!” 苏骁冷斥,“我和江珏已成婚,你休想再借此威胁我夫妻!若是你还想要这太子之位,最好想清楚你在干什么!” 赫连翊震怒,“苏骁,今日本宫请你们一家人过来,可是抬举你们,你们不要与拓跋玹这病秧子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的罚酒是什么呀?朕也来尝尝!”赫连启说着,就沿着亭廊,自前院疾步过来。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三十多位金甲护身的宫卫。 众人惶恐跪地,忙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翊和赵迎楠相视,忙迎上前,赵迎楠口气殷切地讨好道,“皇上,您怎么来了?咱们儿子选妃,臣妾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赫连启没有理会她,只是威严地冷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震怒地冷笑。 “朕倒是真没想到,太子有如此本事! 自赵天当上赵家军元帅,你们母子俩,便伙同赵天豢养佞臣,暗中铲除异己,祸乱朝堂,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自宁和王、瑞王等凯旋归来,赵天被处斩,你们母子不但不知悔改,反恃宠而骄,变本加厉,意图谋害忠良,且对宁和王百般刁难,更意图刺杀妙音、暗害卢妃腹中胎儿。 宁和王与江珏成婚当日,良娣良媛在宁和王府门前闹事,太子一意孤行,斩杀万良媛,酿出血案。 今日又利用桐油漆暗害江氏,威胁妙音来参加选妃,并强抓宁和王和江家两位老太爷前来…… 你们母子二人,胡作非为,目无法纪,罪孽深重,自今日起,皆贬为庶民,抄没太子府,押入刑部严审定罪,所有女眷,遣回本家。” “这么多年,皇上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苏骁沉声感慨。 赫连启循声看向他和江珏,见两人十指相扣地立在那边,江珏一眼不看自己,不禁又怅然若失…… 赫连翊有恃无恐地冷笑一声,他纵身跃到江福海身边,手上的长剑直抵江福海的脖颈。“父皇,咱们父子一场,终是走到了这一步哈!” 赫连启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快放了江老太爷!” 赫连翊讽刺道:“你若不废我的储君之位,我本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自打被封为太子,我便如履薄冰,日日煎熬,天天等着你传皇位给我,又怕你废了我,现在,我终于不必再纠结了!” 妙音暴怒地嚷道,“赫连翊,你敢伤我外公一根头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逢海忙安慰道,“音儿,外公没事。” “老爷子,本宫可没有和你开玩笑,本宫今日是打定了注意夺走皇位的。”赫连翊眼底陡然变得狰狞,本是温雅若书生的男子,顷刻之间,如要吞天灭地的魔,“弓箭手准备——” 众人大惑不解,全然没有寻到弓箭手在何处。 花园假山林那边,却有假山挪开,然后自地底奔出来大批的弓箭手,将众人团团围住。 妃嫔们惊得花容失色,忙喊,“皇上救命呀!”“臣妾不想死啊!” 苏骁忙护住江珏和江逢洋、江梓然在身边。 拓跋玹拉着妙音,也忙聚在苏骁身边,顺手把妙音推到江梓然身边,“保护好妙音!” 妙音被推得一个趔趄,扑在了江梓然怀里,转头一看,就见外公江逢海也被推了过来…… 而前一刻拿剑押着江逢海的赫连翊,则被拓跋玹扣住了手腕一拧,那长剑就横在了赫连翊的脖子上…… 若非她眼睛没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顷刻间,赫连翊就被按跪在地上,那平日病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动作竟快如电影特效做出的幻影。 赵迎楠惊慌地大喊,“不要伤我的翊儿——” 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却都与妙音一样,禁不住惊讶拓跋玹出神入化的武功。 赫连翊匪夷所思地歪着脖子看拓跋玹。“玹弟,没想到,你这病秧子竟深藏不漏!” 拓跋玹淡然提醒:“你的罪,斩立决也不为过,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做!” 赫连翊不吭声。 赵迎楠忙命令四周的弓箭手,“都放下弓箭,快——” 弓箭手们迟疑,赫连翊却咬牙切齿地喊道,“谁也不准放下弓箭!” 他阴沉地斜眼冷睨拓跋玹,“玹弟,有你、有父皇、母妃和妙音陪葬,为兄死而足矣!”说完,他朗声大笑一声,就命令,“放箭——” 第164章 夜半偷偷来见她 弓箭手扣动弓弦的瞬间,宫卫忙列成人墙,将赫连启护在身后。 妙音恐惧地忙当在拓跋玹身前,以身体当盾牌,意图帮他挡住箭。 “音儿——”苏骁担心地看向她,迅速凝聚全身的内力,打向朝妙音射箭的弓箭手,江珏却以身体护在了他的身后。 江梓然则将两位祖父护在身后…… 满场混乱地尖叫中,拓跋玹抬脚踩在赫连翊肩上,腾空一跃,长剑凝灌真气,狂猛横扫出一股狂猛的真气,顷刻间,射于半空的箭被一股狂风席卷地转了方向,半边亭廊也被风扫得坍塌…… 碎箭如雨,稀里哗啦地自半空坠落在地。 拓跋玹从容落在地上,注意到赫连启惊愕地盯着自己,他迅速佯装虚弱地按住心口,将一缕真气关入心口,然后,“噗——”喷出一口血,整个身躯就歪向地面—— 妙音扑在地上便把他接在怀里,“拓跋玹,你不要吓我,玹——” 赫连启惊怔,迅速挡开身前防卫的宫卫冲上前来,紧张地大喊道,“快宣御医!宣御医——” 刚才那一瞬,他被外甥这颠覆天下的内力而震惊,心里甚至忌惮地生出了一股杀气,但是他忘了,这孩子是一个身中寒毒,且只剩十年之期寿命的病人。 他冲上前来,见拓跋玹脸色惨白无血色,忙蹲下来拉扯妙音,“妙音,放开他!朕带他回宫救治。” “你们谁都不准碰他!”妙音忙喊道,“爹,我要把拓跋玹带回家,快——” 苏骁上前,随手点在她的后颈上,“梓然,把你表妹送回悠悠阁,好好看着她!” 江梓然上前,一脚踹倒了赫连翊,打横抱起妙音,就从此离开。 === 太后寝宫,一众御医忙碌了七八个时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仍是不见丝毫好转,不但周身冰寒,皮肤上也泛出了晶莹的冰花。 御医们焦躁地满头大汗,一副药灌下去,又商量药方。 太后苏未央自床榻边再也坐不住,撑着龙首拐杖冲到庭院里。 宫灯幽凉,皇帝赫连启、皇后苏凤恩与一众妃嫔、以及苏骁、江珏等人仍僵立等着,寒夜逼人,有些妃嫔被冻得直哆嗦,没有太后的命令,却谁也不敢离开。 苏未央气恼地上前,挥起拐杖便打在赫连启的腿上…… 赫连启忍痛忙跪在地上,皇后与一众妃嫔也忙跟着跪下。 苏骁忙上前扶住苏未央的手臂,“姑母,您息怒!御医们这不是正在想法子么!” “想什么法子?那旧方子都压制不住玹儿的寒毒了!” “什么?”苏骁无法承受这样的噩耗,“七殿下可不能有事呀!他若出事,音儿可怎么活?” “本是眼见着要成婚,偏为了救你们耗尽了内力……他那攒了多年的内力,本就是用来压制寒毒的,你们倒是都活得好好的,他呢!不顾性命的救你们,你们谁能记得他的恩?” 苏未央愤然挡开苏骁,“你一身本事,当时在做什么?怄气不上朝,平白地叫那对儿母子得了便宜去,差点连自己的女儿和江家都赔上!” 苏骁忙跪下来,“姑母息怒,自今日起,侄儿再不敢懈怠半分!” “若玹儿有个闪失,我看你们这些人如何对九泉之下的云珠交代!” 苏未央重重地撑着拐杖,要返回殿内,这才发现,眼前竟少了一个人,且只那人能护住外孙的命。 “妙音呢?你们别告诉哀家,妙音也受了伤。” 苏骁忙道,“妙音见七殿下受伤,情绪失控,搂着七殿下不肯放,侄儿把她打晕,命梓然将她送回悠悠阁去了。” 苏未央挑眉,“罢了,夜也深了,你们先回去吧!” 苏凤恩忙道,“儿臣留下来照顾玹儿吧,母后您也该歇息了!” “不必,哀家想一个人呆着,你们都不要留下来烦哀家!”苏未央这就命太监们赶人。 众人唯恐又惹她嫌恶,片刻不敢多呆,忙都退出门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众快要累瘫的御医也被赶走…… == = 悠悠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被一团滚热的红光笼罩,睡梦中,她身体却被困在飞机的座椅上,男子护着她的头在胸前,飞机爆炸的瞬间,周身烧灼地刺痛,她尖叫着惊醒过来,“玹——” 眼前一团漆黑,她嘴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有轻柔地吻细密落在她挂满汗珠的额头上。 她惊喘着粗气眨了眨眼睛,借着腹部散出的红光看清面前的男子。 他本是风华绝代的脸,被映得诡异妖艳,如染了血,散着长发,有些邪魅,有些憔悴,眉眼神情担忧…… 妙音顿时冷静下来,忙掰开他捂在嘴巴上的手,“玹,你这是打哪儿来?今天你吐血是怎么回事?你的武功一直都是那么厉害吗?你是怎么做到那样的……” 拓跋玹目光复杂的俯视着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她似乎总是忘记,她是曾因凤火功而走火入魔的凤魔。 而他拓跋玹是她的师兄,比她更早入师门,习练功法又比她沉稳,内力自然是在她之上。 既然她彻底忘记了从前,他也没有必要再提起,那些事,只会害了她。 “你不要大声说话,你表哥在楼下睡着了,我是从窗口摸进来的。” 妙音立时噤声。 拓跋玹把她搂在怀里,轻柔贴近她柔软的身子。 “晕厥的那一瞬,我听到你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所以就从宫里偷溜了出来。我因耗损内力过重,心脉受伤,无法再以内力压制寒毒,我必须来取用凤火珠的力量,才能护住性命。” 妙音疼惜地忙搂紧他,“你取吧!我任你取……” 这样失而复得地搂住他,她的心才踏实下来,“只要能看到你没事就好。” 拓跋玹动容地看着她,头一低,就狠狠吻在她唇上。 妙音不准他乱动,牢牢把他的手按在腹部,她把脸儿贴紧他的心口,默默地听他的心跳。 “玹,你知道吗?在你吐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 “不要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要长命百岁,就一定会陪你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第165章 揪住了他的头发 拓跋玹拉住丝被盖住两人的身体,不忘叮嘱道,“以后,不要让人看出你紧张我,旁人知道我是你的软肋,必然利用我伤害你。”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人心是肉长的呀,危险发生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去克制,我也看不得你受到伤害。” 妙音如此说着,很想拿前世他在危险中保护她的事回怼他一句,却到底也说不出口。 她赖在他怀里,心里也莫名地有些虚。 “玹,你本就是我的软肋,我倒是不怕人知道。反倒是你,原本那样费尽心思地与我避嫌,那一刻,却又不顾一切地冲了去,且连生死都不顾了,你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拓跋玹一时间哑然。 他避嫌,本就是为保护她,当发现避嫌也保护不了她时,他还避什么? 妙音不知他心中所想,“其实在那些箭射过来的时候,我还挺希望,你没有出现。哪怕你去和赫连霓假装情人出双入对,也比去那里为我送死的好。” “我如果不去,你怎么应付那些事?” “我就暂时应了当太子妃,然后找机会以牙还牙!我外公和爹娘都在,我怕那对儿母子不成?!她们阴毒,我就可以比她们恶毒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拓跋玹被她凶巴巴的话逗笑。 “哪有你这样逞凶还如此可爱的,像只没有杀伤力的小狮子狗。” 偏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可爱,他才怕极了失去她,才片刻不敢让赫连翊靠近她。 他也不敢想象,寒冷漆黑的生命失去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想着,拓跋玹便按住她的脊背,让她更贴紧自己。 妙音也回抱着他,“这样抱着你——真好!就想这样抱你一辈子。” “若你真想抱我一辈子,你更应该想办法保护自己,而不是想着如何去替我当箭。” 拓跋玹宠溺地说着,鼻尖轻抵着她的额角,爱极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还有,若真的有箭射过来,也不该敢拿自己的身体去挡,应该找桌子椅子,石头,树……先保护好自己,你才有能力保护好别人。” “嗯呐!以后我做事儿也该沉住气,能智取的话,绝不费力气。这次若非你武功高强,怕是我们早就都死了。” 妙音自责的叹了口气,倒也明白,他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好自己。 “玹,其实为你死,我一点都不怕!现在我爹有了江珏,我就算陪你死都无后顾之忧了。” 拓跋玹气结,“傻瓜,你为我死做什么?你父母外公若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江家和苏家都会坍塌……” 妙音仰着头看他,“我想保护你,以后你教我武功吧!” 拓跋玹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这事儿……我考虑一下。” “这还用考虑吗?” “必须得考虑。我的武功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而且得与师父商议。” 妙音娇甜嘟着嘴,在他唇上轻吻,“你师父是谁?我贿赂贿赂他。”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我要与师父商议一番,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是出于什么原因,连师父的名字也要隐瞒?妙音顿时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玹,你师门里没有什么可爱的小师妹吧?亦或是惊艳绝伦的师姐。” 拓跋玹轻易明白了她这番话里藏着的醋意,他故作神秘地说道,“师姐没有,师妹倒是有一个,算不得可爱,也算不得惊艳,不过倒还算能入眼。” 眼都入了?“你……你没有喜欢人家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太累了,快睡吧。” 妙音好奇,已然全无睡意,却不忍扰着他睡觉歇息,便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上眼睛,指尖勾着他一缕头发,绕呀绕……忍不住揣测他的小师妹长得什么模样,能如得了这男子的眼的女子,怕是长得不赖。 = = = 江梓然因习惯了早起练功,天未大亮,他便自悠悠阁楼下唤了李应和丫鬟进来伺候洗漱,不禁又担心妙音的身体。 他目光威严地看向端着托盘的两个丫鬟,“你们有没有去看过郡主?” “郡主的房门反锁了。她睡觉时,也不喜欢奴婢们值夜。” “反锁?”江梓然失笑,狐疑地看李应,“她昨天晕厥,是被我扛回来的,那门是怎么反锁的?就算她用脚锁,也不太可能吧!” “可能是郡主半夜醒了吧!”李应揣测地说完,忙又辩解道,“郡主早就格外交代过,晚上不用人值夜,也不准人靠近卧房。” “胡闹!”江梓然一掌拍在茶几上,俊秀的脸也板起。 李应忙单膝跪地,“表少爷息怒……” “你们太纵着她胡闹!万一闯入刺客,她脑袋被人切了,尸体经过一夜都冷透了。” 两位丫鬟泫然欲泣。 江梓然不悦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又对李应训斥道,“以后得有值夜的,万一妙音踢被子着凉怎么办……” 李应:“表少爷放心,郡主说她睡觉很安稳,从来不蹬被子。这悠悠阁四周都有王爷安排的暗卫,如果有刺客,暗卫会杀出来的。” “这王府的暗卫连我都挡不住,来一个七殿下那样的高手,你们都得傻眼!” 江梓然还是决定上楼看妙音,不忘转头瞪了一眼李应。 “你平日也多练一练,妙音现在不做当家人,也是江家的一份子,若在江家,这种对主子不负责任的事,是要被重罚的!” “是!”李应捏着一把汗,只期望主子房里不要进了什么人才好。 江梓然拍门,“音儿,你起了吗?昨天的事,要不要哥给你解释一下?音儿……” 见门里没有动静,江梓然又重重地拍了拍,却知道妙音不是喜欢赖床的女子。每次她宿在苏家,都是与那些掌柜和管事一起起床做事,这一点,苏氏上下皆是钦佩。 他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板真的反锁,不禁狐疑。 房内,拓跋玹被惊醒,迅速蹬上靴子起身就要走,头皮却陡然——一阵刺痛…… 第166章 碰上一位假王爷 他惊疑地将整个身体歪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缠在了女子的手指上。 她的手自然地半握着的,发丝在指尖上绕得凌乱,娇憨甜美的睡容,像个孩子。 拓跋玹要扯下头发,却怕扯痛她的手指,指尖便刺出一缕真气迅速将头发削断,却又顿觉自己这番举动不够理智。 有句古话说得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忙俯身在女子的眉心上轻吻,“等着,我很快来娶你!” 江梓然听着动静不对,忙踹门冲进房内,就见一抹白影,自窗口飞了出去。 他忙冲到窗口,只看到窗外的树在晨风中轻摇…… “这是什么贼?好快的轻功!” 李应飞身便追了出去。 妙音被惊醒,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就察觉手上有东西。 她惺忪眯着眼睛,把手举到眼前,疑惑地看了看,见是一缕头发,不禁恍惚地愣了愣,隔着纱帐,注意到江梓然走到床前来,她忙拢着袍服起身,不着痕迹地将手上的头发握在掌心里。 “表哥?你昨晚一直守在下面?” “刚才那人是谁?音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留男人在房里睡觉?你……” 江梓然愠怒地竖起眉头,看着她慵懒地拢着睡袍下床,避讳地忙背转过去。 “你这样不自重,姑父知道了,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妙音坐在床沿,下意识地就想说昨晚的人是拓跋玹,话到嘴边,想起拓跋玹的提醒,又装傻地揉了揉头发,“昨晚是有人闯进来,还是今天早上有人来找我?” “原来,你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进了人么?”江梓然匪夷所思地转头看她,怒火顿时散了大半,“你可知自己昏睡了一个晚上?” “呃……我就一直睡呀!” “你反锁过门吗?” “没啊!” 江梓然满脑子都是采11花1贼闯入的情形,“李应,快派人去查,昨晚有人擅闯郡主的房间。” 李应顿时脸色惨白,转身要走,就听到江梓然又惊呼,“回来!” “表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此人来去王府,定然武功高强,你不要大动干戈的查,去查喜欢穿白衣、武功高强、且轻功绝顶的男子。” 妙音忍不住咕哝,“白衣,武功高强,轻功绝顶……这怎么听着有点像赫连翊?那人最爱扮与世无争,装出尘脱俗。” “昨天他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今儿该严审才是。”江梓然担心地又将她从头看到脚,“音儿,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亦或哪里疼?” “没有,腿脚俱全,也没有哪里疼。”妙音很想说入宫去看一看拓跋玹,又怕自己的提议太突兀,“表哥,我们今天去车行处理桐油漆的事,还要安抚一下那些漆工,给他们请大夫救治,车子上的毒也要处置……” “昨晚我已经请大夫过去,也派人去清洗了车子上的油漆。今天会有新漆送过去,那新漆便不再收银子,另给车坊免了三笔生意的银子,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了冯木的,以后咱们与车行还会有生意。先洗漱,我去练功,你准备好,咱们一起去车行,再去刑部大牢看赫连翊。” “呃……”妙音十分不想见赫连翊,“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宫里看一看七殿下?” “七殿下晕厥未醒,你去了,反而惊扰御医们诊治。” “哈?没醒?”妙音窘迫地捻了捻手中的头发,只得配合地问道,“怎么会没醒呢?那些御医不是都很厉害的吗?” “昨晚姑父和姑母自宫中回来,说太后为七殿下没有醒来,打了皇上一顿。” “皇上是活该!他若良善精明些,就不至于……” “放肆!以后这样议论皇上的话,不准说!”江梓然冷斥一句,就绷着脸强调,“如今朝堂怕是少不了腥风血雨,你若入宫,只去太后寝宫和皇后寝宫,除此之外,闲事少管。” 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 刑部大牢中,一位身穿藏青王袍的男子穿过大牢幽暗的走廊,忍不住抬手挥袍袖,驱赶牢房中弥漫的血腥和恶臭之气。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佝和宫女都偻着脊背,太监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急匆匆地紧着着他的脚步。 走廊上护卫众多,五步一个,十步一行,见男子带着太监进来,忙都跪在地上,“瑞王金安!” 男子脚步没停,径直走到了赫连翊的牢门前,这就命令牢门口的护卫,“开门,本王奉父皇口谕,特来审问赫连翊两句话,你们都退去远处。” “是!” 狱卒开了门,从门旁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转身带着牢门旁的几个护卫一起列队退到了远处。 赫连翊在牢房内狐疑地打量进门的“赫连遥”,顿觉狐疑。 眼见着“赫连遥”迈进来,他赫然发现,他这走路的姿势也不对,身形个头也不太对,说话的声音更奇怪。 赫连翊心头微动,忙上前大声地道,“九弟,好雅兴!这么一大早就来审问我,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父皇叫我来审问你,为何屯兵谋反?”“赫连遥”往外忘了一眼,见门口没了护卫,他忙示意赫连翊马上脱掉衣服,让只自己跟来的太监迅速与赫连翊更换袍服。 半个时辰后,妙音和江梓然自车坊忙完,正赶到了刑部府衙大门前。 江梓然下来马车,忙伸手扶住妙音的手肘,搀着她下来脚凳,两人上去台阶,却不约而同地收住脚步…… 因为庭院中,“赫连遥”正带着一位太监和一位宫女朝大门这边行来,是以兄妹俩相视一眼,忙都伺候着对“赫连遥”行礼…… “哥,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瑞王殿下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妙音压着声音说着,侧首看江梓然的反应。 江梓然因她这一提醒,不禁多看“赫连遥”两眼,“我与赫连遥之间,平素无甚往来,倒看不出他走路有什么别扭的,只是觉得,他似乎是胖了!” 第167章 杀太子嫁祸瑞王 江梓然因她这一提醒,不禁多看“赫连遥”两眼。 他多混迹于商场,赫连遥则是统御大周几十万兵马,他虽欣赏赫连遥年纪轻轻的超凡本事和机遇,却与赫连遥素无往来。因此,实在看不出赫连遥走路有什么别扭的,不过江珏和苏骁成婚当日,他见过赫连遥,却记得,赫连遥俊朗高瘦,并没有这样宽大。 “是我看错了吗?瑞王似乎是胖了许多!” “胖了?”妙音狐疑地打量赫连遥,赫然发现,赫连遥的确是胖了,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两日之内,就胖得如此明显?竟然还有一点小肚子? 待“赫连遥”带着太监宫女上前来,妙音和江梓然同时行礼,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赫连遥的脸,竟看上去有些浮肿,且脸色透白,不见血色,像是——戴了一层过于肥硕的假面具。 “瑞王殿下,这会儿该是刚下早朝的时辰吧,您怎么突然来了刑部?”妙音浅扬唇角,客气地试探问道。 赫连遥却只是清冷地看她一眼,便直接带着宫女和太监快步下去台阶,而后,他一跃便上了马车。 太监扶着宫女上去马车,紧跟其后踩上车辕,倏然目光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妙音,方钻进车厢里。 车夫一震马缰绳,便疾驰而去。 妙音狐疑不解,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与江梓然相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赫连遥竟然不理我?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了?” 江梓然失笑,“你当自己是谁啊!我是区区‘草民’,你是小小异姓王‘郡主’,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统御几十万兵马的瑞王,说好听一点,能看你一眼就不错了。” “在军营里,我可是给他熬药炖汤做好吃的,而且这厮是……” 这厮是她未来夫君的表弟,就算再不亲近,也总该与她这未来表嫂打声招呼吧!更何况赫连遥平日极是亲和,对她还算客气的,这怎么今儿如此反常? 江梓然只觉她是忒把自己当回事,摇了摇头,兄妹两人一起进去刑部庭院,就直接找庄凌宽。 不巧,庄凌宽还在宫里,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侍郎万林叶。 因为万青青的缘故,妙音极不喜这万林叶,总觉得他的笑太过谄媚圆滑,便由着江梓然与他寒暄。 万林叶忙将两人带到大牢中,堆着笑说道,“赫连翊与赵迎楠都是单独一间牢房,刚才瑞王殿下来过,说是奉皇上口谕审问赫连翊几个问题……” 妙音挑眉,“瑞王审问犯人,为何要带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万林叶笑道,“王爷出门素来是习惯带着贴身随侍的。” 妙音却愈发疑惑难平。“赫连遥平时带在身边服侍的是福八,刚才带过来的却是一位面生的太监和宫女。难道福八失宠了?” 江梓然哭笑不得地看她,“你连人家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都这般关切,闲不闲?” 妙音越想这事儿越觉得蹊跷,被万林叶带到赫连翊的牢房门前,看着披头散发身穿囚服的男子横躺在地上,她愈发觉得狐疑。 赫连翊身型俊雅高瘦,那人却看上去有点矮,双手粗糙黝黑像是平日敢重活的,且极不像赫连翊本尊。 赫连翊那一头长发,是用宫廷养发秘术,就算没有阳光照着,亦是莹亮顺滑,哪怕散了,也不至于干枯如草,这人的头发却不只是干枯,还有点脏。 江梓然却没有注意到异样,一心只顾着妙音房间被白衣人擅闯的事。 他忙问万林叶,“昨晚赫连翊可有逃出去?” “公子说笑呢!”万林叶忙拍了拍囚室的门,“您看这门,就算最厉害的江洋大盗也打不开,尤其这锁,妙音郡主最是清楚,郡主之前那金笼子的锁,就是咱们刑部最厉害的工匠打造的,拿铁锤砸也砸不开!” 妙音不悦地拿眼睛瞄他,“打开牢门,我进去看一下,” 万林叶识趣地笑了笑,忙示意牢房门口的护卫开门,“快打开,郡主要进去看。” 狱卒忙拿钥匙开锁,妙音刻意在门上踹了一下,却见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她上前蹲下来,注意到男子露在囚服裤子下的脚腕黝黑,丝毫不像是养尊处优每日泡澡的皇子该有的。 “赫连翊?昨天想弄死江氏,威胁我参选太子妃,现在姑奶奶来了,不迎接一下吗?” “嘿……醒醒……”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江梓然也诧异,忙跟进去,伸脚踢了下男子的脚,“赫连翊——” 妙音蹲下来便要查看,江梓然忙扣住她的肩,阻止她的举动,他亲自蹲下来,撩开男子挡在脸上的头发…… “啊——”江梓然毛骨悚然地差点蹲坐在地上,他忙起身拉着妙音后退,“死了——七窍出血,血是黑的。” 妙音不是没见过死人,却从来没讲过这样七窍流血的情形。 她赫然想起自己中毒时的情形,她记得父亲说过,若非拓跋玹救她,她必然七窍出血地惨死。 万林叶冲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男子眉梢微挑,却没有太惊讶,他起身就出来牢门,就大喊道,“快,去禀报皇上,瑞王毒死了赫连翊!” 妙音本想拆穿地上的尸体不是赫连翊,乍听万林叶如此喊,狐疑地转头看向他,“万林叶,你有什么证据说瑞王毒死了赫连翊?” 万林叶忙上前俯首,“郡主明鉴!刚才就只有瑞王过来的,大家都看到了呀!”说着,他看门口的狱卒,“你刚才看到还有旁人来过吗?” 狱卒忙摇头,对妙音俯首道,“刚才只瑞王殿下带着一位宫女一位太监来过,且殿下说要严审赫连翊,把我们遣到了远处,随后又去看了赵迎楠。” 妙音赫然想起前一刻在大门前看到的“赫连遥”和那太监和宫女,这才发现,那太监在上车之前看她那一眼,别有深意。 毫无疑问,那赫连遥是假的,太监是赫连翊,宫女正是赵迎楠,而这死去的“赫连翊”反而是假的。 果不其然,她跟着万林叶忙冲到走廊尽头的牢房前,就见赵迎楠歪靠在墙壁上,七窍流血,已经断了气息。 第168章 死的不是你儿子 “马上去传仵作!赵迎楠和赫连翊都死了……瑞王毒死了赫连翊和赵迎楠。”万林叶不住地重复着大喊。 妙音上前就一掌打在他脸上,啪——整条走廊里混乱的狱卒们,忙都跪在地上。 “没有查清楚的事,就在这儿大喊大叫,你们刑部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整个大牢的走廊回荡过女子威严地怒斥,陡然一片岑寂。 万林叶被震慑,着实没想到,这看上去柔弱娇美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强硬的气势和力气,他一张脸被打得火辣辣地刺疼。 “……郡主,难道这事儿还有别的蹊跷吗?”万林叶委屈地捂着脸,看妙音的神色。 妙音清冷挑眉,“有没有蹊跷本郡主不知道,你这样胡乱叫喊,无疑是拿着搅屎棍子,有心往瑞王头上按罪名,而你——大有蹊跷!” 万林叶心虚地顿时涨红了脸,“郡主,您这番话可是污蔑臣!” “我是不是污蔑你,你心里清楚!”妙音强硬地盯着他。 江梓然不敢恭维地看妙音,“音儿,你要训人就好好训,别辱骂官员,就算是你是郡主,也不能这样……” “郡主骂得对,郡主骂得好!臣这张嘴欠抽呢!”万林叶忙抬手,象征性地打自己嘴巴子。 妙音只觉万林叶这是在刻意掩饰。 “妙音,他们查案,咱们就不跟着瞎掺和了,走吧!”江梓然这就要拉着她离开。 妙音反扯住他的手肘,凑近他耳边,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莫声张,快去追刚才那辆马车,刚才那太监和宫女,极有可能是易容的赫连翊和赵迎楠,” 江梓然竖起眉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便急奔出去。 万林叶大惑不解,忙问道,“江公子怎么跑了?” “表哥怕血怕臭,一时忍不住,出去呕吐了。”妙音见两个仵作拎着药箱过来,直接下令,“万林叶,你马上带上两个仵作,把这两具尸体装上车,本郡主陪你入宫,一起禀报皇上!” 万林叶忙道,“是!”这事儿到了皇上面前,瑞王的罪算是被定结实了。 === 此时,赫连遥正在太后寝宫,陪坐在床榻边,给拓跋玹喂药。 “表哥,昨天你吓死遥儿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拓跋玹受够了他这样腻歪,却也只有这小子,看出他是故意受伤。 “瑶儿,你一顿饭说了七八遍,烦不烦呐?再说,我这不是好多了吗!” “遥儿担心你才如此心有余悸,你以后不要再鲁莽行事,哀家和遥儿便都放心了。” 苏未央坐在床尾嗔怒说着,就听到庭院中一阵吵闹声传来。 她正要命宫女出去看,却未等宫女回来,赫连启便带着庄凌宽和一众护卫闯进来。 “给朕把老九押下!”赫连启威严地命令。 拓跋玹:“皇舅父,您这是……” 赫连启:“玹儿,你好好躺着,没你的事!” 赫连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皇,儿臣犯了什么错?您该给儿臣一个说法呀!” “什么错,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夺权,你未免太愚蠢、太着急!现在你是逼着你舅舅大义灭亲!”赫连启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 拓跋玹忙坐起身来,看向庄凌宽,“庄卿,遥儿犯了什么错?您把话说清楚再抓人!” “七殿下恕罪,皇上下令,您与太后平日最疼惜瑞王殿下,所以……都要避嫌!”庄凌宽说完,便拎着锁链上前。 “避嫌?皇帝,你这分明是要气死哀家!” 苏未央朝着门口吼了一嗓子,只觉自己的肺快要爆开。 她脸色铁青地盯着那锁链,见赫连遥一脸惊愕恐慌,顿时明白,这孩子是被冤枉了。 “哀家在这里,谁敢动哀家的孙儿,先从哀家的尸体上迈过去!” 庄凌宽忙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息怒,臣是奉旨行事!” 拓跋玹忙下来床榻扶住她的手肘,“皇外婆,您稍安勿躁,此事若定了遥儿有罪,您怒也无用,咱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小太监何文喊道,“妙音郡主求见皇上,人已经到了宫苑门外,还带了前太子和赵庶人的尸体……” 拓跋玹与苏未央相视,见庄凌宽押着赫连遥匆促出去,便也忙跟出去。 赫连启走走到庭院中,宣妙音等人进门。 妙音命刑部衙役将两个尸体放在宫苑中,这就朝赫连启跪地,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拓跋玹和赫连遥,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赫连启俯视着担架上毫无遮盖的尸体,心里又是悲恸,又是难过,又是懊恼。 虽然赫连翊和赵迎楠做错了事在先,也依律足以判定死罪,亲眼看着他们如此七窍出血,还是忍不住难过。 万林叶自后面跟进来,见赫连遥也在,忙在妙音身后跪地俯首。 “皇上,臣还没有来得及审问前太子呢,没想到瑞王竟一早过去,借口奉皇上圣旨私审前太子,竟害死了前太子与赵庶人……这可是悖逆了皇上的圣旨呀!” 妙音冷凉地转头看他一眼,没有着急辩解。 赫连启早已心痛地无法支撑,他不悦地对妙音斥道,“苏妙音,你好大的胆子!一非刑部官员,二非皇族长辈,如此带这两具尸体招摇过市,是故意刺伤朕吗?” 妙音着实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理由被训斥。这皇帝可真是多情呐! 赫连启转头便唤赫连遥上前,“瑞王,如今人证和尸体俱在,你可还有话说?” 赫连遥忙上前跪下,“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一早下朝就过来了,陪着表哥用膳服药,不曾离开过半步!” “你还敢狡辩?!”赫连启抬脚就要踹赫连遥,妙音起身扑上前,就扯开了赫连遥,不料赫连遥身躯太重,整个把她也压倒在地上…… 重重一脚,惊险地避过,赫连遥心有余悸地歪在地上,看被自己压歪在地上的女子,“妙音,你没事吧?”刚才这一脚,父皇分明是要夺他的命。 拓跋玹忙上前扶起两人,“皇舅父,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七殿下所言不错,”妙音走到尸体旁,就直接从男尸体旁蹲下来,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从尸体地脸上撕下了易容面具丢在赫连启脚边,“皇上看看吧!这两具尸体与您并无关系——并非您的儿子和女人。” 第169章 殿下,陷入死局 赫连启惊愕上前,这才发现,身穿囚服的男子身型低矮粗壮,国字面容,皮肤黝黑,而那女子则瘦骨嶙峋,看两人的手脚上的冻疮,脏黑的指甲,更像是路边的乞丐……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两条陌生人的死尸摆在眼前,悲天悯人的皇帝陛下怎么不难过了?前一刻为重罪妻儿悲恸地要踹功勋卓著的儿子,此刻却一点都不着急了哈!”妙音讽刺地看他。 拓跋玹轻嗔,“妙音,不得放肆!” 赫连启早已习惯妙音如此有话直言“玹儿,你不必急着训斥她!她说得对,朕刚才的反应的确过激。” 庄凌宽却疑惑难平,“妙音郡主,就臣所知,你只是与你表哥江梓然去了一趟刑部,你如何知晓这两个人是易容的?” “很简单,他的身型不对,手和脚粗糙粗犷,头发也乱七八糟。他的脸,虽然有些恐怖,却不透半点异样的颜色……若是一个人真的毒发身亡,脸色绝非是这样干净的白色。” 妙音讽刺地笑了笑,却也是在自嘲。 “今儿也是我糊涂,那易容成瑞王的男子,带着易容成宫女和太监的赫连翊和赵迎楠,就从我眼前经过上了马车……我当时也恍惚,只觉得瑞王是胖了。” “如此说,凶手是比瑞王殿下胖些的,此事臣一定亲自细查究竟。”庄凌宽忙感激地朝她俯首,“所幸郡主心细如尘,否则,臣与皇上都冤枉了瑞王殿下!” 万林叶见事情如此转机,惶恐地沉了沉气,忙又夸张地赞叹道,“皇上,郡主好生厉害!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臣甘拜下风!” 妙音不敢恭维地嫌恶瞥他,“呦!万林叶,你这么快就收起搅屎棍子了” 拓跋玹看着她,下意识地就皱了下鼻子。太后也禁不住竖起眉头。 万林叶顿时涨红了脸,“郡主,您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搅屎棍子?!” 赫连遥拖着手上的锁链起身上前,一脚踹在万林叶的胸膛上,“搅屎棍子这个称谓还真是贴切,万林叶你刚才分明是刻意抹黑本王!” “王爷,微臣不敢呀……” “你还敢狡辩?”赫连遥憎恶地又补上两脚。 万林叶被踹得滚在地上,连连求饶…… 赫连启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亦是深感刚才鲁莽。 苏未央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皇帝今儿倒是叫哀家看清了一件事,这有本事的没资格当太子,没本事又胡作非为地才能得皇上的宠呢!” “母后……”赫连启无奈,“翊儿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看着他由嗷嗷待哺的婴儿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纳妾,从前他乖巧懂事,如今却……朕只是一位寻常的父亲,朕的痛心疾首,还希望您能谅解!” “他反过来就能朝皇亲国戚们下毒手,把我皇族的脸都丢尽了!他可曾想过你的疼惜?”太后震怒地上前来,一拐杖抡在赫连启的后膝上,“哀家对你失望透顶!” 赫连启被打得单膝跪在地上,硬生生地忍下来,“母亲息怒,是儿子该死,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若非妙音刚才扯住遥儿,你那一脚下去,遥儿不死也内伤!” 赫连启:“……儿子知错了!” “你看看清楚,为大周立功的是你这个儿子,虽然他母亲出身卑微,却是为祖宗脸上添光的人,你就算不想册封遥儿为储君,也该好好珍视他!” “是,是,是!”赫连启忙起身握住赫连遥的手,“遥儿,你也要谅解为父,手心手背都是肉,为父实在生不如死!” 赫连遥自嘲地叹了口气,垂眼俯首,不愿正视他。“儿臣岂敢不谅解父皇。” 赫连启看了眼他手上的锁链,忙命令庄凌宽,“庄卿,快给瑶儿打开!” 庄凌宽忙上前给赫连遥开了锁链,拍了拍他的肩,“殿下,舅父亦是失察,请你恕罪!” 妙音忍不住泼一盆冷水,“庄大人刚才不是失察吧!” “你……”庄凌宽恼羞成怒,却碍于太后皇帝在侧,不敢发作。 “这还恼了?心虚了吧?”妙音嗤笑,“刚才,皇上叫你给瑞王戴上锁链,这还没定罪呢,你就着急地给他戴上,若是皇上叫你杀了他,你当如何?” 赫连遥心惊,抬眼就眸光刺冷地看向庄凌宽。 拓跋玹也狐疑盯着庄凌宽,不禁怀疑自己当年走错了一步棋。 庄凌宽被激得勃然大怒,“德馨郡主,臣是怎样的人,皇上最清楚,用不着你这小女子指手画脚挑拨是非!” 妙音送他一道白眼,就俯首对赫连遥说道,“瑞王殿下,万林叶上次见妙音时,口口声声自称是我的舅舅,这次却任由我把尸体带来皇宫也不劝一句,他无非就是想利用我的嘴,给瑞王殿下你定罪。” “苏妙音你……”万林叶张口结舌。 “万林叶当着我爹的小舅子,却如此坑害他的女儿,这叫什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还是……卑鄙无耻?”妙音冷眸看向万林叶,“用卑鄙无耻形容他,都是辱没了卑鄙无耻四个字!” 赫连遥心底恶寒,阴沉地看向万林叶,心底对庄凌宽仅存的一丝期望也消失殆尽。 拓跋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对赫连启俯首,“皇舅父,遥儿统帅兵马这几年,从未行差踏错半步,他平日耿直率真,也从未有过夺权的心思,皇舅父若觉得他功高盖主,亦或德不配位,罢免了他的权势便罢。玹儿平日多疼他些,不过是因为他自幼身世可怜,若皇舅父因此怀疑他,以后玹儿也与他疏远些。” “表哥……你……” 赫连遥气恼地看他,对上他强硬威严的目光,心头不禁惊凛,却顿时恍然大悟。 这案子尚未分明,他的嫌疑尚未洗脱。毕竟那幕后真凶是易容成了他的容貌救走了赫连翊和赵迎楠的。 “遥儿若有不对,表哥可以打遥儿、骂遥儿,但是……但是……” 但是,用这种法子帮他洗脱嫌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第170章 害怕他会放弃她 妙音心里也禁不住惊慌。 拓跋玹一步一步扶赫连遥登上瑞王之位、拿到兵权,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算计,经历了多少流血牺牲,她这半路死过来的人无法估量。她只在这里生活这段时日,便步履维艰,他这般轻易交出兵权,分明是自绝退路,断送这些年的心血。 “七殿下糊涂!一个卑鄙小人易容成瑞王,救走了赫连翊和赵迎楠,瑞王何错?殿下为这点小错,让瑞王交出兵权,委实不值得!” 赫连遥见妙音如此恼怒,顿时又忍不住心疼拓跋玹。 “妙音,你不要这样凶表哥,他为救大家身体耗损过重,这才刚好些,如何承受得住你如此斥责?!” 妙音哭笑不得,“我……我是觉得他这样做没道理,再说,我是为你好!” “不管表哥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和表哥共进退!”赫连遥说完,就目光坚定地看拓跋玹,“表哥让我交出虎符,我绝无二话!” 妙音见兄弟两人竟然手牵着手、旁若无人地相视而笑,赫然发现,自己竟才是那个多余的。 她忙朝赫连启俯首,“皇上,上次一战,瑞王殿下险些被赵天害死,在葫芦谷最危难的境况下,他硬是忍着伤痛撑下来,妙音相信他的为人,这次赫连翊与赵迎楠逃走,只怕有人蓄意栽赃瑞王……” “妙音,女子不得干涉朝堂政务!这是大周的规矩!”拓跋玹严苛看她。 赫连遥毫不迟疑,从怀中取出虎符塞给赫连启。 “遥儿、玹儿,你们——”赫连启握着虎符,心里像是倒塌了一堵墙,心头积压的怀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过恍惚这片刻,他的龙袍却被万林叶死死地扯住,整个身躯被扯得差点跌在地上…… “皇上明鉴,瑞王殿下——不,是假的瑞王殿下,在臣面前说,皇上口谕,让他私审前太子与赵庶人,臣没有看出异样,便答应了,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皇上您相信臣,臣说得都是实话……” “实话?我呸!你在大牢的走廊上就大喊瑞王毒死了前太子。”妙音凌厉地看向庄凌宽,“去万家彻查,挖地三尺,必然能挖出大笔大笔的白银黄金!” 庄凌宽不敢相信,这小女子竟然在命令自己,且命令地如此不客气。 拓跋玹无奈地抚了抚额角,“妙音,一个谨慎的人,是绝不会在自己家里私藏银子的。” 万林叶忙道,“七殿下您这是何意?” “七殿下这意思是讽刺我苏妙音愚笨呢!”妙音气闷地压着火气,怒盯着拓跋玹,“你刚才夺瑞王的虎符,现在又怼我,你是不是还想说,你现在看我很不顺眼,不想娶我了?!” 赫连启见她突然就红了眼眶,顿觉境况失控,“音儿,你这是被万林叶气坏了,可别因此迁怒了玹儿,玹儿喜欢你、在乎你,还拼上性命地保护你,怎么会不娶你呢?!” 妙音红着眼睛,瞪着拓跋玹,想起他之前刻意疏远自己、亲近赫连霓,不禁心有余悸。“皇上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拓跋玹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我只是口气略重,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你有!”妙音气得忍不住跳脚,却顿觉自己的境况有些难堪,“上次,你突然和我分手,现在临门再踹我一脚,是不是?叫瑞王不要当元帅,自己的婚事也作罢了,是不是?” “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咱们是在谈万林叶……”拓跋玹忙上前要握住她的手,手却反被她愤懑地打开,他无奈地只得又退了两步,“妙音,你真的误会我了!” 赫连遥却突然就绷不住笑,“妙音,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着急嫁给表哥……” “没错,是我着急了,是我厚颜了,我不嫁了!今儿这烂事儿,也是我多管闲事了,老子顾着罪人,儿子破罐子破摔,我管这些还不如回去睡觉哩。”妙音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真是一对儿冤家!”苏未央忙追上她,把她搂在怀里,宠溺地笑道,“傻丫头,玹儿没有不想娶你,哀家可是把日子都选定了。你刚为遥儿证明了清白,更该重赏,谁若是不准玹儿娶你,哀家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她就剜了一眼赫连启。 赫连启忙堆着笑说道,“母后,儿子可没说不让玹儿娶妙音,一定要娶!” 甜暖的惊喜在心底炸开,委屈却还没收住。妙音抓住苏未央的手,敏锐察觉到一旁拓跋玹和赫连遥揶揄目光,她拿白眼瞥过去,“太后娘娘,音儿还没有收到您的懿旨哩!” “你这丫头,可真是着急!”苏未央忙拉着她往寝殿走,“哀家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可以拿回去,也让你爹娘和外公欢喜欢喜!” 拓跋玹目送一老一少进入殿内,转过脸来,眼底荡漾的柔情又恢复成冰冷。 “皇舅父,当年,万青青在宁和王毕竟之路,与万林叶一起卖身葬父,拦截宁和王的坐骑,硬是纠缠着宁和王把万青青带回府邸,此事疑点诸多。” 赫连启狐疑地看万林叶,眼底森冷地露了杀气。“当年的事,的确有疑点……” 万林叶:“皇上,微臣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当年臣与舍妹确实无家可归,是宁和王好心,主动收留了舍妹呀……” 赫连启:“苏骁是怎样的人,朕心里清楚!用不着你狡辩。” 赫连遥骇笑,“本王适才察觉这事儿奇怪,万林叶,你当年怎么不去拦截丞相呐?怎么不拦截本王的舅父呢?难道是吃定了宁和王为人诚恳,行事慷慨?还是……因为他是皇祖母的亲侄儿?” “我……臣……” “你的妹妹万青青自打嫁入苏府,便忙着敛财,且央求宁和王将你安排入刑部,她则与柳平敏等人毒害妙音,如今你得势在前,嫁祸遥儿在后,欺君犯上,罪无可恕,怎么弄死你,都是应当应分的。” 拓跋玹口气轻巧,如谈论一条鱼该清炖还是红烧,说话间,俊伟的身躯慢条斯理踱着步子,绕着万林叶转了一圈。 见万林叶仍是不语,他又道,“刑部的三十六套重刑都要对你挨个用一用,再把你丢进你亲手抓入刑部的那些重犯之中关上几天,你看——可好?!” 第171章 不是我救了你们 “不,不要……”万林叶忙摇头,恐惧地面无人色,想起刑部那些滴着血的刑具和茹毛饮血的重犯,他肉皮也禁不住紧绷起来。 这男子明明才二十出头,明明如此病弱,明明是风华绝代且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为何竟诡异地冷如嗜血邪魔?竟硬是比高高在上的皇帝和不苟言笑的庄凌宽还骇人百倍。 万林叶如揪住一根救命稻草,惶恐地忙扯住赫连启的龙袍。 “皇上明察呀!臣不是蓄意接近宁和王的,是……是一位脸上戴着面具的男子,他逼着臣为他做事……臣也不希望伤害宁和王的,可是臣没有办法呀,那人说,臣若是不听他的话,他就杀了舍妹和臣,这次也是,他给了臣字条,让臣配合假瑞王!” 拓跋玹这才满意了他的答案,“你可有见过那男子的真面目?” “没有……没有……臣若是见到了,定然先宰了他!他掌控了臣这些年,臣早就厌恶他了!” 赫连启一脚踢开他,“庄凌宽,依着万林叶所言,彻查那戴面具的男子,另彻查前太子与赵庶人的去向,务必将两人抓回来!” “是!” = = = 江梓然召集了江家的暗卫,并给雷承、李应等发了信号,且通报了满城的护卫……一行人搜遍京城内,有寻遍了京城附近的城池村子,直到天黑时分,也没有找到赫连翊母子的踪迹。 一行人筋疲力竭地穿过京城主街,江家的护卫策马迎上前来。 “少主、雷将军,两位老太爷今晚在江家的鸿泰酒楼摆宴席,庆贺太后为郡主和七殿下订下婚期,催你们回去用膳。” 江梓然却没有太欢喜,他忍不住担心地看雷承。 “真不知那丫头怎么想的,非要嫁给那个病秧子,听说还不能生育子嗣……唉!蓉姑母这一脉,怕是要断绝了!” 雷承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看着我说。” “我是替你惋惜!” “用不着你惋惜,我替郡主高兴。”雷承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你先回去,我回王府换身衣裳就来。” 江梓然只觉他是在刻意避讳,“买两套便罢了,咱们一起去买,顺便给音儿选礼物带着。” “我不与你一道,也不喜欢临时买的衣裳。”雷承说完,便策马穿过一条胡同,直奔阿史那颐离的宅邸。 御赐的府邸不算大,却还是比寻常的达官贵人的宅子气派许多,大门上挂着梵王府的金匾,门前镇守的却是北厥护卫。 雷承没有下马,直接对护卫说道,“在下雷承,来邀请梵王殿下去赴郡主的宴席,不知梵王可在府中?” 护卫见他穿着四品将军的铠甲,忙俯首,“梵王今日有事出城,不在府中,将军的话,卑职定带到。” 雷承道了谢,这才策马回了宁和王府。 妙音刚换了一身草莓红的银丝绣纹锦袍,欢喜地搭着丫鬟的手,这便要赶去鸿泰酒楼,见雷承风尘仆仆地回来,她忙抬手示意丫鬟们退下。 “你回来就好了,我特意给你和李应带了一身袍子,也备了鞋袜……” 雷承看着她手上的包袱,还是忍不住感动,他忙接过包袱提在手上,“李应和梓然都去宴席那边了,末将有重要的事,与郡主禀报。” “是关于赫连翊和赵迎楠的踪迹?” “末将等已经尽力,却并没有寻到他们,刚才末将拜访了梵王府,护卫说,今日梵王出了城。” “这么巧,阿史那颐离突然在今日出城?”妙音心中闪过一抹怀疑,却又觉得,这诡计有点漏洞。 “依着阿史那颐离平日行事的风格,他若是真的要救赫连翊母子,应该派人送他们出城,而非亲自去送。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怀疑发现,这痕迹太过明显。” 雷承这才明白,她并没有怀疑阿史那颐离,“郡主,阿史那颐离是与赫连翊、赵迎楠有交易的。” “阿史那颐离此人是最不讲义气的,上次,赵天遇难,他直接选择与大周和谈,甚至对赵明霜也不再理会。还有爹娘成婚那日,他直接弃了咱们去给赫连翊通风报信。赫连翊如今已经失势落难,对于阿史那颐离来说,已经再没有任何用处,他实在犯不着救两个累赘。” “这只是郡主的猜测,至于阿史那颐离如何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罢了,咱们先去宴席,你在车上换袍服吧,若是迟到了,外公会不高兴的。” “是。” === 阿史那颐离拿着手上的地图,又用火折子照了照,抹黑迈过山溪,走到山谷中的小木屋,见里面亮着灯,他迟疑了一下,忙加快脚步。 “有人吗?” 房内,刚用过晚膳的赫连翊和赵迎楠正相对而坐,乍听到阿史那颐离的声音,两人欢喜地忙起身迎到门口。 阿史那颐离却愣住,借着房内打出的光,他还是狐疑地又将母子两人审视了三五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道:“是你们约我来的?” 赵迎楠与赫连翊相视,忙下去台阶,“颐离殿下说笑呢!明明是您的人救我们来的呀!” “什么?我的人救了你们?”阿史那颐离转不过弯来,“我没有派人救你们。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事实上,在赫连启废太子的圣旨颁下,他便决定从此以后与这母子二人划清界限,怎么可能如此冒险地救她们? “你派来的人很聪明,他易容成了赫连遥的模样,还找了两个乞丐替代了我们,就这样顺利地把我们救出了刑部,一路躲避着搜捕,把我们母子送来此处,刚才他离开时,便叫我们耐心在此等候你。”赫连翊说着,上前一把搂住阿史那颐离的肩,“好兄弟,你今日救我和母亲,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了!” 阿史那颐离忙挡开他的手臂,他很清楚,自己是拿着一封信来的,而信是用一枚飞镖射在他王府庭院里的。这一路上行来,太过顺利,幕后真凶极有可能在暗处盯着他。 第172章 这毒计是谁摆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儿?” 赫连翊自嘲地笑了笑,忙把阿史那颐离推到桌旁,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这就亲手拿来碗筷,给他摆在面前。 “颐离,你考虑得很周全,这里准备了菜和肉、酒,风景也好,我们暂且在这里安顿。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拓跋玹和赫连遥好过的……” 烛火在跳,半截灯芯是黑的,整个房间忽明忽暗。 阿史那颐离脑子有些混乱,就如这烛火,亦是忽明忽暗。 听着赫连翊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忙从怀里取出信纸打开,信纸上的字却诡异地消失无踪,只有匕首刺出的一道窟窿…… 赵迎楠把刚炖好的汤给他盛好,坐下来,与儿子相视,见阿史那颐离翻来覆去地看纸,不禁疑惑。 “颐离,快喝汤吧!你看这纸做什么呀?” “没什么。”阿史那颐离迅速收起信,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诡谲。 这信到底是谁给的?是谁救赫连翊和赵迎楠来这里的? 这人分明是将这事儿嫁祸给他,一旦赫连启知道这事儿,大周与北厥的合盟必然受挫。 更诡异的是,这人为何给他一封能字迹消失的信? 对方像是算准了,在他见到赫连翊之后会惊愕,会慌张,会返回头来看信…… 他不敢想象,若是妙音知道他现在和赫连翊、赵迎楠在一起会作何感想。 那丫头恨透了赫连翊和赵迎楠,定会一怒之下断绝与北厥的生意往来。 他不能冒这个险!北厥百姓在等着那批粮草。 他喝了半碗汤,吃了菜和饭,心思却又转了几个弯。 那丫头心力没有他,他凭什么这样在乎她的感受? 北厥的生意是一个香饽饽,那丫头看准商机才与北厥做生意,与他阿史那颐离本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赫连翊人在这里,赫连遥必然被选定为储君,有拓跋玹帮辅的赫连遥,如虎添翼,手上又掌控着几十万大军,无疑是北厥最强悍的对手。 如果赫连翊在外挑事,赫连遥与拓跋玹必然受到牵制,将来的大周,内患不断,必然没有心力与北厥较量。 与其有个强大的敌人,不如给敌人制造麻烦,对方既然利用他,他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思及此,他便稳住心神,对赫连翊扬起唇角,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 “翊兄,这笔银子希望可以帮到你,过几日我便回去北厥,从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希望你将来还能夺回大周皇位。” “哈哈哈……好!颐离你如此厚恩,我将来必涌泉相报!”赫连翊端起酒盅,仰头喝尽,优雅地把酒杯亮给他看。 赵迎楠欢喜地忙收起银票,“颐离,来,我也敬你一杯,将来,我们定尽快积攒力量,你若在北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一声,我们定鼎力相助。” 窗外的黑衣人坐在树上静看着这一幕,写了一张字条,从怀中取出一只信鸽,塞进信筒里,轻柔无声地将鸽子举高放飞…… = = = 鸿泰酒楼上下被江逢海霸占,楼上楼下欢声笑语,都是恭喜声。 苏骁和江珏、妙音陪着江逢海自楼下敬酒之后,又往楼上的雅间跑。 上去楼梯,江逢海左右看了看,“音儿,你的新郎官呢?这可是订婚宴,他不在,像什么话?” 妙音甜蜜地笑了笑,“这会儿他该喝药了,刚回去长公主府取药,说一会儿再回来。” 江逢海无奈地摇头,“除了有病,什么都好!” 妙音忙挽住他的手臂,“外公,您别这样说,音儿会心疼的!在音儿眼里,不管他怎样,音儿都爱!” “没出息啊!你怎么就不喜欢瑞王呢?”江逢海无奈地摇头,“虎毒不食子,赫连翊和赵迎楠一逃,皇帝的心反而就能安定了。七殿下让瑞王在这个时候交出的虎符,给瑞王证明了清白,又给皇上吃了定心丸,皇上若还是不肯册封瑞王为储君,军心民心必失!” 妙音将这一番话听下来,恍惚了一下,却又有些事情没有想通,尤其,万林叶到底是谁的人,她始终也没有猜到。 “外公,瑞王什么都好,偏就不是拓跋玹!” “你呀,就是鬼迷心窍了!” 妙音自嘲失笑,“您就把我当成鬼吧,鬼都是有执念的,前世未成之事,今生必要做成才能满足。” 江珏和苏骁跟在祖孙俩身后,看着祖孙俩斗嘴,不禁相视而笑。 “蓉儿若是看到这一幕,也定然会欢喜。”江珏笑着长叹。 苏骁挑眉,“她一定会斥音儿不害臊!从前,她常说,女子应该矜持,她希望把自己的女儿教导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奇女子。” 江珏扣住他的手,“你知足吧!音儿已经够好的,千万不要再好了,单说她那画,逼真得能吓死人。” 苏骁亦是为那画惊疑过,“她没有疯癫时,只学过两年的琴棋书画,疯癫之后,每日被锁在笼子里,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曾练画?倒是拓跋玹回大魏之后,她曾没日没夜的画过,至于为何画得那么好,我也说不清……” 江珏轻声一叹,没有察觉到苏骁的脸色变得苍白,而他满脑子都是妙音那些画,和刚才妙音说的,鬼都是有执念的。 事实上,自打妙音画第一幅画,便是逼真到极致的。 那画不像是练出来的,却反而像是上天的补偿。 更诡异的是,他的女儿从头到脚都还是真真正正的苏妙音,没有被调包,没有被更换,没有天降神力,是突然就能画得那么好,且保护他征战顺利,帮助江珏摆脱了过去的苦难,他身边的障碍完全被扫除,如今朝堂上也在换血…… 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有一把快刀在挥斩,披荆斩棘,干净利落。 甚至,连今日这场订婚宴,那碍眼的阿史那颐离都没有出现,委实叫人觉得不真实。 隔着几条街,云珠长公主府内,灯火辉煌,前后庭院里,刚派过来的宫人正在忙碌着装点宅邸。 书房内,拓跋玹端起托盘上的药碗,如饮一杯茶,慢慢地喝完,拿手帕按了按唇角。 听到窗外有咕咕的叫声,他袍袖一抬,一股气流席卷窗子,停落在窗台的鸽子便被卷了进去,只留一根雪白的羽毛自窗台飘落…… 第173章 别想逃出我魔掌 他取出信筒里的字条,打开来,上面写得匆促歪斜的四个字——狼已上钩。 “阿史那颐离,阿音果真把你看得透彻!” 他叹了一句,便把字条丢进炭炉里,随即,拿出格外搭配好的墨,回复一句,“散播消息”,便将字条塞进竹筒里,又将鸽子放飞。 福七进门来,看到桌上盛放着墨汁的小玉瓶,忙拿起来看了看。 “主子,这墨快没有了,要不要奴才再搭配一些?近来多事之秋,可别断了墨才好。” 拓跋玹关上窗子,便拿过小玉瓶,丢进火炉里。 “别再搭配这种墨。阿史那颐离多疑,势必会猜疑到我,大婚那日,他也必然会来借机搜查。” 福七忙拿来斗篷给他罩在身上,“回头,奴才再多准备几种别的墨。” “不急。这几日,你专心布置府邸,不管是成婚大事,还是遥儿封储,都不得出任何纰漏,皇舅父派过来帮忙的宫人,都仔细核查,若有可疑的,寻了错处打发走。” “是!”福七却还是想不通,“殿下为何不直接杀了赫连翊和赵迎楠?” “现在杀,皇舅父必然只顾着悲恸,哪有心思封遥儿为储君?宫中若有丧事,他也断然不准我迎娶妙音。” 福七这才恍然大悟,“奴才还当主子突然仁慈了呢!” 拓跋玹清冷眯着眼睛讽刺地笑了笑。 “赵迎楠是睡在皇舅父身边最久的女子,若说他没有为赵迎楠心痛,是不可能的。他身为人父,更是看着赫连翊长大的,必然对赫连翊心怀慈悲,他虽是帝王,也是寻常的父亲和丈夫。等到遥儿被封为储君,大周朝堂稳定,再收网除掉赫连翊和赵迎楠不迟。” “殿下英明!” 福七俯首赞一句,明媚地抬起眼眸,“奴才还是要多问一句,今晚殿下宿在何处?若是您要把郡主带回来,奴才可得先布置好卧房。” “今晚我宿在悠悠阁,你仔细把新房布置得漂亮些。” “是!” 拓跋玹匆促迈出门槛,就怕妙音等得着急,他马车也没乘,便直接飞上房顶,不见了踪影。 不过须臾,他自鸿泰酒楼的后花园穿过厅堂,寻到在二楼走廊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妙音。 江梓月勾着妙音的肩膀,絮絮叨叨,姐妹俩已然酩酊大醉,走路都站不稳。 雷承和雷越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唯恐姐妹俩跌倒。 “你这个傻丫头,拓跋玹短命又不能生孩子,你说你哈……凭什么呀?他之前不是还和大公主暧1昧不清的么……你为他哭得肝肠寸断的……” 雷承注意到拓跋玹从楼下上来,忙拼命地咳嗽提醒,“咳咳……咳咳……” 雷越上前便捂住了江梓月的嘴巴,“梓月,我带你去后花园吹吹风散散酒” 江梓月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然在当事人的盯视下,执拗地“呜呜呜……我还没说完呢!拓跋玹本来就配不上咱们音儿呀……” 拓跋玹忙给两人让开位置,见雷承扶住站不稳的妙音,他忙上前道,“多谢你照顾她,我来扶她吧!” 雷承朝他俯首,“刚才梓月的话,请七殿下莫放在心上,她虽然还没有嫁入我们雷家,也算我的半个嫂嫂,我代她向您道歉。” “无碍。你今儿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雷承看了眼醉得迷糊的妙音,俯首朝他一拜,便转身下去楼梯。 拓跋玹俯视着他俊伟地脊背,慨叹一叹,“这男子倒是真心喜欢你,竟然连争取的话也不说……” 妙音醉晕晕的,笑眯着眼睛看他,越看越是看不够,却——看着看着,就觉得胃里翻搅。 她忙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实在没有地方吐,上前就扑在了拓跋玹怀里。 拓跋玹顿觉她不对劲儿,注意到一旁小二端着一个水盆经过,他迅速抄过水盆放在地上,迅速将她身子侧转过去,扶稳她的后腰。 “呕——”呕吐物都精准地落在了水盆里。 拓跋玹轻拍她的脊背,忙命小二去端水,“刚才我离开之前,就叮嘱你不要喝醉!咱们的订婚宴,你竟连一句话都没顾得上与我说……” 妙音呕吐地间歇,伸手霸道地扯住他的衣领。“不管旁人说什么,不管你如何看我,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魔掌!” “你这番话,倒是胜过千言万语!”拓跋玹便扣住她的“魔掌”,“还生我的气吗?” “你非要自绝退路,我陪着你一起退便是……呕——” 江梓然自雅间里招呼了客人,端着酒杯出来,正见拓跋玹伺候妙音漱口。 他远远地看着拓跋玹毫无皇子架势地照顾妙音,这才明白,妙音为何非他不嫁。 见拓跋玹扶着妙音往楼下走,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匆促跟出了酒楼的大门。 “七殿下,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梓然兄,你我已是一家人,有话直说无妨!” “早上自音儿房内离开的白衣人我没有彻查清楚,实在担心音儿还会受伤害……” 拓跋玹恍然大悟,“早上自阿音房间离开的白衣人是我。” “哈?你……你?怎么可能是你?!” 直到拓跋玹与妙音乘车离开,江梓然还是缓不过神来。 “不对呀,你不是在太子府受伤晕厥了吗?你不是内伤惨重么?怎么可能是你呢?” 最让他无法置信的是,“你那轻功怎么练的?你不是个病秧子吗?明明饭吃到一半都得去喝药,却在太子府以内功拦住那些箭,却半夜闯入音儿的房内,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妙音守着一位如此厉害的人物,竟然愚蠢地拿自己的身体为这男子挡箭,要爱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不顾性命呀! === 早朝的乐声响过,赫连启自龙椅上坐下,俯视着阶下的一众官员,见段实意恐慌地不敢抬头,他却反而忍不住笑。 “丞相……” 段实意忙站出臣列,“臣在!” “瑞王昨天把虎符交给朕,这事儿可难倒朕了。朕细想一夜都没睡好,依你之见,该如何裁夺呀?” 第174章 拦路,教训驸马 “臣以为,瑞王殿下守卫大周有功,且爱兵如子,文武双绝,除却他再无人合宜统帅大周兵马,皇上当将虎符归还,并册封他为储君!” 段实意慷慨激昂地说完,便双膝跪地,做诚意恳求状。 他身后一众文臣也都忙跪地俯首,“恳求皇上册封瑞王为储君!” 武将们也不甘示弱,铿锵有力地轰然跪地,“臣等恳求皇上,册封瑞王为储君!” 赫连遥这当事人却不禁惊愕,武将们如此整齐倒是不意外,难得一众文臣竟然如此整齐地为他说话。 他在皇子队列中恍恍惚惚,忍不住侧首看一旁面色无波的表哥,这才明白,交出虎符,只是虚晃一计。 拓跋玹察觉他的目光,脸也没转地低声提醒,“收好你的眼珠子!做出储君该有的样子。” 赫连遥忙挺直脊背,握着笏板站直。 赫连启示意众臣起身,忙又对段实意笑了笑,“就算遥儿为储君,丞相你亏欠朝堂的那些银两,还是要得按月奉还,你可有记在心里?” “是,是……臣刚刚将这个月的还上了。”段实意说着,拉着袍袖按了按额角,“其实,皇上不必每次在臣上朝时催债的,臣都记着呢!” 赫连启呵呵地笑,“朕不催,怕你忘了呀!朕等着斩你的脑袋呢,你别狗改不了吃屎。” 拓跋玹顿觉这话有些熟悉,不由得想起妙音骂万林叶的那句“搅屎棍子”。 满殿文武官员也禁不住诧异皇帝竟然破天荒的骂粗话。 “瑞王听封!”赫连启说完,便凝肃地朝一旁的沈源丰抬了下手。 沈源丰忙打开手上早已握了多时的圣旨,看向赫连遥。 赫连遥有些慌,深吸一口气,忙上前走到丹陛下跪地俯首,脑海中却是儿时被众皇子公主推入御花园湖中的一幕。 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水里挣扎扑腾,却有一只冰冷的小身体一把搂住他,吃力地划着水,把他带上了岸边…… 那男孩一出水,便满身挂了冰花,手脚哆嗦不止,平日明艳的小脸儿白得不见人色,却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遥儿,你想不想颠覆这天地?你想不想让那些恶人遭报应?你想不想当大周的储君?” 他已然被吓坏,恐惧地大哭不止,“表哥,你不要死……表哥你别吓我……” 圣旨上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清,满脑子都是往日的生死一线又化险为夷。 回过神来,就察觉自己脸上一片冷凉的泪,而沈源丰已经两手横托着圣旨到了眼前。 “太子殿下,请接旨!” 赫连遥忙两手高举,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启满意地自龙椅上起身,“立储大典于三日之后举行,丞相与礼部务必筹备万全,赵凉、陆随之护卫周全,不得有误!” “臣等遵命!” “另,玹儿与妙音的婚礼,在立储大殿结束后举行,这大婚虽算得两国和亲,但朕希望玹儿与妙音成婚之后,仍长居于大周,朕不希望大魏皇族中人牵涉,朕也不想见到他们!” 说完,他看向始终静默不言的苏骁,“宁和王,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苏骁微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腾龙地毯。 赫连启不禁因他回应自己的话而长纾一口气,“很好!今日,皇族聘礼送到王府,自此朕与宁和王,便既是君臣,又是亲家了,当然……宁和王也是朕一辈子的兄弟!” 苏骁看着地面,只道,“是!” === 冗长的礼队艳若红龙,浩浩荡荡穿街过道,龙首入了宁和王府,龙尾方刚刚出皇宫大门。 赫连霓正要入宫给太后请安,见礼队行经,忙命车夫自凤安路的路口停下,给礼队让行。 陪她坐在车内的驸马云逸轩,乍听到礼乐震天刺耳,忍不住抬手倾身掀开车厢门帘。 “好热闹的礼队,前太子迎娶良娣,也不及这番阵仗。” 赫连霓总觉他话中有话,还是抚着孕肚隐忍心头的异样,“玹弟与妙音是皇子迎娶郡主,却也是两国和亲的大事,虽然大魏皇宫没有来人,礼数务必周全,这也是顾及已故的云珠姑母。” “放眼朝野,你这位玹弟才是天下第一的赢家,他扶持了新储君,又娶到了江氏当家人,若杀回大魏,荡平天下,指日可待!” 赫连霓气结,“你又说浑话,如今江家的当家人是江梓月,妙音早就不是了!” “江梓月虽担着江家人的职责,却还是处处请教苏妙音。你这玹弟深谋远虑,若非一身病弱,必成为天下霸主,你当初实不该嫁给我,应该嫁给他才对!” 云逸轩放下车帘,便慵懒地歪靠在方枕上,清冷看着叫他如何也亲近不起来的发妻。 “驸马,我比玹弟大了好几岁,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前阵子他对我关切些,也是为了妙音罢了。”赫连霓只觉他今儿是吃错了药,“你若不愿陪我入宫请安,就回去陪你那位小妾,别在这儿扰我心烦,我怀着身孕呢!” 云逸轩刚要下车,车帘却被忽然掀了起来,偏不巧,掀起车帘的人,正是苏妙音本尊。 妙音客客气气地笑道,“表姐和姐夫都在呢!” 赫连霓不自然地坐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妙音昨晚醉酒,今儿气色竟还这么好。尤其,你这表姐和姐夫叫得,真是天衣无缝。” “表姐疼惜我家夫君,我自然要嘴巴勤快客气些才好,之前也让表姐受委屈了,是妙音之错,在此妙音赔礼!” 妙音直接上车来,朝着赫连霓便恭敬歉然地一拜,便忍不住多看云逸轩两眼。 “听闻姐夫是文科状元,如此才情横溢,您可愿意到朝堂任职?” 云逸轩不敢恭维地骇笑,“我一只闲云野鹤,还是不去的好,朝堂里那些勾心斗角,我也懒得掺和。” “既然如此,姐夫就别在背后嚼舌根子,妙音没有别的本事,割人舌头的本事还是有的。妙音最听不得的,便是旁人说我家夫君的坏话!” 云逸轩着实没想到,这柔美的女子竟这样凌厉地转折话锋。 对上她目光犀利的眼睛,他顿时手脚冷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巴,确定舌头还在,忙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压惊。 第175章 美男,深藏不漏 妙音挨着赫连霓坐下来,忍不住玩味研看云逸轩丰富生动的神情。 见他眸光流转,忌惮地偷看自己,她顿时绷不住,“噗——”堂堂文状元,竟是这点儿鼠胆! 这男人倒是生了一张艳若桃花的脸,深邃迷人的双眼皮,眼尾妩媚上扬,脸颊透着胭脂似的粉红,额头饱1满,鼻梁与眉骨生的高,因而全无俗媚之气,反而显得尊贵多情,眉宇间有一股耿直清傲之气,似什么心绪都能摆在脸上。 这样的人在人人戴着面具的皇族里,倒显得十分难得,难怪赫连霓对他一见钟情,痴心相许。 不过,这人不懂藏着掖着也委实得罪人,实在不适合混迹官场。 妙音越看他,越觉得有趣,见他脸颊红得快要沁出血,她顿时玩心大起,忽然忍不住又想吓吓他。 “如今天下大变,姐夫既然看得透彻,也该识趣些!” 赫连霓挑眉,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却看得出,她眉眼里透着一股子邪肆。 “妙音,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教训你姐夫呢?!” 妙音忙恭敬地摆出严肃脸,“妙音不敢,不过,表姐这一胎不容易,姐夫若不能天天疼宠她,一日三餐也该尽量陪伴。姐夫若不能好好伺候,我必宰了你那小妾,再阉了姐夫,姐夫这般漂亮的人儿,那些着急对食的太监想必定十分喜欢!” 她口气平铺直叙,丝毫不像是威胁什么人,反而更像是在说顺口溜 云逸轩却听得不寒而栗,唇角冷抽了两下,忙往赫连霓身边挪了挪。 赫连霓看得不忍,忙握住他的手,“逸轩,你不必害怕,妙音面冷心热,心直口快,她不过是为维护我,并没有恶意。“ “呃……”云逸轩还是一副恐慌的样子。 赫连霓忙转开话题,“遥儿得封储君,是众望所归,可喜可贺。只是辛苦了玹儿,总是这样帮他。玹儿的身体这几日可有好转?” “不太好,一顿饭吃不完,就好先喝药去,这会儿我不放心,才想去宫里看看他。” 妙音见云逸轩从旁竖着耳朵偷听,又忍不住逗他。 “我刚说的话,表姐且要放在心上。据说孕妇多看漂亮美丽的人,孩子也会美貌倾城。若孕妇心情不好,孩子将来必脾气倔强,弑父杀母都有可能。” 云逸轩忙对赫连霓道,“你放心,我必然让你每天都能看到我。” 赫连霓诧异看他,四目相对,赧然红了脸儿,不禁暗叹妙音这番手段。 她嫁给这男人之后,还从未得他主动亲近过,就连这一胎都是在父母的催逼之下才怀上的。 妙音见两人相对不语,暧1昧地抿着笑咳了咳,“姐姐其实眼光不错哒!姐夫如此貌美绝伦,且不论他心底如何,只每日瞧着,便觉秀色可餐呐!” 云逸轩耳朵尖都涨红,“我一再忍让,你这小女子竟一再放肆!你说本驸马秀色可餐,可是调戏本驸马?!” “妙音才懒得调戏别人,妙音要去看自己的夫君了,在妙音心里,拓跋玹才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能惊艳岁月、又能温柔时光的美男子哩。” 妙音见云逸轩忽然眼神异样地看自己,只当他是被自己的“不害臊”震惊。 她不自然地朝赫连霓略一颔首,一跃跳下马车,就利落地上去自己的坐骑朝着宫门赶去。 云逸轩忍不住掀开车窗垂帘看她,目光愈发复杂。 赫连霓笑道:“是被这小女子震惊了吧?我早说过,她与寻常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造化弄人,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云逸轩放下垂帘,慨然一叹,眉眼里就氤氲了一层薄薄的忧郁。 赫连霓看着他,忽然看不懂,她知道,自己也从来没有懂过他,只怕他那位被他呵护备至的小妾,也不曾真的懂过他。 “你为何突然不开心?” “你我被捆绑在一起,已然不幸,而苏妙音……” “苏妙音怎么了?” “她自幼丧母,又被毒害得疯癫,如今还要嫁给你那病秧子表弟,偏被人灌了迷魂汤一般,认定他是天下无双的男子。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无辜少女初经人事,被人下了药,误把那与她过了一夜的男子当成了命中注定的良人,偏偏,这良人野心勃勃,满心仇怨难解,还是个短命鬼,他们成婚之后,只是一场悲剧,岂会有幸福可言?” 赫连霓被他一番话说得也不禁悲伤起来,从前,她只觉得拓跋玹可怜,而苏妙音是她最艳羡的女子。 如今被这男子细细分析一番,拓跋玹竟成了十足的恶人,而妙音却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甚至想起刚才妙音为她说过的一番话,不禁就心痛起来。 赫连霓恍惚许久,直到马车起行,也未能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云逸轩,你这番话只烂在肚子里就好,不要拿出来与旁人说。” 云逸轩失笑,“我也只能远远的看一场戏罢了,你们皇族里这些肮脏血腥之事,埋葬的又不只是苏妙音一个!” “够了,不要再说!”赫连霓忽然窒闷地喘不上气,她别开脸,就莫名地哭起来……却又不知自己是在为谁哭。 半个时辰后,赫连霓神色如常,陪着太后在寝宫内说话。 云逸轩坐得无聊,便踱着步子出来太后寝宫,走到了御花园的湖边,四顾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拿了笔和纸出来,写了一张字条,随即拿出一个金色哨子,朝着天空吹了几下。 哨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天空里却俯冲下一只黑鹰。 他抬起手臂,以真气拢住鹰的羽翼,示意飞鹰停落在手臂上。 凶悍的飞禽立时变得乖巧如猫,停在他的手臂上。 他将一张字条塞进鹰爪上的竹筒内,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摸出几颗牛肉粒喂给鹰,然后赞赏地抚了抚鹰的羽毛,就“哧——”了一声。 猛禽振翅飞离,云逸轩悠然深吸一口气,又踱着步子,抚过岸边没有树叶的垂柳枝条,朝着太后寝宫走回去。 殊不知,他刚才的一番举动,正落在妙音和拓跋玹眼中。 两人正坐在湖岸西边竹林内的石凳上,菲薄一层湘妃竹,宛若一层微妙的纱,旁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将林子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第176章 夫君是个醋坛子 目送云逸轩走远,妙音不禁心有余悸。 “原来这人也戴着面具呢!他竟然如此厉害!” 拓跋玹失笑,“这皇族里的人,有几个不厉害?就连被你玩死的赵天,也是堂堂赵家军元帅。” “刚刚在来皇宫的路上,我还说阉了他呢!” 妙音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冷凉的后脖子。 “玹,你说……他回头会不会也像赵迎楠那样,着急杀了我?!” 拓跋玹狐疑地看她心虚闪烁的眼睛,不禁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你阉他做什么?他轻薄过你?还是你调戏了人家?” “他没有轻薄我,我也没有调戏他呀!” 妙音无辜地说完,顿觉他这话不对。 “拓跋玹,你说的好像是我之前调戏过谁似地,空口无凭,你可别冤枉我!我除了热衷于调戏你,旁人可都入不了我的眼。” 拓跋玹揶揄地看她,“你调戏阿史那颐离和赫连翊时,我就在墙头上远远跟着你,瞧那样子,你调戏得十分起劲儿。” “哈?!” 妙音在脑海中倒带,赫然想起自己大病初愈,去赵凉家做客的路上,先是赫连翊跟上马车对他宣战,然后阿史那颐离也跟了来,然后她就将计就计,反折腾了两个男人一顿,还撺掇阿史那颐离把赫连翊踹下了马背。 那日,画风的确有点猫腻的腥。 阿史那颐离的手感还不错,赫连翊别别扭扭,就差劲了些。 “那天我……” “你可别不承认!”拓跋玹凑近她窘迫涨红的脸儿,笑看着她的窘态,“你还说要爬我家的墙。” 妙音顿时有些恼,“所以,你回来了,也不肯出现,还看着我在那边狼狈地出糗?” 拓跋玹顿时哑然,“我……” 妙音不等他辩解,忽地起身,闷头挤过两株竹子,径直朝着那一汪澄澈见底的湖水冲过去—— 拓跋玹顿时慌了手脚,忙追上前挡住她,见她低着头,红着脸,一副要哭却哭不出来的样子,顿时后悔说那番话。他也适才想起,在那之前,她大病初愈,还茶不思饭不想地经历了一场相思。 “苏妙音,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恐怕无数次腹诽,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否则你怎么可能敏感到突然就提到这件事?!” 妙音越想心口越是刺痛,“我若对旁人有半点心思,我能嫁给你吗?姑奶奶又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的……” 拓跋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肩,却半点不敢松开。 “我承认,我都明白,是赫连翊故意拿我试探你,你为了打消他对我们之间的怀疑,才亲近阿史那颐离——我当时相信你不会喜欢他们!” 妙音无法相信他的解释,“拓跋玹,你像牛反刍一样地计较这件事,你的口气里,你的画外音,里里外外都是——苏妙音,老子迈不过这道坎,一旦你和男子有半点异样,老子都会想到那些事!” 拓跋玹心虚地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后面,虽然她这话直接地吓人,却该死的精准。 “没错,老子就是迈不过去,老子凭什么要迈过去?” 他不羁地说着,眼底幽冷染了几分狷狂之气。 妙音被他吓得顿时不敢吭声。 拓跋玹知道自己生气时什么样子,无奈地背转过去,不让她看到自己失控的狰狞。 他眺望着湖面,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怒火,“就算我知道你的目的,看到那一幕,我心里还是会不舒坦。我素来不是大度宽容之人,相反的,我记仇,我精于算计,我小肚鸡肠。不只是阿史那颐离、赫连翊,甚至包括雷承、陆随之他们,多碰你一手指头,我都忍不住想杀了他们。” 妙音心惊地吞了口唾沫,顿时想起,他不悦地计较她唤赵凉为“小凉凉”的一幕…… “你……你之前与你表姐暧1昧不明,我也有指桑骂槐地讥讽她。我也不是宽容的人。” 唯恐他还介意,她忙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却碍于眼睛只到他的肩膀,还是被他的气场威慑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也没什么错呀,她干嘛要别扭呀,分明是他无理取闹才对吧!这个大醋坛子! 她沉了沉气,又打破沉静,“所幸,你表姐没有与我计较,所以,今天我才想帮她出头,就不小心……说了云逸轩几句。我见那男子胆小怕事,便警告他,让他多陪你表姐,还说,他若不听话就阉了他……当然,我也说了,如果他当了太监,那些着急对食的太监,一定十分喜欢他,谁知道——他竟深藏不漏,是个厉害的角色!” 拓跋玹突然绷不住想笑,“你说得倒也对,他那样满面桃花之人,男女通杀,那些太监定然扛不住他的魅力。” 妙音见他能开玩笑,这才呼出一口气。 拓跋玹伸手把他拥在怀里,安慰地轻抚了抚她的脊背。 “云逸轩平日是研读佛经的,他心底纯善,是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依着我的揣测,他刚才传话无非是对他的主子说一说你的境况。” “他的主子是谁呀?” “我也不曾见过,只知是一个江湖人,专门收集消息,与某些有需要的人做交易,是一位颇会做生意的人。” 妙音窘迫地扶额,顿时悔得肠子铁青。 她忙推开拓跋玹,“我好像还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拓跋玹哭笑不得,“你还说什么了?若是像骂万林叶搅屎棍子那样的粗话,倒也没什么。” “云逸轩自觉了不起,怀疑我调戏他,我就说,在我心里,你才是风华绝代之人,且能惊艳时光,能温柔岁月……” 拓跋玹怔愣恍惚,俯视着她娇态囧囧的脸儿,忽然挪不开眼睛。 妙音被他看得不自然,愈发自责懊恼,“唉!好像太太太肉麻了哈!我也全然忘了遮掩,万一他是居心叵测之人,恐怕会因此利用你威胁我,还可能利用我威胁你……唔……” 所有的未道出话,被灼热霸道的吻堵住。 妙音有些懵,完全猜不透这吻是因何而起。 她圆瞪着眸子眨了眨,对上眼前深沉霸道的眼睛,心尖儿禁不住轻颤,脑子也晕陶陶地,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身子也瘫软在他怀里…… 第177章 最好的留在洞房 她抬手攀住他的脖颈,眼前物影飞移,她身子被他打横抱起,遥遥传来宫人说话声,她慌得转头,只看到被寒风吹皱的湖水。 妙音心慌地想问他是不是被人看到了,但想到两人快要成婚,也没有必要怕人看。 他的怀抱宽阔如摇篮,暖着她的身骨,耳畔是他砰砰的心跳声,呼吸间都是他迷人的体香,他黑亮顺滑的发丝,飘散在她的额角上,他大步大步地踏过经年飘落积压的落叶,有沙沙地微响。 越往竹林深处走,妙音愈发压不住心慌。“玹,你……你……你不会想在这里吧?” 拓跋玹玩味地扬起唇角,低头看了眼她涨红的脸儿,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妙音愈发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你这几天身体不好,还是克制些好,再说——这地方实在不太好。” 拓跋玹唇角抿直,“……我的身体不好么?” 妙音尴尬地笑了笑,一个病秧子,身体当然是不好呀!不过似乎他的自尊心比健康的人还强大百倍。 “呵呵……这里倒是环境还不错,但是万一有人过来……真真是不太好!” 拓跋玹邪魅地笑了笑,在她眉心蜻蜓点水地轻吻,气血却始终未能冷静。 妙音感觉到他这轻吻中的客气,这才放了心,却听他又安慰似地说道,“最美好最期待的一次,应该留在洞房花烛夜!” 这话美好又温柔,妙音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激烈地狂风暴雨,想起他从前在床榻上的悍然狂猛的情形,她顿时又后悔胡言乱语。 * 江梓月想为妙音添置一点特别的礼物,趁着宫里准备储君的册封大典,她直接将妙音约到了江氏的金玉楼。 金玉楼是五层小楼,单这一栋楼阁内,就坐拥天下七八位顶尖的金玉师父,另有伙计和丫鬟二十位,从外到内,装点的沉稳霸气。 妙音一进厅堂就看到正对门口的碧玉摇钱树,上面挂着金灿灿的小元宝,手工极是精巧玲珑。 “这树可真豪气!梓月,你要送给我摇钱树么?” “噗——你可真是见钱眼开!这摇钱树是依着风水摆设、招财纳宝的。” 妙音暗囧,下意识地就摸了摸头上拓跋玹送的步摇簪。这黄玉步摇十分的昂贵,偏就一波三折,弄碎又修好,才安稳地被她簪在了头上。 “梓月,你别送给我太高雅的玩意儿,我怕没有福气收。” 江梓月笑着揶揄看她,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茶室内,“我要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你若猜出来,才有本事拿到,若猜不出,便不给你了。” 妙音在椅子上坐下,就看着她怔愣,今日的江梓月一身端庄的烟紫兔毛边锦袍,秀美惊艳,笑起来,眼睛有点神秘,让她如何看也猜不出她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江梓月给她斟了茶摆在手边,“这礼物,你每日看了,必能自省,上面又有你和拓跋玹,不管走到哪里,你都可以带着,想我了你便拿出来看,从你的眉眼里,又能寻到我的影子。” “送个礼物,还能说一串绕口令,真服了你!”妙音端起茶喝了一口,心头赫然一亮。“我知道你要送什么了——是镜子!” “你这丫头可真没劲,竟猜对了!”江梓月嗔笑瞪她一眼,忙命丫鬟去取来。 丫鬟把扁平的四方锦盒放在桌上,妙音忙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平滑光亮的镜面。 纯金的镜面比那些铜镜映出来的更清晰柔美,如意手柄上镶嵌着一粒紫红宝石,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 江梓月托腮看着她揽镜自照,忙怂恿道,“你快反过来看!” 妙音疑惑地把镜子反过来,却看得愣住,龙凤呈祥的花边里,是她和拓跋玹的浮雕小像,两人携手而立,都是浅笑的模样。 “好看……这画工不错,做工更精巧!”妙音欢喜地轻抚小像,却看了这片刻才发现,这是江梓月亲笔画的。 她鼻子一酸,就红了眼眶,抬眼更是泪眼婆娑,“谢谢姐!我爱极这礼物!” 江梓月却忍不住笑,却笑得眼泪也淌下来,“这辈子,我从没想过,和你能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我在画这画像时,仍不赞成这婚事,只担心你嫁过去,当了寡妇,断送了一辈子。但是,我知道,若嫁给旁人,你怕是再也不会这样欢喜的笑了……” 妙音感动地绕过桌案,就扑在她怀里,“我一定会幸福的,我要让咱们全家都为我欢喜!” “唉!真不知拓跋玹有什么好的!”江梓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这个,还有些摆设、衣裳和首饰,那些都是寻常的,回头你嫁过去了再自己看。” “好!” 今日也正是江南米粮运到的时日,姐妹俩并两位老太爷、江梓然、雷承、李应等人一起赶到码头清点米粮,直接装车备在仓库里。 码头风寒,妙音便让江梓然、江梓月带两位外公先回,她和雷承、李应一起盯着伙计们忙碌。 从太阳高高的正午时分,忙到了暮色四起,船上的米粮方才都挪到了仓库里。 阿史那颐离似掐着时辰一般,带着护卫姗姗来迟。 妙音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身无精打采的墨蓝锦袍,与这夜色相较,这身袍子倒是十分应景。 “你把赫连翊和赵迎楠藏哪儿了?” 阿史那颐离早已料到,这女子可能追查到他的踪迹,却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也没想到,自己一现身,就这样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妙音讽刺地笑了笑,“这个时辰才来,你是忘了你的北厥还在等这批粮草吧?” “我没忘……”阿史那颐离低沉的说道。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忽然莫名地身心俱疲,而对方的一场计谋,很明显地,再狠狠地扩大他和她之间本已无法修补的裂痕。 这女子眸子还是犀利直接,清亮空灵,她似乎还是原来的苏妙音,却又与从前截然不同——如今,她已经是拓跋玹的未婚妻。 “我的确见了赫连翊和赵迎楠,但她们母子不是我救的。” “我之前也认定,你这样见利忘义之人,是断不会做那种蠢事的。可笑的是,我让雷承和李应查过了,人就是你救的。” 第178章 别跪,不原谅你 阿史那颐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逼迫自己尽量舒展肩膀,泰然地俯视着她。“我赶到时,赫连翊和赵迎楠已经在那屋子里烧了一顿饭。我不知是谁救了他们,但我确实是收到一封神秘的信,才赶过去的。” 妙音狐疑,“什么信?信上说了什么?” 阿史那颐离忙从怀中取出看了多时的信纸递给她。 妙音接过来看了看,却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窟窿。 她从窟窿里正能看到一旁护卫手上的火把烈烈跳跃着火苗,阿史那颐离眉头打成死结的脸在火苗的光芒下越来越黑,他眉宇间还有些疲惫,眼底除了伤痛,还有几分狼狈和郁闷,竟如同打了一场败仗。 “阿史那颐离,就这样一张无色无味的破纸,能证明什么?” “是,这纸什么都证明不了,我查了也什么都没有查到,是我阿史那颐离败得可笑!” 他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眺望着江面上首尾相接的货船,眼底溢出了几分绝望。 “如今赫连遥成了储君,我之前收买赫连翊母子所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你也彻底与我决裂,这给我信的人,像是在收一张网,将我、将赫连翊、赵迎楠都收在了里面。” 妙音心头微动,赫然想到订婚宴上,外公说的那番话——“虎毒不食子,赫连翊和赵迎楠一逃,皇帝的心反而就能安定了。七殿下让瑞王在这个时候交出的虎符,给瑞王证明了清白,又给皇上吃了定心丸,皇上若还是不肯册封瑞王为储君,军心民心必失!” 思及此,她握着白纸的手突然就颤了一下,一直以来无法参透的事,赫然真相大白。 给阿史那颐离信的人——是拓跋玹! 救走赫连翊和赵迎楠的人——是拓跋玹! 收买万林叶的人,万林叶说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那定然也是拓跋玹了! 阿史那颐离见她突然怔怔地,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妙音,正是在那一日,太后给你和拓跋玹正式赐婚。” 妙音下意识地点头,“没错……”所以,拓跋玹压根儿就是为了不让阿史那颐离扰乱他们的赐婚,刻意将阿史那颐离支开的。 阿史那颐离:“你的外公将一场庆贺赐婚的喜宴,变成了你和拓跋玹的订婚宴,满城达官贵人,商贾名士,都去给你们庆贺。我出城时,是上午,从城外返回,偏是城门未开的丑时,我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在城外被生生冻了好几个时辰。” 妙音顿时听出他的口气不对,“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刻意支开我,好成全你和拓跋玹的好姻缘!” 妙音失笑,“听你这口气,是怀疑我家夫君算计你呀!” 阿史那颐离顿时被她口中的“我家夫君”刺伤,“他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病秧子,你还这样袒护他,竟还想嫁给他?苏妙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妙音懒得看他故作正气的样子,本就是一个演技生硬之人,偏偏总要强装正气浩然,他不累,她倒忍不住替他累了。 “阿史那颐离,就算你如此一败涂地,你也没想挽回什么呀!” “我……” 妙音:“布置这场计划的人已经给你留了退路,是你不稀罕!是你自己拒绝,这怪不了旁人,只能怪你自己。” “他给我留了退路?我的退路在哪儿?” “你完全可以把赫连翊和赵迎楠抓回来,再把他们塞进大牢里,甚至可以直接切下他们的脑袋,双手交给皇上,可你并没有那样做!你放了他们,你甚至还给他们银子、救济他们……你完全不当他们是差点害死一院子人罪犯!我江氏差点毁在他们手里,你也完全不在意,这就是你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只觉自己最后一层铠甲,被她残暴地撕碎,见她愤怒地转身就走,他忙抓住她的手肘。 “阿音……换做你是我,你会给自己的国培养一个强大的邻居,还是培养一个软弱的邻居?” 妙音挡开他抓在手肘上的大手,“阿史那颐离,说到底,你压根儿就是看不得别人好!你希望赫连翊当储君,弄得大周民不聊生,让大周永无宁日,这样你就算不攻打大周,也不必担心大周成为你的心头大患,对吧?” “是!”阿史那颐离绷着唇,冷厉地看她,“我必须、也只能这样做,我没有别的路!因为我就是北厥未来的皇帝,父皇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必须为未来设想。” “我若是你,我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对待我的朋友,和所有对我好的人!这样,我才会有更宽阔的路,我才会受人尊重。而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拼的是实力,不是这样的侥幸!” “你一个弱女子懂什么家国大事?” “你就算扶持了赫连翊登基,他那样阴险歹毒的小人,也不会感激你,相反的,他一瞅见机会,就会宰了你!因为,你对他的轻视太明显,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会感觉不到吗?这天底下,没有人是喜欢被轻视的,尤其像他那样自幼被册封为太子的人。” 阿史那颐离俯视着她溢满愤怒的眼睛,忽然无言以对。 妙音撞过他的肩,就冷声道,“未来的北厥陛下,去仓库看看米粮吧,鉴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友情价也不该用了,一斤米粮我要加一两银子,其他的,价钱各加一倍!” “苏——妙——音!你这是趁火打劫!” 妙音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冷笑,“在我没有趁火打劫的时候,你是如何对我的?现在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若你把赫连翊母子的人头给我拎到眼前,粮仓里的米粮我白送给你!” 阿史那颐离崩溃地追上前,将她转向自己,想抱住她,见她急迫地后退,他双腿一弯,膝盖便落在了地上…… 妙音被跪得一颤,迅速挣开他的手,“你这样跪我是何意?难道你不知,我那天差点死在太子府么?而我最爱的男子、我的父母、外公、表哥,还有一群无辜的女子和大周的皇亲国戚,都差点死在乱箭之下!” 第179章 夫君,坦白从宽 拓跋玹自河岸的马车上拢着狐皮斗篷下车,正望见延伸到河心的栈桥上,两队北厥护卫列队桥边举着火把,女子愤怒地自桥头转身奔离,那身橙红的狐皮斗篷,在火把的光下莹莹闪闪,与脚边的裙裾在身后惊艳地飘展,艳若惊鸿游龙,徒留那男子怔怔跪在原地…… 拓跋玹迎上前,正注意到她头上的步摇簪,簪子与袍服、斗篷相衬,她整个人更如晨曦幻成的仙。 因为刚才跑得急,她似有些喘不上气,他忙与她并肩而行,一手托住她的手,一手护在她后背,给她轻拍顺气。 见阿史那颐离带着护卫上前来,他客气地颔首,“梵王慢走!” 阿史那颐离握住双拳,气势凶悍地回眸往他一眼,“拓跋玹,本王一直在等着你死!” 说完,他又看了眼妙音,对身后的护卫说道,“我们走!” 妙音始终没再看阿史那颐离,刚才与他吵那一架,她亦是火气难平。 “拓跋玹,你是来收网的?还是看热闹的?” 看着她火光跳跃的眼睛,拓跋玹忽然窒闷地喘不上气,“我承认,那一计,是我布下的。” “这么坦诚,是求骂求打呢?!” “阿音……” 妙音挡开他的手,避开他的碰触,直接经过他,沿着岸边,穿过大排大排的屋舍,走向江氏的仓库。 河面上,倦鸟归巢,商船离岸,岸边忙碌的伙计正散工,见妙音过来,忙都与她打招呼。 妙音迅速忙放慢脚步,注意到拓跋玹并肩行上前来,迅速与他十指相扣,故作轻松地嘻嘻哈哈地与大家说笑。 夫妻之间,吵架归吵架,没有必要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他布下那一计,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思,却不爽自己也傻兮兮地成了那计谋的一部分。 “哎呦,七殿下来了?果然一表人才,般配呀!” “恭喜二位,听说快要成婚了!” “郡主请我们喝喜酒哈!” 妙音豪爽地笑道,“酒管够,饭管饱,大家也转告其他伙计们,明天来江氏领喜糖和小礼物,喜宴也带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咱们一起热闹!” “谢郡主!”“郡主和七殿下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哈哈哈……一定一定!同喜同喜!” 拓跋玹无意间被这“早生贵子”和“三年抱俩”刺痛,看着妙音与大家打成一片,却又禁不住为这些欢声笑语动容。 他扣紧握在在手上的小手,手心里都是她掌心里传过来的温热,也忍不住羡慕这些与她一起做事的伙计,似乎个个都打心底里为她欢喜开心,不似宫里那些人,笑非笑,哭非哭。 整片仓库渐渐安静下来,身穿同色黑甲袍服的江氏护卫,举着火把列队集结在库房之间的通道上,准备夜间巡逻。 统领见妙音过来,忙俯首行礼,“郡主,今晚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辛苦兄弟们!”妙音忙朝众人作揖:“大家多留心,夜里防盗防贼防走水,早上去账房那边领赏领喜糖!” 护卫们整齐地单膝跪地行礼。 拓跋玹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统领,“郡主给你们安排了赏赐,本皇子也该尽一份心里,这些交给账房那边,统一给大家分一分!” 妙音失笑,“都是一家人了,你客气什么呀?” “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不客气地,自然会不客气。”拓跋玹说着,邪魅地环住她的肩。 众护卫起哄地嚎叫着大笑,被妙音轻斥了一句,队伍便有序地散开去。 夫妻俩进入库房内,妙音不放心地挨个口袋检查,唯恐米粮有受潮的。 拓跋玹学着她的样子一起检查,知道她仍是压着火气,忙道,“阿音,万林叶……是我收买的。” 妙音忙碌间,斜睨他一眼,“你不如给我来个婚前坦白吧!把你做过的事,聊过的相好的,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了!” “做过的事太多,怕一时半会儿交代不清楚,至于相好的,除了你,倒是真没有旁人,我这病秧子寻常女子都怕伺候病人麻烦,满朝文武也没有乐意把女儿嫁给我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是么?万林叶是你的人,万青青是谁的人?”妙音揶揄地送他一记白眼。 “你父亲的五位侍妾中,段明芹是段实意、段实莲的人,柳平敏是柳平慧和太子的人,金芮怡是金昭仪的人,陈玉婉虽是户部尚书陈迎东的妹妹却是直接听命于皇舅父的……” “这些我很早就猜到了!我问的是万青青!” “万林叶和万青青虽是我的人,却并不知道我就是他们的主子,是我的手下戴着面具收买了他们,平日只是探查苏府内的动静。当时,我不过就是个孩子,有些事,是我师父从旁相助,所以……我……” “既然你能把你师父抬出来,万青青害我这笔账,我该算在谁头上?” 妙音讽刺地说完,注意到李应和雷承带着镖局的兄弟们马车间的通道过来,不禁又担心这番吵闹尴尬。还没成婚,就先闹内讧,传扬到太后和帝后的耳朵里也委实不好听。 见拓跋玹蹙眉僵持,妙音顿觉扫兴。 “拓跋玹,你可以先回去了,今晚的事儿我还没有忙完。” 拓跋玹最怕自己一转身,她就再也不肯理会自己。 “阿音,我们快要成婚,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嫌隙,你想知道的,我都想告诉你。” 妙音不敢恭维地笑道:“别,你明天还要早朝呢,我可耽误不起你的时间。” 拓跋玹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慢慢谈,其实我今晚过来,是想给你惊喜,然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提到吃,妙音顿时心软,却还是既有原则地避开他的碰触,带他走到仓库的角落里,确定李应和雷承等人不会听到,她才抬眼愤懑地看进他眼底。 “说吧,如果你敢再诓骗我,我绝不饶你!” 拓跋玹欢喜地忙把她搂在怀里,在她唇上轻吻,“我倒是欢喜你不肯饶我!” 妙音顿时涨红了脸,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少给我油嘴滑舌!” 第180章 不是你想娶的人 拓跋玹还是欢喜,欢喜她越来越像失忆前的她,所有的事,不会压在心里,犀利地对他挑明,这样他才不会担心两个人之间存在隐瞒。他也由衷地希望,她能慢慢地恢复从前的记忆,这样他就不会再觉得亏欠。 “阿音,我刚来大周时,还是个孩子,师父和父皇为了保护我,给我建立了一支暗卫,所有的事,都是师父帮我做主。万青青嫁入苏府,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小妾,她在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何人的境况下,势必为自己打算……” “我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我爹被骗事实,她有了我爹的孩子也是事实,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万青青的孩子不是你爹的!” “哈?” “她自知自己是个暗人,她也怕有朝一日接到的命令是暗杀你爹,而且我的人始终暗中盯着她,每次你爹与她宿在一起,也都是喝了万青青下了药的水就昏睡过去……” “所以……我爹他……” “你应该觉得,你家夫君私养的暗卫,是十分尽职尽责的。” “她的孩子是……” “此事,我不便对你说,明天我就安排万青青带着孩子逃离苏府,并带着万林叶去别处定居。” 妙音对这件事倒是没有异议。 万青青总是在府邸里挑事儿,对江珏和父亲来说是一大威胁,府邸中盘踞一条那样的毒蛇,她出远门也不放心。 “阿音,其实,在你失忆之前,这整件事,你都是清楚的。”拓跋玹握住她的肩,保证似地安慰道:“以后,我会帮你慢慢恢复记忆,过去发生的事,你都会记起来。” “拓跋玹,你……你什么意思?”妙音心虚地忽然不敢看他,绷着一口气别开脸,“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所以要让我想起过去?” “你不觉得自己有缺失吗?这不是真正的你。” 妙音悲怆地突然笑了一声,却是在自嘲…… 她是有缺失,她最大的缺失就是,她不可能恢复从前的记忆。 她不是凤魔,她是现代穿来的孤魂野鬼,而她最爱的老公顾玹,成了他这副模样。 这些事,她无法解释,也说不清,就算她死,也无法把过去的苏妙音还给他。 妙音任由心底的惶恐和伤痛一圈一圈汹涌的扩大,她脑子轰鸣炸响,忽然觉得这男子异常陌生。 “拓跋玹,你最想娶的其实是以前的苏妙音对吗?” 拓跋玹被她突然沉冷的眼神刺伤,更让他挫败的是,她压根儿不肯正视他。 “阿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都一样是你吗?我爱的,就是完整的你,好的坏的,我都爱极!” “为什么我觉得,你心里的人,并不是我?!” “我……” 妙音迅速自他身前后退开,却已然退无可退,背后就是仓库冰冷的墙壁。 “既然我们要成婚,有件事,我也必须对你坦白!” 坦白?拓跋玹不喜欢这个词,“你……你爱上了阿史那颐离?” “比这件事更严重。” “你爱上雷承?” 妙音不知道他为何总牵扯到雷承,雷承是长得好看些,为人正直些,但……“这与雷承无关!” “既然与他们无关,还能是什么事?竟值得你这样凝肃地盯着我?”拓跋玹已然被她的眼神吓坏,忽然看不懂她。她像是要哭,却又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他。“妙音,你到底怎么了?” 妙音握紧双拳,看着他焦灼的神情,忽然又于心不忍。 他要找回原来的苏妙音,她就不能再欺骗他。 她——并不是他真正想娶的凤魔,也并不是他处心积虑保护了多年的凤火珠女孩,她只是一个小偷。 她在这个身体里,一厢情愿地将他当成了自己最爱的顾玹,一厢情愿地认定他对自己至死不渝,一厢情愿地与他天雷地火地亲热,事到如今,她才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想娶的女子,并不是她! 若她真的与他成婚,对他不公,而她所做的,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欺骗! “我……你……”妙音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手脚也在抖得不成样子。 她从不是一个潇洒的人,之前被他的分手信刺伤,因他与赫连霓假戏暧1昧而难过,现在真正割舍,更是痛苦不堪! 拓跋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自己多说多错。“阿音,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认真听着,你直言无妨。” 妙音抱住头,无法直视他,也不敢与他太过深邃明亮的眼睛对视,她怕极了自己的本质被他看透, 更怕话说明白,他便把她当成一只霸占这身体不放的厉鬼,他会一掌拍死她……他的功夫那么厉害,不用一掌,只需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把她碾碎。 拓跋玹耐心地看着她,强忍着满心地焦躁和担忧不碰她。很明显,这女子在退缩,在恐惧。 “阿音,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之前凤魔的确杀过很多人,但是,那都是恶人……” “我求你,别再说以前的凤魔,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妙音哽咽着,狼狈地背转过去,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得,头上戴的,都是他送的。 她忙取下1身上的斗篷塞进他怀里,又取下头上的步摇簪,然后拆解下腰带,脱了外袍…… 拓跋玹惊疑地看着她,却没有怀疑她是不害臊地勾1引自己,因为她脱下斗篷和袍服时,像刮掉了好几层鲜血淋漓的肉皮,拔掉头上的步摇簪,更像是抽掉一根骨头,痛不欲生地手脚都在颤抖,唇也白得惨烈…… “阿音,你这……你这到底要做什么?” “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是!我很害怕……” 她慌乱地嗫嚅着,缩进墙角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在绝望的哀鸣。 雷承和李应带着一众镖师正自车辆之间的通道过来,见妙音只穿着一身粉紫色的内衫和长裤,忙示意镖师们退离。 李应挡在通道口上,雷承迅速取下背上的斗篷上前来裹在妙音身上,护着她的肩,扶着她站起身来。 “七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让郡主冻着?”雷承狐疑地看拓跋玹,又看他手上的袍服,“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这样闹,您不怕被太后和宁和王责怪么?” 第181章 郡主被谁抓走了 听着雷承对拓跋玹的斥责,妙音顿时又忍不住心疼。 “雷承,不怪七殿下,是我的错……也请你不要再叫我郡主!我不是你们的郡主,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妙音抵触地挡开雷承,便抱住头,急迫地奔出仓库…… 她记得,在现代的电影里,女主角吞下神奇的药物,就可以在宇宙中自由穿行,前一刻与外星人指尖相触,下一瞬看到恐龙近在咫尺……她好希望自己有那样神奇的本事,这样,她可以瞬间奔回那个属于她和顾玹的时代。 拓跋玹抱着斗篷和袍服追出来,就见那女子有些疯癫地狂奔,却跑着跑着,就突然摔滚在地上…… 拓跋玹想不通她为何这样跑,雷承追出来,见妙音躺在地上,更是顿时手足无措,更想不通她为何连他给的斗篷都不肯披。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他忙蹲下来,小心地探查妙音的鼻息。“郡主——” 李应也恐慌地奔过来,见拓跋玹脸色惨白地俯视着妙音,却像是不敢碰触的样子,不禁狐疑。 “七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郡主是又疯了吗?之前你回大魏那几日,她亦是这样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她说有事对我说,然后就……”拓跋玹说不清眼前的境况,却清楚地感觉到,这女子明明近在咫尺,一颗心已经躲避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很想找一个人弄清楚答案,可他知道,雷承和李应都不是能给他答案的人,他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知道答案。 “她脱掉这些衣服,还给我发簪,像是将自己拆解,像是将自己剥皮抽骨……她说要回家,我不知道她要回去哪里……她不准我碰,雷承靠近她也尖叫……” 李应怀疑地咽了口唾沫,“之前御医说过,她的疯癫之症,是会反复的,时好时坏,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事刺激了她,所以……” “她没疯!她不可能疯!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疯癫过,现在怎么可能疯?苏妙音,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她会吃,会玩,会闹,会笑,会挣银子,会哄我开心,她就是不会疯!” 拓跋玹静冷地重复了几遍,就见李应怔愣,而雷承打横抱起妙音,更是匪夷所思, 显然,这两个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他也不信自己。 = = = 明日便是储君赫连遥的册封大典,而大典结束之后,紧接着便是妙音与拓跋玹的婚礼,事情迫在眉睫。 悠悠阁内,御医们背着药箱匆促自楼上下来,忙列成两队,整齐地跪地。 正对门口的三层台阶上,太后坐在铺着雪白狐皮垫子的宝座上,皇上赫连启在阶下左侧的高背椅上,皇后苏凤恩在右侧陪坐。 苏骁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江珏整个人放空了一般,眼睛红肿,眼神亦是暗淡无光。 苏未央见一众御医不语,撑着龙首拐杖威严地起身。 “怎么?都是哑巴了?” 龙首拐杖钝重地戳在地上,老人家的声音也震耳欲聋。 “妙音晕厥的第一晚,你们说只是寻常的晕厥,一定能救醒,现在是怎样?” 赫连启也斥道:“是着凉?还是心疾?还是别的什么?你们总要给太后和朕一个答案!你们这个样子,让朕怎么对江家两位老太爷交代?” 苏骁忙道,“皇上不必为难,该为难的,是臣!” 赫连启忙起身安慰道,“母后,苏骁,你们都稍安勿躁,御医们探不出,玹儿还没下来呢,玹儿的医术比他们更高明些,这两日一直给妙音调整药方,想必妙音一定会没事的。” “让皇舅父失望了,玹儿也无奈。” 拓跋玹从楼梯上下来,愧疚地跪在地上,整个人也如被抽了骨头,俯首贴地,就无法再直起脊背。 “皇舅父,我给她灌输内力,甚至金针刺穴,能让一个晕厥者快速醒来的法子,御医们也都用了,她没有任何反应。” 门外的护卫如被阎罗王吓到一般,恐慌地跌进门槛,“禀太……太后,老太爷来了!” 他话刚说完,就被拎着长剑冲进来的江逢海踹开。 整齐列队的御医都慌得逃窜开,江逢海长剑直刺到太后苏未央的眉心前,“苏骁,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苏骁无奈地忙跪在他身前,抓住他握着长剑的手,“您老人家息怒!是小婿无能,没有保护好音儿……” “你一句无能就完事儿了?”江逢海憎恨地抬脚踹在他胸膛上,“音儿是怎么保护你的呀?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如她保护你一样尽心的保护她?!” 拓跋玹忙上前跪在苏骁身边,“老太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顾好她,您要杀,就杀我吧!” 江逢海憎恶地看他一眼,看满室的人,愈发觉得,这些人居心叵测! 他转头就朝门口唤道,“梓然!进来!” 江梓然硬着头皮冲进来,强硬挺着脊背,“祖父,梓然在!您吩咐!” “把妙音抱下来,咱们去请更好的大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信,救不活她!” 拓跋玹张口欲言,手肘被苏骁强硬地扯住,再不敢开口,想到妙音穿得单薄,却还是忍不住起身,跟着江梓然冲上楼…… 江梓然上去二楼,闯进卧房内,就见四周的窗子突然被寒风席卷开,纱帘飘忽飞扬,似有幽魂在欢舞。 拓跋玹冲过他身侧,迈进房内,也慌得收住脚步,因为房顶上的夜明珠盘丝顶灯忽明忽暗,幽幽闪闪,看上去异常诡异。 他慌得忙绕过床前的屏风,就见床榻上只剩了枕头和铺叠整齐的锦被,床榻上羸弱的女子不见了踪影。 “阿音——”他扑在床榻上,床单却是冷凉的,仿佛压根儿不曾有人在此躺过。“阿音不见了!” 江梓然恐惧地跟到床前看了看,双腿顿时虚软无力,“有鬼……阿音怎么会不见呢?这风有古怪……” 拓跋玹唯恐是有人把妙音掳走,恐慌地忙扑到窗口上查看,却只看到寒风卷着满院子的林木在摇晃,他忙冲下楼,大吼道,“戒严王府,快寻找妙音,都去找……” 江梓然不敢一个人久留,忙跟下楼梯,却脚下踩了个空,自楼梯半截里摔滚下楼梯…… “有鬼,一定有鬼,是鬼把妙音抓走了……” 江逢海上前一掌打在他脸上,“胡言乱语!闭上你的嘴!” 第182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梓然被打懵,眼见着祖父转身冲上楼去,他忙挪到拓跋玹身后,恐惧这才慢慢地平息。 拓跋玹虽是个病秧子,身上却有一种能叫人安心的力量,武功也是这所有人中最高的…… 拓跋玹却压根儿顾不上他,对太后与帝后等人简单说了两句,就急迫地忙与苏骁出来悠悠阁。 苏骁在门廊下,唤了悠悠阁四周埋伏的六位暗卫出来。 拓跋玹忙问:“你们刚才可曾见过有什么人靠近郡主的卧房?” “卑职看到一道白影飞了进去,还以为看花了眼……” “卑职也看到了,那东西快得像是一束光。” 江梓然恐慌地跟出来,正听到护卫的话,“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苏骁蹙眉怒瞪他,“梓然,你是受惊过度了!” “姑父,你信我!刚才进去房间时,窗帘纱帘飘忽,明明一股阴森森,而且那灯也在幽幽的闪……妙音既然是昏迷不醒的,又不懂武功,怎么会凭空不见呢?!” 说着,他忙又往拓跋玹身边挪了挪。 拓跋玹震怒,“江梓然,你脑子清醒一点,这世上没鬼!” 江梓然:“我也不想相信啊,但是……那灯刚才阴森森地闪该如何解释?” 一众护卫都恐慌地看拓跋玹…… 苏骁却反而异常冷静,莫名地又想到妙音那奇特的画工。 “那夜明珠灯,被真气掌控,也可以忽明忽暗。音儿没有做过亏心事,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也绝不会伤害她。能伤害她的,只有人!” 拓跋玹忽然就想到了萧穗的倾天阁,当日他杀了寂云,风无涯逃走,难道,刚才那人是萧穗派来的? 他脑海中思忖着刚才房间的情形,直接飞身上去悠悠阁,俯望四周。对方若是要出城,往北走,自北城门出去最近……笃定了这一点,他果决御风朝北飞去。 苏骁望向他飞离的方向,忙命令护卫,“传令赵凉、陆随之,都帮忙寻找郡主,在天亮之前,四面城门都不得打开!” “是!” === 妙音胃里绞痛得厉害,一醒过来,就冷得禁不住颤抖。 她想回去现代,就吞了半瓶安神药丸,想让自己睡过去,没想到,古代这“安眠药”药效竟如此可怜。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听到女子的声音,妙音惊疑睁开眼睛,煞白的光刺的眼睛难受,她忙眯着眼睛,拿手护在眼前,模糊的视线里,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女子很像江珏,却明显不是江珏。 她头上高绾凌云髻,发髻上没有钗簪,却仍有一股雍容贵雅之气,额上低垂一粒蓝色眉心坠,映得眼睛清寒如水。 女子抬手,将身上罩着的银丝斗篷的连衣帽罩在头上,银丝斗篷遮挡住了半张脸,她肌肤越显得莹白,没有任何脂粉点缀的唇,艳若描画。 “你是……”妙音忙坐起身来,女子却幻影飘忽,倏然消失无踪, 妙音左右看了看,发现这竟是一座石屋,而她躺在一方宽阔的冰床上,且这床冒着雪白的寒气,让她浑身不舒坦。 她忙溜下病床,冷得哆哆嗦嗦,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本是躺在悠悠阁的卧房才对,怎么会来了这里? 刚才那女子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 她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听到背后有石头滑动的闷响声。 警惕地忙转头,就见石墙上竟是向内划开了一道门,一位白袍男子进来。 妙音望着他愣了愣,却发现这男子异常面熟——大公主赫连霓的驸马——文科状元——云逸轩! 他端着托盘,托盘上有饭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太后和皇上、皇后都赶去了悠悠阁,那些御医都束手无策,还以为你快断气了,没想到你竟是心跳脉搏都平稳……” 妙音不知他是什么人,也早就吃过乱吃东西的亏,断不敢胡乱用药,所以,那饭菜她只是看了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妙音郡主糊涂了,我是云逸轩,你还唤我姐夫来着!” “既然你不承认,我也不多问,你告诉我实话,刚才这里是不是出去了一位女子?” 云逸轩把饭菜搁在病床一侧的茶几上,抬手直指头顶上的珠子。 “那东西,是你自大魏皇后萧穗手上抢来的,拿到手之后,便一直摆在上面的,你说那叫龙冰珠,与凤火珠是一对儿,有凝魂聚魄之效,而这冰床下,就是你母亲江蓉的遗体……是你从苏家祖坟里扛出来的。” 妙音顿时松了一口气,惊疑地看冰床,这才发现,这东西分明是一口棺材! 她也顿时想通了,自己为何在死后穿越来了这里——是因为凤火珠的缘故! “这凤火珠可以取出来吗?” “为什么想取出来?之前你可是爱极这两个小玩意儿。”云逸轩见她突然沉默,便踱着步子凑近她,“你和拓跋玹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没有,我不过是随便问一问罢了。”妙音愈发觉得他不寻常,过去的苏妙音,似乎很信赖这个人,竟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云逸轩,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对我和拓跋玹知道的如此详尽?” 云逸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望着她自嘲地笑了笑,“对你来说,我是谁很重要么?” “你只要不伤害我,我可以不管你是谁。” “既如此,我还是说你的凤火珠吧。” 云逸轩刻意清了清嗓子,上前,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看向她的腹部。 “你体内的凤火珠,本是炽热之物,用得好可以延年益寿。可你之前太过急躁,习练凤火功走火入魔,已然损了心脉,再不宜做急火攻心的事。以后少动怒,少鲁莽,多保重身体。” 妙音黯然长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把凤火珠从腹中剜出来,再闹个一命呜呼,她不见得就能死回现代去。 云逸轩见她无心用膳,便直接指向石门,“门在那边,你若有力气走,可以现在就回去。” 第183章 原来她是神秘人 云逸轩不羁地从托盘上的盘子里捏了两颗花生米丢在口中,兀自在冰床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玩味盯着她。 “苏妙音,那天你威胁我说让我当太监,且底气十足,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连回去的勇气都没了?” 妙音不想与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争执,她手扶着门边却生不如死,纤长的指甲恨不能刺穿了厚重的石门。 “为什么不说话?哭了?”云逸轩忙上前,从旁歪着脖颈看她,“哎?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妙音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与你无关!” 云逸轩不敢恭维地斜扬唇角,“那男子不是能惊艳岁月之人么?你的岁月不需要他惊艳了?” “闭嘴!”妙音恼羞成怒,更不想听他冷嘲热讽。“我不知道你是谁,也请你尊重我的隐私!” “我刚派人打听了,你爹和拓跋玹、陆随之、赵凉、雷承、阿史那颐离、你的外公们、表姐表哥们,都在到处找你!” 云逸轩盯着她纤细的脊背,见她不走,也不返回来用膳,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从前装疯卖傻时,说自己戾气太重,不适宜有家人和朋友。如今,你没了戾气,应该回去享受当郡主的乐趣才是!” 妙音听出他口气忽然变得温柔和善,忍不住转头望他一眼。 “当郡主是很好,可我此来,并非是为了当郡主。” “你想做什么,完全可以去做。有太后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云逸轩适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 “不过,苏妙音……你若回去了,就说自己生无可恋,就从后窗跳了下去,然后偷溜出了府邸,现在想开了,就自己回去了。” 妙音这才发现,这男子不只对自己了解,还有些在乎,虽然不像情侣间那样亲密,却像极一位老朋友。 而她,却没有拿他当恩人。 云逸轩见她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不禁狐疑。 “云逸轩,你为何救我?” “觉得你可怜罢了!” “你为何要假装成一个文弱胆小人,与赫连霓做假夫妻?赫连霓对你一见钟情,你又弄小妾,又这样欺瞒她,你觉得她的日子会好过吗?” 云逸轩无辜地失笑,“你怎看出我们是假夫妻?她怀了我的孩子,怀得很满足,将来我们也会很幸福。”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孩子……不是你的吧?你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她怀孕?” “你猜错了,那就是我的孩子,我且盼着那孩子生下来呢!” 妙音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笑得纯净灿然,却愈发不敢相信他,“你看赫连霓的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温暖,也没有想要霸占她的果决,若有男子与她并肩而行,你恐怕也不会计较……” “哈哈哈哈……说得你好像很懂似地。”云逸轩不羁地歪在病床上,“你还是快走吧!” 妙音没有勇气走,她只想当自己死了。 云逸轩见她仍是不肯挪动,讽刺地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爱哈?”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会害怕伤害他,害怕欺骗他,害怕在做错事时看他的眼睛,更害怕面对他那一腔热腾腾的诚心实意。” “听我一句,拓跋玹只是把你当成个药罐子罢了!你之前修炼凤火功时,将这件事看得十分透彻,如今失了武功,竟……” 妙音狐疑地看他,“你怎么对我的事如此清楚?” “你之前收集美男呀!我就是你收集的其中一个。” “什……什么?” 妙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却赫然想起自己刚死过来时,拓跋玹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过的话——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坐拥天下美男,踏平大周与大魏…… “你……你……你和我……我们不会……”妙音越想越觉得不对,说到最护,人已经许诺了。 “如你所说,赫连霓真不是我爱的女子,如此,也不枉你当年救我,教我武功,收容我至今。” “哈?!我……我救你,教你武功?收容你?所以……你……你是我的人?” “我就说嘛!你别问我是什么人,这个答案,不是你想知道的。” 妙音再不敢多呆,恐慌地忙逃出石室,却是一条走廊。 走廊上往来的人有的抱着卷轴,有的拿着武器,有的抱着笔墨,见到她,无不毕恭毕敬,且唤她……主,您醒了?”“少主,您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少主,您不是说去教训通缉您的萧穗么?怎么样?杀了她了?” 妙音这才确信,她竟然就是拓跋玹口中所说的,那个江湖上很会做生意的“神秘人”! 于是,她硬着头皮试探地问了一句,“这个月……挣了多少?” 整条走廊都静下来,然后,众人轰——跪了一地。 “禀少主,您不在,我们的生意十分惨淡!”“这个月就挣了五百万两而已!”“现在三国都不打仗了,买消息的人少了很多很多呀……” “没关系,大家……再接再厉嘛!我现在是宁和王府的郡主,不便回来,你们要乖乖努力,不要给我闯祸!” “是!” “快去给我备马,我该回去了!” “少主,您都是用飞的呀,怎么还需要骑马吗?” “呃……我慢悠悠地走一走,纾解纾解心情。” “是!” 出来宏大的白石建的府邸,妙音顿时傻眼。 荒郊野岭,寒风刺骨,白石府邸竟是建在半山腰的,唯一的路是一座木板吊桥,自这边通往另一座山的山头…… 她牵着马到了吊桥前,马却恐惧地死活不肯走。 她气恼地弃了缰绳,“好吧,我的确应该用飞的。”然而,这话也只能说一说, 随即,她就手脚并用地沿着吊桥,慢慢地爬,却一边爬,一边恐惧地哆嗦,满脑子都是飞机下坠的晕眩感…… = = = 储君册封大典,虽匆促急迫,相较于赫连翊册封时的奢华隆重,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妙音穿着一身紫红的郡主礼服,拖曳着冗长的裙裾,在众人惊愕的凝望下,故作从容地穿过公主郡主队列的通道,寻到一个空位站定。 第184章 你到底去哪儿了 高高台阶之上,赫连遥正在宣读自己成为储君之后的宏图大计,望见悄然入列的妙音,他声音就哽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忙又低头看字,一时间就忘了自己读到哪一句…… 拓跋玹陪立于他身侧,也看到了妙音,却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空洞冰寒了许久的心,倏然又似照进阳光,心跳陡然恢复,四肢百骸的血液也重新开始流淌,整个身躯仿佛行尸复活,在这一刻缓缓地酥麻回暖。 他始终都笃定妙音没死,更不可能被鬼抓走,只是……他以为得踏遍万水千山、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寻回她,没想到,她竟这样盛装华服地突然出现,且如一颗紫红的宝石,在人群中璀璨夺目。 注意到赫连遥看手上的册子,他反映极快地压着声音提醒道,“轻徭薄赋,予民修养……” 赫连遥忙顿了顿神,就发现阶下的百官已然在窃窃私语,他忙大声地继续说道,“轻徭薄赋,予民修养,兴农利商,慈爱万民……” 拓跋玹又在赫连遥洪亮威严的声音里,看向公主列中的妙音,却见她仪态端庄的静立着,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其他人,静若一朵紫红的罂粟,沁着诱1惑的毒,空冷的没有魂魄,只带来了一具身体。 她从前是从来不穿这样冷艳的颜色的,这一身华服,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他在悠悠阁宿了多日,对她的衣物十分熟悉,这紫红的礼袍压根儿也不是依照郡主的身份做的,却明显的比公主的袍服更加贵雅艳丽。 公主驸马云逸轩亦是姗姗来迟,入了公主队列,目不斜视地直接站在了赫连霓的右手边。 拓跋玹狐疑地颦眉,视线就在云逸轩和妙音之间来回流转,赫然想起那天云逸轩在湖边以无声哨召唤鹰的一幕,心里便蹦出一个猜测——是云逸轩带走了妙音?! 赫连霓也在狐疑地看云逸轩,又忍不住看妙音,却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见众人都微妙地看妙音,且陆随之、赵凉等人都神色凝重地看过来,她这才明白,自己没有看错。 “逸轩,你怎么和妙音一起出现?都说妙音被鬼抓走了,尸体都没留下,江老太爷给她弄得衣冠冢的坟坑都挖好了,江梓然还奢侈地给她备了一口白玉棺,等遥儿这册封储君的典礼过后,便是妙音的葬礼……” 云逸轩不动声色地道,“我倒是也听说过妙音郡主的事,不过,我刚从乡下回来,这才来迟的,至于妙音郡主为何突然出现,我就不知道了。” 赫连霓悻悻地瞥他一眼,倒也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却只知道,他是去了乡下见小妾。 “逸轩,你那小妾不会也跟着回来了吧?” “我把她安顿在乡下老家了,以后我专心伺候你养胎。否则,妙音郡主恐怕真的会让我去当太监!”云逸轩说着,就佯装忌惮地瞥了眼妙音。 赫连霓顿时蹦不住笑,伸手便与他十指相扣,“有我在,妙音不会欺负你的。” 云逸轩与她相视而笑,察觉到拓跋玹看过来的目光,只当没有察觉,抬手就帮赫连霓整了整头上的钗簪。 长阶之上,赫连遥那冗长的民生大计宣读完毕,众人参拜储君。 拓跋玹见云逸轩搀扶着赫连霓跪地,且夫妻俩举止十分亲密,不禁怀疑自己太多疑。 云逸轩背后的主子颇为厉害,自创建云雀阁,江湖中便无人知晓其真面目,也无人知晓其是男是女,但是,天下风吹草动,几乎都在其掌控之中。且他们原则分明,从来不做坏事,也从不伤害好人。 妙音失踪之前,身体异样,昏迷不醒,却又不像是患病,他用尽了法子,也没有唤醒她,今日竟突然就好端端地出现,若真的是云逸轩把她带走的,定是救醒她之后,又将她送回来的。 若是如此,倒是解释的通。 拓跋玹很想找个机会与妙音说话,但这典礼不同于旁的节日典礼,荣不得他挪开脚步。 待到参拜礼结束,便是宫宴。 因为人太多,宫宴摆在了宣德殿前的广场上。 皇帝赫连启、皇后苏凤恩与太后苏未央、储君赫连遥,安置在九层台阶之上。 拓跋玹仍是一如往常,陪坐在太后身边。 一面金雕腾龙祥云屏风,在五人的宝座后展开,一众宫人护卫镇守左右,仪仗比平日更隆重。 妙音没有找到自己的席位,本想去父亲身边坐,见父亲身边坐着江珏,再挤不开第三个人,一时间就有些迷茫,脑海中也浮现出在云雀山石室内看到的那一抹白色幻影…… 苏骁和江珏因刚才始终在皇亲国戚的最前排的亲王列中,不曾注意到她,此刻见她突兀地站在席位中央的红毯上,这才发现,她竟是回来了。 “音儿,你这是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江珏激动地绕过席位,上前就握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以为你……” 妙音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碰触,“娘亲”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却再也唤不出口,只道,“姨母不必担心,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珏被她口中的“姨母”叫得尴尬,唇角眉梢都抽了一下,还是僵硬堆着笑,轻抱了抱她,“回来就好!” 妙音下巴一低,就搁在她的肩膀上,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错得有些离谱。 从前的苏妙音是凤魔,是云雀阁的阁主,是大魏皇后萧穗通缉的顶尖杀手,是拓跋玹自年少便暗恋的女子,更是可以左右他性命和心绪的人。 她这现代穿越来的女子并不清楚凤魔的想法,也不知她从前那昼伏夜出的女子有些什么离奇的经历,但有一点,她如今却十分清楚——那女子很孝顺,想要寻回她的母亲江蓉,期望一家团聚。 但是现在,却在她苏妙音的“捣乱”下,江珏嫁给了苏骁,而苏骁也认可了江珏这位王妃,且两人这些时日如胶似漆。 江珏见她目光复杂地看自己,忙抓住她的手,“音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还是……” 第185章 丞相心思太假了 苏骁却忙道,“她不过是出去谈了两天生意,外面就传了不少的风言风语,现在好端端地回来了,那些风言风语也便能平息了。” 赵凉和陆随之、阿史那颐离、雷承等人,也都想问一问妙音这两日到底去了何处,碍于苏骁刚才一句“谈生意”便都强忍着坐在席位上没有挪动。 拓跋玹忙要起身唤妙音一起坐在太后身边,却见妙音一句话没有对江珏和苏骁说,就逃似地转了个身,坐在了赫连珞身边。 拓跋玹愣了愣,却隐隐感觉到,那聪明的女子是在躲避他。 因赫连翊和赵迎楠逃狱的消息传出之后,从前与赫连翊有交易往来的妃嫔便都称病安分了许多,这次宴席柳平慧也如往常一样,没有凑热闹。 而赫连珞已然交由贤贵妃王月棠抚养,这样的场合,贵妃自是单独一个席位,所以,赫连珞也是单独一个席位。小小的人儿坐在那宽大的桌案前本显得格格不入,妙音坐过去倒是刚刚好。 赫连珞忙命宫女和太监给妙音准备餐具,欢喜地忙抓住妙音的手,“妙音姐姐,我好想你呀!你到底去哪儿了?大家都说,你被鬼抓走了,你是真的被鬼抓走了吗?” 妙音反手握住她暖热的小手,温柔扬起唇角,“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要相信那些怪力乱神。” 她安慰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后脑勺,“我爹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去谈生意了。” “你谈了什么生意?” “是关于衣裳的生意,你看我这新衣裳,可比你的公主袍服还华丽吧?那人死活不肯卖给我,我砍价砍了两天才拿到手的……” 赫连珞顿时无法再怀疑。 然而事实却是,妙音的恐高症太严重,到底也爬不过云雀山的那座颤巍巍的吊桥,还险些掉进山涧里,所幸,云逸轩又捞住她,把她拎回了云雀阁,并提醒她,返回京城便是储君册封大典,她需要穿一套像样的礼服。 要回王府去穿郡主的礼服自然来不及,她就穿了凤魔的袍服。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女子满衣柜的黑袍,只这么一套从没有穿过的紫红袍服,且这袍服还是云逸轩给她偷偷买来放在衣柜里的。 算起来,这尽职尽责的云逸轩,当是凤魔在云雀阁的“贴身助理”了,生活、工作面面俱到的照应着,还将云雀阁管理得井井有条。 赫连珞却看出,妙音比从前沉默了许多。若是搁在从前,妙音定然嘻嘻哈哈地与她有说有笑。 “妙音姐姐,你怎么突然不爱笑了?竟也不逗我笑了。之前你看到我一不笑,你就难受似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这女子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在这座皇宫里,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是不是开心,是不是欢喜,大家只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否违逆了宫规,好等着揪她的小辫子。 妙音扬起唇角,就给小丫头夹菜吃,“这样的宴席,不同以往的宫宴,若是咱们哈哈大笑,实在不合宜。你要摆出淑女还有的样子,叫人一看便看不透你,这样她们才没有机会伤害你。” 赫连珞恍然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是有什么人伤害了妙音姐姐吗?” “能伤害我的,只有我自己罢了。”妙音说完,就端起茶盅,始终也没有往那龙椅、凤椅上看。 苏未央、赫连启和苏凤恩却都震惊地有些缓不过神来,唯恐引起恐慌,三人都强忍着,没有格外宣召妙音上前说话。 自然,今日的主角是储君赫连遥。 皇亲国戚与百官们挨个献礼恭贺,那礼物一个比一个别出心裁。 丞相段实意特高举着一个巨大的卷轴走到了长阶下。 “启禀皇上,启禀太子殿下,臣收到了万民祈愿书,百姓们都希望太子殿下勤政爱民,将来成为一代明君,这也是百姓们对太子殿下的敬爱尊崇,请太子殿下笑纳!” 赫连启龙颜大悦,忙侧首唤立在龙椅一侧的沈源丰,“源丰,快带人过去打开,叫大家开开眼界!这万民书,可是极少见的,说明朕这次选对了太子。” 赫连遥忙起身举杯,朝父亲一拜,又朝阶下俯首一敬,“我赫连遥在此对天发誓,自今日登储君之位,绝不辜负父皇与臣民的期望,如有违誓,愿受天打雷劈!” 众臣都齐声高呼,“大周有此太子,乃万民之福!” “哈哈哈……好!有这样的太子,也是朕的福气。”赫连启欣慰地摆手,“太子,你亲自下去看一看那万民书!” “是!” 赫连遥忙下去台阶,与沈源丰以及几位小太监一起打开卷轴,一眼略过万民书上的字迹,却发现,有些字迹异常相仿。 冗长铺开的锦丝,乍看上去,却是格外气派,格外壮观,上面签写的名字亦是密密麻麻,众人的赞叹声更是不绝于耳。 妙音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很不想用腹黑的卑鄙心思揣度旁人,却备不住强迫症爆发,很想去研究一下那万民恭贺书上的字,到底是几个人签写的。 见无一人过去细究那笔迹,她便只能强逼着自己坐在席位上。 “这回,丞相可真是表了忠心了!” 赫连珞压着声音说道:“听说,那东西都是段实意府上的家丁签写的,怕笔迹太单薄,便直接拉上了户部和礼部的人一起签写……妙音姐姐只需看一看在场的礼部和户部官员的脸色便知道,那些半点没有惊讶的人,必是在万民书上写过字的。” 妙音狐疑看向百官席位,果然,有些人神情并没有欢喜,反而有些忐忑。 “珞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像你亲眼看见过似地。” “那天给皇祖母请安,从太后寝宫出来,我听到两个宫女对段实莲禀报这事儿。”赫连珞说完,就咯咯地笑了两声,“她们当这事儿做得天衣无缝呢,殊不知,被本姑奶奶全部听了来……” 第186章 不是你爱的女子 妙音却不禁为小丫头捏一把冷汗,“珞儿,此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现在,段实意还动不得。” “之前他们和赫连翊处处找茬,若非妙音姐姐你救我,上次段景柔必然与赫连翊毒杀了我,我亲娘柳平慧也被他们收买,全然不管我的死活,不除掉这段家,我难解心头之恨!” 妙音忙捂住她的小嘴儿,“我知道你心怀仇恨,不讨回这笔账心里不痛快。但是,你势单力孤,若是一意孤行,势必拖累了疼惜你的贵妃娘娘,四皇子也必受牵累,你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吗?” 赫连珞愤然闷哼,“难道就让我一辈子看着那段家兄妹逍遥自在吗?若遥哥哥也被他们撺掇为非作歹,父皇岂不是更心痛?!” “咱们这位新太子爷宅心仁厚,和赫连翊不是一类人,也绝不会和段实意同流合污。” 妙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小臂膀。 “珞儿,其实,段实意和段实莲的手段并不高明,若非他们银子没有偿还,皇上早就处置他们。如今赫连翊和赵迎楠出逃在外,这段家兄妹却反而如鱼得水,是皇上允许了他们逍遥自在。眼下大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只他亏欠的那笔银子就可以拯救大周几座城。你且等着看吧,他们还了银子之后,定然不会再这样自在。” 赫连珞心里那点执拗的坚持顿时柔软下来,被妙音身上馥郁清新的香气吸引,忍不住自妙音怀里抬起头,“妙音姐姐,你若是我的亲姐姐该多好呀,你的身上香香的,每天这样抱着我最舒服了……” 拓跋玹顿时在太后身边坐不住,见赫连珞黏腻地搂着妙音的腰际,就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又拿小嘴儿拱在妙音的颈侧,他当即就站起身来…… “珞儿,你弄痒我了!”妙音忙推开怀中的小丫头,却注意到拓跋玹从席位外圈过来,且福七极有眼色地跟在后面,给他摆下了矮凳,相助他堂而皇之地挤坐在了她和赫连珞之间。 赫连珞却全然不知自己闯了祸,欢喜地挪了挪,给拓跋玹让出了更宽的位置。 “玹哥哥,你也想妙音姐姐了吧?”小丫头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把小手扩在嘴边,压着声音说道,“现在快要成婚了,你好像还没抱过妙音姐姐吧!告诉你,妙音姐姐身上可香了,又香又甜的……”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你这丫头,以后离妙音远点!” 妙音却没有看他,却不是不想看,而是无颜面对他。 “珞儿,你先吃,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她朝着龙椅的方向一拜,便转身自席位间的缝隙穿行出去。 皇帝赫连启与皇后苏凤恩因她的离席大惑不解,两人相视,却又都不好多问。 储君席位上,赫连遥亦是一头雾水,忙挪到太后身边,“皇祖母,表哥和妙音可是快成婚了呀,两人这是怎么了?” 太后望着妙音,不禁为自己的外孙捏了一把冷汗。“妙音不是不讲理的孩子,你表哥是不是得罪了她?” “表哥一直对她很好啊。”赫连遥愈发纳闷,“若是妙音不嫁表哥,表哥怕是只能……” 对上祖母刺冷的目光,孤独到死四个字,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太后强硬地说道,“哀家赐了婚,不管有什么误会,哀家都不容他们忤逆!”她忙叫立在自己凤椅身后的小太监何文上前,“你去给玹儿传话,让他去追妙音,死缠烂打也不能叫媳妇成了别人家的。” “是!”何文忙匆匆走到赫连珞的席位旁,见拓跋玹闷着火气喝茶,忙道,“七殿下,太后娘娘懿旨,叫您去找媳妇,说媳妇不能成了别人家的。” “玹哥哥,你娶个媳妇,竟是让大家都为你着急!”赫连珞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怜悯地看拓跋玹,“看吧,皇祖母都看不下去了,你见着妙音姐姐,可得好说话些,女子都喜欢温柔款款的男子。” “你这丫头,倒是很有经验呐!”拓跋玹沉了沉气,起身便去追妙音。 他却没想到,妙音的马车飞快,直到了悠悠阁,他才又见到她。 妙音又躲进书房里,直接关上门。 “苏妙音,你到底在躲什么?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是谁把你掳走的?”拓跋玹掌中凝聚真气,这就要把门拆掉,看着门板上的倩影抬手抹眼睛,怒火顿时溃不成军。“我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刚才那马车是谁给你的?” 门板那边,传来女子鼻音浓重沙哑的声音,“我花银子雇的。” “寻常载客的马车,岂会跑那么快!” “的确,那马车不是寻常的马车,我苏妙音,也不是寻常的人,七殿下还是去对太后娘娘说一声,你我的婚事解除吧。” “皇外婆的懿旨你敢忤逆?苏家有几条命可以杀?” “我不是你想娶的女子,也不是你心里爱着的苏妙音!” 拓跋玹呼吸一窒,脑子轰然一片空白,想起之前的种种揣测,“苏妙音,你什么意思?” “你的苏妙音是凤魔,她不懂厨艺,不会作画,不会写字,不读书,不弹琴,不喜欢漂亮衣服,但她强硬率直,武功高强,雷厉风行,名震江湖,而且,她还是个孝顺的女子,她可以收银子杀人,但她期望一家三口的团聚,她毫无怨言地在暗中保护你,甚至不惜为你杀去大魏皇宫……” 从前的凤魔是个怎样的人,拓跋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眼前的女子是何人,他却完全不知。 他盯着门板上的影子,这才明白,这女子与过去的凤魔截然相反,竟是因为她压根儿不是凤魔。 那晚她练功走火入魔,一醒来就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她唤他的名字,像是失而复得一样在欢愉中喜极而泣,啜泣不止,紧紧搂着他不放手…… 从那晚开始,她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第187章 原来是前世注定 他喜欢她,对从前的凤魔都不曾这样欲罢不能,几乎一日见不到她,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缺失了大半。 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的厨艺精湛绝伦,她贪吃贪玩、精通兵法战术、会做生意、聪明伶俐……她能让所有人都开心快乐,她好打抱不平,好多管闲事,偶尔也行事鲁莽,却还是让他欢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前的凤魔做不到的。 而现在,他的心很痛,仿佛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想逼着她还回原来的凤魔,一半贪恋着眼前女子的温暖明媚。 可笑的是,现在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叫出口了。 “你……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你腹中会有凤火珠?为何你对我好?” 更可恶的是,她与他同甘共苦,为他出生入死,还差点死于萧穗的毒手、赫连翊的算计……她还帮他一起维护瑶儿,洞穿他的计谋而不说破…… 那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却毫无怨言,反而每次都对他嘻嘻哈哈,夜半时分软腻腻地贴在他怀里,四下无人时,就跳进他怀里,勾着他,抱着他,如胶似漆,她还曾发过誓,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把那一切视为水到渠成,他甚至为此对她深感愧疚,下了决心迎娶她,更周全的保护她…… “你……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他暴怒地朝着门板狠踢了一脚,“说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妙音被轰然震荡的门板吓得一颤,“拓跋玹,你是要杀了我吗?” 拓跋玹强硬握紧双拳,“你若是我的仇敌派来的暗人,且替代凤魔诓骗我的感情,与我逢场作戏,我自然要杀你!” “你进来吧!” 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到她恐慌焦灼的神情,和哭得红肿的眼睛,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想起她那日在仓库里脱衣服时,如剥皮抽筋的痛苦,他这才明白,她是在为什么痛苦。 “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何处,你到我身边有什么目的,我不会杀你!” 妙音困兽似地抱住头,在房内转了两圈,赫然想到自己画的画,忙打开书架下的橱柜,抱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放在桌上。 拓跋玹疑惑地研看盒子,“这里面是你的身世吗?上了锁的。” 妙音又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锁。 拓跋玹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白锦囊,又打开锦囊的抽绳,发现里面还套着一层黑色极囊…… 这东西像是包裹骨灰用的,黑白森森,看上去叫人心里不舒坦,他忽然不敢看。 妙音看出他的犹豫,直接拿过黑锦囊,自嘲地叹了口气,“我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必须打开这东西,这是你在去往大魏之后,我画的,我怕被人发现,就一层一层地把它藏起来……” 里面是几幅画。 他疑惑地抽过画纸,第一张上面却是一男一女。 男子是短发,板正的黑衣黑裤,领口有个蝴蝶结,脸却与他的脸。 而女子是她,只是头上罩着薄纱,身上穿着宏大的纱裙,细腻的画质,两人宛若真实。 “这男子的画之前你就挂在这书房里的,我曾见过。” “男子是我的丈夫顾玹,女子是我,我就叫苏妙音,我们自打相识就一起创业,同甘共苦,后来成婚……” “你……你成婚了?”拓跋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苏妙音,你不要给我编故事!这分明是我和你!” 妙音又把剩下的三幅画给他。 一幅是飞机失事,一幅是借尸还魂的图解,第三幅是一场她与他阴差阳错的床戏,第四幅是赵明霜仗剑杀她,却被他所救的情形…… “对不起,我始终当你是顾玹的前生,而我始终当我自己是回到了前生,所以……我……我对你好,我理所当然的觉得,你也该是我的男人,我像上辈子一样缠着你,霸着你……我害怕你死,我怕再次失去你……” 拓跋玹见她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却突然就忍不住悲伤,却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她是旁人派来,替换了凤魔的暗人,没想到……他与她的缘分竟真的是前世注定! “妙音,这不怪你!”他忙扶起她,从怀里取出手帕,给她擦干净脸上,“这些事,你早该告诉我。” 妙音不禁怀疑自己听错,眼泪从眼眶上簌簌滚落,“你……你说什么?你真的不怪我?” “当年,寻到凤火珠时,我师父说,那珠子与龙冰珠是一对儿,都有凝魂聚魄调养身体的效力,只是龙冰珠被萧穗的人抢了去,再也寻不到踪迹,否则,凭两颗珠子合力,足可使人起死回生,也可解掉我身上的毒。” 妙音顿时想起云雀山石室内的珠子,云逸轩说过,那东西就是龙冰珠。 云逸轩把她带走时,误以为她真的命悬一线,就把她放在龙冰珠下的玄冰棺上。 是的,东西不是床,的确是一口棺材,里面盛放着江蓉的尸身。结果,她躺在那上面,就看到了一个与江珏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女子还唤她起来吃饭…… 如今想起来,妙音禁不住陡然打了个冷战,恐惧地扑在拓跋玹怀里。 拓跋玹不知道她怎么了,还是忍不住欢喜她能这样亲近自己,察觉她在怀里似浑身发冷一般颤抖,他两手在她腋下僵了僵,轻轻地拥紧她,低头埋首她颈窝里,深重呼吸着她的气息,赫然发现,自己这样想念她。 妙音却只是恐惧被江蓉缠住,“拓跋玹,龙冰珠能起死回生的事,凤魔知道吗?” “她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她就是我的师妹,之前她和师父一起帮我寻找龙冰珠。” 妙云费解,抬头疑惑地看他,“既然她知道龙冰珠能救你,为何私藏那珠子,不肯把那珠子给你?” “什么?”拓跋玹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他看进她眼底,清楚地看到,她还在关心他,“阿音,你的意思是……凤魔得到了龙冰珠?” 第188章 原来她才是阁主 妙音不好解释这件事,也解释不清楚,这毕竟是他与凤魔过去的恩怨。“我带你去云雀山,去了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拓跋玹惊凛,“你怎么知道云雀山?” “去了再说!”妙音这就习惯性地去抓他的手,却惊觉自己所有的举动都不太妥当,忙又垂下手。 她飞快地上楼取了两件斗篷,先把他的斗篷给他罩在身上,这就要给他系上脖子上的丝带,却又发现自己的太多习惯且亲密的举动应该更改,毕竟人家喜欢的不是她,她再亲密便是厚颜无耻了。 她可以做厚颜的女子,可以做不害臊的女子,但不能做无耻的女子。 “拓跋玹,你自己系吧。” 拓跋玹抿直唇角,低头自己系好丝带,脸颊便忽——斗篷擦过,飘过一阵香风,他正准备帮她整理好斗篷,却见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外去,雪白的狐皮斗篷下垂着冗长的紫红衣摆,在天光下翩若游龙惊凤。 妙音带着他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车夫一身黑衣,朝妙音恭敬地颔首。 “回去。” 拓跋玹看她又看车夫,见车夫坐上左侧的车辕,他自右侧上去马车,坐进车厢里。 妙音注意到他对车夫不熟,顿时明白,凤魔是隐瞒了他关于云雀阁的所有事。 “拓跋玹,我们要乘车走很远的路,你若是寒毒发作,还是可以随时取用凤火珠的力量。” “我现在就要。”拓跋玹不想她离自己那么远,“你到我身边来。” “哈?”妙音狐疑地看他。这男人从头到脚看上去还算正常。“你不像是寒毒发作的样子。” 拓跋玹直接挪到她身边,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按在她的腹部。 妙音竖起眉头看他,忙推抵他的胸膛,别开脸避开他的碰触。 “拓跋玹,请你分清楚,我不是你喜欢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拓跋玹将她抵在车厢上,瞥了眼车厢上晃动的车帘,不愿车夫听到两人的话,唇瓣亲昵擦过妙音吹弹可破的脸颊,挪到她耳畔。 “阿音,这些事,咱们非要去计较么?” “可是你……” “没错,我当你是过去的你,可你能分得清么?我和顾玹,谁才是你真正喜欢的男子?” “我……你……我……”妙音你我了几个来回,也没你我出个所以然。 她极是不喜欢他这样亲密的姿态,呼吸间都是她的气息,她大脑压根儿无法正常思考。 “你……你先不要这样……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倒是你……不太冷静!”拓跋玹玩味俯视着她嫣红的脸儿,已然不在意她能否给出答案,他邪魅轻咬她的耳廓,呵着气,自她耳畔揶揄,“阿音……以后咱们都不要提了!” 妙音被他逗引地敏感地惊颤,忙揪住他的袍服,身子僵硬地一动不敢动,“是你说要寻回过去的凤魔……” “是我错了!”想起她在仓库中痛苦不堪地脱袍服的情形,他又挪近她几分,“我们以后都不要说了,再提到凤魔、顾玹时,咱们就谁也不准再开口……” 自云雀山的吊桥前下来马车,妙音就头晕目眩,腿也虚软地站不稳。 “少主,您没事吧?”车夫说着,忙上前要扶住妙音的手肘…… 拓跋玹顺势将妙音搂在怀里,却无故地问她,“怎么路也不会走了?” 车夫尴尬地退后,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妙音忙命令车夫,“你不必担心,我没事了,你前面给七殿下带路吧!” 车夫一跃便过了吊桥。 拓跋玹不禁惊愕于车夫绝妙的轻功,那分明是凤魔过去的轻功,是师父亲自传授的。 而这车夫刚才唤妙音“少主”——她是少主,真正的阁主是谁? 见妙音伸手扶住吊桥的绳索,慢慢地身子就低下去,手脚并用地往桥上爬,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到底是看不下去,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肘。 “这吊桥看上去还算结实,站起来走没问题。凭你手脚并用,你爬到天黑也过不去。” 妙音跟着他走了两步,就忙闭上眼睛,一眼不敢看山涧中翻涌的云雾。 却就算僵着不懂,肠胃中亦是拧绞,周身地皮肤火烧火燎地刺痛,头晕目眩地就往下瘫……她知道,自己是心理作祟,是前世坠机所致,她想克服。 拓跋玹见她脸上竟半点血色都不见,忙拥紧他一跃过了吊桥。 两人双脚忙落地,妙音就再无忍不住,弯下腰就“呕——” 拓跋玹忙给她拍背,赫然想起她画得那张标注了飞机坠机的图,那飞机从云层上方直往下坠,她图上的云层,与山涧里的云雾像极…… 见她吐得差不多,他忙奔进云雀阁的凤凰展翼的大门,端了一碗水出来,“快漱口。” 妙音忙咕噜嘴巴,眼角余光忍不住看他的神色,却见他想见了鬼似地,望着那面凤凰展翼的大门。 那白玉石雕的巨大凤凰,双眼狰狞霸气地睥睨着她和拓跋玹,还有山涧。在这层云山峦之间,这巨大的鸟雀,似下一瞬便能飞冲九霄,哮唳苍穹。 妙音没有打扰拓跋玹,胃里却深受重创一般,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拓跋玹,这里风大,咱们进去吧!” 拓跋玹恍惚缓过神来,忙扶稳她,“你要说的,我大都明白了。云雀山是凤魔的地盘,她瞒着我许多年,在这里建了一座云雀阁,做杀手生意,买卖消息,云逸轩用鹰传送消息,便是往云雀阁传送消息,他是云雀阁的大总管,对吧?” 妙音没有否认,直接把他带进大门里面的山洞深处。 拓跋玹刚才进来过,着急给妙音端水,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山洞奇大。 中央如宫殿的厅堂,冗长的黑色凤凰地毯,自门口直铺展到凤啸九天的石雕椅子,那椅子犹如帝王宝座,上面铺着黑色狐皮坐垫。环绕厅堂的四周,凿了一间一间的石室,每一间都有人出入忙碌。 且往来的人见到妙音,忙务必恭敬地唤少主。 他跟着妙音进入石室,这才发现,妙音之所以被唤少主,是因为这冰棺里躺着一位长辈。 第189章 他是一厢情愿的 “我躺在这上面时,误以为这是一张冰床,我还看到了一个与江珏容貌相仿的女子……” 拓跋玹见她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直接推开冰棺的盖子,“你过来看!” 妙音望着那冰棺口上,脊背隐隐发凉,“我不要……” 拓跋玹上前就抓住她的手,强硬将她拉到棺材旁。 妙音恐惧地忙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进去,本以为会看到半腐的尸体,却没想到,里面的女子是一位年轻女子,二十多岁的年龄,五官与她有八九分的相似,发髻高绾,簪着一圈小巧的金簪,额头上一粒宝石眉心坠…… “咦?不对呀,我醒来时,看到的女子与江珏一般年纪……” “你那时就睡刚醒,神智势必恍惚,而你这身体也是凤魔之前用过的,她在这石室内时,强烈地寄望着母亲复活,你自这里醒来,她残存的某些期望,势必冲进脑海中。” 拓跋玹解释之后,从容阖上棺盖。 “这玄冰棺能保尸身不腐,江蓉永远会停留在死去时的二十多岁,断不会变了模样,更不会变老。” “她还唤我起来吃饭呢!”妙音说着,忍不住往他怀里挪了挪,“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拓跋玹抬头看向玄冰棺上的蓝色珠子,宝蓝色的明珠油润通透,里面应该有一条小龙在盘旋腾飞,如今却只是莹亮通透,像极一颗普通的夜明珠。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龙冰珠吧?” 妙音适才想起,带他过来,就是为了给他用这珠子解毒的。 “那天,云逸轩以为我快死了,就把我带来了这里。他说,几年前凤魔从萧穗的手上抢到这龙冰珠,就把她母亲的尸体从苏氏墓园里偷了过来,所以,云逸轩也把我安置在这里,希望能保住我的性命。” 拓跋玹扣住她的手,“你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我和御医们用尽了法子……” 妙音窘迫地不敢与他对视。“其实,我只是吞了半瓶安神药丸,我想睡一睡就睡过去了,没想到竟睡了一觉就醒了。” 拓跋玹眉梢悚然一跳,一想到差点就彻底失去她,顿时火冒三丈。 “就因我说要找回回忆,你就这样自尽?我若说要得到你的心,你是不是就给自己开膛破肚?” “我应该把凤魔还给你呀!”妙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恼怒,“你既喜欢她,我还呆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拓跋玹气结,“你就算睡死过去,她就能回来么、你的顾玹就能回到你身边吗?!” “顾玹当然不会回到我身边,飞机坠毁,我们都死了。” “在那边顾玹已故,这边凤魔已亡,偏你阴差阳错的到了我身边,而你替代了我的凤魔,我替代了你的顾玹……” 拓跋玹凝重看进她眼底,两手托住她的手,逼迫她正视自己。 “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我相信,我们应该在一起,这样才不辜负上天的安排。” 妙音颦眉,总觉得这话有些牵强,“你心里的人是凤魔,缘分就算注定了我们相见,也没有注定我们会在一起。” 拓跋玹抬手指向头顶,“阿音,你看这颗珠子……” 妙音看向珠子,“我看了呀,我是带你过来,用它救你的命的。” 拓跋玹温柔凝视着她的眉眼,却丝毫没有因她的话而意外。 “我们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这颗珠子。”妙音忙上去冰棺,并拉着他上去,“你不是说,两颗珠子合力就能解你的毒么!” 然后,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让他吸纳凤火珠的力量,示意他另一只手,抵在龙冰珠上。 龙冰珠像是一颗寻常的夜明珠,发着光,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反而是凤火珠自她体内迸射,如从前一样鲜红火热的力量,钻入他的掌心内。 拓跋玹蹙眉摇头,却不敢告诉她,龙冰珠已经耗尽了力量。 “你师父说过,这龙冰珠该如何用吧?” 拓跋玹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师父一有空就到处打探这东西,压根儿没见过龙冰珠是什么模样的。对于凤火珠的用法,他也是从一本破旧的医典上查阅来的,那本书本也不齐全……” 妙音不甘心这样放弃。她与他换了位置,她一手抵在龙冰珠上,一手拉着他的手又按在自己腹部,龙冰珠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拓跋玹看着她不住地忙碌尝试,顿时忍不住心疼。 “阿音,你在听到我说它能救我性命之时,便抢先把我带过来。凤魔早在许多年前就知道这珠子能救我的命,她得到这珠子之后,却先给了她的母亲用,半点没有顾及我的死活……” 妙音怜悯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其实,你说的这些话,是我本想对你说的……” “原来,你早就看透了。”拓跋玹抬头仰视着明亮的珠子,自嘲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始终都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却没想到,这一厢情愿如此血淋淋的。” “拓跋玹,她用自己的身体帮你养着凤火珠,也是不容易的。” “可她用凤火珠修炼盖世神功,我劝她多次,她却置若罔闻,还因急于求成,走火入魔。” 妙音看着他,忍不住后悔将他带过来。 他的眼睛如此平静,唇角的笑却清冷嘲讽。 她能体会他心底的痛苦,在她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喜欢着他时,她就是这样,恨不能尽快了断自己,与他死生不再相见。 “她为踏平天下,建立了这云雀阁,忙于赚银子和积蓄力量,她的心里不只是没有我的死活,她的未来里也半点没有我的位置。” 妙音不忍听他这样说,“可,她也曾为你杀去大魏皇宫……” “她那样做,分明不完全是为我。她扶持云逸轩考取状元,让云逸轩做这云雀阁的大总管,招募许多人效命麾下,却始终不肯让我知道云雀阁的存在,更不曾告诉我,这珠子是在她的手上!若她真的告诉我,她想救回她的母亲,我定然毫不犹豫把珠子给她用,可她半句不曾提,她甚至对我半点信任都没有!” 拓跋玹说完,一跃便下去冰棺,不着痕迹地朝着龙冰珠弹了一缕真气。 第190章 未婚妻,哄不好 妙音僵在棺盖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拓跋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计较了,救你的性命要紧,我们再试试吧!” 龙冰珠似熄灭的灯,乍然没了光亮,整个石室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妙音顿觉自己像个瞎子,脑子轰——一片空白,她有些慌,站在棺盖上不敢挪动,脚下却砰—— 确定突兀的声音自脚下的冰棺发出,她恐惧地张口就:“啊——啊——鬼——有鬼——” 拓跋玹见她要栽下棺盖来,迅速将她搂在怀里,顺手就把熄灭的珠子接在了怀里,抱着她出来石室。 一群人因她的尖叫声涌过来,“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鬼,有鬼,棺材有动静……”妙音恐惧地说着,忙搂紧拓跋玹的脖子。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一眼扫过众人,迅速将石室的门关上,沉声说道,“这石室以后还是不要再打开的好。” 众人恐慌地忙都后退,有人硬着头皮问道,“少主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呀?” 拓跋玹抢言道:“古书记载,龙冰珠要用上百年,才能复活一个死去的人。自你们少主取了龙冰珠回来,这才用了几年呀?龙冰珠的力量如今已经彻底耗尽,所以,那棺材里关着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你们每日过来,摆上祭品上三炷香,对着石门拜上三拜,安抚一下里面那位长辈。” 妙音信以为真,忙道,“你们都听到七殿下的话了吧?一定要照做!” 众人恭敬地俯首,齐声道,“谨遵少主命令。” 拓跋玹始终抱着妙音没撒手,直接将她抱出了云雀阁的大门,直接走到了吊桥前。 冷风迎面吹来,妙音这才自恐惧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被她打横抱着走了一路,且这会儿还搂着他的脖颈不放她不禁又尴尬。 “拓跋玹,你……你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吗?”拓跋玹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直接走上吊桥。 吊桥摇摇晃晃,一点风都似能吹起秋千一样的弧度,人走在上面,摇摇欲坠,整个山涧云雾弥漫,深不见底。 妙音惊得又忍不住尖叫,死死搂紧男子的脖颈,闭着眼睛不敢再乱瞟,一颗心要跳出心口,肠胃里又在拧绞,“我要回家……救命啊……爹——爹救我呀——老天——爹救我呀……” “阿音,你未来的夫君抱着你呢,你却喊你爹,这合适吗?”拓跋玹站在吊桥中央,稳住身躯,“你看看下面,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下面就是一片山涧,几朵云雾……” 妙音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气急地拿拳头砸他的肩膀,“我不要看……你这个坏人,我头晕目眩的,你还故意吓我……我不要你当我夫君……呜呜呜——爹救我呀——爹——”。 宫宴上的苏骁端起茶盅就要喝,却突然就“啊——阿嚏——” 一个打喷嚏,打得他眼冒金星,半盅茶洒在了袍服上。 江珏从旁已然有些困倦,见他狼狈地放下茶盅,她忙拿帕子递给他,“谁在说你吧?可别是着了凉,顾着这储君殿下的颜面,咱们都在这风口里坐了一天了……” “我听到音儿在叫我。”苏骁擦了擦鼻子,左右看了看夜幕笼罩的宴席,却没有寻到女儿的踪影。 歌舞仍是高雅热闹,百官仍是觥筹交错,他却只觉得后脖子隐隐发凉,心里也不安地直擂鼓。 “这酒宴怕是要饮一个通宵,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我实在不放心音儿……” “嗯,是该回去看看了。”江珏也始终悬着心。 夫妻俩对帝后道了别,一路上马车急行不止,到了王府门前方才停下。 两人刚下来马车,就见车后疾驰来一辆马车。 那车夫有些陌生,坐在车辕上一动没动,马车停下来之后,便安静地掀开了车厢垂帘。 妙音抢先下来马车,拓跋玹跟在后面,随手递了一锭金子给车夫。 那车夫调转马头,便策马疾驰离去。 苏骁大惑不解地打量着走到近前来的两人,没有着急问。 大门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不稳,风尘仆仆的两人,脸上的光影也在晃,眉眼越显得疲惫恍惚,似赶了很远的路。 “爹,娘!”妙音打了声招呼,就走在前面迈过门槛,始终不肯理会拓跋玹。 拓跋玹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欲言又止,又想拉她的手…… 苏骁与江珏相视,两人默契地进去庭院,示意门口的护卫关上大门,这才开口,“妙音!” 妙音心里委屈,哭得眼睛也难受,胃里更是绞痛得厉害,且颠簸了一天,头晕脑胀,又受了惊吓,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想说话,又不想驳了苏骁和江珏的颜面,只得收住脚步。 “屋里说话。”江珏温和地命令。 妙音入了厅堂,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地面和房顶要颠倒过来。 “爹,娘,你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女儿累了,想早点休息。” “为父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站不住了?!”苏骁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她能回来已然不易,便不忍再苛责。 见拓跋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珏揶揄道,“七殿下是不是也早点‘回去’休息?” “呃……是……”拓跋玹尴尬地看了眼江珏,忙对妙音低声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妙音怒火顿时冲上来,“不要!拓跋玹你惹到我了,我再也不要理你!”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激动……回头把身子气坏了,得不偿失。”拓跋玹柔声说着,这就要抓她的手…… 妙音气恼避开他的碰触,因刚才一顿怒嚷灌了两口凉气,胃里又难受,身子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瘫在了地上。 “阿音!”拓跋玹唯恐她再次昏迷不醒,惊慌地迅速托住她的上半身,先给她把脉,又捏住她的脸,迫使她张口,检查她的舌苔…… 苏骁见他神色紧张地一番忙碌,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前两日昏迷不醒,这怎么又晕厥?” 第191章 请你别再打扰她 “上次她服的安神药过量,这次她是——饿晕的。” 苏骁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我苏骁的女儿,之前疯癫时都不曾服用安神药过量,更不曾饿晕过,这怎么好端端地,竟突然故意多吃了安神药,又被饿晕?” 江珏担心地道,“只怕是故意寻死吧!吞安神药没死,忽然又绝食,在宴席上她连娘亲都不叫我,且七殿下一上前与她说话,她就躲开,刚一回来,又说不想见到七殿下……” 苏骁很想对拓跋玹要一个解释,但眼下这境况,也来不及多说,“先把音儿抱去后堂安顿吧。” 拓跋玹忙把妙音横抱起来,进入后堂,把她放在罗汉榻上,又从背上取下斗篷给她盖在身上,他坐在榻边,掌中凝聚真气,探入斗篷下,按在她的胃部给她暖着。 苏骁和江珏跟进来,江珏忙道,“我已经吩咐丫鬟去厨房去端饭菜过来,另给妙音准备米汤。” 室内的烛光是橙黄的,榻上的女子却脸色苍白,双唇也不透血色。 拓跋玹俯视着她,一时间不禁懊悔提那种让她恢复记忆的话。 素来怕热的她,竟这样也怕冷怕寒,都是他那一句话害的。 苏骁愠怒地板着脸,拉了两把椅子过来,自罗汉榻前坐下来,示意江珏也坐。 “七殿下,我们在等你的解释。” “妙音气血不足,脾胃虚寒,加之受了惊吓,身心俱疲。她昏迷的两天中,饭食未尽,被那白影掳劫之后,便关在冷寒之地,身体也遭受了重创……” 江珏愤恨地抢言打断他,“那白影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折磨音儿?” 苏骁却禁不住担心。“莫不是赫连翊派来的吧?那母子俩逃出大牢之后,定然跑不远……” 拓跋玹蹙眉摇头,佯装费解。“妙音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更没看清对方的容貌。今日我们去了她被关押之处,那边不过一座破屋,四面破败,寒风直往里灌,且在荒山野岭,压根儿没什么人。” 苏骁和江珏相视,两人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苏骁俯首道,“刚才臣对七殿下多有怠慢,还请殿下莫怪,臣本以为妙音服用安神药,都是殿下惹起的。” 拓跋玹懊恼一叹,“她服用安神药的确是我惹的,她昏迷不能进食也怪我,而她醒来之后,我对她疏忽照顾她,亦是怪我。身为她的未婚夫,我失职。” 苏骁忙道,“是不是因为婚事?臣听说,阿史那颐离在河边给妙音跪下了,当时还有不少人看到……” “误会都解开了,事情也都过去了。这世上有许多无法两全之事,请二老原谅,我只能这样解释。”拓跋玹说着,跪地朝两人俯首一拜。 江珏惶恐地忙站起身来,苏骁也顿时如坐针毡,见他又从容起身,忙道,“既然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妙音调养好身体。” 拓跋玹便又道,“恳请二老允准,今晚,我亲自照看她。她的身体太脆弱,我怕寻常的御医不能尽心。” 苏骁只得依着他,除了他,也再无旁的医术高明之人方便照顾妙音。 用过晚膳,拓跋玹抱着妙音进入悠悠阁二楼的卧房内,房内一片漆黑,里面一个白影倏然迫近…… 拓跋玹警惕地拧身护住妙音在怀里,迅速后踢踹向白影。 白影飞快地侧身避开危险的一脚,纵身扯下了房间顶灯上罩着得遮光黑布,夜明珠顶灯映得整个房间煞白,两人的身影也无所遁形。 “云逸轩?”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他也忍不住怀疑江蓉的亡魂跟了过来。 他忙把怀中的女子放在床榻上,迅速给她脱掉鞋子,拉上锦被仔细给她盖好,并掩上纱帐垂帘。 云逸轩见他一举一动这般理所当然,心里顿时不舒坦。 “在云雀阁,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她腹中虽然有一颗属于你的珠子,当着你的解药,她却与我心意相通……” “既然如此,你为何迎娶赫连霓,而不娶她?” 拓跋玹狐疑地盯着他精致的侧颜,见他仍是盯着妙音,不着痕迹地忙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云逸轩,妙音让你迎娶赫连霓,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逸轩自嘲地摇头一叹,再看不到妙音的脸,他便在床侧的椅子上坐下。 “我与赫连霓成婚,是因为我家人的安排。这场联姻,却并没有给我的家族带来多少荣光。” “所以,不是妙音让你娶赫连霓的?” “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岂会让我娶别人?我身边那小妾,是为掩护她来与我相见,特安排的一位女子,后来却……” “自打从战场回来,她就不曾再见你。”拓跋玹接下他的话,“如今她不记得你,只当你是大公主驸马,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云逸轩强硬地打断她,“她不只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主子!她危在旦夕,弄得人心惶惶,我若不救她,云雀阁将来怎么办?” “云雀阁的事以后与她无关。你把江蓉的尸体还会苏家墓园,此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拓跋玹,你有什么权利替妙音做主?”云逸轩讽刺而轻蔑地斜睨着他,“你这病秧子根本不了解她她让自己的母亲复活,无可厚非。” “龙冰珠是需要养珠子,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她那样用,只会耗尽珠子的力量,没有任何效果。” “你倒是很了解那颗珠子!”云逸轩直接朝他伸手,“我来,就是问你要龙冰珠的。那颗珠子不见了,云雀阁中人都说,你曾与妙音去过,分明是你偷了那颗珠子?!” “那颗珠子早已经失去效力,我把它毁了。” “你说什么?!”云逸轩扑上前,憎恶地扯住他的衣领,“你可知,龙冰珠就是妙音的命?!” 拓跋玹从容挡开他的手,视线阴沉地刺进云逸轩的眼底。 “云逸轩,应该清醒的人是你!江蓉死去多年,早已没有复生的可能。就算你弄一百颗龙冰珠来,江蓉也不可能复活!” 第192章 你一来王爷绿了 妙音被争吵声扰醒,眼睛惺忪地眯着一条缝隙,看了看熟悉的床帐,恍惚愣了一下,循声侧首,就见两个男人撑着黄瓜架,拳脚钝重地攻向对方的要害…… “拓跋玹?你还没走?” 听到女子娇软的声音,两人迅速停止所有的动作,甚至为对方抚了抚袍服。 妙音见他们如此神速地停手,又恢复友好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场诡异的梦。 梦见两个美男子在她的床前打架,明天不知道会不会破财。 翻个身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脑子却又辨认看到的两个人,蓝色丝袍是拓跋玹,白衣胜雪的男子是——云逸轩? 她如被被淋了一头狗血,彻底清醒过来,赫然睁眼,诈尸似地坐起身来,就见两个男人又剑拔弩张。 “云逸轩,你怎么来了?” 妙音顿觉浑身都不好了,一个是凤魔的老相好,一个是凤魔的暗恋者,两人如此剑拔弩张,“你们这是为了凤魔打架?还是清算旧账?” 两个男人迅速松开对方,拓跋玹抢先在床沿坐下,“没事,你好好睡吧,别多想。” 云逸轩也忙堆上笑,“妙音,我们是在谈龙冰珠的事……” 妙音揩了揩眼角,顿时想起那石屋里的事儿,脑子也完全恢复清醒。 “我亲眼看到龙冰珠熄灭的,当时那屋子里一团漆黑,我还以为是棺材里的动静,现在想来,应该是珠子坠落,砸在了棺盖上……” 拓跋玹挑眉,不禁叹服她这番大实话,这倒是胜过他与云逸轩恶战一场。 当时棺材发出砰地一声,是他弹了一缕真气在棺盖上,因为不希望她在牵涉关于凤魔的事。 见云逸轩看着她娇憨惺忪的模样发怔,他迅速挪了位置把妙音挡在身后。 “云逸轩,妙音给了你答案,滚吧!” 云逸轩狐疑地看拓跋玹,又看妙音,“妙音,龙冰珠若碎了,你的母亲……” 妙音顿时又脊背发凉,她忙抢言道,“拓跋玹也说过了,龙冰珠的力量有限,我母亲死去多年,是不可能再复活的。” “这……” “你不是答应我好好对待赫连霓么?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你顾好云雀阁和自己家里的事,还有以后杀人的生意不要接,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给孩子积福,银子不够花找我来拿。” “我……”云逸轩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母亲的尸体,真的要送回苏家墓园?” “这事儿不能草率,暂且安置在云雀阁,等我身体缓过劲儿来,我好好送她回去。”妙音困倦地躺下来,发现肠胃已经不再痛,不禁看了眼拓跋玹,“拓跋玹,你和云逸轩一起离开吧。” “我送云逸轩。”拓跋玹这就扯着云逸轩,不由分说将他拖下楼,直接将他推出悠悠阁的大门。 妙音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烦躁。 江蓉为江氏、为苏家积攒了金山银山,让江氏富可敌国,到头来只得那一个玄冰棺材。 她对着面前的纱帐叹了口气,眼泪就淌下来,“你帮江氏和苏家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你若能长寿些,如今该是享福的年纪。可惜啊!” 背后突然一声叹息,“如今也挺好呀……” 妙音不禁怀疑自己幻听,耳畔声音异常熟悉,就是在石屋内唤她起来吃饭的女子。 “你这样安排,保住了江家的颜面,也救了江珏。苏骁那个窝囊废,木讷愚钝,有了你和拓跋玹的帮辅才有今日,当初我与他在一起,忙里忙外,累得筋疲力竭,还要帮他善后……啧啧……累呀!” 妙音惊凛,毛骨悚然地转头,就见在石室内见到的女子裹着雪白的狐皮斗篷,正坐在床沿。 “你……你……你……” 不等妙音话没说完,白影就颦眉看了眼门口,倏然消失无踪。 门板突然被推开,拓跋玹进来,见妙音还没睡,忙道,“阿音,今晚我答应了你爹娘留下来照顾你,所以……” 妙音恐惧地拢着被子,缩进床榻的角落里,警惕地环看整个房间。 拓跋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不禁怀疑有刺客闯进来。 “阿音……” “嘘——”妙音抬手竖在唇钱,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我刚才又看到她了?她还对我说了好多话呢!” 拓跋玹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忙在床沿坐下,把她搂在怀里,却注意到灯忽然暗了许多。 他狐疑抬头看向那灯,就发现上面凝聚着一团水波一样的东西,那水波,分明是个拢着斗篷的人。 “前辈到底是何人?为何精通家师的移形换影? ” 窗子猝然就大开,一位散着白发的白袍男子优雅地飞身落在地毯上,张口就问,“婚礼到底是那一日?” “神仙皇叔?”妙音忙拖着拓跋玹冲下床,就躲到阮觞旁边。 拓跋玹被她拖得趔趄了一下,忙站稳脚跟,就见妙音眸光崇拜地望着阮觞,小手也抓在阮觞的袍袖。 “皇叔,你快救我们,我们被缠住了……我娘亲的魂魄一直跟着我,上次叫我起来吃饭,这次又说不怪我……她这样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真的好吓人!” 拓跋玹却只觉师父来的太过凑巧,他抬头再看那夜明珠顶灯,就见那水波似的影子慢慢地挪到了窗口,飞身一跃,消失无踪。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就见阮觞煞有介事地扣住妙音的脉搏。 “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魂魄?你别吓唬自己,看你这脉象,是服用安神药太多所致。” 妙音尴尬地看了眼拓跋玹,狐疑地问阮觞,“您……您怎么知道我服过安神药?” “为了参加你们的婚礼,我早就赶过来了!”他凝眉忧心地叹了口气,这就嗔怒看向徒弟,“玹儿,你这未婚夫是怎么照顾的?给妙音多喝点绿豆汤,排排药毒。” 拓跋玹委实看不下去师父这样演戏,打死他也没想到,师父竟然也有秘密瞒着他。 龙冰珠,云雀阁,江蓉死而复生,还练会了至少修炼三年才可出神入化的移形换影…… “绿豆汤的确可以排毒,不过,您老人家一来,这整座宁和王府都绿了不少,您最好别太招摇,否则,会遭报应!” 第193章 恭喜你得嫁给我 阮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口窒闷地哑然深吸一口气,“玹儿……” 妙音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虽听不懂拓跋玹的话,却能读懂他眼底清冷的讽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神仙皇叔如此风华绝代,他来了,王府蓬荜生辉呀,怎么会绿?” 拓跋玹把她拉入怀里,对僵在一旁的阮觞说道,“您老先去隔壁宅子歇息,两日后就是婚礼,到时,希望您安分地出现,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阮觞伸手按住他的肩,目光愧疚地深深看他。 拓跋玹愤然挡开他的手,不肯再与他对视。 “你们?”妙音愈发不解,见阮觞叹了口气,转身就飞出窗子,大惑不解。 她疑惑地看拓跋玹,见他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关上窗子就走到床前开始脱衣服,顿时嗔下脸来。 “拓跋玹,咱们这笔糊涂账,还没算清楚,这样成婚太草率。” “你嫁不嫁,由不得你说了算。”拓跋玹直接从橱柜里拿了自己的睡袍换上。 妙音跟在他身后,“那也由不得你们皇族的圣旨和懿旨说了算,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再说,你就一点也不介意我前世的事么?” 他若说不别扭,自己都觉得虚伪,但若想让他放手,他会痛如刀绞,生不如死。 “妙音,我们的婚事,得老天爷说了算。” “老天爷?”妙音失笑,“老天爷已经对我们开了一场玩笑!” 拓跋玹走到梳妆台前,拿了她描眉用的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方红色手帕,背着妙音在每个帕子上写了一个“嫁”字,迅速叠成两个小方块,拿到床沿摆放好。 “这上面,一个写了嫁,一个写了不嫁,你选一个,若是选到嫁,那就嫁给我,若是选到不嫁,我就放你自由。” 妙音沉了沉气,在床沿坐下,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决定。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哪个,就是哪个!”她一字一点,拿手指点着两个红帕,最后,手指停在左边一个,她就果决地拿起来。 拓跋玹反被她的举动逗笑,心虚地抬手握拳,抵在鼻尖上,佯装不安地咳了一声,在她打开帕子之前,迅速抓住她的手。 “不成,这个定是‘不嫁’……” “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妙音信誓旦旦地清傲挑着眉梢,挡开他的手,忽一下抖开手帕,却看到—— “怎么是——嫁?”她狐疑地看另一个帕子。 “你运气真是挺不错!恭喜,恭喜!”拓跋玹迅速把剩下的红帕收入袖中。 妙音狐疑看他的袍袖,“拓跋玹,你不会两个都写了‘嫁’字吧?” “苏妙音,你觉得,我会拿你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么?!”拓跋玹顿时板起脸,威严地端起气场,眸光清寒地盯着她。 妙音硬生生被他看得矮了半截,“我……” 见她这就要开口,拓跋玹直接从袍袖中取出红帕,“你若不信我,可以打开自己看,你我相处这么久,我是在你心里半点地位都没有……说到底,你不想嫁给我,也是因为忘不了顾玹,你我一样存着心事!” 妙音尴尬地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算了,那个你收着留个纪念吧。不嫁给你,我还能嫁给谁?” “我留这东西给自己添堵呢!”拓跋玹随手将帕子画成碎片,没好气地躺下来,就挪到床里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妙音抿着唇沉了沉气,囧着眉头,悻悻地躺下来,躺了片刻,还是觉得气氛有点僵。 她就侧首看他的后脑勺,勾着他一缕头发就绕在指尖绕呀绕,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拓跋玹,我是怕你心里有委屈,毕竟,是我占据了这具身体在先,是我瞒着你在先,而且我先入为主,让你喜欢上我。我怕你明白过来,心里会怨恨我。” 拓跋玹翻了个身,就把她揽入怀里。“你的心思我明白。” 妙音脸儿贴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手环过他腰间,轻抚了抚他的脊背。 “我始终也想不通,你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呢?她也应该在乎你才是。”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在你眼里,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旁人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前途和希望的质子、一个病秧子,一个短命鬼……” 妙音顿时压不住心疼,声音也哑了,“拓跋玹,你不要这样说。” 拓跋玹拥紧她,“好啦,别想了,别人不肯给的东西,就算勉强给了,我也不稀罕。如今我想要的,不过一个你!” 他低头,坚定地一吻,印在她的眉心上,“睡吧!” === 拓跋玹忙于筹备翌日的婚礼,妙音则自云雀阁的石屋里,运出江蓉的尸体,送回苏氏墓园。 墓园位于城西二十里靠山望水的之地,临近冬季,再美的风景也萧索枯败,愈发叫人心情沉郁。 云逸轩从载着玄冰棺的马车上下来,见她穿了雪白的孝服,眼睛也有些红肿,忙道,“你这是何苦?” “是我打扰她在先,我应该赔礼道歉。”妙音却注意到他眼底有血丝,眉宇间也有些憔悴,忙道,“你快回去吧,这边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过去的事不要再多想,一心一意珍惜值得你珍惜的人。” 云逸轩再无法忍受她这样义正言辞,“苏妙音,你这是与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没错,婚礼开始,我与拓跋玹便是一对儿新人,婚外之人若想挤进我们俩之间,我都不允许!我也不想插足旁人的婚姻,你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也该有自己的底线。” “苏妙音,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我们所有人付出的心血?你从前坚持踏平天下,让我们忙前忙后出生入死,如今你说放下就放下,还要没事儿人似地去嫁人,我们呢?” 妙音始终都不明白,云雀阁为何而创建,云逸轩也完全似被过去的凤魔洗脑,为那女子的一己之私,就要害得天下民不聊生,简直不可理喻。 “云逸轩,你娶的是大周的大公主,你若要踏平天下,就必须宰杀畜牲一样宰杀你的岳父岳母,甚至还会为此害你的妻子一尸两命,这是你真心想看到的吗?再说,只凭云雀阁这些人,如何敌得过朝廷的千军万马?” 第194章 挨了她的一巴掌 “那些个皇帝就是害死你母亲江蓉的凶手!” 妙音忽然听不懂,“那些皇帝?不是只有赫连启么?” “赫连启处处给她使绊子,硬生生地拖垮了她的身体,就在她病重之际,大魏皇帝扣押所有大魏京城内江氏所有的掌柜,威胁你的母亲服下剧毒!” 妙音如被掐住了脖子,脑子轰然一片空白,赫然想起凤魔的通缉令。 “云逸轩,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在讽刺我嫁给仇人之子么?” 云逸轩:“我不是讽刺,我说的是事实!” “我不信!” “幸亏当年阮觞拿着龙冰珠及时赶到,才救了江蓉一命。棺材里的年轻女子,只是寻了一个与她身型相仿的女子易容成了她当年的模样,摆在云雀阁的石室内搪塞那些企图打探消息的暗人!” 妙音看向被八位门人抬下马车的玄冰棺,“你是说……” 云逸轩强硬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刚卸下车的玄冰棺前,直接推开棺盖。 妙音见过里面的女子,姿容惊艳,与她相仿,这次她已经不怕再看。 云逸轩却探身就扣住女子的脸皮边缘,就撕下了一张皮肤色的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容,那面容同样未腐,肌肤完好…… 妙音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却见云逸轩飞快地又将易容面具贴回女子脸上,女子又变成了刚才的模样。 云逸轩吩咐过八位门人把玄冰棺放回墓中,就扯住妙音身上的孝服,布料在他手上,似被撕开的薄纸般脆弱不堪,碎成了一地布条。 妙音看着一地布条,只觉自己的心也被撕碎。“云逸轩,你之前为什么瞒着我?” “这是阁主的吩咐,她希望你活得开心些,轻松些,不希望你再做冒险的事。” “她就是一个来去无踪的鬼魂……” “去墓园外,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云逸轩说完,就带着一众门人走向墓园大门。 妙音沉了沉气,却做不到对一个无辜的生命那般冷漠。 她还是在墓前跪下,点了拿来的纸钱,都丢进火堆里。 宏大如屋舍的坟墓,看上去格外华丽,石头上刻着精细的花纹,墓碑上镶嵌着江蓉喜欢的蓝色宝石。 她适才想起,这座坟墓因她被册封为郡主和立功,得皇帝圣旨,重新建了一遍。 上次来时,她还处在对拓跋玹的相思病,神不守舍,跟着众人祭拜过,便又匆匆离开,如今细看,才发现,这坟墓不是“轻易”修建起来的,这更像是皇帝赫连启的弥补。 祭拜结束,妙音穿过陵墓之间的通道,出来墓园的大门,整片墓园鸦声阵阵,枯树的枝丫狰狞,且天边最后一缕夕阳也暗下去…… “妙音,你还好吧?” 是阮觞皇叔?妙音顿时松了一口气,要唤“神仙皇叔”,却见仙风道骨的男子身边,凭空就出现了一位身穿狐皮斗篷的女子,女子眉心一点蓝宝石眉心坠,正是江蓉。 阮觞却温柔抿着笑,与身边的女子相视,伸手握住女子的手。 “妙音,她是你的母亲,江蓉!刚才云逸轩都对你说了,在她当年濒死之际,我及时用龙冰珠救活她,这些年她一直与我在一起……” 妙音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忽然想起昨晚阮觞突然闯进悠悠阁的事,“昨晚,你突然奔去悠悠阁,是因为你怕我爹发现她没死?!” 阮觞没有争辩。“这些事,我一直都瞒着玹儿,不是我不想救他,实在是没有第二颗龙冰珠,所幸,还有你体内的凤火珠给他续命。” 妙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所以,把这凤火珠放在我体内,并非因为择选的体质合适的女子,而是……” 阮觞忙接下她的话,“我是曾对玹儿说,凤火珠需要一个体质合宜之人才能保养珠子,之前择选的那些女孩都死掉,是因为被萧穗斩杀的,那时玹儿还小,我怕吓到他,只能编撰一些话蒙骗过去。” 江蓉怜爱地上前,捧住妙音的脸儿,“傻丫头,那凤火珠给你,是因为母亲想保护你,这神奇的珠子能凝魂聚魄,保你不死!” 妙音这才确定,她不是鬼魂,因为她的手如此温暖,“你为什么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这是移形换影,之前也教过你。” “所以,之前的我,早就知道你和阮觞在一起?” 江蓉顿时涨红了脸,尴尬地垂下手,“音儿,你爹的皇帝给江家使绊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着实让我心灰意冷。当年我身体中毒,死而复生,调养了好几个月才痊愈,等我回去苏府时,发现他已经娶了妾室,太后和赫连启赐婚,他连拒绝都不敢……” 妙音盯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倒也没有强求她什么。 “我爹若给你报仇雪恨,就是谋反!就是诛九族,那样会赔上江家和苏家两家人的性命!皇帝给他赐婚,是下了圣旨的,抗旨重罪,他可以承担,苏家和江家能担得起吗?他就算有本事违抗,那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敢对为娘说这些!苏骁真没白疼你。”江蓉诧异地失笑,“以前,你最恨的,就是他把你锁在笼子里,用最窝囊的方式保护你!” “你看不起他,你嫌弃他无能,你是用什么方式保护你的女儿的?撺掇自己的女儿踏平天下,撺掇你的女儿去刺杀皇帝,拉拢无辜的人,掺入你的仇恨,害得大家万劫不复……” 妙音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啪——一声脆响,她整个耳朵被打得轰鸣,脑门都被震晕,唇角有腥甜沁入口中,整张脸痛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蓉恐慌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手,顿时又后悔。 她的手很痛,更不敢去体会妙音所受的痛。 “音儿,我……”一开口,她就落下泪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必道歉!你不用不自在!” 妙音抬手摸了摸脸颊,还是挺直脊背。 “我花你攒下的银子,坐拥你创下的辉煌,担着你从前无人能及的荣誉,撮合了我姨母和我爹,我的确不该置喙你!为刚才那番不敬的话,也的确该挨你的巴掌!” 阮觞忙自后环住江蓉的肩,“音儿,你母亲是疼惜你的……” “你们可以去报仇,我不拦着,但请你们不要牵扯云逸轩他们一众拖带妻儿老小之人!拓跋玹也是无辜的,请你们不要伤害他!也请你们一定要幸福,不要去打扰苏骁和江珏!” 说完,她双膝跪地,朝江蓉凝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就起身朝马车走去。 第195章 太后怀疑她逃婚 妙音自墓园返家,极想见拓跋玹一面,却一下车,就见江珏在大门前来回踱着步子。 她那一身孔雀紫的袍服和孔雀翎的斗篷,异常奢华惊艳,妆容也异于寻常的惊艳,神情却焦躁不安。 大门檐牙上,挂了两个金色囍字的红灯笼,大门两边也换了新的对联。上联是“鸾凤谐鸣九天碧云看比翼”,下联是“夫妻恩爱前世姻缘结同心”,横批——“天定良缘”。 妙音顿时想起抓阄抓到“嫁”字的事…… 拓跋玹愣是把她那“点兵点将”抓到的“嫁”,称之为上天的决定,她还是忍不住怀疑,他两方帕子都写了“嫁”字。 而这对联——怎么看都像是他想的,笔迹却是皇帝赫连启的。 妙音盯着那下联的“前世姻缘”四个字,忽然忍不住艳羡。 “背后有个皇帝舅父真是可以恣意任性!” “音儿,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一整天找不到人影?” 江珏冲下台阶,便抓住她的手,见她满面疲惫,顿时又不忍苛责。 妙音看着她,顿时又想起江蓉。江珏最近日子过得顺遂,也养胖了些,珠圆玉润,眉眼柔和许多。江蓉习武多年,身姿更纤细婀娜,严肃的样子显得英气更锐利。 两人却还是如孪生姐妹一般相仿,让她不敢长久的直视,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就道出实情。 江珏可怜,因为江蓉的“死”,在冷宫里执拗地呆了多年,明显是对赫连启仇怨难解。 江珏见她神不守舍,心事重重,不禁又担心。 “你这是怎么了?知不知道你爹都快急死了!” “早上出门,我就对你们说了,要去河边仓库……” “你还找借口?!”江珏顿时买了耐心,“银绣青袍和白斗篷,你要去当尼姑呢!前几日,你和拓跋玹闹那一出,都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咱们这府邸里眼多嘴杂,你要时时刻刻都注意言行举止。” “我知道……”妙音无奈地应下。 江珏忙叫丫鬟们在过道里撑开斗篷,给妙音换上早已备好的宝石红的石榴花丝袍。 江珏随手又把自己紫色孔雀翎斗篷,给她裹在身上…… 妙音:“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这会儿不该吃饭睡觉了吗?天都黑透了!” 丫鬟们飞快地给她在唇上点了唇脂,在她脸颊上了胭脂,又拿人参珍珠膏给她遮掩眼圈,甚至一并连她沉重的郡主头冠也给戴在了头上,另给她点缀了红宝石的华胜…… 江珏待丫鬟们忙完,又仔细将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遍。 “好啦,这才像个快要出嫁的新娘子!” 妙音被弄得一头雾水,她这哪儿像快要出嫁的,俨然就已然被打扮成新娘子的模样了。 “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等着这里吹冷风,还给我换斗篷换衣裳和妆容……” 江珏又给她扶了扶发髻,迅速扯住她的手腕,就走向腾云阁。 “太后来了,给你添了不少嫁妆,都送到了隔壁府邸,还有些事儿必须你亲自参与,尤其今晚是咱们宴请自家亲友,记住任何不吉利的话都不准说!一会儿太后问你去了何处,你只管说去了河边仓库查看粮仓。” 妙音已然疲累至极,再不愿应酬。“我的好娘亲,这些事拓跋玹都能应付的,不用专等着我。” 江珏又嗔怒地瞪她,“俗话说,婚礼前见面,婚后不想见。今儿你和拓跋玹是必须一整天都不得相见!” “哈?那……今天见了怎么办?!” 话出口,妙音越想心里越是不踏实。 前世她和顾玹也是如胶似漆,两人婚礼之前仍是腻腻歪歪在一起。她是从来不相信这些说法的,但是…… “哎呀!昨晚拓跋玹还睡在悠悠阁呢!早朝时辰才离开的。” 而且,那人离开之前,还特别缠着让她给他梳头,她拿起梳子,他却又动手动脚地不老实,硬是将她抵在梳妆台上……两人之间那些不愉快仿佛从没有发生过…… 江珏差点被她一番话气厥过去。“你爹都叮嘱过你八百遍了,不要让他留宿!不要让他留宿!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 妙音无奈地道,“我也阻止他了呀,可那人请神容易送神难……” “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接下来不准出任何差错!” 妙音不明白能有什么差错可出,迈进腾云阁的厅堂,才发现红毯两边各摆了三排席位,坐满了女子,且一个个打扮得雍容眼里,满堂脂粉香浓,酒气弥漫。 除了江氏和苏氏的亲友女眷,还有皇帝的后妃与公主们,老少齐聚,本该叽叽喳喳地说笑,却异常安静。 红毯中央一女子身穿宫中乐伶袍服,正在唱嫁娶的歌谣,细柔的歌声婉转触动人的心坎,说的是一女子自出生到出嫁的多年里,父母亲友养育之不易…… 坐在宝座上的太后听着,似已垂泪许久,哭得眼睛泛红。 皇后苏凤恩亦似慨叹万千,众妃都是面色忧郁,满堂里竟无半点送嫁的喜气。 妙音跟着江珏无声行了礼,见江珏回头瞪了自己一眼,她顿时明白,这沉郁之气,都是被自己惹起的。 她识趣地忙上去台阶宝座,挨着太后和皇后坐下。 阶下的女子声音婉转似伤而喜,膝上立着的琵琶,拨弄得荡气回肠。 妙音听着听着,便又有些恍惚。忍不住后悔阻止江蓉和阮觞前来婚礼。 凤魔毕竟是江蓉的亲生女儿,她这苏妙音如今霸占着凤魔的身体,压根儿无权阻止江蓉来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阮觞明显是教养凤魔多年的,他是继父,更像养父,且还救她性命。 他们都该来参加婚礼,应该来…… 那女子唱完,便抱着琵琶行礼告退,妙音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脸颊上冷凉,她忙拿手帕按了按腮畔。 太后苏未央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这才注意到妙音也在哭。 “出嫁么,总是割舍不断的,所幸你就和玹儿住在隔壁,以后常过来看你爹娘。” “是!” “你爹娘今儿找了你半天,也没见你的踪影,刚才竹妃怡妃她们还议论,怀疑你逃婚去了,硬是说,你前两日与玹儿别扭,还说了些不肯嫁的话,你到底是去了哪儿呀?” 第196章 已是他的皇子妃 竹妃惶恐地自席位上起身,“老祖宗,您可冤枉臣妾了!臣妾刚才可不曾说过半句话郡主的坏话呀!” “刚才臣妾也是只忙着嗑瓜子,半点顾不得说话呀?”怡妃也辩解。 妙音顿时明白,太后这番责问,是因这府邸内有眼睛盯着。 竹妃、怡妃则担了莫须有的罪名。这两人在宫里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是看太后的眼色行事的,上次太后将这两人放入冷宫,硬生生地折磨了皇帝一通,今日在苏家的地盘,竹妃怡妃岂敢嚣张! “太后娘娘,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妙音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男子,断不会轻言放弃?!”妙音两手握住她戴满珠玉的手,温柔笑看着她神色狐疑的眼睛,“今儿我去了河边地仓库检查米粮和丝缎,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因为人在角落里,怕是爹娘派过去找的人,都没有找到。” 阶下的江梓月欲言又止,到底强忍着没有说话。 她也去了河边仓库看过,阿史那颐离在那边加派了人手帮忙镇守,还特意在那边备了许多好吃的等着妙音,说是对妙音赔礼道歉。可妙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去,反而只派了雷承和李应过去…… 妙音若故意躲避在粮仓里,少不得是为躲避阿史那颐离。 江梓月如此想着,抬眸看向阶上,就见苏未央没有再多追问妙音,而是命丫鬟去膳房传膳。 妙音的确饿了,先忙着用膳。 太后又道:“今晚长辈们还有许多事要叮嘱你,将来相夫教子都用得上,你且先吃饱,再仔细听着。” “是!” 苏凤恩直接接了话嗔怒道,“音儿呀!以后过了门,你别只顾着忙生意,你母亲当年就是,忙里忙外,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你爹一回,再好的夫妻也经不住那般折腾。” “是!妙音谨遵姑母教诲!” 阶下,贤贵妃也道,“虽说咱们都离得近,晨昏定省、回门大礼,以及寻常的节日,都必须得与长辈们一起过……” 怡妃忙道,“贵妃姐姐说这些话,可就枯燥了!妙音最应该学的,是如何在床榻之上取胜!” 竹妃也笑道,“男人呀!万不能信他一张嘴,更不能信他的身体,要相信他喜欢你的冲1动,若那冲1动劲儿没了,那小日子也就到头了。” 妙音只觉这话不太合适,却见太后半句没有阻止,皇后只命嬷嬷们带小公主们先回宫。 小公主们刚走,竹妃就异常踊跃地拿了一本厚厚的书呈上来。 这书异常奇怪,封面上贴了一个金色囍字,她这就要翻开看,太后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洞房花烛夜再看,现在看没用。” “是!” * 婚礼繁琐,倒是异常顺利。 这样的繁琐,对妙音来说,有些遥远——因拜堂之后,新娘便被送入洞房,大部分应酬都是准新郎一人担着。 妙音蒙着红盖头被搀扶到了新房,自始至终她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床沿坐下来之后,她便有些困意,便屏退了丫鬟嬷嬷们。 待一众丫鬟嬷嬷们都退下,她就蒙着红盖头,闭着眼睛开睡,却睡着睡着,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就“啊——疼——疼——” 丫鬟嬷嬷们忙都冲进来,刚招呼客人们饮酒的拓跋玹正疾奔过来,乍听到妙音喊疼,他心头一紧,连飞带跑地闯进洞房内,被满室大红格外喜庆。层叠的红色纱帘,也因他一开门,无声飘起。 他穿过两层纱帘,就见新娘子一身凤袍嫁衣正被丫鬟搀扶着立在了床榻一侧。 那大红吉服蝶袖束腰,冗长的后摆足足两丈长,绣着凤凰尾翼,越显得她身子婀娜高挑。 她还是喊疼,喜字盖头挡住了她的脸,也愈发叫人不安。 事实上,妙音的后背是被床榻上的花生、红枣、莲子等物给硌着了,因那一盹躺得着急,她骨头都被硌疼。 她反手向背后正要抓背,眼前的红丝布却倏然被掀去…… 一身大红吉服的男子映入眼帘,本就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一个人,被艳1丽的红映衬,反愈发显得艳冷出尘,风华绝代。 见他看着自己微愣,妙音顿时耳根涨热,不自然地忙转开身子,还是揉了下脊背,手上就落下了一只大手,她敏感地一僵,忙垂下手,任由他给揉。 拓跋玹一般忙碌,一边转头便命令愣在当场的一众丫鬟嬷嬷。 “皇子妃想躺一会儿,你们就把那床榻收拾干净好好伺候着,再有这样的境况,本皇子决不轻饶!” “是!” 妙音欲言又止,适才发现,他口中的“皇子妃”,她心底顿时荡开了一圈一圈微妙的涟漪,大眼睛就溜溜地又转到他脸上,忽然就忍不住笑。 待一众丫鬟嬷嬷出去,拓跋玹才宠溺地把她拉到床沿坐下,“笑什么?背不疼了?” “我只是喜欢你刚才唤我皇子妃!这一声皇子妃让我觉得,我讨到大便宜了。” “你有什么便宜可讨?是我得了便宜才对。” 拓跋玹见她双颊又绯红,不禁莞尔,抬手就托住她的下巴尖儿,在她唇上轻吻一记,又贪看她的眉眼。 “极少见你这样浓妆艳1丽,好看……就想这样看你一辈子。” 妙音赧然抬手摸了摸眼角,“江氏专门研制胭脂的师傅们在天不亮就去了悠悠阁,忙了一个时辰,才给我整好这妆容,你若喜欢看,我这样美给你看!” “哈!”怎么听着像是哭给他看呢?拓跋玹忙道,“不必,只今日一饱眼福我就心满意足。若你以这妆容出门,只怕会有不少人纠缠你。” “好,我都听你的。”妙音一下就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记,也从他澄澈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你可还去喜宴?” “去,怎么能不去?遥儿和四表哥帮我挡着酒呢!而且,皇舅父和舅母们都在,父王母妃也在……” 妙音还是搂着他歪躺下来,手臂缠紧他腰间,脸儿贴在他怀里,然后又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昨儿一天一夜没与我在一起,我怕你身体熬不住。” 第197章 洞房外有人偷听 拓跋玹爱极她这样温柔贴心,心里甜暖难抑,他忙伸手臂垫在她脖颈下,舒服地把她拥在怀里,呼吸着她身上馥郁清甜的香气,一身筋骨也变得酥软,便再也不想挪动。 艳红的纱帐温馨,艳红的新娘风华绝代,一旁还有艳红的鸳鸯锦被,头下是艳红的如意枕头,床侧桌案上的合卺酒还没喝,他就已经心醉神驰。 自出生,他命途多舛,似乎自打在军营那一晚她魂入这身体,他就逆风改命盘一般,事事顺心顺意,每天一见到她就欢喜,那些个明里暗里四伏的杀机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注意到怀中的女子又贪睡地闭上眼睛,他轻抚了抚她的脊背,心头顿时一凛。 这丫头莫不是怀孕了吧?听说,有身孕的女子才嗜睡。 他手抚上她颈侧的脉搏,不动声色地给她探了探脉,又顿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有身孕! 但是……“阿音,怎么困倦成这个样子?昨晚没睡好么?” 倒是有脂粉掩盖,他完全看不出她眼睛下有青晕。 妙音呓语似地咕哝,“我娘亲昨晚非让我陪着太后和妃嫔们说话,她们还教了我许多东西,还送了我一本很奇怪的书,还不准我当时打开看,说要洞房花烛夜当晚才能看……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种书一定是传授床笫之术的。” 拓跋玹顿时竖起眉头,“皇外婆竟带着那些女子去找你的麻烦?” “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我……怕我临阵逃跑!你不要为这种小事去说,我可是打定主意给你当一位大度宽容贤惠的太子妃呢!” 拓跋玹又被她的话逗笑,“阿音,我们应该定个规矩,江蓉是你的娘亲,江珏你就唤母妃,如此区分开,这样以后我也跟着你一起称呼,也显得郑重些。” “好!”妙音随口应下,心口却陡然一震,就忽地睁开眼睛,瞌睡虫扑棱棱地飞到了九霄云外。“所以,你……你真的早就知道了?” 拓跋玹失笑,拿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不懂她为何如此诧异。 “阮觞又不是出家人,他姿容绝艳,且荤素通吃,怎可能逃得出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 “阮觞皇叔耶……和苏妙音的生母私奔,你一点都不担心事情捅出来,你和你爹的颜面也跟着掉一地?”妙音至此刻仍是无法消化这件事,“看他的长相,是一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却做出偷人家媳妇的事儿!以后我是再也没办法唤他神仙皇叔了。” “如此最好!”拓跋玹暗暗窃喜。 之前,他最是受不得她无限尊崇地看阮觞,尤其无法容忍她纵是小女孩依赖长辈一般、抓着阮觞的手臂。 “阮觞能做出这种事,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父皇也不会意外。阮觞的眼光格外毒辣,择选徒弟,择选我这样的病秧子,接下我时,还对父皇信誓旦旦地说,保我长命百岁——一个狂妄之人,却食言而肥,私吞了龙冰珠,救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且硬是带着这女子私奔藏匿,平日还装得没事儿人似地。” 妙音尴尬地笑了笑,“如此说,他是仙魔同体之人,自然是寻常女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若是我娘亲没有与我爹生了嫌隙,若是你父皇没有与赫连启联手害我娘亲,他也不会得了这样的机会。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罪他……” 拓跋玹猛地坐起身来,“阿音,你说什么?” “我……”妙音局促地也坐起身来,“你……你不是全都知道了吗?” “可我不知道我的父皇曾害过你的母亲!” “这事儿……我也说不清,但是,阮觞说,当年我娘亲中毒,是大魏皇帝扣押了在大魏的商贾,逼迫我娘亲服毒……”妙音话说到这里,又忙补充道,“我知道你是无辜的,阮觞和我娘亲也知道你是无辜的,所以,他们没有反对我嫁给你!” 拓跋玹唯恐她跑了,强硬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焦灼复杂。 虽然这件事她不计较,少不得心里会难受。 “阿音,你信我,我父皇绝非这样的人!当年江蓉去大魏做生意,是与他打过招呼的。他还投了一大笔银子支持江蓉。江蓉为船只往来方便,特别出了银子铺路修河道,如此也解决了大魏百姓春旱秋涝的麻烦。在父皇心里,江蓉是有功于大魏的,所以,就算凤魔曾杀去皇宫,他也没有计较,甚至你上次拿告示污蔑他,他也没有计较……” 妙音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是,一个将他送来大周当质子的父亲,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哪怕他这在这里得到了不少疼惜,也为他避过了萧穗的杀机,她也无法认同这件事。 只有无能和逃避责任的父亲,才会丢弃孩子,选择安逸,谁能保证,这样的人,在别的事不会做出更卑鄙毒辣的事? 她忙转开话题,“你到底是何时发现江蓉活着的?” “那种如鬼魅般隐身的功夫,是阮觞的独门绝技,需要极强的内力映射四周的物影遮掩自己,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是极难练成的。”拓跋玹说完,顿觉自己急火攻心失了分寸,“刚才是我不对!” 妙音安慰地握住他的手,“原来,你在悠悠阁时,就看出江蓉不是鬼。” 拓跋玹小心翼翼地把她环在怀里,忍不住庆幸她将前世今生拎得清,若是她真的为阮觞的一番话逃婚,此时,他恐怕只能守着这洞房痛不欲生。 “阿音,我当时是怕吓到你,才不敢对你讲。也怕事情闹大,让娘亲和阮觞都难堪。而且,万一此事惊动了父王,少不得打一架。父王是敦厚老实之人,怎可能是阮觞的对手?只怕到时候,苏家、江家、皇族都惊动了,闹得无法收拾。” 妙音宠溺地捧住他的脸儿,就在他唇上轻吻一记,“我家夫君心细如尘,凡事总能顾虑周全!”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前一刻的尴尬也释然,却也被她这温柔一吻勾得心猿意马…… 然而,外面却有人不识趣地砸门。 “玹弟!这么快就进洞房了?兄弟们帮你挡酒,你倒是自在……给我出来!”四皇子赫连楚醉醺醺地扯着嗓门嚎叫。“出来呀,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闹洞房了!” 妙音晃得忙躲到拓跋玹身后,“我们刚才的话,他们会不会听到了?” 第198章 有女子,抢新郎 拓跋玹忙安慰道,“刚才我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他们是刚赶过来的。” “这就好!”妙音呼出一口气,就自后搂住他的肩,脸儿亲昵地贴在他颈侧,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这儿闹洞房,不会把新娘新郎绑到树上去吧?” “哈?绑树上?”拓跋玹想象着那诡异的画面,顿时绷不住笑,“你们那边的人闹洞房,会把新郎新娘绑树上?!” “何止呀!做什么的都有,闹得疯癫着呢!简直丧心病狂。”妙音想到前世顾玹那一伙子兄弟闹洞房的事,就心有余悸。“我是怕怕的,你最好也有个思想准备。” “放心,他们不敢!”拓跋玹如此说着,却还是亲手拿了她的绣鞋,给她穿好。 赫连遥声音暧1昧地提醒不住嚎叫的赫连楚,“四哥,您别这么大声,万一表哥表嫂正在那个,多不好意思呀!” “你们都小点声,玹哥哥一直那么木讷的一个人,能主动靠近妙音姐姐,还没有被踢出来,实在是老天开眼可喜可贺,咱们都默默地偷看就好,别把他吓到了!”赫连珞不厚道地压着声音嘀咕。 妙音却因那番话顿时就“噗——”一下,捂着嘴巴就笑瘫在床榻上。 拓跋玹反而是被她大笑却不敢笑出声的样子逗笑,倾身便又吻她,却想克制,也克制不住,他爱极她这样开心大笑的样子,只觉自己前二十年不曾有过的欢笑,都被她畅快淋漓地笑出来了,浑身的血脉也通畅了许多。 窗外却有杂乱的大批人的脚步声,“你们真坏,过来偷看也不叫上我!哎……我都看不见,窗子太高了……哼!我不高兴了!你们都挤着人家啦……”赫连珺奶声奶气地嚷道。 洞房的门板轰——好几个人叠罗汉似地跌了进来,其中有武将,还有江家的兄弟姊妹们,以及雷家兄弟们…… 陆随之被压在了最底下,痛得杀猪似地惨叫,“我的老腰!我的腰……要断了!” 赵凉则被压在了第三层上,“起开……谁踩着我脚了?你们故意的吧?” 一窝子人撕扯不开似的挣扎,一个个弄得衣袍凌乱,狼狈不堪…… 而窗子那边赫连楚、赫连遥上半身趴在了窗台里面,赫连珺的小手扒着窗台,小脑袋挤在窗口的边角上,“我看到了,妙音姐姐好漂亮呀!怎么能只叫玹哥哥一个人看呐?”说着,她就挥着小手唤道,“妙音姐姐,咱俩抱抱呀,我好想你呀……” 拓跋玹顿时七窍生烟,“你们干脆都进来吧!在外面干巴巴地看多没意思呀,来,都进来抱一抱!” “好呀,好呀……”小丫头踊跃地应着,颠儿颠儿就拉着赫连珞一起绕到门那边,闯进房内。 赫连珞抢先扑在前面,“我先……我先……我先……” 赫连楚、赫连遥等人也都跟进来,陆随之并一众武将们都憨憨地笑着进来要喜糖,后面又跟进来一众妃嫔都嚷着要看新娘子……整个洞房顷刻间挤满了人。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我叫你们进来,你们还真不客气!” 妙音被一群小娃儿淹没,忙抓了喜糖和赏银挨个分,“都别抢,人手有份,要抱抱的赶紧排队……” 赫连楚粗犷地嚷道,“来,咱们给玹弟意思意思,哥几个都甭客气,平日受得这小子的气,且得讨回来!” 拓跋玹顿时想躲,则被好几个兄弟架了起来,整个人就被高高的抛起又接住,他虽是会轻功,却备不住一堆人这样折腾。 分不清第几次被抛起之际,他就自半空里看到,贪杯的赫连楚竟然拿着盛放合卺酒的酒壶要往嘴里灌,他忙自半空拧身一转,抢了酒壶和酒盅,“这是合卺酒,我和妙音还没喝呢!” “喝……我拿酒壶,就是要你们喝的!快……大家赶紧看,新郎新娘要喝合卺酒喽!”赫连楚直接便把拓跋玹推到床沿前,把当着妙音的一众小娃儿轰开,“要喝合卺酒了,大家都看仔细……喝了合卺酒玹弟和妙音,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只在人群外看热闹的妃嫔们也都咯咯地笑起来,却自她们中间,突然就闯出一个身穿红色袍服的女子,绕过人群直闯到床沿前,赫连楚只当她是着急看新人喝酒,却没想到,女子自袖中拔出一把匕首,就刺向妙音的心口—— 他惊得要出手,腰腹就狠狠挨了一脚,整个人就仰摔向后,赫连遥等人忙扶住他,就见那女子已经躺在了地上,她挥出的匕首,反刺在了她的心口上。 一众小娃儿吓得尖声惊叫,“有刺客!”“死人啦!”“有人要杀妙音姐姐……” 妃嫔们也花容失色地逃出去,庭院中的护卫却拎着长剑闯了进来,迅速将尸体抬了出去,又在顷刻间换上了新的地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妙音恐慌地忙往拓跋玹身边挪了挪,却丝毫没有看清,刚才拓跋玹是怎么出手的。 应该说,他没有出手,女子的手臂却像是被一只鬼爪扼住,咔——一声,诡异地就转了方向,将匕首刺在了自己的心口。 妙音却并不曾见过那女子,面容是陌生的,自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人,这女子为何来洞房刺杀她?! 拓跋玹还是拉着她,把合卺酒喝完,然后就叫嬷嬷丫鬟、江珏、苏凤恩等人进来陪她,他则匆促带着赫连遥、陆随之等人去了刑部彻查。 暮色染透了贴着大红喜字的窗子,苏凤恩和江珏估见拓跋玹及时赶了回来,忙都识趣地告辞离开。 妙音忙要送,被拓跋玹挡在了门里,“好好呆着,我去送!” 妙音见他脸色不好,只得顺着他,便在床沿上坐着等他,心里思忖着该说该问的话,却又不知到底该不该问。 但愿那着急让她死的女子,不要与拓跋玹有什么感情纠葛!这事儿出在洞房花烛夜,只怕皇帝太后都要着急了,她现在也没看到父亲,更不知父亲急成了什么样子。 第199章 不准叫夫君名字 见拓跋玹进门,妙音忙迎上前,却未等开口,拓跋玹一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一手带上房门,以眼神温柔地安抚她的不安,把她带到床沿。 “那女子经选秀入宫多年,一日不曾见过皇舅父,这才借咱们的婚事,给皇舅父添堵。她身边的宫女递了证词,说那女子计划好要杀我,怕当时人多,四表哥正好挡在我身前,她便朝你刺了过去……” 妙音早就领教过他编瞎话的本事,这一番话怕是有九成是假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女子直奔着她过来,一眼不曾看拓跋玹…… 当一个人锁定一个目标时,在情急之下就算杀不了对方,视线也至少盯一下。 可那女子一眼都没看拓跋玹,反而目标明确的朝她刺过来,那女子的目标分明就是她。 妙音想到这一点,心头豁然开朗。 很明显,那女子与拓跋玹并无瓜葛。 一个受情商之人,看到心爱的男子成婚,定是咬牙切齿,恨入骨髓。 那女子却满眼杀气,再无旁的表情,显然是受人指使,看那匕首刺出的力道强悍,当时魁梧的赫连楚被踢得人仰马翻,足以证明,那女子是有功夫的。 “那女子,恐怕是赵明霜买通了来送我上西天的。”妙音说着,试探看拓跋玹的神情。 “赵明霜被大表姐的人盯着呢!大表姐始终担心赵明霜不安分,万不敢掉以轻心。若赵明霜闯祸,势必祸及大表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早点睡,早上还要入宫给皇外婆和舅父舅母们请安!” 拓跋玹这就给她娶下头上沉重的凤冠,又帮她抚了抚后颈,便把凤冠放在梳妆台上,也顺势避开她疑惑重重的眼睛。“皇外婆叮嘱了,早上不用太早起,等我早朝回来接你一起入宫。” “你还要早朝?” “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这事儿也该在早朝上说清楚,让大家都放心。” 妙音忍不住又揣测那女子是赫连翊派来的。 她卸妆之后,又用温水洗了脸和脚,脑子却还在绕着那女子的身份旋转。 两人躺上1床榻,拓跋玹察觉她仍是心不在焉,揶揄道:“咱们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被闹成这样,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妙音识趣地忙贴进他怀里,手安慰地抚在他脸上,“拓跋玹,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是贴了易容面具?” “你慢慢猜吧,我走了。”拓跋玹推开她,不悦地起身,这就扯过被子要走…… 妙音忙抢住被角,两人一来一回,见他不悦地绷着脸,她忙嘟着嘴撒娇,揪揪扯扯和他拔河,“好啦,好夫君,我错了,我不想别的就想你……” 拓跋玹顿时绷不住扯了下唇角,却啪——一本厚厚的书从被子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书页正摔得凌乱翻开,上面却没有字,只有画,画上的人正如她的猜测,做着床笫之间羞羞的事,画工极是诡异,人的身体扭麻花似的盘缠在一起…… 妙音探身,似捞一只急游的鱼,一把抓起书册,尴尬地藏到身后,就见拓跋玹脸上神情,比书册上的画还古怪,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 “睡吧!”拓跋玹忙整理好被子。 妙音顿时呼出一口气,两人并躺下来,她却面红耳赤,愈发连呼吸都不顺畅。 拓跋玹自锦被下翻了个身,直接把她搂在怀里,“爱妃,要不,咱们试一下上面的姿势?” “哈?”那样扭麻花?怎么试? === 一早,妙音昏天黑地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顿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洞房花烛夜真不是好过的。 那男子明明说了试一下,竟像个“好学生”一般,试了大半本书…… 瞒天过海的不肯说那刺客的身份,又说话不算话的折腾她,他似生怕她今日跑去刑部查问,才故意折腾得她没力气。 平心而论,有一位在床榻上如此卖力的夫君,她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眯着眼睛坐起身来,顿了顿神,察觉床侧有人靠近,忙又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 房内阳光暖热,一风韵犹存的圆脸嬷嬷,面无表情地站在床侧俯视着她。 嬷嬷脸上似擦着珍珠粉,在阳光里泛着光,细长的吊梢眉,显得格外凌厉,描画精致的杏眼似带着笑,却意味讽刺。 新婚第一日的早上,夫君忙“工作”她可以理解,但,被这样一位中年大妈威严四射地拿一股子不冷不热的嘲讽瞪着,这滋味儿,实在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妙音隐忍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身上的丝被就滑下去,浑身上下都是深重艳红的吻痕,蔚为壮观。 她慌乱地迅速拉住锦被挡住身体,那本该死的书却从床尾露了出来,她本想拿脚趾头把书弄在被子下,无奈脚趾实在不够用,只得飞快地扯着被子挪过去,把书挡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拓跋玹,说了只试一下,就……” 呸呸呸……她在说什么呢?怎么说话就不经过脑子了呢? 见嬷嬷挑着那吊梢眉没有开口的打算,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说,你说呀,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天崩地裂荒唐透顶的话! 妙音深吸一口气,僵硬扯了下唇角,“……这位嬷嬷,我可以起床了吧?麻烦您老让一下,我得下床拿衣裳。” 嬷嬷挺着脊背就客客气气行了个礼,目光也陡然变得凌厉。 “皇子妃有三件事做错了!奴婢应当提醒!” 这态度……哪里像是奴婢对主子?“呃……您说!” “第一,您应该在殿下起床之前,为他准备好朝服和披风,伺候他洗漱去早朝,且不能让他空着肚子出门。” 妙音忙道:“拓跋玹说我不用早起。他一个大男人,饿了可以叫福七准备吃的,实在用不着我伺候。” “第二,您应该将皇族多年来的规矩牢记于心,在天不亮就赶去皇宫大门口,等着给太后请安!” “这事儿拓跋玹也说了,太后吩咐,不用去太早……” “第三,太后叫你不早起,是客气,你该做到谨小慎微,且不要直呼自家夫君的名讳!” 第200章 大皇子雇的刺客 妙音哭笑不得,“……我连我夫君的名字都不能叫?多生分呐!之前我叫他玹玹、小亲亲,如今我已然与他生分了!” 嬷嬷冷厉地盯着她,等着她说完,愈发强硬地拔高声音,“第四,身为已经出嫁的女子,时刻把贤惠二字刻在脑门上,举止要端正优雅!” 妙音竖起眉头。不是说三条么?怎么还有第四? “嬷嬷,我苏妙音平时挺端正的!这不是特殊情况么,谁家的洞房花烛夜之后,新娘子还能端端正正,那只能说明新郎官无能了!” “第五,奴婢说话,请皇子妃娘娘不要插嘴,您虽是主子,却是晚辈!” 妙音:“……那您也得摆出让我尊重的姿态呀!” “第六,这书、这身子,烦请皇子妃娘娘都要保管好,不要像个风尘女子一样,随随便便就露给人看!” “我……风尘女子?” “第七,自今儿起,你是皇子妃,可不再是为所欲为的宁和王郡主,这里没有人宠着你,请你自重! 第八……” 妙音越听越是恼怒,听到第八二字铿锵落地,她良好的耐心也荡然无存。 “您老人家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皇子妃娘娘说什么?”嬷嬷匪夷所思地俯视着她,如看到了一个逆天而行的妖怪。“皇子妃可敢再说一遍……” 妙音失笑,“看样子,您老人家脑子真是不好使,听话也听不明白,刚才说我有三件事做错,你都说到第八件了,这是脑子有病,外加不识数呐!得治!” 嬷嬷威严地冷笑,“哈!哈哈!皇子妃真是厉害!奴婢在宫里当差多年,还不曾被人说过脑子不好使!但凡这样说的人,都去太后娘娘面前挨罚了,就连妃嫔见了奴婢都得主动问声好呢!” “呦!你这是拿太后压我呢!”妙音狐疑地不禁重新审视她。“能把主子踩在脚底下耀武扬威的人,实在不多见!” 嬷嬷端着气势又抬了抬下巴,“看样子,皇子妃娘娘还不知道奴婢是谁!” 妙音抬手阻止她报上姓名,却已然猜到了她的身份。 敢这样在这府邸里横行霸道,也只有她去世多年的准婆婆——赫连云珠的贴身侍婢了。 赫连云珠去世多年,这女子始终跟在太后身边,从无人敢叫她做重活累活,寻常宫女更如待主子一般地待她…… 之前,太后执意让这女子教导她规矩,她客客气气地拒绝,是怕叫人说闲话,自觉也配不上赫连云珠尊贵的身份,更怕这女子误以为自己被降职。 没想到,她的客气,竟换来这女子如此的不客气! “至于您老是谁,我苏妙音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不是被吓大的,也不怕你。” 妙音说完,直接将身上的锦被丢下床,扯了床上的纱帐裹在身上,咝——整个纱帐就扯裂开大半,然后她扯着嗓子就喊,“李应!” 李应听出她口气不对,忙冲进门来,见她只裹着一团红纱布,身上都是红痕,迅速又背转过去。 “主子,这是怎么了?您怎么把纱帐给拆了?” 妙音慵懒地拢了拢长发,挑着嗓子说道,“人家给我立了规矩,说我这也错,那也错,还说我像个风尘女子。这种说句话做件事都处处是错的地方,姑奶奶可不敢呆,咱们走!” 李应尴尬地侧首,“那……那位嬷嬷!” “爱咋咋地!” 妙音说完,抬脚就往外走,扯开嗓子就喊道,“我苏妙音——堂堂宁和王郡主,被一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气出了七皇子府,哈哈哈哈……这嬷嬷牛气!” 嬷嬷在房内气得浑身哆嗦,却是见多了虚张声势的女子。 她还就不信了,挫不了这女子的锐气! “皇子妃好本事,您若敢走,可别去走围墙那小门,平白的真叫人笑话了!太后娘娘懿旨派奴婢来的,奴婢是要回去仔细复命的!” 妙音讽刺地冷扯了下唇角。 “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浪费时间呢!李应,咱们去码头粮仓,现在就启程去北厥!皇族的事儿,姑奶奶伺候不起,还不如多挣银子!” “是!” 李应还是忙返回房内,拿了一个大包袱出来,从衣柜里飞快地取出好几套衣服鞋袜收在包袱里,又抱了两盒首饰,拿了大一叠银票,并顺手捞起梳妆台上江梓月送给妙音的金镜子叼在嘴巴里…… 一番物件儿都带妥当,他一眼没看那嬷嬷,脚步生风地出去。 === 宣德殿内,朝政议完,赫连启捏了捏额角,又威严看向丹陛之下,“玹儿——” 拓跋玹却有些恍惚,眼皮一直在跳,不知是跳灾还是跳财,心里也莫名地烦躁,乍听到舅父唤自己,他忙拿着笏板上前。 “皇舅父,玹儿在!” “昨日那女刺客的身份可查明了?” “是,已经查明!” “何人敢如此大胆?该刺杀朕的外甥媳妇?真是活腻了!”赫连启阴沉说着,视线就不着痕迹地掠过满朝文武的脸。 “禀舅父,女子是受过训练的刺客,就是大周人,不过,她的雇主是北厥大皇子阿史那赢锡,唯恐影响两国合盟,此事玹儿还没有对妙音说实情。” “你做得对,妙音行事冲动,她若是知道北厥皇子暗算她,少不得取消了和北厥的生意!”赫连启震怒地叹了口气,“刺杀妙音,这目的可真是明确到极致了!颐离可来了?” “玹儿已经派人请他过来。”说完,他朝殿门口唤道,“颐离进来!” 阿史那颐离忙进门跪地,“儿臣参见父皇,昨日之事,事发突然,儿臣当时已经在喜宴喝醉,是今晨才知晓此事……” “你快起来,朕没有怪你!” “谢父皇!”阿史那颐离起身,还是忧心忡忡。 赫连启还是下来台阶,上前握住他的双肩安慰地拍了拍。 妙音嫁给了玹儿,这小子不难受才怪! 一个战神,最忌讳被爱情冲昏头,有了情,杀人就手软了! “颐离啊!你这般文武双绝,又得你父皇和朕的疼惜,恐怕你的兄弟们早就在妒忌你。你可明白你那大皇兄的意图?!” 第201章 梵王殿下偷着乐 阿史那颐离又手按心口,以北厥国礼歉疚地深重一拜。 事实上,他常年带兵,并非贪杯之人,昨日在婚礼上,他趁众人都赶去闹洞房,特意装醉,佯装误闯了拓跋玹的书房,去找证据去了…… 他始终都怀疑,那诡异的能消失字迹的信,那害他在皇宫门外的寒风里挨了一夜寒冷的毒计,那救了赫连翊母子却嫁祸给他的阴谋,都是拓跋玹一手安排的。 然而,他寻了许久,翻箱倒柜,也不曾寻到那种墨,且翻看过拓跋玹的手札和所有的字画、奏折,上面的字也不同。 但是,他没有想到,只耽误那片刻,刺客便杀到了妙音面前…… 这事儿,也太过巧合! 妙音若知道真相,只怕对整个北厥都会寒心。 他低头看着地面。,对赫连启开口,想保持理智,却开口便是心灰意冷。 “此事乃北厥之错,颐离定还妙音和大周一个公道。颐离也绝不容许赢锡毁掉大周和北厥的合盟。” 赫连遥委实不满意这样的承诺,忙站出众皇子队列,“颐离兄,赢锡人在北厥,派过来收买刺客的暗人分散,敌暗我明,此事不好处置!单说婚礼上的刺杀,谁能想到,刺客竟然混在一众妃嫔中?” 拓跋玹最担心地却是,“恐怕颐离兄写给令尊的信,也被赢锡拦截。如此,商队起行的时间,行进的路线,有多少兵马,配备了什么武器,恐怕都在赢锡的掌控之下,他一旦派人拦路设伏,恐怕……” 苏骁忙站出臣列,朝赫连启道,“皇上,臣恳请,先派出军队探子提前在沿路探路,若发现埋伏,便即刻返回军队禀报。且此行,还是不要妙音随行的好,她刚与七殿下成婚,又手无缚鸡之力,路上行军也多有不便。” “嗯!”赫连启见拓跋玹没有异议,方道,“就让妙音留在皇子府吧!只怕她昨儿经历过一回刺杀,也受了惊吓。玹儿身体不好,也需要人伺候,他们刚成婚,也不宜分开!” 拓跋玹俯首,“谢皇舅父!玹儿也担心,妙音若入了北厥,会遭赢锡暗害。” 赫连启却挑眉揶揄地对他笑了笑,“行了,妙音留下,你也不准离开朕和你皇外婆,你皇舅母也惦记着你的病情,你若有什么闪失,朕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玹兄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不能离开大周的。”阿史那颐离:“宁和王说派探子之事不难办,事不宜迟,颐离先派人去探路。” “好!”赫连启还是又叮嘱阿史那颐离,“路上若有战事,你莫要着急,也莫恋战,安全护住队伍为上,等米粮安全运抵北厥,你再处置皇族的家务事!” “是。孩儿谨遵父皇教诲!”阿史那颐离这就跪地一拜,退到了殿门口…… 门外,何文却奔到了门前,来不及让护卫通传,就大声地哭嚷道,“禀皇上,出大事了……太后娘娘懿旨,命七殿下即刻出城追回妙音郡主——不,是七皇子妃……七皇子妃就在刚才已经带着车队起行赶往北厥了,且整队人配备得都是江氏马场里精挑细选的千里良驹,是城门口的护将亲自来报的……” 拓跋玹咬牙阖眼一叹,心口顿时杀气爆燃,他迅速握住双拳,压住直冲上脑门的怒火,两只拳头却溢出了两股寒冰白气…… 满殿非议声骤起。 苏骁却暴怒地转头朝着何文咆哮,“给长辈们的早茶都没敬,那丫头是要做什么?!” 何文惶恐地跪扑在地上,“昨儿皇子妃遭遇了刺客,这会儿……” 阿史那颐离忙迈出门忙扶起何文,就见他已泪流满面。“何公公放心,队伍人多势众,就算有刺客,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妙音暂且不会有事。” 何文狼狈地忙擦眼泪。 阿史那颐离忙塞帕子给他。却听说过,这小太监得了妙音不少好处,没想到,他如此在意妙音的安危。 他狐疑地转头看向拓跋玹,就见他和苏骁已经冲到门前来。 “玹兄,你昨儿说,要与妙音商议,七天以后再起行。就算她不知我们不让她去北厥,也不该这么快就起行啊!这怎么……突然就提前走了?” 赫连遥也顿时按耐不住,朝着父亲行了礼,便急迫地跟出来,“护卫队都没带呢吧!那丫头疯了!” 何文忙道,“禀瑞王殿下,七皇子妃以皇上赐的金牌,调用了陆随之将军训练的那支护卫队,并留了话叫城门护将通传,叫雷承、陆随之两位将军、赵凉元帅、梵王殿下在收到口信之后,也马上起行!” 拓跋玹唯恐此事引起朝堂恐慌,迅速有转身返回丹陛下,朝着赫连启俯首。 “皇舅父,妙音心系百姓生死,提前起行,是与玹儿商量过的,不过,昨天喜宴那一闹,怕随之、赵凉他们都缓不过神来,所以,就先行一步了。” “你知道?” 赫连启狐疑地看他,却捕捉到他握着笏板的手不住地抖。 “她可是两国合盟的关键,阿史那赢锡除掉她,让颐离失信于北厥百姓,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事。陆随之、赵凉、雷承,你们也赶紧随玹儿去吧!” 拓跋玹匆促瞥了眼那几位被点到名的男子,对赫连启行了礼,便疾步冲到殿门前,扯住何文的胸襟,扯着他就一起下了长阶,压着声音斥责道,“妙音绝非鲁莽之人,她为何突然离开?” “是如意嬷嬷,她还去太后面前告状,说,皇子妃早上裹着纱帐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把皇族、没有把七殿下您放在眼里,还说,她为了教导皇子妃娘娘,无非是言语重了点,没想到皇子妃如此不识趣,竟半点忍不得!” 苏骁跟在身后,适才明白,为何当初拓跋玹不肯不让如意嬷嬷们教导妙音。 “这如意嬷嬷到底说了什么话?竟逼得妙音不辞而别?我们家妙音宅心仁厚,又良善,却不是好欺负的!” 阿史那颐离却想去给这位如意嬷嬷磕头拜谢。 “玹兄对妙音的真情厚爱,不会都被这位如意嬷嬷毁掉了吧?这如意嬷嬷到底什么人呐,竟如此厉害!” 第202章 不说实话就杀你 “还能有谁?不过是仗着伺候过云珠皇姑母,倚老卖老罢了!这几年皇祖母上了年纪,愈发想念云珠姑母,留宁如意在身边说几件姑母的往事便能感动,这宁如意却仗着这点本事,高傲得比主子还主子……” 赫连遥说着,紧跟在拓跋玹身后,不禁担心妙音寒心。 “表哥,只怕宁如意是以妙音的准婆婆自居,加之她是伺候过皇姑母的人,且又跟在皇祖母身边多年,妙音也不好得罪她,这才避开。” 拓跋玹脸色却愈发阴沉,完全可以想象到宁如意那仗势欺人的嘴脸,他扯住何文的手臂,“回去告诉宁如意,以后不准她再靠近长公主府!若皇子妃此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拆了她那把老骨头,给妙音陪葬!” “是!” 何文目送一众男子连飞带跑地下去汉白玉长阶,沉了沉气,忙双手合十朝着朝阳初升的天际一连拜了三拜。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各路活神仙们,请一定一定保佑妙音郡主平安无恙,我何文在宫里混吃等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希望,我下半生的富贵荣华、安危荣辱就指望妙音郡主了!你们可千万开眼呐!” 他一路念念叨叨地,忙又奔进太后寝宫。 “太后娘娘,奴才把话带到了!” 说完,他朝凤椅上捏着额角的苏未央一拜,就憎恶地瞥了眼跪在一旁假惺惺地擦泪的宁如意。 宁如意已然哭得妆容乱花,抽抽噎噎地,好不委屈。 苏未央示意何文退下,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宁如意。为迎接妙音敬茶,她穿了一身华艳的紫红金纹袍服,豁出了老脸也想年轻地欢喜一回,岂料,竟…… 冗长的凤凰祥云地毯两侧,皇后与众妃嫔在座,亦皆是盛装华服,隆重迎接皇帝前来、等一对儿刚成婚的新人敬茶,是以,这也是借机对皇上邀宠的好机会。 竹妃和怡妃,自打皇上从冷宫那一回,识穿了她们是被太后指使,就不曾再给她们好脸色。 莲妃段实莲,自打被冷弃,就如同被打入了地狱,受尽宫中人的冷眼,连亲生女儿赫连霓都不待见她,因此正是要借着皇上为昨日的婚礼大赦后宫而想争取一次…… 卢昭容等人更是望眼欲穿,好不容易得了今日这机会,竟没想到,被宁如意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给毁掉了…… 因此,一众女子虽面色如常,都如现出原形的妖魔一般,静冷的眼睛皆是杀气阴沉地恼恨盯着宁如意,恨不能将她撕碎。 皇后苏凤恩虽不曾惦记邀宠,却担心妙音和拓跋玹的安危。 她忙从椅子上起身,对凤椅上的太后说道,“母后,此事宁如意有错在先——云珠妹妹仙去多年,她不但没有半点顾及云珠妹妹的面子,反而一再恃宠而骄,仗着曾服侍云珠妹妹,就这般嚣张,此次若纵容,其他宫人势必也纷纷效仿!”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竹妃冷抬着下巴,眼神如刀地剜着宁如意的脸,“回头伺候臣妾之人,怕是说了,我曾伺候过竹妃,我就该领受与竹妃一样的恩宠!” “这样的贱婢,就该打死丢去喂狗!”怡妃阴沉地低咒。“杀一儆百,也叫那些不安分的贱蹄子都看看,这嚣张跋扈的下场!” 苏未央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行了!你们也甭着急。妙音不辞而别,你们可知为何?” 苏凤恩不解。“……请母后明示!儿臣糊涂。” 卢昭容笑道,“太后娘娘,妙音那孩子良善着呢,怕是被欺负怕了,才躲得远远的。” 苏未央冷瞥她一眼,问恐慌啜泣地宁如意,“如意,你说,妙音都对你说什么了?你若再不老实,胡乱编撰话,哀家就把你交给皇后和这些要把你弄死的妃嫔们。” “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平日在宫里,哪一个敢不服呀!奴婢说一句,她们都能明明白白得听出十句道理。七皇子妃的脑子,真真不与寻常人一样,奴婢说了三句,她就不着寸缕地跳下床,还一副要打奴婢的样子……奴婢何曾受过那种委屈?就算长公主在世时,奴婢也不曾……” “你还有脸提云珠?”苏未央愤然把茶几上的茶盅砸在她膝前,“妙音就是玹儿的命!你把她赶走,就是把玹儿往死路上逼!你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太后娘娘,奴婢……奴婢一时糊涂呀!”苏如意忙俯首就狠狠地磕头,“太后娘娘,您宽饶奴婢这回,奴婢一定把皇子妃教导成天底下最完美的孙媳妇!” 苏凤恩厉声呵斥,“太后是让你说实话,你再狡辩,本宫现在就杀你!” 怡妃忍无可忍,冲上前就朝她的脸打了一巴掌,又将她踹倒在地上,“老实交代!” 宁如意歪在地上,忙看了眼凤椅,却见见凤椅上素来对自己恩宠备至的太后,竟半点没有维护自己。 “太后,各位娘娘,奴婢认罪!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该等在床榻前,故意在哪儿等着教训皇子妃娘娘。” 苏凤恩憎恶地冷斥,“新人洞房完毕,依着宫规,奴婢都必须候在门外等着召唤才能进门!你对妙音可真是半点尊敬也无,怕是连宁和王与本宫也没放在眼里吧!” “不敢,不敢……奴婢岂敢不敬宁和王和皇后娘娘?!”宁如意忙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说,皇子妃娘娘不该唤七殿下的名字,该管好自己的身子和太后送的那本书,不该像个风尘女子一样随便露出来……奴婢还说,皇子妃就算得了太后娘娘让她不必早起的命令,也该在天不亮就去宫门外候着……奴婢还说,皇子府不是宁和王府,她从此以后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在……” 苏凤恩冷笑,“你身为奴婢,不伺候主子穿衣,竟还如此讥讽咒骂——死罪难饶!太后娘娘的命令在前,不准妙音早入宫请安,你如此教训撺掇妙音违抗,若是妙音真的在天不亮就等在皇宫门前,你怕是又说她忤逆太后,自作孽不可活!” 宁如意哑口无言,忌惮地看向苏凤恩,心里压不住心虚。因为,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莫说撺掇,只那一句风尘女子,也足够叫妙音受的!若旁人讽刺臣妾是风尘女子,臣妾非撕烂她的嘴不可!”贤贵妃说完,也起身,凝重朝凤椅上一拜,“太后娘娘,此人万不可轻饶,否则,咱们也不好对宁和王夫妇交代呀!江家两位老太爷把妙音疼在心尖儿上,若是来找太后娘娘理论此事,也是该给两位老太爷一个交代的。” 第203章 被夫君堵在客房 宁如意毛骨悚然地两手扣在地上,颤声哭道:“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太后娘娘,您还是处死奴婢吧!各位娘娘如此憎恨奴婢,您就算放了奴婢,奴婢也不能活了!请太后娘娘赐奴婢一具全尸!” “你说如此难听的话,妙音却直接出城离开,没有来找哀家告状,她分明是不想与你多计较。你把哀家的命令摆在前面,她分明也是不想为了你与哀家不睦,且也是顾着玹儿,才避开与你纷争。” 苏凤恩威严说着,歪靠在凤椅扶手上。 这一番话是说给宁如意听的,却也是说给众妃听的。 “如意,你是云珠的人,哀家多宠你些,是看在云珠的颜面。本以为你能念着云珠,好好教导妙音,让她长进,没想到,你反激得我大周的功臣,在遭遇一场刺杀之后,不辞而别。你如此羞辱云珠的儿媳,哀家是再不能容你的。” “是!奴婢认罚……” 已经退到殿外的何文,将太后一番话听在耳中,赫然想起拓跋玹的叮嘱,忙又入殿跪地,“太后娘娘,七殿下还有一句话……” “你说!” “若是皇子妃有什么闪失,他亲自拆了宁如意的骨头,给皇子妃陪葬!” “哈!”苏未央摇头骇笑,“看样子,哀家是不能把宁如意放出宫了!” 苏凤恩忙道,“母后,既然妙音无意杀宁如意,玹儿又要亲自收拾她,不如暂且把她打发去浣衣坊吧!也能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众妃忙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等附议!” 苏未央挑眉释然一叹,“就依着皇后的话去办吧!” 宁如意被送走,外面就有护卫在廊下通传…… “禀太后娘娘,江老爷子带着江家大小姐、江家少主一起过来了。” 苏未央无奈地起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怡妃却顿时喜不自胜,“太后娘娘,臣妾的侄女钟萦,上次前往前太子选妃宴,亲见了江家少主江梓然一面,便对江少主魂牵梦萦,臣妾希望能……” 竹妃送她一记白眼,“怡妃,你想得美!我外甥女何玉镯也对江少主一见钟情呢!这该怎么说?” “都给哀家闭嘴!”苏未央忍无可忍地冷斥,“宁如意闯下的祸,还没过去呢,又给哀家挑事儿!江梓然素来挑剔,岂会稀罕你们家的女儿?滚——” 苏凤恩忙带着众妃跪安,竹妃和怡妃混在队伍里,不情愿的行礼。 江逢海见一众妃嫔出来殿门,忙带着孙儿孙女让到一旁…… 敏妃庄凌香却在行经江梓月身边时,视线在她与妙音有几分相仿的脸上一掠,便突然跌了一下…… 江梓月见她摔跌在地,忙冲上前扶住她的手肘,“敏妃娘娘,您没事吧?” 走在前面的苏凤恩狐疑,收住脚步转身…… 竹妃和怡妃见她看向庄凌香,也都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庄凌香。 庄凌香恍惚了一下,察觉众妃的目光,迅速站直了身子,“江小姐认识本妃?” “当然啊!您是新储君赫连遥的养母,民女岂敢不认识!”江梓月从容俯首一拜,就转身跟着祖父迈进殿中…… 庄凌香见苏凤恩等人都等着自己,忙跟上前,对上苏凤恩凌厉威严的目光,她心头惊凛,忙俯首,“皇后娘娘……” “梓月是妙音的姐妹,你若敢为太子打她的主意,本宫决不允许!” “皇后娘娘,臣妾只想给遥儿择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江小姐既然与妙音是姐妹,成为妯娌,不是亲上加亲么!” “江梓月已然许配给雷少主,且人家已经订下婚期,你如此横刀夺爱,江梓月与蓉儿一般刚烈倔强,定然宁死也不会嫁给遥儿!” 苏凤恩说完,见她畏惧地低头不言,又压住怒火,“你是太子的养母,做事当三思而后行,遥儿好不容易有今日,你若敢毁掉他,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是!” 庄凌香心有余悸地一叹,忙押下心底那股子杀雷越的冲动。 但是,适合当太子妃的妙音被拓跋玹娶了,只有江梓月合适呀!如钟萦、何玉镯等女子,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家境复杂,如何配得上瑶儿?! === 京城北上百里,驿站崭新,白色玉石修建。 两层楼阁是客房,后面有浴池、士兵通铺屋舍、膳房,庭院四周还修改了可供马车停放的篷屋,另外还有宽敞的马棚。 妙音十分满意这杰作,尤其,是依着她和拓跋玹商议拟定的图纸修建的,与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白天行了百里路,黄昏寒雨刺骨,正好可在驿站停歇。 妙音洗了热水澡,散着长发坐在炭炉旁,把淋湿的衣裳架在火炉旁烘烤,听到窗外有杂乱的马蹄声,她忙走到窗前,将窗扇推开一条缝隙,正看到父亲与拓跋玹、赫连遥、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雷承等人下马,后面还跟了阿史那颐离的护卫队,以及两队大周宫卫。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她就隐约感觉到这一行人凌厉的怒火。 见拓跋玹抬头目光横扫二楼,她关严实窗子,飞快地遮掩好窗帘。 却没一会儿,就听到李应说话,“王爷、七殿下,主子就宿在这间。卑职去端饭菜,今晚的饭菜,是主子搭配了菜谱做的,厨子们都赞不绝口呢!” “嗯!音儿自称是个吃货,有她在,吃的定不会太差!”苏骁自豪地大笑。 拓跋玹却担心地问李应:“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人拦截?你们怎么跑这么快?” “主子说,她列了一个什么式,忘了是公的还是母的,说用那东西,就能算出咱们抵达北厥的日子。我们必须在那日子之前赶到北厥,如此,她也是为后面的商队积累一点经验,且还在驿站大堂置了一个行程日志记录册,日后行至此处的商队,都可以翻看行程作为参考。” “这丫头对这些事儿倒是面面俱到,怎么就忘了给长辈们敬茶呢?”苏骁气结说道。 妙音飞快推开窗子,然后一溜烟地钻进衣柜里。 拓跋玹带着苏骁进门,正看到窗子大开,窗帘被夹着雨丝的夜风吹得飘忽不定,他忙冲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却见院子里无人。 苏骁担心地跟过来,“这丫头……不会是看到我们来,怕我们训斥她,就跳窗逃走了吧!” 第204章 怼天怼地怼殿下 拓跋玹忙掩上窗子,环看房间一圈. 一个绣着大红喜字的丝缎包袱摆在桌上,衣服塞得要爆开一般。显然临行仓促,没有好好收整。 梳妆台上放着两个盒子,一个首饰盒,另一个里面盛放着一些小巧的瓶瓶罐罐,是女子寻常护肤用的。 床榻边的脚踏一侧,两只沾满泥水的红色革靴,没来得及擦拭。 跳跃着火苗的火炉旁烤着的衣裳还在滴水…… 他狐疑地看向床底,视线不经意间被衣柜门板缝隙露出的睡袍衣边吸引…… 显然,这丫头不但没走,且鞋子也没穿,只裹着睡袍就躲进了衣柜里。 他忙给苏骁指了指衣柜,又打手势让他先去用膳歇息。 苏骁瞪了眼那衣柜,见女儿还能玩捉迷藏,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小两口慢慢聊,为父先去用膳!” “玹儿恭送父王!” 苏骁听得这声父王格外受用,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又回头叮嘱:“外面都是将士和镖师,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说。” 拓跋玹轻易领会苏骁的意思,毕恭毕敬地俯首。 “父王放心,小婿定然忍让妙音,不会与她多计较。” 他瞥向衣柜,刻意抬高了声音,“再说,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 妙音在衣柜里顿觉自己蠢。 对呀!不是她的错,她心虚个什么劲呢? 这事儿明明是那嬷嬷先挑起的,而她不过是依照自己的计划,去做正事儿而已。 衣柜里漆黑,还有点冷,她搓了搓手臂,顿觉自己这事儿做得有点二,但是,人已经在这里,要出去就更显得挫。 拓跋玹将苏骁送出门,转身斟了两杯热茶摆在桌上,又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榻上,拿了一双崭新的绣鞋,摆在衣柜门前,在门板上敲了敲。 “吃过饭了吧?” 妙音灰溜溜地推开衣柜的门,拢着袍服要钻出来,见地上摆着一双绣鞋,忙把冻得冰凉的脚伸进去。 “我怕着凉,就想先洗个热水澡再用膳。镖师们刚才都在用膳,浴室正好没人用。谁知,我刚把湿透的衣服搭好,你们就来了。” 拓跋玹本打算好,好好教训她一顿,至少得立个约法七八九章,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身边,却看着她头发湿漉漉的,眉眼疲惫难掩,顿时又不忍苛责。 妙音窘迫地站起身来,还是觉得自己矮半截,抿着唇偷觑他一眼,见他绷着脸就要开口,她抢先抬手点住他的唇,大眼睛警告地盯着他。 “先说好,你刚才可是承诺了我爹让着我的,如果你敢训我,我就哭给你看——不,我会跑出去哭,叫你颜面扫地!” 拓跋玹唇角冷抽了一下,抓住她的手,就想把她扯进怀里,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然被淋湿,只得又作罢。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先找我。” 妙音不敢恭维地撇嘴,“找你?你怎么解决?” “严惩她一顿!” “那是你母亲的人,你动了她,人家说你不孝。” “她又不是我母亲……” 妙音气结:“可她是伺候过你母亲的,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她又是太后派过来的,我岂敢去打太后的脸?你当时还在早朝,她说我有三条做错,却直说道第八条,我去找你,她怕是直接列出我一百条罪状,闹得朝堂也不安宁……我苏妙音在她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之人,不管我做什么,她都厌恶我,我何必浪费那个时间?” “你这样还没有敬茶就跑出来,叫长辈们很担心。” “怕是我真的去敬茶,那嬷嬷先在太后面前哭一顿,弄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满宫的妃嫔都看咱们笑话。大家又知道,我是惯于胡闹的,上次弄鸡血恶整赫连翊,我已经名震天下了,谁还能相信我不敢欺负一个嬷嬷?” 拓跋玹挑眉,还想辩驳,然,她句句在理,叫他哑口无言。 “妙音,你顾虑极是!但你压着一口气,跑下来百里,我这一整天都在担心你,遥儿他们也在担心你,父王,皇舅父,皇外婆……甚至连何文都在担心你。” 妙音诧异地微扬下巴,适才明白,他为何在这里与自己理论。“如此说,在你心里,竟是我错了?” 拓跋玹无奈地抿直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的意思,妙音明白了!”妙音不卑不亢地单膝跪地,“叫殿下担心,是妙音之错,还请殿下谅解!” “你……”拓跋玹被她疏冷的口气刺伤,“我没有斥责你的意思!你何必如此怼我?” “妙音也没有恶心殿下的意思,是您那位嬷嬷说的,臣妾不得唤殿下的名字,从此以后,妙音嫁入皇子府,也再不能像从前在王府一样。从此以后,妙音且得依着皇族规矩,当一个板正的皇子妃,不能乱跑,生意也不能做,更不能与其他男子说话,晚上睡觉且不能脱衣服,否则就被人骂作风尘女子……” 拓跋玹气结,张口欲言,眼前的女子绷着脸儿撞过他的肩,开门就出去…… “苏妙音——回来!” 妙音扶着走廊栏杆,俯视挑高修建的厅堂内…… “父王,太子殿下,梵王殿下,随之,赵凉,叫你们担心,是妙音之错!也有劳众将士跟着冒雨奔来,妙音实在罪该万死!妙音在此向各位赔罪,明日大家歇养一日,除了梵王、雷承其他人都不必再往前行。”说着,她屈膝跪地,俯首凝重三拜。 厅堂内,围桌而坐的众人都拿着筷子僵住。 赫连遥扒了两口米饭,却没敢用力咀嚼。 阿史那颐离很想说点什么,却挠了挠眉梢,也没憋出一句话。 雷承微微咳嗽了一声,视线瞥向陆随之和赵凉,两人却只当没有察觉,低头默默吃饭。 苏骁呼噜呼噜地喝了两口汤,砰——一下放下碗。 “音儿,为父担心你,是父女之情,也是因你昨日在婚礼遭遇刺客突袭。大家担心你,一则因与你是患难之交,二则,你的安危关系到两国合盟。你若是寻常人、陌生人,你给人家一万两银子,人家也不稀罕理会你。” 第205章 皇子妃,哄不好 妙音眼泪啪嗒啪嗒簌簌落下腮畔,又是愧疚,又是懊恼,又是无奈,且更恨透了宁如意。 那事儿精!这辈子,她再不想见到她。那府邸里,有宁如意便没她! 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没有公主命,偏受不得人念叨,更不喜那些莫须有的斥责。 她本以为,素以皇族为尊的父亲,会劈头盖脸臭骂她一顿,没想到,他竟如此心平气和。 苏骁见她跪在二楼的栏杆后不语,也看不清她的神态,唯恐她想不开地突然跳下来,他口气便愈发慈和,愈发小心翼翼。 “女儿啊,北厥这事儿是为天下太平,既然已经公告天下,无论如何都该做到。不过,婚事在前,你该见过长辈们、过了回门之礼再起行。 宁如意如此挑事儿,换做旁人也呆不住,她毕竟是长公主的人,又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还得皇上护着,你得罪不起及时躲开,避免与她针锋相对,这是上策! 所以,你不必为此道歉,也不必觉得对不起谁,是皇族不该派那位矜贵的嬷嬷去伺候你!她这些年在皇族中,已然比主子还主子,哪能去伺候你这晚辈?回头,为父还叫李应自咱们府中择选丫鬟过去服侍你。” 妙音鼻子一酸,心里莫名地愈发难过,就冲下楼梯,直接扑进父亲怀里。 “是女儿错了,不该叫爹这样奔波,女儿该死……女儿给苏家丢脸了……呜呜呜呜……” 这一路上的疲累、委屈、提在心口的那股傲气,都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苏骁忙把她搂在怀里,“没事,没事……爹说了,不是你的错……” 阿史那颐离也忙道,“阿音,大家赶过来,是怕你又被刺杀,并没有为你突然离开怪罪你!不信你问问随之他们。” 陆随之忙道,“父王刚才说得对,这事儿呀,是太后娘娘顾虑不周,该先打声招呼,让音儿伺候那位矜贵的嬷嬷才是!是吧,太子爷?” 被点名的赫连遥仓促点头,“……是,是,可不是么!回头我们就把宁如意供起来,每日三炷香,她是伺候过皇姑母的人,我们平日都得看她的脸色呢!” “七殿下这才把人娶回家第一日,就让郡主受这种委屈,这哪儿行啊?”赵凉忙摆上酒盅,“七殿下,快来自罚三杯!” 妙音脸上顿时又挂不住,抽抽噎噎地拢着袍袖擦了擦鼻涕眼泪,就注意到,拓跋玹拿着她的斗篷跟下来,这就要给她披在背上…… 妙音气恼地挡开他的手,连带挡开斗篷,不准他碰自己。 斗篷被打落在地,拓跋玹僵了僵,忙捡起来,见苏骁朝自己递眼色,并伸过手来, 他忙把斗篷递上。 “小事儿,都是小事儿……有什么呀!” 苏骁疼惜说着,展开斗篷给女儿拢在背上,示意拓跋玹先坐下用膳。 拓跋玹就近挨着赫连遥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挽救,更是半点没胃口。 刚才他那句话,明明也不算太重,她怎么就说生气就生气,说哭就哭?且还把威胁他的那句话做得如此彻底,他到底错在哪儿了? “音儿,咱们先吃饱,再好好说话。饿着肚子,赶了一天的路,火气难免都大!”苏骁哄劝着,忙拉着女儿坐下来,忙又命掌柜上前来,“快去叫膳房里端热菜过来,本王在路上买的那些好吃的,都热一热。” “是!”掌柜眼神怜悯地看了眼拓跋玹,忍不住就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拓跋玹狐疑,转头望向掌柜,正见掌柜自后门出去,那背影——是他看错了吗?竟是师父阮觞?他怎么在这儿? 唯恐众人察觉异样,他忙转回头来,见妙音哭得眼睛红肿,鼻尖儿通红,他忙递上手帕。 妙音接过手帕就捂在鼻子上,狠狠地“哼——哼——哼——”把肺腑里压着的怒火,都化成鼻涕擤在雪白的帕子上。 拓跋玹悻悻叹了口气,只觉那一方帕子成了自己。 苏骁压着声音劝道:“音儿,不过就是一个宁如意,想想你们之前,生死都迈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女儿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是人家非要过不去,说我害他担心。”妙音气急败坏地将帕子丢进桌下的竹篓里,“我何曾害他?是我叫宁如意堵在我床前么?若他认定我错,他可以去担心别人,不用担心我!” 满堂男子都眼神微妙地看向拓跋玹。 阿史那颐离夸张地笑了一声,“玹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担心阿音,还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呢,你竟然怪她?这真真是你的不对……” “颐离,你也别阿音阿音的叫,如今依着辈分,你该唤妙音弟妹呢!”赫连遥不客气地泼他一盆冷水。 拓跋玹没有理会阿史那颐离,他手安慰地落在赫连遥肩上,眼睛却看向余怒未消的妙音。 “阿音,我是你的夫君,你要生气,也不该唤我‘人家’呀!” “你家嬷嬷骂我是风尘女子,我岂敢唤你夫君?那成什么了?” “噗——咳咳咳……”阿史那颐离被一口汤呛到,忙拿帕子擦口鼻。“风尘女子?那位嬷嬷可真敢说!” 苏骁不悦地瞪向阿史那颐离。 拓跋玹隐忍嗔了阿史那颐离一眼,忙和缓口气,“皇外婆在宫里,定然已经严厉处置宁如意,若咱们还为她争执,实在不值得!” “你气势汹汹地来,不就是教训我么?不就是想听我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么?我道歉了!我给你跪了,你还想怎样?” “刚才是我的错!是我不明白状况,害你受了委屈。”拓跋玹安慰地轻抚了抚她的脊背。 妙音别开脸,挡开他的手,不准他碰自己。 苏骁见女儿冷静下来,拿起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你 “饭菜来喽!热菜热烫,避让些,别躺着大家了!”一中年女子用托盘端着饭菜,利落地上前。 她穿着一身厨娘的灰袍,和蔼地对拓跋玹笑道,“小伙子,这就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媳妇掉眼泪了,就是你的错,一定要道歉!” 拓跋玹狐疑地看向她,就见女子肌肤黝黑,容貌平平,头上罩着灰头巾,看似普通,身形却匀称修长,婀娜有致,气质也明显不是寻常人——刚才那掌柜是阮觞易容的,那么这位是——江蓉?! 第206章 收了前夫的银子 妙音也听出女子声音格外熟悉,身子被针刺到一般,迅速从自椅子上弹了起来,一眼没敢研看父亲的神色。“这位大婶,您能带我去洗把脸么?” “呃……好!”江蓉佯装忙碌地把托盘上的饭菜摆上桌,顿时看出,妙音神色不对,她手也忽然绷不住颤1抖。 苏骁注意到她手不堪重负似地端住一大海碗汤,伸手便帮忙托了一下,注意到女子眼神有些惶恐,忙安慰地对她笑了笑。“她婶,你莫着急,我们都不是恶人。” “咳……”妙音因这一声“她婶”提起一口气,屏住呼吸,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江蓉哑了一下,确定苏骁没有认出自己,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妙音,忙又热络地堆上笑,“瞧瞧,多好看的丫头呀,哭成了泪人儿……快,婶子带你去洗洗!” 满桌一片微妙。 阿史那颐离笑道,“那大神的眼神,好像是认识宁和王呢!倒是风韵犹存的,莫不是看上王爷了吧!” “岳父在朝堂多年,是皇舅父最信任的肱骨之臣,如今又是大周王爷,百姓们认识他也不奇怪。”拓跋玹说完,也察觉妙音异样,视线追随着走向厅堂后门的两个女子的背影,就跟着站起身来…… 苏骁忙抓住他的手臂,“只是去洗脸罢了,你就不要去了,赶了一天的路,快趁热吃!音儿不是记仇的人,让她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儿,自会明白你担心她、紧张她,都是因为在乎她,并非是嫌恶她!” “是!”拓跋玹心虚地应声,却还是忍不住又望了眼走向后院的母女二人,只担心江蓉会因为宁如意的事,招呼也不打,就把妙音带走…… 阿史那颐离忙给他夹菜,“玹兄,您明明认定妙音有错,何必连她去洗脸都不放心呢?!” 众人都看拓跋玹,眼神亦是微妙。 苏骁却拉着椅子,往拓跋玹身边靠了靠。 “这边往来鱼龙混杂,那厨娘在此到底不安全,还是叫他们换了的好。这一路上的驿站,都是你和工部那边盯着的,万一闹出人命,恐怕落人口舌。” 阿史那颐离挑眉,不动声色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父王放心,这事儿工部那边上奏过,这女子……身世可怜,在路边流浪,家中已经无人,掌柜收容她在此,多少挣点赏银。回头我命人给她准备一处宅子,好好安顿她。” “嗯。”苏骁放了心,见掌柜又亲自端了一个托盘出来,不禁疑惑,“饭菜都齐了,这又是什么?” “这是那厨娘亲手给皇子妃熬得燕窝,她见皇子妃娘娘神色憔悴,应该多补一补。” 苏骁忙从袖中取出一锭一张银票,“打赏给厨娘,让她照顾好自己。” 掌柜看着银票僵了僵,没有接。 拓跋玹忙接过银票,塞进掌柜手中,“只是打赏给厨娘,又不是打赏给你!赶紧去给厨娘吧!” 苏骁见掌柜眼神有些不情愿,忙唤住他,又一把抢回银票,“本王自己去给,你莫私吞了银子。” 掌柜忙挪脚挡在她身前,绷着脸,苏骁往左,他也往左,苏骁往右,他也往右…… 苏骁竖起眉头,“放肆,你挡本王做什么?” 陆随之这就拍桌子站起身来,“掌柜的,你有毛病啊?” 拓跋玹恐慌地忙挤在两人之间,“父王,一会儿厨娘就与妙音就回来了,她们过来,您再给也好,外面寒气重,您刚暖和过来,就别过去了。” 苏骁这才悻悻坐下,见陆随之、阿史那颐离等人都吃饱要去歇息,他忙道,“大家都早点休息。” 后院,妙音洗了脸,扯住厨娘到了庭院角落的无人处,“你来做什么?!” 江蓉顿觉无趣,左右看了看院中的动静,压着声音斥道,“你就不能装作认不出我吗?我难得易容一回,还没玩够呢!” “这是好玩的吗?我爹万一认出你,我怎么说?” “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来的?我生下你,可不是叫你受窝囊气的。宁如意如此对你,你为何不打回去?这样无用,出事儿只知逃跑,你叫我如何放心你去北厥?” 妙音盯着她贴着易容面具的脸,只觉得心头怪异。 “宁如意上了年纪的,又伺候过拓跋玹的亲娘,我打回去算什么事儿?” “你倒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以前那样的人敢得罪你,给她个杀无赦!” “你赶紧走,我爹认出你,我真不好交代!难道您让我告诉他,爹,我撮了合您和江珏之后,才发现我亲娘还活着,而且她跟阮觞皇叔双宿双栖了,那掌柜就是阮觞易容的……” “你不用担心,苏骁那木头断不会认出我!”江蓉抓着她又往墙角处推了推,“你说实话,你婚礼上那个刺客怎么回事?” 妙音气结朝天翻白眼,“请你和阮觞远走高飞,过你们的舒服日子,不要搅进这些浑水里!” “本以为你和拓跋玹成婚便能太平无事,没想到,竟是愈发不太平。这事儿定是萧穗干的!” 妙音赫然想起拓跋玹在洞房花烛夜说过的话,“拓跋玹说,当年毒害你的人,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拓跋易,始终拿你当恩人,而且,我曾冤枉拓跋易,他也没有计较。” “拓跋玹自五岁就被丢弃在大周,他岂会了解他父亲是什么人?拓跋易若真的是好人,怎么可能立萧穗为皇后?” 江蓉不想多谈这些事,拉着妙音就往走向楼阁后门。“我给你炖了燕窝,你好好吃了,暖暖身子,睡一觉,其他的事,有娘亲帮你解决!” 妙音忙挣开她的手,“你不要再进去,我爹看你第二眼,定然能认得出!” 江蓉不以为然,扯住她就迈进门槛,视线迎视着苏骁看过来的目光,忙堆上笑,“宁和王好福气的人呐!有如此漂亮又乖巧的女儿,您的王妃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苏骁直接地上银票,“此处不安全,她大婶,你拿了银子去买座宅子,好好安顿吧!这里不安全。” 妙音胆战地盯着那银票,心虚地抬手抓了抓头发。 江蓉忙堆着笑接过银票,客客气气地俯首,“王爷真是大方,谢谢您了!都说您宅心仁厚,还真是名不虚传。” 易容成掌柜的阮觞忙把江蓉扯到柜台那边,“又不是穷疯了,你收人家银子作甚!” 第207章 假殿下,来敲门 苏骁听到那话,这才明白,掌柜是在吃醋。 “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收了吧!” “就是嘛!普天之下,哪有把银子拒之门外的傻子。” 江蓉习惯性地拿指尖弹了弹银票,收在袖中,忙去其他桌上收拾碗筷…… 苏骁却只觉她那弹银票的习惯,和一番话异常熟悉。 不,不只是熟悉,还恍若隔世,那是——江蓉常有的小习惯和口头禅。 从前他总劝江蓉不要太辛苦,钱挣够了就罢了,她却理直气壮地斥道:“普天之下,哪有把银子拒之门外的傻子?”而后,她还会嗔怒地补充,“这样的傻子,恐怕只有你——苏骁!” 但,江蓉到底已经去世多年。 苏骁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那厨娘,这就坐下来,一边喝汤,一边看着女儿女婿用膳。 “音儿,这燕窝好,都吃了!” 妙音忙端起汤盅,三两口就喝完,却因为太紧张,禁不住就,“咳咳咳……” 拓跋玹忙给她拍背顺气。 妙音还是挡开他的手,就见江蓉在往大木盆里收拾大摞大摞的碗盘,她心里顿时针扎一般刺疼。 堂堂江家大小姐,怕是自幼十指不沾阳春1水,却为她做到这般,叫她苏妙音如何担当得起? 碍于父亲在侧,她也不好亲自去帮忙,忙看向邻桌上的李应,见李应正闲闲地剔牙。 “李应,带几个护卫,一起帮忙把碗筷收了,叮嘱膳房的伙计,烧几锅热水,把碗筷全部都烫两遍,那厨娘烧菜煮饭也太累,就别叫她洗了。” “是!” 李应忙带着十几个护卫上前帮忙。 江蓉深知妙音是关心自己,心里一时感动,手上却不慎,两个盘子就碎在了地上,刺耳地啪——一声,摔成一地白瓷片。 眼见着她蹲下去要捡,妙音紧张地忙喊道,“别捡,会割到手……” 江蓉僵了僵,忙站起身来。 阮觞亲自拎着扫帚和簸箕就匆匆奔过去清扫。 苏骁见女儿又急又气地红了眼眶,忙道,“丫头,你该好好收住自己的脾气,为父是能看出你是关心那位大婶,那大婶却整个被你吓得僵在那边,恐怕误会你在生气!” 拓跋玹忙附和,“是呀,父王说得对!” 阿史那颐离循着盘子打碎的声音出来房门,自二楼凭栏俯视着厅堂内的动静,越看那掌柜和厨娘,越觉得怪异。 尤其,那两人走路竟都是没有半分动静的,分明内功深厚。 且妙音和拓跋玹看他们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儿…… 难保拓跋玹半路不会安排劫粮,中途掐断北厥百姓的希望。 阿史那颐离转身把自己的包袱丢在床榻上,翻出一张人皮面具,和一套水蓝的无绣丝袍,转身就走到镜子前。 === 临近子时,整个楼阁才安静下来。 拓跋玹侧躺在床榻上,借着门外走廊上的灯,看着妙音的后脑勺,察觉她呼吸均匀似已睡沉,他慢慢地挪近她,自后把她拥在怀里。 妙音拿手肘向后拐了一下,“别碰我!我还生着气呢!” “咱们聊聊!” “我睡着了!” “睡着了还说话?” “我说梦话不行么?” “行,行……当然行!”拓跋玹牵就说着,还是环住她的腰际,搂着她不撒手,下巴贴近她的颈窝里,在她耳后轻吻,宠溺地柔声道,“……爱妃说梦话真好听!” “你担心我都不应该呢!少给我油嘴滑舌!”妙音气急败坏地忙往床里挪,却像是乌龟背着一个重重的“壳”,挣扎半晌愣是没挪动,烦躁得她孩子气地胡乱踢蹬得被子乱七八糟。 拓跋玹反被她幼稚的举动逗笑,“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 他嗔笑说着,忙又拉着被子,一并盖好两人,长腿就横在她腿上,把她牢牢锁住。 妙音被他弄得火气顿时爆发不出。 “你要有本事,别欺负我,赶紧劝你师父带我娘亲离开,真闹出什么事儿,你我都没法子收拾。” “刚才我劝他们走,磨破嘴皮子他们也不听。他们怕我们路上吵架,又怕遇到危险,非要跟着!” “……你铁定是没用心劝!” “既然他们乐意跟着就跟着呗!过去的事,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迟早得解开。”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哼,“你话说得是对,是得解开!到时候打起来怎么算?你是站在你师父那边,还是站在我爹这边?” “我站在我师父那边,当人肉包,任你爹打个够,绝不还手!” 妙音下意识就想说“你挨打,我会心疼……”想想到底还没有原谅他,直接改口,“打死你我可不赔!” “不让你赔!”拓跋玹舒服地拥紧她,闭上眼睛,“睡觉!” 妙音也着实累了,闭上眼睛,就黑甜的睡过去。 === 巡夜的护卫自厅堂里穿过,见水蓝丝袍的男子从楼阁上下来,忙都俯首,无声行礼。 男子压着声音问道:“本皇子去问掌柜点事儿,你们可知他宿在哪个房间?” 护卫忙道,“回七殿下,自后门出去,右拐,门廊尽头那间就是。” “晚上值夜,你们多尽心,多去瞧瞧粮车。” “是!” 队伍里几个护卫都回头看那水蓝丝袍的身影。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七殿下说话声音变了?” “是呀,有点不一样,头发也卷了,且没那么亮了!” “怕是和媳妇吵架折腾得吧!人也好像憔悴了。” “有个媳妇可真麻烦!” “我家婆娘若敢对我摆脸色,我定拿鞋拔子打过去!” “再说,你家婆娘就拎着菜刀杀过来了!赶紧巡夜!” 一众护卫出去大堂,后院,男子穿过门廊,直接叩响掌柜的门板。 门里,真正的掌柜被封住睡穴,绑在了罗汉榻上。 阮觞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谁呀?这么晚了,有事?” 睡在他身边的江蓉翻了个身,斥道,“你过去看看!” 阮觞忙贴好易容面具,抚了抚头发,打开门,借着门廊下灯笼的光,看清男子的容貌,张口就要斥臭小子,却注意到男子眼神极是古怪,却这一头卷曲的头发,明显不是他的宝贝徒儿。 他忙客客气气地问道,“七殿下有事儿?” 第208章 继母和生母巧遇 床榻上的江蓉顿时听出阮觞口气客气疏冷,蹭一下就坐起身,迅速凝聚内力隐匿身形,挪到门前…… 她一眼看出,门前的男子虽与拓跋玹有一模一样的脸,却明显的身形不同,头发不同…… 男子全然没有察觉江蓉的靠近,斥道,“你还与我装?到底几时动手?” “什么动手?”阮觞不动声色地试探问着,忙反手向后,示意江蓉绕到男子的身后,将男子打晕。 男子又道,“你们不是说好来劫粮车吗?我做掩护,你们赶紧动手!” 阮觞狐疑,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男子按着佩剑的手,这才明白,这人是来试探他的。只怕他刚应声,这男子就挥剑捅向自己的心口…… 江蓉侧身经过男子,迅速反手为刀,横砍在男子的颈侧,男子砰——就摔瘫在地上。 江蓉迅速收敛真气,现出身形,蹲下来撕掉男子的易容面具,“阿史那颐离?” 阮觞也惊愕地挑眉。“这小子,是觉得咱们可疑,试探咱们呢!” 江蓉顿时玩心大起,“把他吊在庭院的树上,冻他一晚上。不给他做点坏事,恐怕他还怀疑咱们。” 阮觞对这种毒辣的计策不敢恭维,却还是牵就地笑了笑,建议道,“别叫护卫发现,把他吊到远处去。” 江蓉妩媚地嗔笑斜睨他一眼,“哈!你可真坏!” 阮觞哭笑不得,“想出这馊主意的人明明是你!” 江蓉也不辩驳,就叉腰,歪头,眼神挑衅地斜睨着他。 阮觞无奈,只得扛起阿史那颐离,“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还差不多。” 阮觞扛着阿史那颐离飞上房顶,无奈地叹了口气,“母女俩的脾气竟都是这般!我那徒儿有那样能发脾气的媳妇,以后怕是连纳妃的胆气都没喽!” === 一大早,天刚亮,妙音就起床,决定先去看一看粮车。 见拓跋玹睡得沉,她忙给他掖好被角。 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换好衣袍,却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四个护卫抬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从楼梯上上来。 “哎?这谁啊?” “梵王殿下!”领首的护卫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梵王?”妙音狐疑,视线落在男子的袍服上,“他衣服怎么与拓跋玹的一模一样?这头发梳理得也相仿……这是怎么了?他怎么没动静啊?不会死了吧?” “他被打晕吊在树上的,看这情形,是被吊了一个晚上。” “堂堂梵王被打晕吊在了树上?谁这么大胆?有刺客吗?昨晚也没听到打斗声啊!” 妙音连番地追问,越想越是不对。 “你们这么多巡夜的人,就没有一个发现的吗?竟然任由他被倒吊在树上一整夜?” 护卫忙道,“他是被吊在驿站北边几丈远的树上,探子早上回来时才发现的。” 妙音无奈,见他们抬得吃力,忙抢先推开阿史那颐离的房门,就见房内的炭炉早就灭了,还有包袱散在床榻上。 她忙帮着收了包袱,却见里面放着好几张与皮肤相仿的面具,她随手将面具都收在怀里,提醒抬人进来的护卫们,“快给炭炉生火……熬上热姜汤……” 护卫们忙着给阿史那颐离换衣裳,妙音顿觉自己在这边不合宜,忙出去带上房门,就把阿史那颐离的几个随侍都唤起来。 “你们快去服侍自家主子,叫值夜的那几个护卫赶紧去补眠。” 说完,她还是先奔到敞篷那边看了看粮车…… 确定粮车没有缺少和损伤,又进去马棚清点了一遍,马匹也没少。 她刚从马棚里出来,就见一辆马车从大门外停下。 妙音狐疑迎上前,就见江珏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车后面竟还跟着一队王府护卫。 “母妃?你……你怎么来了?” 她话刚说完,肩膀上却重重挨了一下,转脸一看,就对上江蓉易容而成的厨娘的脸,唇角顿时就抽了一下。 这下好了,母妃娘亲狭路相逢,亲爹继父冤家路窄,怎么办?怎么办? 江珏欢喜地上前,一把就把妙音搂在怀里,完全无视了一旁身穿粗布袍服的女子。 “你这坏丫头,可把为娘吓死了!遇到事儿先回娘家呀,你往外面跑什么?” 妙音恐慌地搂着她的腰际,却已然受惊过度。 “母妃放心,我……我没事……此处距离京城百里路呢!您就这样乘坐马车走了一夜?您不怕遇到劫匪么?” “看不到你,我不放心,你爹在这里,我自个儿在家也没意思。我请示过太后了,此行我和你爹陪你一起去,太后也怕你和玹儿照顾不好自己,又怕你们俩因为宁如意的事吵架,让我仔细看着你们,如此她老人家也能放心些。” “我和拓跋玹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这长途跋涉的,您如何经得起颠簸?” “我又不是没吃过苦,之前和蓉儿一起做生意,我们天南海北的跑来跑去!”江珏说着,爽利地拍了拍妙音的肩,就推开她,“你爹呢?我去给他一个惊喜。” 妙音深吸一口气,就担心地看一旁的生母,却见江蓉一眼没看江珏,反而别开脸去,转身就走远。 “我爹的房间就在二楼,楼梯上去往右第二间。您先上去,我去膳房一趟。”妙音说完,就急急地追上江蓉,“昨晚让你走,你不走,这下可好了……” “我没吃醋,她是我的堂姐,如今又是你的继母,她对你好、疼惜你,都是应当应分的。再说,她当你的继母,比那些居心叵测的陌生女子当强得多。” 江蓉绷着脸说完,就钻进膳房里。 妙音还是觉得她神色古怪,见膳房里二三十个厨子都在,她忙道,“你快别忙了,回房带着不准出来,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江蓉冷着脸挪到一旁。 虽然她和江珏感情极好,但自家亲闺女被人抢着抱,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江珏多年的软弱,也着实让她寒心,是以,这么多年,也不愿与江珏相见。 妙音注意到窗台底下摆着一大盆鲜活的鱼,忙对江蓉哄劝道,“我给你做鱼片粥,你快去等着吧!这里烟熏火燎的呛人……” 江蓉见妙音这就利落地拿着刀去杀鱼,顿时感动地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209章 你拿了一把假剑 她悻悻地从膳房里钻出来,还是从窗前,看着妙音自膳房内忙碌…… 倒是听阮觞说过,妙音自打死而复生,厨艺就变得精湛绝伦。 她知道,女儿与从前相较,彻底换了一个人,但龙冰珠能精准无误地救活她,凤火珠断然也不会出错。 凭这丫头对她的孝顺和在乎,且唯恐她和阮觞暴露,她也笃信,这丫头就是她江蓉的女儿。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粗布袍服,再想到江珏那一身奢华的衣裳,她心里也顿时不平。 便兀自生着气,闯回房间里,当即换了一身奢华的袍服,又改了一张十分艳美的桃花脸。 阮觞自厅堂里见过了江珏,急匆匆地奔回来,见江蓉换了一身绣着花藤的宝蓝锦袍,顿时狐疑。 “你这是干什么?和你那堂姐争奇斗艳呢?你是生怕苏骁看不见你是吧?” “我不能叫我闺女觉得自己的母亲太磕碜!我必须一路上保护音儿,当厨娘不方便上路,我要当过路的客商,你也赶紧换衣裳,给我打扮好看些,别被苏骁比下去!” 阮觞哭笑不得,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他看了眼还在罗汉榻上昏睡的掌柜,“倒是也该换,否则,阿史那颐离醒过来,定然找咱们麻烦。” 半个时辰后…… 妙音端着托盘到了掌柜的房门前,正看到苏醒过来的阿史那颐离,气势汹汹地提着刀剑杀过来,似昨晚冻得有些狠,腿脚手臂还在打哆嗦…… “颐离,你这是做什么呀?来杀人呐?” 阿史那颐离张口就要说昨晚掌柜害他挨冻了一个晚上,赫然想到自己易容成拓跋玹的事,手腕迅速一转,便把长剑收在手肘后。 “我……我刚才练剑结束,有点事儿找掌柜商议。” “昨晚被吊在树上冻僵了,你还有心思练剑?”妙音玩味地看他一身刚换好的袍子,冷眯着凤眸看进他眼底,“说实话,你昨晚,该不会是打扮成拓跋玹的样子,惹了什么麻烦吧?好端端地怎么被吊在了驿站外的树上去?” 阿史那颐离顿时涨红了脸,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睛。 “我……是被人暗算的……因拓跋玹那一身衣裳好看,我买的同样的。” 妙音只觉这借口可笑。一个傲气冲天的战神,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宝石穿在身上,怎么可能喜欢拓跋玹那样连绣纹都没有的袍子? “阿史那颐离,你和拓跋玹撞衫,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么?!” 阿史那颐离违心地笑了笑,“不会,我们现在关系可好了!我天天玹兄玹兄的叫他,你总该能听见吧!” 真是越描越黑,昨晚她和拓跋玹吵架,就这厮添油加火,唯恐她和拓跋玹打不起来! “也罢,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你做的出格的事儿,总能叫人大开眼界,回头栽在旁人手里,也是你为非作歹害的,别怪大家都管你的死活!” 妙音端着托盘,没有手敲门,只得伸脚踢了踢房门,不料房门竟吱呀——自己开了。 她狐疑地看进去,就见桌子在地上碎得一团狼藉,似遭受了一场劫掠,她忙侧首看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忙进去查看,却见掌柜被绑在了罗汉榻上。 妙音却一眼认出,那掌柜胖得十分扎实,并不像阮觞那样多穿了衣服的伪装。 她没有多留,唯恐掌柜看到自己陌生又尴尬,忙端着托盘往大堂那边走。 阿史那颐离帮掌柜松了绑,解开他的睡穴。 掌柜一睁眼,眼神迷蒙恍惚,坐起身来,笨重的身子显得格外吃力。 “多谢少侠相救!” 阿史那颐离顿时认出,这掌柜不是昨晚与他说话的人,且全无内力。 注意到妙音不见了踪影,他忙追出门,跟上她的脚步,就注意到她神色忧心忡忡。 再看她托盘上的摆的,两碗鱼片粥,两盘小蒸包,还有凉拌的小咸菜,越闻越香却……也明显不对劲儿。 显然,她这些东西,是给昨晚的掌柜和厨娘准备的。 阿史那颐离左右挣扎,唯恐妙音抵触自己,没有多问。 他在大堂里转了一大圈,没有找到掌柜,却见妙音把托盘就摆在了一对身穿华服的男女面前,更诡异的是,刚起床的拓跋玹,正精神奕奕地坐在那一桌,与那对儿男女有说有笑,似异常熟悉。 陆随之、赵凉、雷承等人都坐在另一桌,都好奇地打量那两个人。 阿史那颐离忙扯住行经的一个护卫,“那对儿是什么人?” 护卫忙道:“刚来的,自称是与江家做过生意的,男的叫贾远,女的叫蒋蓝,与七殿下也是老朋友,他们得知妙音郡主去北厥做生意,也想跟着一起,去北厥进点皮货。” 见妙音把粥碗摆在那两人面前,全无生疏,阿史那颐离愈发觉得,那对儿男女的眼神与昨晚的掌柜和厨娘异常相似。 “那厮定是唯恐我找他算账,刻意换了一张脸!”阿史那颐离咬牙切齿的说完,挥剑就腾空一跃,踏过一张桌子,朝着贾远就刺过去。 “啊——杀人啦——”江蓉易容的蒋蓝佯装惶恐地尖叫,忙扑进阮觞怀里。 妙音来不及多想,忙拿手上的托盘砸向阿史那颐离……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往那托盘上弹了一缕真气,托盘撞在长剑上,木质的推盘,硬生生地将阿史那颐离的长剑截断成了两半…… 剑尖落在了桌面上,阿史那颐离握着半截断剑,虎口处刺痛难忍,整条手臂也隐隐剧痛, 他自半空落地,勉强站稳脚跟,匪夷所思地看妙音…… 妙音也狐疑地看自己的托盘,又看阿史那颐离的剑,又看自己纤细的手,不禁怀疑自己神功附体。 “阿史那颐离,你拿的是一把假剑呐?我用木头板子竟然给你砸断了……” “我……”阿史那颐离气结,狐疑地看怀拥美人的贾远,“定是此人,往托盘上动了手脚。” “颐离兄,贾远前辈刚到此处,与你并无冤仇,你此举实在突兀无礼!”拓跋玹坐在桌旁,半点没有挪动,“且你昨晚穿着与我相仿的一身袍服,易容成我的模样,去找掌柜的麻烦,也没有道理。早上回来的探子发现你竟被倒吊在树上,你是把大周与北厥皇族的颜面都丢尽了!” 阿史那颐离顿时面子里子都挂不住,恼怒地暴吼:“拓跋玹,你竟有脸指责本王?” 第210章 竟然与战神吵架 “阿史那颐离,你吼谁呢?!”妙音吼回去,顺势挡在自家夫君身前,摆出两米八几的巨人气场,两手撸起袖子,凤眸亦是气势汹汹。 阿史那颐离强悍的气势,硬生生地被她压下了半截。 他恼恨地俯视着她,最是不喜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袒护拓跋玹。 “我吼得就是拓跋玹!” “你凭什么吼他?”妙音扯开嗓子比他更大声,“刚才在后院,我问你发生何事,你拎着剑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这会儿你倒长了本事!竟欺负我家夫君?你当我苏妙音是死人呐?” 江蓉忍不住就激动地想拍桌子捧场叫好,阮觞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腕,却也被妙音这番气势震惊。 一个屁功夫不懂的毛丫头,竟然与北厥战神如此叫板,果真是……盲目,孤勇,还有点——蠢! 然,妙音这番举动却让拓跋玹心暖四溢。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妙音纤细的脊背,只觉这猝然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弱身板,充满了比十万大军还悍猛的力量。 “苏妙音,你真是不讲理!你竟说我欺负他拓跋玹?”阿史那颐离又气又伤,且内伤惨重到开始怀疑人生。“苏妙音,你简直不可理喻!欺人太甚!” 妙音讽刺地冷笑,“我不可理喻?好,你讲理!你若讲不出一箩筐的理,我定骂得你找不着北!” “噗——”坐在一旁桌案边的赵凉被一口粥呛到。 阿史那颐离瞥了赵凉一眼,适才发现,楼上楼下的将士们都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他和妙音吵架。 他深吸一口气,忙压住怒火,“苏妙音,昨晚本王是觉得可疑,才打扮成拓跋玹的样子去试探掌柜!真正的掌柜被绑在后院寝居内,你刚才是亲眼所见!” 不巧,那被绑着的掌柜,正扶着墙壁走到了厅堂来,“咳咳咳……原来,是梵王殿下刚才救了草民!多谢梵王殿下……” 妙音望向走路都十分虚弱的掌柜,一时间哑然。 她忽然有些措手不及,着实没想到,阿史那颐离竟然能看出昨晚的掌柜,不是真掌柜。 阿史那颐离捕捉到她眼底的慌乱,阴沉地迫近她,笃定地伸手直指易容成贾远的阮觞…… “这该死的贾远,就是昨晚的假掌柜!而这女子就是昨晚的厨娘,你和拓跋玹与这夫妻二人到底什么关系,务必给本王交代清楚,否则,本王定上奏父皇,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妙音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主,她做不了,但母亲和阮觞的身份,也决不能现在揭穿。 江珏还在楼上呢,一旦说开来,这事儿,可就热闹了——且会闹一桩撑破天的大笑话,成为大周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拓跋玹上前,环住妙音的后腰,目光静冷地看盛气凌人的阿史那颐离。 “颐离兄,你多虑了,这贾远就是我和妙音的老熟人、老朋友……” 阿史那颐离不耐烦地打断他,“拓跋玹你还狡辩吗?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来劫粮车的?!你们大魏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 “好热闹呀!”苏骁威严冷斥一声,牵着江珏的手,自楼上下来。 妙音脸色微变,恐慌地忙挡在桌子前,只恨不能展开一面墙壁,把江蓉和阮觞完全挡起来。 “爹……没事,没事……颐离与我们闹着玩儿呐!” 阿史那颐离强硬地道,“苏妙音,我没和你闹着玩儿!今儿我不弄清楚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我决不罢休!” 妙音气急,“阿史那颐离,贾远和蒋蓝都是好人,不是什么劫粮车的土匪,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事绝非你能承受得起的!你最好别在多问!” “音儿,没什么好怕的,梵王要一个答案,咱们不妨给他个答案。” 阮觞说着,直接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掀了头上黑色的假发…… 妙音转身,正见他银白胜雪的发丝飞瀑般倾落在肩背上,而他眉目如画的清俊面容,艳若从前,和蔼浅笑,平易近人。 妙音忙道:“皇叔,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她真的怕死了母亲也揭开易容面具。 然,蒋蓝却道,“你们都不必看我,我就这一张脸。你们若不信,可以上来找一找易容面具。” 阿史那颐离这就要上前,妙音却一头抓狂的牛,两手向前如牛角,猛地推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阿史那颐离惊得大叫,眼见着他要摔在地上,背后却陡然扶了一只手。 他惊魂未定地转头,正对上苏骁神情肃冷的脸。 “多谢宁和王!” 苏骁没应他,却不明白妙音为何如此维护那女子。 若真如阿史那颐离推测的,这女子就是昨晚易容成厨娘的女子,妙音为何如此保护那女子?难道那女子真的是与江氏做生意的? “音儿,梵王是我大周的王,更是北厥皇子,你若对他动手动脚,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妙音悻悻地朝着阿史那颐离俯首。 阿史那颐离却泼一盆冷水,“你就是这样道歉的?” 拓跋玹忙把妙音护在怀里,“颐离兄,刚才阿音推你,是她一时没压住怒火,我代她向你道歉,但你堂堂梵王殿下,要试探掌柜,实在没有必要易容成我拓跋玹,你可以直接与他打一架……” 阮觞抬起手,就客气且优雅地朝着阿史那颐离抱拳,“梵王,在下阮觞,大魏皇帝拓跋易的结拜兄弟,你可以跟着玹儿和音儿,唤阮某一声皇叔,此行不宜太过招摇,所以阮某才易容。” “呃……是你?”阿史那颐离盯着他,见鬼一般,恐慌地忙退了两步。“昨晚你……那个掌柜……” “昨晚是阮某睡在掌柜房里,你易容成玹儿来试探阮某,阮某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自始至终,只当成是玩笑。阮某本不想与你计较,不过我家夫人说,不对你做点什么,你还会怀疑我们,所以,阮某就把你吊在了树上。” 第211章 手撕殿下不留情 阿史那颐离尴尬地忙拱手,“颐离有眼无珠,没有认出皇叔,让皇叔和皇婶见笑了!皇叔威名,如雷贯耳,颐离失敬!” 说着,他毕恭毕敬朝阮觞深圆一拜,却听到一旁女子阴阳怪气地讽刺—— “假不假呐!刚才死活要让我和拓跋玹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却老鼠见了猫似地作揖拽客套!” 阿史那颐离弯着身子僵了僵,忙直起腰身,转头看向罪魁祸首,就见那罪魁祸首鼻翼绷着,惊艳的凤眸清冷斜睨着他,眼神足以杀死人的轻蔑,毫不遮掩。 “苏妙音,你哪根筋不对?你是不是故意与我做对?!” 妙音抬高下巴,双臂环胸,“恭喜你,才对了,姑奶奶我还就是看你不顺眼!” 满堂微妙地岑寂。 陆随之、赵凉并满堂吃早膳的将士、镖师都等着看阿史那颐离的笑话。 阮觞、苏骁、江珏等人却都竖起眉头…… “音儿,刚才梵王说话或许是有偏激,但现在真相大白,你也没有必要再多计较了!”江珏柔声劝着,便上前握住她的手。 江蓉自桌旁始终也没敢挪动,因为妙音始终没与她对视,明显是在恐惧她和阮觞一样突然揭开面具。 她适时咳了一声,忙提醒道,“妙音,咱们先吃饭!” 妙音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忽然绷不住地想哭,尖锐地朝着阿史那颐离就吼道,“我吃不下,我被这人气得脑门子已经裂开!好好的太平盛世,被他闹得鸡飞狗跳……” 说着,她心里愈发地委屈难过,眼泪就溃堤崩落,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 江珏就近忙拿帕子给她擦泪,却见她哭得收不住,顿时措手不及,“哎呀,这怎么还哭了?知道你受委屈了!咱不难过……” 拓跋玹也忙环住妙音的肩安慰地轻拍,却看出妙音是被吓了个措手不及,要走旁门左道帮江蓉突围。 本来,苏骁与江珏,阮觞与江蓉,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对儿,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秘密委婉的揭开,可以处置得圆满。 但,被阿史那颐离这一闹,窗户纸就剩下了菲薄的一层,随时都有被撕破的危险。 妙音夹在中间,隐瞒了这边,也隐瞒了那边,又是愧疚,又是难受,自然会绷不住。 师父阮觞却也无奈,是被阿史那颐离逼到没了法子,才如此揭下面具,因在军营就与苏骁相熟,且对苏骁有恩,因此,他的面具揭开也不怕,但江蓉死而复生却无法解释得周全。 苏骁是亲眼看到江蓉在多年前死去的,那尸体都是他亲手抱进棺材里的,且这其中还涉及到诸多恩怨,甚至牵涉了大魏皇族,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他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来安慰妙音,看着她哭得难受,心里也痛如刀绞。 “阿音,咱们回房里去,你好好冷静一下。” 妙音却唯恐苏骁注意到江蓉,她紧张地握着双拳,想让自己不要抽噎得太狼狈,手脚却压不住地直哆嗦,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更恨透了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见她哭成泪人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妙音,我刚才的确言语不当,若是得罪了你,请你……” 这话不说还好,越说妙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 “你不是得罪,你是可恶至极!你刚才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嚷嚷大魏居心叵测,现在却假笑道歉,你一点都不觉得恶心么?” 阿史那颐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说什么好。“我……” “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 妙音暴吼一声,上前就要踹人,不料手臂被江珏和拓跋玹扯住。 “你们放开我,我要手撕了这挑事儿的混账!我今儿不撕了他,我就不姓苏——” “你这疯丫头,不姓苏,还能姓什么?”苏骁气得跳脚。 拓跋玹见苏骁上前来就要拉扯妙音,巧妙地就松了手,并以真气送了妙音一把…… 妙音整个人跳飞起来,抬起的脚就精准地踹在了阿史那颐离的胸膛上。 阿史那颐离生生被踹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忙以千斤坠稳住身躯,匪夷所思地看妙音。 “苏妙音,我小瞧你了,你可真是个泼妇!” “泼妇?你说谁是泼妇?看我踢不死你——” 妙音又追上前,阿史那颐离转身就惊叫着逃,两人就在桌子间你追我赶…… 众人都端着饭碗站起身来,唯恐错过了精彩的“动作戏”。 陆随之忙起哄地嗷嗷嚎叫,“妙音,快跑!差几步就追上了!” 赵凉提醒,“妙音,拿凳子砸——” 雷承则直接塞了个空碗给妙音。 妙音疑惑地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适才慢半拍的想起这东西能当武器,朝着阿史那颐离就砸过去。 “雷承,我记住你了!”阿史那颐离被折腾得狼狈不堪,且诡异地总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好几次险些摔趴在地上。 他忙命令自己的护卫,“快,拦住苏妙音……这丫头疯了!” 整个大堂鸡飞狗跳,拓跋玹在阮觞身边坐下,就见苏骁只紧张地盯着妙音,再没去注意阮觞口中的——“我家夫人”。 反而是江珏,十分客气周全的把“蒋蓝”扶到了门口处,朝“蒋蓝”俯首一拜。 “让皇婶见笑了,说起来,皇婶皇叔是亲家,我们应该隆重恭迎才是。” “蒋蓝”不敢恭维地扯了下唇角,“我和阮觞与大魏皇族没那么亲厚,实在算不得亲家,我是妙音的亲人!” 江珏只当她是没介意,“我们家音儿平日是不会这样闹的,她是很孝顺长辈的。” “蒋蓝”委实看不惯她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更看不惯她眼底因妙音而起的骄傲。若是这女子能强硬几分何至于失去自己的孩子! “江珏,你不必对我说妙音有多好,她的好我心知肚明,而且,她是为了我才亲手做的鱼片粥!你若不来,我们相处得更好。” 江珏哑然。她错愕地眨了眨眼,却想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善。 “蒋蓝”无视她的尴尬,又道:“你提醒苏骁,遇事先斥责自己的女儿,是懦夫行径!江蓉拼命地挣下家产、生下妙音,为得是让妙音享尽其他孩子享不到的福气,并不是让她受罪挨骂的!苏骁那样唯恐得罪人的先训斥自己的女儿,实在愚蠢!” 第212章 隔夜仇,解不开 “你……”江珏委实不爱听这话,“苏骁也是为了保护妙音,才先训斥她。为人猖狂,总不是好事。” “蒋蓝”清冷地嗤笑,“你竟然说妙音猖狂?!” 江珏:“自家什么样子我和阿骁都清楚……” “蒋蓝”强硬地打断她:“你糊涂!这事儿是阿史那颐离找死!将来阿史那颐离喘过气来,必踏平大周!” 江珏见她是真心在维护妙音,没有计较她的无礼。 “他皇婶,你或许是因疼惜妙音,所以把事儿看得简单了!天下太平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阿史那颐离若真的想打仗,也断不会认我大周皇帝为义父。” “蒋蓝”讽笑,“江珏,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竟有脸谈论天下?” 江珏被她眼底的讽刺刺伤,也因孩子二字脸色骤变。“她皇婶,你什么意思?” 拓跋玹在桌旁竖着耳朵,关注着两人的交谈,乍听“蒋蓝”那番话,忙自桌下伸腿,踢了下阮觞的脚,示意他把“蒋蓝”拎回来。 阮觞转头看向门口,就见“蒋蓝”却已然压不住愤慨。 “江珏,江蓉为了保护你,出入于大周皇宫跑断了腿,帮你打点宫人,帮你讨好太后和赫连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只会给江家长辈们添堵,让他们白发人替你这晚辈承受侮辱和谩骂!” 江珏勃然大怒,却碍于阮觞上前来,只得隐忍。 “他皇婶,我和你无冤无仇!或许我的隐忍在你看来一无是处,但我也是为保护我的家人才忍气吞声。请你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不要让我大周将士们看到你的失礼!” “失礼?哼哼……我是失望!没有失礼!” “蒋蓝”撞过她的肩,上前就牵住阮觞的手,近乎挑衅地亲热唤道,“音儿,别与梵王斗气了,玹儿,你也来,咱们一起去房里吃,不与这些碍眼的人坐在一处。” “这女人什么意思啊!”江珏眼见着女儿女婿被抢走,只觉得莫名其妙。 苏骁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来,“阿珏,你还好吧?是不是皇婶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何止是不好!她简直莫名其妙,还突然提到蓉儿和我死去的孩子,还说你刚才斥责音儿是愚蠢行径。” 苏骁费解地看向上楼的“蒋蓝”,那女子穿戴通身气派,一举一动都惊艳贵雅,怎会如此无礼? “她是为何呀?咱们又没得罪她!那女子看上去也不像坏人。” “我也在纳闷呢!她倒是很疼惜音儿,却句句扎我的心。”江珏无奈地叹气,“若她一路上跟咱们一起走,怕是无法愉快相处。” 苏骁忙握住她的手,“刚才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好好查问清楚,或许,皇婶是对咱们有什么误解。” “或许吧!”江珏对他笑了笑,“皇婶还说,妙音是为她做的鱼片粥呢!” 苏骁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自家的闺女,这么快就不是自家的了?!“妙音竟与她关系如此亲厚?” “是啊!我来了,音儿也没说给我弄点好吃的呢!”江珏嗔怒地轻叹。 = = = 车队起行,妙音始终提着一口火气,一连三五日都没有与阿史那颐离说话。 阿史那颐离也始终躲避,不敢主动与她说话。 拓跋玹心里也绷着一根弦。 他刻意把江珏和江蓉的马车安排在队伍的首端和尾端,苏骁和阮觞都与各自的女人在一起,两家人吃饭喝水都碰不上。 妙音始终骑着马,他劝了几次,竟也不肯坐车。 路上歇息了几次,她也是独自在一处溜达,不与任何人交谈,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天寒,山路潮气又重,她穿着一身骑装,裹着厚重的斗篷,看上去是安静得不寻常,心里压着心事又这样颠簸好几日,身子如何受得了。 这一日晌午,阳光还算好,队伍行到苍笠山的山崖下,阳光完全被山峦遮挡,山中云气笼罩,天明显暗了许多。 拓跋玹赶到队伍前面,与阿史那颐离研看过地图,还有二十里便抵达苍笠山北驿站。 “不知这处驿站有没有修建好,若是建好了敞篷,咱们暂且歇息。”拓跋玹道。 阿史那颐离赞同地点头,“在这驿站前面路上探查的探子还没回来,的确应该先停下来。”他忍不住问道,“妙音还好吧?” “不曾说过话。” “她可真够记仇的。”阿史那颐离无奈地摇头,又忍不住好奇地揶揄,“宁如意那事儿,她了原谅你了?” 拓跋玹轻巧地笑着点头,“我和她是夫妻,我们俩之间比你亲厚,没有隔夜仇!” “你这什么意思,她对我的仇就是隔夜的?” “这不只是隔夜仇,也不只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还亘着家国大恨呢!” “拓跋玹,你吓我呢!” “这几天,她一路颠簸,恐怕都开始后悔送粮去北厥了。”拓跋玹近乎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远着些,别往她的刀刃上撞,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就策马到了队伍中间,徒留阿史那颐离在队伍前面郁闷得想死。 拓跋玹一到队伍中央,就忙让赵凉通传队伍,“让大家不要太靠近山体,小心落石!走出这片山,就在山北驿站休息。” 赵凉忙奔到队伍后面提醒高喊。 士兵和镖师们齐声高呼,在山林中激起悠远的回音,“远离山体,小心落石!” 拓跋玹策马行到妙音身边,担心地忙道,“阿音,你去娘亲的马车上睡一会儿吧!” 妙音头上罩了狐皮斗篷的连衣帽,口鼻上护住了雪白的狐皮围巾,整个人毛茸茸地,像极一只下凡成仙的狐妖,整个人不染尘埃。 “不要!我不累。” “你这几日睡不好,也吃不好,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 拓跋玹说着,看不到她的脸,忙又策马靠近她些。 “你放心,咱们找个机会,好好把这事儿说开。不过,要四下无人解决才好。你不必如此紧张,有时太过紧张,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懂!你不用劝我,我又不是没学过墨菲定律!”妙音不耐烦地说完,就懊悔地忙咬住唇。 拓跋玹见她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从腰间取下水壶,以真气暖温,递给她,好奇地随口问道:“墨菲定律是什么?是不是与你告诉李应的那个计算行程的公式母式一样?” 第213章 对夫君突袭偷吻 公式母式?妙音顿时被这话气笑。“李应那个大笨蛋,我教了十几遍的公式,竟然还能说成母式?” 拓跋玹听出她声音带了笑,心头悬着好几天的大石头才落地,却又忍不住吃醋。 “阿音,你这意思是,我竟还不如李应么?你肯对他说十几遍的公式,却不肯告诉我?” 妙音听出他口气别扭,伸手接过他递上的水壶,从口鼻上拉下围巾,喝了两口水,察觉入口的水是热的,不禁又格外看他一眼。 拓跋玹又把水壶抢回来,仰头就喝了两口,又把水壶挂回腰上。 妙音看着他的水壶僵了僵,顿觉这样用同一个水壶喝水太过亲密,却也发觉,这几日两人之间太不亲密。 她闷着火气,始终都在思忖解决的法子,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不敢与任何人交谈,这样的确对他不公平。 她忙向后推了推头上的帽子,“其实……莫非定律讲得是心理效应和生存定律,说的就是,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拓跋玹恍然失笑,“我当是多么复杂的东西!这正是我们俗语说的——怕什么来什么。” 妙音愣了愣,赞同的点头,“对,你说的很对,差不多的意思。” “我们虽是两个世界的人,学的道理,实则相同。”拓跋玹说着,任由身下的坐骑自在地往前走,伸手就抓住她握着缰绳的手,“以后有什么话,有什么心事,你都可以对我讲,我们是夫妻,也该是知己。” “夫君这样说,我很欢喜!”妙音感动地顿时红了眼眶,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就霸道地搂过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狠狠印下一吻。 拓跋玹却反被她这一吻弄得措手不及,唯恐她摔下马,就迅速地扶了一下她的后腰,却注意到整条队伍在这片刻之间静了许多。他疑惑地前后看了看,就发现大家竟眼神微妙地在看他和妙音。 唯恐妙音再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他忙抬手指前面的路,“阿音,你看前面的山……” 妙音疑惑,循着他的话,看向前面,却见前面的山路被山体遮挡,山又连着山,似乎一辈子走不出的困境,但是队伍却始终不曾停歇,道路也越来越宽阔…… 妙音如经历了一场铲参禅悟道,心湖落下一枚石子,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我明白了,虽然眼前无路,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对吧?” 拓跋玹赞赏地莞尔,“爱妃果真冰雪聪明!” 妙音因他的夸赞,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与他相视而笑。“谢谢夫君这样开导我!” “与自家夫君客气什么!”拓跋玹宠溺地与她十指相扣,“我说过,如果这事儿无法解决,我就挡在师父身前,任由父王打一顿,一切有我!” 妙音鼻翼微酸,“其实我那天就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挨打,我会心疼——好疼好疼!” 拓跋玹顿时被她这番话甜到,笑看着她,瞳仁也变得深幽,眼神也染了灼烫的温度。 妙音被他看得不自然,忙挣开他的手,又拉高了围巾挡住半张脸。 拓跋玹扬起的唇角,就再也落不下,忙伸手帮她整了整斗篷帽子,“到了驿站,我去弄一辆马车,咱们也坐车,免得这样风吹日晒的。” 妙音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这番话里透着邪魅,更像是另一种邀请。 苍笠山的山顶之上,一男一女正往下看,十几个黑衣人立在两人身后,手按着腰间的佩剑,随时准备攻下去。 男子一身黑袍,外罩着黑羽斗篷,神色阴沉的脸罩在斗篷帽下,俯视着山崖下缓行如长龙的队伍,他眼底的杀气就如山林中的云雾,也越积越重。 而一旁的女子,却一身艳红的暗纹凤凰斗篷,高绾的发髻在凛冽的山风里,惊艳绝伦,巍然不动。 她正是随风无涯远道而来的大魏皇后——萧穗。 “无涯,在此处下手,你完全没有胜算。” 风无涯信誓旦旦,“皇后娘娘,此处居高临下,若以山石攻下去,他们定然伤亡惨重。” “本宫且问你,你见识过阮觞的本事吗?” “没有!” “没见识过没关系,本宫现在就让你开开眼,也好让你长点记性!” 萧穗掌中凝聚真气,直接自脚下打落一块山石…… 风无涯看下去,却见山石只坠到了一半,就化成了一片粉尘,再无半分杀伤之力。 他收回目光,再看萧穗,就见她挑着眉梢,讽刺地盯着自己。 “皇后娘娘恕罪,卑职一时求胜心切!” 萧穗淡冷地斥道:“你不是求胜心切,你是鲁莽!是愚蠢!你害死寂云,且如今也没有查清楚杀死寂云的真凶到底是谁。本宫损失那一员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将,心痛难抑!” 风无涯忙道,“那一伙人极有可能是云雀阁的,云雀阁是凤魔所创,且处处与我们倾云阁做对,当晚他们都自称凤魔,” 萧穗冷斥,“听你这意思,你压根儿就是不知那伙人的来历!本宫要的,是真正的凤魔!要的是凤魔的人头!寂云的仇你暂且隔着。” “是!” “等这队伍行到大周边境,阮觞便能放松警惕。你们伪装成北厥大皇子的人来一场火攻,烧毁米粮,且必须让拓跋玹死在那场杀戮中。如此,本宫安排太子去英雄救美,苏妙音就成了本宫的囊中之物,而大周皇帝太后就会仇恨北厥害死了拓跋玹,大周与北厥就再无宁日!” 风无涯偷觑了眼她的神色,不禁庆幸自己刺杀苏妙音失利。“那——宁和王夫妇杀不杀?” “自然是要杀,他们对大周忠心耿耿,若他们活着,势必阻止苏妙音嫁入我大魏皇宫。” 风无涯忙跪地抱拳,“卑职定不辱使命!” 萧穗却听腻了这样的话。“本宫已经派了人相助你,你一定要尽力而为,否则,倾云阁阁主之位真得易主了!” 风无涯俯首贴地,“卑职定赴汤蹈火,拼尽全力!” 山崖下的马车里,江蓉没有戴易容面具,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养颜珍珠膏,察觉车厢垂帘被掀起,她忙捂着脸瞥过去,见进来的是阮觞,不禁气闷地呼出一口气。 “你进来怎么不吭一声?吓死我了!” “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你怎么又把面具摘下来?” 第214章 说我丑,快揍他 阮觞担心有人跟踪,在驿站外转了一大圈,返回庭院来,正看到满院子气氛诡谲。 他家夫人的黑纱斗笠仰在地上,轻柔的黑纱被风吹得翻滚,仿佛流淌了一地黑血。 苏骁绷着脸正盯着江蓉,剑拔弩张,眼神复杂莫测。 阮觞谨慎地停了停,看向拓跋玹,“咳咳……” 江蓉似受了惊吓,一把将妙音拉到了自己身边。 妙音忙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看向阮觞,“皇叔,您可回来了!” 拓跋玹反应极快地捡起斗笠,就递上前,“皇叔,刚才父王误把皇婶当成了易容成母妃的恶人,还好误会及时解开。” 阮觞略松一口气,接过斗笠,就给江蓉罩在头上,帮她整了整斗笠上的黑纱,见她眼眶泛红,却绷着唇倔强地不肯掉眼泪,便宠怜地摸了摸她的脸,“没事了,红疹倒是已经消减了不少,咱们回房休息吧!” “你刚才去哪儿了呀?”江蓉委屈地一头扎进他怀里…… 阮觞被斗笠磕到了颧骨,有些囧,还是抬手忙环住女子的肩,却听到她孩子似地哭嚷道,“有人刚才欺负我,还骂我丑!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没有人这样骂过我……呜呜……你替我揍他!” 苏骁却也深感冤枉,愤懑地别开脸,“是你们不够坦诚!遮遮掩掩,先是扮厨娘,又是扮客商,且长得与本王的王妃还有七八分的相仿……你们叫本王如何揣测?!” 江蓉抓头就斥道,“你就是小人之心!榆木脑袋!蠢呆大猪头!” 苏骁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女子——” 阮觞护住江蓉在怀里,“宁和王该是讲理之人,拙荆如此姿容,是爹娘给的。我们之所以易容,也是为保护音儿和玹儿。两个孩子也不容易,现在婚礼上遭遇刺客,又是被宁如意捣乱,这一路上也不太平。宁和王若强悍几分,能护音儿周全,我们便不会出现。” “皇叔,你是在与本王吵架么?你能保护音儿和玹儿,本王感激,但是你这夫人不自报家门,本王才误会!” “宁和王,这位女子名叫蒋蓝——与阮某在多年前就拜堂成婚,她是阮某的唯一的女人,在阮某眼里,她是天下最美、最有本事、最可爱的女子,阮某不容她受半分委屈。” 阮觞说完,就侧首,目光温柔地看江蓉。“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伪装自己的容貌。宁和王,请你给拙荆道歉!” 妙音忙挡在父亲身前,“刚才家父言语多有不当,妙音代家父向皇叔皇婶赔礼!” 说着,她朝母亲和阮觞双膝跪地,凝重一拜,抬头就对上母亲冷如寒冰的瞳仁,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请原谅家父!您要怪,就怪妙音吧!都是妙音处事不当,此事,妙音应该……”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都是缘分使然。”拓跋玹说着,就在妙音身边跪地,“皇叔、皇婶,请见谅!” 见女儿女婿姿态恭敬卑微,苏骁气闷地斥道,“又不是你们的错,你们跪什么?!”说完,他潇洒一撩袍服就要跪地…… “你跪了老娘也不稀罕!哼!”江蓉气哄哄地说着,牵着阮觞的手,就自他身侧经过,愣是又补了一句,“就是棵万年不变的榆木!” 苏骁顿时忍不住又要发作,妙音忙抓住他的手臂,“爹,算了……这事儿说不清对错的。” 陆随之从楼上下来,正看到阮觞和江蓉,却提着气行了礼,没有冒然说话,冲到外面来之后,看到妙音、苏骁,就压不住激动地说道,“义父,妙音,你们看到了吗?皇叔牵着的女人与江珏王妃长得好像孪生姐妹呐!与妙音的眉眼五官也好像……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 满院子的人都怜悯地看他。 妙音没有理会他,上前扶住苏骁的手臂,“爹,我扶您上楼休息吧,大家也都累了。” 苏骁不悦地看了演陆随之,气急败坏地强调,“一点都不像!丑死了!” 陆随之一时间灰头土脸,巴巴看着义父、义妹进去大堂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拓跋玹拍了拍他的肩,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 陆随之却被他叹得愈发疑惑,“哎?殿下叹什么气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众将士镖师经过他身边,也都拍他的肩,力道却有轻、有重、有长、有短,五花八门,愣是把他弄得陀螺一般,脑子也被拍成了豆腐脑。 “哎?你们……你们这都拍什么拍呀?几个意思呀?为什么不说明白?” === 晚膳,因怕尴尬,苏骁特意让妙音把饭菜端到客房。 隔着桌案,他与江珏相对而坐,给一旁的女儿和女婿、义子陆随之、赵凉都夹了菜,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震惊。 如陆随之所言,蒋蓝的确很像江珏,但是仔细看,却又孑然不同,反而更像江蓉。 且那女子怒斥他“榆木”“大猪头”。 那女子习惯性地拿指尖弹银票,眼底透着精明的算计。 那女子说傻子的口头禅…… 甚至连走路的姿态,生气时说哭就哭,都像极江蓉。 一旁,江珏也沉默不言。 她沐浴之后,也下楼了一趟,虽然没有碰上传言中与她相似的皇婶,却也有些惊讶。 “音儿,原来,你如此关心皇婶,是因为,她与为娘长得相像么?” 妙音咬着筷子深吸一口气,“呃……这个……” 门板轰然大敞,江蓉绷着脸立在门外,阴沉地斥道:“王妃误会了,妙音关心我在乎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江蓉若还活着,正是我这个年纪。” 妙音惊得从椅子上蹭——一下跳起来,张口就要唤娘亲,碍于苏骁和江珏在侧,却不敢冒然开口。她忙迎上前,“您怎么来了?” 江蓉最是看不得她这样小心翼翼,气闷地斥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怕什么怕?是有些人无能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妙音无奈:“好啦!好啦!别说了,您先回去……” “我不回!我是来找你和玹儿吃饭的!膳房里那菜是什么呀?难吃死了!你也不下厨给我烧菜!” 苏骁顿时竖起眉头,“你不过就是大魏皇帝结拜兄弟的女人,竟命令本王的女儿给你烧菜?!” 第215章 皇子妃竟然装晕 妙音忙堆上笑安抚道,“爹,皇婶是长辈,我给她烧菜是应该的。” 说完,她近乎逃亡一般,拉着江蓉就要走…… 江珏却追了出来。她如苏骁一样,也不忍见妙音受累。 “蓝妹妹若是不介意,就在这边吃吧!那满桌子菜都是音儿亲手做的。” 江蓉顿时竖起眉头,狐疑地看了眼妙音,折回门口,妒恨地看向那桌子,见妙音上前来,就一把掐在她的手臂上,眼睛也剜在妙音脸上,“你这小没良心的臭丫头!给他们弄这么一大桌子好吃的,竟然也不给我留点儿……” 江珏盯着江蓉的举动,顿时不满地僵了脸色。 妙音吃痛地低呼,忙揉了揉手臂,委屈地嘟嘴瞪江蓉。 江蓉扯着她进去,不客气地就直接拿起妙音用过的筷子,兀自大口地吃起来,“哇……嗯,果然,人间美味……我们家音儿这厨艺,简直比御厨还厉害?!” 妙音见她吃得愉快,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骁却气闷已极,张着鼻翼沉重大喘着粗气,眼睛瞪着江蓉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吃,直恨不能拧断她的手…… 拓跋玹轻抚了抚妙音手臂上刚才被掐的位置,“我去请皇叔过来一起用膳。” “好。”妙音看出他担心自己,安慰地对他笑了笑。 拓跋玹低头凑近她耳畔,“一会儿皇叔来了,我们就把事情都讲清楚,有随之和赵凉一起帮忙按着,这一仗打不起来。” 妙音却愈发胆战心惊。 陆随之和赵凉极有眼色,多准备了两张椅子和两副碗筷,重新安排了座位。 拓跋玹请了阮觞过来,关上门。 八个人围桌而作,却愈发微妙。 苏骁与阮觞相对,江珏与江蓉相对,赵凉与陆随之相对,妙音与拓跋玹相对,谁也没有冒然开口说话。江蓉大快朵颐,弄得大家都怕抢不到饭菜,只顾闷头抢菜。 每个人都吃到肚皮滚圆,赵凉抢先喝完了最后一口菜汤,打了个饱嗝,满1足地叹道,“妙音要天天烧菜给我们吃就好了!太好吃了!” 陆随之一眼扫过几位长辈的脸色,从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我吃得都快溢出来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妙音唯恐他们离开之后,就没了帮忙拉架的,“不准!不准走——” 见陆随之和赵凉都僵在椅子上,她惊觉自己的声音太过凌厉,她恐慌地忙坐端正,“我的意思是……吃撑了之后,不宜太过剧烈的运动,应该先坐一会儿,再出去走。” 苏骁赞成地嗯了一声,“妙音说得对,我喝了四碗汤呐,轻一挪动,就感觉汤在肚子里咣当响……” 阮觞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剔牙,对江蓉嗔怒道,“好好的吃饭,你抢什么?害大家都怕抢不过你。” 江蓉斜睨他,“我凭什么不抢?”自家女儿烧得菜,都便宜了旁人。 拓跋玹忙给妙音递了个眼色。 妙音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毛骨悚然地摇头…… 江珏却没有注意到两人正在以眼神争执,堆着笑看向江蓉。 “蓝妹妹,你这名字也巧,这蒋与江相似,而你名字里的蓝,正是我堂妹江蓉喜欢的颜色,你这一身一身的蓝袍,也正是她从前最爱穿的,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 苏骁听得心头一沉,却没有去重新打量蒋蓝。 多年前,他亲手将江蓉的尸体抱进棺材里,那具尸体冷凉,那冰冷的棺材更冷,冷得他一度绝望透顶,生无可恋,更不知该如何才能女儿抚养长大。这蒋蓝只是与江蓉有些相似,真正的江蓉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思及此,他心里顿时有些难受,忙端起茶盅押了一口。 妙音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父亲,又看母亲,察觉膝盖自桌下被拓跋玹握住,她恐慌地吞了口唾沫…… 拓跋玹深吸一口气,提起勇气,就站起身来。“父王,母妃,其实,这位名叫蒋蓝的女子就是……” 江蓉忙猝然打断他的话,“我就是妙音的义母,阮觞是妙音的义父,以后,她就喊我娘亲,你们若不愿意,我就打到你们夫妻俩愿意!” 拓跋玹措手不及,不动声色地看江蓉,顿时明白,江蓉并不想揭开自的身份。 江珏却被江蓉的霸道震慑,担心地看苏骁…… 苏骁顿时怒火三丈,就砰——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女儿有爹娘,用不着多认爹娘!” “爹——好好的怎么又生气?!多两个长辈疼惜我不好吗?”妙音嗔怒说着,就担心地看江蓉和阮觞,“我还是唤皇叔为皇叔,只改口唤皇婶为娘亲吧!皇叔,您意下如何?” “嗯!”阮觞赞同地点头,目光温和地望着她,“音儿,长辈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你进来,你和玹儿、赵凉、随之都出去走走吧。” 此话一出,江蓉顿时涨红了脸,“阮觞,你什么意思?怪我多牵扯妙音?” 赵凉和陆随之视线在四位长辈间流转,压着一口气,连呼吸也屏住。 苏骁冷声说道,“我苏某与你们夫妻素无恩怨,说什么牵扯妙音?你们若稀罕妙音,可以多疼她,但是认义女这事儿……” 阮觞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宁和王,你最好听从我夫人的安排,否则……” “怎么?皇叔是要与本王打一架吗?”苏骁当即站起身来,“我苏骁不怕你!” 妙音就咚——滑到了桌子低下去,躺在地上就闭着眼睛再没了动静。 拓跋玹顿时慌了手脚,忙挪开椅子,赵凉和苏骁相视,默契地忙抬开桌子。 江珏恐慌地忙蹲在地上,托住妙音的头,把她揽在胸前,“音儿,音儿……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江蓉怒斥,“哭有什么用?赶紧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苏骁:“怕是累得,音儿这一路上都骑马,挨饿受冻的,身子怕支撑不住!” 阮觞忙道:“快把她抱回房里,我给她把把脉!” 拓跋玹打横抱起妙音,忙出去房门,却在低头之际,发现小女子狡黠地睁开眼睛朝他眨了一下,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嗔怒道,“被你吓个半死!” 第216章 给你一颗甜蜜饯 妙音强忍着没吭声,被拓跋玹放在床榻上,她就察觉眼前的光被一抹暗影挡住,手上垫了丝帕,脉搏被搭住,她提着一口气,没敢呼出来…… 拓跋玹煞有介事地问,“皇叔,阿音怎么样?” 江珏、苏骁、江蓉也都紧张地凑到床前。 陆随之和赵凉跟在后面,两人不动声色地眼神交换,却都猜出妙音是故意装晕。赵凉曾亲身经历过妙音太过巧合的摔倒,早已见怪不怪,且妙音这一倒,倒的实在太有技巧。 阮觞蹙眉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妙音,敏锐捕捉到她眼珠不寻常的在眼皮下滚动,顿时明白她是在装晕。 但是,她的脉象,却并不太好。 “焦躁少眠,虚火旺盛,脉大无力,是体虚之症。我写张方子,好好给她喝了,晚上让她好好睡觉。”说着,他就深深看了眼拓跋玹。 拓跋玹脸色微红,忙道,“皇叔,我没不让她好好睡觉。” “噗——”陆随之绷不住地笑喷,“七殿下,皇叔只是叮嘱你让音儿好好睡觉,又没说你不让她好好睡觉……” 拓跋玹哑然。 妙音却差点就臊得跳起来踹陆随之,她不着痕迹地忙握紧拳头,压根儿也咬紧。 “行了,咱们都回去早点睡。这焦躁少眠也不是什么重病,音儿多休息就好了。不过有些人,也该自觉些,少让音儿着急。”苏骁说着,意有所指地冷瞥了眼江蓉,就牵着江珏出了房门。 陆随之和赵凉忙都识趣地跟出去。 “什么意思?好像就他不让音儿着急——一棵榆木!”江蓉朝着房门白了一眼,转回视线来,就见阮觞从床榻边起身,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江蓉顿时被他看得浑身不舒坦,“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错。” “苏骁不过平铺直叙一句话,你何必这样烦躁?谁也没怪你!”阮觞眼神揶揄看着她,心里却难抑酸楚,“你生气也该是为我生气,如此为旁人劳神,倒显得我不重要了。” 江蓉气结,“你……” 拓跋玹从旁玩味看着两人,床榻上的妙音也绷不住就,“哈哈哈哈……哎呀!神仙皇叔吃醋了!” 江蓉狐疑地看在床榻上坐起身来的女儿,“你这鬼灵精的臭丫头,竟然给我装晕?!”说着,她就冲到床榻上,要挠妙音的痒。 妙音惊笑着忙缩进床角里,无辜地道:“我不装晕,你们定打起来。皇叔这样的神仙打架,怕是拉架的都能受伤。” “算你聪明!”江蓉嗔怒瞪她一眼,又对拓跋玹道,“既然苏骁已经彻底忘了我,你们不必再让他记起我,就到此为止吧!” “是。”拓跋玹唯恐妙音又挨江蓉的掐,忙自床侧拉着她下来床榻,把她护在身边,“你的病可是真的,这几天你吃不好,睡不好,满眼血丝,再不好好歇息,身子就真的垮了。” 江蓉斥道,“她这样鬼灵精的,差点把人吓死!垮掉了,倒是能叫人省心。” “垮不了!”阮觞在桌旁写了方子,还是严苛地看了眼拓跋玹,“给她熬药,让她好好歇养。” “是!” 拓跋玹送两人出门,就拿起桌上的方子看了看,却见药方上的搭配十分怪异,这的确有祛火助眠的功效,却还有避孕的药草。 师父明显是知道他出门太着急,没有带避孕的药草,自出门这些时日也没有服用。 妙音见他看着药方的眼神不对,忙上前凑近药方,却见上面都是鬼画符似地狂草,“这都写的什么呀?” 拓跋玹忙把药方叠合起来,“你先沐浴吧,我去熬药。” 妙音乖顺地在他脸颊上轻吻,“辛苦夫君啦!” 拓跋玹顺势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疼惜地狠狠一吻,才转身出去。 妙音看着开阖的门板愣了愣,忍不住抿了抿唇,只觉他这一吻不寻常,而且他出去得太急迫,更像是——逃跑。 “难道,真的是我装晕吓坏了他?”可她明明暗示了他呀。 === 一早,天刚亮,众人就准备起行。 雷承给镖师们点名之后,就走到妙音身边,“郡主人齐了!” 妙音研看着手上的地图说道,“我们接下来还要走几日的山路,才能抵达下一处驿站,你和李应叮嘱大家换好方便走山路的冬靴,最好是穿能防水的……还有,早上山里湿冷,把防雨布罩在粮车上。” “是!”雷承忙去传令。 陆随之也清点护卫之后,就到赵凉和赫连遥近前去复命,又过来问妙音,“音儿,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马匹的草料多准备几袋吧,我怕在山里发生什么不测。” “放心,我们多准备了两车。” 妙音又检查过食物和水,就把写好的行程日志簿挂在大堂的墙壁上。 阿史那颐离循例将整个驿站前后又检查一番,唯恐落下什么东西。 随即,他迈进膳房打算多带两袋水,却见拓跋玹正拿棉纱布给妙音过滤汤药。 他好奇地上前,就见棉纱布上过滤出的药草都是温补气血的。 “这汤药要喝多久身体才能痊愈?” “病症消减之后,再坚持三五日即可。” “瞧着她没什么异样啊。” 拓跋玹看他一眼,就道,“你也需要服药,双目赤红,肝火旺盛,一会儿多倒出半碗给你喝。” 阿史那颐离就从旁等着,却忍不住拿起灶台上的药方看了一眼,又看那药草。 “你这药不是按照药方抓的吧?少了避孕的两味药。” 拓跋玹头也没抬,“那种药伤女子的身体,我没加。” 阿史那颐离挑眉,悻悻搁下1药方,再没像以前那样出言奚落,却还是忍不住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本不该置喙,但是,一个女子没有孩子,到底不完整。” “我们会有的。”拓跋玹说完,又多倒出半碗药给他放在桌上,便端着一大碗出去给妙音。 阿史那颐离叹了口气,压下心底强烈的酸楚,蹙眉嗅了嗅药,硬着头皮灌下去,顿时忍不住嗔舌,“啊——哈!好苦!好苦!” 他忙憋着一口气找到蜜饯塞进口中,想到妙音喝那一大碗药,忙又拿了几颗蜜饯,追着拓跋玹出来…… 然而,想到妙音追着自己又踢又打的一幕,他谨慎地没有马上靠近。 妙音喝完药,就苦得脸色菜绿,欲哭无泪。 “拓跋玹,这是什么药啊……苦出天际了!” 阿史那颐离忙把蜜饯递给她,“吃一颗吧!吃一颗就不苦了。” 第217章 大总管,有杀气 妙音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又看拓跋玹,见拓跋玹点头,她才拿起一颗放进口中,顿觉这一颗太少。 阿史那颐离看出她眼神里的微妙,直接抓住她的手,把一大把蜜饯都给她放在手上。 妙音绷着脸没有道谢,直接把三五颗蜜饯放在口中,和缓满口的苦味儿。 拓跋玹宠溺摸了摸妙音的头,客气地对阿史那颐离颔首,“颐离兄,多谢!” “也谢你的药。”阿史那颐离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到队伍最前面,大喊一声,“起行!” 队伍刚出大门,沈源丰却带着两队护卫策马上前来拦截,并高呼,“圣旨到——” 拓跋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转头,视线掠过队伍,就寻找赫连遥。 赫连遥对上他的视线,忙下马奔上前,与他一起领首在前,摔众人跪地接旨。 沈源丰下马就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甥儿拓跋玹身患毒症不宜长途远行,且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辅政,宁和王乃我大周副帅兼兵部尚书,更不可懈怠军务,玹儿、瑶儿、宁和王即刻回京,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宣读完,众人一片岑寂,都看向赫连遥、拓跋玹和苏骁。 赫连遥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看拓跋玹,“表哥,父皇是答应让我们出来的,怎么会如此急迫地宣召我们?” 拓跋玹静冷看着地面,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优雅高举双手。 沈源丰阖上圣旨就给他放在手上,“二位殿下,宁和王,请三位随奴才一起走吧,皇上等着呢!” 妙音跪在拓跋玹右侧正要起身,却见沈源丰的一双靴子明显不是厚底翘尖儿宫靴,而是江湖人常穿的黑色革靴,且已然磨损得破旧,他的腰身明显也比往常粗了两个号。 妙音在前世时常给顾玹择选衣服,对寻常男子的身高尺寸格外敏锐,且因经常作画,养成了精于观察的习惯。 除了靴子和腰身之外,沈源丰最让她觉得可疑的,是他的一双手,粗糙黝黑,虎口还有茧,完全不是沈源丰那大总管白皙的手。 见拓跋玹与赫连遥要上马,她扑上前,就一把搂住拓跋玹的脖颈…… 众人只当夫妻俩难舍难分,都识趣地别开视线。 妙音却埋首拓跋玹颈侧,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道,“沈源丰是假的!” 拓跋玹在她耳畔轻吻,“我知道。” 她疑惑地侧首看他。 拓跋玹“他内力深厚,沈源丰只有点武功傍身,内力没有如此强悍。” “应该现在就杀了他们!” “乱箭无眼,在此处打斗,运粮队恐怕会死伤惨重。更何况,我们还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暂且不要打草惊蛇。”拓跋玹安慰地轻拍她的脊背,“你保护好自己。” “好。”妙音提着一口气,松开拓跋玹,见父亲和江珏的马车也调转了方向,忙奔到车窗旁…… 江珏听出她的脚步声,忙掀开车窗垂帘,“音儿……” 妙音从靴筒里拔出随身的匕首,递给江珏,并看了眼车厢里的父亲,“爹,母妃,路上小心!” 苏骁不疑有他,却不想闹得生离死别一般难受。 “音儿,你已经嫁为人妇,怎还是孩子一般?!路上照顾好你自己,不要与梵王打斗吵架!” 江珏不舍地抓着妙音的手,“遇事要冷静,莫要急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妙音欲言又止,顿时红了眼眶,还是咬牙应着,“是!” 对上父亲不悦的视线,她停下脚步,沉了沉气,就转身奔到阮觞和江蓉的马车上,跪扑在车厢里。 “皇叔,娘亲,沈源丰是假的,那两队护卫也不寻常,恳请皇叔去救援拓跋玹、太子和我爹娘!” 江蓉竖起眉头,“你确定沈源丰是假的?” “确定!女儿百分百确定,刚才拓跋玹也说,这冒牌的沈源丰内力深厚……”妙音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两个人都没了踪影。 === “沈源丰”策马行在队伍前面,一走就直入了苍笠山的山林中。 眼见前面就是设伏之地,一个身穿护卫袍服的女子却突然跟上来。 “风无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倒是姑娘你——突兀地跟在我的队伍里,这可是找死!” 女子盯着他一张太监脸,无奈地提醒,“苏妙音已识穿你的伪装,阮觞和江蓉都在赶过来的路上,识趣地就马上跟我一起逃,别让主子这番安排前功尽弃!” 风无涯狐疑打量她两眼,见她虽然一身男装,却妆容格外浓艳,不禁轻蔑地冷笑。 “本阁主明白了,你就是皇后娘娘择选的那位倾云阁的新阁主?” 女子朝他抱拳,“在下胭离,是皇后娘娘培养了多年的暗人,之前潜伏于北厥皇宫,此次特领娘娘懿旨赶回来助你!” “用不着你助,我统领倾云阁多年,也不容你来抢夺!我这番安排,万无一失,定能提前完成皇后娘娘的命令。” 风无涯说完,抬头看了眼山崖上,就从腰间取下弩箭,朝天扣动弩的扳机,一支响箭朝天飞蹿而上…… 胭离见山顶上巨石轰隆轰隆滚下来,就忙策马逃离。 “现在逃,为时已晚!”风无涯手上的弓弩放平,便瞄准女子的后心,扣动扳机。 策马狂奔的女子却身轻如燕,迅速飞身隐入山崖的树冠内不见了踪影…… 风无涯低咒了一声,听到夹杂于落石声里的惨叫声不寻常,忙转头看向身后的队伍,就见两个罩着雪白狐皮斗篷的男子,如落尘的神祗,默契地轻易将落下的巨石都踢向了倾云阁的杀手队…… 大周的整条护卫队无半个死伤,反而是倾云阁的杀手队,在这顷刻间就折损了大半。 赫连遥飞身落在苏骁和江珏所在的马车上,雪白的斗篷飘逸一旋,剑气横扫,就砍倒了两个冲上前的杀手,随即,他相助苏骁搀扶江珏下去马车…… 拓跋玹则落在了风无涯的马前,掌中强大的真气挥打向马蹄,直接将风无涯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第218章 岳父不稀罕他救 风无涯唯恐被马砸到,惊险地迅速滚开,却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 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却发现易容面具竟已破碎,残片凌乱地挂在脸皮上,自己却才察觉。 他被这强大诡谲的真气惊慑,畏惧地盯着迫近眼前的拓跋玹,恐惧地向后挪了挪,不禁重新审视他…… 这男子浑身上下,无半分病弱之气,艳若雕琢的一张脸,比平日更白更冷,高瘦俊美的身躯杀气凛冽,冲扬的发丝衣袂轻盈飘舞,眼神更是狰狞如邪魔。 更奇怪的是,拓跋玹盯着他,竟无无半分陌生之意,也不问他风无涯是何人,更没问他是被何人指使的。 “拓跋玹,你认识我?” 拓跋玹:“倾天阁阁主风无涯,萧穗培养多年的一条狗而已。” 风无涯愈发狐疑不解。“你不是身中寒毒么?为何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本皇子这点内力,对于家师来说,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拓跋玹说着,朝身侧一伸手,掌中凝气成一把龙刺尖锐的冰剑…… 风无涯盯着那剑,一时间不寒而栗,他恐慌地举起手上的弓弩,瞄准拓跋玹,拼命地连番扣动扳机,箭急快如闪电…… 然而,箭却都落在了地上,拓跋玹早已不见踪影。 风无涯狐疑地转头寻找那白影,就见拓跋玹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他那柄龙刺冰剑像是有独自的灵魂般,凌厉腾飞于剩下的那几个几个倾天阁的杀手之间…… 那些杀手都像被拆了骨头,甚至连正在与苏骁和赫连遥打斗的几个也未能幸免,顷刻间,都瘫软在地上,再无半点动静。 拓跋玹就这样静如玉雕,俯视着风无涯,手上真气一收,龙刺冰剑精准飞回手上…… 风无涯的脸一点点地在恐惧中扭曲,眼见着冰剑朝自己劈过来,他迅速一拍地面,倒飞数丈,又迅速腾空而起,蝙蝠般,攀附在山崖上。 “想逃,没那么容易!” 拓跋玹这就御剑追上风无涯,却听到山崖上有咻——咻——的声响传来,他狐疑地看向天空,就见大片箭砸下来…… “遥儿,父王,有箭射下来,快避开!”说着,他飞鹰般贴地飞掠,扯住两个大周宫卫躲进山崖下,又以真气抵挡着箭雨,去救苏骁和赫连遥…… 苏骁长朝着护卫队大喊,“布伞阵——” 护卫们迅速以盾牌拼接,组成一张巨大的伞,将所有人严实罩在伞下,苏骁忙扯着江珏和赫连遥塞进伞下,自己的手臂却挨了一箭。 拓跋玹忙抓自后抓住他的衣领,拉着他躲进车底下,迅速给他拔掉了手臂上的箭,见血是黑的,他来不及多想,忙低头覆在伤口上,一连吸了几口血吐在地上,见血成了鲜红的才作罢。 苏骁见他如此不顾一切地救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气恼,“拓跋玹,你想让妙音当寡1妇吗?!” “妙音不会当寡1妇,她那么讨人喜欢,我死了,还有人排队娶她。”拓跋玹半是玩笑地说着,忙从后腰上取下水壶漱了口,又从怀中取出手帕和药瓶,把金疮药给他洒在伤口上,用手帕包缠好。 苏骁却气恼地还是想踹他两脚,“这若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你我都得死!” 拓跋玹:“刚才想杀我们的人,是倾天阁的风无涯。萧穗并不希望我们这么早死,他是怕失去阁主之位擅作主张。刚才他已然布置了落石和杀手,这箭在此时射下来,很容易伤到他们自己人,所以,我猜测,这些箭定不是倾天阁的。” 苏骁疑惑地拿起地上的箭,看了看箭头,“以我多年任职兵部的经验看,这造箭的工艺是大周寻常兵器铺子里造的,箭头造得很是粗糙,箭翎也参差不齐,显然是为赶工造得有些急促。” “此人的确是有些着急,他跟在倾天阁背后想捡个大便宜,恐怕也是花光了阿史那颐离留给他的所有的银子,才买到这些箭、雇到弓箭手。” 苏骁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山崖上的人是赫连翊?” “我杀上去,父王暂且等到箭雨停了再出来。” 苏骁忙扯住他的手臂,“山崖如此之高,你飞上去便耗费不少内力,万一有高手埋伏在上面,你恐怕没有多少胜算,万一再中箭……” “之前我设计放了赫连翊,是不希望遥儿被耽搁册封为储君,现在,没有必要再留赫连翊活着!”拓跋玹说完,就钻出彻底。 苏骁气结,“你做任何事之前,就不能多想想音儿吗?” 拓跋玹已然飞上山崖,却见风无涯不见了踪影,有一股强悍的真气拢住半空大片的箭,直接将箭改变了方向,那些箭被凝灌真气,凌厉地射向山崖上…… 不过顷刻,便有许多中箭的男子砸落下来,箭雨这才停下来…… 拓跋玹疑惑转头,看向真气发出的方向,见阮觞和江蓉自飞身落地,便再无后顾之忧,飞身就朝着山顶上飞去…… 然而,山顶上除了一堆堆积的箭和被丢下的弓箭,再无人影。 他飞过一片树林,便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吹响。 五个身穿黑衣、腰间别着飞梭凤爪的面具男子飞身落地,“殿下!” “去杀刚才在山顶射箭的人,不管那其中有没有赫连翊,现在都不该让他们母子继续活下去。” “是!” “我要亲眼看赫连翊和赵迎楠母子的首级。” “是!” 目送一众属下飞身离开,他心口一阵拧绞地刺痛,手就被一片冰花笼罩。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不禁自嘲地叹了口气。苏骁果真料事如神,他内力损耗过重,实在无法支撑太久。 但是,妙音—— 不对呀!师父和江蓉来了这里,妙音那边谁保护? 凭阿史那颐离、陆随之、赵凉、雷承如何保护得了她?! 拓跋玹不敢再多想,忙俯冲向山崖下…… 阮觞见徒弟飞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注意到苏骁手臂上包缠了手绢,忙对江蓉说道,“他受了伤,你不过去看看?” 见江珏担心地扶住苏骁,江蓉不敢恭维朝那边翻了个白眼,“当了半辈子兵部尚书,还不如女儿敏锐,竟傻兮兮地来保护女儿,这不是找死么!” 拓跋玹一落地就听到这话,这才明白……“竟是妙音让皇叔和娘亲来保护我们的?” “你一走,她就跪求我们来救你们!臭小子,你多大的福气呀!”江蓉嗔笑。 拓跋玹却无心再应,疯了似地,扯过一匹马飞身上去,就急着去追妙音。 第219章 有美人在喊救命 山顶寒风刺骨,风无涯拢着披风,捡了一把箭,这才明白,山崖射下的大片箭雨,并非胭离为抢功夺位布下的,而是有人利用他这一计借刀杀人。 他飞身穿过三里路的树冠,直追到山坳里,恐慌地忙忙藏身在树冠里。 大队戴着面具的黑袍男子从树冠下经过,他们腰间挂着凤凰锁链飞爪,手中提着长剑,正在林中搜查……也似在找寻什么人。 京城那条街道上,正是这些男子为保护苏妙音,围攻他和寂云。 他恐惧地忙藏身到捕兽的陷阱里,就见陷阱里竟躲着一男一女,偏这两人他都认识——赫连翊和赵明霜。 两人神色仓惶,身上穿着石头灰的粗布衣衫,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不提,头发也都被树枝刮得乱蓬蓬的,狼狈不堪。脊背上背着的箭筒内,正放着与他手上一模一样的箭。 赫连翊见风无涯打量自己的眼神怪异通透,忙抬手抵在唇上,示意风无涯噤声,并客气地抱拳朝他一拜。 风无涯自然是不敢说话的,寂云就是被那些凤爪男子杀死的,他们有多厉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让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两人竟然也知道那些男子的厉害。 听到陷阱上方的脚步声走远,风无涯才道,“前太子殿下怎落到这步田地?” 赫连翊耻辱地抬不起眼皮,扶着赵明霜站起身来,只道,“一言难尽。” 风无涯讽刺地将手上的箭刺在他们脚下,“你们企图利用我的计策杀了赫连遥和拓跋玹,却什么都不说?你们这是逼着我去给赫连启通风报信啊——前太子!” 赫连翊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些人为何追你们?” 赵明霜:“自打我被赫连霓关押,便有同样打扮的男子在暗处盯着我。表哥将我易容之后,我们才逃出来的。谁知,刚才竟又被他们盯上……” 风无涯恍然挑眉:“原来,你们并不知,他们是保护苏妙音的。” “苏妙音?” “我曾与他们交过手,当时我正要刺杀苏妙音,而他们——是专门保护苏妙音的。” “竟是苏妙音那个贱人的人?”赵明霜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忙朝风无涯抱拳俯首,“阁主大人,我赵明霜与表哥赫连翊如今走投无路,希望拜在您门下,我们愿意当牛做马,效犬马之劳。” 风无涯俯视着她恭敬的姿态,心里颇为受用。 多年来,他都是为萧穗效犬马之劳,从没有金枝玉叶如此跪拜过他,一时间心头傲气膨胀,就斜眼瞥向坐着观望的赫连翊。 “你们之前想杀拓跋玹,意图毁掉大周与大魏的和平,我家主子恐怕也不会收容你们!前太子殿下心高气傲,明显也不想为我效犬马之劳!” 赵明霜忙扯过赫连翊一起跪地。“愿意,愿意……我和表哥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我们同心同德,都愿意效忠于倾天阁,若有必要,我表哥也可以当萧穗的义子,为她养老送终,帮助大魏太子登基称帝。” 赫连翊绷着脸,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我们并非走投无路,不过是想尽快杀了拓跋玹和赫连遥。” “既然如此,风某告辞,就不打扰你们好好打算了。”风无涯说完,起身就作势要走。 赵明霜忙掐了下赫连翊的手臂。 赫连翊疼得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叫住风无涯。 “我与表妹,的确需要旁人相助。而你——刚才你的人全军覆没于山崖下,也正是用人之际。我彻查过你,萧穗已经厌倦了你的无能,选了一个叫胭离的女子要取代你,你帮我夺大周帝位,我帮你守住倾天阁阁主之位!” 风无涯只当听了一个笑话,“哈!凭你们这囚于此处,还想帮我?” “我赫连翊自幼养尊处优,不曾低声下气求过谁,你若想与我们一起杀了拓跋玹,我们就守望相助,你若端着气派,瞧不上我们,我们也不求你!”说完,他就抓住赵明霜的手肘,“表妹,咱们走!” “赫连翊,你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先得拿出诚意才好!”风无涯背对着两人说道,“你们都是卑鄙小人,谋害旁人,是家常便饭。所以,为防你们自背后朝我捅刀,我要你们歃血为誓,否则,我定亲手杀了你们,绝不给你们走出这里的机会。” 赫连翊与赵明霜相视,两人拿了匕首就割破手指发誓…… === 米粮队伍始终前行,不曾停止,妙音却每走下几丈远,都会忍不住回头眺望,渐渐地,她就落在了队伍尾端。 阿史那颐离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自队伍最前端,奔到队伍中间,又查看过阮觞夫妇所乘坐的马车,见马车里的衣箱还在,却不见了人影,心里愈发不踏实。 他一路打听着,沿着队伍来到尾端,正见妙音心神不宁地眺望来的方向。 “苏妙音,你不会是觉得拓跋玹还会回来吧?” 妙音眼神坚定地又回头望了一眼,“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追过来,我相信他!” 阿史那颐离气结,“苏妙音,他们是领圣旨走的,圣旨即下,不容忤逆!你就算回头到扭断脖子,拓跋玹也不会出现。” 妙音懒得理会他,也不愿多对他讲这波澜之下的隐情,不耐烦地道:“你好好去队伍前面引路,不必管我,我自会跟上队伍。” 阿史那颐离策马与她并行,“你在这里,我如何放心得下!前面有赵凉和雷承他们,我在这里陪你吧。” 妙音没有再与他争辩,却仍是走一段路,就回头看两眼。 “救命啊——救命——放开我——” 有女子惨厉的声音自路旁深不见底的密林中传来。 妙音这就想策马过去,却又顿觉这事儿发生地太过巧合,只是停下马来循声望进林中。 秋冬时节,林中没有树叶遮挡,一眼望进去,完全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男子将一个红袍女子压在地上,将女子艳红的袍服撕得飞开去…… 第220章 夫君跟美人跑了 女子艳红的袍服,踢蹬不停地修长匀称的腿,在枯枝萧索的林中着实扎眼。 妙音眯着眼睛看着,没有策马冲进去。见阿史那颐离也没着急冲进去,她不禁揶揄地看他一眼,“梵王殿下不去英雄救美么?这好像就是为你伺候的呢!” 阿史那颐离嗤笑,“瞧你这话说得,我是如此贪图美色之人么?” “就算你不是贪图美色之人,看到女子被欺负,也该如寻常男子一样,英雄气概蓬勃滋长,保护欲飞升到七颗星啊!”妙音目光从容地看进他眼底。 阿史那颐离只觉她这番话,是对天下男子的侮辱。“苏妙音,你不是宅心仁厚么?你怎么不去救那女子?” 妙音:“我曾看过一部戏,说的是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在路上总能遇到许多妖怪,而那些妖怪往往都是会如这女子般,化身成人装可怜、扮可爱、耍心眼,勾着那师徒四人犯错误。所以,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阿史那颐离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相较于那些同情心泛滥,毫无判断的女子,他倒是更喜欢她这样“不厚道”的。 “寒冬腊月,那女子一身单薄的红裙在此被欺负,委实可疑,还偏偏出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阿史那颐离自那个方向收回视线,就注意到,前面大队人马竟然停了下来,且有好几个护卫下马就往林子里走……就连赵凉和陆随之也都走到了队伍边,朝那个方向观望。 “混账!都找死呢!”阿史那颐离暴吼。 护卫们被吼得缩了下脖子,陆随之和赵凉也都灰溜溜地返回队伍里。 雷承却异常理智地策马沿着队伍过来,威严地说道,“咱们都是军人,押送的是关系百姓性命的米粮,不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毁了两国合盟!” 将士们齐声应道:“是!” 妙音朝雷承竖了下大拇指,也因他这番谨慎略松了一口气。 但是,林中那女子竟然衣衫不整地疾奔向这边来…… “救命啊——救命——” 跟在那女子身后的男子追得气喘吁吁,没追多远,就被林子外的大队人马吓得落荒而逃。 女子披头散发,衣不蔽体,上前就扑在了阿史那颐离的马前,磕头点地。 “公子救命!公子救救小女子吧!” 她磕头之际,似全然没有注意到,袍服已然滑下肩膀,且裙袍下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袍边下赤足如玉……从头到脚,活脱脱一个勾魂摄魄的尤1物。 整条队伍里的男子顿时不淡定,妙音握着缰绳没有下马,玩味盯着阿史那颐离的反应,就想看他如何处置,却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 她疑惑地转头望去,就见一位男子正策马急行而来,他身骑黑马,冰蓝的丝袍和黑亮顺直的长发随着马儿奔驰飘逸如水,雪白的斗篷在背后烈烈飘展,在这萧索荒寂的山路上,越显得俊艳如仙。 “拓跋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妙音欢喜地大声嚷着,忙朝他招了招手,这就下马要迎上前,却见本是跪在阿史那颐离马前的女子,竟然直奔向拓跋玹…… 拓跋玹见女子拦在路中央,忙收住马缰绳,让马匹停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到了近前,就看阿史那颐离和妙音。 不等阿史那颐离、妙音等人开口,女子就嚷道,“公子,救命啊——公子行行好呀……世态炎凉,都没有人愿意救小女子,公子您行行好,收留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的家人被山贼拦截,生死未卜,” 拓跋玹狐疑地循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你的家长人那个方向?” “是的,山贼就将他们掳劫过去的。”女子忙又上前两步,“公子,恳请您相助帮忙救出小女子的家人!” 拓跋玹忙下马,便扶着女子上去马背。然后,他走到妙音的马旁,“阿音,你的马先借给我骑片刻。” 妙音气恼地把马缰绳塞给他,“我可警告你,你别带我的人去,若有伤亡,你可赔不起!那些镖师护卫都是携家带口的人,我得对他们的家人负责,若死伤一个,你赔不起!” 拓跋玹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自己去就足够,” “什么你……”妙音眼见着他与女子策马进去树林,顿时气得跳脚,“拓跋玹,你有毛病啊!不停媳妇言,吃亏在眼前!你上当了可别哭着回来!” 拓跋玹头也没回,却因她的话,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看向马背上衣不蔽体的女子,从脊背上扯下斗篷,便丢过去,“暂且披着吧!” 女子疑惑地道,“公子不怕小女子也是骗子么?” “我不是不怕你是骗子,而是笃定你是骗子!”拓跋玹清冷地盯着她,“胭离姑娘,你的演技太拙劣,连本皇子的皇子妃都能看出端倪,本皇子岂会看不出?!” 胭离心惊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斗篷上还带有男子的体温,却让她不寒而栗。“七殿下为何不杀了我?” “本皇子自然是有交易与你谈!风无涯全军覆没,而且他逃了,接下来,他为了保住倾天阁阁主之位,少不得追杀你,你若是尾随在我们的队伍后面,更容易被他抓到。” 胭离挑眉,适才明白,这男子真正的目的。“七殿下想做什么交易,不妨直言。” “你告诉本皇子,你在北厥皇宫探查到的所有秘密,本皇子放你活命,另外,本皇子允准你跟随那条队伍行走三百里,以让萧穗相信,你正在认真地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如此,风无涯寻到你的踪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胭离转头望了一眼阿史那颐离等人,“七殿下,如此做,不怕皇子妃娘娘吃醋?” 拓跋玹:“这笔交易,你要不要做,取决于你,本皇子的家事私事,不劳你费心。” 胭离却还是猜不出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她若单枪匹马的离开,势必被风无涯追杀。 “好,殿下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讲给您听,不过,烦请您那条队伍里的人都对我客气些!” 第221章 七殿下,妻管严 拓跋玹收住马缰绳,“你客气,我的人自然就会客气。你若不安守本分,亦或蓄意伤人,本皇子必将你碎尸万段。” 胭离悻悻裹紧身上的斗篷,身上暖和了许多,她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俊艳如仙的男子,却见他双1唇和脸色呈现不寻常的苍青色,握着马缰绳的手闪烁着细细的冰凌,他却似浑然未觉,依旧策马前行…… 胭离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暖,注意到那一身橙红衣袍的女子带着三位男子冲进林中来,她迅速收回视线,策马加快速度,走到前面去。 拓跋玹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转头见妙音带着陆随之、赵凉、雷承进来,不悦地斥道,“你们应该在队伍那边等着……” 妙音见他脸色不对,策马道他身侧,扯下背上的斗篷给他拢在肩上。 “我不冷!”拓跋玹这就要扯下斗篷给她披上,背后的xue道却被陆随之封住,他身体再动弹不得。“苏妙音、陆随之,你们要做什么?” 妙音不由分说地给他系好领口的系带,厉声命令,“随之,把这不听话的男人给姑奶奶押回去!从他的包袱里拿药丸给他吃了,我和赵凉、雷承与这女子去找她的家人。” “苏妙音!”拓跋玹不悦地瞪她,“我救这女子,是看她可怜,不是为让你冒险!” 妙音拿着马鞭作势要抽他,“你不滚明儿老娘就与你和离!” 拓跋玹无奈,目光清冷地看了眼胭离,就对陆随之道,“你不必押着我,解开我的xue道,你随妙音一起去,我自己回队伍。” 陆随之自然不放心妙音,他忙解开拓跋玹的xue道,直接策马与赵凉、雷承并行。 拓跋玹听话地收住马缰绳,因为不放心妙音,没有急着返回队伍。 妙音不悦地转头怒瞪他,“你现在就着急要和离书?” 拓跋玹悻悻地调转马头,忙急行返回队伍。 阿史那颐离见他脸色不对,忙迎上前来,却没再奚落他。“那女子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冒险。” “一个可怜人罢了,且是真的有家人被掳劫。” 阿史那颐离仍是忍不住怀疑。“你就不怕妙音过去有危险?万一那些劫匪武功高强怎么办?” “劫匪知道我们来,早就跑没了踪影。” “对了,你为何又回来?太子与宁和王他们呢?”阿史那颐离只觉自己错过了许多事。 “是有人易容成沈源丰来传圣旨,那人已经逃了。”拓跋玹不耐烦地说完,懒得再理会他,径自去阮觞和江蓉的马车上等着妙音。 阿史那颐离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父皇压根儿没有宣召你们回去?” 他自言自语地说完,听到队伍后面有马蹄声传来,转头望去,就见阮觞、赫连遥、苏骁等人正策马回来,且苏骁的手臂上还包扎了一条白帕…… “所以,妙音也知道那沈源丰是假的?”阿史那颐离气结,“那丫头为什么不明白地告诉我呢?该不会还以为我不值得她信任吧?!” 林中,妙音“阿嚏——阿——阿嚏——” 她一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只当自己把斗篷给了拓跋玹有点着凉,全然没有察觉,是阿史那颐离在卯着她念叨。 雷承担心地看了眼妙音,忙跟上前面陌生的女子,阴沉地警告:“姑娘最好有家人被掳,若没有,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胭离眼神悲戚地望他一眼,“被掳劫去的,是我的父母和小弟,我没有诓骗你们!”说着,她就直响林子西边,“前面有一条小路,我们的马车原就停在那边的。” 雷承仍是不信,见妙音也是一脸怀疑,他手就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随时准备出招杀了女子。 然而,穿过树林,却见真的有一条小路,一辆马车就停在路中央,马匹已经不见,车厢内的衣袍都被扯落在地上,还散着两个空了的首饰盒,另有一些碎银子滚到了车底,仿佛劫匪离开的仓促,没有来得及收拾…… 马车下横着两位老人的尸体,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躺在车辕上,手臂上有伤,脸上还有被打了巴掌的红肿的痕迹。 妙音忙下马走到男孩身侧,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探到呼吸,她忙按住孩子的颈侧,却触到孩子娇小的身体已经凉透。 但是,他手臂上的伤却并不严重,棉服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树枝划伤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土,显然这孩子是在林中被杀的,死后被人摆在了车辕上。 妙音尚未缓过神来,就见女子自她身侧扑过来,一把搂着孩子身上就大哭不止,“我可怜的弟弟呀……你死得好惨呀!弟弟……” 妙音耸眉盯着女子哭,见她不敢看孩子的脸,顿时转了心思,不动声色地给女子递上手帕…… 胭离迟疑了一下,接过手帕就按在眼睛上,朝妙音点了下头,只当妙音是对这场布局信以为真。 妙音忙又走到两位老人身边,仔细检查他们的衣袍和手脚,却觉得他们的年龄不太对。 那女子不过二十一二岁,父母该是四五十岁,这两位老人却六七十岁的模样,且两人的身体都已经冷透,也完全不像是刚死去的,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袍服整齐,没有半点伤口,分明不是被刀剑砍伤的。 那男孩与这两位老人都有几分神似,分明与这两位老人是祖孙,而地上的衣服有老人的,孩子的,唯独没有那女子的。 显然,这女子为摆这一计杀了他们,而当时两位老人情急之下催促男孩离开,男孩跑入林中没多远也惨遭毒手…… 她抬眼对雷承和赵凉递了个颜色,示意陆随之盯着女子的举动。 雷承和赵凉忙上前来检查两位老人的身体,两人仔细检查了一番,都站起身来看妙音。 妙音:“说话!他们怎么死的?” 雷承:“老夫人伤在脊背,脊椎已经碎断。老爷子是被人打中了心口……” “如此说,真凶武功高强,不容小觑啊!”妙音说着,就看向抱着男孩啜泣的女子。 女子疯了似地,又上前来,扑在老人身上恸哭。 妙音没有阻止她,只是转身收了衣物包裹起来递给女子,“把我夫君的斗篷还给我,你去车上把衣服换了,我们尽快把这三位的尸体埋葬了。” 第222章 皇子妃的恶作剧 胭离迟疑了一下,取下背上的斗篷递还给妙音,不情愿地接过包袱上去马车,打开包袱后,却顿时后悔把斗篷还回去。 包袱里只有老人和孩子的衣服,她气急败坏地翻找了三遍,也没有适合年轻女子穿的。 两件月白色的蚕丝中衣倒还算合宜,然后是一件鲜亮的枣红色五彩绣如意祥云袍服,然而站起身来,尺寸却又不对,怎么看怎么难看。 如此打扮,比苏妙音差了一大截,更别说入那俊艳如仙的男子的眼。 她忙自身上的红袍上撕下一缕布条,当做腰带系好,方显得腰身细致许多。 妙音双臂环胸等在车旁,见女子掀开车帘下来,见她枣红的袍服腰间系了一条大红的布条,愈发笃定,这女子不是这三位死者的亲人。谁家死了亲人,还能穿得相亲般喜庆呐?! “姑娘既然穿好了,就把剩下的衣服包裹好,拿去给你的爹娘和弟弟陪葬吧!当然,你若留几身做纪念,我们也不反对。” 胭离从车上下来,别扭地揪了揪身上的袍服,只觉衣服上的气味儿有些不对。这老夫人明显是用惯了檀香熏染衣服,有些残留的怪味。 她再没敢看那两位老人,就把包袱递给妙音。 妙音注意到她颦眉神色有些古怪,且不住地揪扯身上的袍服,便拍了拍她的肩。 “听说,人在死后,魂魄会凝在前世所穿所用的衣物鞋子上,气味儿也经久不散。你穿着你母亲的衣服,她一定每天都陪伴你,好好珍惜!” 胭离脸色微变,顿时禁不住哆嗦,这就想把衣服从身上撕扯下来,却见陆随之搬着那孩子上前来,她恐惧地退了两步…… 妙音忙道,“你抱着你弟弟,随之和赵凉他们要抬尸体。当然,你也可以亲自去抬两位老人的尸体,我来抱这孩子?” “我抱弟弟吧。”胭离两手托着孩子娇小的身体,心虚地吞了口唾沫,一眼不敢看孩子的脸。 妙音瞥了眼她的神色,直接把孩子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孩子可怜,如此年少就被人杀了,心中不知有多少冤屈。你要抱紧他,别让他摔疼,否则,他少不得夜夜缠着你抱怨。” 胭离手上禁不住颤抖,孩子的手就突然从她肩膀上滑落下去。 “啊——啊——啊——他动了,他动了……” 妙音见她恐惧地要丢开尸体,伸手迅速把孩子怀里,“他不是你弟弟么!你怕什么?” 胭离双腿虚软,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愈发觉得身上的袍服气味儿恶心难受,当即扯开身上的袍服丢在地上。 赵凉、雷承、陆随之都凑上前来。 胭离忙站起身来,又迅速穿回袍子,“我只是心里太难受,所以就……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关系,寻常人都怕死尸,更何况,你与他们关系匪浅,怕也是应该的!”妙音讽刺地看她一眼,适才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胭离忙道,“我叫叶……叶真儿。” “叶真儿……”妙音失笑,这名字,可真是够真的! = = = 队伍又行两百里,方停下来歇息。 因一早就要起行,士兵镖师们简单搭了营帐防风防寒,两辆马车则给四位女眷歇息。 妙音不放心母妃和娘亲的安危,又怕叶真儿对拓跋玹图谋不轨,坚持与叶真儿单独宿在一处,却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尖叫声扰醒。 妙音倒是没有太惊讶,随手拉过雪白的斗篷就罩在头上…… “不要缠着我,滚开……滚开——鬼——有鬼——”胭离尖叫着诈尸似地坐起身来,就见一旁白影在晃,不禁愈发毛骨悚然。 白影嘶哑着声音,森森幽幽地缓慢说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杀我老夫妻俩,杀我孙儿……你还我一家性命来!” “啊——鬼——不要缠着我!” 胭离嘶叫着奔出车厢,就见巡夜的人都奔过来看她,她顿时又冷静下来。 拓跋玹自车旁的营帐内已然听出,车厢里那声音是妙音的,听到一旁赵凉和陆随之都在低低地闷声笑,他披上袍子出来营帐,不动声色地问道,“发生什么事?” 胭离顿时冷静下来,惶恐地忙低下头,“殿下,呃——没事——没事——” 拓跋玹上前,压着声音道,“我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胭离愣了一下,抬头正对上男子清冷如黑渊的瞳仁,她脊背一凛,赫然想到白天赶路时偷偷写好的东西,忙从袖中取出来,“胭离只暂时写了这些,殿下放心,胭离所言句句属实。” 拓跋玹打开白纸,借着营帐前的篝火一目十行地看过,便把纸丢进了火堆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本皇子并不感兴趣,明日此时你有两条路,要么离开任风无涯追杀,要么写出本皇子最想知道的事。” “殿下到底想知道什么?” “北厥皇帝病重到了什么地步?几位皇子近来都在忙什么?还有,萧穗派在北厥皇宫到底多少人,那皇宫中有几条密道,皇宫侍卫统领如今听命于谁,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是,胭离记下了!” “记下就早点睡吧,大家都累了,不要扰了大家休息。”拓跋玹说完,看了眼车厢,强忍着没有进去看妙音的动静,直接钻回营帐内。 胭离沉了沉气,钻进车厢里,就借着外面的火光看到妙音睡得正沉。 “难道刚才真的是幻觉?这女子竟然不怕鬼?”她咕哝着,气恼地踢了下妙音的脚,“真是一头猪,我刚才叫那么大声,竟然也没把这贱人吵醒!” 然而,她却不敢再睡,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中衣,想到妙音说的那一番人死气息不散的话,忙钻进车厢里侧,忙脱下来,包缠在一处,便从一旁的车窗丢了出去,躺下来之后,顿觉浑身舒坦了不少,便闭上眼睛睡过去。 妙音自然是没睡,且把胭离的举动听了个明白。 她耐心地等着胭离睡沉,便溜下车,把衣服捡回来,细细地给胭离穿回身上,然后从火堆旁弄了一点杀山鸡时滴下的血污,在胭离的心口上歪歪扭扭地,模仿孩子的稚嫩笔迹,写了三个大字,“还我命来!” 第223章 潜入了男子营帐 悄然忙完这一切,妙音又蹑手蹑脚地洗干净手,裹着斗篷钻进一旁拓跋玹所在的大营帐内,举着火折子,照了照躺成一排的男子,听到营帐门侧一声“啧——”,她抿着笑转身,就见拓跋玹正一脸无奈地自铺板上坐起身来。 她忙吹灭了火折子,乐滋滋地抿着笑躺上去,就拿脊背贴在他怀里,拉着被子盖严实两人的身体,又自被子下扣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滚热的力量钻入拓跋玹掌心,艳红的光芒都被厚重的棉被遮挡,他迅速拉高锦被蒙住两人的头,顿时明白,她是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寒毒,才这样擅闯男子营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本要嗔怒她胡闹,话到嘴边,落在她耳畔的,就成了细密温柔的热吻。 狭窄的铺板,仅容一人平躺,两人挤在上面,只能身贴身地侧躺。 被子下因为凤火珠的力量暖烘烘的,两人如此挤在一起,的呼吸也闷在被子里,狭窄的空间,顿时显得两人格外亲密。 妙音清楚地感觉到抵在背后的身躯越来越烫,越来越烫……她敏感地僵着身子,唯恐擦枪走火,没敢挪动。 “玹,你……你若是觉得好些,我就先回去了。”她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拓跋玹贴着她耳畔,嘶哑地说道,“不必,就在这儿睡吧,早上咱们提前起。” 妙音欢喜地侧转了头过去,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其实……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拓跋玹顿时被她的话逗笑,心里也甜蜜欢喜,仿佛倾倒了一个巨大的糖罐,无法收拾,却也因为太过欢喜,反而清醒地睡不着…… === 一早,吃完早膳的士兵和镖师,都开始忙着收整装备装车,大家有说有笑,格外热闹。 妙音捧着熬好的药,精神奕奕地看了一眼忙着分烙饼的拓跋玹,两人四目相对,都压不住心底的清甜。 她忙避开视线,就把药递到父亲嘴边,如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老苏,来,乖乖喝了!伤口好得快些。” 江珏见苏骁竖着眉头抵触,忙道,“你看女儿多孝顺!快接下碗,别烫着孩子的手!” 江蓉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妒忌地又忍不住从旁撇嘴龇牙,“真是脆弱,苏骁不过就是一点皮肉伤……” 不等她话说完,阮觞就忙掰了一块儿肉饼给她塞进口中,“好好吃你的饭。” 苏骁也忍不住看了眼江蓉,只觉这女子总是不找茬就难受。 他刚喝了一口药,就听到女子刺耳的尖叫传来,他一大口苦药,就差点呛到鼻子里。 注意到众人都朝停在路旁的车厢看去,苏骁忍不住道,“这叶真儿到底是怎么了?半夜那样尖叫,一大早又疯子似地……” 说话间,他目光正不经意地扫见女儿噙着一脸鬼灵精怪的坏笑,一起围着火堆吃早饭的拓跋玹、赵凉、陆随之等人也都狐疑地看妙音。 “丫头,你……” “爹,您喝您的药,其他事不要多问。” 妙音说完,佯装无事地坐回拓跋玹身边,就亲昵地撞了下他的肩,顺势把一个烤好的热红薯塞给他,“可甜呢,我给爹熬药时偷着烤的,快趁热吃!” 拓跋玹又被她娇俏的神态逗笑。把一块寻常的烤红薯,说得比珍馐美馔还诱人,普天之下,倒也只有她,有这本事。 他掰了一半给她,顺势凑近她耳畔,“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坏事?” “且等着看好戏吧!”妙音咬了一大口红薯,满口热气氤氲在脸前,弥漫开的都是红薯的香甜。 拓跋玹素来是不爱吃甜的,却被她享受的吃相感染,也忍不住咬了一大口红薯,就见胭离穿着一身中衣,赤足奔出车厢来…… 她不只是没穿鞋,且披头散发地疯子一般,眼神也惶恐失措,而她胸前写着——“还我命来”四个触目惊心地血字,乍看那笔迹,竟像一个孩子写的。 拓跋玹忍不住侧首看妙音。不得不说,他这皇子妃真真是一位整人的天才,这血字的笔迹,竟是丑得寻不到半点漂亮的痕迹! 胭离嘶叫着绕着车厢转了一大圈,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痕迹,就脸色惨白地直冲到拓跋玹近前。 “七殿下救命!胭离被鬼缠住了,您一定要救救胭离……您看这字,这是鬼写的……还有,昨晚胭离是把这衣服丢掉的,它却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还有这四个血字……胭离被缠住了……” 妙音忙强调似地纠正她,“是你的家人——你爹,你娘,你弟弟,他们回来找你团圆的吧,瞧瞧,这铁定是你弟弟的笔迹……” “不,他们……他们……”胭离话冲到嘴边,见苏骁、阮觞等人都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恐慌地忙咬住唇,“我……” 江珏不耐烦地打断她,“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叶真儿,你先吃点。一会儿大家还要赶路,别耽搁大家的时间,还有,麻烦你把自己的衣裳穿好,这整条队伍都是男子,你这样成何体统!” “是,王妃娘娘。”胭离就看向拓跋玹手中的红薯,“这个……还有吗?” 妙音起身就把拓跋玹挡在身后,“这个——是本皇子妃单独给自家夫君烤的,你要吃,还真没有!火堆旁边给你留了两个烙饼,自己拿去!” 胭离忙走到火堆旁,就见烙饼已经烤得有些焦糊,她忙拿起来要吃,却顿时嗅到一股冲鼻子的血腥味儿,将烙饼反过来一看,却见上面又是恐怖的血字——“还命”! 她仿佛被刺了手,尖叫着忙把饼丢进火堆里,起身就暴吼,“是谁写的字?出来!给我出来——” 阿史那颐离巡视过营地,正过来,见女子疯癫地咋呼,威严地怒斥,“嚷嚷什么?” 胭离警惕地转过身去,阿史那颐离视线就落在她袍服上的血字上,惊得就退了两步,“呀——这是谁写的?好瘆人!” 然后,他注意到妙音跳到女子的身后,就夸张地打手势比划,他却完全看不懂,惊疑地道,“你在说什么?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胭离狐疑地转头看自己身后,身后却并没有人…… 第224章 一起玩整人游戏 妙音早已坐回拓跋玹身边,且飞快迅敏地动作,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继续和拓跋玹一起啃手上的红薯。 胭离只觉前一刻一缕小风袭过后颈,不禁怀疑自己的背后真的有鬼。 细想阿史那颐离刚才那样子,更像是对她身后的某只鬼魂说话。 她不安地又转回头来看阿史那颐离,“梵王殿下,你……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人?多高,多大年纪?” “是呀颐离,你刚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人在叶真儿身后?”妙音凤眸幽幽看进阿史那颐离眼底,调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阿史那颐离因她那一眨眼,心脏突得漏跳一拍,“呃……我……” 陆随之也笑道:“胭离姑娘身后的人,梵王殿下竟然能看到?我们怎么看不到呐?” 阿史那颐离见他们一唱一和,顿觉气氛古怪,且陆随之这分明是故意编撰瞎话。 “你们……你们刚才应该也看到了,那么大一个活人,手舞足蹈……” 妙音无辜地摇头,“我是真没看到。” 然后,她看拓跋玹和赵凉等人,“你们看到了吗?” 拓跋玹和赵凉都整齐地忙摇头,就连苏骁、阮觞等人也都配合地眼神做出诡异疑惑地样子,整个气氛就微妙地静下来。 胭离惊慌地看众人,唯恐大家都知道她杀了祖孙三人伪装成家人的事,更怕拓跋玹戳穿她的身份,赶她离开。 江蓉清冷地瞥了眼胭离,对阿史那颐离说道,“颐离,你不会也和这叶真儿姑娘一样,也看到鬼了吧?她胸前的字,就是鬼写的。” 然后,话说完,就倏然不见了踪影。 “啊——”胭离惊得忙道,“不见了……她不见了……有鬼,一定有鬼……” 阿史那颐离也全然不知江蓉修炼得内功诡谲,惊得忙退了两步。“我也看到了,皇婶不见了!” 陆随之,赵凉等人也不仅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苏骁也恐慌地从地上惊跳起来,“我也看到了,她不见了……”江珏下的扑进他怀里,“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妙音见江蓉散着头发盖住脸,慢慢地出现在胭离的身后,忙大声地喊道,“叶真儿,快看你身后!” 胭离转过身,惊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两眼一翻,就砰——仰摔在地上。 众人忙都被吓得尖叫惊嚷,阿史那颐离直接藏到了拓跋玹身后。 江蓉见众人被自己吓得够呛,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妙音欢喜地笑着忙搂着她的脖颈,“娘亲,这个术法太好玩了!我也要学!” “原来只是术法么?”苏骁拥着江珏却也差点被吓晕过去,江珏在他怀里,更是脸色惨白。 躲在拓跋玹身后的阿史那颐离,不自然地整了整袍服,忙走到胭离身侧蹲下来,“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胆小,竟然被吓晕过去了。” 拓跋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衣服上莫名其妙地出现几个血字,再遇到鬼出没的情形,自然也会被吓晕。” 阿史那颐离这才明白,妙音和江蓉竟是刻意布置这样的氛围吓这女子。 但是,妙音惊吓就罢了,为什么大家都跟着她一起捉弄这女子呢?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妙音没有回答他,上前就蹲下来,在胭离脸上挥了挥手,见她眼睫毛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说道,“李应,把她弄到车上去。” 李应忙扛起胭离,把她丢进车厢里。 妙音这才凑近阿史那颐离耳畔,压着声音解释事情的原委。 “这女子也忒恶毒了,竟然杀了祖孙三人做伪装?!”阿史那颐离听得竖起眉头,耳畔滚热的气息,却让他敏感地有些不太自然,他目光就忍不住瞥向忙着啃红薯的拓跋玹……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拓跋玹反而才发现,妙音那举动太过粗枝大叶。 于是,拓跋玹忙上前把自家媳妇扯回身边,“既然颐离兄已经明白,就不必再细说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赶紧收拾收拾起行吧。” 妙音忙不迭地又对阿史那颐离道,“你现在的条件可是得天独厚,回头那叶真儿醒过来,你就继续装作能看到她身后有人的样子,我们都给你打掩护。她杀人害命,不好好惩治她,实在对不起死去的祖孙三人。” 阿史那颐离实在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哭。 上一次她拉着她入伙,是与他故作亲密,恶整太子爷赫连翊。 这次又拉着他入伙,却是让他装作看到鬼,恶整一个杀人凶手。 难道他这一辈子只配和她一起搭伙整人么? 眼见着拓跋玹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上马,他心里又醋浪滔天,不是滋味儿。 赫连遥巡视过整条队伍,过来唤他,见他醋溜溜地盯着拓跋玹和妙音,忍不住打趣道,“颐离兄,你这醋吃得太没道理!你的皇子府里已经有几房侍妾,竟还惦记已经当了我表嫂的妙音,你这叫贪得无厌!” 阿史那颐离顿时怒火三丈,“你听谁说的我有侍妾?” 赫连遥异常坦诚地说道:“叶真儿对我表哥说的,我表哥又对我说的。不信,咱们可以找叶真儿对峙。” 阿史那颐离自然无法去对峙,毕竟叶真儿已经晕倒了。 但问题是……“叶真儿为什么知道我有侍妾的事?那是我皇子府的隐私,她是怎么知道的?” 赫连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不就是侍妾么,姿色过得去的话,也叫我们大家见一见呗!否则,你只这样盯着我表嫂看,太不厚道了。” 阿史那颐离顿时脸色铁青,“这件事,你不要给我外传!” “哈哈……整条队伍的人都知道了。”赫连遥似笑非笑地揶揄。 阿史那颐离只觉得自己的后心被那叶真儿狠狠捅了一刀,但是,那女子为什么会知道他有侍妾的事? 他在来大周之前,计划好了向妙音求婚,特让父皇下旨把他那几位侍妾都打发走,就连他那几位贴身随侍都不敢妄加议论此事,叶真儿怎会知道且拿来告诉拓跋玹?叶真儿到底是什么人? 第225章 她为何突然抱你 队伍行到晌午时分,停下来稍作休息。 早已醒过来的胭离,懒散的躺在车厢里,被吓到不敢轻易挪动。 她左右看了看车厢,见只有自己在,就从妙音备在车厢角落里的箱子里拿了一大包糕点吃。 她真是越来越了解苏妙音这女子,贪吃,贪玩,贪睡,俨然一头猪,拓跋玹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且就算赶路,这女子也在车厢里准备这么大箱子好吃的,糕点水果一堆,却怎么吃都不胖,还可恶至极,那般该死的婀娜惊艳。 更该死的是,那女子有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母亲疼惜她,还有当王爷的父亲,还有阮觞那天下无敌的皇叔也莫名其妙地疼宠她。 当然,最可恶的是,似乎这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喜欢与她相处…… 可惜,主子有令,要留那女子给太子当太子妃,否则,她定然一把掐死苏妙音! 胭离一边吃,就一边咬牙切齿地恨……直恨得自己骨头刺痒难耐。 听到车辕上有人踩上来,她慌地忙把妙音的零食箱子关上。 见进来的是阿史那颐离,她忙抿住满口的糕点,摸了摸嘴角上的糕点沫子,匆忙跪端正。 “梵王殿下……真儿给殿下请安!”她忙摆出低眉顺目的姿态。 阿史那颐离优雅地抚了下袍子,盘膝坐下来,把手上的包袱摆在两人之间,看了眼妙音移了位的零食箱子。 “阿音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是……是真儿之错,但是,真儿饿极了!” “这里面,有烙饼,还有我侍从的衣服,是新的,没有穿过,你可以拿去换洗。” “谢梵王殿下!”胭离这就伸手拿包袱,却见男子猝然又将包袱提起来。“梵王殿下这是几个意思?” “你怎会知道本王有侍妾的事?” “真儿不知道呀!真儿从不知,梵王殿下是有侍妾的。” “是你把这件事告诉拓跋玹,拓跋玹又告诉赫连遥,赫连遥那个大嘴巴,弄得整条队伍都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本王心爱的女子多难过?!” 胭离悚然盯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这才明白,这男子是来找她算账的。 若是让这男子知道,她曾潜伏在北厥皇宫,他定然不会放过她。 虽然她武功不弱,但与这男子交手,却绝无胜算。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她把写好的有关阿史那颐离的秘密交给拓跋玹之后,拓跋玹说对那些事情没兴趣,还说,他最想知道的是北厥朝堂的风吹草动,这怎么转眼就告诉了赫连遥? “梵王殿下,真儿只是商贾之女,在坊间听闻过一些事。但是,真儿真的不知此事会伤害了您心爱的女子……真儿向您道歉!真儿该死……但请念在真儿无心之失,饶恕真儿吧!” 阿史那颐离没有再听她说下去,突然把包袱塞给她,就朝着她身后的一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又出现了?早上看到你跟着叶真儿身后,现在竟然又看到你……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一直跟着她呢?” 胭离毛骨悚然地僵了脊背,却不敢转头看自己的身后。早上,苏妙音叫她一回头,她只看到…… 那情形,她只是想一想都忍不住恐惧地想尖叫。 阿史那颐离却没有的打算放过她,也没打算放过拓跋玹,他仍是朝着她背后自说自话。 “臭小子,你不是叶真儿的弟弟么?什么?她不叫叶真儿?那……她叫什么名字?她亲手杀了你?你是来找她报仇的?” “不,我没有杀他,他就是我弟弟,我就叫叶真儿……我就是叶真儿……”胭离恐慌地争辩。 阿史那颐离却佯装诧异地挑眉:“你最害怕拓跋玹?拓跋玹身上阴冷之气太重,所以你不敢靠近是吗?” 胭离被吓破了胆,嘶叫着就一跃逃下了马车,“七殿下救命,七殿下——” 阿史那颐离十分满意地扬起唇角,听着女子刺耳地喊“七殿下”,他掀开车厢垂帘,就见那女子直奔了拓跋玹的马旁,扯住了拓跋玹的马缰绳。 “七殿下,救救我……七殿下救命……”说着,她硬扯着拓跋玹的手臂,一跃就落在拓跋玹的身后,紧紧搂住了拓跋玹的腰际。 拓跋玹狐疑,忙扯了女子丢在马下,就担心地看妙音。 与他并行的妙音,大惑不解地顿时竖起眉头,清冷地瞪拓跋玹,“夫君,她怎么上来就抱你?”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拓跋玹不悦地收住马缰绳,也疑惑地看胭离,“叶真儿,你要做什么?” “殿下,请救小女子!小女子被鬼缠住了,只有您能就小女子呀,鬼都怕您呀……”胭离哭得抽抽噎噎,“梵王殿下刚才又看到那小鬼了,那小鬼还说,他怕见到您!” 妙音不动声色地朝着马车望去,正见阿史那颐离一脸无辜地策马过来。 “颐离,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我只是又看到了一个小鬼缠着叶真儿姑娘罢了,然后我就与那小鬼儿说了两句话,叶真儿就突然过来,扑在了拓跋玹的后背上!”阿史那颐离说着,就以牙还牙地盯着拓跋玹,“看样子,拓跋玹你比本王更招惹女子喜欢呀!” 拓跋玹冷笑,“颐离兄这是为了自己有侍妾的事,故意算计我拓跋玹?” 妙音气恼地斥道,“阿史那颐离,你自己有侍妾,谁也没有说你什么,你为何向我们家拓跋玹挑事儿呀?” 阿史那颐离直接策马奔到前面去,“要找我算账,有本事你先追上我!” “姑奶奶怕你不成?看我怎么收拾你!”妙音咬牙一扯马缰绳,怒呵一声,“驾——” 一人一马就如离弦的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拓跋玹阴沉地看向一旁的胭离,“胭离,你可是活腻了?!” 胭离忙俯首,“殿下息怒,我这就把殿下想要的东西写明白!” 说完,她忙朝马车走,心里回味着刚才抱拓跋玹的那一下,本以为拓跋玹会着急去追苏妙音,她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男子只是不着痕迹地朝那个方向弹了一下指尖…… 胭离狐疑不解,却上去车辕之后,就见妙音策马疾奔回来,马背上还横托着阿史那颐离。 显然,刚才拓跋玹弹出的一缕真气,精准地伤到了阿史那颐离。 第226章 把梵王摸了一遍 妙音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亲眼看到,阿史那颐离在她的左前方得意地跑着跑着,就突然摔下了马背。 她已然被吓到脸儿惨白,手脚冷凉,所幸没有跑下去多远就赶了回来。 “玹,颐离刚才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晕倒了,所幸没有伤着骨头,你赶紧给他把把脉!”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忙下马迎上前,并招呼阿史那颐离的随侍上前来接着阿史那颐离,手就一本正经地按在了阿史那颐离的颈侧…… 妙音却恐慌地手足无措,手扶在阿史那颐离的肩臂上,半分不敢挪开。“阿史那颐离是北厥战神,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这突然栽下来,莫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吧?” 拓跋玹见她被吓坏,忙安慰道:“他只是太累了!星夜兼程,没有休息好而已。” “我曾说多弄几辆马车的,可他说,马车太多走得慢,非要骑马引路。不过,他那匹马儿很听话,看到我带着颐离奔回来,竟然自己就跟了回来。” 待阿史那颐离被他一众随侍抬走,拓跋玹不动声色地问道,“阿音,你怎么知道颐离兄没伤到骨头?” 妙音忙道:“我把他摸了一遍,他腿脚都好好的,肋骨脖子也没断……所幸这土路也摔不疼,若是我们那儿的大马路,落下来就摔个狠的!” 拓跋玹抓住她的手,不悦地捏了捏,“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让他死在路边更好些,不必管他。” 妙音顿时被他的神情逗笑,她反握住他的手,嘟着唇就踮起脚尖儿在他脸上狠狠吻了一记。 虽然她爱极他吃醋的样子,还是看不得他闷闷不乐。 “好啦!刚才那女子突然抱着你,我都没怪你呢!我是怕颐离摔死,才给他检查身体,否则,咱们不好交代呀!对吧?” 说着,她哄孩子一般,请抚了抚拓跋玹的脊背,“乖啦!乖啦!上马,咱们好好赶路,我给你讲故事听。” 拓跋玹顿觉自己被宠爱了,他上马之后,便又牵住她的手,只想就这样与她一起走下去。 “阿音,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汉姆雷特》!” “这是什么故事?” “世上的人都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汉姆雷特……” 拓跋玹略有顿悟,“这不就是俗语所说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对耶!”妙音惊喜地看他,清灵如水的大眼睛晶亮灿然地看他,如看一颗稀世珍宝。“玹,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呐!每次我要说什么,你都能很快地领悟到,你是一位好学生,自觉思考,又回答积极,棒棒哒!” 拓跋玹本以为她在夸他,原想客气地谦逊一下,没想到,她竟不客气地把她自己也夸了进来,他顿时就绷不住,“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引得整条队伍地人都忍不住看向两人,赫连遥、陆随之等人也忍不住凑过来。 妙音见拓跋玹笑得前仰后合,只觉得他这笑点莫名其妙。“拓跋玹,我故事还没开讲呢,你突然笑什么呀?” “我笑,是因为你是一位让我欢喜的好夫子。”他又策马靠近她几分,“以后,你可以每天给我讲一个故事。” “好啊!” 赫连遥顿时等得不耐烦,“表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甜言蜜语地打岔?我们都起鸡皮疙瘩了,你快让妙音说故事。” 路旁的林中,三个身影飞身落地,遥遥眺望着行进如长龙的队伍。 赵明霜憎恨地望着妙音和拓跋玹的方向,很想现在就杀过去,然而,眼下却无半分胜算。 “我们在这里不安全,那些拎着凤爪武器的男子,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赫连翊也恐慌地忍不住左右眺望,对风无涯说道,“表妹言之有理,他们追了我们这么久,仍是不肯放过我们,咱们在这里出现,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言差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风无涯已然等不及,“你们答应帮我杀了胭离和拓跋玹的,总要说话算话。” “你到底想怎么做?”赵明霜不耐烦地问道。 风无涯:“你们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易容之后,混入队伍里,不会引人注意。我和你们里应外合。” “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们怎么混进去?阿史那颐离、雷承、赫连遥一天三顿点名、清点人数,若多不少便罢了,若清点得多出两个人,我和表哥必死无疑。” 风无涯只觉他们是不够尽心,“你们完全能避开点名的时辰么?再说,不过假装一两日,事成之后,咱们马上离开,谁能对你们怎么样?” 赫连翊对赵明霜道,“别着急,我们跟着队伍,看到有脱离队伍的士兵、镖师,就赶紧将他们打晕,易容之后替换进去。” “好。” = = = 胭离利用三天时间,写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总算是把自己潜藏北厥皇宫四五年里打听的事细说明白。 为取悦拓跋玹,她仔细地把小册子装裱好,这才换上阿史那颐离那一日送给她的袍服,尽管是男子的袍服,穿在身上,总比那死人的衣服舒服许多。 然后,她偷偷打开妙音的梳妆盒,擦了胭脂水粉,对着镜子仔细打扮可一番,正要下车去找拓跋玹,却听到车外传来一阵女子极有力量的歌声,那声音高远清灵,情感诚挚,显得天与地都广阔了许多。 她不禁惊叹这歌声,疑惑而激赏地掀开车窗垂帘,就看到整条队伍的人,都愉悦扬着唇角,看向拓跋玹身边唱歌的苏妙音…… 胭离刚燃起的激赏,顿时又化为更强烈的妒恨,直恨不能扑上去撕碎那唱歌的妙音。 妙音罩着一身橙红的狐皮斗篷,内衬一身浅橙色的丝袍,与她身边黑狐皮斗篷,内衬蓝袍的拓跋玹,俨然一对儿倾世出尘的神仙眷侣…… 拓跋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无法挪开视线。 妙音被毛茸茸的斗篷帽簇拥的鹅蛋脸,甜暖含笑,红润嫣然,愈发比平日还惊艳百倍,她眉眼都沉醉在高扬的歌声里,唱得格外专注…… 这歌豪迈高远,且极容易引起共鸣,整条队伍的人都被感染带动,忍不住粗犷地扯着嗓子唱起来: “……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朋友的情谊呀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 第227章 皇子妃箭无虚发 拓跋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唱,手沉醉于节奏里,与妙音十指相扣,浑身的气血都似被这首歌点燃沸腾。 赫连遥和赵凉、雷承等不擅长歌唱的,嗓音都突兀地破了音,歌唱到最后,都成了豪爽地大笑,都觉心肺畅快,疲累骤减,心情也跟着歌声飞扬起来。 “哎?兄弟们,为这首歌,咱们今晚一定要喝酒!”阿史那颐离大声说着,破天荒地策马奔过来,“妙音,这首歌极好,我们一路上相互照顾,整条队伍的人都像一家人!” 拓跋玹揶揄道:“的确,一家人之中,有兄弟不睦,有背后使绊子,还有堆着笑捅刀子的!” 阿史那颐离不愿与他说话,策马到妙音另一边,讨好地道:“阿音,真没想到,你竟还会唱歌。” 妙音还被他那天摔下马的事吓得没缓过神来,学着拓跋玹说话的口气笑道,“颐离兄谬赞!我这歌也是跟着别人学来的,借花献佛,不成敬意。” 胭离趴在车窗上,越看越觉得那情形可恶,憎恨地咕哝道:“不过就是一个靠衣装打扮起来的狐媚子罢了——以色侍人!什么了不起的!” 她掀开后车窗,就看向两个骑马的护卫,“两位哥哥,你们谁有笛子?箫也成。” 两个护卫相视,眼神玩味地狐疑看她,“姑娘是要与我们郡主一决高下吧!” 郡主?这两位不唤苏妙音是皇子妃,显然是宁和王府的护卫。她倒是差点忘了,这辆马车原是宁和王与江珏乘坐的。 胭离明白这一点,愈发烦躁妒恨,“哎?你们到底有没有?” 队伍里的人,正在赞妙音的歌好,凌空却陡然传来清幽的埙声…… 众人都疑惑地抬头,循着埙声望向路旁的树冠,正见一女子穿着北厥男装,正优雅地坐在树上吹埙。 她身上是男装,一张脸上却极不搭调的浓妆艳丽。 且那埙声也与刚才调动起大家热情的歌声极是不搭调,这埙声太过悲戚,像是人的哭泣一般,在这冬日的路上,越显得冷凉透骨。 自树冠下行过的士兵,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这可真是东施效颦!” “她唇脂涂得和妙音郡主的一个颜色,定是偷了郡主的唇脂拿去用了!” “吹得这是什么曲子呀,丧礼用的……” “我们是去合盟的,可不是丧葬队。” 妙音等人行在队伍尾端,尚未看清那树冠上的女子是谁。 她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咦,这埙声倒是很清幽,只是太过悲伤,不太应景……” 拓跋玹下意识地就道,“大概是胭离吧!” 妙音狐疑地侧首,凤眸幽幽盯着拓跋玹,捕捉到他眼底地意思懊悔,顿时明白这胭离是谁的名字。 “原来叶真儿的名字,叫胭离?” 拓跋玹哑了一下,忙想补救,“阿音,其实,她是……” 阿史那颐离忙火上浇油,“胭离倒是一个极惊艳凄婉的名字,很惹人心疼哈?!” 拓跋玹瞪他一眼,忙柔声对妙音道:“阿音,你听我解释!” 妙音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朗声朝着前面地队伍大声喊道,“大家都听到了哈!七殿下说,叶真儿的名字叫胭离!七殿下对咱们不够坦诚便罢了,那胭离姑娘也顶着一个假名字,堂而皇之地吃咱们的,喝咱们的,睡咱们的马车……是压根儿没把咱们当回事儿呀!” 赫连遥从旁欲言又止,却唯恐自己多说多错,不敢冒然插话。 拓跋玹顿时憋闷地有些喘不上气,“阿音,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清楚?” “甭解释!省得越描越黑!”妙音策马就向队伍前面奔去。 拓跋玹气结紧跟在她的马后,“你去哪儿呀?” “回娘家!” 拓跋玹顿时明白,她是要去江蓉和江珏所在的马车上,“你一不开心就回娘家,这样劳烦长辈,是不是不太好?” “我娘家人多着呢,我就喜欢回娘家,你看不惯可以不跟过来!”妙音气急败坏地冷斥,“那胭离姑娘吹这一曲,如泣如诉,颇有几分相思的意味儿呢!” “越说越离谱!”拓跋玹还是跟着她,“我们去林子里聊一聊!” 妙音顿时动摇,也很想答应,却见掌管镖师们食材车辆的总管廖大庄,颠儿颠儿地捂着小腹窜进林子里,且佝偻着脊背,夹着腿,明显是被尿憋急。 她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拓跋玹,正见他也目送廖大庄去林子里,且那神情吞了苍蝇似地难受。 她玩味看着他的神情,反而就绷不住,“噗——” 拓跋玹见她笑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巧两人正行到了胭离所在的树冠下。 胭离见拓跋玹只看着妙音,忙唤道,“殿下,您要的东西,胭离都准备好了!” “既准备好了,现在就给我吧!” “殿下若真的想要,就随我去林子里吧!”胭离说完,就丢了一条手帕在拓跋玹身上,然后,朝着林子里飞去…… 拓跋玹忙对妙音道,“我去去就回!” 妙音气结,却还没来得及说话,拓跋玹就策马绕过载着镖师食材的车,冲进林子里。 妙音怒火三丈,看了眼那边的方向,发现胭离这女子极是会挑选方向,偏这边正好避开了撒尿的廖大庄。 妙音握着缰绳犹豫片刻,不知胭离到底要给拓跋玹什么,但她苏妙音不是吃素的,不管那女子给拓跋玹什么,她必要拦截下。 她从士兵手上借了一套弓箭,背在背上,就追着拓跋玹冲进林子里。 冲到林子深处,她忙收住马缰绳,隔着五六丈远,胭离正搂着拓跋玹的脖颈,拓跋玹背对着这边,她看不到他的举动,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妙音毫不犹豫,从背上抽了弓箭,就瞄准向拓跋玹肩膀上那颗女子的脑袋,凶悍地拉开弓弦…… 风无涯自树上俯视着这一幕,本着急杀胭离,却看着苏妙音那射箭的姿态和一双凶光凌厉的眼睛,像极了他呕心沥血追查许久的凤魔,若这女子内功深厚,定然就是凤魔。 妙音的箭还没射,胭离就受惊地泫然欲泣,“殿下,皇子妃杀进来了!她要杀你!胭离好怕——” 拓跋玹转头,就见妙音正握着弓箭,瞄向这边……他直盯着妙音的举动,没有阻止她,却怕极树冠上的风无涯突然对她出手。 妙音见他不躲不避地挡在胭离身前,一咬牙,愤然松了弓弦。 拓跋玹直盯着箭,眼睛没眨,却忍不住蹙眉。 妙音的力道太弱,到底也不忍伤他,箭尚离他一丈远,就要坠落在地…… 他飞快地弹出一缕真气,凝灌箭身,指尖一转,掌控箭自半空转了方向,箭绕着他转了半个圆弧,精准地飞向树冠上藏匿已久的风无涯…… 第229章 小三蹬鼻子上脸 风无涯藏身在距离三人十几丈远的一株大树上,自觉丝毫不会被发现,且粗壮的树干足以遮挡他身着黑斗篷的身躯,然而,他刚确定了苏妙音不是凤魔,那被拓跋玹真气掌控的箭,就似长了眼睛和神识一般,绕过树干朝着他的眉心直刺而来…… 风无涯惊地一口气没来得及喘,迅速向后仰下去,猴子捞月般以足尖倒挂在树枝上,却见箭竟又绕了个弯刺下来,他迅速抽剑将箭挡开,顺势落地站稳脚跟。 箭终于飞偏,刺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箭尾端因强悍的真气凝灌,嗡声震颤不停。 妙音只觉自己看了一场动作大片,缓过神来,适才发现那被她射出的箭追得狼狈不堪的黑袍男子,是额外多出来的一位。 当然,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射出的那支箭,竟装了雷达似地敏锐。 她忍不住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弓,“姑奶奶这是召唤神龙了呀!竟是箭无虚发呀!” 她当即将拓跋玹和胭离抛到一边,这就又抽箭搭弓,朝着那黑衣人就吼道:“让你见识一下神奇女侠戴安娜的厉害!皮卡丘给我十万伏特的力量!吧啦吧啦小魔仙……” 拓跋玹完全听不懂“戴安娜”是什么鬼,也没想到她会射第二支,第三支……且口中还念念有词。 见着那三五支箭飘过了很短的距离就要落地,他迅速又弹出几缕真气在箭身,那箭又追着风无涯射去,但他没想到那小女子竟然上了瘾一般,接二连三地搭弓射箭…… 于是,二三十支箭将风无涯包围,紧追,左右夹击,前后阻击,风无涯在林子里上蹿下跳,忽左忽右…… “哈哈哈……”妙音被风无涯的狼狈逗得大笑不止。 这边,胭离娇滴滴地扯住拓跋玹的手臂,“殿下,您还不杀了风无涯吗?您答应了胭离,只要胭离依约告诉您北厥的境况,您就杀了风无涯的。” 拓跋玹侧首低头,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臂。 胭离被他的眼神刺到,迅速弹开手,忙规矩地俯首。 “殿下……” “本皇子是想依约帮你杀了风无涯,但是,你让皇子妃刚才十分不快,这笔账,本皇子该怎么与你算?” “这……” “你亲自过去向皇子妃解释清楚,本皇子考虑饶你不死!” “这……”胭离幽幽地看眼前的男子,“殿下就一点都不喜欢胭离吗?” “你有什么值得本皇子喜欢?”拓跋玹望了眼风无涯那边的境况,“你现在去解释还来得及,否则,皇子妃射出去的那几支箭……” 胭离不等他话说完,就飞冲到妙音面前,“皇子妃娘娘,胭离是大魏皇后萧穗培养的暗人,因七殿下要从胭离这里探听北厥的境况,所以收留胭离,刚才,胭离是故意抱了殿下,让皇子妃娘娘误会的……胭离倾慕七殿下!” 妙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禁重新打量胭离,“原来,你这杀人凶手是一心想当狐狸精呀!” 胭离顿时涨红了脸,“皇子妃娘娘,胭离是过来跟您解释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质问我又是什么意思?”妙音讽笑,“你占我家夫君的便宜,还指望我说谢谢你呢?” “皇子妃娘娘,我是真心喜欢皇子殿下,刚才,我只是抱了他一下而已,他并没有回应我……” 妙音清冷地骇笑,“用着我的马车,用我的胭脂水粉,吃我的,喝我的,我唱歌你就吹埙pk,我和我男人打情骂俏你就勾着他跑,刚还抱我男人……我说你是狐狸精,真抬举了你侮辱了狐狸!你这心狠歹毒的杀人凶手,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胭离顿时脸色铁青,被杀人凶手四个字讽刺地顿时站不住脚,满脑子都是那祖孙三人的死状,心口的血字,以及阿史那颐离看到她背后有人的情形。“我……我没有杀他们!” “杀人凶手,你还狡辩?!”心瑶凌厉地盯着她,“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就是个畜牲!拓跋玹不杀你,竟还能与你交易,我真是高看他了!这样三观不正的男人,我该好好教训他!” 妙音说完,就望向拓跋玹,“姓拓跋的,你可以不生孩子,我也可以不要孩子,但我苏妙音无法容忍一个连无辜地老人孩子都杀的凶手,你若容她存活,休怪我绝情!” 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哪里有什么无辜不无辜之分。 若是天下人都顾及无辜,他拓跋玹就不会在五岁那年就中冰蚕寒毒。 拓跋玹虽如此想,还是不忍让那平日最喜欢笑的女子难过。 他抬手,掌中凝气成冰,赫然一并长剑直指胭离…… 胭离迅速飞身而起,要掳住妙音当人质,妙音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抢先刺进她的手臂。 鲜红的血嗞在地上,胭离手臂被刺穿,她疼得她嘶叫了一声,忙按住伤口,飞上树冠,不料,拓跋玹挥着冰刃长剑,气势如龙,朝着她的脖颈就削过来。 胭离恐惧地再不敢恋战,转身就朝着与风无涯相反的方向逃离。 风无涯眼见着胭离逃离,拿剑劈碎了环绕自己的几支箭,就飞身直追了去…… 拓跋玹见两人都飞走,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梢。“倾天阁全军覆没,两个精心培养多年的杀手忽然自相残杀,萧穗,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他以真气化去手上的长剑,就转头看向妙音,却见她招呼也没打,就策马朝队伍那边走。 他忙飞身上马,与她并肩而行。 “妙音,你有你的计较,我有我的计较,但请你信我,我没有背叛你,也从没想伤害你!” 妙音一眼不看他,怒绷着脸斥道,“我们的孩子若是被人随意杀害,你也可以视若无睹吗?” “我们不会有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我也不会怜悯别人家的孩子。” “你……” “还有,这里的世界,不是你从前生活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人易子而食,每天都有人被人杀害,每天都有阴谋算计,只有王者才有资格号令天下,才有权像你这样悲天悯人地感慨生命可贵,你若不是帝王,不是皇后,你的话没有人会理会。” 拓跋玹说完,就直接策马经过她,冲向队伍前面。 第230章 别追,药粉有毒 妙音扯住缰绳停下来,被气得怒火三丈。 “好,既然如此……拓跋玹,你就走你的阳关道,最好一辈子别回头!” 妙音咬牙切齿地说完,就恶狠狠地策马朝队伍尾端走,自言自语地咕哝道,“冲他刚才没有推开那个杀人凶手,我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算是哄不好了!来轰我也不理他!哼——” “我发誓,多和那三观不正的男人说一句话,我苏妙音就是小狗!” 妙音怒火难消,肚子却空空如也,然后就,“咕——咕——”肠胃就锲而不舍地唱起了空城计。 忽然想到自己搁在车厢里的零食箱子,她忙策马奔至马车后,把坐骑拴在车位,便钻进车厢里,当即就把胭离用过的东西都丢出了车窗外,打开零食盒子一看,顿时又想骂人。 “该死的狐狸精,竟然偷吃我的零食?我诅咒她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妙音气得把空了的零食箱子丢出车厢,就铺了新的兽皮毯子在车厢里,捂着肚子躺下来,却躺着躺着,就委屈地落下泪来…… 察觉车窗上的垂帘被掀起,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却见那人飞快地又放下了布帘。 她以为是拓跋玹,忙掀开布帘看出去,却见是一个身穿护卫铠甲的男子,那男子的背影格外纤细些,竟越看越像个女子,且这背影似乎从哪儿见过。 妙音狐疑地唤道,“哎?” 那护卫回头,却是一张黝黑的面容,下巴上还有一颗痣。 这人她倒是面熟的,只是叫不上名字。事实上,这整条队伍的护卫、镖师她都一眼能辨认的出,但是,人实在太多,名字很难对号入座。 “你叫什么名字?” “蔡谷。”赵明霜说完,就迅速低下头,身下的马却不老实,不知地踢蹬后腿。 赵明霜有些不安地握了握马缰绳,并呵斥马。真正的蔡谷因为落在了队伍后面,已经被她杀了。 这马却是真正的蔡谷骑乘的——经过训练的战马能分辨自己的主人,尤其,蔡谷与它朝夕相对许久,乍被陌生人骑乘自然是不老实。 妙音忍不住看了眼蔡谷身下一直踢蹬后腿的马,忍不住疑惑地怔了一下,忙道,“蔡谷,你去镖师食材的车上,找总管廖大庄,让他给我准备点好吃的。” “是!”蔡谷没有看她的眼睛,直接调转马头,去找廖大庄。 妙音趴在车窗上,就怀疑地盯着蔡谷的背影,和那仍是不住踢踹后蹄子的马,越看越觉得这境况不对劲儿。 且这蔡谷的背影,竟是诡谲地像极了赵明霜,而且这故意装作男子声音的极其中性的声音,分明就是个女子。 妙音这就想喊,却又怕打草惊蛇,就忙寻借口,偏巧,廖大庄奔进林子里撒尿的事,就直冲进脑海。“哎,蔡谷,你还是别去了,我自己亲自去找廖大庄。” “郡主金枝玉叶,这点小事,还是卑职去办吧!”赵明霜心里却打算好了,一旦拿到实物,就在食物上下毒,如此,也可以不必激起太大的动静。 “我是怕廖大庄撒尿不洗手,更怕你撒尿不洗手。”妙音半是玩笑地说着,当即跳下车辕来,就立在路旁等着队伍往前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队人马便过去了大半,载着镖师食材的五辆车就行到了面前来。 妙音忙叫住廖大庄,却见廖大庄也不对。 平时圆胖得冬瓜似的廖大庄,竟像是瘦了两大圈,腰身变细了不提,脸盘也小了大半,且看她的眼神冷冷的,全然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的廖大庄。 她和雷承择选廖大庄前来,就是因为廖大庄除了爱吃、爱烧菜做饭,还因为他喜欢讲笑话,且总能与大家玩在一处,玩在一处。队伍里有这样喜欢热闹的人,长途跋涉就不会太枯燥无聊了。 但眼前这人却似看仇敌一般,看她的眼神也有些狰狞,且明显得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这分明是换了一个人。 妙音狐疑地又看了眼一旁的“蔡谷”,又看眼前的“廖大庄”,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答案,但是,眼前,车队已经行到了米粮车队,策马跟在车旁的,都是镖师,武功只够防身用的,万一死伤一个,便倒下一个家。 而米粮车队后面,才是雷承、赵凉等人…… 妙音灵机一动,迅速取下头上的簪子,就抵在了蔡谷的颈侧。 “赫连翊,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喊一嗓子,有你们兄妹俩受的!” 赵明霜抬手就将一个药瓶举到她眼前,“贱人,若你敢轻举妄动,我保管,这一瓶毒药,能让你灰飞烟灭!” 妙音哑了一下,迅速挪开抵在她颈侧的发簪,“我不动,但也不能容你们在我的队伍里撒野!” 赫连翊忙把蔡谷拉回自己身边,,“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我自己选的人被替换了,我岂会看不出!”妙音说着,见雷承、赵凉等人越来越近,迅速就朝他们奔过去,“雷承,赵凉……是赫连翊!” 雷承和赵凉相视,忙飞身上前来,却见妙音身后的两个人撒出了一把白烟,就蹿进林中不见了踪影。 妙音见他们要追,忙扯住他们的手臂,“那药粉有毒,你们不要追了!” 雷承狐疑地看赵凉,“他们竟然能混入队伍中来?” “我只知廖大庄是在去林子里撒尿的时候,被赫连翊取代的,而蔡谷……就不太清楚了。”妙音说完,见两人忧心忡忡,忙道,“赵明霜和赫连翊做事最会取巧,定然是在暗处观察了队伍里的人,瞅准了廖大庄和蔡谷落单,这才动手的。” 赵凉忙道,“雷承你去清点镖师,我去清点护卫,咱们给他们提个醒。” 妙音:“叫他们去撒尿也多带两个兄弟。” 雷承忍不住疑惑地看她,“对了,你刚才明明跟着七殿下去了树林,怎突然又遇上这兄妹俩?七殿下人呢?他怎么舍得你一个人遇险?” 第231章 一个抱抱惹众怒 妙音压着火气斥道,“别对我提他!” 雷承哑然,疑惑地看赵凉。 赵凉却看出妙音不只是寻常那样生气,眼底竟还有些说不出的寒气。 “妙音,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胭离飞进了林子里……没想到那女子的轻功如此厉害!” 妙音:“派几个人去找一找廖大庄和蔡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否则,这事儿没法子对他们的家人交代。”雷承安慰道。 “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 妙音思前想后,越想刚才那情形,越是气恼。 当初,拓跋玹是为让赫连遥尽快被册封为太子,才将赫连翊放跑的,现在,赫连翊却杀到了眼皮子底下。上次他们在悬崖上射箭,今儿又杀来队伍里,不能就这样算了。 “雷承,飞鸽传书去宫里,把赫连翊和赵明霜的事,禀报皇上,另外再添一句,萧穗派暗人胭离和一位黑衣刺客意图对咱们不利。另,通报附近的官府缉拿赫连翊和赵明霜。再给大公主去一封信,赵明霜一直是大公主的人在看押,赵明霜这样逃出来,恐怕她并不知情。大公主怀着身孕,皇上万一为这事儿责罚她,多少让她有点准备。” “是!”赵凉俯首。 雷承却惊讶的有些缓不过神来,“胭离原来是萧穗的暗人?” 妙音气结,见他和赵凉仍是满眼狐疑地揣测,只得压着火气说道:“那女人杀了祖孙三人装作叶真儿,还当着我的面抱了拓跋玹,偏拓跋玹还任她抱了——我就是因为这事儿生气,你们满意了?” 雷承和赵凉相视,都没敢再说话,忙叫了陆随之、赫连遥等人,简单商议之后,大家分头行动。 队伍暂停,一时间人心惶惶。 妙音饿得心里发慌,吃得喝得都没有现成的,直接下令安灶炖汤烧菜,热烫热饭是最能安抚人心的。 拓跋玹只当妙音是因怄气,才让队伍停下来。 他穿过成簇的护卫,自一个篝火堆旁寻到正往砂锅里加藕块和花生仁的妙音。 江珏、江蓉、阮觞、苏骁都围着砂锅赞不绝口,平日宝相庄严的阮觞亦是口水横流,被妙音感染得越来越没有神仙模样。 碍于气氛太好,拓跋玹强忍着没有开口,他刚坐下,就被江蓉拿树枝敲打了腿。 “臭小子,你盯着妙音看什么呀?我闺女有那胭离漂亮么!” 苏骁顿时不悦,“蒋蓝夫人,请你不要总把本王的女儿说成你闺女,你要闺女,自己和阮皇叔生去!” 阮觞呵呵地笑,“嗯,我也正有此意。” 妙音握着汤勺僵了僵,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有搭话。 江珏对苏骁嗔笑:“妙音多一个人疼惜多好呀!皇婶这个年龄,怕是想生,也生不出来!” “江珏你什么意思?”江蓉恼怒地斥道,“你要孩子怎么不自己生?自己的孩子没保护好,不敢生了是吧?” 江珏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之前软弱无能需要人保护,妹妹的孩子长起来了,就想要现成的!” 妙音拿着汤勺搅了搅砂锅,无奈地叹了口气,“娘亲——” “怪我吗?”江蓉气急败坏地冷冷瞪了眼苏骁,“我教训女婿,偏你爹讽刺我自己去生孩子!自家女婿在外面不检点,怎么不管呐?” 拓跋玹这就张口欲言,苏骁忙抬手阻止他说话。 “本王早对音儿说了,别找太好看的,别嫁皇族人,她偏不听。长得好看的男子少不得有女子往上扑。皇族中人三妻四妾都是少的,女婿这还没纳妾,回头有了几房小妾,有她难受的。” 妙音往砂锅底下添柴,闷声不吭。 阮觞怜悯地看着她,也无奈地摇头叹息。“音儿,你爹说的对,玹儿将来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私情势必会抛下!” “皇叔……”拓跋玹担心地看妙音。 苏骁冷声说道,“你也不必再解释,要解释以后还有不少事要解释呢!这条路是音儿自己选的,自己慢慢承受吧。” “我看雷承就很不错呀!又懂事,又孝顺,又隐忍,虽然他母亲的出身不好,但人长得不错,不当将军,自由自在,游山玩水,也不必计较那些小妾纳妃之类的琐事……”江蓉这就像个媒婆一般絮絮叨叨地停不下来。 拓跋玹只觉得有些窒息,盛放饭菜的碗盘被妙音塞进手里,就被气饱了。 妙音始终没有多言。 她有自知之明,在饥饿时,她脾气尤其坏,少不得说出比那些纳妾更难听的话,更何况,她还压着一肚子的火气。 所幸,饭菜够香浓,吃饱喝足,大家忙着收拾碗筷。 妙音一口气没来得及喘,就把四份饭菜单独盛放好,收在食盒里,提到马车上。 拓跋玹忙跟上马车,“你这是要吃多少?” “你管不着!” “你这样孩子脾气,见风就是雨,怕是走到猴年马月也到不了北厥!” 妙音送他一记白眼,心道,我爱咋地就咋地,要你管! 她说出口的话却是:“七殿下您是潜龙腾蛟,妙音所作所为,实在撑不起您的眼皮,妙音可笑,妙音自不量力,妙音无理取闹,妙音小肚鸡肠,所以,您老人家还是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吧!” 拓跋玹碰了一鼻子灰,顿时又后悔说那些话。 这女子的脑仁与旁人就是不同,他应该对症下1药,拣着她爱听的话说才是,那些冷血的该死的话,实在不该说。 “阿音,我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想听我说,胭离那样的该死,我也可以说,但是,你知道萧穗手底下养了多少杀手吗?” 妙音绷着唇不吭声。 “就连皇舅父那样的精明仁慈的皇帝,都是踏着一地白骨坐上皇位的,还有云雀阁……那是你已经熟悉的。作为杀手,不问对方是否无辜,只管拿银子,他们也都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拓跋玹话刚说完,就听到车下就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话。 两口子吵架,竟有人偷听?他警惕地呵斥,“谁在外面?” 第232章 殿下被媳妇孤立 妙音忙掀开车帘,见雷承等人在车下,忙道,“快上来,我给你们留了饭菜。” 雷承、赵凉、赫连遥、李应都闯进来,四人围着桌案坐下,整个车厢顿时有些拥挤。 妙音把四个大食盒放在桌上,“有菜有肉,边吃边赶路,大家都吃完了,都是你们的。” 四人就热火朝天地吃起来,拓跋玹被挤到了角落里,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局外人。 见四人狼吞虎咽,他很想对妙音说,自己也没有吃多少饭,却刚要开口,阿史那颐离也风尘仆仆闯进来,端起一碗米饭就大口的扒饭,和四人抢菜吃。 妙音忙又从最底层的食盒里,端出一大盆米饭摆在桌子中央,随口问道,“事儿都做完了?” 阿史那颐离道:“队伍查了两遍,你吩咐的那些事,雷承他们也都完成了。所幸你发现及时,否则,只怕咱们吃得喝得都被赵明霜下了毒。” 拓跋玹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他明明派了人追杀赫连翊和赵明霜呀!“颐离兄说的赵明霜,可是被大公主的人看押的赵明霜?” 众人都没理会他,只赫连遥顾着兄弟情义嗯了一声,却也忍不住看妙音的脸色。 雷承就近对妙音说道:“廖大庄的尸体已经找到,被人埋在树林的枯树叶下。蔡谷的尸体被吊在树上,脸都被毒黑。我雇了两辆马车,已经将他们送往京城。另写信给四哥,让他暂且垫付银两,安慰他们的家人。” “你做的对,是该好好补偿他们,回头我把银两再还给雷越。”妙音忙又给他添了一大碗饭。 拓跋玹看着雷承大口扒饭,顿时想起江蓉夸赞雷承的那番话,心里就越想越酸…… 赵凉:“以后镖师们也不能走在队伍后面,我重新安排队伍,护卫队在首尾,镖师队伍在中间,三人并排走,晚上落在后面的,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大家都赞成地点头。 拓跋玹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不少事儿,且的确已经被孤立在外。 他无奈地问妙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赫连遥忙道,“表哥,事儿都忙完了,您先歇息吧!” “接下来咱们尽快赶路,有官府帮忙追着,赫连翊和赵明霜不敢再来找麻烦。”阿史那颐离说完,忽又担心地看妙音,“听雷承说,那两人差点伤了你,你没受伤吧?” 妙音失笑,“你这是真关心呢?还是假客气?回头别让我查到,是你把赫连翊、赵明霜安排在队伍里的。” 众人都看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忙道,“我若是做那样的事,我愿受天打雷劈!” 拓跋玹却不放心,起身就道:“你们吃完先赶路,不必等我,我去附近找一找赫连翊和赵明霜,随后就跟上来。” 妙音下意识地就想提醒他小心点,矛盾地迅速又别开脸。 拓跋玹察觉到她似想说话,忙扬起唇角,“我会小心的。” 妙音没吭声。 拓跋玹还是拍了拍赫连遥的肩,眼睛却还是盯着妙音,“遥儿,照顾好你的表嫂!她若发脾气迁怒你,只管受着,别吭声。” 赫连遥笑道,“表嫂最是通情达理的人,岂会迁怒我?” “正是如此!长嫂如母,疼你还来不及呢!”妙音说着,就长辈一般,十分疼惜地摸了摸赫连遥的后脑勺。 赫连遥恐慌地缩了缩脖子,忙端着饭碗,往身侧的阿史那颐离身边靠了靠…… 阿史那颐离注意到妙音那举动,被呛得喷了一口饭,米粒呛到了鼻孔里,难受得他眼泪都流出来。 拓跋玹悻悻叹了口气,唯恐妙音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忙逃下马车。 === 夜深人静,米粮队抵达琚州城。 唯恐再遭遇不测,阿史那颐离和妙音商议,不在城内的客栈歇息。 官府听闻是合盟的米粮队行经,片刻不敢耽搁,配合地迅速将已经关闭的城门打开,队伍从南门进,北门出,中间避开了繁华的夜市,抄了近路急行,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城内主路上的金安钱庄内,始终关注米粮队动静的萧穗,正坐在一张奢华的金丝楠木的翘首桌案前,忙着翻查账册…… 跪在桌前的两个掌柜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见女子拿小指上佩戴的镂花护甲套沙沙地刮划着纸面,两人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萧穗早已将风无涯和胭离的举动看在眼里,眼下她已然无法相信其他人,于是亲自筹备兵马,打算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功成。 然而,现在却发现,她连买兵器的银子都没有。 萧穗气恼地将账册丢在两个掌柜面前,一掌拍在桌面上,高绾的发髻上,金簪上的凤凰亦是颤巍巍地要惊飞起来。 “本宫在大周的每一座城都开设了钱庄当铺,可真是巧了,竟是每一家都生意惨淡,入不敷出!” 两位掌柜忙齐声高呼,“主子息怒!都是奴才们无能!” “你们负责的这家,不只是亏损,竟还有大堆的外债……本宫请你们在此掌事,是看重你们的才能,没想到你们竟如此让本宫失望!” 掌柜道:“皇后娘娘,我们也尽力了!但是,做生意,没有强买强卖的,人家不在咱们这里存放银子,咱们也不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呀!” 另一位掌柜忙解释:“都是前街盛多钱庄搞鬼抢生意,满城的人都去那边存银子。听说,所有从那边存银子的人,年终存了双数的人,都有红利可分,所以众人存点取点,就又忍不住多存点……” 萧穗对于生意场上争斗的伎俩见怪不怪,“你们就不能用同样的法子么?脑子无用,硬是找旁人的错。” “我们也用了不少法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根基不稳。那盛多钱庄开了已然有十四五年的时间……” “十四五年的时间?”萧穗阴沉地眯起眼睛,描画细长的吊梢眉,愈显得锋芒凌厉。“哼哼,可真是巧了!每座城里都有个不同名的钱庄与咱们的钱庄抢生意,且都是开设了十四五年的时间。” 她若有所思地揣测道,“十四五年前,偏巧是那病秧子来大周的时间……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第233章 皇后,惨遭毁容 萧穗越想越是不对,心里也莫名地发慌,见两个掌柜亦是满脸猜疑,她狠戾地怒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本宫查清楚?那盛多钱庄的老板是何人,多大年纪,来自何处……都一一彻查清楚!眼珠子都擦亮,别拿着掌柜当老板!一旦叫那病秧子攒起招兵买马的钱财,本宫、太子爷、还有你们,都得死!” “是……是……奴才们这就去查!” 两个掌柜惊慌失措地出门,就被迎面飞射而来的飞梭利爪刺中了脖颈,两人都仰躺在门槛上。 萧穗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忙要飞身出去,窗外大片凤眼形的飞镖嗖嗖飞射1进来…… 顷刻间,蜡烛被削断,木椅子、家具、书架,无一幸免地破碎不堪。 萧穗惊险地腾空,提着一口气,以轻功壁虎般贴在房顶上,惊险地避过一劫,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她迅速爬到横梁上,以真气护住身形。 一群男子举着火把的冲进来,皆是脸戴面具,最后迈进一个身穿黑袍的凤首面具男子,看着众人仔细搜查。 众人高举着火把,橱柜,桌下都看过,墙壁一点一点地敲击过,房顶也查看了一遍。 “主子,没有人!” 拓跋玹走到横梁下,却清楚地感觉到,室内分明还有人。他抬头看向横梁,就看到一团气流在涌动。 原来,精通这种功夫的,不只是师父阮觞! 他扯过一旁黑衣男子手里的火把,猛然往房顶上投掷上去,火花被一股强大的真气击地轰然铺展开,又倏然熄灭,一团黑影自窗子快如闪电地飞了出去…… “追——” 一众黑衣男子快如蝙蝠,飞身出去地同时,投掷出大片凤眼飞镖,对萧穗紧追不舍。 拓跋玹飞身到路旁的房顶上,以真气掌控那大片飞镖,飞镖快如飞鸟,萧穗东躲西1藏,甩脱不掉,脸上,手脚被刮划地血痕斑驳。 正在萧穗恐慌地心急如焚之际,路旁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飞出来,迅速拿长剑将飞镖挡开,两个带着锁链的凤爪猝然袭向剑刃,当啷巨响,剑刃崩碎。 那一黑一红两个身影迅速架住萧穗飞过两条街。 拓跋玹沉声命令,“你们不必再追,去把刚才那钱庄烧了,连同刚才那两个掌柜,另外,各州各城里萧穗开设的那些钱庄也都清理干净!” “是!” 一众男子刚走,拓跋玹就独自朝着萧穗逃离的方向飞去。 风无涯本是追杀胭离,两人一前一后地都着急来寻主子,没想到,反遇上主子被劫杀。 两人将萧穗带入城郊的破旧的城隍庙里,就累得都横摔在地上,萧穗疼得挣扎着坐起身来,却见破旧的神像前竟染着两支红蜡烛,一男一女迅速从神像后钻出来…… 两人一个穿着大周的护卫服,一个穿着镖师总管的骑装,看上去不伦不类,倒是容颜尚算过得去。 萧穗一眼认出他们,“赫连翊?赵明霜?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人眼神迅速挪开,有些不敢看她,迅速跪趴在地上,“参见皇后娘娘!” 萧穗注意到他们神色古怪,这才察觉脸颊上不只是火辣辣地刺痛,还黏腻得难受。 她忙抬手摸了摸,染了满手的血污,额头,脸颊,下巴,竟是无一幸免。 强烈的耻辱和仇怨在心底爆燃,她忙拿着帕子擦拭脸上,血却越擦越多,血污遍布的脸,愈发狰狞可怖。 风无涯和胭离也跪在地上不敢看她。 “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本宫耗尽多年心血培养你们,没想到你们竟害得本宫如此狼狈,本宫如何回去面见皇上?”萧穗暴怒地嘶吼着,朝着风无涯和胭离一顿踢踹。 “主子息怒!”“卑职罪该万死!”风无涯和胭离迅速看着地面跪端正,赫连翊和赵明霜也僵跪着一动不敢动。 萧穗无法冷静,素来自诩姿容绝代的她,不惜利用各种诡谲、无人敢尝试的药方来保持面容靓丽,如今却伤口纵横交错,她只摸着就知道自己有多丑陋。 远在大魏皇宫里,还有这妃那妃婕妤昭容一大群的女子争宠献媚,她虽不指望皇帝恩宠,却也不能被嫌恶。 “你们去……去找最好的郎中,我不要半点伤痕!去找——” 胭离忙道,“主子,卑职这里有祛疤的创伤药!” 说着,她忙取出来,双手高举,“让卑职给您擦洗伤口,仔细服药吧,这伤口及时处理好,不出半个月定能结痂痊愈。” 萧穗却无法相信她,狐疑地拿过药瓶看了看,“你这药从哪儿买的?!” “是卑职从苏妙音的箱子里偷的,听闻苏妙音帮助苏梓然成为江氏的当家人之后,她们一起研制的胭脂水粉售卖极好,这种药膏便是祛疤专用的,卑职在她的梳妆盒里还找到两样宝贝,都收着了。” 胭离说着,就从袖中把两个小瓶都拿出来,“卑职时常受伤,觉得这些最有用处,所以……” 萧穗见一瓶上写着“养颜胭脂”,不等眼里把话说完,就突然打过去一巴掌。“混账东西,本宫养你是为让你做大事,你竟盯着这些玩意儿,浪费本宫的心血?你可知你放过了多少次杀拓跋玹的机会?!” 胭离被打得脸上胀痛难忍,恼恨地抬眼,却只是看了眼萧穗满是血污的脸,忙又隐忍地低下头,“主子息怒,卑职不是不想杀,但是,拓跋玹说,能帮卑职避开风无涯的追杀……而风无涯的确是一只追杀卑职!” 一旁风无涯斥道,“主子打你,是因为你计谋拙劣,还喜欢上了拓跋玹!主子不骂你,是给你留了面子,胭离,你做了些什么,主子一清二楚。” 说着,他忙朝萧穗俯首,“启禀主子,卑职亲眼看到,胭离抱着拓跋玹不松手,还佯装柔弱地让依靠在拓跋玹身上……” 胭离憎恶地瞪他一眼,忙道,“主子明鉴,卑职那样做,是为让苏妙音厌恶了拓跋玹,如此,苏妙音心寒了,届时才可能移情太子爷!” 赫连翊听着两人的话,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萧穗,这才明白,萧穗真正的目的,是杀拓跋玹,得到苏妙音! 他看了眼赵明霜,忍不住庆幸赵明霜没有杀了苏妙音,否则,他们这一趟恐怕就被萧穗一怒之下杀了。 第234章 殿下竟在横梁上 赵明霜亦是心有余悸,“皇后娘娘,胭离姑娘做的对,要让苏妙音移情您的儿子,势必要花费些心思才成,之前我表哥用尽心思,苏妙音都不为所动呢!” 萧穗轻蔑地瞥向赫连翊,“本宫倒是听说过前太子爷的不少笑话,且苏妙音被拓跋玹抢了去。你们这样的无能之人,跟在本宫身边能做什么?你们能杀了拓跋玹?还是能打得跑那些面具人?!” 赵明霜见她总算对自己说话,忙趁热打铁,“明霜和表哥本是自山崖上射杀拓跋玹苏骁等人的,岂料,竟杀出大片戴面具的黑衣男子,且他们个个都是高手,我和表哥被追得甚是狼狈,就连风阁主和娘娘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不如联手一起对付他们。” “皇后娘娘,我赫连翊愿与表妹,一起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赫连翊说着,俯首叩拜。 “本宫给你整个倾云阁,你弄得全军覆没,就给本宫换来这样两个废物?” 萧穗恼恨说着,一把扯起风无涯,周身被凤眼飞镖射击的伤口都在刺痛,身躯防备惨遭千刀万剐一般难受。 风无涯忙道:“主子息怒,但是,那些人有多厉害,主子也看到了……” “不要找理由!凤魔抓不到,还害得本宫被追杀、被毁容,眼下已经没有办法招兵买马,只能雇佣山贼帮忙。本宫限你们七日之内,杀了那个病秧子!必须让他死!” 她话刚说完,神像前的红烛就被一股冷风削断…… 萧穗惊觉后脖子一阵凉风袭来,她迅速扑倒风无涯,向前趴在他的身上,头上却陡然轻了许多。 风无涯仰躺在地上僵了一下,一抬眼,就看到萧穗的发髻整个砸向自己眼前——一柄飞快的玄黑软剑扫过了她的后脑勺,削掉她大片头发,袭向一旁胭离的脑袋…… 风无涯来不及多想,伸脚就踹了下胭离,胭离摔在地上惊险地避过一劫,却惨厉尖叫着捂住了鼻子,因为纤长的剑尖削破了她的鼻梁…… 赫连翊来不及看那黑衣人是何人,忙扯住赵明霜就往外飞。 风无涯和萧穗忙朝着黑衣人打了几掌,迅速飞了出去,胭离趁着黑衣人躲避风无涯的掌风,也忙奔出去…… 拓跋玹迅速捡起地上的三个小瓶收入袖中,飞身上去围墙,见赫连翊、赵明霜、风无涯和胭离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去,他忙召唤一群黑衣男子上前来,“分头去追,削了他们的脑袋来见我!” “是!” = = = 米粮队伍在顺利地行了五日之后,方抵达驿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防再有人易容混入队伍,在队伍入了驿站之后,再不似以前那样嬉笑轻松。 妙音在赫连遥和李应的陪同下,立在驿站厅堂门前,亲自看着各条队伍点名核查,却看着看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瞥向四周的围墙和大门…… 每日都是如此,越等心越冷。 她很想让自己潇洒些,却愈发连说笑的能力都提不起,而且,她烧得菜也惹得众人怨声载道。 阿史那颐离清点北厥护卫队,赵凉和陆随之清点大周护卫队,雷承清点镖师和米粮,队伍里的人,却无一例外地都在拿着水壶喝水,因为——中午吃的菜太咸,但是不吃又没有别的菜下饭。 倒是苏骁中箭的手臂已经大好,再不必吊在胸前,却还是有些不适,加之拓跋玹迟迟未归,他愈发焦躁不安,在房间里呆不住,出来却也无法安定地站在一处,就如雄狮巡视领地,他绕着驿站就转了一圈又一圈…… 江蓉刚刚沐浴过,和阮觞在房间里悠然喝着茶,自敞口看出去,正见苏骁溜达着到了妙音身边,父女俩不知在说什么,一个摇头,一个落寞,委实惹人怜。 “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徒弟?音儿和苏骁这两日都不太正常,江珏也似睡不好,憔悴地饭也吃不下……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三口都要病倒了。” 阮觞慵懒地捻着茶盅,嗔笑抬眸看她,“就算病倒,那也是人家一家三口的事,与你何干?” “音儿、玹儿,你,我,我们可是一家四口,自己的徒弟不管就罢了,你是连我也不要了?!”江蓉说完,见他一脸不在乎,忙绕过桌案就趴在他的肩膀上,撒娇地轻晃,“你去找一找嘛!女儿担心,我也担心呀……那女婿虽不怎么样,好歹也是自家人。” 阮觞搁下茶盅,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那天你讽刺玹儿,可是颇不留情。” “音儿这两日烧菜打死了卖盐的,玹儿再不回来,咱们整条队伍的人,都得被齁死!” “我也担心,那小子寒毒复发,死在某一处。” “这才对嘛!”江蓉说着,忙又给阮觞斟茶。“今晚不让音儿下厨了,我亲自下厨给你烧菜。” 阮觞惊骇,忙阻止,“别,别,别……苏骁吃过你亲手烧的菜,你千万别下厨!” 江蓉嘟嘴就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不料,腰身却被男子一把环住,她笑着就顺势横坐在男子腿上。 房顶上,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咳咳咳……” 亲热的两人迅速弹开,就见拓跋玹气定神闲地从那盘花顶灯上飞身落下来,从容地俯首行礼。 “玹儿失礼,不过……你们的听力也该仔细练一练了,玹儿在此呆了半个时辰,你们竟半点没有听到?!” 江蓉气恼地红了脸,抓起桌上的茶盅就要砸过去,“你这臭小子,也和陆随之他们学的不稳重了!” 阮觞忙抓住江蓉的手腕,夺过茶盅安放在桌上,对拓跋玹斥道,“不想挨砸,快滚去看你媳妇!” 拓跋玹道:“玹儿还有一事请教师父。” 阮觞不悦地斜睨他一眼,“说。” “师父可曾教过萧穗什么功夫?” 阮觞担心地站起身来,“你曾与萧穗交过手?可有伤到?” 拓跋玹狐疑地挑眉,注意到江蓉从旁也一脸担心,他顺势就捂住心口,“萧穗是蛮厉害的,若非徒儿人多势众,只怕回不来……咳咳咳……”他煞有介事地晃了一下,似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第235章 齁死殿下不偿命 江蓉忙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皇上叮嘱过了,让你沉住气,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阮觞无奈地叹了口气,“萧穗年轻的时候,并非这样跋扈的人,她与为师、与皇上、你的生母云珠,都是极好的朋友,所以,为师曾教过她一两招。” “只教过一两招,她就能把徒儿打伤?!” “好吧,为师疏忽,曾教过她三四五六招……” “三四五六招?”拓跋玹气结摇头,“是七八九十招吧!” “当初她与你生母亲如姐妹,与皇上情投意合,谁能想到,她私底下存着野心?!” 江蓉忙道,“觞,你快给玹儿把把脉,别落下什么病根。音儿这几日最担心他,若是知道他受伤,唉……音儿如何承受得住?!” 阮觞这就撩袖子,要抓拓跋玹的手腕…… “也不是多严重的伤,我运功调息便能痊愈。”拓跋玹忙起身道,“我先去看阿音。” 拓跋玹一转身,就快如闪电地掠出房门,要冲下楼,不料,与刚上来楼梯的妙音就撞了个满怀,他惊喜地伸手就勾住她的后腰…… 妙音却因男子的碰触,惊得向后仰了一下,双脚被抱得悬空离地,视线落在眼前男子俊美的脸上,这才发现,眼前人是自家夫君拓跋玹。 她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手落在男子的脸上,指尖唇角温柔且好看的浅扬起来…… “你没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妙音迅速推开他,恼怒地将他从头看到脚,五天——整整五天,她始终都在担心他的安危,且整晚整晚地不敢睡,因为闭上眼睛就是他浑身冰凌死于荒郊野外的情形…… “既然不想回来,你就该一辈子不要回来!” “我怎么不想?!”拓跋玹忙抓住她的手肘…… 妙音愤然挡开他的碰触,拓跋玹佯装不防地,后腰就向后撞在楼梯上,然后就吃痛地捂着心口闷哼,俊美的五官都皱起来,高大的身躯也弯下去…… 妙音被他这举动吓到,担心地忙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与萧穗交手,受了点内伤……没想到,皇叔竟然在年轻时教过她功夫……” 妙音不敢想象萧穗有多厉害,忙把他的一条手臂拉到自己肩上,一手护住他的后腰,尽管自己单薄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还是说道,“你搭着我,自己别太用力。” 拓跋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眼睛盯在她的侧脸上,赫然发现,这素来能吃能喝的女子,竟然清瘦了许多,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脸瘦了,双眼皮的大眼睛也越显得深邃,苍白的脸愈发脂粉也不施,越显得憔悴。 一进房间,他就将她搂在怀里,紧拥着不撒手。 想责怪她不好好照顾自己,话到嘴边,又不忍开口。 她变成这副模样,只怕苏骁的那番话也害她焦虑不安。 这自前世来的女子,看似有家人和朋友,看似能笑能闹,事实上,在这世上她最亲的人只有他。 若他去纳妃,若他再也不回头,他无法想象,这样单纯且心向美好的女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音,我不在时,你应该开些些。” “我很好,大家都在我身边,我有吃有喝有穿有玩,我怎么会不开心?” 妙音怕弄疼他,不敢用力抱他,只安慰地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拓跋玹,你挺勇敢的!你去追赫连翊和赵明霜,去找胭离和那个黑衣人……这队伍里这么多人,就你自己敢去……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 前世今生,他还是一样,敢拼敢干,勇往直前,哪怕他并不是顾玹,只这一点,也足以让她打心底里钦佩。若是感情淡了,没了,她相信,还能与他成为至交好友。 “那天在林子里,其实我知道,我并没有召唤神龙的力量,那箭之所以能飞了去绕着那黑衣人转圈,都是因为你的内力。你打得那黑衣人落花流水,还能取悦我,也是个蛮有风度的男人。” 拓跋玹自嘲地叹了口气,却分明听出,她口气变得有些客气。 “我饿了,有吃的吗?” “嗯。”妙音忙把桌下早就备着的食盒放在桌上,“队伍刚到驿站,膳房还在准备饭菜,怕是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吃上热的。这些是晌午时我亲手做的,怕你回来吃不上热的,我一直用小暖炉煨着。” 拓跋玹心里始终惦记着临走那一日,阿史那颐离、雷承他们吃得食盒盛放的饭菜,心里也妒忌了多时,见她把同样的食盒打开,欢喜地忙洗了手坐下来,却忽然有些失望。 菜很简单,一盅排骨汤,一盅胡萝卜炒蛋,还有一大碗米饭和一个肉包。 他忙喝了一口排骨汤,却“咳——”怎么齁咸?这丫头是在恶整他吧?!他眸光怀疑地看她。 妙音见他像是吃了土似地,狐疑地忙拿过汤匙浅尝了一口,“哇——好咸!我的天呐!怎么会这样?!” 拓跋玹见她惊讶,这才确定,她并非整蛊。“没关系,我吃别的菜。” 他忙拿筷子夹了菜吃,胡萝卜炒蛋里竟然裹着盐粒,就连肉包子也像是从盐袋子里滚过……他硬着头皮,把肉包子和菜都吃完,扒完米饭,忙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灌下去。 妙音手肘撑在桌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忍不住慨叹,“可怜的傻孩子!你在外面一定是饿坏了。” 可怜的傻孩子?拓跋玹因这称谓,只觉整个人都咸透了。 以前都是夫君、玹玹,再不济也是拓跋玹,现在成了可怜的傻孩子,这怎么好像错了一个辈分那! 门板吱呀一声被猛然推开,拓跋玹看到来人,顿觉扫兴。 赫连遥却是因为听说他回来,着急见他,见桌上的食盒空了,顿时慨叹自己来的太晚。 “表哥,你怕是硬着头皮把饭菜生吞下去的吧?” 拓跋玹忙道:“没有啊!阿音亲手烧得菜,都很好吃。” “是么?”赫连遥怀疑地伸手指,从汤盅里蘸了一下,品尝过滋味儿,忙又吐出去,“我当妙音给你单独开了小灶呢!这齁得——和我们吃的分明是一样的。” 拓跋玹顿时放了心,“平时阿音烧菜很好吃,你们可都是赞不绝口。她偶尔一次发挥失常,你们也该多包涵才是。” “偶尔一次?表哥走了五天,妙音四天都是心不在焉地烧菜煮饭,不是淡得没滋味儿,就是咸得齁死一百头牛……你自己不吃饭,也不能这样折磨我们呀!太过分了!” 第236章 两位殿下腹黑计 “我过分?”妙音无辜地骇笑,倒是懒得与他生气,“赫连遥,你嫌我烧菜太咸,怎么不早说呀?” 拓跋玹揶揄地看赫连遥,“对呀!瑶儿,妙音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提醒一句,她会改正的。” 赫连遥哑了一下,着实没想到,这小女子竟然能反将一军,还让素来心思端正的表哥,如此偏心地帮忙。“我……我是想说呀,表哥不是说多包容么……” “太子爷倒是真听话!”妙音歪靠在椅子上,挑眉斜睨着他,“你们谁也不吭声,不是纵容我犯错么?!” “我……哎?不对呀!这怎么成了我们的错?”赫连遥气结。 “若是拓跋玹也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烧菜也有失误呢!” 赫连遥哭笑不得,“我们说了呀,昨天你烧菜没有味道,我们派了随之对你说,让你多加点盐……” 妙音恍然大悟,却才想起自己为何烧菜如此之咸,是陆随之支支吾吾,说她烧菜没有味道。 “所以,我是听了随之的话,特意在每道菜都多加了盐啊!” “你……你也加太多了吧!”赫连遥十分怀疑,她压根儿就是故意整人。 “我以为你们一个个大男人重口味呢!所以,不只是多加了盐,连其他的调味料也都多加了一倍。”妙音完全想起自己虚心接纳意见的情形,不禁慨叹自己太听话,“我对你们多好呀!你们说什么我都照做。” 赫连遥赫然发现,与女人讲道理,是在是一件费脑筋的事儿。他怨念深重地拉了椅子在拓跋玹身边坐下来。 “表哥,您可别再离开了,就算要离开,也别离开这么久,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拓跋玹担心地忙看妙音,“阿音,你这几天都没吃饭么?” “开玩笑呢!我若不吃饭早就死了。”妙音警告地瞥向赫连遥,“你不要危言耸听。” 赫连遥:“表哥,我说的闹出人命,不是她会出事,是我们会出事!” 拓跋玹狐疑地将他从头看到脚,“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赫连遥委屈地嗔着脸抱怨道:“她是完全没事儿,她说没胃口,只喝粥,所以,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烧得菜是什么味道的。我们见她心情不好,也是顾着你临走时嘱托的话,不敢直接训斥她,没想到,她竟然顿顿都这样折腾我们。” “既然你们如此嫌弃,我不烧菜就是了,你们爱谁烧谁烧去,以后都别来找我!”苏妙音这就看向拓跋玹,“你不是内伤么,写个药方我去抓药给你熬药。” 拓跋玹忙写了个调补气血提升内力的方子给她,待她一出门,便问赫连遥,“这几日阿音还发生过什么事?” “倒是没有什么事,相反的,她很安静,像换了个人,大家怂恿她唱歌,她唱得很奇怪,越听越想哭……竟是有一首歌,还讲了一曲故事。” “什么故事?” 赫连遥忙从怀中取出纸,“我特别喜欢那首歌,让她把词给我写了出来,昨儿我还跟着她学了几句。” “倒是没想到,你对歌还有兴致。”拓跋玹接过纸,也看得心头悲凉骤起,眼眶灼痛。 纸上的字纤美如其人,笔划间又有一股刚强清冷的风骨。 赫连遥的歌声低沉,更唱得这字句荡气回肠,揪痛人心。 拓跋玹莫名地有些窒息,难受地竖起眉头。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拓跋玹忙抬手打断赫连遥,“遥儿,不要再唱。” 赫连遥看出他神色不对,识趣地忙停下来,讪然笑道,“我倒不及妙音唱得好,她生生把整条队伍的人唱哭了不少。还自嘲说,她唱得再好,不过是借花献佛,不及胭离姑娘吹的埙悲伤,能张口吹出那么一段曲子,胭离姑娘也是有才情的。” 拓跋玹哭笑不得。不禁担心妙音因为苏骁那番话,已经做好了让他纳妃纳妾的准备。尤其,她对他说话的那番态度,实在是客气,客气地都像一位懂事的长辈。 赫连遥珍惜地叠放好写词的纸,揶揄地问道,“表哥离开这几日,可是追上那位会吹埙的胭离姑娘了?” 拓跋玹不禁担心其他人也如此揣度。 “胭离和风无涯都是萧穗的人,她们正被我的人追杀。赫连翊、赵明霜也与他们在一起,眼下不知逃到何处。我听到萧穗说在七日之内杀我,且要雇山贼帮忙。日后,队伍少不得还会遭遇麻烦。” 赫连遥适才发现,自己与其他人一样做了蠢事。 “我还以为,表哥这些时日不回来,是追杀赫连翊兄妹之际,去寻那位胭离姑娘了!” 拓跋玹没有再多解释,只道:“我告诉妙音,我受了内伤,如此相处,不至于太尴尬。” “难怪妙音怨了这几天,竟还能去给表哥熬药。”赫连遥调皮地忙朝拓跋玹拱手,“表哥实在是高!遥儿钦佩!” “遥儿,你派人暗中盯着阿史那颐离,我怀疑赫连翊并非真的想投靠萧穗,萧穗也瞧不上他们,他和赵明霜都是反复无常之人,势必还会返回来找阿史那颐离。” “我怕他趁着表哥不在,会对妙音不利,早就派人盯着阿史那颐离的举动。” 拓跋玹感激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掉以轻心,还是派探子多盯着前面的动静。” “是!” 赫连遥忙又道,“表哥,劫这批粮的人,我已经安排好,眼下他们也已经在路上,依着咱们原来的计划,我都会让他们打扮成倾天阁的人。” “重要的是粮仓要近,且必须在大魏境内,否则,这么多米粮,无处藏匿,势必麻烦。” 赫连遥刚要开口,拓跋玹警惕地迅速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并转头看向门口,“何人在外面?” 苏骁推门进来,肃冷地盯着两人,“原来,阮觞夫妇始终随在队伍里,是帮助两位殿下完成这番诡计!两位殿下要将小女、雷承、随之和我苏骁置于何地?” 第237章 他心里,没有你 “宁和王言重了!”赫连遥忙起身上前,把他拉入房内,就自门外左右看了看,迅速关上门板。 苏骁在桌旁坐下来,阴沉地盯着拓跋玹。 “七殿下,我苏骁始终当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拓跋玹忙起身,单膝跪地,“岳父息怒!阿史那颐离是一头狼,这头狼走投无路,才与大周结盟,他若得了米粮,转危为安,他会做出什么事,咱们不得不防备。” “但是,音儿为这事筹谋已久,你们都看在眼里,甚至也帮忙促成了这件事!万一北厥闹出人命,饿殍遍野,妙音生不如死,你们就不会愧疚么?你们别忘了,当初她为了救你们,才出谋划策,让赵凉烧了北厥的粮草。” “岳父,你我都是皇舅父的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您也要为大周百姓设想!阿史那颐离一旦登基称帝,他真的能善待大周么?” 拓跋玹看着地面,口气没有半分强硬,却让苏骁无言以对。 拓跋玹抬眼,见他绷着脸不吭声,这才和缓口气。 “我们以萧穗的名义劫去米粮,到时找回一半给北厥,如此,这批米粮更显得弥足珍贵,他们能喘过气,但是,也不至于有恃无恐。至于饿殍遍野的情形,压根儿不会出现。” 赫连遥也道,“咱们一路上都在被萧穗的人捣乱,表哥如此做,正可让萧穗罪责难逃,且能相助表哥返回大魏皇宫,将来,表哥登上太子之位,妙音就是太子妃!” 原来,这是一箭三雕! 苏骁明白过来,愈发怒不可遏。 “我音儿从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之位,她只希望这一行能顺顺利利。万一有死伤,她不好对那些镖师的家人交代!大周的护卫队,她也是支付了银子的……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纷争,是江氏与北厥的生意。这些米粮,也是阿史那颐离支付了银两的,是一桩公平交易。”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妙音与北厥做生意,是为江氏和大周开辟一条商路。但相较于这条商路,天下安宁更重要。小婿恳请岳父顾全大局!” 赫连遥也忙双膝跪地,“王爷,本宫也给你跪下。本宫与你有同袍之情,同生共死共患难,但是,本宫不想再身陷囹圄,不想再连累您再次涉险去救!阿史那颐离精通战术,是一个强敌。” 苏骁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皇上让你们跟来,就是让你们如此安排的,若是我阻止,我还有活路吗?我一家上下还有活路吗?” 赫连遥忙要开口辩解安抚,拓跋玹迅速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开口。 苏骁目光复杂地俯视着拓跋玹,忽又想到阮觞说过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男子在家国大事面前,首先就搁下了妙音,将来为了顾全朝堂平衡而纳妃的话,妙音恐怕更是微不足道。 “既然七殿下决定好了,就请给我苏骁一张休书!这米粮你们爱怎么劫就怎么劫,我苏骁绝不再置喙半句,但是女儿,我苏骁要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大周。” 赫连遥担心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没有迟疑,撩开袍服,从内衫上私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就写下几行字,双手交给苏骁。 苏骁将布上的字细细看清,收入怀中,“在赶路这段时日,请你远离我女儿!” 说完,他摔门出去,直奔膳房。 毫无意外地,正见女儿如往常一样,坐在锅灶前,忙着往灶膛里添柴,而泥塑的火炉上放着一个药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音儿,你这是在炖什么?” 妙音忙道:“拓跋玹受了内伤,我给他熬药呢。” 苏骁狐疑地回想刚才那情形,拓跋玹中气十足,思路明晰,做事绝然,完全不像有伤的。 那臭小子!害他这老岳父担心得寝食不安,一回来心里就盘算一箭三雕的诡计,竟然还敢骗他的宝贝女儿?! 苏骁越想越气,抄起药壶就丢到了窗外去。 药壶在外面哗啦爆碎,药味儿弥漫了满院子。 膳房里的厨子们被吓得不轻,剁菜的、炒肉的、拉风箱的、洗菜的都石化一般戛然而止,整座膳房,只有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爆燃不迭…… 妙音也被父亲的怒火惊吓,所幸她习惯了父亲雷声大雨点小的脾气,忙拉着父亲匆促出去膳房。 “爹……您干什么呀?大家都看着便罢了,拓跋玹还在等着药呢!” 苏骁也顿觉自己冲动之下丢了人,忙拉着她远离膳房,直到了无人的马厩前,才压着火气开口。 “你这傻丫头,一心为他,一心惦念他,他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妙音哭笑不得,“您这是说得什么话?他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岂会娶我?岂会陪我长途跋涉地冒险?岂会离开了又回来?再说了,您不是也担心他么?我虽忙这忙那,也知道您这几日胃口不好,睡得也不踏实。” “罢了!为父说不过你!”苏骁从怀中取出刚收起的布,就要给她放在手上,却又怕她承受不住,焦躁地叹了口气,矛盾地迅速又收起休书,逃似地离开。 妙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那是拿的什么东西呀?为何要给不给的?爹——您到底怎么了?” 见父亲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阁里,妙音只得又找掌柜借了一个药壶,找随行的军医重新抓药,却看着军医搭配好的药草,适才发现,这药草不对…… 军医把药搭配好,见她心神恍惚,忍不住玩笑地叮嘱,“郡主,这是调补气血助益内力提升的药,可不能多加盐。” 妙音知道他是玩笑,却笑不出。她忙阻止他包起药草。“这……都不是医治内伤的药,对吗?” “这些药草都是温补的,内伤需得对症下1药,甚是复杂……” 不等军医把话说完,妙音就不想再多听,他胡乱地把药收起来,把药方收入怀里,转身就又匆匆奔回膳房里。 熬好药,她送进房间,见赫连遥自桌旁匆促起身,她不禁疑惑地看拓跋玹,“他不知道你有内伤吗?竟然缠着你聊这么久?” “他刚知道的。”拓跋玹对她笑了笑,就端起药碗,吹了两口凉气,咕咚咕咚地把药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安慰地轻拍了拍她的肩,“阿音,遥儿今晚要给我运功疗伤,我去他的房里睡,你用过晚膳,也早点休息。” 第238章 殿下被蛇吓跑了 妙音不动声色地挑眉瞪着他。这厮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一出去五六天不见人影,回来就忽冷忽热地装内伤,还要闹分居?这厮是借着赫连遥,让她提前适应纳妃纳妾之后独守空房的惨淡么? “你真的去赫连遥房里睡?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拓跋玹被她眼底的揶揄逗笑,想到没几日就要与她分开,却又笑不出. “我和遥儿自幼就睡在一张床上,两人还时常换着衣裳穿,亲兄热弟,大家都习惯了。” “如此说,你我成婚,反而是拆散了你们亲兄热弟呀!”妙音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行吧,去睡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你我一样过得好好的。” 拓跋玹却又被她这份洒脱刺伤,不自然地叹了口气,握手成拳,强忍着没有把她拉进怀里。“若是没有我,你一样能过得好,就太好了。” “你去吧!别忘把换洗的衣服鞋子都带过去,在外面跑了几天,弄得一身臭味儿。”妙音十分嫌弃地说着,心里却道:让姑奶奶不痛快,且等着看姑奶奶怎么整你们吧。 拓跋玹悻悻地收拾袍服和鞋子,却见妙音也拿了袍服放在床榻边,就脱去了外袍在床沿坐着。 他正要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却见她突然张口就朝门板暴吼一嗓子,“伙计,抬热水进来,本皇子妃要沐浴就寝!” 拓跋玹被吓了一跳,心口像是被什么怼了一拳,顿时浑身难受。 “阿音,你这就着急沐浴就寝,不吃饭了?” “不劳殿下费心,回头膳房的饭菜做好,李应来叫我。熬药熬的一身苦味儿,该好好泡一泡。” 妙音漫不经心地慵懒靠在床柱上,从发髻上拆了钗簪,黑丝如飞瀑,流泻到肩背上。 她清傲地抬眸斜睨着他,“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拓跋玹望着她勾魂摄魄的妩媚娇态,悻悻地叹了口气,拎着小包袱自门里出来门。 行经门口的两位镖师正被他出来的情形吓了一跳,眼神怪异地忙朝他行礼,视线也都落在他手上的包袱上。 拓跋玹莫名地有些囧,忙把包袱藏到身后,一时间觉得自己竟像是被媳妇踹出门的罪人。明明是他自己要离开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两位镖师下楼,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丝毫没有避讳他。 “这才刚回来呢吧,竟又被赶出来,恐怕是被那吹埙的女子抱了一下,被郡主嫌弃了!” “啧!若我被陌生女子抱了、还一门心思去追那女子,我媳妇能剥我一层皮!赶出门算是轻的。”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忙拎着包袱冲到楼梯口,“本皇子不是被赶出来的……” 两位镖师极是怜悯地堆上笑,“呵呵,殿下不必解释,都是过来人,明白!明白!” “殿下,成婚的男子是不能与旁的女子交朋友的,也不能说话,不能多看,否则,你就里外不是人。这可都是经验谈,好好记着。” 拓跋玹顿时咬牙切齿,“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是被赶出来的。” 两位镖师摇头失笑。 “脸皮薄,恼了!” “被媳妇赶出来有什么没面子的,习惯就好了!” === 夜半时分,拓跋玹和赫连遥安排好劫粮车的路线,一起去了后院的澡堂沐浴,一起吃了宵夜,然后亲兄热弟地一起躺上1床榻,给对方拉了拉被角,十分和暖地安稳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后,两人睡得正香,赫连遥却感觉到被窝里有凉飕飕的东西在脚侧蠕动…… 他不适地睁眼,却懒得动,忙推了推身边的拓跋玹。 “表哥,你有没有觉得被子里有东西在动?” “嗯?”拓跋玹这几日忙碌地疲累不堪,更是眼睛都懒得睁开,脚上的感觉却格外敏锐。 的确是有凉飕飕的东西,且滑溜溜的,且正绕过他的脚腕…… 他僵了僵,随即诈尸一般蹭——从床榻上惊跳起来,一跃跳下床榻。 “遥儿,快起来,是蛇!” “姥姥的……哪儿来的蛇呀?!这可是大冬天……” 赫连遥大叫着恐慌地跳下床,忙拿火折子点上蜡烛,随即举着蜡烛到了床前,却被吓得禁不住就哆嗦,迅速退开。 “啊——哪儿来的这么一大撮蛇?” 因被冰蚕咬过,拓跋玹素来最不喜爬虫,也最厌恶这种冰冷黏腻之物,眼见着那四五条大黑蛇在床尾爬来爬去,他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迅速拿了布巾垫在手上,这就要上前要把蛇弄出窗外…… 赫连遥深知他惧怕这些东西,忙拦住他,“表哥,让我来!” 拓跋玹没有阻止他,这就把手上的布巾给他,“垫着,别弄脏了手!这些东西本该在地底冬眠,如此诡异地出现在我们的床上定然不寻常。” “恐怕是有人趁着我们出去洗澡,把这东西塞在被褥下的。”赫连遥揣测说完,忙打开窗子,垫着布巾,飞快地将一条条蛇丢出去,忙对拓跋玹道,“表哥,好像都是没有毒的,不过,最好还是检查干净再睡吧,难保它们不会到处乱钻。” 拓跋玹却不敢再靠近那张床,“你慢慢检查,我回去睡了。” 赫连遥不愿被抛下,“表哥,你不怕说梦话说出咱们的计划呀?万一被妙音听了去怎么办?” “我今晚不说梦话。”拓跋玹拎着小包袱,拿了斗篷,匆匆出来房门。 走廊上冷极,值夜的护卫们正坐在廊上打盹,被他突然的开门声惊醒,忙都正襟危立,挺直了腰杆,齐声唤,“七殿下!” 拓跋玹忙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又是一阵囧,他就这样在所有护卫的瞩目下,冲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拍响房门。 妙音刻意在床上翻了个身,特意磨磨蹭蹭了良久,才打开门,见拓跋玹光着脚,拎着靴子,穿着睡袍,披头散发地巴巴立在门外,她强忍笑意,眯着眼睛做惺忪状,“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说这么多,快冻死了!” 拓跋玹唯恐她火气上来,把自己拒之门外,忙钻进房里,迅速关上门,挡住那些护卫探看的目光。 第239章 回来找媳妇抱抱 妙音见他急火火地落上门闩,就哧溜一下跳到床榻上,然后就开始抖被子,那警惕地动作,分明是在防备被子里有蛇…… 妙音佯装诧异地道,“被子里藏了什么宝贝么?你再这么抖,被子都被你抖碎了!” “没,早点睡吧。” 拓跋玹敷衍一句,在床榻内侧躺下来,却还是浑身不舒坦,就极没有安全感地翻来覆去。 妙音慢条斯理地躺下来,刚拉好被子,男子清凉的身躯就紧贴上来…… 她僵了僵没有挪动,不料,拓跋玹一条手臂就伸到她的脖颈下,另一条手臂搂在她的腰间,两条手臂温柔地一收,将她牢牢圈在宽阔的怀抱里,随即他鼻尖和唇都温柔蹭在她的颈侧,深重地呼吸和热吻让她一阵晕眩…… 妙音歪头,避开他的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客气地把他的手挪到腹部,任凤火珠的力量暖和着两人,没事儿人似地诧异问道,“你和太子吵架了?怎突然抛下人家自己回来了?” “我没有抛下他,我打了招呼回来的。” “留下他一个人独守空房,真的好吗?” “有什么呀!他一个大男人……”拓跋玹说着,就心虚地吞了口唾沫,凤火珠的力量钻入他掌心,暖了他整个身躯,他却还是觉得脚上凉飕飕的,他忙把腿横在她腿上。 妙音强忍着没笑,淡凉地提醒道:“拓跋玹,你压着我的腿,我会腿麻。” “那……你压着我好了。” 妙音不客气,一个翻身,半个身子将他牢牢压住,膝盖佯装无意地蹭过他的某一处坚硬,口气无辜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你受了内伤耶,会不会很难受?” “呃……没事,早点睡吧!”拓跋玹拥紧她,一整晚没有撒手。 一早,拓跋玹神清气爽地起床,妙音已经不在房里。 他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冰蓝的无绣丝袍,罩了雪白的狐皮斗篷,精神奕奕地下楼进入大堂,见大家都在谈论妙音的厨艺,顿觉心暖四溢。 一切——仿佛雨过天晴。 他给长辈们请了安,又免了大家的行礼,在妙音身边坐下。 妙音忙端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温柔地怂恿道:“玹玹,快尝尝,这可是大补的,我用了药草搭配做出来的,忙碌了一个早上呢!” 拓跋玹被她一口“玹玹”唤得骨酥肉麻,敏锐地注意到众人的说话声也都因这声“玹玹”微妙地停了停。 他看了看碗里,有许多肉沫,看不出是什么肉,但是香浓中透着一股药草的清香,叫人无法抗拒。 他忙舀起一匙送进口中,满足地一叹,“嗯,有点像鸡肉味儿,有点像鱼肉,好像在哪儿吃过……这到底是什么肉?” “好吃吗?” “好吃!” “你吃完这一碗,我再告诉你。” 拓跋玹吃完一碗,见妙音已经吃到第二碗,意犹未尽地顾不得说话,忙又吃了第二碗,第三碗,满堂的人都像是抢食一般,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他还是忍不住疑惑,正要问妙音到底是什么肉,就听到有镖师粗犷地扯着嗓门赞叹,“妙音郡主,七殿下一回来,你这厨艺也回来了,这蛇肉粥太好喝了!” 蛇……蛇肉粥?拓跋玹顿觉肠胃里一阵翻搅,手上的汤匙就砸在了桌面上,他狐疑地看身边忙着收碗的小女子,满目悚然地问道:“这……这是蛇羹?” 妙音抿着笑,眸光晶亮地看他,“你堂堂皇子,自幼吃山珍海味长大的,竟然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蛇肉粥吗?在军营时,我还弄蛇胆给你调养身体呢!” 在军营那会儿,他是无法抗拒她的好,所以才……当然,现在他还是无法抗拒她的好,却也有些不敢接受。 阿史那颐离自桌子对面说道,“我第二次见阿音时,特意送了一条大蛇给她呢!还教给她做蛇肉的法子,没想到,她厨艺如此高超。” 陆随之也道,“七殿下,郡主刚才还说了,医书上有记载,这蛇肉也是一味中药,蛇胆能清肝,明目,消炎,蛇肉能祛风除湿,活血化瘀,对皮肤也好。” 赫连遥却顿时如坐针毡,恐慌地忙放下碗,就奔出门外去,“呕——”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向门外,拓跋玹强硬地以真气压下呕吐地冲动,脸色苍白地狐疑看妙音,不禁怀疑,是她昨晚把蛇放在赫连遥的床榻上的。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贼,做事竟是不留半点痕迹!“你这蛇是从哪儿抓来的?” “昨晚,我带着随之、李应,还有十几个护卫,在林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就挖到了一窝子的蛇,大家赶路都累坏了,也没地儿去买鸡鸭鱼肉,吃这个祛除湿寒之气,调养身体,再说,你不是内伤么,这个可是能延年益寿呢。” 妙音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他。 “挖出来的蛇都是冬眠的,怕肉质不够鲜美,我把几条放在了你和太子爷睡觉的床榻上,让它们活动活动气血。昨晚,没吓着你们吧!” 此话一出,满堂岑寂,却无人敢笑。 阿史那颐离想象着满床蛇爬的情形,顿时被呛到,却也不禁庆幸那女子平日不屑搭理他,否则,自己也挨一顿恶整,只怕一辈子都怕蛇。 苏骁、阮觞、江蓉和江珏也都不约而同地看拓跋玹,见赫连遥脸色菜绿地返回桌旁来,苏骁看着拓跋玹的眼神里,又禁不住有些怜悯。 江蓉尴尬地打破岑寂:“玹儿,你刚回来,就和媳妇分居?”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苏骁,忙道:“没,昨晚……我很快就回去妙音房里了。” 江珏忍笑挑眉,“如此及时的回去,定是没被蛇吓到哈?!” “没,没……区区几条蛇,玹儿怎么会怕?!”拓跋玹清冷地又瞥了眼妙音。 阮觞却深知,他是怕极了爬虫类的东西。“玹儿,娶了这么一个媳妇,你得少活五六七八年。” 苏骁不甘示弱,“皇叔言重了!我苏骁的女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厨艺更是无一不精,且懂得用药膳为自家夫君调养身体,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都难求……” “爹,您谦虚些!我们这不过是日常打情骂俏罢了。”妙音伸手就搂住拓跋玹的脖颈,凤眸幽幽地瞪他,“玹玹,我们还要恩爱一辈子呢!对吧?” 拓跋玹忙配合地点头,“当然——我们……恩爱一辈子!” 第240章 给夫君一点颜色 雷承却注意到阮觞一脸不敢恭维的神色,且拓跋玹对妙音的亲密也似有些勉强,而妙音那双近乎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也非由衷的欢喜。 “郡主聪慧,用蛇粥为殿下调养内伤,换做寻常女子定然想不到。而且,我们也跟着大饱口福。”雷承说着,端起粥碗,如端一杯酒,朝妙音举碗,“咱们镖局的弟兄们身上都是有不少旧伤痛的,为郡主如此以药膳犒赏大家,咱们也该敬郡主一杯!” 一众镖师作为娘家人,纷纷盛赞妙音贤惠,齐声道:“以粥代酒,敬郡主!” 妙音忙起身,端起粥碗,“大家客气,蛇是大家一起抓的,粥是厨子们帮忙一起做的,我担这贤惠之名,实在有愧,更何况,我把太子爷都吓吐了,也把自家夫君吓得丢了颜面……呵呵呵……娶到我这样的媳妇,少活五六七八年呢!” 众人都微妙地看向阮觞,都微妙不言。 赵凉也道,“天不亮,郡主就为殿下熬药,殿下内伤要快些好起来,否则,郡主恐怕每日都这样辛苦。” 拓跋玹顿时过意不去,尤其被苏骁那双虎目盯着,更是如芒刺在背。 “阿音,遥儿昨晚为我运动调息,我已经好多了,以后,不必再熬药。” “只要是对你身体好,多喝点也是好的。” 妙音调皮地笑了笑,这就起身,就按住他的肩拍了拍,不准他动。 “李应还在膳房里盯着药壶呢,我去端来,一会儿大家都收拾东西,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了,房里的东西,我去收拾就好。” 拓跋玹又是无奈,又是愧疚。 他好好一场计策,一心为国为家,怎么就画地为牢了呢? “阿音,东西我可以帮你收拾……” “你坐着,什么都不要做。” 拓跋玹欲言又止,碍于众目睽睽,只能顺从,“……好。” 江蓉满意地笑了笑,“听媳妇话的男人才有饱饭吃!” 妙音快步进入膳房,就见厨子们都已经在忙着吃早膳,见李应喝着粥,正守在药壶旁,她忙上前蹲下来,“昨晚让你从我爹那里偷的那块染血的丝布可偷到了?” 李应忙搁下喝空的粥碗,从袖中取出布片,“卑职趁着王爷洗澡拿到的,随手弄了一块相仿的布片给他塞在了袖筒了,不过,这布上的字……” 妙音忙抓过布片打开一看,愤然就丢进火炉里。“想休掉老娘,他白日做梦!” 李应看了眼那群用膳的厨子,忙挪近妙音耳畔,“主子,卑职还听到,他们兄弟两人昨晚商议,要劫运粮队,且已经决定,把米粮藏进大魏边界——慷城北边的山里,且昨晚就飞鸽传书出去,在山里找一处安全的山洞存放米粮。” 妙音火冒三丈地抄起炭炉上的药罐,这就要仍出去,转念顿时又改变主意。 “去给我拿点巴豆来。” “哈?!” “他们算计我,我也不能手软!” 经此一闹,拓跋玹只能躺在车上,除了躺着,便是跑去林子里方便。 随行军医说,七殿下是内伤损了肠胃,才如此闹肚子。 众人再没有调侃拓跋玹,反而因妙音寸步不离地守在马车上,都慨叹妙音贤惠体贴,且行在路上,也都纷纷前来嘘寒问暖。 拓跋玹无法骑马,腹泻三日,人就有些消瘦了,憋闷地想下车,却又被两个不太熟悉的镖师给堵在车上。 妙音倒是习以为常,忙请镖师们在车厢里坐下,如女主人接待客人般,接过镖师手上递上的小瓶子,又给两人倒水喝。 “多谢你们记挂着殿下的身体,殿下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这几日始终也不见好转,实在让我担心呐!” “有我们这礼物,殿下定能痊愈的。”镖师们堆着笑看妙音。 拓跋玹捂着腹部坐起身来,好奇地晃了晃瓶子,听到里面沙沙地响,不禁疑惑。“这里面好像不是药丸和药水之类的,是什么奇特的药么?” 镖师:“的确是奇药!殿下腹泻不止,定是肠胃有损,我们抓了蝎子,此物最是养身!” 蝎子?拓跋玹顿时浑身不舒坦,如丢下一个烫手山芋,忙搁下瓶子,“我……我尿急……你们慢慢聊!” 跟在马车旁策马而行的赫连遥,唯恐自家表哥睡着了说梦话,眼见着表哥跳下马车,他忙下马跟上,“表哥,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呀?又闹肚子啦?” “我去透透气……” “我和你一起去!” 妙音听到车外的动静,狐疑地掀开车窗看出去,“一起做坏事,一起尿尿,感情要不要这么好啊?!” 两位镖师趁着拓跋玹不在,都放松了些许,忙问道,“郡主,接下来,我们还需要抓什么虫?” “今儿一上午,连送蚂蚁的都有,你们也真是奇葩,怕是都跑到林子里偷懒了吧?!” 妙音见他们涨红了脸,押了一口水,打开盛放着蝎子的小瓶看了看。 “才这么几只,还不够我塞牙缝!不要再去抓了,都好好赶路,传令下去,除了内急的,都不准再擅自离队,接下来恐怕有劫道的!” 两位镖师忙俯首贴着毯子,“卑职等谨遵郡主命令!” “命咱们的人都准备好弓箭,拿出看家本事,在粮车上布好暗器和机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谁敢夺我江氏米粮,杀无赦!” “是!”镖师们铿锵应声,又朝妙音恭敬行了礼,方跳下马车。 拓跋玹回来,却不敢再回马车上,直接与赫连遥骑马跟在车旁。 妙音狐疑地掀开车窗垂帘,见拓跋玹竟然骑在马背上,忙呵斥道:“骑着马对内伤不好,你身子弱,受不得颠簸的,快……乖乖到车上来!” 赫连遥不禁怜悯地看表哥。 拓跋玹忙道,“阿音,我真的痊愈了!” “你昨天走路都站不稳呢,且得我扶着才能上车,今儿就着急骑马,不是故意折腾自己么!”妙音忙又催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玹玹,你再这样我会心疼的!” 跟在后面的护卫都忍不住劝拓跋玹,“七殿下,请您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七殿下,快请吧!别让郡主担心了。” 拓跋玹无奈地上去马车,见妙音坐在窗前的小桌上哼着小曲,画窗外的山景,闷着满腹火气挪到她身边。 “阿音,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第241章 七殿下,您请便 “我是在关心你呀!”妙音妩媚地斜睨他一眼,笔尖勾勒出窗外山峦上嶙峋锋利的山石,细细地点缀山石间的萧索的林木…… 拓跋玹僵持,眼睛看着她的画,不禁钦佩她鼻尖的利落,却也被她利落的整人诡计折腾得窒息。 “我其实是装内伤的!我没有受伤。”他直接坦白。 “我给你下了巴豆。”妙音也坦白一条,随手画出山体上松树遒劲的枝丫,指尖清冷一挑,略一抬笔,“不过,拓跋玹你亲手给了我药方,现在又说是装内伤……是不是还不够坦诚?!”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觉她这问题问得太过深沉。不过,依苏骁对这丫头的疼惜,应该是还没有把休书给她才是。“阿音,我是怕我们之间相处尴尬,才故意装内伤让你担心我,我希望我们之间还能像以前一样亲密些!” “像以前一样?是呀,你以前总是躲避着我,甚至不惜以赫连霓拒绝我……我真的是有些看不懂你的心思,如今我更是看不懂了。” 妙音笔下重重一顿,一个浓重的墨点,凶猛地落在了纸上。 “你任胭离抱你,我可曾说你什么?你一离开就是五六天,我夸赞你勇敢,给你留了面子。你说你内伤,我以蛇入药给你熬粥,每天给你煎药,你可曾想过,你一去五六天,我有多担心你?”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更怕你生气!如果你生气,我又不知该如何哄你。当时胭离给我那册子,我不曾防备,谁知她会突然就扑上来!” “我理解,男人么!偶尔新鲜一下,也没什么。” 妙音清冷地瞥他一眼,又重新提笔,把纸上重重地墨点,补救成一块山石。 “你在车上嫌闷,或者,在队伍里嫌闷,你可以离开。这条路,本是我的路,不是你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七殿下您请便吧!” “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你在车上,我下去骑马,我担心路上会有埋伏,随口可抵御。”拓跋玹下车就策马与赫连遥并行。 “好一个担心路上有埋伏!他是怕埋伏来的不够及时吧!”妙音咬牙切齿地嘀咕着,愤然丢了笔在桌上,向后一仰,就躺在了毯子上。 她苏妙音自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拓跋玹的事,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那被她丢进灶膛里的休书上写着,“今大魏七皇子拓跋玹,因不能生育,唯恐误了嫡妻苏妙音终身,从此两人和离,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拿着不能生育当借口,好样的!他怎么就不能坦诚地把劫粮车一起写在那休书上呢? 怎么不干脆写上将来当大魏储君、为纳妃而休她呢?她真真是碍着他的路了,写了休书,提前交给她的父亲。 这天晚上,车队在野外安营。 阿史那颐离走了很远的路,在结冰的小水沟边找到妙音,见她怔怔盯着冰面发呆,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上前把手上的刚抓的山鸡递给她。 妙音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他又看眼前不甘心被绑缚的山鸡。 “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今晚我不烧菜。” “怕拓跋玹怀疑我居心叵测,我不敢送他补药之类的,抓了两只山鸡给他炖汤吧。” “为何不亲自给他?” 阿史那颐离哭笑不得,“我给他,只怕他又多想。” 妙音拿了山鸡,这就解开绳子,把两只活蹦乱跳的山鸡一丢,任由它们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跑地逃命去。 阿史那颐离僵了僵,在她身边坐下来,“苏妙音,你这样不觉得太过分么?本王是来送礼的……你倒好,竟然把礼物给放了!” “是你打扰我赏景,你这礼物拓跋玹也不会喜欢,最近大家顿顿吃山鸡,都吃腻了!”妙音讽刺地眺望着远处笑了笑,“人呐!吃够了山珍海味,就肠胃犯贱,非要吃糠咽菜!” “我可没得罪你,你怎么句句带刺?”阿史那颐离不悦地望了望远处,“这里也没有好看的美景呀,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这水沟上的冰都冻透了,你看什么呢?” “就是看冰!” 妙音起身就立在水沟里厚厚的冰面上,用力地跺了跺脚,整块巨大的冰发出冰裂的响声,遥遥传到远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和拓跋玹的一段情,也如这冰,一点一点,一天一天,越结越厚,就算不分开,迟早有一天也会像这水沟里的冰一样,踹不破,跺不碎,放眼望去,冷得叫人绝望。 阿史那颐离却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总觉得她这每一句话里都似藏着话。 “阿音,你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 妙音清苦地笑了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请你——离我远一点。” 阿史那颐离无奈,站起身来,仍是担心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会拿我当知己,但是,如果拓跋玹欺负你,我还是可以帮你讨回公道。” “请你不要多管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谢谢!”妙音强硬地瞥他一眼,就继续眺望冰面。 阿史那颐离见她拒人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习以为常。 他起身一转,正要回去队伍,就见一个黑影飞去了东边的树林子里。 他狐疑地忙飞身跟上去,冲进密林深处,忙呵止黑衣人,“什么人?马上给我站住!” 赫连翊停下脚步,转身就望向他,并迅速拉下遮挡了半张脸的黑色面巾,拱手一拜,“颐离兄,是我!” “赫连翊?”阿史那颐离委实不希望旁人看到他和赫连翊见面,警惕地忙左右看了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和妙音这笔生意,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希望再出差错,赫连翊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赫连翊:“颐离兄,我是为你好才来的!” “为我好?哼哼……”阿史那颐离讽刺地抽剑,直指向他的鼻尖,“赫连翊,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你已经投靠了萧穗!” 第242章 救你的人,是他 赫连翊从容扬起唇角,“那日我和表妹本要杀了拓跋玹、赫连遥,岂料在山崖上被一群黑色凤首面具的人追杀,躲避在林中捕兽的陷阱里,萧穗麾下倾天阁阁主风无涯也正躲避那些人,我们需要帮手,他们全军覆没,我们只能与他们联手才能避过那些人……” 几丈远的树后,妙音拢着斗篷,远眺西边消失殆尽的红光,回想凤首面具的黑衣人,却不曾见过。 云雀阁的人应该不戴凤首面具,云逸轩和江蓉傲气冲天,都不喜欢累赘。 那些人如此厉害,不露真容,倒是很像拓跋玹。极有可能是拓跋玹的人。 那天一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唯独父亲受了箭伤,且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若这赫连翊活着,少不得还来找麻烦。 妙音这就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瞄准赫连翊的胸口,可惜距离太远,以她的手劲儿,投掷不到那么远。 这次没有拓跋玹召唤神龙似地内力相助,也不可能那么精准。若是绕到他的后心处,站得再近些,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这边阿史那颐离不羁地讽刺冷笑,“赫连翊,你来见我,是自寻死路!倾天阁救你,你也投靠了萧穗,就不要再来见我,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我阿史那颐离和大魏人势不两立!” 见阿史那颐离转身要走,赫连翊忙绕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路。 “颐离兄,我还有话没说完!” 妙音见两人都转了方向,无奈地收住脚步,迅速绕过几棵树,又猫着腰,往赫连翊身后挪近。她希望和前世电影里飞檐走壁的人一样,能迅敏些,却跑了这几步,就忍不住气喘吁吁。 阿史那颐离不耐烦地正要挡开赫连翊,不经意间正注意到那裹着橙红狐皮斗篷的倩影。她像一只落入凡尘的小狐狸,穿过两棵树之间,正小心翼翼地往赫连翊背后挪移,那一抹华艳的色彩,在暮色四起的萧索林间,格外扎眼…… 这丫头,委实不是杀人的料。 眼见她慢慢迫近赫连翊背后,阿史那颐离心脏漏跳一拍,视线在她手中握着的匕首上定了定,忙挪到赫连翊脸上。 赫连翊却抓住了他的手臂,“颐离兄,如今萧穗被那群带黑面具的人弄得容颜尽毁,头发碎断,六神无主,恐怕连向大魏皇帝邀宠的机会都没有。” 萧穗被毁容?妙音狐疑地停了停脚步,握着匕首又收了收力道。 身为皇后,被毁掉容颜,多美的凤冠都戴不出凤临天下的气势了。 拓跋玹如此追杀她,定是为他的母亲复仇吧。 听说,大魏后宫里还有不少貌美年轻的妃嫔,萧穗那滋味儿,有她受得了。 赫连翊没有察觉背后有人在靠近,强硬抓住阿史那颐离不肯撒手。 “颐离兄,你对我没有救命之恩,我当涌泉相报!所以我专程前来告诉你,萧穗意图挑起大周与北厥的战事,企图屠杀这条队伍,除掉赫连遥与拓跋玹,并嫁祸给北厥……大周与北厥水深火热,萧穗母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话说完,就惊觉背后有人靠近,地上的落叶被踩踏得沙沙作响,还有凉风呼啸而来…… 他迅速侧身抬腿,足尖精准地踢向挥过来的匕首…… 阿史那颐离迅速出手扯住他的手臂一拽,瞬间调换了方向,他手臂横挡在妙音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妙音本是势在必得,没想到在这瞬间竟一败涂地,且被阿史那颐离挡得向后踉跄,险些蹲坐在地上。 她忙站稳脚跟,飞快掷出手上的匕首…… 赫连翊瞬间抬手以中指和食指夹住了匕首的刀刃,匪夷所思地看向怒目盯着自己的女子。 “妙音……你就这么想杀我?” “你布下毒计,意图杀我爹娘和拓跋玹、赫连翊,你该死!”妙音气恼暴吼,“阿史那颐离,你给我让开!你若阻止我杀他,咱们这笔生意就不用做了!” “我放你过去,你真的能杀得了他吗?”阿史那颐离无奈地看向赫连翊,“赫连翊,你来通风报信,颐离感激,你若再不走,我也不得不对你出手!” “颐离你防备些,萧穗恐怕会联合你的大皇兄在途中设伏。” 赫连翊朝着阿史那颐离抱拳一拜,目光复杂地看向妙音…… “妙音,上次我没想伤害你爹娘,我想杀的只有拓跋玹和赫连遥,是他们夺了我的太子位,害得我母子流离失所!不过刚好,风无涯把他们都引了过去,所以我只能……” 妙音憎恶地冷斥,“你倒是很能狡辩!我砍你一刀再给你道歉,说没想过让你死,你接受吗?” “我……”赫连翊哑然。 妙音愤然推阿史那颐离,却拼了全力,愣是推不开。 “赫连翊,我不知你这样的人,是如何被封为太子的,不过,皇帝能偏宠你母子多年,你又这样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足见你们父子一样的糊涂可笑!” 赫连翊顿时听出,她话中有话。 “苏妙音,我何时黑白不分?我自被封为太子,就谨小慎微,为了守住太子位,我才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若是拓跋玹和赫连遥不居心叵测,我岂会伤害他们?你以为我不想和自己的兄弟们好好相处吗?你以为我不可怜玹儿那一身病痛吗?” “哼哼……还演戏呢!”妙音讽刺地冷笑,“你应该感激拓跋玹!是他——放了你和你的母亲,还布置了一个木屋安顿你们母子,给你吃的喝的……” “你说什么?!”阿史那颐离不可置信地就近俯视着妙音。 妙音脸色微变,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 阿史那颐离忙抓住她的手腕,“所以……那封字迹消失的信,是他给我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我在河岸栈桥对你解释过。我一直在追查那信纸和写字的人,却至今都没有结果,原来那一切都是拓跋玹布置的?”阿史那颐离暴怒地咆哮。 赫连翊这才发现,自己败得有多可笑。 “哈哈哈哈……拓跋玹害我被废了太子之位,又从牢中把我拎出来,还布置成阿史那颐离救我的情形,给我吃的,给我喝的,给我住的……任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苟且地活着?!” 第243章 对夫君摊牌谈判 赫连翊笑得前仰后合,在越来越暗的林子里,诡异清苦的笑声犹如鬼魅,惊飞大片归巢的鸟雀。 他只觉自己半生尊严仿佛这满地枯败的碎叶,一踏上去,就尘一般,碎得不成样子,强烈的羞耻却像是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澎湃如海浪,扑压在心头,让他窒息地喘不上气…… “为什么拓跋玹不干脆一刀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妙音看着他双目灼红地猛兽般扑上来,忙抓住阿史那颐离地袍服,向后退了两步。 阿史那颐离呵斥,“赫连翊,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滚!否则,护卫巡逻到这边,你必死无疑。” 赫连翊直盯着立在阿史那颐离右后方的妙音,“拓跋玹为何放了我?说——说话——” 妙音自然不能说,拓跋玹考量周全,是为赫连遥尽快被册封为太子,顾虑道皇帝赫连启的心情,所以,不惜放了他和赵迎楠。若他死了,赫连启沉溺丧子之痛,岂会册封另一个儿子为太子?! 且那一晚,拓跋玹特意借了阿史那颐离之手放了赫连翊,安排得天衣无缝,满朝文武,甚至包括赫连启在内,都笃定是阿史那颐离放了赫连翊。 她若是说出原因,赫连启势必震惊于拓跋玹这番计谋,对拓跋玹的舅甥之情恐怕也会大打折扣,还有可能会除掉拓跋玹。 身为帝王,岂容如此轻易地拿着储君之位当棋子之人存活于世? 妙音一念万千,见阿史那颐离不肯出手打赫连翊,心一横,扯开嗓子就尖叫,“爹——救命啊——爹——” 正自车厢内沉睡的拓跋玹猛地一颤,赫然坐起身来,扯了斗篷奔出车厢,正见苏骁循着妙音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身后跟着大堆护卫和镖师,也都慌了手脚。 拓跋玹忙呵止赫连遥,“我陪父王过去看,瑶儿、赵凉、随之看护好车队,防备对方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是!”赫连遥应着,忙扯住赵凉和陆随之等人返回队伍,又迅速喊回大半的护卫和镖师。 妙音见众人冲进林中来,忙迎着父亲上前,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拓跋玹的碰触,抬手指向赫连翊离开的方向,“赫连翊朝那边逃走了……” 见拓跋玹飞身就要去追,妙音忙呵止他,“拓跋玹,你内伤未痊愈,还是叫其他人去吧。” 拓跋玹自一群飞奔的人中戛然收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返回来,“可有受伤?” 苏骁迅速把妙音护在怀里,“先回去再说。” “是。”妙音应了父亲,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拓跋玹,视线又瞥向始终僵站在原地没动的阿史那颐离。 这一趟北厥之行的热情如一团火,本是烈烈地在心头燃烧,现在,她才发现,这一趟多么愚蠢! 为防万一,队伍没有久留,在子夜时分便紧急起行。 妙音歪躺在车厢里,盯着一旁状似睡着的拓跋玹,沉声问道,“拓跋玹,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 拓跋玹侧首转向她,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不悦。但是,有些事他不能对她说,她藏不住话,言谈举止,甚至一个眼神,都可能暴露。 他宁愿做那不仁不义之人,也不希望她处在危险之中。 他慢慢地挪近她,轻柔地把她搂在怀里,“白天,我对你说话的口气过重,我道歉!希望阿音你能原谅我。” 尽管,身子被他紧紧拥着,妙音还是感觉不到他的心到底有几分温度。她自嘲地仰着脸儿,还是想努力看清他的眼睛。“我苏妙音,就这样不值得你坦白?” “阿音,你是希望我坦白什么?” 妙音清冷地哼笑一声,愤然坐起身来,挡开他的碰触,“既然你不坦白,我就对你坦白吧!” “为夫……洗耳恭听。” “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内伤是假的。” 拓跋玹身躯僵了僵,忙柔声安慰道,“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猜到了,你若是佯装内伤,势必时时刻刻佯装虚弱,你佯装虚弱,势必在这虚弱之下藏了什么阴谋诡计,也势必会牵就我的无理取闹。” “我……”拓跋玹不禁担心,她已经知道了休书的事。 妙音脊背靠在车厢上,尽管车里一团漆黑,她还是惧怕自己落下泪来,忍不住先捂住眼睛。 “你若想与我和离,不该把休书给我爹,应该给我苏妙音。” 拓跋玹再也躺不住,忙坐起身来挪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阿音,那不是休书,是——和离书,你没错,是我的错。其实,在与你成婚时,我也始终心怀愧疚。你这样姿容惊艳的女子,若是生下儿女,定然能继承你的美貌和聪慧……” 妙音擦掉眼泪,深重地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你需要米粮这件事呢?打算隐瞒我到几时?” “你是怎么知道的?”拓跋玹心虚地松开她的手。 “我怎么知道?”妙音讽刺地骇笑,心也彻底凉透,却没有供出李应。“你的门外能偷听到不少事儿。” “若是你真的偷听到了,大概就不会问我这两个问题。” 妙音顿时被他说话的口气激怒,“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阿音,有些事我隐瞒你,是不想你卷入是非。” “哼哼,好借口!”妙音摇头冷笑,“但是,你知道我这条队伍,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么?你要劫粮车,你要完成你的复仇大业,你不告诉我却打算让我陪你演这一场戏……” “这不只是我的复仇大业,我也不只是想除掉萧穗,也是为大周和大魏的将来着想。” 妙音早就料到,他话说到最后,定然能说到“天下太平”,“拓跋玹,你可以在我这里拿走一半的米粮,但是,请你支付银两。不管你是何人,不管你立于何地,这些米粮是江氏的,不是我的,我一个人做不了阖家的主!” 第244章 夫妻谈钱伤感情 拓跋玹毫无迟疑,从包袱里拿出一叠银票给她放在手上。 妙音没有推拒,也没有与他客气,直接拿出火折子点亮蜡烛,这就开始计算银票总数,然后又将所带的米粮算出一半…… 拓跋玹定定看着她映在烛光里的鹅蛋脸,暖光雪肤,明眸清亮,她还是如此惊艳迷人的,却拿着银票看着他,就如对待一个寻常做生意的陌生人。 “这些银票多出一倍,不需要那么多。”妙音见他不接,直接把银票给他塞进他的包袱里。“亲兄弟明算账,从今往后我不想再欠你什么。” “阿音,你我夫妻一场,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们竟到了这样计算钱的地步?” “谈钱伤感情是吧?”妙音讽刺地失笑,“可咱们谈夫妻之情,伤得却是心!” “阿音……” “你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从此以后,我们什么都不必再谈了。” 妙音绝然说完,目光清冷地看着他的脸。 “我之所以收你的银子,是因为我对两位外公和众多掌柜无法交代,这些米粮是江氏攒下的,你劫走一半嫁祸萧穗的倾天阁,你的父皇会派人彻查,从搜到米粮为罪证给萧穗定罪,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到时,我这笔用来救命的米粮,就在你和赫连遥选定的山洞里生根发芽了。” 拓跋玹挑眉,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连藏粮的山洞和倾天阁都一清二楚。 “我真是低估你了!” 妙音吹灭蜡烛,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突然的黑暗,却还是定定盯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也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中她才有勇气贪看他,想看顾玹一样看他……可笑的是,还没有分开,他就这样近在咫尺,她竟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拓跋玹也看着她,尽管她静默不言,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流泪…… “阿音……”他的手伸向她的脸…… 妙音恐慌地迅速避开他的碰触躺下,背对着他迅速擦掉眼泪,声音如前一刻一样冷静淡凉。 “早点睡吧,这几日,你养好身体,既然要做大事,就先保重身体。” 拓跋玹伸手轻按在她的肩上,“阿音,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没关系,依着你我的性格,七年十年之后,你我想必也会在这样的争端中落得一地鸡毛。我们早点分开,好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妙音一番话说得洒脱,心里却愈发痛如刀绞。她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身体,他寒毒发作怎么办? 拓跋玹在她身后躺下来,“我曾坚信我们会白头偕老,但是……师父那天给我写了个药方,提醒了我,我再如何奢望,对你也不公平。” “药方?”阮觞应该不会让他害她,“什么药方?” “我避孕的药早就用完,此处贫瘠,不好配药,师父写了一个药方是给你的。那种药都有毒,我不愿你用。” 妙音失笑,“多谢你为我着想,孩子的事我们在成婚之前就已经商定,为避免孩子染了寒毒,若是有了,也会打掉。” “……可我不想你损伤身体。” “可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孩子的问题!”妙音打断他,“无论如何,多谢你陪我来北厥这一趟,我要睡了,请你不要再与我讲话。” 拓跋玹还是自后挪近她,手臂环住她的腰际,把她轻揽入怀,鼻尖轻贴着她的发丝,呼吸着她发丝上的馨香,阖眼一叹,眼睛就隐隐灼痛,鼻翼也酸楚难抑…… 妙音握住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的手挪到腹部,“我若不在了,你会不会死?” “只要你活着,我岂敢允许自己死?” 他深刻地明白她的孤独,才更不忍让她陷入水深火热的地狱中。 * 北厥边陲的天琅城,一队身着藏青袍服的商队刚入城,就被守城士兵拦住。 “外地商贾,一律严查!” 领首在前的萧穗,头戴黑纱斗笠,脸上包缠着一层厚厚的棉纱布,经过七八日的调养,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却刺痒得厉害,她不耐烦地收住缰绳,瞥了眼那士兵,示意胭离下马。 胭离忙拿了银子上前打赏护卫,并说明来意。 士兵抽剑直指蒙着脸的萧穗,“她是何人?为何头戴斗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胭离从袖中取出一定金子又塞给士兵,“那位是我家主子,因为自幼在大火中损伤了面容,实在不好见人,更怕吓到大爷您!这金子,您和兄弟们拿去喝酒。” 士兵迅速把金子收入袖中,“赶紧走吧!” 萧穗左右看了看,却注意到,路旁的木板告示榜上张贴着一张谕令: 大皇子阿史那赢锡奉圣旨前来天琅城迎接颐离皇子,却被两个歹人刺伤,现经查实,那两个歹人乔装成三皇子颐离和大周德馨郡主苏妙音的模样,因此,往来客商一缕严查,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萧穗盯着那谕令看了片刻,忽然忍不住冷笑。 “哼哼哼哼……好一个心狠手毒的赢锡,为了杀死自己的亲兄弟,为了吞灭大周,可真是不择手段呀!” 胭离打发了盘查的护卫,戴好面巾上前来,也注意到那谕令。 “主子,看样子,这大皇子已经在此布置好了陷阱,我们还有必要掺和么?” “他们兄弟俩的事,我们自然没有必要掺和,但是,我们必须让这一计万无一失!” “主子打算怎么做?” “我去见赢锡,你——去找天琅城最厉害的杀手,咱们顺水推舟,一起杀了阿史那颐离这位战神。北厥没有了阿史那颐离,等将来我儿登基称帝,一举吞灭大周和北厥,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哈……” 胭离俯首,“卑职这就去办!” 萧穗策马来到天琅府衙,递上腰牌,冷傲地说道,“告诉你们大皇子,大魏皇后前来与他商议合盟。” 护卫接过腰牌,却没有着急进门。 萧穗见他不动,不悦地催促,“还不快去通传?耽搁了结盟大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府衙过道顶上传来男子的话音,随即飞身落下大片身穿金色铠甲的护卫,最后,一位侧束发辫、耳朵上坠着大耳环的男子,惊鸿一般,无声落在门前,盯着萧穗僵直的后背,唇角清冷扬起,“萧皇后,好狂妄的口气!你已插翅难逃,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第245章 皇后落入陷阱里 萧穗震怒地转身,隔着脸前的黑纱,她一眼将男子从头看到脚,视线又落在男子黝黑的脸上,迎着他的目光斥道,“大皇子这是何意?” “都说大魏萧皇后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曾以大魏皇帝之名暗杀江蓉,曾谋害大周长公主赫连云珠,曾给大魏七皇子拓跋玹下冰蚕寒毒……” 阿史那赢锡说着,夸张地摇头冷笑,“可惜呀!如此厉害的女人,竟如此愚蠢!本皇子只派了一个刺客去拓跋玹和苏妙音的婚礼,就诱得你来寻本皇子结盟,哈哈哈……” 萧穗勃然大怒,“大皇子,你嫁祸给本宫罪名是污蔑、是以下犯上,是大不敬!本宫前来找你结盟,是帮你继承北厥帝位,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 “省省吧!我把你的项上人头交给父皇,父皇更有可能直接册封我为太子!” 阿史那赢锡说完,就阴沉扬起唇角,“你大概忘了,我父皇是被你那皇帝夫君打伤的。多年旧疾,痛不欲生,他老人家始终铭记于心。他亲口说过,谁将你们夫妻俩的项上人头斩下来,他就立谁为太子!” 萧穗无法消化眼前的事实,惊愕,震怒,恐慌,她一时间只想到远在大魏皇宫的亲儿子。 阿史那赢锡向后退了两步,抬手一挥,“谁切下这女人的人头,等朕登基,就册封他为北厥兵马大元帅!” 他身后的一众护卫士气高涨,朝着萧穗便刺过去…… 萧穗见门口被封堵,迅速转身奔进庭院里,却没想到,自己竟是愚蠢地陷入一个陷阱——庭院里埋伏了上百士兵,瞬间洪水般涌上来…… 萧穗大惊失色,却还是强硬地抽剑一挥,真气横扫半个庭院,众北厥士兵惶恐地飞身躲避,她迅速转身就以真气遮掩了身形。 士兵们杂乱的大叫,“殿下,那女人突然消失不见了!”“鬼一样,凭空就不见了!” 阿史那赢锡狐疑地冲进庭院,左右看了看,“可恶,她怎可能突然消失?你们上百个,竟看不住一个女人?!” 他话刚说完,就见庭院中的士兵顷刻间倒了大片,且皆是被砍中了脖颈…… “大家都小心,那女人会隐身之术!”阿史那赢锡话出口,就惊觉脖子上一阵冰凉,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冲入肺腑,他惊得忙抬手制止士兵们靠近。 萧穗一手勾住阿史那赢锡的脖颈,一手挥掌撤去真气,阴沉地凑近阿史那赢锡的耳畔,“大皇子这计策是好,不过,阿史那颐离身边,可有比本宫更厉害的高手!” 阿史那赢锡冷笑,“你想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大皇子,令尊的仇怨病痛,是他和我夫君拓跋易的之间的事,若是你大损兵力,与我打这一仗,我们必会两败俱伤,等你那位素有战神之称的弟弟阿史那颐离赶到天琅城时,你的兵已经被本宫杀完了!” 阿史那赢锡思前想后,极是不愿答应这女人的要求,却无奈——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还望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莫要计较赢锡刚才的鲁莽。” 萧穗迅速收剑,“本宫最不缺的,就是宽容,不过,本宫最厌恶的,就是阳奉阴违!你若敢诓骗本宫,本宫定杀了你。” “赢锡不敢!我阿史那赢锡是最讲义气之人,不过,还请皇后娘娘务必协助赢锡登基称帝,赢锡才能高枕无忧。” “你要登基称帝,自然先把阿史那颐离和你其他的兄弟全部杀光!”萧穗讽刺地望了一眼刚被自己砍杀的士兵,“不过,凭你这些个无用的东西,恐怕难成大事!” 阿史那赢锡无奈地阖眼一叹,朝萧穗做了个请的姿势,“皇后娘娘请厅堂详谈。” 萧穗暗松了一口气,只希望胭离那边能顺利。 然而,城西的集市上,胭离刚要寻找江湖中人打探杀手,却见十几个带着凤首面具的男子,正自路旁的房顶上盯着自己…… 她恐慌地一凛,迅速钻进路旁的小胡同里,不料,脚步没有收住,就被迎面刺来的长剑吓得迅速又奔出胡同,然后沿着集市,就一路狂奔起来。 十几个戴着黑面具的男子在后面紧追不舍,其中一个喊道,“别着急杀她,跟着她,便能找到萧穗和阿史那赢锡!” “是!” * 尚未进入北厥的商队,这一日正安顿在大周的最后一个驿站内歇息,妙音眼见着米粮都安放在驿站的敞篷内,静看良久,忍不住走到车旁,摸了摸米粮的麻袋。 尚不知内情的陆随之紧张地忙上前来,“妙音,这驿站来了一伙客商,且个个带着武器,很不寻常,我看他们不像是咱们大周的客商……也不像是北厥人。” 妙音也注意到了那一伙人,很明显,他们就是拓跋玹与赫连遥安排好的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将士们,好好保重自己的性命,不要轻易招惹他们的。” “是。”陆随之匆促赶去传令,迎面见与阮觞感情极好的女子上前来,忙道,“皇婶是过来找妙音的吧?她正在粮车那边……” 江蓉对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妙音脸上,她脚步停了停,还是又加快脚步,走到了妙音近前。 “音儿,你和拓跋玹之间的交易,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一回,我帮拓跋玹。” 妙音讽刺地扯了下唇角,“这些事儿,与您老人家有何关系?您若太清闲,不如回去云雀阁,管一管云雀阁的内务。” 江蓉忽然看不懂。“音儿,你告诉为娘实话,你们两个最近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不说话,不宿在一处,就连见了面也擦肩而过,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你又这样阴阳怪气,你爹也像是压着火气,江珏更是小心翼翼……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您好好与阮觞恩恩爱爱的,别多管我和拓跋玹的闲事。” “你是我的女儿,他是我的女婿,我凭什么不管?我有权利管,我是你的亲娘啊!” 江蓉话刚说完,就见妙音猝然收住了脚步,她疑惑地上前,只当妙音是脑子转过弯要告诉自己真相,走到妙音身边,她才发现,苏骁正从楼阁门廊下的朱漆柱子旁走出来…… 第246章 本郡主跳楼逃生 且他的脸色铁青,虎目阴沉,复杂莫测,有狐疑,有震惊,有悲恸,有恼怒……叫人一时间无法直视。 “苏骁,你……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蒋蓝胜似妙音的亲娘,但我还是妙音的义母,是阮觞之妻!” 妙音反手抓住母亲的手腕,制止她越描越黑,“爹,咱们一家三口找个僻静之处,我仔细解释给您听!” 苏骁从台阶上冲下来,怒绷着脸,一把扯过妙音的手腕,把女儿拉到身边。 “你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是为父亲手把她抱进棺材的。就算这个女人姿容像极你的母亲、脾性像极你的母亲,她也绝不是江蓉。江蓉情深义重,做不出抛夫弃女的事,也绝不会抛家舍业,更不会抛弃你的外公!” 江蓉忙抓住妙音的另一条手臂,“苏骁,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蒋蓝夫人,我从没当你是我女儿的生母,你也不配!还有……” 他霸道地挡开她的手,不准她再碰触妙音,怒目盯着她的眼睛,阴沉地低哮,“我不管你接近我女儿有什么目的,也不管拓跋玹接下来想做什么,谁敢伤害我女儿,我定与他势不两立!” 妙音见父亲竟动了杀气,忙道:“爹……娘亲没想伤害我!” “闭嘴,不准唤她娘亲!” 妙音再不敢吭声,却看得出,父亲已笃信了什么。 她又忍不住转头看向母亲,却被父亲扯得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在地上…… 江蓉担心地斥道,“苏骁,冤有头债有主,你别伤害孩子呀!音儿没有武功傍身,如何经得住你这样扯拽。” 苏骁没有理会她的话,一上楼,就将妙音关入一间客房内,随即便让小二端了吃得喝得进去,落了锁。 他则转身就冲下楼,见江蓉在庭院里惶恐地踱来踱去,便疾步经过她。 “你跟我去北边的树林里说话。” 江蓉不敢耽搁,不近不远地跟上他,却注意到路上有两队藏青袍服的男子,正往驿站那边去,而领首的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用藏青的布巾围着脸,看不出容貌…… 苏骁与两队人擦肩而过,亦是狐疑,尤其领首在前的一男一女的眼睛,像极了赫连翊和赵明霜。 是他看错了吗? 一定是看错了,赫连翊和赵明霜怎可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拓跋玹的人正在追杀他们。 一路走到了小树林,苏骁赫然想起,拓跋玹今日要劫米粮的事,而刚才那队伍之前的两男一女,分明是赫连翊、赵明霜、倾天阁主风无涯,他们三人都投靠了萧穗,若是他们制造了混乱,拓跋玹再趁机弄走粮食,这一计就真的大功告成了! 他忙转身对江蓉说道,“今儿先不谈,我得先回驿站!” “苏骁,自我们成婚你就不曾认真对待过我,现在我们要把事情谈清楚,你还想晾着我吗?这事儿明明怪不着我,你却还一副……” 江蓉话没说完,就见苏骁就疯了似的狂奔想驿站。 刚才过去的两队人马将整个驿站围了起来,一行人正往驿站内1射点了火的箭,驿站内有浓烟飞冲上天,不知点燃了什么,一想到女儿还在驿站楼阁内,江蓉脑子一片空白,也疯了似地跟上苏骁。 两人杀了十几个人,杀出一个缺口,一跃飞过墙头,落在庭院里,就见楼阁里的人多往庭院里冲,护卫队默契的以盾牌筑起了防护顶,并没有伤亡。 苏骁穿过人群不见妙音,忙往楼阁里冲,却有人自后搂住他的腰,就将他扯了回来。 他气闷地转头,正对上拓跋玹苍白的脸,“父王,楼阁着火了,危险……” 苏骁气得一脚将他踹开,飞身冲进楼阁里,正见大片火舌吞没了楼上的护栏,“妙音——音儿——” 拓跋玹在门外听到苏骁的嘶喊声,狐疑地转头环看人群,这才发现,妙音并不在人群里,见江蓉也要往楼阁里冲,他忙扑上前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推给阮觞,就要冲进门去,一只小手及时扯住他的袍袖。 “拓跋玹,我在这儿!” 拓跋玹转头,就见她身上完好,只是发髻歪斜,显得有些滑稽。“阿音,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爹把我锁在了房里,我见有火箭射过来,就从后窗跳下楼的,还好这楼阁不高。” 妙音说着话,就找父亲,却只看到江蓉正冲过来,而受惊过度的江珏已然晕厥在以盾牌防护的担架上。 她转头就要问拓跋玹父亲去了何处,却见拓跋玹飞身就冲进了楼阁里,她抬脚就要跟进门槛,后颈却一阵钝痛,眼前一黑,身子就向后仰下去…… 踹开房门的苏骁见女儿不在房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这就要从后窗飞出去,窗外却大片箭飞进来,那些箭却停在了他的身体前,被一股强大的真气拢住,瞬间整齐地调转了方向就飞出了窗外…… 苏骁震惊地转头,正见拓跋玹冲进房门来,被呛得眼睛已经睁不开,袍服上还有几处正染着火苗。 “你已经与我女儿和离,你还救我做什么?”苏骁说着,还是给他拍灭身上的火苗,两人一起从窗子飞身出去。 === 妙音挣开眼睛,眼前是车厢的顶,身子两边坐着陆随之,雷承,赵凉,江蓉、江珏还有父亲。 显然,米粮队已经行在路上。 然后,她又将一圈人环看一遍,没有见到拓跋玹和赫连遥,心头隐隐一沉。 雷承忙道,“郡主,卑职无能,米粮被那些贼人抢走了一半,七殿下和太子殿下、梵王殿下都带兵去追了……” 赵凉也气恼地低咒了一句,“那些人抢得如此精准,分明像是是计算好的。”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父亲,对雷承说道,“你去传令,让梵王回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既然七殿下和太子爷愿意去追,就让他们追去吧。” 雷承顿时看出她眼睛里藏了故事,却猜不透到底是怎样的故事。“郡主放心,卑职即刻去传令。” “雷承,仔细将队伍查看一遍,看有没有伤亡。” 第247章 他们是一家三口 “郡主放心,我们严查了三遍,无一人伤亡,也无人被绑走。”雷承眼神安慰地看她。 妙音忽然想到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忙坐起身拿过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叠手帕包裹的银票递给雷承。“追到阿史那颐离,就把这些银票交给他,就当是赔偿了。” 赵凉忙道,“妙音,你没有必要这样做,虽然现在还是在我们大周,那群贼人却是萧穗的人……” “队伍还在我们大周,我不希望此事落了北厥人的口舌。等事情查实之后,另行处置,我们江氏不至于理亏。”妙音说着,就看江珏和江蓉。 江蓉瞥了眼江宜祖,谨慎地没有吭声。 阮觞陪着拓跋玹暂时离开,她不希望再多生事端。她和苏骁之间的纠葛,到此刻还没能说明白,江家的事她不便多管。妙音这样处置,考量周全,她也没有必要置喙。 江珏赞赏地对妙音笑道,“音儿如此处置十分妥当,这毕竟是合盟大事,不是寻常的生意往来,莫让北厥咬住咱们大周的把柄为上。虽然许多人都看到了是萧穗的人劫粮,但难保人家不会怀疑咱们与大魏牵扯。” 说完,她又目光温柔地看苏骁,“阿骁,你说呢……” “这样处置,的确妥当些。”苏骁凝着眉头,神色复杂。 眼下,他却无法再怪责拓跋玹。尽管他百般不愿那孩子回去送死,杀母之仇迟早得报。 拓跋玹与赫连遥这一计,让北厥无喘1息的机会,让萧穗腹背受敌,也铺了一条返回大魏皇宫的路。 那是一条最凶险的路,拓跋玹主动和妙音和离,让妙音置身事外,才是最安全的。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让妙音抓狂暴怒,没想到,她如此沉静理智,且拿银子先赔偿阿史那颐离的损失。 “你们先退下,容本王与妙音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都退出去,江珏注意到皇婶蒋蓝愣是坐在妙音身边没有挪动,忙道:“皇婶,咱们一起走吧。” 江蓉客客气气地俯首,“王妃先请,我和王爷、和妙音也有话要说。” 江珏疑惑地看苏骁和妙音,妙音反而安慰地去抓蒋蓝的手,且苏骁似并没有因为蒋蓝的留下而排斥。 江珏因这一幕恍惚了一下,莫名觉得这车厢有些诡异。她反而像极一个多余的,而眼前的三人才更像一家三口。 江珏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这蒋蓝实在像极了江蓉,难保苏骁不会被吸引。 那些贼人来之前,她从驿站客房的后窗望出去,正见苏骁和蒋蓝一前一后朝驿站后面的林子走,两人更像是“幽会”。 “阿骁,你一会儿说完话,是骑马还是乘车?” 苏骁不自然地沉了沉气,抬眼对她浅扬唇角,“你先回车上等我。” “好,我去车上等你。”江珏僵笑着重复了他的话尾音,又不安地按乐下他的肩,视线略过蒋蓝的神色,这才掀开车厢垂帘下去。 双脚一落地,她没有着急走,本想偷听两句,车厢窗口上却突然掀起垂帘——苏骁探头出来。 “阿珏,你去找厨子让他们熬点粥给音儿送过来。” “好,我这就去。”江珏对他笑了笑,心头却刺痛地突突直跳。 他这样突然地掀开窗帘,更像刻意警告她不要偷听。都说苏骁是最愚笨之人,与他成婚这些时日,可事实上,这男人一点都不笨,相反的,他内敛稳重,极善隐藏自己的敏锐,且如今四十岁的年纪,容颜英俊,更是越看越有魅力的年纪。 江珏郁结难疏,走了几步,转头又看那马车,整条队伍始终没有停下,马车也越走越远,她愈发觉得,自己像是被嫌恶的,心底的失落也莫名地越来越重。 车厢内,苏骁看了眼江蓉,对坐在中间的妙音说道,“音儿,你可是早就知道拓跋玹的计策?” “是。”妙音不安地握了握拳头。 苏骁严苛地微眯虎目,“那晚,拓跋玹写了一张血书给为父,为父收在袍服里……” 妙音窘迫地,“是女儿让李应偷的。拓跋玹与女儿和离,女儿把和离书丢进灶膛了,刚才女儿给雷承的银票,都是拓跋玹给的。” 苏骁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适才明白,这小两口之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僵。 “音儿,你的意思是……” “他若不愿女儿在身边,女儿不会纠缠他。两国和亲需要与长辈商议,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回头与北厥这笔买卖结束,妙音会亲自去大魏皇宫,找拓跋易商议这婚到底作不作数。” 江蓉赞赏地忙搂住妙音的肩,“这事儿就该这么办!” “什么就该这么办?妇人之仁!” 苏骁斥她一句,又对妙音和缓口气,“音儿,拓跋玹与你和离,一则是为报仇,二则——是考虑到你脾性刚烈,将来无法忍受他纳妃。阮觞那句话也言之有理,要成就霸业,势必把儿女私情抛诸脑后。” 这些道理,妙音自然都明白。 权势之下,诱1惑太多,就如那天胭离的一个拥抱,拓跋玹没有来得及推开。 这次是没有来得及,将来可能是不愿推开。 在朝堂之中,拓跋玹与她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再是单纯的夫妻,还是君臣。 他未来的臣子可能会联合其他妃嫔针对她,还可能会做出其他更残忍卑鄙的事。 如赫连云珠被害死,就如江珏的孩子在后宫夭折……将来,她苏妙音在大魏孤立无援,也有可能是那样的下场。 她本不愿多想那些事,只闭着眼睛走过眼前,被父亲这样血淋淋地说出来,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苏骁见她脸上血色褪去,眼泪淌下眼角,疼惜地握住她的手。 “音儿,爹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你不能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呀!与他缘尽于此,就此作罢吧!” 江蓉狐疑地看苏骁,“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你那些妃妾生的孩子,都不是你的么?” 苏骁没有辩解,“我这样说,也是警告你,休想和阮觞夺走我的女儿!音儿是我苏家血脉,她不会跟着你去姓阮!” 第248章 分开,无法割舍 江蓉虽看不得妙音痛不欲生,却也觉得苏骁这番话有道理。 “音儿,你爹说的也对,与拓跋玹在一起,苦日子永远没完没了,懂得彼此珍惜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他心系仇恨与大魏,就如你爹当初心系苏家和太后的处境,拓跋玹永远不会专一待你。” 苏骁顿觉锥心刺骨,却无言辩驳。“你只是因为我当初伤了你才离开的吗?你和阮觞到底是几时开始的?你又是何时背叛我的?!” 江蓉顿时怒火三丈,“你……” 妙音见两人又要吵,忙拉着袍袖擦掉眼泪,僵硬地扬了扬唇角,“爹,拓跋玹对我有恩,而且,对我并没有不好。” “为父还他的恩,还他对你的好,从此以后,你就彻底放下。” 苏骁说完,见妙音又要争辩,威严抬手不容妙音再辩驳。 “拓跋玹和太子若是单独前往大魏,此路势必凶险。大魏朝堂多半是效命于萧家的,若是去朝堂上控诉萧穗的罪行,他们需要一个人证,一个与拓跋玹不亲不疏、且能代替大周权势的人证。为父亲自去一趟,万无一失,而且,我也该代太后向大魏皇族为云珠长公主的死要一个交代。” “爹,您别去!”妙音忙跪在父亲面前,“万一那些人伤害爹,您让女儿有何脸面活下去?!” “楼阁大火,拓跋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为父,只冲这一点,他值得为父这样做。”苏骁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只要你和雷承、赵凉与北厥签好百年合盟,为父此去大魏皇宫必无凶险。” 妙音恍然大悟,三军对垒,另外两只联合,剩下的那一支便不敢轻举妄动了。“爹放心,女儿明白了!” 苏骁又看江蓉,见她要开口,他抢先抬手制止她。 “你和阮觞之间的过往,我不想知道。既然你以死要离开我和音儿,我不会求你回来。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江蓉顿时怒火三丈,也最是受不了他这种清傲的口气。“苏骁,你有毛病吧?!谁要回去你身边呀?” 苏骁目光深冷地盯着她,尽管想不在乎,心却还是压不住刺痛。“那些年,我竟是惦记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你才薄情寡义!”江蓉不屑地呸了一声,“过去我吃过多少苦,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死而复生,你以为我没想过回去吗?我回去找你,你已经纳妾,半分不曾给我回去的机会,这笔旧账,错在你,不在我!” 苏骁怒火又被挑起来,“你若回去了,我如何会纳妾?那些不过是……” 江蓉抬手制止他的话,“别以为是我给你戴了绿1帽子,是你先无视我的死,我才给你戴的,这点绿,你应该承受!” 见父亲眼底的怒火要喷出来,妙音无奈地道:“错在我,你们都没错,你们都是对的!” “你有什么错?”苏骁和江蓉异口同声地斥道。 “这件事总有人要承担错误。”妙音无奈地看着他们,见两人忽然不语,她又忍不住感动地笑。“好啦!事情都过去了。” 她一手抓住母亲的手,一手抓住父亲的手,无视两人的不情愿。 “爹,娘,就算你们分开,也还是我的爹娘。咱们之间的血脉亲情是打不散的。不管你们和谁在一起,都请安心地幸福,不要有后顾之忧。” “你放心,娘亲很幸福!看得出,你爹和江珏也过得不错。” 江蓉没好气地说完,又对苏骁斥道,“我留下来保护音儿和雷承他们,你带你的江珏离开。每次看到江珏我就满肚子火气,那个无能的女人,给我们江家丢尽了脸面!” 苏骁不服气地讽刺,“就你本事!活来活去,活到家破人散!江珏是放不下你和孩子死去的伤,放不下仇恨,也不忍伤害我那当皇后的堂妹,否则,她若尽心去争宠夺位,如今还有其他妃嫔什么事儿!” “好,好,好,都是你有理!”江蓉说完,负气挥开门帘就冲下马车,大声地讽刺道,“说了一肚子气话,都是对牛弹琴!” 苏骁被气得脑仁刺疼,见女儿从旁手足无措,他顿时又懊恼。 “丫头,长辈们的事,你不要多管,事情总会过去的。” 妙音却始终耿耿于怀,“爹,如果我没有给您和江珏姨母下1药,你是不是就会……” “不会!我绝不接受给我戴绿1帽子的女人!” 苏骁气呼呼地说完,也冲下马车,望着江蓉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又压不住痛。 是他理亏,是他当年无能,没有保护好她,也无颜面再留她。 他更希望那女子走得无后顾之忧,希望她活得自由自在。 妙音想提醒父亲路上多保重身体,掀开车窗垂帘,却见那魁梧的男子捂着口鼻冲到了路边的林子里,扶着一棵树就弯下腰去,肩膀不住地颤1抖,哭得像个孩子…… 她这才发现,刚才那满不在乎的男子,竟不过是披了一层强硬的铠甲。 一别多年,缘分断了,就难再继续。割舍,无异于是刮骨剔肉。 唯恐父亲察觉被人盯着,她忙放下1垂帘,眼泪也禁不住淌下来…… 不管那男子是拓跋玹,还是顾玹,她苏妙音也割舍不下。 = = = 天琅城。 风无涯踏着漆黑的夜色拖着一身重伤,以长剑为拐杖,摇摇晃晃地走到府衙大门前,还没开口就呕出一口血,趴在了地上。 大门前值夜的护卫忙以长矛挑了下他散在脸侧的头发,“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到我天琅府衙门前?!”“看这一身打扮,定是流浪的江湖人,赶走便是了。” 因萧穗不希望自己被毁容的事外传,胭离只能趁着夜色出去买药。岂料,刚迈出门槛,就见两个护卫要将风无涯丢开。 她忙唤住他们,“两位大哥,这位是我们皇后娘娘的人,请把他扶进来吧。” 风无涯被安顿在府衙客房内,极是不愿被这要夺自己阁主之位的女子服侍,无奈内伤外伤惨重,赶了多日的路,浑身乏力,手脚也抬不起。 胭离手拿着沾满了血污的棉布,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着伤口,也把他心底的憎恶擦得蹿腾起来…… 他愤然挡开女子的手,“滚开!” 第249章 岳父岳母跑前面 萧穗闻讯赶过来,一进门,就见胭离被风无涯推得险些蹲坐在地上,她忙上前扶了胭离一把。 胭离阴沉地挑眉一笑,就忙又摆出无辜状,俯首对萧穗说道,“主子,卑职真的是一番好心服侍阁主大人,谁知道,他竟然如此……” “不知好歹的东西!”萧穗恼恨地冷斥,目光俯视风无涯一身的伤。“胭离,他既然不叫你服侍,你就不必服侍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倾天阁的阁主。” 胭离顿时喜不自胜,忙双膝跪地,“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无涯一时间急火攻心,要辩解,却张口就是激烈地咳嗽。 他一身雪白的中衣,都是血痕,是被那面具人的飞镖刮的。 “伤成这个样子,还指望本宫重用你么?”萧穗清冷地讽笑,“哼哼……本宫没有与你计较多年来培养你的心血,没有把你赶出去,就算是厚待你了!” 风无涯顿时心灰意冷,挣着着坐起身来,一开口就咳得一口血又喷在地上…… 萧穗瞥了眼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忙呵斥胭离去请大夫,她则上前按在风无涯的颈侧,略给他探了探脉搏。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是——拓跋玹……” 风无涯想起拓跋玹那种诡谲的内功就不寒而栗。 “他手一伸,就可凝气成冰,打过来的掌风都是寒气。他似乎利用自己体内的寒毒,练就了一种怪奇的功夫。” 萧穗无法相信他的话,“那个病秧子不过还剩下五年可活,脆弱不堪,岂会什么内力?他与本宫擦肩而过,本宫都感觉不到他半分内力,你定是认错了人!” 风无涯虚弱地仰躺回枕头上,“主子,他——就是那些面具人的主子。” “那些面具人的主子,是凤魔还差不多。你抓不到凤魔,如今也越来越糊涂了,连谁伤了你也弄不清楚。”萧穗无奈地道,“你也不必担心,等那队伍行到天琅城附近,本宫和阿史那赢锡会一举灭了他们。” “主子千万不要如此做!若是如此做,就中了他们的计,再无转圜的可能。” “什么?”萧穗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风无涯:“我和赫连翊、赵明霜雇了许多山匪帮忙,本计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我们中了埋伏,赫连翊和赵明霜跑散了,米粮也被人抢走了,我们的人还被活捉了不少……” “活捉?”萧穗震怒地悚然瞪圆了眼睛,脑子里闪过一抹自己被废后被斩首示众的画面…… “你这个无能地混账!怎么能让那些人被活捉?” 她一把扯住风无涯的衣领,暴怒地将他扯到地上,又愤怒地踹了两脚,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迅猛地又收住脚步。 “他们活捉那些人,是要入宫告御状,是想让本宫身败名裂,要弄死本宫!” 风无涯被她踹了两脚,惨烈地一直咳嗽,咳得血直往外涌,一时间眼前也发黑。他最恨自己,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地赶来,竟落得职权被废,还被如此讥讽殴打…… 萧穗全然没有察觉,地上的男子望着自己,眼神里再无尊敬。“大魏半数官员都听命于本宫,若是拓跋玹带人去告状,本宫就让那群人咬死了拓跋玹诬告!” 萧穗阴沉地挑眉冷笑两声,又若有所思地冷眯杏眼,“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给太子送信入宫,让他早做准备。本宫就在此杀了阿史那颐离,活捉苏妙音。” 胭离带着大夫进门,见风无涯躺在地上,不禁冷笑了一声,“主子,大夫来了,可还要给他医治么?” “不必了,丢去城郊任他自生自灭吧!本宫不养废物!”萧穗说完,就疾步出去。 胭离直接打发走大夫,命护卫来把风无涯抬了丢去城郊,“丢远一点,别让他再跑回来!” = = = 大魏皇宫,早朝的钟鼓声敲响之后,百官整齐列队,上去太极殿的台阶。 小太监拦截正要迈进殿门的拓跋旻,“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刚派人送来的密函。” 拓跋旻忙避让到宫廊转角处,本以为母亲已经杀了拓跋玹,欢喜地打开信,却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计策失败,即刻派人在京城以北截杀拓跋玹赫连遥。” 拓跋旻惊慌地迅速将字条碾碎,忙对小太监道,“马上派两百精锐杀手,埋伏在京城北边的路上,拦截拓跋玹和赫连遥,务必杀了他们!” “是!”小太监忙急匆匆地自宫殿后面绕开。 拓跋旻忙迈进宫殿里。 百官队伍最后面,拓跋玹和赫连遥,紧随而至。他们身后,押着十几个身穿藏青袍服的男子,随行的护卫背着几个大口袋…… 在百官拜礼的高呼声结束,拓跋玹才命护卫进门通报。 拓跋旻乍听护卫口中的“七殿下在殿外求见……”惊得身躯一震,忙看向殿门外。 拓跋玹听到父亲沉厚威严的一声“宣——”,他忙带着赫连遥一起进门行礼,高呼万岁。 太子拓跋旻凌厉转身,一身四爪腾龙袍服飘过一阵冷风。“七弟,父皇让你去大魏当质子,可没准你乱跑乱颠,你不好好地安守我大魏与大周的合盟,竟然伙同大周储君擅自回来我大魏?” 拓跋易震怒,“太子,同为储君,遥儿远道而来,你不好好迎接便罢了,竟还敢如此无礼?!” “父皇,儿臣是为大周与大魏的合盟着想。”拓跋旻无辜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父亲。 后面一众文臣武将纷纷开口斥责拓跋玹的无礼返回,一时间从丞相到武将“同仇敌忾”,锋芒齐齐对准了兄弟俩。 赫连遥看了眼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 “旻兄和众卿多虑了,本宫与表哥前来,是奉父皇之命,特来为我大周讨回公道的!” “哈!讨公道?”拓跋旻冷笑,“本宫看,你们是没事找事!” 拓跋易冷睨了眼嫡子,自龙冠垂旈间,威严俯首着七子与赫连遥越来越神似的姿容,抬手制止几位蠢蠢欲动的官员开口。 “玹儿与遥儿的来意,朕昨晚已经在与亲家公、亲家母饮酒时就听闻了。” 第250章 战书撂在大殿上 “亲家公?”拓跋玹和赫连遥相视,素来无甚波澜的肃冷的面容,震惊地无法再保持冷静。“不知父皇所说的亲家公和亲家母是……哪家的亲家公亲家母?” “你还好意思问?!”拓跋易清冷地一掌拍在龙案上,砰——一声巨响,震得满殿文武官员黑压压跪了一地。 拓跋旻挑眉,幸灾乐祸地看向拓跋玹。“七弟,你做了什么蠢事,竟然让父皇如此大怒?你是不是诚心要气死父皇才满意?” 拓跋易:“他倒是不如一刀捅死朕,免得朕为他所做的蠢事而羞愤愧疚!” 拓跋旻诧异瞪圆了眼睛,与后面一众臣子,都看大戏一般地看着拓跋玹。 拓跋玹忙双膝跪地,被父亲一番话弄得只觉天塌地陷。“父皇息怒,儿臣该死!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混账东西!你还不认账?所幸你是回来了,若这会儿你还在大周,我大魏的脸面都被你埋进黄土里了!” 赫连遥鹤立鸡群地立着,见拓跋玹脸色苍白,也忙跟着跪下,“皇姑父,您有话好好说……表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哼哼,朕的好儿子——拓跋玹休了人家的女儿,人家宁和王夫妇找上门来与朕理论!朕这才知道,休人家女儿事竟还是小的,朕的皇后萧穗,这些时日竟然与倾天阁截杀大周前往北厥的米粮队,甚至宁和王父女二人险些葬身火海……” 只独自一人还立着的拓跋旻乍听此话,亦是脸色骤变,恐慌地忙跪在地上。 “父皇,就算七弟休了苏妙音之事是真的,母后可万不会做糊涂事呀!此事,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太子,你还真敢说!”拓跋易抄起龙案上的一本册子就丢下去…… 册子精准地落在拓跋旻的眼前,上面“战书”二字触目惊心。 “父皇,这……这是……”拓跋旻震惊失色,却没有勇气捡起战书。 拓跋易:“这是宁和王给朕下的战书,他代大周前来讨要公道,新账旧账一起与朕清算!太子,众位爱卿,还有玹儿……你们说,朕该怎么办呐?!” 拓跋玹忙从拓跋旻手上抢过战书,慌乱地翻看道最后一页,就见上面竟没有大周玺印,只是签写的是“周兵马副帅宁和王苏骁”,他迅速将战书撕了个粉碎,便俯首贴地,“父皇,皇后犯了什么错,此事可细查严审,依律定罪。但是休妻……是儿臣的家事,实在不该耽搁朝堂议政的时间来说。” 跪在拓跋旻身后的丞相萧霖,不敢恭维地冷笑,“七殿下,你还真敢说!皇子的婚事,就是国事,岂是你一人的事?你休妻,却让宁和王宣战,你这是要害我大魏臣民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玹冷眸瞥向他,“丞相,你言重了,此事,本皇子定会好好解决!” “你解决个屁!”拓跋易怒火三丈地从龙椅上冲下来,“朕给你赐婚圣旨,是容你如此胡闹的吗?你当人家宁和王是什么人?苏妙音的生母江蓉,当年更对我大魏百姓是有功!苏家就算不是皇族,也是皇亲,搁在大周,那样的女子是能当太子妃的!” 这话正说到了赫连遥的心坎里。“姑父言之有理,遥儿一直盼着娶妙音呢!且遥儿与妙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啊……可惜……”说着,他就夸张地叹气起来。 拓跋玹只觉他是在火上浇油,忍不住狠狠地瞪他,“遥儿,你瞎凑什么热闹?” 赫连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姑父说得很对,遥儿当然要附和,这可不是凑热闹。” 拓跋易对他和缓口气,“遥儿,你先起来吧!你是大周储君,跪在我大魏的朝堂上,实在难看。” 赫连遥极是识趣,忙站起身来,“皇姑父,既然宁和王夫妇来了,您就宣召他们出来,新仇旧恨,干脆大家一起说清楚,您放心,有遥儿这大周储君在,宁和王要宣战,遥儿也不会同意的。” 百官顿时松了一口气,拓跋旻也寻到了自己的呼吸。 拓跋易这才勉为其难地压下怒火,命令一旁的太监崔忠言,“忠言,宣宁和王夫妇上殿!” 崔忠言一甩拂尘,忙奔入内殿,把苏骁和江珏请出来。 夫妻两人都绷着脸,谁也没有行礼。 苏骁一身黑色王袍,暗金刺绣祥云纹,衣边腰带上点缀着黑曜石光芒幽亮清冷,外罩着灰色狐皮斗篷,一身威严,与龙椅上的帝王相较,势均力敌。 而陪在她身边的江珏,则一身浅金底的王妃华服,银线绣纹莹莹如流淌了一身星辉,雪白的狐皮斗篷,贵雅出尘,艳美惊人。 两人并肩而立,如一对仙侣,吸引得文武百官都忍不住抬头,却谁也没有敢斥责两人大胆。 拓跋易忙命令崔忠言,“忠言,快,给宁和王和王妃搬椅子来……赐坐,快快赐坐!” 苏骁冷声道,“陛下客气了,我们来讨公道,实在用不着坐。” “亲家公,咱们坐着好好说话,也能省些力气。”拓跋易堆着笑看夫妻两人,“王妃也消消气,如此长途跋涉,大家也都累了,坐着也能歇息歇息。” 苏骁和江珏相视,见宫人竟是抬上来两张奢华的金雕龙凤椅,直接不客气地坐上去。 拓跋旻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想到母亲的罪责,迅速又压下开口的冲1动。 他本计划好说拓跋玹诬告母后,但宁和王如此递了一本战书,这境况就严重了。 苏骁在大周当了多年兵部尚书,又是大周兵马副帅,精通战术,忠肝义胆,且在军中威信极高,又是大周太后的亲侄子、大周皇后苏凤恩的堂兄,且颇受大周皇帝赫连启倚重。而江逢海、江逢洋两兄弟都是苏骁的岳父。若是得罪了苏骁,无异于得罪整个大周。 两国和平,事关重大,战事一起,四海纷争,他拓跋旻就算继承大魏,也是得一个千疮百孔的大魏。 当储君这些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夺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北厥与大魏有仇,少不得趁虚而入,到时候,北厥和大周势必里应外合彻底灭了大魏。 拓跋旻沉思着,不着痕迹地转头看正要开口的一众臣子,忙打手势示意他们都闭紧嘴巴。 第251章 太子殿下晕倒了 丞相萧霖思前想后,亦是心急火燎,忙递眼色给拓跋旻,让他劝拓跋玹主动哄劝苏骁夫妇。 拓跋旻提着一口气,趁着父亲与苏骁说话,慢慢地挪到拓跋玹身侧,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七弟,你我都是大魏皇子,无论如何,要哄着你的岳父,莫要让他宣战,明白吗?” 拓跋玹冷瞥他一眼,却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抬高了声音,清冷地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太子爷你也该心里有数。萧穗一直想从我手上夺走妙音,让她嫁给你当太子妃。如今让妙音恢复了自由身,你该感激我才对!” “拓跋玹,你当我苏骁的女儿是什么?”苏骁狐疑地看向龙椅上的拓跋易,“皇帝,你们大魏也如北厥一样,弟弟死了,兄长可继续享用弟弟的妃子么?!” “阿骁,你误会了!绝无此事!”拓跋易提着一口气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朕的皇后鲁莽,此事……恐怕是因为宁和王你的女儿太美好太招人喜欢,朕的皇后才情不自禁。” “是,是,母后曾不止一次地在旻面前提起,妙音惊世无双。”拓跋旻提着心肝肺小心翼翼地说完,就听身后的丞相压着声音说道,“太子爷,眼下只能弃车保帅,及时止损,否则,后患无穷!” 拓跋旻迅速拱手直起背,跪行上前两步,“宁和王,王妃,本宫在此为母后之错向二位赔罪,向妙音郡主赔罪,请二位原谅!” 苏骁冷笑,“太子爷这是识时务呢?还是着急徇私呢?” “本宫并非识时务,也并非徇私,本宫是诚心道歉!母后行事鲁莽,恐怕是听信了下面的人挑唆,本宫做主,给宁和王一个交代!” 拓跋旻说完,忙又朝丹陛之上俯首,“父皇,儿臣恳请,将母后降为妃,禁足半年,以罚其罪,还宁和王夫妇公道。” 拓跋易威严斥道,“太子,皇后的罪还没审你就如此处置?是谁教你如此做事的?!” 萧霖忙高举笏板俯首一拜,“陛下息怒,太子爷是为两国合盟而着急,才如此处置……” “这番着急,可真是有意思的紧呐!”江珏笑道,“你们大魏的男儿把女子娶到手便扔掉,你们大魏皇后看到我们要与北厥结盟见人就杀,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这下,拓跋玹和萧穗都被骂进去。 拓跋旻胆寒哑然,再不敢多言。“见人就杀”四个字,也让他也不敢去猜测,他十分清楚,母亲是心狠手毒之人,且行事素来不择手段。 拓跋玹注意到拓跋旻侧颜露怯,忙对苏骁和江珏说道,“父王、母妃,对于萧穗的事,玹儿带来了罪证……” “你休了本王的女儿,还敢唤本王和王妃父王母妃?”苏骁讽刺地冷笑毫不留情。 江珏也道,“音儿伤心欲绝,我们是在看不下去,特来找你赔命的!今儿我们不满意,都休想痛快!” 拓跋玹心口一阵钝痛,担心地看江珏和苏骁,“父王母妃息怒,阿音她……她怎么了?” 江珏:“有你这样不仁不孝的女婿,妙音活不长,本王也少活二十年!你休了她倒是也好,本王清净,音儿清净,你也清净。” 苏骁则恼怒地看向龙椅上,“萧穗把我大周江氏的米粮劫走了一半,倾天阁的杀手围堵驿站放火箭,差点烧死本王和本王的女儿,一路上连番拦截不提,还勾结了我大周的废太子赫连翊,罪人之后赵明霜……” 赫连遥忙转头看向殿门口,“快,把萧穗的罪证呈上来。” 十几个人被押送进殿,几个大口袋也被扛进来。 “陛下饶命,宁和王饶命,我们都是收了倾天阁的银子做事,都是收了萧穗的银子……”十几个人跪下就高呼, 护卫把几个口袋打开,里面都是江南的香米,浓郁的香气清幽飘满整个大殿。 拓跋玹:“启禀父皇,这几个人都是倾天阁雇佣的山匪,这米粮便是江氏的存粮。” 拓跋旻冷斥,“你这是从何处雇来的山野村夫恶意栽赃吧!还有这米,从集市上即可买到。” “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本王和王妃也是来栽赃的么?”苏骁端坐在椅子上,阴沉地俯视着拓跋旻。“如今被倾天阁烧毁的驿站楼阁还没有收拾,路途也不远,你亲自策马去看一看,可好?” 拓跋旻不敢看他的眼睛,忙低下头。 “宁和王,你放心,朕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拓跋易当即宣召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上前,“把这些人证物证都带下去,即刻把皇后给朕抓回来,严审细查,此事事关两国合盟,决不能姑息,谁敢包庇,同罪论处!” “臣等遵旨!” 两位臣子退出去,拓跋易这才命众人起身,拓跋旻站起来时,又一头栽在了地上…… 萧霖忙上前道,“陛下,太子殿下好像——晕倒了!” 拓跋易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崔忠言,“忠言,把太子抬回去,宣召御医好好诊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他踏出东宫半步!” “是!”崔忠言忙带着四个护卫把拓跋旻抬走。 拓跋易忙又对苏骁夫妇安抚地笑了笑,“亲家公,亲家母,玹儿和音儿的宅邸,朕在几个月前就命人着手修建了,好好的婚事,万万不能就此作罢!朕这就派人,前往北厥把音儿接到皇子府……” 苏骁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陛下的好意,我苏骁心领了!我苏骁的女儿不是没骨头的低贱女子,你们大魏皇族本就欠了我大周人命,我苏骁可不敢把女儿留在这里受苦。” 江珏也道,“请陛下看在当年我堂妹的功绩,以及我长公主的死,以后别再提起音儿和七殿下的婚事。” “这……”拓跋易看向拓跋玹,“玹儿,你不说句话么?” 拓跋玹忙上前跪在苏骁和江珏面前,“父王,母妃,阿音若有三长两短,都是玹儿的错,若是她……” 不等他话说完,苏骁就丢下一本写着“和离书”的红册子在地上,牵住江珏的手,“珏,咱们该走了!” 江珏朝着拓跋易略一颔首,忙跟着苏骁出去殿门。 苏骁走到殿门口,赫然想到赫连遥,转头就喊道,“太子殿下,你要赖在在这里到几时?还不跟本王走?” 第252章 谁去接回皇子妃 赫连遥担心地忙冲到拓跋玹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表哥,你放心,若妙音愿意当我的太子妃,我是不会亏待她的,我一定好好疼她,争取三年抱俩!” “你……”拓跋玹气恼地一跃跳起,这就要追上跑出去的赫连遥…… 拓跋易冷声斥道,“谁准你起的?” 拓跋玹脊背一僵,压下怒火,硬着头皮又跪下,心里却愈发难受。“父皇……” “别在这碍眼,去你皇祖母那边的佛堂里跪着,朕这里容不下你这种任性妄为的皇子。” 拓跋玹委实不放心妙音,更怕一转眼赫连遥就跑回妙音身边,大献殷勤。 雷承本分,赵凉老实,陆随之是兄长,阿史那颐离入不得妙音的眼,赫连遥却是他拓跋玹手把手教出来的,在他面前规矩懂事,骨子里却是属狐狸的,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 “父皇,若儿子继续跪着,您的儿媳恐怕就真成了大周太子妃……” “音儿人在北厥,如何成为大周太子妃?她快成为北厥的太子妃还差不多。若是北厥拿她来威胁朕,朕才没法子对苏骁夫妇交代,更没脸见你的皇外婆!” 拓跋易头痛地捏了捏额角,见儿子僵持站着不肯挪动,脑门上又喷出一阵火星子。 “滚去跪着!朕的儿媳朕自会寻回来,用不着你给朕坏事!” 拓跋玹顿时放了心,但问题是——怎么寻?只怕阿音那样倔强的女子,不肯吃他这颗回头草。若她真的来了,他更怕护不住她,万一她与母妃一样,丧命于大魏宫廷之中,他不只是愧对苏骁夫妇,也是愧对江蓉,愧对皇外婆,大魏和大周永远没有和平可言。 “父皇,还是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等他话说完,拓跋易就冲上前一脚踹在他腰腹上,拓跋玹忙稳住身躯,却还是退了数丈,直退到了宫殿门口。 众臣惶恐地都跪趴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拓跋玹:“父皇可曾想过,万一她死在这里……” 拓跋易心头一阵拧绞地刺痛,不愿去多想。“她既然嫁给你,就必须来大魏,生死都是她的命!你给朕滚出去——” 拓跋玹无奈地退出大殿。 满殿众臣神色微妙,神情怪异。 拓跋易无力返回台阶上的龙椅,仿佛打了一场恶战,疲累地在丹陛上坐下,抬眼就看了眼一众臣子,见他们跪趴在地上,如被割了舌头,不禁冷笑。 “平时都是心思多的,怎么现在都哑巴了?” 礼部尚书萧宗北忙站出来,“陛下,大周太后与皇帝对咱们大魏的血仇早已无法解开,苏妙音若在咱们大魏有个磕碰,咱们真不好交代。且咱们与北厥多年没有往来,若苏妙音如今人已经入北厥,恐怕真的接不回来了!” 拓跋易冷笑,“照你如此说,那儿媳,朕就不要了?” 萧宗北沉默。 “不要也可以,你这礼部尚书的女儿能嫁给朕的玹儿么?” 萧宗北惶恐地俯首贴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陛下息怒,臣的几个女儿早在七八岁上都订了婚。” 拓跋易眸光近乎狰狞地盯着他,“众卿家皆是心思缜密之人,但凡有女儿的便都早早择选了姻亲,为得就是怕朕的玹儿择选你们的女儿为妃,是吧?” 萧宗北提着一口气,没敢再说话。 拓跋易看向低头不言语的萧霖,“丞相,你怎么不吭声?身为皇后的嫡亲长兄,皇后想让苏妙音嫁给旻儿这事儿,应该与你商量过吧?” 萧霖忙道:“臣惶恐……臣不知此事呀!” “刚才你们也都看到了,玹儿那脸色不好,怕是活不了几年,朕必须让玹儿回到朕身边。苏骁是脾气暴躁之人,只有苏妙音留在咱们大魏,才能保证两国合盟继续。否则,大周说宣战就宣战,你们谁能受得了?!” 百官一片岑寂,无人敢辩驳,就怕一说话,步步成错。 护卫在门外通传,“陛下,阮皇叔求见!” “这只狐狸,苏骁来吵架不见他来帮忙,这会儿倒是过来了。”拓跋易没好气地喊道,“宣——” 阮觞如下凡游玩的谪仙人一般,拖曳着曳地的白发白袍,轻飘飘地穿过大殿中央的腾龙长毯,上前就明媚地扬起唇角,“义兄,别来无恙啊!” 拓跋易最是妒忌他那份逍遥自在,“少给朕废话!你可有把握把妙音接回来?” “哈?”阮觞佯装诧异地笑道,“不是休了吗?且是您儿子拿自己的血写的休书,这……实在不好接呀!”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一众臣子忍不住轻咳,似被呛到一般。 拓跋易哑了一下,适才明白,为何苏骁死活要丢下那本和离书。 以血书诀别,玹儿这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才杀回来的! 苏骁夫妻俩能赶过来不动声色地助他把这场戏唱完,是仁至义尽,更是厚待了玹儿。 有如此有情有义的亲家,他拓跋易三生有幸,更不应该亏待了苏妙音,更何况苏妙音腹中有凤火珠。 “阮觞,你把妙音打晕,给朕扛回来。不管她想要什么,朕全部满足,还有,我大魏的封地,我大魏的美食和锦衣华服任她挑选!” 阮觞无奈地啧啧摇头,“义兄您真是太肤浅了!” 拓跋易忍不住坐在丹陛上抠耳朵,不悦地歪头斜睨他,“你说朕肤浅?阮觞你活得不耐烦了?!” 阮觞有恃无恐地跪也没跪,转身就在苏骁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我的义兄啊!苏妙音不是一般的女子,只怕她来了,就闹得咱们大魏鸡飞狗跳,血肉横飞,天翻地覆。” “你少给朕危言耸听!” 阮觞哀声长叹,“这个儿媳嫉恶如仇,性情泼辣,贪吃贪睡,刁蛮跋扈,撒娇耍赖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真真是无半点好。义兄还是别要的好,玹儿也是被她欺负怕了。那整条队伍都知道玹儿惧——内!” “惧内?”拓跋易心头忽然打起退堂鼓。 丞相萧霖却思前想后,怕极了两国开战。“阮皇叔,您这是和陛下吵架么?苏妙音一个小小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咱们七殿下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姿容绝俗,我大魏皇族威仪震慑八方,陛下圣旨在前,她苏妙音凭什么不来我大魏?” 第253章 萧太后,要杀她 “凭什么?”阮觞不敢恭维地笑着摇头,淡然笑道,“就凭那小女子一个主意差点灭了北厥,凭她闹腾得大周赵家军大元帅赵天被斩首示众、太子赫连翊成了丧家之犬……她能让你生不如死!” 百官听得皆是浑身冒冷汗。 礼部尚书萧宗北更庆幸自己没再开口,拉着袍袖按了按额角。 “臣……臣又没得罪她,她岂会找臣的麻烦?”萧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才消化完阮觞的一番话,且越消化越是不安。 阮觞揶揄地看向他,“丞相既然如此执意让苏妙音前来,就与我一起去接吧!把皇子妃接回来,算你的功劳,若接不回来,咱俩一起被降罪斩首,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 萧霖大义凛然地一叹,忙朝着拓跋易双膝跪地。 拓跋易近乎感动地从丹陛上站起身来…… 萧霖却带着哭腔高呼,“陛下饶命!臣无能!这样的皇子妃,臣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请不回!” “一个小女子,能让满朝官员无计可施,还能让傲然天下半生的丞相低头,朕今儿真是开了眼界。” 拓跋易冷笑说着,上前捧住他唯一的脑袋,就把他头上的官帽取下来丢在了地上。 “丞相萧霖,贬为庶人,阮觞——暂代丞相之职,退朝!” “哎?义兄,这——”阮觞话没说完,拓拔易就疾步出了大殿。 萧霖却面无人色地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无法起身,憎恨地抬头看阮觞…… 众臣惊得有些缓不过神来,都跪在原地愣了许久,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阮觞。 阮觞有恃无恐,在萧霖面前蹲下来,“丞相啊丞相,你闹便罢了,为何把我也拉下水呢!你明知道,我志在游山玩水,你为何要害我呀?!” “皇叔利用苏妙音摆陷阱害我萧霖,竟还狡辩?臣为大魏鞠躬尽瘁,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就因为我说请不回苏妙音如此废我丞相之位,这分明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借刀杀人……” “的确,义兄过分了!”阮觞阴沉看进他眼底,“不过,苏妙音是大周太后苏未央的侄孙女,太后此生最痛恨就是杀了她女儿赫连云珠之人,苏妙音来了,如何对你们萧家,可想而知。” 萧霖冷笑,“我们萧家所有的宗亲,跪在御书房门外,阻止苏妙音来大魏,皇上还能视若无睹不成?!” * 太后寝宫,偏殿的小佛堂内,拓跋玹把地图铺在锦丝软垫上,随手拿下供桌上的糕点啃了一口,顿时“呸——噗——” 他忙拉过一旁的雕凤金篓,把难吃的糕点吐进去,手上的一半也丢进去,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瘦得近乎皮包骨的手。 “为什么东西都这么难吃?” 照理说,大魏皇宫的御厨也不差呀,为何这糕点油腥味儿如此重?重便罢了,且冷硬如石头,咀嚼起来,还有一股花生腐烂的味道。 为何这一路上吃什么都觉得难以下咽?再这样下去,他只有两条路,要么饿死,要么把那小女子掳劫来大魏,一起煎熬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饿得心里发慌,心口的寒气,沿着血脉向四肢百骸翻滚,手上冰蓝的血脉沁出冰粒子,仿佛千万颗纤细的针,扎刺着骨头和血脉。 他忙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硬生生地吞下去,忙盘膝坐在软垫上,凝气运转,周身的难受这才稍稍缓解,却全然没有半分和妙音在一起时的暖如旭阳的感觉。 就这样越是冷,越是饥饿,他陷入一个饥寒交迫的深渊里,难受地坐不住,耳朵也被庭院里有男子粗声的哭嚎扰乱…… “姑母,咱们萧家要亡呀!姑母——皇上将侄儿贬为庶人了……姑母要替侄儿做主呀!” 拓跋玹从窗子看出去,正见萧霖四爪撑地,哭的涕泪垂地。 萧霖竟然被贬为庶人?拓跋玹狐疑地挑起眉梢,顿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他委实没想到父亲如此大的魄力。废皇后,贬丞相,萧家这百足之虫,算是少了小半截,这百足之虫却还有头颅在,这头颅——便是当今太后萧亦瑜。 太后萧亦瑜撑着拐杖、搭着宫女的手腕,拖曳着沉重奢华的暗紫金纹凤袍,缓挪脚步,迈出殿门,风韵犹存的脸,神色沉冷威严,褐色的一双瞳仁,却凌厉如鹰,透着一股超脱年龄的精明淡漠。 “没出息的东西,不过就是被贬了丞相之位,你爹不是还有个世袭的王位等着你继承么!” “可是姑母,这好没道理呀!就因为我说请不回苏妙音,就被贬了……若说是为别的原因,我萧霖心服口服,可为这一条,我死也不服!” 拓跋玹适才看明白,父亲这是在给萧霖一个生的机会。 若是萧霖主动去请来妙音,便可证明,萧家虽然对他有逆反之心,却总算维护两国合盟,不会让大魏陷入水深火热。 但是,这萧霖却…… 萧亦瑜叹道,“不就是请个小丫头么,去请来,证明自己你并非无能,这不就成了么!都是表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阮觞皇叔说,那丫头不是好请的,且是个厉害的主儿,说不定来了就能颠覆咱们萧家。” “一个小丫头罢了!能有多厉害?”萧亦瑜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偏殿小佛堂的位置,忙凑近萧霖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 拓跋玹狐疑地看着姑侄两人,却看不出他们说了什么。他暗动内力,想要偷听,却发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萧亦瑜周身涌动…… 萧亦瑜说完,直起腰身,忽然就诡异地冷扬着唇角笑了一下。 萧霖脸色却由红转白,变了三遍,方站起身来,“姑母放心,此事……霖儿定然办好!” “嗯!去吧!” 萧霖起身,就拢着袍服退了几步,迅速转身出了太后寝宫的大门。 萧亦瑜撑着拐杖,站在庭院里,站了片刻,似适才想起什么,就朝着小佛堂这边走过来。 拓跋玹自窗前望着她,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在地上的锦丝软垫上盘膝坐下,听着那拐杖声渐行渐近,他才开口,“皇祖母刚才可是对萧霖说——让妙音死在北厥?” 第254章 得到她,得天下 萧亦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慵懒优雅地一抬手上的龙首拐杖,递给宫女,戴着尖锐地镂花护甲套的手一抬,宫女们都低下头弯着腰身轻柔地退出去。 拓跋玹咬牙隐忍怒火,“皇祖母最好明白,苏妙音绝非一般的女子,您若让萧霖杀她……” “萧霖,萧霖……”萧亦瑜不敢恭维地啧啧摇头,“你皇外婆苏未央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在大周活了这些年,哀家就成了你的仇敌是不是?” 说着,她自供桌上拿起三炷香,在佛龛前的红烛上点燃,拿手扇去火苗,递给拓跋玹。 “你一个晚辈,不要直呼萧霖的大名。他就算不是丞相,还是你的表叔,你身为皇子,最起码的恭敬是该有的。” 拓跋玹没有接她手上的三炷香,“一边杀人一边拜佛,你这佛龛里的佛、你心里的佛,恐怕都染了血腥,成了魔!” “罪过呦!”萧亦瑜幽幽一叹,只得朝着佛龛里的佛祖高举起香,“佛祖啊佛祖,年轻人暴躁易怒,都被他外婆教坏了,被他舅舅带坏了,被那小妖精蛊惑得家也不认得,哀家这祖母他也不放在眼里,他爹让他来思过,他却偷吃贡品,还在这儿耍赖……” 拓跋玹没有耐心听她念叨,收起地图转身就往外走。 “给哀家滚回来!” 拓跋玹收住脚步,“我虽与妙音和离,在我心里,她还是我的女人,我绝不能容她有事……” “瞧你急得!哀家何时说过要杀她了?再说,萧霖又不蠢,他一心顾着名垂千古,岂会做惹两国纷争的蠢事?战火四起的话,臣民们不将他撕了才怪!” 萧亦瑜说完,就在金丝软垫上拢着袍服跪下,“过来,给佛祖磕头谢罪!” 拓跋玹压着火气转身回来,僵硬起屈膝跪在软垫上。 萧亦瑜虔诚地双手合十念了两句佛号,就俯首磕头,命令道,“磕头——快点!” 拓跋玹敷衍地磕了三个头,不羁地拧身就背对着佛祖坐在软垫上。 萧亦瑜则优雅地盘膝坐好,看了看他精致却清瘦的侧颜,不敢恭维地冷笑两声。 “臭小子,你若是对苏妙音真心实意的好,为何回来大魏?为何不干脆为了她放弃仇恨?” 能听到自己嫡亲的祖母说出这样的话,拓跋玹丝毫没有意外。“说到底,你是希望我死在大周,一辈子不再回来。” “你回来,就意味着无尽的杀戮,你的兄弟们都有可能惨遭你的毒手。” 萧亦瑜见他不理会自己,转过他的肩,翘着佩戴了护甲套的小指和无名指,轻轻捧住他俊美的脸,疼惜地笑了笑。 “看看你这脸,自打出生时,萧穗就命人给你相面,给你掐算生辰八字,虽命运多舛,却怎么看都是帝王之相,她就算被废了后位、被打入大牢,也绝容不下你,你在这里势单力孤,是死路一条!” 拓跋玹被她说得心里难受,却无法再对她气急败坏地吼。 他心里也明白,这老妇人是萧家人,儿子又是皇帝,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插手管束,还是袖手旁观,都是错。 在这皇族里,最痛苦地,莫过于这位孤独的老妇人,可她能走到今日,若非心狠手毒,恐怕早就死伤了千百回。 “萧穗如此着急,怎么就没给我算一算姻缘?怎么就没给我算一算我将来的皇子皇孙?” “她自然是给你算了一生的命运,才执意这样对你。你是大周太后的亲外甥,自然是杀不得,留了你的命,把你弄成一个废人,给你存活的期限,一则稳住大周和大魏的太平,二则给她儿子争取成长的时间,届时,她儿子顺利登基称帝,你则一命呜呼,刚刚好。” 拓跋玹没有兴致听那些,只要他活着,萧穗和拓跋旻必须死,所以,那些事,他完全没有必要多考量。“我问的是姻缘!” 萧亦瑜无奈,“那算命先生说,你这眉眼面相天生惹桃花,桃花劫有几桩,且还有一段前世之缘未了,且你这前世孽缘中的女子,乃是凤凰之命,九死一生,浴火涅槃,自九天俯冲而下,锐不可挡,且弹指可动天下风云,谁得到她的心,谁便能顺利地夺取天下。” 拓跋玹恍然大悟。妙音说前世死前飞机坠毁爆炸,最后一眼滚滚的火扑面而来,然后,她一醒来就在他的床榻上……那算命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 “所以,萧穗才想让妙音嫁给拓跋旻?!” “苏妙音多次被她的庶母暗害,都没有死,反而变好了,这可不就是九死一生么!” 拓跋玹哑然。 萧亦瑜:“当年哀家派了人在萧穗身边探听到这些事,也被她杀了,哀家是寻到了那算命先生逼问出来的。不过,萧穗是哀家的侄女,哀家不能做对不起萧家的事,如今,哀家也不能看着你和你的兄弟自相残杀,那样……你的父皇会生不如死!” 拓跋玹适才明白,她这长篇大论真正的目的。“你顾着你的儿子,我所受的痛苦呢?该如何讨回公道?我母妃的死,谁来偿命?” “你可以取走哀家的命,哀家赔给你!”萧亦瑜抓住他的手,“我的孙儿呀!其实萧穗也是可怜的女子,你父皇从未有一日喜欢过她,她的妒忌因爱而起,她的跋扈和残暴都是因为被你父皇的冷漠逼出来的……” 拓跋玹疏冷地挡开她的手,憎恶地一眼不愿多看她。“你既如此谅解她,分明也是漠视我的痛和我母妃的死!” “玹儿,你左右不过再活五年,何必在这五年之中,多造杀孽呢?此生造下杀孽,你来生说不定又中寒毒。恶有恶报呀!” “若被我查出,杀我母亲的有你一份,我定将你碎尸万段!至于萧霖,明年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拓跋玹一掌劈在供桌上,转身就往外走。 供桌迟了一瞬,就轰然坍塌下去,供着的糕点水果,滚了一地。 萧亦瑜俯视着地上的狼藉,一时间心灰意冷。“玹儿,哀家是让萧霖去接江逢海前来,有他在,苏妙音不能不来。” 第255章 你一笑,害死他 拓跋玹在殿门口收住脚步,却一个字也无法相信。 萧亦瑜恐慌地忙站起身来,“玹儿呀!哀家还没有来得及见孙媳妇,就命人把她杀了,实在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儿,惹了你的憎恨,也并非明智之举。哀家虽然上了年纪,还没有糊涂到不顾天下安宁!” “萧亦瑜!事实上,你就是这样的人!”拓跋玹咬牙切齿地阴沉转头望向她苍老的脸,“你贵为太后,加封三代,母族里同辈之人皆是封王,晚辈不是丞相就是将军,如此还不满1足,竟妄想左右朝堂,妄想用一堆假话掌控我!” 萧亦瑜不禁焦躁,“玹儿,哀家掌控你做什么?哀家这是疼惜你……你活到现在不容易,势单力孤,何必拿着鸡蛋碰石头呀?萧穗和旻儿不只是有萧家,还有一半的臣子臣服在她们母子麾下,你父皇这些年始终不动她们,不是不敢,是怕杀太多太多的人……龙椅之下,白骨皑皑,那不是仁君所为!” 拓跋玹阴沉地转头看向她,“对你的佛祖说,害死萧霖的是你在庭院里那一笑,不是我!” 萧亦瑜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傻孩子呦!祖母那一笑,不过是希望你挥出去的剑狠绝些罢了,祖母怎么会不心疼你呢?!” 两行泪从她的眼眶滚落,冲刷了薄薄一层脂粉,她朝着佛祖俯首一拜,“罪过呀!您把所有的罪业都给我吧,有多少血腥我替他承担,我愿折了余生寿命,全部给他……” 宫女托着龙首拐杖正要进来,听到她这一番话,眸光冷冷地沉下去,迅速眨了下眼睛,快步上前,“太后娘娘,七殿下已经离开了,您还要在这里跪到几时?” “哀家跪哀家的,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是!”宫女退出去,把拐杖放在门边上,对廊下的几位宫女道,“一会儿主子要拐杖,你们送进去,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找御医诊诊脉。” 不等宫女们应下,她便急匆匆地奔出去,直奔入东宫门前,方停下脚步换气。 东宫门前的小太监见她来,忙左右看了看,给她打开门,却道,“庭院里都是皇上派过来的人,你说话小心些!” 宫女进门,见满院子御前护卫,忙俯首道,“各位将军,各位大哥,打扰了,小女子萧翠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特奉命过来探望太子殿下,且有两句安慰地懿旨必须给太子殿下带到面前。” 一众护卫只负责看押拓跋旻,并没有得圣旨阻止人探望,太后这话自然更不好阻止。 “进去吧,说完话马上离开,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唯你是问!” “谢将军,谢各位大哥!” 萧翠茗说完,忙奔入殿内,正见拓跋旻火急火燎地更换太监袍服,她忙上前跪地,“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这会儿你跑过来做什么?本宫已然火烧眉毛,没心思与你说话!” 女子脸色微红,抬头见他袍服没有整理好,极有眼色地上前,帮他略整了整后腰处,双手便缠在他的后腰上,妩媚地道:“殿下误会了,翠茗过来不是邀宠的,是要告诉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刚刚纵着七殿下去杀您的舅父萧霖了。” 拓跋旻震惊地转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你说什么?!” “奴婢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太后娘娘在佛堂内为七殿下祷告祈求,还说,愿意折寿给七殿下……”萧翠茗说着,就探看他的神色。 拓跋旻阴沉地踱了两步,“你紧盯着太后的举动,一有风吹草动,就前来禀报。不过,眼下我先出宫救母后,你帮我传话给萧家的宗亲王爷们,让他们务必跪求父皇赦免母后的罪,至少得保住母后的命!”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萧翠茗忙又提醒,“殿下,七殿下是一个人离开的,若是他病发惨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呀!” 拓跋旻邪魅扬起唇角,勾着女子的下巴微抬,在她唇上赞赏地轻吻,“本宫就喜欢心狠手辣的女子!放心,将来,少不了册封你为皇妃。” “奴婢谢太子殿下恩典!”萧翠茗说着,就贴近他怀里,环住他的腰际,踮起脚尖,也回吻他一记,“奴婢也该回去了,殿下路上小心!” “出去时,对庭院里那些草包说,本宫还在沉睡。”拓跋旻说完,就自后窗飞身出去。 萧翠茗自殿内出来,就随手带上门,对一众护卫与统领们说道,“各位大哥,各位将军,太子殿下还在沉睡,你们也可以放松些,不必太拘谨。” = = = 北城门下,严查路人的城卫们见萧霖策马到了近前,忙要跪拜丞相,却见一道冰蓝的寒气自萧霖背后紧追上前,正中他的后心。 一众护卫惊得忙都抽剑,却见后面策马疾驰来的,竟然是刚刚入城没多久的七殿下拓跋玹。 萧霖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就断了气。 拓跋玹策马上前,就收住缰绳,俯视一眼萧霖,清冷地笑了笑,“还说去抓江逢海,江逢海在大周,你偏要往北跑,真当本皇子是傻子呢!” 他对一众护卫道,“父皇已经贬了萧霖的丞相之位,此人作恶多端,贪赃枉法,原该被满门抄斩,本皇子如此赏他一具全尸,是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你们将他送交刑部,仔细彻查其罪,若刑部不敢接这尸体,就送去宫里。” “是!” 一众护卫将萧霖的尸体抬上一辆马车,就朝刑部赶去。 路旁,拓跋旻见两队城卫随在一辆拉尸体的马车上前,不安地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具,确定没有起边,没有移位,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马车上躺着的人身上,身下的马匹一晃,他险些就栽下马背…… 眼见着马车从路中央缓缓经过,他悲恸地握紧啦马缰绳,“拓跋玹,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定让你生不如死!” 城门外,拓跋玹只用了一个一盏茶的时间,就追上了苏骁、江珏和赫连遥。 赫连遥见到他,却无甚欢喜,“表哥,你不会是因为,我着急回去和妙音‘三年抱俩’才追来的吧?” “放心,我还没把你当回事,妙音也断不会与你‘三年抱俩’,是有人着急杀妙音,我才追来的。” 第256章 郡主,请你低调 赫连遥受伤地板起脸,“表哥,你这样说,可就太伤人了!论睿智,我是不敢与表哥比,但放眼大周,能与妙音般配的,也只有我赫连遥了!且我一表人才,又是储君,且曾与妙音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拓跋玹气结,“遥儿,我是说真的,真的有人杀来!” 赫连遥却怀疑他这表哥是因舍不下妙音找借口。 “表哥,您要和妙音重新在一起,不是简单寻个借口就能得回她。宁和王在你们大魏朝堂撂下话,从此妙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谁敢如此着急来杀妙音?谁又有兴致来杀一个与你和离的女子?” 苏骁也竖着眉头,怀疑拓跋玹心思古怪。“七殿下,令尊在本王递上和离书之前,亲口说了准备宅子接回妙音,何人敢与他对着干呐?” “你每次都这样反复不定,对音儿很不公平。”江珏语重心长地劝道,“七殿下,请你不要让我们困扰!也请你自重!” 赫连遥赞成地点头,“表哥,自重呦!” 他话刚说完,背后就有嗖嗖……一阵声响传来,正要转头探看,一支箭紧贴着他的脑门左上方飞去了马前,刺在几丈外的地面上,箭翎还因强悍的力量嗡嗡震颤…… 赫连遥看着那箭,惊魂不定,忙摸了摸脑袋,“竟……竟真有人杀来?!” 拓跋玹迅速挥鞭子打在他的马背上,马撒开蹄子载着赫连遥飞奔向前,赫连遥忙扯紧缰绳,不忘提醒苏骁和江珏,“王爷、王妃快走!” 苏骁迅速抽箭挡开几支箭,催江珏先走,却见拓跋玹自马背上飞身而起,凌厉如鹰,拧身挥掌横扫,一道强大的光刃横劈向箭射来的方向…… 策马疾驰奔来的弓箭手,本是一条整齐划一的队伍,顷刻间被打得人仰马翻。 拓跋玹迅速落在马背上,却顿觉内力不支。 苏骁也注意到他落下失了轻巧,忙策马与他并肩疾驰而行,就见他握着缰绳的手泛出了冰花,整个人也越显得憔悴。 “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帮你立住脚跟,你却好,竟又擅自跑出来,还惹来如此杀机……” “父王放心,我没事。”拓跋玹话刚说完,却因真气损耗过重无法压抑寒毒,整个人就往马下歪。 苏骁忙拿剑鞘抵住他的肩,“药呢?” 拓跋玹忙从袖中拿出药瓶,手却颤抖地厉害,白玉小瓶一时没拿稳,药瓶就滚下马背…… 苏骁大惊,忙以真气飞快地托住小瓶,忙要下马去取,却见一抹白影翩若惊鸿,从天而降,一招蜻蜓点水,捞起药瓶,就飞身落在了拓跋玹身后,顺势把拓跋玹护在怀里,双手自拓跋玹腋下穿过,自他身前飞快地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把一颗药丸塞进拓跋玹口中。 苏骁极不愿见到阮觞,此刻,却忍不住庆幸他能及时出现,否则拓跋玹病发,他这不精通医术之人,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阮觞点了拓跋玹的睡穴,让他仰在怀里,注意到苏骁看过来的目光,他忙安慰道,“王爷放心,玹儿没事。” “无论如何,苏某还是欠皇叔一句道谢,只是不知追来的是何人?!” “是太子拓跋旻。他调用萧家军驻扎在城外军营的弓箭手,还飞鸽传书给驻扎在边境的顾王萧冽。萧穗在北厥天琅城,与阿史那赢锡恐怕准备好了埋伏,妙音若这会儿入了北厥,势必会腹背受敌。” 苏骁顿时懊悔跑来这一趟,“照皇叔如此说,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阮觞忙道:“不会白忙的。萧穗已不是皇后而是罪人,拓跋旻伙同萧家举兵,包庇罪人,便是谋逆,我们反击顺理成章。” 苏骁不敢恭维地冷笑,“你们这皇帝拓跋易是个无能之辈,如今大魏的是非对错都是萧家说了算,你怀中这位皇子又是个体弱重病的短命鬼,这大魏迟早还是拓跋旻的天下,且拓跋旻是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阮觞安慰道,“萧家虽权势滔天,但盛极必衰,且他们敛财加赋,搜刮民脂民膏,鱼肉万民,早已失去民心,且萧家子弟大都入军营混个一官半职,回头便能在朝堂为官,如此朽木,如何经住风吹雨打?” 苏骁明白过来,赫然想起,自大周北边赶来大魏京城,由北向南,大魏的确贫瘠不堪,且有些村寨都是空的,庄家闲置,枯草丛生,京城里亦是乞丐满街…… 阮觞见他不语,又转头看了眼后面不见影子的追兵。 “他们的精锐也只这么点恃强凌弱的本事,不敢与大周打仗。萧家军的子弟拎出一个来,都是好吃懒做,看着人多势众,实则不堪一击,那些老将军如今也已经不及赵凉、陆随之他们,所以,他们更怕你下战书。” 苏骁顿时就萌生一股强烈的冲动,踏平大魏,归入大周国土,从此,永除后患,也能为死去的长公主报仇雪恨,帮太后疏解多年的怨怒。 这个想法却在看到路边相扶行经的几个乞丐时,顿时又打消……战火一起,饿殍遍野,这罪孽,他苏骁可背负不起。 === 大周米粮队,还有十里抵达天琅城。 闹零食灾荒的妙音,策马行在队伍最前面,有些迫切地想尽快进入天琅城买点好吃的。 橙红的狐皮斗篷被寒风吹飘在她身后,她拉下脸上的面巾,仰头望向还是一个小黑点的天琅城,却发现有几只鹰,正朝这边飞来。 活在现代大都市里的小女子,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这种飞禽,且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生气只知道炸毛嘶叫的…… 是以,眼见那几只鹰霸气翱翔着飞来,她忍不住高举双手,大声欢呼,“呦呦呦——我来啦!你们好吗?这里除了没有好吃的,什么都好……嗷嗷嗷……你们快飞过来呀!” 阿史那颐离越看那几只鹰越觉得熟悉,且越看越像是他兄长阿史那赢锡养的那几只爱宠——那几只凶悍的东西,可是用人肉喂养出来的,绝非寻常的鹰。 他忙跟上妙音,抓住她挥舞的手肘,却又怕吓到她,“你这嗷嗷嗷是马贼喊同伙的信号!别看四周都是草,草中有可能飞出暗箭。一会儿我们从天琅城绕开走,那边恐怕也不安全。” 第257章 最后一口水给她 “绕开走?”妙音顿时不悦,忙挡开他的碰触,板起脸斥道:“阿史那颐离,你是骆驼呀?这一路上,不准这不准那,只管赶路,你背上有驼峰,我们可都没有!” “苏妙音,我是为你好!”阿史那颐离担心地看向那几只越飞越近的鹰…… 妙音最听不得他口中出来的“为你好”三个字。 “阿史那颐离,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的队伍已经断水了吧?自打入了你们北厥,一口水井都没遇到,有条小溪都是干透龟裂出纹路的,再不入城补给,咱们非死在路上不可……当然,我死你死都不打紧,我娘亲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你不会也想让她渴死吧?” 李应跟在妙音身边,也不满意阿史那颐离这样苛刻。“郡主,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妙音诧异的转头看他,“看样子这一路上我教的颇有成效,你的字进步了许多,文采也有进步呀!快把你满腹经纶酝酿成诗,念给我们听听。” “赶路追着月,两眼冒金星,旁边一只蝇,一直嗡嗡嗡!” “噗……”妙音顿时蹦不住笑,揶揄地看了眼阿史那颐离,忙给李应竖起个大拇指,“好诗,好诗……比喻十分贴切。” 阿史那颐离不悦地隔着妙音呵斥李应,“你这是在讥讽本王么?一旦真的遇到埋伏,你们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们!” 妙音知道阿史那颐离素来不喜玩笑,唯恐他憎恶李应,忙道,“颐离,你莫生气,李应是在玩笑呢!倒是我也想起来一首风靡宇宙的诗。” 李应欢喜地怂恿,“郡主请念来听听。” 妙音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吟诵道,“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 阿史那颐离和雷承、陆随之、赵凉都不敢恭维的笑,却越想这诗越觉得好笑。 “郡主,竹笋焖猪肉都能说得出来,可见你是真的饿了!”赵凉笑得眼泪都出来。 陆随之:“这一路上肉和菜早就没有了,虽说能吃上野兔,却没顾得上去集市买猪肉,这竹笋焖猪肉,我也想吃了。” “咱们不说吃,越说越饿。我还有一首更好的!”妙音策马走到前面去,抬手就朝着草原大声地喊道,“大海呀全是水,骏马呀四条腿,美男们有多美,鼻子下面竟然有张嘴!” “哈哈哈……”四位美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我不在,你倒是玩得很开心呐!”威严的男子声音自后面传来。 四位美男的大笑戛然而止,都循声转头,脸色微变…… 竟然是拓跋玹的声音?妙音怀疑地转头,就见阿史那颐离等人背后,拓跋玹、赫连遥和父亲、江珏、阮觞都策马跟上来。 四人风尘仆仆,且与他们这队伍里的人一样,都干渴得嘴唇上起了皮。 拓跋玹裹着黑狐皮斗篷毛茸茸的帽子,只露着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和艳若刀削地下颌,越显得神秘莫测,那黑狐皮帽子纯净贵雅的黑,越显得他皮肤白得苍冷。 一去这些时日,路上他恐怕毒发了好几次…… 妙音思及此,顿时又逼迫自己压下担忧。 那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毒发,他也是自作自受。 碍于父亲和阮觞都在,她忙自马背上挺直脊背,正襟危坐。 “爹,娘亲,皇叔,太子殿下,你们怎么都一起回来了?那劫走米粮之人可是都找到了?” “还没有,他们入了山里就寻不到踪迹了。”苏骁敷衍,却心知肚明,女儿是故意借他这句话,安抚暗示那颐离等人。 苏骁自知不是擅长说谎之人,唯恐女儿再提到尴尬的事,对江珏说道,“阿珏,你先去马车上歇息,也好与……与皇婶说说话,免得皇婶担心我们。” 江珏赫然又想起,在最后一个驿站的窗外,苏骁和那位皇婶一前一后走向驿站后的树林,心里顿时拧绞地难受。 “阿骁,人家皇婶才不会担心我们,我还是不去了。” “你骑马不累吗?”苏骁担心地看她。 “不累呀!你为何总是到皇婶?你和皇婶有那么熟悉么?”江珏话出口,见妙音眸光不寻常地看过来,顿时又后悔口气过重,“阮皇叔最应该去找皇婶说说话,我过去算什么?!” 妙音忙从自己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江珏,“母妃,你先喝两口,一会儿到了天琅城,咱们就有救了。” 江珏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适才注意到,妙音嘴唇干裂得出了血丝,她握着水壶僵了僵,转手就递给了苏骁,“你也喝一口吧!女儿一片孝心,十分难得。” 苏骁接过水壶,却没有喝,他调转马头,拿着水壶就奔到了江蓉的马车旁,二话没说,伸手掀开车窗垂帘…… 江蓉在车里蜷缩着身子,亦是唇上起了皮,苏骁忙飞上车辕钻进车厢里,捏开江蓉的下颌就把剩下的两口水灌进她口中。 “咳咳——”江蓉被呛得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她尴尬地迅速退了一下。 苏骁适才察觉自己太过冲1动,忙转身要下车,却正与阮觞撞了个满怀。 阮觞迅速扶了他一下,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只道,“多谢王爷关心拙荆,以后,再有这样的境况,王爷还是把水都给自己的王妃比较好。” “打扰了!” 苏骁说完,钻出车厢就飞身到自己的马背上,就见妙音惊慌失措地跟了过来,拓跋玹、阿史那颐离等人也都在后面,整条行进的队伍,都因此而微妙地停顿,只有江珏,孤零零地一人一马留在了队伍首端。 苏骁不自然地斥道:“都看什么呢?避开天琅城,往东北方向改道!” 妙音忙道,“爹,我们都断水了,您刚才喂给娘亲的那两口水,是这队伍里仅剩的。” “放心,只要避开这一片,我们有时间挖井取水,且路上也有可能会寻到水井和河流。” 妙音见开口说话的人是拓跋玹,绷着脸没有理会他,也没有接他的话,气闷地压着火气走到队伍前面去,却见江珏在慌乱地擦眼泪。 妙音顿时就想解释,但有太多话,实在不便在这种地方说。 “母妃,我爹既然娶了您,就绝不会背叛您。因皇婶是妙音的义母,一路上对妙音照顾颇多,爹才把水壶给娘亲的。” 第258章 和前夫,不太熟 江珏不忍对她生气,心里却明白,她对那位“皇婶”也颇依赖亲昵。 “蒋蓝实在太好,脾性爽利,讨人喜欢,叫人无法抗拒。而我太多疑,太脆弱,也因在冷宫里多年,总是无法相信别人。且蒋蓝长得实在像极了我……让我十分不舒坦。” 妙音看着她,忍不住又矛盾地心疼。“母妃,其实……” 她这就要解释,却见远处那几只鹰竟然自高远湛蓝的天空上,朝这边急飞而来,且转瞬就俯冲而下…… “颐离,赵凉,鹰来了——”她下意识地就大喊。 话音未落,她头顶上一片冷风横扫而过,那几只鹰似撞在了一堵屏障上——撞晕了一般,自高空飞坠而下,翅膀上都喷溅出血…… “鹰不是吃兔子的吗?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呐?”妙音惊愕地问着,转头就见父亲、拓跋玹、赫连遥等人都在身后,她视线自几个人脸上一扫而过,却分辨不出,是谁出得这一招。 阿史那颐离等人却都惊讶地看向拓跋玹,刚才那样快的招式,快得有些模糊。 江珏也是心有余悸,忙抓住妙音的手肘,“音儿,没吓到吧?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几只鹰好像是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 妙音不禁怀疑那几只鹰认识这条队伍里的人,且定然是视为敌人,才会在飞近时,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她反握住江珏的手,肩膀上却被突然拍了一下,她惊地颤了一下,转头,就对上阿史那颐离故作轻松的笑脸。 “鹰肉吃过吗?” “哈?”这样轻松的问询,让妙音措手不及。“那鹰——可以随便吃吗?” “在我们北厥有个传说,吃上一双鹰眼,白天也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妙音吃五谷杂粮,吃虫,吃猪,吃羊,吃鸡,吃牛,吃鸽子,吃兔子……却在现代,鹰是二级保护动物,万万吃不得。不过,在这种地方尔虞我诈,每天打打杀杀,这样坚持,自己都觉得矫情。 可她心里还是像亘着一堵墙。“……我其实不用吃鹰眼,我头晕时随时随地、不伦昼夜都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哈——”赫连遥顿时绷不住笑,不忘赞赏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赵凉却道:“妙音,我始终对你心怀钦佩,一直以为,你除了人什么都敢吃,没想到几只鹰竟把你撂倒在吃货的血路上!哈哈哈……” 妙音悻悻抿了抿唇,虽然饿极,但是对鹰却没有任何化为美食的冲1动。 拓跋玹见赵凉、陆随之、赫连遥都笑,不动声色地自斗篷帽边沿横扫过去一眼,几个人都被噎住似地,硬生生地把笑都憋回去。 拓跋玹下令队伍加快速度绕过天琅城,并策马上前,与妙音并行。 见妙音脸只朝着江珏那边,他轻咳了咳,“妙音,那鹰肉你可以吃一点。鹰是吃蛇鼠长大的,鹰肉入药可强身壮骨。” 阿史那颐离策马挤开他,赞成地对妙音点头,“吃了鹰肉,蛇鼠都绕着你走,你胆气也能大一点!” 妙音:“你们爱咋吃咋吃,我不会矫情地劝你们不要吃鹰鹰,但是……我真的拜谢各位的好意!失陪!” 然后她淡冷地策马走到前面去。 众人都诧异地看她,如看一只怪物。 偏这怪物之前是荤素通吃的,如今竟像极遁入空门之人,一脸沉静,拒人千里,叫人无计可施。 江珏不禁担心妙音是受了什么刺激,忙转头看苏骁,苏骁也大惑不解地摇头。 士兵们捡了几鹰,交给厨子处置,又命人抓了野兔。 厨子在马车上忙这烹煮,丝毫没有耽误队伍急行。 拓跋玹担心地追上妙音,见她拉着围巾挡住半张脸,不禁隐隐地担心,“我不在时,你是受过什么惊吓么?还是有刺客?” 妙音有些生疏地看他,忍不住腹黑地盼着他能赶紧晕倒,这样她还能自在些。 “不好意思七殿下,我和你不熟!” “哈哈哈哈——”阿史那颐离很不厚道地灾乐祸地大笑,“和离的人呀,就该好死不相往来!” 拓跋玹冷瞥他一眼,目光就望向天琅城。“梵王殿下还能如此惬意地笑得出来,实在难得!” 阿史那颐离:“我凭什么不能笑?” 赫连遥见妙音不理会两人,他唯恐两人打起来,忙策马挤到两人之间。 “颐离兄莫急,我表哥一路上都在为队伍担心,才会如此说。后面大魏顾王已经发兵追来,天琅城那边萧穗和你的兄长阿史那赢锡设了埋伏,你最好有人接应帮忙,否则,阿史那赢锡发现他精心养育的几只鹰迟迟不归,定然亲自带队杀过来。” 妙音匪夷所思地看阿史那颐离,“所以,你刚才不让我朝那几只鹰打招呼,是因为……那几只鹰突然飞向这边,是不是认出你了?” “我不是刻意隐瞒,是怕吓着你,才不对你讲实情。”阿史那颐离忙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我的军师庆格,已经带队前来迎接。” 苏骁忧心地跟上来,“梵王殿下,你确定庆格没有被你其他的兄弟收买么?” 赵凉也道,“阿史那赢锡人在这里,京城里还不知是什么境况,梵王殿下最好想清楚前路,否则我们若避开天琅城也惨遭埋伏,恐怕——” “我曾多次救庆格的性命,他可以信任,而且他是父皇的人。”阿史那颐离虽这样说,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安地拿出地图,注意到妙音伸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递过去。 妙音不认识上面的北厥字,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小村寨似的位置就在前方,画了羊群、牛群、河流,似物草丰美一应俱全。 “颐离,你觉不觉得,这一处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拓跋玹顿时被她这柔婉的口气激得心头酸楚,却没着急发作,他不动声色地瞥向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从旁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地图,“此处贫瘠,只怕人早就都搬走了。” “我们可以在这里,暂时把队伍隐藏起来,大家乔装成村民牧民,然后你派你的人乔装入京查探动静,禀报你的父皇,并把阿史那赢锡要杀我们的消息传递出去,再这样就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让他丧失民心,急需米粮之人也会主动来迎接咱们,咱们正好以逸待劳。” 第259章 殿下请你滚远点 阿史那颐离茅塞顿开,心头敞亮,激动地伸手就抓住妙音的手,顺势策马靠近她。 “阿音,如此妙计,正解咱们燃眉之急。自打入我北厥,我始终揪心刺骨,怕再走下去,大家会累死渴死在路上……你对那些镖师的珍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任何人?这事儿应该雷承最清楚,毕竟雷家西域镖师,是雷承统领。而雷承和妙音在为那些镖师做准备时,你在和赫连翊藕断丝连。” 拓跋玹说着,瞥了眼他抓在妙音手上的手,见妙音迅速地抽回手,又忍不住泼冷水。 “妙音这计策好是好,但是,阿史那赢锡不是傻子,如果他发现我们的队伍突然消失,必然从我们行经最近的路上找痕迹,刚才妙音所说的位置,定会成为他们的必搜之处。” 妙音忍不住怀疑他在与自己对着干,静冷地没有吭声,只是转头远远地朝着李应和雷承望了一眼。 雷承和李应相视,默契地策马跟上来,“殿下觉得郡主的计策不好,您可是有更好的计策?” “我可以直接杀去天琅城,斩下阿史那赢锡的头颅永除后患,不知颐离兄——舍不舍得自己的亲兄长?!”拓跋玹鹰眸一转,杀气幽冷地看向阿史那颐离。 阿史那颐离看他,又看妙音,他其实也想亲手去杀了阿史那颐离,但是……他委实不希望妙音把自己当成一个心狠手毒之人。 “妙音,你说呢?” “我不能替你决定。”妙音委实不愿杀人,却更怕腹背受敌,死伤更多无辜的人。“不过,我这人有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赫连遥顿觉心头爽利,“好一个转草除根!” 苏骁等人却被妙音这答案吓到,这样的话,太不1良善,委实不像从前的她。 拓跋玹看还在犹豫的阿史那颐离,“阿史那赢锡的鹰已经目的明确地杀过来,你再犹豫,便是虚伪!” 苏骁也道:“驯养那鹰时,阿史那赢锡定然是以颐离你的容貌造了假人,每日拿着肉挂在那假人身上,如此鹰在饿极之时,一见你就以为你身上有肉,所以,就算自天空翱翔,也能轻易地认出你。” 阿史那颐离没有辩解,只是纠正道,“他将囚犯易容成我的容貌,穿着与我相仿的衣裳……” 妙音忽然忍不住恶心,恐慌地忙打断他,“你们北厥和大魏的战乱,请不要拉着我大周的将士掺和。” 苏骁本想去帮忙,乍听这话,忍不住蹙眉看女儿,“丫头,我们不能太自私,爹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妙音讽刺地扯了下唇角,“爹,不是我们自私,是不管我们做什么在旁人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 江珏恍然地看向苏骁,以眼神说道,“看吧,你女儿真的受了刺激!” 苏骁悻悻摇了摇头,眼神却回避地没有看拓跋玹。 拓跋玹道,“还是让皇叔陪我去吧,万一顾王的军队追上来,父王您和遥儿在这边,我和皇叔都能放心。” “也好。”苏骁还是提醒他,“你记得吃药,留存内力。” “父王放心,天黑之前,玹儿定能安然返回。” 苏骁提着一口气担心不已,却不希望拓跋玹有后顾之忧,还是笑着点头,“我相信,你定会平安凯旋。” 拓跋玹朝苏骁江珏行了礼,看向妙音,只看到她清冷的背影。 他还是怕自己有去无回,更怕自己有些话来不及说,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前。 “阿音,其实……我始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妙音烦躁地打断他,“老娘天下第一,你当然配不上!你算老几?你可以立在一旁当路人甲,安静看我和旁人打情骂俏,你说什么话呀?路人甲——” “噗——”“哈——”“嘎——”后面跟着的几位年轻男子,很不厚道地笑喷。 拓跋玹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阿音,我是在认真地对你说!” “我也是认真地在对路人甲你说。” 妙音讽刺地冷睨他一眼。 “路人甲,你追求的是权利和复仇给你的快意,我是随时随地可以被抛弃、被撂下、被诓骗的。所以,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不管你为何而来,你若终究还要离开,请你——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拓跋玹挫败地叹了口气,策马就朝着天琅城奔去。 阿史那颐离带着自己的护卫队也忙跟上去,忙不迭地对妙音喊道,“不必等我们,若天黑我们没有回来,你们继续赶路去京城。” 妙音注意到父母跟上来,迅速把面巾拉高,擦掉滑落眼眶的泪,深吸一口气,又故作轻松地催促队伍快行。 苏骁说道:“我们离开大魏京城时时,拓跋玹本没想跟上来,他一听说萧霖要杀你,就急迫地追出城门杀了萧霖。然后大魏太子拓跋旻就带着弓箭手追我们,那时拓跋玹毒发,所以……” “爹,事情有因必有果,萧霖为何非要杀我呢?长公主赫连云珠明知没有幸福,还要奉旨出嫁去与拓跋易的皇后妃嫔争宠,注定惹萧家仇恨。拓跋玹就算此刻留下,只要那仇恨和帝位没有着落,他还是会一走了之,所以,请您老清醒一点,不要劝我!” * 天琅城城郊的山丘上,一排骑兵一字排开,阿史那赢锡自中央的位置,拉长手上的千里眼却如何也寻不见自己那几只爱宠。 “奇了怪了!” 萧穗自他身侧狐疑地侧首,“怎么了?” “我的鹰没了!” 胭离自萧穗右侧提醒,“殿下的鹰不会是自己飞去玩耍了吧?” “闹呢?”阿史那赢锡不悦地看她,“为了杀颐离,我特意把那几只鹰饿了一天,它们颇通灵性,也素来听话,一见颐离必然扑上去,就算弄不死他,也必给他啄瞎一只眼。” 胭离失笑,“殿下,你的鹰固然厉害,却到底是畜牲,阿史那颐离身边不只是有弓箭手,还有赵凉、陆随之、雷承……他们可都是顶尖的高手,不必动武,只一缕真气就能把那几只鹰弄死。” “你的几只鹰,已经入锅清炖了!” 阿史那赢锡、萧穗和胭离震惊地转头看向背后,就见一位艳若谪仙的白发男子,白衣胜雪地自天而降。 第260章 孽种杀到眼前来 阿史那赢锡从不曾见过如此艳美脱俗之人,更不曾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但见男子脚下如踏着一股流云,落地轻飘无声,衣袂发丝飘逸翩然,全然不像尘世间的人。 “本皇子定是真龙之身,才能看到活生生地神仙下落凡尘!”阿史那赢锡惊艳地啧啧赞叹着,忙激动地看萧穗和胭离,“你们可看到了?神仙——真的是神仙!本皇子看得清清楚楚……” “眼瞎呢!这不是神仙,是厉鬼!”萧穗声音尖利地破了音。 “厉鬼?”阿史那赢锡狐疑地看她,“皇后娘娘定是心思黑暗,看到了什么幻像吧!这男子白衣白发胜雪,惊艳绝伦,怎么可能是厉鬼?” 胭离亦是毛骨悚然,“赢锡殿下,他是阮觞!” “天下第一的阮觞?”阿史那赢锡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边的士兵,砰砰砰——如倾倒的一畦韭菜,坠马之后,挣扎都来不及,便断了气。 阿史那赢锡这才发现,境况诡谲。他却只看到,出手的是一抹黑影,且黑影自眼前一掠而过,就立在了阮觞身侧。 他这才看清,黑影如精细雕刻的冰雕,俊冷邪魅,气质似正亦邪,一身的黑狐皮斗篷,内衬一袭无绣的水蓝丝袍,草原上刮起的冷风卷着草叶和风沙,却都绕过了他和阮觞,形成怪奇幻美的一景。 “你……你又是何人?” “你派杀手大闹本皇子的婚礼,意图行刺本皇子的皇子妃,又在天琅城张贴缉捕令栽赃嫁祸、抓捕阿史那颐离和本皇子的皇子妃,你竟然不知本皇子是谁?”拓跋玹阴沉地望着他,对落在他身后的阿史那颐离说道,“颐离兄,还等什么呢?” 阿史那赢锡转头,脖子上就抵了一柄长剑,对上阿史那颐离杀气阴沉的脸,“皇弟……皇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阿史那颐离看着他,顿时想到那几只目的明确的鹰,他强忍着没有斩下阿史那赢锡的头颅,剑尖一转刺中他的琵琶骨。 阿史那赢锡痛得摔在地上,琵琶骨处血流如注,痛得他手脚顿时使不出力气。 阿史那颐离道:“让你身首异处,实在便宜你!本王得把你带回京城,关在鹰笼里,让你养的那些鹰——好好伺候你,如此,才不枉你对它们的驯化!” 拓跋玹和阮觞相视,都没有反对。 “不……不要啊……”阿史那赢锡满脑子都是平日拿囚犯喂养那些猎鹰时的情形,从前他就自那种血腥之中寻找乐趣和快意,却死也没想到,自己竟落到如此地步。 他恐惧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却没跑多远,就被阿史那颐离的飞来的长剑刺中的小腿,高大壮硕的身躯本就因剧痛使不出气力,这一剑,让他跌趴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只是杀猪似地哭嚎起来…… “颐离,你饶我,我们是兄弟呀!” “嗯,我们是兄弟,你却妄图拿我当鹰食,把我弄成通缉犯,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阿史那颐离咬牙切齿地说着,自他小腿上拔了长剑,就一脚将他踢晕,扯住他的肩膀,丢在了马背上。 阮觞说道,“颐离,你先回队,我和玹儿还有点私怨与萧穗解决!” 阿史那颐离朝他颔首,又对拓跋玹抱拳一拜,“玹兄,今日多亏你冒险一计,我现在派人去通传队伍来天琅城,阿音他们便都有水喝了。” 拓跋玹已适应他这样忽而客气,忽而狡猾,却没当他这一拜是诚心感激,只道:“有劳颐离兄!不过,天琅城那边恐怕还有不少人,你们多小心。” 阿史那颐离朝他又一拜,派了两个人去追队伍,他便带着阿史那赢锡直奔天琅城。 萧穗却自始至终都在盯着拓跋玹,越看他一身黑斗篷,越觉得像极那戴着凤首面具的黑衣男子,且拓跋玹这下颌,这举止,这身形,前一刻该死的飞快的招数,竟是无一处不像! “给本宫毁容、追杀本宫的那黑衣人,可是你这孽种?!” “正如你对我和我母亲所做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追杀你?” “不是你,又是何人?” 拓跋玹讽刺失笑,“可巧,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不是你这该死的毒妇害我母子,又能是谁?!” “你……”萧穗憎恨地竖起。 拓跋玹缓慢地抬手,朝一旁伸出,掌中缓缓凝气成剑,如一头要大开杀戒的猛兽,阴沉地晃了晃脖子。 “这些年,我苦练功夫,为得就是让你怎么死,才能死得不要那么痛快,且你的死法,必须对得起我这些年承受的痛苦,且必须宽慰我生母在天之灵……” 阮觞始终都担心宝贝徒儿被仇恨冲昏了头,没想到,他还能如此克制! 萧穗心头直哆嗦,眼见着那与真剑一般大的冰刃凝聚而成,毛骨悚然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你……你竟修炼成如此诡异功夫?” 阮觞:“萧穗,你想毁掉玹儿,这寒毒反成了他的武器!你想霸宠后宫,皇上却反而与你越走越远,更爱惜玹儿……在得知你利用倾天阁来追杀玹儿,来劫粮,来挑唆阿史那赢锡,皇上对你再无半分情分。” 萧穗愤怒地抓狂,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竟然养虎为患,就恨不能撕碎了眼前的师徒两人。 “如今,玹儿先学有所成,更胜于你儿子。皇上对他格外器重,而你的后位已经被废,刑部正在通缉你,你儿子私自调用兵马,领着萧家举兵来寻你……” “毒妇,你放心,萧家的九族我也会与杀你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杀!”拓跋玹抬剑指向她。 萧穗恐惧到极点,却反而笑得张狂,“哈哈哈……想杀我萧家九族!你白日做梦!这些年,若非为了旻儿,我早就捏死你们!既然拓跋易对我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今日,我就亲手宰了你这孽种!” 胭离却比她更快,飞快地拔了腰间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对拓跋玹说道:“七殿下,胭离自幼孤苦,被萧穗钳制,不得不帮她做事,胭离自此愿效忠七殿下,死而后已!您只需一句话,胭离这就让萧穗身首异处,倾天阁所有的暗人所在,胭离都愿据实相告!” 萧穗匪夷所思地看着近前的女子,“胭离,你竟然背叛我,投靠这该死的孽种?!这些年,我可待你不薄,若非我悉心培养,你还是在街边乞讨的乞丐!” 第261章 殿下进来不敲门 “你把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关在地牢中,逼着他们自相残杀,倒是真配得上‘悉心’二字!”胭离憎恶地抬剑就砍,眼前的戴着黑纱斗笠的女子,却陡然凭空消失…… 她深知萧穗功夫诡异,惊慌地转头四顾,只觉背后一道冷风突袭,她警惕地转身,去见拓跋玹挥剑朝着自己劈而下,她惊慌地忙躲开两步,险些跌在地上。 萧穗却陡然现身,痛苦地嘶叫着仰摔在地,遮掩着面容的黑纱斗笠滚落,她的右手被斩断,落地的手上仍握着匕首,自手肘处被截断的手臂,鲜血喷涌不止,触目惊心。 “我的手……我的手……”萧穗痛得嘶叫不迭,被毁容的脸因剧痛和恐惧,顿时惨无人色。 见冷如邪魔的男子握着剑迫近上前,她片刻都不敢耽搁,转身站起就又要隐匿身形,却无法再凝聚内力,眼前却被强大的真气打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她来不及收住脚步,就一头栽了进去。 胭离见这情形,顿时明白,拓跋玹是要将萧穗活埋。 她忙退开到远处,后心却挨了拓跋玹一掌,人就趴在了地上,四肢百骸却被一股寒气刺痛。 她忙跪趴在地上,朝着拓跋玹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胭离知错了,胭离再也不敢做任何伤害妙音郡主的事……” 拓跋玹再懒得理会她,“你的武功已经被废,与萧穗之间的恩怨也算两清了,以后莫再伤人,滚——” 这却不是胭离想要的结果,“殿下,胭离想留在您身边!” “本皇子最不喜见异思迁之人,你能轻易背叛你现在的主子,将来,你少不得也会背叛本皇子。” “不会的,我誓死效忠殿下!” 拓跋玹不耐烦地瞥向她,“我数三声,你若不走,就自己过来跳进坑里给萧穗陪葬吧!” 胭离恐慌地颤了颤,看了眼那大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跑…… 阮觞从旁忍不住失笑。他这宝贝徒儿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因这女子一抱,被妙音好一顿折腾,他总算学乖了。 拓跋玹转头看向坑里,见萧穗挣扎着要爬上坑沿,弹出一股真气,打入她的后心,刺寒的真气瞬间滚入四肢,刺麻惊痛的感觉直刺四肢,萧穗无法支撑,人又瘫在坑底…… 阮觞走到坑旁,“玹儿,眼下为师有个让拓跋旻投降的好计策!” 拓跋玹挑眉,“我知道师父想说什么。” 阮觞被他的话噎住,顿时明白他这弦外之意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今日必须让萧穗生不如死。 “玹儿,你想想,将来你若登基称帝,那些将士和他们的家人是否也是你的子民?” 拓跋玹哑然。 阮觞:“萧家军若是收入囊中,你将如虎添翼。若是让他们全军覆没,遇到北厥发兵,你还要去大周借兵。依着苏骁的敦厚,他定帮你,但是,他绝不会带上全部兵力,一则他定怕你舅父对大魏起杀念,二则他不忍大周折损太多兵力,毕竟,北厥还在盯着大周的动静。” “这些徒儿明白,但是……” 阮觞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让萧穗痛快得死了,怎对得起你苦熬这些年?” 拓跋玹一边思忖阮觞的话,一边用手上的长剑,一点一点地往坑里拨土…… 萧穗胆战心惊,恐惧地大哭起来,且已经没有逃走的气力,她从衣服上扯了布条勒在断臂上止血,尽量站在坑里,不让土埋到脖子,然而…… 仿佛煎熬了一辈子,拓跋玹把她整个身躯埋了起来,只留她一颗脑袋在地面上,眼见着师徒两人把四周的土踩夯实,萧穗焦急地嘶叫,“你们要做什么?” 拓跋玹拢着斗篷蹲下来,“师父叫我留你一命,钓着萧家军投降。我实在也不想滥杀无辜,所以……你最好盼着顾王的军队及早赶来,否则,这地底的虫豸、草原上的恶狼、天上的鹰隼,恐怕就得一口一口地咬你——就如当年那咬我的冰蚕一般,它们的一小口,足以叫人生不如死。” “不——不要——你们马上放了我……我让萧家军投降……”萧穗现在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舒坦,且短臂剧痛难忍,她神智也有些涣散。 阮觞抱过来一捆干草,把她的脑袋遮盖起来,“这样,野兽不会太快找到你,晚上你最好别在这里乱叫,真的有狼和鹰。” 拓跋玹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师父,咱们走!” “不要——拓跋玹、阮觞,你们回来——我不要被埋在这里……我不想死……救命啊……有没有人?”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草原的边角,暮色四起,风声淹没了女子的呜咽,狼嚎声骤起…… 萧穗想起阮觞的提醒,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黑暗中,她恨得大哭不止,前所未有的恐惧煎熬,腿上背上,刺痒难耐,身体半分动弹不得…… === 天琅城驿站,如大周的一样,是刚刚建起来的,房内与大周的客房布局相仿,倒是床榻被褥和垂帘的花色格外艳丽,异域风情的图案搭配在一起,整个房间也在冬日里艳若春夏。 阿史那颐离命人给妙音送来几套北厥女子袍服,妙音搁在床榻上,始终也没有穿。 这几日她渴坏了,身上也又脏又难受,泡在浴桶里如何也不愿出来。 所幸她把炭炉放在了浴桶边,一待水凉,就捞过水壶自己添热水,满桶的水添加得快要添不下,却发现境况有点囧,因为——浴巾放得太远,竟是刚才在挪炭炉时,随手把浴巾搭在了外间的椅背上。 眼见着蜡烛快要燃尽,她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进来驿站时,饥不择食地吃了一把牛肉干和糕点,能撑到这个时辰委实不易。 雷承、陆随之、李应也真是亲哥们,竟然用膳都没有发现她缺席?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哆哆嗦嗦地迈出浴桶,顿觉满身清寒,于是踏着鞋子就冲到外间,偏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啊——救命啊——救命——” 她飞快地拉过浴巾就裹在身上,膝盖撞在了椅子上,“啊——痛——痛……” 疼得她捂着膝盖蹦了好几下,却见进来的男子狐疑地奔向窗口查看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是那个吓坏她的! 第262章 殿下竟然会切菜 拓跋玹肩窗外没有可疑的人,担心地转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忙扯了身上的斗篷给她裹在身上,察觉她身上水汽湿热,不禁更加担心是刺客趁着她沐浴闯了近来…… “可有受伤?刚才刺客长什么样子?” 妙音被他这一顿神操作气得脑仁疼,“就是你呀——刺客!” 拓跋玹僵了一下,回想刚才的情形,适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是……” “我明明上了门闩的,你门板不敲,擅自开我的房门,你……你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刺客!”妙音气得拿点他。 拓跋玹看着她这样手脚并用的生气,心里却反而欢喜。尽管看不清她,心里的思念爱恋却洪水猛兽般压制不住,他也深切地明白,她眼下这境况有多囧。 他尴尬地别开脸,唯恐被她赶出去,忙半是玩笑地提醒。 “我记得,我的名字叫——路人甲。” “你这是讽刺我呢?拓跋玹我告诉你,你名字还有一个——前夫!前夫!前夫!” 妙音气得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却忘了自己的鞋子是室内的软底鞋,这一脚如踢在石头上,大拇脚指甚至诡异地传了一声咔—— “啊!我的娘……我的娘……疼死我了!拓跋玹你是不是故意来害我的呀?” 拓跋玹僵着没敢动,他也听到了那一声咔——“要不要我扶你?” “你给我滚出去!你离我远点!你一靠近我我就倒霉!在古代结个婚还能离了,哈!我也真是个奇葩!”妙音气急败坏地念叨着,所幸黑暗遮掩,免了她太过的窘迫。 她嫌恶地将身上的斗篷丢给他,转身便抹黑到床边拿衣服,北厥袍服内外袍子如何搭配她还没有拎清楚,这样抹黑实在是高难度,她随行戴着的袍服,都拿去浣衣铺子清洗了,眼下也只能穿这些。 拓跋玹向外面的伙计要了蜡烛,进来点燃,房间一亮,就见女子长发倾散,正坐在床沿检查受伤的脚趾,而她身上却将外袍穿在了内袍里面,内袍胡乱地裹在了外袍外面…… “阿音,你衣服……穿错了。”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顺势看了眼她泛红的脚趾,“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你算老几?路人甲!刺客!前……前……前夫!”妙音送他一记白眼,见他竟厚颜地要在床沿坐下,当即大剌剌地横过一条腿,霸占整条床沿。 拓跋玹悻悻地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只凭目测给她检查了大拇脚指,“你活动一下,看能能活动?若是能活动,便没有伤到脚趾。” “有没有断我自己知道!” 妙音实在想不通,他进来是做什么的,现在她不只是脚趾疼,膝盖疼,还脑仁疼,看清了他映在烛光下苍白的脸色,她更心疼。 怕自己又做贱嗖嗖的事儿,她气闷地咬牙斥道,“你能不能出去?这是我的房间,我付了大笔银子,没想与人公用!” “你不饿吗?大家都吃完了,鹰肉味道还行,给你留了几块。娘亲说你在睡觉,大家就没有过来打扰你。你这会儿饿不饿?” “小二——”妙音尖声大喊。 拓跋玹忙从椅子上起身,“你是又哪里不舒坦?” 小二忙进门来,隔着薄纱屏风,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郡主,您吩咐!” “把这个男人给我赶出去,顺便,让膳房给我下一碗面,汤面里面撒上葱末,姜末,淋芝麻油,放煮熟的鸡蛋,再切上几片熟牛肉。” 拓跋玹只听她这样说,顿觉得饿,忙跟着小二一起去了膳房,看着厨子依照妙音的吩咐煮面,他忙道,“我也饿,多下一碗。” 厨子疑惑地看他,“七殿下,用膳时您不是吃了四碗饭么?不嫌撑呐?” 拓跋玹不苟言笑地看他,“本皇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厨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亦是同样认真地将他从头看到脚。 “殿下怕是身体不会再长了,这个时辰用膳,肉倒是能长点。” 拓跋玹就干脆端来两个海碗,亲自切了葱末姜末,帮忙自锅里捞出煮好的鸡蛋,剥皮都切成两半备着,又亲手切了熟牛肉。 厨子见他忙得还算利落,不禁哭笑不得,“听说妙音郡主厨艺非凡,那整个队伍里的厨子在这边烧菜,都在夸赞妙音郡主,看这情形,你是被媳妇给练出来了。” 拓跋玹摇头失笑,“她之前倒舍不得让我练,我是杀人杀多了,刀法才练出来的。” “啥?!”厨子脸上的笑就扭曲起来,不禁又重新审视,但眼前男子,瘦得皮包骨头的书生一般,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怎么可能以杀人练刀法?! “前几日见不到阿音,我心里十分惦记,都没怎么吃饭,今儿仇怨纾解,与阿音也又能在一起,我胃口就敞开了。” 拓跋玹自顾自地一边说,一边切好牛肉,这才发现厨子被吓得不清。 他干脆自己捞面撑在碗里,仔细按照妙音说的顺序,在碗里加了备好的食材,兀自端着托盘出去。 厨子目送他出去,如临大赦,惊魂不定,忙拉着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房内,妙音把穿错的衣服按照正确的顺序穿好,顿时忍不住啧啧赞叹。 这袍服是宝蓝底蚕丝,紫色蚕丝质地,鹅黄绣的花藤,惊艳清丽,鹅黄色窄袖收口,腰身贴合,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妙音忙对着镜子又把兽皮帽子戴上,别致的兔毛帽子,被染成了紫色,脸侧垂着兔毛小球流苏,衬得眉眼都惊艳柔和了许多,帽子顶上点缀了雀翎和宝石,格外华贵,格外惊艳。 “没想到,阿史那颐离如此会送衣服。”她往下按了按帽檐,欢喜地抚了抚脸侧的兔毛流苏球球,这才注意到,镜子里多出一个人。 “啊——拓跋玹,你怎么进门不出声呀?” “我端着托盘,没法敲门。”拓跋玹无辜地说着,极是不愿地瞥了眼她身上的袍服,“这是阿史那颐离何时送给你的?” 第263章 前夫竟然爬窗子 好酸的口气!妙音似笑非笑斜睨着他,见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忙上前坐下来,看了眼碗里的汤面,不敢恭维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就要吃…… 拓跋玹见她不与自己说话,甚至眼神挑剔地看他亲手弄好的面,顿时心里不舒坦。 他坐下来,就忍不住拿筷子戳了戳桌子。“苏妙音,本皇子与你说话呢!” 妙音吃了一口面,优雅地咀嚼吞咽,又趴在碗沿咻咻喝了一口汤,这才拿水葱似地指尖勾着搭在肩上的兔毛小球,挑眉扬起唇角斜睨着他。 “路人甲兼前夫,你刚才还讽刺我穿错了衣服,现在却又这样质问,你不觉得矫情么?” “我当是李应帮你买的,不知是阿史那颐离送你的。若我刚才就知道,早把这袍子剪碎!” 妙音忙抱肩护住袍服,“你若敢剪,我和你势不两立!” “不过就是几件破衣裳,哪有我送你的好?!” “破衣裳?拓跋玹你不识货别装懂!” 妙音抚了抚袍服上的刺绣,唯恐指甲刮到了绣线,爱惜地分毫不敢用力。 “你看这绣工,这针脚,这剪裁,这光泽明亮的兔毛边,还有这棉服里均匀铺叠的细棉丝,这绝非寻常的裁缝做出来的,搁在我们那边,绝对值个几千乃至几万块!” 拓跋玹就想送她一句“没出息”。“没出息”“不害臊”本就是她的风格,这两个词,也太容易勾起那些甜蜜美好的回忆,话到嘴边,犹豫再三,还是咽回去。 “你堂堂宁和王府的郡主,至于这样财迷地贪恋旁人送的衣服鞋帽?!” “拓跋玹,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路人甲兼前夫的你,与我苏妙音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我与你没关系,阿史那颐离就和你有关系?” 妙音强硬地抬手制止他说话,“这是我的房间,你不要在我的地盘嚣张,还有,我朋友送我礼物,我收着是我的事,请你——有多远滚多远。当然,你报仇,你夺位,哪怕你在天上捅个大窟窿,我也不会管,请你也不要干涉我的自由。”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提着一口气就要开口,却又被她的手挡住…… “你说,你先说完我再说。” 妙音忙不迭地吞下两口面,才道:“我要说的是,这面的做法,是姑奶奶我的独门秘方,以后你再要吃这种面,请你不要用我的秘方!” 拓跋玹一怒未平,一怒又起,“你怎么知道,这面是我弄的?就算知道,你也应该感动开心才对!” “感动?哈……”妙音仿佛听了个笑话,拿筷子拨弄了一下葱末和香菜末,“寻常的厨子刀工惊喜,小葱和香菜只作为点缀,十分爱惜食材,且水煮蛋纵向切才显得蛋白和蛋黄均匀好看,你看你这个…… 她把碗往前一推,无视男子铁青的脸色,仔细地给他解释。 “你弄得这面,汤水和面不成比例,葱末香菜往死里加,仿佛不是花钱买的一样,乍一看,仿佛一潭死水里的浮萍,遮盖的面汤都看不到了,且葱末香菜都切得大小不均长短不一,这香菜有两节指腹这样长,还有,这水煮蛋是横着切的,一看就是心眼长偏的人才做出来的。” “你……”拓跋玹七窍生烟,直想拍桌子,心里也愈发酸楚难过。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不过分开了几日,这丫头的心思怎就彻底变了呢? 阿史那颐离送的东西是珍宝。他亲手弄的面,却这里不好,那里有错,甚至被她说得不堪入眼……且他堂堂大魏七皇子,在她眼里仿佛喘口气都是错的。 “苏妙音,你不觉得你欺人太甚么?” “哈?欺人太甚?!”妙音嗤笑,“路人甲,你是不是在来时被驴踢了脑子呀?” 拓跋玹初次领略她古怪的骂风,一时间只能辩解,“本皇子在来的路上没撞见驴……” “哈!哈哈!没见到驴,还能得了被驴踢过的病,你也是个人才!” “你……” “你嚷嚷不娶我,后来又娶了,娶了又和离,和离就走了,走了又回来,回来还一副在这儿乱吃飞醋的样子……拓跋玹,你没有人格分裂吧?” “我……”拓跋玹虽听不懂“人格分裂”是怎么一回事,却明白,这绝非是个好词。 他还来不及想辩驳的话,妙音便又制止他。 “拓跋玹,别因为下厨做一碗面,你就成二十四孝好男人。之前在军营里,就算没米,姑奶奶也能给你整出一桌子野味儿硬菜,外加对你表弟视如亲弟般伺候,你欠我的,可不只是这一星半点。你这一碗连碗底都是毛病的面,就是这个!”妙音捻着纤细的小拇指的手指尖给他看。 拓跋玹已然快被怒火烤焦,内心抓狂地恨不能一把掐死她。 “苏妙音,你为阿史那颐离送你两套衣裳,就如此对我……可真难得!” “阿史那颐离被我打、被我骂,死皮赖脸地不还手,还送上如此厚礼,实在是一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男人。我们女人家都是水做的,心又软,被人抛弃嫌弃的次数多了,一遇到阿史那这样容貌绝美又厚颜对自己好的男子,就无法自拔,无法抗拒!” 拓跋玹闷着火气吃了面,砰——就将碗重重搁在托盘上,“我这都是毛病的面,你可吃饱了?” 妙音喝完面汤,把碗一推,碗就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不用你收拾,岁岁平安,免了洗碗!” 拓跋玹压着火气,端着托盘摔门就出去。 妙音忙上前就把门上的门闩落下,又扯了桌椅板凳堆叠起来,挡在门前。 “我就不信,这样你还能闯进来。” === 一早,妙音睡到自然醒,闭着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腿就习惯性地往帐顶上蹬踹,直接把被子给蹬到了脚边去,一旁却有男子沉闷的笑声…… 这笑声正是——拓跋玹! 妙音狐疑地睁开眼睛,正见男子一身蓝紫色丝袍,身上裹着雪白的狐皮斗篷,仿佛一个化身成仙的狐妖,正侧躺在她身边,似笑非笑妖里妖气地看着她。 妙音下意识就看向外间的房门,就见板凳桌子椅子还堆叠完好,“拓跋玹,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堵了门,可没有锁窗子。” “你竟然爬我的窗?” 第264章 好男人,不还手 拓跋玹无辜地浅扬唇角,“你那道门阻挡我做你口中的二十四孝好男人,我只能爬窗。”说话间,他完全侧躺下来,凑近她的侧脸,亲昵贪看她明亮的眼睛。 妙音不悦地向后挪了挪,警惕地竖起眉头,“你要当二十四孝好男人,可以去你的大魏皇宫当,没必要爬我的窗,更没有必要上我的床——前前前……前夫!” 拓跋玹顿时被这一声前夫刺得唇角僵直,还是柔声说道:“我亲手做好了早饭,新给你买了袍服,你好好用膳,好好洗漱更衣。若还困,就吃饱再睡回笼觉。我还有事要解决,午膳不必等我。” 说完,他就俯首,凑近她的唇…… 妙音抬脚,精准踹在他腹下…… 拓跋玹一时情动,疏忽防备,被踹得滚下床沿,不只摔了个结实,身下更是剧痛。 “苏妙音,你……啊……好痛,你要谋杀亲夫啊?!”他一时间狼狈地站不起身。 妙音随手抚了抚他躺过的位置,嫌恶地仿佛拂掉了一层尘土。“对于随便爬上女人床的男人,我苏妙音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拓跋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更被她那小动作刺伤。“本皇子是在对你好!”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更何况,姑奶奶现在不是你的妻,你走时也毫无留恋,所以,你实在没有必要对我好。时过境迁,你走了,我也绝不会在原地等你。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你我已经是好聚好散,我绝不会吃回头草!” 妙音下床,直接绕过他,瞥了眼桌上的衣服,这就找昨晚穿过的阿史那颐离送的那一身,却见床侧一人多高的衣架是空的,就连她喜欢的那个毛球帽子也不见了。 “拓跋玹,你是不是把我的衣服扔了?” “那种东西祸患无穷,怎么能扔掉?” 拓跋玹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腹下痛韵犹存,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剪了,丢在桌下的纸篓里!” 随即,他慢慢挪着步子走到门口,愤然挥开挡在门前的桌椅板凳,摔门出去。 门板关上之后,桌椅板凳方才霹雳乓啷一顿乱响。 眼见着桌椅碎成一堆乱木头,妙音忙冲到门口,却险些被木头绊倒。 “哎!拓跋玹,你把椅子都劈碎啦,紫檀木的耶!你赔哈!我可不管……” 然后一锭金子丢在了门口,制止她的怒嚷。 妙音忙迈出门槛捡起金子,“算你识趣!” 她返回床前的桌旁,这才细看托盘上的汤面。 与昨晚不同,倒是葱末香菜末点缀合宜,切得也大小均匀,水煮鸡蛋纵向对半,熟牛肉亦是菲薄细致,且食材摆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相较于昨晚,倒也算赏心悦目。 不过,妙音却并没有多感动。 “古代人真不会来事儿,怎么就不能把摆成个心形?” 她坐下来,先把汤面吃光,才洗漱更衣。 抖开了崭新的袍子,却见这袍服比清汤面还清汤面。 蓝紫色的丝袍全然是拓跋玹本尊的风格,没有半点绣纹,甚至偏向男装的剪裁,上下直筒子,束腰收袖,黑色狐皮斗篷罩在肩上,怎么阴暗怎么折腾的节奏。 妙音这辈子穿衣裳,最无法容忍的,就是黑色的衣裳。而且,她穿这一身,实在太像当初那通缉令上描画的凤魔。 她痛苦的拿起桌下的纸篓,拎出里面被剪碎的袍服,竟是无一片完整,甚至连她昨晚没有试穿的那一套都被剪得细碎。 “拓跋玹,你就是诚心跟姑奶奶做对呢!” 妙音气恼地罩上斗篷,蹬上靴子,迈出门槛,整个人已然如濒临喷发的火山…… “李应——” 李应本正在庭院里练功,听到主子尖叫声,忙收剑入鞘冲上楼来。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我那堆送洗的衣服可取回来了?” “还没,浣衣阁的人说,晌午才能烘干送到。” 李应见她脸色愠怒,视线就落在她身上奇怪的袍服上……伺候保护这位郡主这些时日,他早已熟知她的脾性。这女子怎么都好,偏两点不能将就,一不能容忍难吃的饭菜,二不能容忍难看的衣服。 显然,这身衣裳惹怒她了,但这分明是拓跋玹的风格呀,主子怎么就不欢喜了呢? 妙音:“阿史那颐离可在?” 通过那两身袍服可见,阿史那颐离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带上他去逛街,定能买到与昨晚一模一样的衣裳鞋帽。 “大魏顾王帅兵前来,刚才颐离殿下、七殿下、阮皇叔、随之、赵凉、王爷等人都出去迎敌了。” 妙音不禁惊叹大魏这浑水之浑浊。“那顾王竟真敢杀来大魏?为了萧穗?” “顾王是萧穗的叔伯兄弟,与萧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救回萧穗,保住她的后位,萧家便能安然无恙。” 妙音却还是为拓跋玹捏一把冷汗。“萧穗已经被废了后位,我爹还亲自去告了状,顾王要救萧穗,不就成了救朝廷钦犯么?救朝廷钦犯不算谋反么!谋反要诛九族,萧家敢这么干,分明是没把大魏皇帝放在眼里,说不准,他们还有可能杀了皇帝,扶拓跋旻登基。” 李应忙俯首,“郡主不要这样说,万一一语成谶,您这算料事如神呐?还是算乌鸦嘴?” 妙音悻悻闭上嘴巴。 李应:“七殿下刚才还交代,叫卑职陪着您和王妃娘娘、皇婶都留在驿站。王妃娘娘和皇婶似乎都累坏了,这会儿都还没起呢!” “让她们多睡会儿吧!这几日又累又饿又渴的,着实折腾坏了。”妙音这就经过他下楼,“你跟我一起去街上一趟,我们买些好吃的好穿的……” “可是七殿下说了……” “七殿下个鬼!他刚剪碎我的漂亮衣服,这辈子我和他势不两立!” 李应脑子里顿时浮现一副暧1昧的画面,男子剪碎了女子的袍服,当即将女子扑倒…… “哈……看不出来,七殿下也有如此激烈的一面!” 妙音狐疑地转头,对上李应一脸玩味的笑,忍不住气恼地抬手就拍在他的脑门上。“你这臭小子想什么呢?他是吃醋颐离送我那两套衣裳!” “七殿下吃醋?和离了,还能吃醋呀?!” “可惜了那么精致的刺绣,惊艳绝伦,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我一定要和那绣娘做一笔生意,买断她的手艺。” 第265章 郡主,救错了人 忽然想到那碎布上还有绣纹,妙音忙返回房间,从竹篓里抓了几片碎布包裹在帕子里,又奔出来交给李应。 “你快去问一下阿史那颐离贴身随侍,这衣裳是从哪儿买的?” 李应忙拿着帕子去了后院查问。 妙音准备了一个小巧的弩,又将一个装了三十支弩箭的箭筒,一并挂在马背上,虽然箭法不算准,至少能防身。 她牵着两匹马出来马棚,李应正奔过来。 “主子,颐离殿下1身边的人都说,这绣工出自北厥皇宫的绣娘之手。早在咱们起行之前,梵王殿下把您的画像和尺寸飞鸽传书到北厥皇宫,十几个绣娘一起忙,足足做了一个月才完成这两套袍服。” “十几个绣娘,忙了一个月?”妙音的心愈发血流不止。“这袍服既然是在北厥皇宫里做成的,为何送来了这里?” “昨晚北厥军师庆格前来接应颐离殿下,军队此刻就驻扎在城北。庆格前来面见颐离殿下,顺便带来了送您的袍服和北厥陛下的圣旨。” “如此说,庆格竟是来的刚刚好,大魏顾王虽然奔来北厥,已然是强弩之末了,必败无疑。”妙音如此说着,顿时又替拓跋玹松了一口气,忙又问,“李应,你可打探过北厥陛下那圣旨上说了什么?” “卑职不知,不过一大早,梵王殿下就已经发下去两车米粮,这会儿驿站外定然还在发呢!” 妙音思前想后,顿觉拓跋玹把这衣服剪了,倒是剪对了。 否则,她穿着那一身衣裳去往北厥皇宫,无疑是宣告自己成了阿史那颐离的女人。 李应从旁看出主子的眼神儿微妙,试探道,“主子,还去买衣裳么?” “不买衣裳,我还是穿我的旧衣裳,咱们买些北厥小吃尝一尝。” “好。” 主仆两人出来驿站大门,正有不少百姓正在排队领米粮,冗长的队伍,拐了几道弯,见首不见尾,队伍里有袍服奢华的,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年迈的,还有四五岁的小娃儿……一张张脸都急迫地望着发放米粮的摊位,望眼欲穿。 发米粮的北厥护卫统领注意到妙音,忙对百姓们大喊道,“大家快看,这位就是大周德馨郡主苏妙音。” 百姓们黑压压地轰然跪了一地,杂乱地高呼,“郡主好人呐!”“谢郡主大恩!”“郡主人美心善必有好报!”“上天会保佑郡主长命百岁的……” “别,别,别……你们这样我怎么敢当?妙音与颐离殿下只是做了一笔买卖,真正买下这些米粮的,是阿史那颐离,你们应该感谢他,我一个生意人,可担不起大家这样跪拜。” 妙音说着,心里惭愧万分,忙双膝跪地,给众人回礼。 “两国交战之际,是我和我们家赵凉将军烧了你们的粮草……你们这样拜我,是折煞我呀!” 一位老者撑着拐杖跪行上前,上前扶住妙音的手肘,“两国连年征战,征收军粮,早就叫草民们喘不上气,多亏郡主和赵将军烧毁军粮终止了战乱,还运来的米粮,直接送到我们手里,郡主有母仪天下之心呐!” “你们相信我,真的是阿史那颐离买下了这些米粮……”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忙扶起老者,“你们快领米粮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发米粮的统领却忙唤她,“郡主,您怎么没有穿我们颐离殿下送您的袍服?颐离殿下是期望您能当她的皇子妃的,北厥有您,必会兴旺康盛!” 众人顿时喜不自胜,“郡主一定要嫁给颐离殿下呀!”“祝福郡主和颐离殿下早生贵子!”“颐离殿下爱民如子,又是我们的战神,郡主与颐离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 “你们误会了,我和颐离只是朋友……” 妙音解释的声音被淹没,这才发现,阿史那颐离那两套袍服送得微妙。 她忙给李应递了个颜色,上去马背,就从旁逃离人群。 走在天琅城的大街上,妙音才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街上有卖布的,卖鞋的,卖牛羊的,卖肉干的,米粮铺子却稀少,就连糕点铺子都一个个关着门板…… 李应忙道,“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看这情形,吃的喝的怕是买不到了。” “好吧,咱们买点牛肉干带着吧,出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妙音话刚说完,路旁的酒楼内,就有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被踹出门来。 男子倒在地上,白袍上满是干掉的血污,脸色也异常苍白,头发凌乱地遮挡着在脸侧,分明受过严重的伤,他尚未来得及站起,一盆冷水就泼在他身上…… “住手!”妙音忙下马奔上前,朝着泼水的男子呵斥,“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人已然快病死了,他分文没有,在我们酒楼住了这两日,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若是死在我这里,坏了我的生意,我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去让小二准备一间上房,我包了!”妙音从钱袋里拿了一片金叶子递上前,“收了这个,你至少得收容他半个月,好吃好喝伺候着,若他受半点委屈,我唯你是问!” 掌柜地忙接过金叶子,顺价就堆上笑,“姑娘好大方呀!您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李应也下马上前来,忙扶起被冷水淋透的男子。主仆俩却都不认识,他们救的这位,就是从天琅城府衙中逃逸离开的风无涯——而这人从前曾蒙着黑面巾,天天跟踪他们主仆。 风无涯却认识他们,他虚弱地看过李应又看妙音,一时间惊魂不定,忙挣扎着推搡开李应,起身就要逃,却因内伤惨重,刚跑两步,就一口血呕在地上…… 李应忙扶住他,“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家主子好心救你,你就不要乱动了。你欠这酒楼的银子,我家主子帮你垫付了,你可以继续住在里面。” 妙音忙呵斥掌柜,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掌柜不敢耽搁,忙去请大夫。 妙音和李应忙扶着风无涯进去酒楼里面…… 风无涯恐惧到极点,就怕两人认出自己,却又觉得讽刺。他效忠了多年的主子,在关键时刻将他驱逐,骂他是废物,他曾做梦都想杀掉的女子,却在这一刻救了他…… 第266章 这一战没有胜算 他挣扎着不准两个人碰,一上楼梯,就挡开两人的搀扶。 李应马步颇稳,被推一下无伤大雅,妙音却疏忽了防备,不舍被推了个踉跄,脚后跟踩在了袍服边角上,整个人就向后仰下去…… 李应惊得大叫,“主子——” 风无涯脸色骤变,迅速扯住了妙音的手腕,巧劲儿一扯,护住了她的后腰,这一用力,他内伤又被牵痛,“噗——”一口血就喷在了妙音的袍服上。 妙音不是没见过血,却没见过这样吐血的,这人的血中有浓重的怪味儿,显然是脏腑除了大病。 不过,她也见过天生孤傲之人,像是拓跋玹那样,惯于不喜旁人的怜悯,本是重病的随时都能嗝屁,偏要装作没病的强撑着不靠近她取用凤火珠的力量,这人明显比拓跋玹病得更重,这傲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怜悯你或许不对,看在你刚才也拉我一把的份上,我们就当是礼尚往来吧!” 风无涯没有在拒绝两人的搀扶,看得出,她和李应都没有认出自己——更确切的说,这女子压根儿不认识他。 入了房间,大夫也匆忙背着药箱赶来,妙音和李应退到一旁,都紧张地盯着大夫诊脉。 大夫看过,无奈地摇头一叹,见风无涯捂着嘴巴侧身过来,忙端起床下的痰盂接着,却又是一口血…… 妙音忙上前,“大夫,这位公子的病可还有救?” “只能用药吊着命,不过,不知能吊到几时,他五脏六腑都被内力给生生震坏了,实在难以根治。” 大夫写了一个药方,递给妙音,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摇头。 妙音因一直寻找给拓跋玹解寒毒的法子,始终在研读医书,因此对于药方上的药草一看便知药性。 “大夫,这都不是什么起效最快的药,且他既然有内伤,您应该搭配一点辅助排除淤血的药草才是,这药方上不但没有,反而有两味药草是加剧血脉堵塞的,如此用药,不是在救他,而是要害死他!” 大夫顿时涨红了脸,“姑娘如此精通药草,是读过医书?” 风无涯虚弱地仰在床榻上,听到这话,却完全没有惊讶。 恐怕,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这女子——这女子几时习惯起床,几时用膳,几时外出,几时读医术,有什么朋友,他都摸查得一清二楚…… 当杀手当久了,他会有一种错觉,他更像是“猎物”的知己。 在初当杀手时,他颇无法忍受这种优柔寡断的感觉,但是后来杀得麻木了,当上阁主,愈发觉得,自己更应该去计较手上握住了多少权势,握住了多少主子几分的信任……如今看来,计较后者才是一场笑话。 妙音捏着药方,狐疑地看掌柜,这才明白,是掌柜叮嘱过了大夫,是以这大夫并无心尽力救治。 唯恐激怒了大夫弄巧成拙,她不敢在大夫面前班门弄斧,忙极是淑女地摆出黛玉范儿,朝大夫俯首。 “小女子只是识得几味药草,我因烧菜做饭也常搭配调味,所以,您这上面写得常见的药草,我都知道。” 李应从旁极是不适应主子的变化,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臂膀,往一旁挪了挪脚,免得再被他家主子瘆到。 大夫捻着花白的胡子当即又改了药方,说道,“这药方上的药草,在路对面的药铺就能抓齐。他内伤惨重,不宜用猛药烈药,那些人参鹿茸等名贵之物,更是万万用不得。这些药草都是温调的,花不了多少银两。我刚才那样写药方,一则考虑到掌柜的负担,再则,姑娘是路人,既然有心救这位公子,也不好负担过重,让他死得舒坦些,就罢了,既然姑娘如此诚意救这位公子,还请不要计较刚才我刚才的药方。” 妙音却无法再相信他。想起拓跋玹和阮觞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她对李应命令道,“李应,把这公子背上,咱们回去,找拓跋玹和阮皇叔救治!看得出,这位大夫是掌柜的朋友,断然是不会尽力救治的。” 大夫惊疑地看掌柜,掌柜更是错愕,“姑娘您口中的拓跋玹,可是刚刚赶去城外陪着颐离殿下抵御大魏顾王的大魏七殿下拓跋玹?!” “是呀!” “姑娘您是!” 妙音这就没好气地想说自己是拓跋玹的前妻,但想来在古代与人和离的女子颇丢人,当即改口,“本郡主是大周皇帝赫连启钦封的郡主——苏妙音!” 两人忙都跪在地上,大夫高呼“郡主饶命!”掌柜则大喊道“郡主是大魏的恩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郡主恕罪!” 床榻上的风无涯,却怕极了妙音把自己带去驿站,当即下床,趔趄着扑到窗台上,推开窗子,这就要跳下去…… 他腿挂到了窗台上,李应忙自后抱住他的后腰,“你这人是怎么回事?郡主要救你,是看得起你,你却好,一会儿嫌弃我们搀扶,一会儿又想跳楼……” “你让我死——” 妙音拿气鸡毛掸子就上前,“李应,你起开!” 李应疑惑地让开,就见主子毫不留情,抡起鸡毛掸子就敲在了男子的后颈上,力道之重,竟是让鸡毛掸子断成了两段,几个鸡毛飞起来…… * 城外,阿史那颐离、庆格、拓跋玹、赫连遥、阮觞、苏骁、陆随之、赵凉等人一字列队排开,身后是大魏的三万兵马,且粮草匮乏,境况堪忧。 而对面,顾王萧冽身边是萧家军的几位老将军,背后却是大魏的十万铁骑,且一眼望上去,兵强马壮,装备精良。 阿史那颐离望了片刻,就对拓跋玹道,“玹兄,这一战,咱们没有胜算!” “堂堂战神,还没打就认输……这话传到妙音耳朵里,只怕她会笑掉大牙!”拓跋玹揶揄地看他一眼,就策马上前…… 苏骁忙道,“七殿下,你要干什么?” 虽然这臭小子和自己的女儿已经没有瓜葛,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若这小子死了,最痛苦地还是那丫头! 第267章 夫君为何没回来 拓跋玹忙回眸对他安慰,“父王放心,玹儿会安然无恙。” “你单枪匹马过去,我如何放心得下?”苏骁忙策马上前,“我陪你一起去!” 赫连遥忙策马横在他马前,“宁和王,您是我大周副帅,您若去了,这场仗就复杂了!” “太子殿下……”苏骁不悦地俯首,“七殿下疼你这些年,教你这些年,帮你坐稳我大周的太子之位,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赫连遥哭笑不得,“宁和王,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卑鄙小人么?我……” 阮觞忙道,“宁和王,太子殿下拦你,是不希望你过去帮倒忙罢了!对方区区十万兵马,压根儿难不倒玹儿,更何况玹儿迟早是他们的储君、将来更是他们的帝王,这场仗也该给他们些震慑!” 这番话,苏骁不难明白,但是,十万兵马,凭一人之力取胜,却是个大难题! 他恐慌地望向拓跋玹,就见对面,萧冽命弓箭手准备,瞄准了拓跋玹,口中大喊道:“拓跋玹害我大魏皇后萧穗,相助北厥攻打我大魏军队,最同谋逆,死有余辜……” 不等他话说完,拓跋玹策马到了两军中央,拔了腰间的长剑,挥剑横扫,强大的光刃震天动地…… 那一排横在大魏军队前的弓箭手顷刻间,如被割倒的一畦韭菜,都歪在了地上,强大的剑气却并没有消减半分,直波及到了萧冽以及他左右两侧的将军们,以及后排的步兵。 萧冽所幸穿了护身软甲抵挡了强大的真气,他左右两边的将军们,却都摔在地上就喷出了两口血,还有三位直接摔在地上与那些弓箭手一样再没了动静。 大魏将士们惶恐地忙都往后退,整个队伍顿时倾散地不成样子。 拓跋玹又上前行了几步,挥剑就挑开地上的杂草,收剑入鞘,取下腰间的水壶,把水淋到了萧穗的头上。 萧穗已然又饿又累又难受,断臂在地底下痛得无法隐忍,听着两军即将开战的战鼓声,她激动不已,逼迫自己沉住气,想等萧冽取胜之后再出声,没想到,头上的杂草竟被挑开去,冰冷的水兜头淋下来…… 她被冰得不住地打寒颤,“救命啊——萧冽——救我——是我呀——我是萧穗……” “皇后娘娘?”萧冽匪夷所思地望过去,因为距离太远,他只勉强在草间看到一颗脑袋。 他身旁的部将萧虎忙道,“王叔,当心有诈!” “拓跋玹对皇后恨之入骨,我们认错人,他也不可能认错人,那位定然是皇后娘娘。” 萧冽无奈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在场的部将却大都是跟着他历练的子侄,边关这些年太平,家中的长辈们,皆是期望他们能来边关历练一番,回去便能在朝堂混个一官半职,是以,一个个都担着将军、部将之职养尊处优,却并无真才实学。 “我们前来,只为救下皇后,你们都不要再多生事端……否则,将来战火难平,你们的妻儿都将受拖累!” 萧虎:“难道我们就这样认怂?王叔您也看到了,北厥与大周那一战,被苏妙音和赵凉烧了军粮,损失惨重,阿史那颐离和庆格都不敢动,正惧怕我们出兵,我们十万兵马直捣北厥京城,正是最好的时机。拓跋玹在此与咱们开战,相助北厥,还杀我们这多人……最同谋逆,就该杀无赦!” “混账,你懂什么?你没看出来吗?拓跋玹压根儿不是个简单的病秧子,他刚才只出了一招,就损伤我近百余人,北厥已然士气大振,却对方还有阮觞、赵凉、苏骁等人……” “我们有十万大军呀!” “十万大军不过是一堆任人宰割的咸鱼罢了!本王左右不敢与拓跋玹厮杀,你若敢单枪匹马地杀出去,你去!” “我……”萧虎顿时不敢再吭声。 萧穗却还在喊:“萧冽,我刚才听见你的声音了……快救我……” 拓跋玹道:“萧冽,本皇子这里两条路,一,继续打,二,带这女人滚回大魏!” 萧冽忙站起身来,示意队伍中的护旗兵都放下旗子,“七殿下,有话好说,我们是来救人的,无意与北厥开战!” “很好!叫你后面的士兵,把你和你左右两边的将军全部绑成一串,本皇子亲自押送你们回去大魏!” 萧冽脸色骤变,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命令身后的士兵,“来人,快……把本王和所有的将军们都绑起来!” 萧虎却不服气,他起身就要开口,却迎面一片草叶飞过来,正削在他的脸颊上。 他愣了愣,脸上忽然刺痛难忍,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他僵着身躯抬手触了下伤口,指尖一片血红…… 拓跋玹遥遥望着他的举动,不着痕迹地弹了弹指尖,“萧虎,想求死的话,不必长篇大论,只需吭一声,本皇子就成全你!” 萧虎被吓得胆寒,任凭脸上的血恣意流淌,再不敢挪动分毫,只开口喊道,“快……快来人,把我绑起来!” 萧穗努力地抬着脑袋望向大魏的兵马,眼见萧虎又怕又怂,不禁气结,却又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终于能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了! “快……萧冽,快叫士兵过来,把我刨出去……快呀!” 然而,却碍于拓跋玹策马立在一侧,没有人敢贸然上前。 拓跋玹手掌垂下,掌中凝聚真气,随手一抬,强大的真气拢住了萧穗的脑袋,将她整个身子从泥土中拎了出来,远远打向萧冽身边…… * 午膳,妙音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因为弄回一个病人,她必须好好请拓跋玹和阮觞吃一顿丰盛的,方好意思请他们出手救人。 听到外面人大喊军队凯旋,她热切地忙飞奔出房门,冲下楼就要喊“拓跋玹……”然而,三个字冲到嘴边,她才发现,拓跋玹和阮皇叔都没有回来。 她忙迎到父亲的马前,“爹,拓跋玹哪儿去了?怎么没看见他呀?他不会战死沙场了吧?” 苏骁不敢恭维地揶揄,“你不是不想搭理他么,怎么今儿突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268章 解释,就是掩饰 妙音泰然接下父亲的调侃,忙上前帮他接下刚取下的头盔,毫不介意地笑道,“正因太阳打西边出来,所以我才搭理他。前夫和前妻都是好死不相往来,就像您和我娘亲那样,见面看一眼都显得多余,不是么?” 苏骁被气结摇头一叹,“你这坏丫头,连为父都敢调侃!越来越不像话了!” 妙音这才发现,这队伍不对劲儿,不只是拓跋玹不在,竟是阮觞也不在,而且,所有人都在慨叹拓跋玹单枪匹马退敌的事…… 苏骁见她望眼欲穿地在人群中寻找拓跋玹,皮笑肉不笑地冷睨她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别看了,拓跋玹和阮觞已经回去大魏了。” 妙音错愕,不禁怀疑自己听错。“爹,您说什么?”那人说中午不用等他用膳,竟然是这个意思? 苏骁拉着她进去驿站的大堂内,才道,“眼下大魏境况特殊,拓跋旻既然能调派顾王的兵马,恐怕也能调派别处的。萧穗城府深沉,这些年暗中积蓄了不少力量,经此一闹,随时都有可能暴发一场战乱。拓跋玹回大魏,是担心魏皇帝拓跋易被杀!” “如此说,拓跋玹在大魏岂不是势单力孤?” “是呀!但是爹想要去帮他,人家阮觞说,这点困难压根儿难不倒拓跋玹……人家不需要你爹多管闲事!” 苏骁说完,自嘲地摇头一叹,拍了拍她的肩,忍不住心疼。 “以后,你们就更无缘了!他将来就是大魏太子,少不得择选妃嫔的,你就甭想了。” 妙音怔在楼梯下,巴巴地望着父亲上去楼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那人不过随口一说要当“二十四孝好男人”,她竟然能在心底敲锣打鼓地窃喜了一场。 “苏妙音,你可真是欠抽!” 既然人家忙也不用她爹帮,那就是连她也不需要了,人家没有她在身边,没有凤火珠,一样活得好好的,她还多想什么?还是去找随行的军医,救捡回来的那个病人吧。 阿史那唯恐夜长梦多,队伍收整好,就下令赶往北厥京城,却见妙音和李应搀扶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从楼阁里出来,扶上了一辆马车。 阿史那颐离疑惑把雷承叫到身边,“那人是谁呀?” 雷承拿着册子正在核对镖师是否都已归队,心不在焉地说道,“郡主从街上捡来的,军医把过脉,说内伤严重,活不了多久了,药方也没有写,郡主就自己研看医书写药方……梵王殿下不必介意,郡主素来都是这样,旁人越是瞧着死路一条的人,她越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阿史那颐离越听这话越觉得他这口气似在自嘲。“雷承,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是呀!我一个西域舞姬生的儿子,在雷家抬不起头,爹甚至收回了我这支队伍,可郡主去了就要了我,还为我请封为将军,我这支队伍也顺利地入了北厥……” 雷承说着,颇为骄傲地对他笑了笑,“我都注意到了,那男子看郡主和李应的眼神就是看恩人的眼神,虽然脾气古怪,有点懊恼,且不太喜欢被可怜,应该是一位良善之人。” 这一路上,阿史那颐离被算计怕了,前有狼后有虎,小心驶得万年船。“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苏妙音的眼神,我们还是警惕些好!” 雷承讽笑,“郡主唯一眼神不好的一次,就是认识了你!” 阿史那颐离气结,“你这话太伤本王的心了……本王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你刚才差点被顾王的十万兵马吓死了,我们可不敢用你保护!” “你……雷承你太过分了!本王不是被吓死,本王是顾惜将士们的性命,不希望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解释,就是掩饰。”雷承见他怒火三丈,这就要爆发,忙拿着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人齐全了,殿下您忙着,我去找随之和赵凉核对一下护卫和护将的人数,就可以起行了。” 阿史那颐离气恼地一叹,还是硬着头皮钻进了妙音的车厢内,正见她正在往铁盆里的小炭炉中加炭,一旁的木桌上,还放了药草和窑炉,另备了一大坛清水。 而那重伤的男子,正被李应扶着躺下。 “阿音,这是什么人呐?” “他说,他是一位过路商贾雇佣的护卫,因为路上遭遇劫匪,不但被抢走了所有的东西,主子全家和随行的人也都被杀了,他也受了严重的内伤……对了,他的名字叫阿凛,他说以后就跟着我姓苏!” 风无涯自幼被培养为杀手,对于杀气最是敏感,他清楚地感觉到,阿史那颐离看向自己时的杀气,虚弱地睁开眼睛,正撞上阿史那颐离狐疑看过来的视线…… 妙音明显感觉到阿史那颐离来者不善,从旁看了眼他的脸色,手上拿过桌上的药壶,把搭配好且淘洗干净的药草放进去,灌了大半壶水,便放在小炭炉上熬着。 “苏凛,你还真不错,喝了我搭配的那药,竟然能醒过来了,你两个时辰没醒,可把我和李应吓坏了。” “多谢主子,卑职感觉好多了……”苏凛又感激地看了眼李应,忙又瞥向阿史那颐离,“主子,这位是……” 妙音见他竟气力说话,忙笑道,“这位是我大周的梵王殿下——北厥的三皇子,阿史那颐离。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两面三刀,虚与委蛇,知恩不图报,常常插朋友两刀,你只管认识了他,并知道这件事即可,不要与他多说话,也不要与他深交,如果他敢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你也不必意外,因为,他——就是这么坏!” 阿史那颐离顿时被她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气歪了鼻子,“苏妙音,你什么意思?刚才雷承讽刺我就算了,怎么你和你的人都一样刁钻古怪呐?说话都拐弯抹角的……” “我没有拐弯抹角啊,我是在骂你,是在警告你!” 阿史那颐离无奈地道,“既然这男子叫你主子,又自称卑职,本王姑且把他算作你的人,不过,有一点,如果他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做坏事,本王定斩不饶!” 第269章 一句话暴露身份 妙音极看不惯他如此嚣张跋扈,见他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走,她直接挡住他的路,强硬地转过他的身躯,按着他的后脖子,让他凑近男子重病的脸…… 阿史那颐离顿时被这个姿势激怒,车厢狭窄,他只能半蹲着,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男子的睫毛,听到男子吃力的呼吸,且在这呼吸中,肺里有呼噜呼噜的声音闷响,像是堵了痰,且呼出来的气都是带着血腥气和苦药味儿的…… 唯恐自己被传染上什么不干净的恶疾,他气恼地挣开妙音的强按。 “苏妙音,你放肆!” “恼什么呀?看清楚,这个人内伤惨重,你的军医说他再活三日就死了,你竟恶劣地对这样一个人说——定斩不饶!你是不是把他吓死才满意?” 阿史那颐离极不喜她训斥孩子似地口气,却看得出,这丫头极是不喜杀戮。因被她强硬地按了一下后脖子,他心里格外不舒坦,浑身也不自在。 长这么多,他阿史那颐离也从没有如此狼狈过,只除了北厥与大周休战的和谈时,他遭遇的那次诡异的龙卷风…… 今日见识了拓跋玹强大的内力,如今想起来,他方觉得那龙卷风异常之古怪,分明更像是拓跋玹随手挥出的真气。 心里明白了前因后果,愈发觉得自己不及拓跋玹,也愈发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女子,宁愿对一个陌生人好,也不喜欢他。 “苏妙音,我让你救!这总可以吧!” 妙音见他脸色陡然不对劲儿,狐疑地看他,“阿史那颐离,你也太不经玩笑了吧!我不过就说你两句,你至于这样么?!” “这是我北厥的地界,你既然是这里的客人,请你顾及一下我这主人的感受和喜好,你若再敢说半句本王两面三刀之类的话,本王定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妙音见他莫名其妙地恼怒,不知自己哪儿得罪了他。 “我这人素来是实话实说的,你若不让我说,就别做那种两面三刀的人。” 风无涯见两人怒目相视,针锋相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见李应竟然从旁瞧热闹地抿着笑,一句话不说。 阿史那颐离震怒地冲下马车去,妙音气结,“真是莫名其妙!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愈发嚣张跋扈了!若非他爹还没有签大周的合盟书,我现在就打道回府。” 她在炭炉旁盘膝坐下,拿了一根筷子,搅了搅药壶。继续翻看医书。 风无涯担心地看着妙音,本想安慰两句,却见她竟眉飞色舞地哼着小曲,就在那边专心地翻看医书。 这女子,真是怒的快,好的也快。 李应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笑道,“放心,梵王殿下就是那样的人,每次都是他被郡主拾掇的好几天缓不过劲儿,你不必担心。” 风无涯这就要开口,却见阿史那颐离竟去而复返,又掀开车帘坐进来,还搁下了一个包袱在桌上,看向坐在桌旁翻看医书的女子。 “苏妙音,我给你的袍子呢?为何你没穿我送的,却穿着与拓跋玹相仿的袍服?” “这还用问?当然是拓跋玹给我的呀!这样没有花纹的袍子,清汤素面似的,就只他能传出那样出尘脱俗的气韵,我穿这个不伦不类的。” 阿史那颐离忙道:“这包袱里还有一套更好看的,你记得在入宫前换上。” 妙音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包袱,顿时想到领取米粮的百姓“催婚”的情形。 “我这人自幼便只穿我爹给我买的衣裳,旁人送的,我都不穿!” “为什么?” “儿时被庶母算计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妙音直接把包袱塞给他,“你拿回去吧!” “苏妙音,你……我是会算计你的人吗?就算我以前和赫连翊有往来,也是为了我北厥考量……”阿史那颐离见她哧啦哧啦的翻看医书,气结道,“你穿着拓跋玹给的衣裳,又如何解释?” 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扯了身上的袍服和斗篷就丢去了车窗外。“李应把我的衣箱拿过来,我换我自己的衣服。” 风无涯尴尬地忙别开脸。 李应则忙着打开衣箱找衣服。 阿史那颐离无奈,只得拎着包袱退出去。 风无涯疑惑地看向妙音,“郡主既然已经与七殿下和离,为何不答应阿史那颐离?七殿下与萧家的一战,恐怕要耗一辈子,且他身中寒毒,压根儿没有痊愈的可能,他心里又惦记着仇恨与皇位,郡主这样等,恐怕到最后只有失望……萧家共十四位王爷,不只是顾王手上有兵马,七殿下要夺取皇位难如登天!” 妙音指尖翻过一页,本不想理会他这番话,但仔细想却又不对。 这男子对大魏的事了如指掌,分明是土生土长的魏人,更奇怪的是,他对拓跋玹亦是了如指掌,拓跋玹在大魏可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敌人…… 她救了这男子,从没有对他提过大魏的事,更没有提过她和拓跋玹之间的恩怨,队伍里的人也都没有靠近过他,李应虽伺候这男子,却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 若此人是道听途说,就更不可能。 北厥人全然不知,她已经嫁给拓跋玹,卯着劲儿地催婚她与阿史那颐离,因此更无从知晓她和拓跋玹和离的事,此人却不只是知道了她与拓跋玹和离,还知道拓跋玹的心思。 这人绝非寻常商贾家的护卫! 这一路上,这支米粮队除了遇到大魏皇后萧穗,暗人胭离,大周前太子赫连翊和好死不死的赵明霜,还在那树林中遇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倾天阁的阁主,风无涯! 拓跋玹去追杀萧穗等人的踪迹,萧穗被毁容,旁人恐怕也讨不到好处,赫连翊和赵明霜始终也没敢再露面,此人被打得如此惨烈——且如此刚好,流落在天琅城! 妙音思及此,脸色骤变,“李应,把他绑起来。” “哈?”李应不禁怀疑自己听错。“郡主,您的意思是……” “把他绑起来,请雷承过来,问一问他刑部七十二酷刑都包括哪些,挨个刑给这人用一用!” 风无涯不禁懊悔自己多嘴,眼见着李应拿了一条绳索靠近上前,恐慌地这就要起身逃离,却连坐正的力气都没有,反而一挪动,五脏六腑都在痛,且顿时压不住咳嗽…… 第270章 关键时刻想媳妇 一夜大雪过后,大魏皇城银装素裹,在早朝钟鼓的乐声中,晨曦缓缓升起,映得雪色染了一片橙红…… 众官员如往常一样,列队走向殿前百级长阶,却被一阵轰——轰——的声响惊得都忍不住转头,望向北门的方向。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七殿下杀了丞相萧霖,不会又带人攻打皇宫吧?” “萧穗派倾天阁的人追杀七殿下和七皇子妃……七殿下若是杀来,也该是去杀萧家的人,与咱们何干?” “自打萧穗被废后位,萧家那几位王爷都不来早朝,萧家有官职的子弟,也去任上当值,恐怕他们才是想攻打皇宫的……” 遥见北门那边有护卫按着腰间的佩剑疾奔而来,众官员当即停止议论。 “报——太子拓跋旻率领十三位萧氏王爷和三万兵马,在外逼宫,已经包围皇宫。” 众官员震惊失色,忙让开一条通道,催促道:“快去禀报皇上!” 有位老臣颤巍巍地哭嚷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子这是谋逆呀!” * 京城的主街上,拓跋玹和阮觞策马穿过,身后两队犯人被绳索捆绑相连,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如沙漠中行进的骆驼,身影都被晨光打得颀长…… 拓跋玹看着路旁楼阁顶上泛着橙红光辉的雪,脑海却莫名浮现一抹挥之不去的倩影,还有她清甜的话音,以及她欢喜是突然跳到怀里撒娇的情形,还有她毫不留恋地那句话,“我不会在原地等你……” 委实走火入魔了! 这一路上,哪怕看到一只山鸡从路上飞奔而过,他也会莫名地想到那丫头炖山鸡的情形,随即便似能嗅到鸡汤的香气中还夹杂着松菇的气息,然后闹得饥肠辘辘。 看到有人骑马,她便策马在脑子里奔腾不止,她扯破嗓子乱唱地那一句“朋友的情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就会魔音一般萦绕耳畔。 眼前橙红的雪,更如一层魔障,害他满脑子都是她在大周椒房宫后花1园的温泉池畔,穿上那一身粉橙丝袍、裹上橙红狐皮斗篷的旖旎情形…… 那会儿,热气氤氲,她如仙雾中的神女,只是不能说话,一说话仙气就散了,更不能谈到吃,否则,那股子烟火茬子味儿就会大煞风景。 一旁,阮觞听到遥遥的呐喊声和轰然的炸响声,忙提醒徒弟注意听,却见徒弟一脸痴怔地望着路旁瓦楞上的雪…… “玹儿,我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吭声呀?” “呃……师父您说什么?”拓跋玹忙深吸一口气,端正眼神,看眼前宛若谪仙的师父。 阮觞却看出他魂儿已经丢在了北厥的草原上。“你听,那动静和呐喊声,是不是从宫门那边传来的?” 拓跋玹失笑,“这会儿拓跋旻在攻城呢!” “你知道?”问题是,这小子明知境况严峻,竟然还有心思想媳妇!这是疯魔了呀! “在返程的路上我就收到消息,拓跋旻计划好了今日早上攻城,否则我也不会带队急赶回来了!” “他们多少兵马?” “三万。”拓跋玹说完,揶揄地瞥他一眼,“师父,咱们背后有十万大军呢!你担心什么呀?” “我担心伤亡惨重!你父皇登基之前,险些被自己的亲兄弟杀了,当年就是这样几万人围城,血流成河,他也落下了心病。一个帝王若是爱民如子的,哪怕死一个,都会痛不欲生……” “您放心,我不是爱民如子之人!” 阮觞:“……” * 皇宫大门在撞了几十下之后,除了轰轰地爆响之外,一条裂缝都没有出现。 萧家大军的攻城热情锐减,呐喊声也低下去。 宫门城楼上弓箭手早已在准备,只要帝王一声令下,便能射下来。 因此,推着攻城车撞门的士兵们胆战心惊,本是气势汹汹的拓跋旻也在马背上也如坐针毡。 拓跋旻身后的梁王萧端、赵王萧禄、燕王萧通等十三位王爷亦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纵然身上都穿着金灿灿的铠甲,也无法遮掩对死亡的恐惧…… 城楼上,拓跋易端着一杯茶俯视着众人,气定神闲地道,“太子,你是只顾了算计,连史书都没有好好读呀!这城门在为父登基之时,就命工匠格外整修过,坚不可摧!” “父皇,您既提到登基,也该知道,这大魏江山,有萧家的功劳!您就这样为了那个孽种和苏骁的几句话,就废了母后的后位,儿子不服!儿子现在就要这皇位……封母后为太后,让她母仪天下!” “想夺位就别拿你母亲和萧家挡在前面,要弑父杀兄弟也不必寻别的借口,如此,朕还能高看你一眼!” 拓跋易气定神闲地又抿了一口茶,“朕再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这一盏茶之后,你们不退兵,就莫怪朕痛下杀手!” 那帝王口气不急不迫,反叫十三位王爷心头恐慌起来。 “太子殿下,若是咱们攻打不进去,死的就只有我们了!”梁王萧端恐慌地提醒,“一会儿箭飞下来,咱们都成为马蜂窝……” “大哥所言极是,咱们还是赶紧退兵吧!”赵王萧起亦是胆战心惊。 拓跋旻气闷地咬牙命令,“不准退!继续撞——” 他话刚说完,后脑勺重重被踢了一脚,“是谁,是谁踢本宫?” 他狐疑抬头,眼前就冷风呼啸,又飞来一脚…… 转瞬,他便被踢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梁王、赵王、燕王等人都惊得大叫,“太子殿下——”“护驾——快快护驾——”“弓箭手……” 然而,弓箭手们却不敢射。 那影子迅敏如飞鹰探水抓鱼,拎着拓跋旻一掠就飞上了城楼,俊伟的身姿拧身一转,斗篷袍服回风舞雪,稳稳立在城楼的凹口处,随手把拓跋旻的腰身卡在了凹口上。 弓箭手们傻眼,梁王等人更是群龙无首没了主见。 拓跋易握着温热的茶盅,本还想再耗一耗,没想到,儿子竟然轻而易举地玩了一招擒贼先擒王。 拓跋旻半个身子悬在凹口外,恐惧地嘶叫,“拓跋玹,你放肆,你这该死的孽种,放开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第271章 被自己亲人捅刀 拓跋玹懒得理会他,转头看向父亲,“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见谅!” “救驾?”拓跋易心里虽盼着,却不愿暴露自己的心慌。“朕不用你救驾,朕这里有弓箭手,还有一万精锐,个个以一敌百,朕岂会怕这些虾兵蟹将!”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挑眉,“有弓箭手您老怎么不用?” 拓跋旻气恼地吼道,“天下太平许久,皇宫里能用的不过五千支箭,底下却是三万兵马……一旦开弓,就算打不败,宫里也会因失去米粮补给而饿死!” 拓跋易面子里子顿时挂不住,一身从容荡然无存,愤然狠踹了一脚拓跋旻的屁1股。 “该死的畜牲!你明知这些,竟然来杀为父个措手不及,委实丧心病狂!” 拓跋玹一只脚踩在凹口的最高点,一只脚踩在拓跋旻的后背上,静看着父亲恼怒,却没有从他眼中寻到半分杀气。 “父皇,您打算如何处置下面那些人?” 拓跋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都是你皇祖母的侄儿,是为父的表兄弟,他们的父亲都是相助为父登基的功臣,你让朕如何处置?杀了他们,大魏还剩下多少人?那些将士背后都有家,有妻儿老小,朕杀他们,要结下多少仇怨?” 拓跋玹看着父亲微怔,而这些话让他脑海中又浮现那橙红的倩影。 这些细碎的话——像极妙音劝说云逸轩和江蓉放弃复仇的情形。 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有道理。 杀戮,有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没有杀戮,却又难免叫一些人有恃无恐。 “父王若不想杀,就交给儿臣处置吧!儿臣必须让他们永远铭记教训,否则……萧家恐怕还会东山再起!” 拓跋玹说完,不等父亲应允,就朝着城楼下就阴沉地怒呵道:“萧端,你们的子侄和兄弟还想不想要?” 梁王萧端胆战心惊,左右看了看一众兄弟,见他们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抬头喊道,“七殿下此话何意?” 拓跋玹懒得与他们废话,只道:“回头看!” 众人都疑惑地回头,就见顾王萧冽、少将军萧虎等人都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足足跪了两排。 第一排的最中央,跪着浑身脏兮兮的女子,她断手处的袍袖在风里飘荡,长发已经被削得出奇的短,那张满是伤疤的脸无法遮掩,但是大致的轮廓还是格外分明,正是——废后萧穗! 阮觞就骑在马背上,客客气气地扬起唇角,“各位王爷,忙着呢?今儿大雪初霁,阳光晴好哈!” 梁王等人欲哭无泪,眼见着萧家在军营历练的子侄们竟无一个缺失地被绑在那边,脸都惊得抽了筋。 拓跋旻卡在城楼上,也顿时安静下来,他抬着脑袋望着那失去了一只手、满脸伤疤、乱发被削短的女子,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曾经独霸后宫的生母萧穗。 “母后——母后是您吗?母后您的手呢?母后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母后——您应儿子一声呀!” 萧穗无法回应他,也僵着身子无法挪动。 她的穴道被封住,有口不能言,有腿不能站,浑身僵如雕塑,只感觉到雪地里的寒气从膝盖往周身慢慢地流淌……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处于饥寒交迫之中,冷得她瑟瑟发抖,浑身紫青,手臂上的伤因为胡乱地包扎,已经溃烂,刺痛难忍,仿佛有千万颗蚂蚁在撕咬自己…… 她记得,当年中了冰蚕寒毒的五岁男孩,时常这样脸色紫青瘆人,御医不敢看他那张小脸,入夜之后,整个皇宫都充斥着那孩子尖利的惨叫…… 如今这孽种长大了,竟是让她每天都活在这样生不如死的羞耻、寒冷和痛苦之中……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更没有想到,萧家竟举家谋反失败,且被这该死的孽种掐住了命门,掐得死死的! 望着悬在城楼上的儿子,她只想尽快自尽,结束这场凌迟,却半分无法挪动。 拓跋玹俯视着萧端等人,见他们抬头望上来,才又道:“城外还有十万兵马!各位王爷若拿萧家的脑袋铺一条血路,本皇子奉陪到底!” 一众王爷脸色骤变,忙都着急地下令,“跪下,都跪下!”“快跪下!” 众将士轰——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都齐声高呼,“七殿下饶命!” 拓跋玹俯视着他们,忽然想到自己离开太后寝宫之前,祖母说的那一番华,她老人家说,妙音是凤女…… 他始终都觉得,那丫头除了浴火重生,除了阴差阳错地有颗凤火珠,再没有哪一点和凤命有瓜葛。 此刻,俯视着三万将士跪在脚下,拓跋玹才发现,一切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若非他为救妙音冲出皇宫斩杀萧霖,若非他惧怕顾王的军队伤害了妙音,也就不会成功地俘获了萧穗和顾王,他此刻就不会从容地站在这里扬眉吐气! “萧家一十四位王爷,皆上交兵权虎符,没收封地和过去所有的封赏,本皇子亲自收编军队和你们的府兵,从此以后,你们再无奉银!念在你们萧家对父皇有恩在前,本皇子留你们王爵封号,不过,若想活命,都先去刑部大牢老实住上三个月,让本皇子看到你们悔过的诚意!” “谢七殿下不杀之恩!” 拓跋易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于这样宽仁的处置,也颇感欣慰。帝王仁善,天下方能太平呀! 拓跋玹却没想般扮善良,见梁王等人这就着急要去救自己的儿子们,又暴吼一声:“要走的,一人去捅萧穗一刀。父皇没有下令斩杀她,所以,你们下刀多注意分寸,别弄死他!” 拓跋易震惊,拓跋旻又失控地惨叫,“母后……” 包括顾王萧冽在内的十四位王爷,都忍不住看向萧穗。 而城楼上的拓跋旻却疯了似地惨叫,“拓跋玹,你这该死的……” 他话没说完,就见脸侧一柄长剑落下来,惊得他再不敢言语。 萧端等人却半分没有迟疑,一人拿了一把匕首,靠近萧穗,争先恐后地把匕首刺在了萧穗身上…… 萧穗刺猬一般,带着十三把匕首,痛得摔歪在地上。 她脸贴在了雪地上,一时间万念俱灰,绝望透顶,且刀刃比地上的冰还冷,所有的疼痛尖锐钻心,且更让她痛苦的是,往她身上捅刀的,是她萧家的兄弟们、亲人们…… 阮觞弹出一缕真气解开她的哑穴,也给萧冽解绑,“顾王,最后一刀,你要慎重些!” 第272章 皇上的病有蹊跷 萧冽已然跪得双腿僵硬,站起身来时,狼狈地打了个趔趄,身躯砸在雪地上砸了个坑,正好扑在了萧穗身前…… 萧穗恐惧地咳出一口气,痛得浑身颤1抖不止,还是忍不住挪动着躲避,她疤痕纵横的脸扭曲地愈发狰狞丑陋,周身的伤口都在淌血,寒气沿着伤口就往骨头里刺…… “不要——萧冽你是我的堂兄……我待你不薄,你若敢行不义之事,你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的是你!大周长公主赫连云珠前来合盟,你把人家害死,还害得人家儿子身中寒毒……这是报应!是你该承受的!这些年,你把我弄去边疆,让我在那苦寒之地受尽折磨,你我堂兄妹之情,也该做个了断!” 萧冽咬牙切齿地说着,抓住她肩膀上的一把匕首,迅速拔出,又刺在她的肩膀上,忙转身朝着城楼跪下,摆出一脸赤诚,带着哭腔高呼道:“皇上,七殿下,萧冽愿效忠朝廷,效忠皇上和七殿下!萧穗作恶多端,害死七殿下生母,罪有应得,我萧冽糊涂,被太子拓跋旻挑唆,才做了糊涂事。萧冽愿意去刑部大牢受罚,恳请七殿下不要为难萧冽的家人!” 拓跋玹见惯了演戏之人,自城楼上俯视着他,没应声,只挥了下手,示意他滚。 眼见着萧冽要走,拓跋旻像是一条被扯住尾巴的蛇,阴沉地嘶吼,“萧冽,回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几时挑唆过你……是你说的,救我母后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给我回来!” “哈哈哈哈……旻儿,你放心,母亲不会死的……”萧穗困兽一般嘶吼道,“拓跋玹,你不就是想报仇么!不过就是刺几刀,这点痛,对姑奶奶来说不算什么!” 拓跋玹命令身侧的士兵:“去抬一缸冰水来,把萧穗丢进去,让她浸泡一盏茶的时间,再把她丢进热水里。人知冷暖,活得才有滋味儿!” 拓跋易欲言又止,见儿子跃下凹口一眼不看自己,强忍着没有多劝。 半个时辰后,军队收整,弓箭手却仍是严阵以待,没有撤下城楼。 城楼下,萧穗一会儿被丢在冰水里,一会儿被泡在热水中,痛不欲生…… 未来得及出宫的臣子们,又被一阵上朝的钟鼓声召到了大殿上。 众皇族宗亲也被宣召前来,因一个个见识了萧穗的惨状,入殿时,皆噤若寒蝉。 拓跋玹一只手拎着太子爷拓跋旻丢在了丹陛下,仍是一脚踩在他后背上,“你这种意图弑父之人,没资格跪父皇。” 拓跋易在龙椅上落座,俯视着丹陛下的一众官员,却莫名地觉得清爽了不少,萧家的官员今日罢朝,一个没有来,自然是清爽的。 “当年,朕册封旻为太子,一则感念萧家恩德,二则旻乃朕与皇后嫡子,册封他亦是承万年正统,三则他博学多才处事稳重。自册封他以来,朕始终对他管教严苛,没想到——朕错了!” 拓跋旻反被这一番话激怒,“父皇,您真的对我心怀期盼吗?您心里……” “朕若对你无丝毫期盼,岂会为你举行册封大典,告慰列祖列宗?你身为我拓跋氏的子孙,当以天下为重,当以万民为首,当心系四海安宁,你却好……勾心斗角,目中无人,上不容君父,下不容兄弟,与你母亲一样,心狠歹毒,残暴不仁!有你这样的储君是我大魏之耻,是我皇族之耻!” 拓跋易暴怒地说完,心口顿时一阵绞痛,眼前也一阵暗黑。 他忙揪着胸襟,难受地捶了两下,眼前才又看清…… “朕无法再容忍这样的储君!将这个意图谋逆弑父的逆子拖下去,杖责一百,贬为庶人、废去武功,囚于矿园,充为矿奴!” 两个护卫进门,无视拓跋旻的挣扎嘶吼,直接将拓跋旻拖了出去…… 拓跋易无奈地叹了口气,“朕乏了!都散了个吧!” 拓跋玹看出他不对劲儿,忙上去丹陛迅速扶住他的手肘,“父皇您可是龙体不适?” “有一阵子了,人老了,大大小小的毛病总是不断!”拓跋易反握住他的手,“你莫急,先把朝堂的事看分明,再动手不迟!” 拓跋玹心如明镜,不动声色。 迈进内殿,他才道,“父皇,儿臣的身体……恐怕无法让儿臣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皇帝!” “普天之下,谁能是明君?就连你舅父赫连启,他亦是能笑着杀人的。” “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他们都比儿子活得长久,再不成,您择选一位侄子过继过来,哪一个都比儿臣强。” “你这是被苏妙音下了什么蛊吧?” 拓跋玹忙单膝跪地,恭敬地俯首,“父皇,儿臣与妙音已经……” “朕的圣旨从不会收回,你若无心当储君,储君之位就暂且空着吧!”拓跋易捂着心口在罗汉榻上躺下来,“朕累了,你去你的府邸暂且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就对你皇祖母说……” 拓跋玹见他这病症不寻常,忙坐在榻边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这不像是中毒,但是若说是心疾,却又不像寻常的心疾……” 拓跋易道,“为父都说了,是上了年纪所致,歇息片刻就没事了!” “父皇,儿臣上次回来,您还没有这样的病症!” 他转身就要喊人,见阮觞匆促进来,忙道,“师父,您快给父皇探探脉,这病症有古怪!” 阮觞上前在榻边坐下来,就给拓跋玹递眼色,“刚才不少臣子都在问陛下的身体,你出去看看,见有言语举止可疑之人,立即带进来!” 拓跋玹疑惑地出来内殿,就见十几位臣子与一众宗亲们,如遭遇了天崩地裂一般,忧心忡忡地迎上前来。 “殿下,陛下龙体可还能承受得住?”“陛下这病可万万不能耽搁,怕是御医们束手无策!”“急火攻心,是容易闹出大病的!”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杂乱的问询,却发现他们担忧的神情都是一致的,仿佛他们早就知道父皇会在此时此刻病倒…… 但是刚才在大殿上,父皇不过是揪了一下心口,并没有呕血,也没有多严重的样子,且稳稳当当地下了龙椅。 第273章 二皇子吃相难看 这些人的神色却仿佛父皇下一刻就能咽气一般。 更古怪的是,师父阮觞刚才只一探脉,便命他出来查看众人的脸色。 显然,父皇是中了毒——且定是分量掌控极微妙,否则,在这会儿不可能如此巧合地毒发。 拓跋旻谋反,萧家诸王挥兵逼宫,他拓跋玹正在返回的路上——在这空隙,只需一杯茶,就可以将一代帝王推上死路。 他若粗枝大叶,没把父皇的身体放在心上,储君之位悬空,父皇一旦驾崩,储君之位悬空,对方正可直接登基称帝,坐收渔翁之利。 他正揣测那下毒之人是谁,却见一对儿母子进来大殿。 拓跋玹对他们并不熟悉,仅仅只是认得面容,是二皇子拓跋玉祁和贵妃万瑶兮。 拓跋玉祁一袭彩绣金袍,外穿银亮的护身软甲,被他搀扶的万瑶兮一身极是内敛的藏青色的黑纹丝袍,对于一位妃嫔来说,这样穿太过沉闷素净。母子俩一明一暗,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拼杀一场,一个筹备葬礼…… 拓跋玹立在原地没有挪动,静看着一众臣子和宗亲迎向母子二人,急迫地行礼禀报父亲的境况。 拓跋玉祁与万贵妃三言两语,就安抚了众人的惊慌,从容地温和笑着上前来。 万贵妃慈和地打量过拓跋玹,“老七,你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你父皇和祖母始终都盼着你回来,今次多亏你退敌,否则,咱们阖家上下恐怕都会葬送于萧家之手。” 拓跋玉祁两手握住拓跋玹的肩,就如寻常疼惜自己亲弟的兄长一般,神情都是泛着疼的。“七弟,刚才听闻你单枪匹马就遣退萧家三万兵马,着实了不起!父皇有你和阮皇叔保护,为兄驻扎在南门防卫着实放心!” “太子刚被废,二哥就已然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委实——神速!” “平日,为兄不过是帮父亲处置些政务,众卿有些事习惯了找为兄商量。”拓跋玉祁看向内殿的入口,“刚才过来时,我听闻父皇被拓跋旻气坏了身体,可严重么?”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道:“如那几个人刚才对你们说的,父皇心口绞痛,已经开始呕血,恐怕活不了几个时辰,二哥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拓跋玉祁当即就落下泪来,朝着内殿喊道,“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儿臣来晚了……” 说着,他又一把抱住拓跋玹,“七弟,你要节哀!这些年你不回来,萧穗母子总是气父皇,父皇的身体早就被折腾坏了。今日拓跋旻又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父皇急火攻心,在所难免。” 万瑶兮亦是忍不住从旁拿着擦眼睛,忙道,“玉祁,你进去看一看你父皇,母妃这就差人提早准备棺椁和袍服……” 拓跋易脚步平稳地走出来,呼吸也恢复正常,“朕倒是没想到,你们母子俩如此期望朕死!” 众臣与宗亲匪夷所思地惊怔,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都跪在地上…… 万瑶兮和拓跋玉祁相视,也脸色微变,跪扑在地上,禁不住狐疑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忙上前扶住父亲的手肘,“父皇,您不好好歇养,出来做什么?” “为父若再不出来,只怕棺椁真就潦草地准备好了,这后宫里的妃嫔皇子都被这母子俩推入皇陵杀个干净。” 万瑶兮忙道,“皇上,臣妾冤枉呀!儿子担心您的身体,着急从南门疾奔回来,臣妾则是听老七说您……说您恐怕活不了几个时辰,所以才说准备棺椁,没想到,儿子的孝心被误解,臣妾的一片诚心也被皇上冤枉……呜呜呜……” “现在哭,还早了点!” 拓跋易这就传奉茶宫女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茶盅里,随即,亲自将茶盅递到拓跋玉祁面前。 “玉祁,你喝了,朕原谅你们母子!你若不喝,就自废武功,也去矿院陪着旻儿为奴!” 拓跋玹狐疑地看父亲,只觉父亲这样处置太宽容。这分明是赦免了拓跋玉祁。 拓跋玉祁看着茶盅,却恐惧地如看到了鬼门关的大门,下意识地就向后退,却只是退了一步,见母亲要伸手接茶盅,他迅速抢过茶盅,就仰头喝尽,手上一颤,茶盅落在地上就碎得不成样子…… 几位臣子和宗亲都被吓得面无人色,都盯着拓跋玉祁,恐惧地不敢呼吸。 万瑶兮圆瞪着眼睛盯着儿子,恐惧地不敢说话,却唯恐儿子下一刻就呕血断气……那是毒,是会夺人命的剧毒,只怕这会儿没有毒发,下一刻也会毙命! 拓跋玉祁发现自己不痛不痒,且还能正常地呼吸,适才咳出一口气,飞快地磕了个头,就扯着母亲疾步出了大殿。 万瑶兮胆战心惊地扶住他,“玉祁,你怎么样?你快对母妃说句话,不要吓母妃呀……那血……”有毒两个字冲到嘴边,她忙咬住唇瓣。 拓跋玉祁压着声音说道,“这三时血,三个时辰才会毒发,回去马上服用解药还来得及!” 万瑶兮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一点?我真是糊涂了,竟差点铸成大错!” 拓跋玉祁没有吭声,想起刚才父亲和拓跋玹杀气阴沉的眼神,只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殿内一众臣子也夹着脑袋告退。 拓跋玹却看着父亲大惑不解,他一手护住父亲的后腰,一手扶住父亲的手肘,明显感觉到,他身躯在抖,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毒发的缘故…… “父皇为何饶了他们母子?” 拓跋易痛心地叹了口气,脑海中还是拓跋玉祁刚才的神情,“你和妙音有了孩子,就明白为父的心思了!” 拓跋玹自嘲地失笑,“拜萧穗所赐,儿子不可能有孩子,不过,妙音倒是应该会有,她也值得有。” 拓跋易忙抬手制止他的话。 “为父的身体,就如大魏的境况,已被那些蛀虫咬噬得千疮百孔。你师父留下来给为父调养身体,你去北厥接回妙音,万不可让妙音落在北厥人手里——尽快把妙音接入你的皇子府,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她留在你身边!” 拓跋玹无奈地双膝跪地,“父皇,儿臣不想让妙音掺和进这样的争斗,她心思单纯,又无防人之心,若是来了这地狱,只怕……” 第274章 拍马屁拍蹄子上 “在你眼里,我大魏竟是一片地狱?苏妙音不能活在地狱里,父皇和祖母就能活在地狱里?你脚下的臣民就该活在这地狱里?” 拓跋易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去内殿,“苏妙音注定只是你的解药,你不去,朕就派旁人去!” 拓跋玹心口窒闷地喘不上气,一股一股地寒气汹涌滚向四肢百骸,他忙以内力压下,追上前跪在父亲面前,“父皇,儿臣不回大周,也不再离开您,您想让儿臣做什么都可以,儿臣恳请父皇放过妙音!” 拓跋易恨铁不成钢地抬脚踹在他的心口上,“为父隐忍多年,不惜把你送去大周,为得就是让你变成这个样子吗?儿女私情,是最不值得的东西!” 拓跋玹俯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若是父皇不答应,儿臣现在就死在这里!” “没有苏妙音,你早晚都得死!”拓跋易恼恨地暴吼,“滚去你祖母的佛堂跪着,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再来见朕!” 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来到太后寝宫的小佛堂,就见前些时日被他毁坏的佛堂,又成了原来的模样。 摆放的糕点水果,都分毫不差,他没有再与上次一样愚蠢地品尝,却看着熟悉的一切,越是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这边,阮觞则坐在罗汉榻上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拓跋易,“义兄,玹儿立了功,照理说,应该封赏,您这样还是惩罚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朕是想赏赐他呀!朕准备好了一场体面的婚礼,让他和妙音再成一次婚,可他不乐意,朕便只能罚他!” “既然玹儿不乐意请回妙音,您就给他纳妃,萧家的女儿,万家的女儿,都是漂亮得很呐!” 拓跋易狐疑地看他,“阮觞,你不是在开玩笑?” “他选择了江山,你给他江山便是,何必江山美人都让他称心如意?”阮觞说着,就慵懒地捻着茶盅又喝了两口差,“您体内的毒,已经干净了,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我去找我的美人了!” “哎?你……”拓跋易气恼无奈,却又禁不住狐疑,在阮觞起身之际,迅速扯住他的手臂,“你什么时候有的美人?那女子是何人?家在何处?” “义兄还是把自己的儿子们管好吧!小弟那美人,是一位江湖女子,小弟只想与她过平淡日子。” “是么?”拓跋易若有所思地坐下来,“朕不管她是不是江湖女子,你去……以我大魏太子妃之仪,接苏妙音前来,顺便以亲王王妃之仪,接你那位美人回来,朕也赐你一座府邸!” “这……” “当然,你也可以不接!朕可以亲自去接。” 阮觞无奈,“人家苏妙音不愿来,您这又是何必呢?” “她既是玹儿的解药,朕容不得她不愿来!”拓跋易朝着门外厉声下令,“来人,传朕口谕,着令礼部尚书和纯亲王备太子妃和亲王妃仪仗礼队,陪阮皇叔去北厥接太子妃和王妃!” 阮觞忙投降,“您别这样大张旗鼓,我悄悄地去接人更安全些,等我把人接回来了,您再封赏太子妃和王妃不迟。” “嗯,如此甚好!”拓跋易满意地端起茶盅,“只要你能把苏妙音接回来,不管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阮觞失笑,“我要自由,您能给么?” === 太后寝宫内,太后萧亦瑜撑着拐杖迈进小佛堂,望见孙儿那一身熟悉的袍服,转身看向贴身掌事宫女萧翠茗。 “翠茗,你去给七殿下准备几套换洗的衣裳,再让御膳房给他送点吃的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萧翠茗俯首行了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跪在佛前静如雕塑的男子,迅速退出门,却禁不住呼出一口气。 她不惜冒险去通传拓跋旻,让他扭转乾坤,没想到萧家诸王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三天也未能扭转皇上的心思,拓跋旻那个没脑子的,竟愚蠢地率诸王谋反,这下可好,太子之位就这么没了。 这乾坤莫名其妙地全握在了拓跋玹这病秧子手里,而她多年来效命拓跋旻,只盼望将来能出人头地,竟也因此前功尽弃。 看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还是先去了一趟东宫,所幸,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宫还在。 “太后命我来取几样早些年赏赐给前太子的东西,你们忙你们的,我拿了便走。” 宫人们只朝她行了礼,不敢过问。 萧翠茗轻车熟路,自书房里寻到记录着拓跋玹喜好的小册子,然后才奔回来根据册子上的记录,着手准备饭菜和衣物。 拓跋玹被饭菜的香气吸引,疑惑地看向两个宫女抬到一旁的小桌,就见上面三菜一汤,竟都是妙音过去喜欢的食物,不,具体来说,不是妙音喜欢的,是凤魔喜欢的。 菜是红焖熊掌、凤尾鱼翅、金龙鲍鹅肝、翡翠驼蹄汤,因为凤魔从前喜欢这样奢侈的菜,他也跟着喜欢,但是,自打妙音来了,他就欲罢不能地爱上了她亲手做的家常菜,哪怕是只有一抔土,一只山鸡,那丫头也能做出美味的叫花鸡。 他盯着小桌上的菜,狐疑地看两个侍奉一旁的宫女,“这菜,是谁安排的?” “禀殿下,是太后娘娘说身边的女官,萧翠茗!” “萧翠茗?”拓跋玹回想着祖母身边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伸手摸了摸整齐叠放在托盘里的袍服,两套无绣水蓝丝袍,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也送到了他的心里。 “去,把萧翠茗叫过来!” 萧翠茗早就等在殿门外,且特意换了一身水红缎袍,精心打扮过,袍服的边缘衬着银灰色的貂皮边,行至桌前,她微低着头,恭顺地行礼。 “萧姑娘也是萧穗一族的?” “殿下误会了,翠茗的父亲只是萧家旁支里最不起眼的,在家乡当个小官,翠茗自打十一岁入宫,就跟在太后身边,从扫院子的宫女,到如今,已经有八年。” 拓跋玹看着桌上的饭菜和袍服,“你打何处打听来这些?” “奴婢没有打听,奴婢平日察言观色,在七殿下来时,总见殿下穿着一身袍服,所以……” 拓跋玹阴沉地倾身凑近她,瞳仁闪过一抹狰狞地杀气,“本皇子问的——是菜!” “刚好御膳房烧这几个菜,奴婢就端过来了!” 第275章 美人对他有意思 “父皇仁善,祖母信佛,熊掌和驼蹄,她们都不会吃,今日又境况特殊,她们更无心吃这种东西。你却厉害,竟能让御膳房弄两道这样的菜。”拓跋玹盯着她,目光缓缓氤氲了一层杀气。 萧翠茗恐慌地吞了口唾沫,忙堆上笑,“奴婢去了御膳房,只说太后娘娘让奴婢给殿下您准备饭菜,那些厨子也定是想向殿下您讨个赏,也巴望着能庆贺您凭一人之力,就击退了三万兵马,就……就大费周章地做出了这两道菜。” “说谎,还能圆谎,难怪你能在太后身边这些年!” 拓跋玹瞄了眼她身上的袍服,轻易看穿她邀宠的心思,心头却反而愈发嫌恶。 “自去领罚五十杖,受罚之后,若还有命,再别到本皇子面前来,否则,本皇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萧翠茗不禁怀疑自己听错,她木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适才把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消化完。 不对呀,她这一番精心的安排,为的是邀宠,可不是寻死路来的! 她恐惧地跪行着上前,忙扯住拓跋玹的袍袖,“殿下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吧!” 不等她话说完,拓跋玹就端起桌上的熊掌扣在她头上,起身踢翻了桌子,就拂袖离去。 萧翠茗落了满头满脸的汤汁,狼狈不堪,听到一旁两个宫女低低地闷笑,她恼恨地抬手就要打,却扑了个空。 “你们这两个贱蹄子,定是你们挑唆了殿下找我的麻烦!” 两个宫女也不傻,迅速起身躲避开。 “当自己在太后身边几年了不起呢!我们哪一个不是在太后身边七八年的?” “之前讨好太子,现在讨好七殿下,萧翠茗,你这伎俩可不灵验了!耽搁了杖责,七殿下是要杀人的!” 萧翠茗愤然冲出佛堂,就见两个护卫在宫廊下迎上来,他们手上一人拿了一个手臂粗的枣木棍子…… “萧翠茗,七殿下吩咐,五十杖,一下不能少,就在这里打!” 萧翠茗恐惧地退了两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后娘娘没有下令,看你们谁敢对我动手!” 两个护卫没有理会她的咆哮,将她按在地上,就打下去…… 太后萧亦瑜听到惨叫声,自桌案上抬头望出窗外看了眼,便拿笔蘸墨,继续抄写佛经。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拓跋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皇宫大门的,看到宫卫自皇宫大门前,抬着萧穗从这个水缸挪到那个水缸,他脚步停了停,走上前,见萧穗还有呼吸,不禁格外瞥了眼围着水缸的六个宫卫。 他直接从腰间扯下钱袋递给其中一个,“拿去分了!明日这个时辰,去我的府邸,本皇子还有重赏!” 六人忙搁下萧穗,跪地谢恩。 “父皇早下令将她送去刑部严审,眼下已然没有必要严审,直接把她送去冷宫,允准所有的妃嫔探视这女子,也让被她害过的那些妃嫔都寻个痛快。” “是!” 萧穗听到冷宫二字,顿时清醒过来,此生,她最恐惧的,正是冷宫。 过去被她送进冷宫的女子,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那整个冷宫,就是一座魔窟。 “拓跋玹,你这样折磨我……你就能痛快吗?”萧穗虚弱地冷笑,“你母亲被我弄死了,你也活不长了……皇族宗亲宁愿择选一位草包当皇帝,也不会让你这短命鬼断送了大魏的江山!” 拓跋玹懒得理会她有气无力地讥讽,对宫卫命令,“交代那些被她害过的妃嫔,怎么折磨她都可以,只一点——别让她死得太痛快!” “遵命!” 萧穗惊恐交加,不敢想象自己将遭遇些什么。“拓跋玹,你……你不得好死!你和苏妙音这辈子永远不会有幸福!” “你错了,本皇子会幸福美满,妙音也会幸福美满,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诅咒别人,只会让自己不得善终!”拓跋玹说着,从雪地里拎起她,直接丢进热水缸里。 在雪地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萧穗,一入热水周身的骨头刺痛,周身的伤口亦是锥心…… = = = 北厥皇宫,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格外热闹。 乐声震天动地,欢舞的人群齐声歌唱,围着篝火绕了三个大圈…… 妙音天生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她却硬生生地没挪动,而是始终端着淑女仪态,谨慎地坐在母亲江蓉身边,只看着赫连遥、雷承等人都跟着年轻的男女们围着篝火跳舞…… 昨日抵达京城,北厥皇帝收了粮草,却迟迟不在合盟书上盖印签名,且也没有露面,只是弄出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篝火宴,这委实不正常。 军师庆格则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阿史那颐离,北厥皇帝若非想拿婚事威胁她和阿史那颐离,便是另有别的目的。 江蓉全然不知女儿的担忧,瞥向队伍中的苏骁和江珏,见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在跳舞的队伍中如一对蝴蝶一般又笑又跳,讽刺地哼笑了一声,就对女儿斥道,“天生一只猴子,这会儿却成了没骨头的虫子!你爹和江珏都不怕别扭呢,你在别扭什么?” 妙音佯装醉酒地撑着额角,“娘亲,音儿喝得有点晕,音儿想先回去睡觉!” 江蓉只觉她这两日不对劲儿,举止拘谨,还谨小慎微,明明没喝几口酒,竟然自称醉了,骗鬼呢?! “罢了,娘亲在这里也无聊,咱们一起回去。” 母女俩刚绕过桌案,就被阿史那颐离堵住。 阿史那颐离对江蓉客气地颔首一拜,就担心地看妙音,“阿音,你怎么不去跳舞呀?你来了,父皇欢喜,特为咱们举行这场篝火宴,你该尽情地玩一玩……” 妙音不喜欢这样在杂乱的声音里喊着说话,她坐在这里大半个晚上,已然被吵得头晕脑胀。 “我累了,先回去,希望你的父皇明天能把合盟书给我!” 一位身着火红兔毛边锦袍的女子,从人群里迈着舞步上前来,手臂直接勾在阿史那颐离的臂弯里,不冷不热地说道,“颐离,我看,妙音郡主倒不像是喝醉了,是不会跳舞,故意躲开呢!” 阿史那颐离不着痕迹避开女子的碰触,“妙音,我送你们回去!” 妙音不是不识趣地,尤其,这火红袍服的女子,自打阿史那颐离一落座,就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且跳舞时,也拉着他不撒手,这会儿又急迫地跟过来,明显是喜欢阿史那颐离。 “殿下还是好好陪这位小姐吧!妙音真的乏了,请见谅!” 第277章 殿下,香气有毒 “父皇您……”阿史那颐离气恼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深知,自己身为人臣,身为人子,当众忤逆父亲、忤逆帝王,都是愚蠢的,但是,赵明霜和赫连翊委实不值得原谅。 妙音从旁见他亦是震惊地无法接受,却反而就想通了。 她忙走到他身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添继母,更何况他是活得如此通透的大人。 “颐离,你不必这样介怀,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大周米粮对不是为北厥帝而来的,而是为两国百姓而来的,所以,不管想捣乱的人做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们。” 苏骁欢喜地叹道,“我音儿这一路上成长了不少,这一番话也说到为父心里了。”说完,他朝龙椅上的引尧帝说到,“皇帝,你听到我女儿的话了吧?” 阿史那引尧哑然。 阿史那颐离却心里难过且不安。“阿音,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明白,这事儿不怪你。”妙音对他笑了笑,就看向雷承。 雷承默契地也道,“梵王殿下不必道歉,这一路上,梵王殿下陪伴我们同生共死,雷承钦佩!雷承并不后悔陪郡主跑这一趟,来,咱们举杯,为大周和北厥的和平……干!” 满场人再没把赵明霜当回事。 见阿史那颐离端起酒杯,皇帝陛下也迫不得已端起酒杯,众人忙都起身端了酒杯高举,齐声高呼,“为大周和北厥的和平,干!” 艾斯尔馥从旁狠狠地握紧双拳,眼睛盯着阿史那颐离和妙音,直恨得咬牙切齿。 赵明霜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 = = = 妙音不知自己如何返回寝宫的,直到躺在床榻上,仍是没有自赵明霜被引尧帝册封为皇妃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陌生的宫殿,暗香馨浓浮动,更漏滴答不停,室内的炭炉噼噼啪啪的响,还有一股浓重的煤烟味儿。 妙音就在这怪异的香气、噪音和煤烟中愈发燥怒不宁,辗转反侧,更无半分睡意。 她确定,自己是压根儿没有把赵明霜当回事的人,却莫名地压抑不住蹿涌的狂躁,血脉跳得极快,心口也燥热地火烧火燎…… 她下意识坐起身来,想出去透透气躲开这诡异的气味儿,却忽然想到,在燃了炭炉的屋子里,不能门窗紧闭,会一氧化碳中毒。 然而,她冲到窗子前,想推开窗扇,却如何也打不开,又冲到门前,开门也开不了…… 门外,两个护卫正守在门前,两人在宫廊的灯下相视,目光皆是幽冷,只当没有听见门板里急促地叫嚷,“有人吗?开门……开门呀……救命!” 阿史那颐离始终担心妙音心头不快——艾斯尔馥的挑衅,父皇纳赵明霜为妃,他于情于理都该给妙音一个解释,也该郑重的道歉,然而,这已然是子夜时分,不便大张旗鼓的敲门。 于是,他飞身越过墙头…… 不料一入宫苑,阿史那颐离就愣了一下,宫廊下宫灯明亮,灯下的两个男子面容陌生,压根儿不是他安排过来的那两位。 更奇怪的是,门板里面有砰砰的动静,和妙音虚弱的声音,“救命——救命啊——”门上却上了锁,因为门板晃动,那门锁在门板上哗啦哗啦地晃动,异常突兀。 两个宫卫见阿史那颐离上前来,惊得忙跪在地上。 “殿下,您……您怎么来了?”“是呀殿下!妙音郡主已经睡了,值夜的宫女正在里面陪着呢,您实在不便进去……” 阿史那颐离上前就赏给他们一人一脚,直接将他们踹晕在地,随即抽剑,拿吹毛断发的宝剑,在门锁上一劈,锁落在地上,他迅速推开门…… 妙音被门板撞倒在地,想要撑起身子,却半点使不出力气,心口一团火流窜到四肢百骸,腹中的凤火珠也在滚滚地似要燃烧起来,周身的烈焰翻滚,似要冲破肌肤。 “阿音,你怎么了?” 妙音甚至已然不清,恐慌地搂紧靠近自己的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救命——有毒——” 阿史那颐离忙打横抱起她,要进1入内殿把她放在床榻上,顿时嗅到殿内的香气诡谲,急迫地忙抱着她冲出房门来,“阿音,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放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妙音终于分辨出他的声音,放心地闭上眼睛,仰在他怀里…… = = = 明娆宫,一番云雨之后,阿史那引尧餍足地大喘着粗气,忙披衣下床喝水服药。 赵明霜从床榻上跟下来,拢着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袍,自后拥住男子的腰际,身体妩媚讨巧,眼神却阴沉如一只嗜血的狐狸。 “陛下,刚才您可满意?” “满意!朕十分欢喜!” “陛下欢喜,臣妾也欢喜!”她佯装羞赧地低柔撒娇。 “朕自打被拓跋易打伤,便不曾召妃嫔侍寝,服了你搭配的药草,朕的身体就完全康复了一般,生龙活虎……” 引尧帝说着,赞赏地笑着转身面对赵明霜,宠溺地捧住她的脸儿,自她唇上深重一吻。 “爱妃对朕如此体贴入微,朕必须好好奖赏爱妃!爱妃快说,你想要什么?” 赵明霜顺势依靠在他怀里,“臣妾命苦,除了姑姑和表哥再无旁人可依靠,臣妾只想一辈子陪伴陛下,希望表哥和姑母能来北厥定居。” “好,这有何不可?明日,朕就派人买下一座大宅院,安顿赫连翊和赵迎楠住进去,从此以后,你便也有娘家,朕得空也陪你去小住几日。” “臣妾谢陛下恩典!”赵明霜欢喜地忙跪地行礼,不料男子上前就把她扑在地毯上…… “不要嘛!陛下……地上凉……” “不怕,一会儿就热了!” 她曾经在撞见苏妙音自拓跋玹的床榻上醒来时,讽刺那女子以色侍人,心里妒恨得抓狂。 如今方知,这事儿竟是能叫人上1瘾的,且如今她站在权势的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处逢生,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至于苏妙音,她给了那艾斯尔馥一包毒熏香,并暗示她点上熏香和炭炉关闭门窗…… 第278章 美人竟然会发光 明日一早,苏妙音就会被服侍的宫女发现,死在寝殿内。 届时,阿史那颐离方寸大乱,苏骁遭遇失去女儿的晴天霹雳,她赵明霜正可把所有的绊脚石都踢开,再把北厥捏在掌心里。等这老皇帝毒发咽气,弄死其他妃嫔和皇子,她便是北厥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思及此,赵明霜忽然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搂住身上的男子,娇声恳求道:“陛下,臣妾想给您生个孩子……” 阿史那引尧僵了一下,鹰眸俯视着她,邪魅微黯,捏住她的下巴,却顿时偃旗息鼓。 “爱妃若想要孩子,还早了点儿,再说,要孩子没什么好的。” “陛下何出此言?” “知道为何颐离没有母亲么?” “臣妾不知。” “他的母亲被朕杀了。” 赵明霜顿时笑不出,“颐离殿下知道陛下这样做?” “他那时才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朕选定了他为储君,当机立断,杀了他的母亲——朕最爱的女人!这是我北厥皇族的规矩,为了避免孩子被母亲掌控,更为避免朝堂被母戚掌控,朕必须这样做。” 赵明霜再也笑不出,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更没了兴致伺候这比自己大出一旬还多的老皇帝。 = = = 御药房,灯火通明。 正在忙碌引尧帝炼制养身丹药的御医们尚未离开。 廊前的一排窑炉上,给各妃嫔皇子公主们熬煮着汤药,咕嘟咕嘟冒着苦涩的药香…… 宫女、太监、御医、医女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砰——大门那边轰然巨响,廊前端着托盘的一位宫女被吓得丢了手上的托盘,正在搅动药罐的御医差点被烫了手,药罐盖子也摔在地上。 御医们和医女、护卫们手忙脚乱地奔出来,却见一男子横抱着一个女子,疯子般闯进来,双眼红得像是哭了一场。 女子一身粉紫色的丝袍,长发倾散如瀑,婀娜的身形被丝袍衬托,格外惊艳,被俊伟地男子横抱着,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竟也格外赏心悦目…… 随大周米粮队前来的,一共三位女子,这女子如此年轻,毫无疑问,定然是德馨郡主苏妙音。 可,这女子好端端地,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史那颐离暴怒地狮吼,“都看什么?快救人!” 众人忙都让开路,今晚轮值掌事的御医才布将阿史那颐离引入书房。 御医们与两位空闲的女医跟进来,恐慌地忙都围上前。 诊断病情,讲求望闻问切。 这女子的病倒也明显,脸形如鹅蛋,眉目如画,鼻梁艳若雕琢,漂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脸上透着不寻常的红晕,双唇却呈现暗紫色…… 才布当即就道:“殿下,瞧姑娘这境况……是中了毒!” “她殿内有毒香,本皇子去时,有人锁住她寝殿的门窗。”阿史那颐离说着,当即唤了御医院的一位护卫进门来,“马上去郡主寝殿取香炉来,路上不要惊动旁人。” “是!”护卫忙转身奔出去。 一位御医上前,一位忙按着女子的脉搏诊脉,才布刺破女子的手指,捏出一滴血滴在小巧的白瓷盅里忙着查验……女子的腹部却陡然红光刺耀出粉紫色的丝袍,红光盈满整个房间。 阿史那颐离眼睛被红光刺得有些睁不开,见其他人也都忙着挡眼睛,他定了定神,忙上前按住妙音的腹部,却隔着丝袍,只是摸到柔软的身子,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游丝一般火红的光芒,如一只小凤凰,飞入他的掌心就不见了踪影…… 才布担心地忙抓住阿史那颐离的手腕,“殿下,这会不会是什么剧毒之物?” “只是有点烫……” 阿史那颐离疑惑地说着,翻过手看掌心,却没有任何烫伤,但是一股暖热的力量钻入掌心之后,随着他的手臂,直往心口汇聚,他顿觉耳目一新,周身通畅,往日在战场上留下的隐隐作痛的骨伤旧患,也似有所缓解。 他疑惑地解开妙音的衣带,就见红光是从她的肌肤下透出的,且光芒在她的腹部漩涡一样柔缓地流转,很明显,这光是与她融为一体的。 “这气流定是对身体有益的,快先解毒。” “是!”才布应下,忙先查验血液中的毒。 女医们都好奇地凑近上前,忍不住开口,“殿下,这光芒好像凤凰呀!”“郡主莫不是神女?” “闭嘴!”阿史那颐离忙斥道,“今晚的事,任何人不得声张,否则,本皇子杀无赦!” “是!” 他忙把肩上的斗篷扯下来,盖住妙音的身体,一并遮挡严实刺眼红光。 才布随即上前来,“禀殿下,微臣发现,郡主所中的毒香中有一种怪异的药草香,此药能催发其他药的药性,不过,掺在毒药中,使毒药更烈,用在补药中,使补药大补。” “什么药?” “这种药是明妃——赵明霜带来的,说是域外奇药,叫觅血草。” “觅血草?”阿史那颐离担心地看妙音紧闭的眼睛,“卑鄙阴毒的女人!我就知道,赵明霜接近父皇,必有不可见人的目的!” 他忙问:“此毒可还有解?” 御医歉然俯首,“这毒……已经入了血脉,臣只能尽力!若是明妃出手,这毒定然能解的,臣笃定,这毒香——定然是她搭配的。” “先护住妙音的心脉,本皇子去找明妃!” “是!” 阿史那颐离奔出御药房,经过一番打探,才知赵明霜正在父亲的寝宫侍寝。 他飞身直接从后窗潜入殿内,听到父亲在黑暗中均匀的呼吸,咬牙叹了口气,迅速冲到床沿,在床榻上的男女身上点了两下。 赵明霜被惊醒,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她误以为是刺客擅闯,张口就尖叫,发出的声音却成了“咔咔咔……” 阿史那颐离迅速抽了床侧衣架上的袍子给她罩在身上,扛着她就飞身出了宫殿随即将她丢在了通往御药房的宫道上,又在她身上点了几下。 赵明霜顿觉四肢血脉通畅,忙穿好袍服,却还是被寒风刮透了身骨,冷得直打颤。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明霜之前帮过殿下,现在又是殿下的母妃,殿下见到本妃应该行礼才是……” 第279章 喊他一声有感应 阿史那颐离已然心急如焚,半句懒得与她废话。 “赵明霜,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救妙音,本皇子可容你活在我北厥皇宫,二,现在就身首异处!” 赵明霜心头一沉,下意识地就辩解,“给苏妙音下毒的是尔馥郡主,凭什么要我救?” “尔馥有害人之心,你却给了尔馥一炉毒香,你们一样该死!”阿史那颐离阴沉地盯着她。 月光和宫灯,照不分明冗长的宫道,也照不清眼前男子的面容,却无法阻挡他一身凛冽的杀气。 赵明霜难抑心虚,本能地退了两步,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北厥皇妃,高这男子一个辈分,凭什么怕他?! “阿史那颐离,没有证据的事儿,我赵明霜可不敢担。我现在是你父皇的女人,你栽赃妃嫔,不敬不孝,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哼!你居心叵测,竟还敢以身份打压本皇子?” 阿史那颐离本想直接戳穿她在毒香中掺杂觅血草,却又不禁担心父亲也被她毒害。 “你在我父皇的药里加觅血草,在妙音寝殿的毒香里也加了觅血草,证据确凿,本皇子杀你无可厚非!” 赵明霜脸色微变,想不通他为何知晓觅血草。 唯恐自己前功尽弃,她忙辩解道:“觅血草只是……只是可促进血脉扩张,叫人心跳加快,稍稍有那么一点不适罢了,算不得什么剧毒!” 阿史那颐离直接将长剑刺穿她的左肩,“你可以继续废话,接下来,我砍掉你的手臂,再卸你一条腿,如何?” 赵明霜不敢再忤逆他,肩上的伤口剧痛难忍,她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血汩汩贴着剑刃流淌不止…… “我救——我救——我救苏妙音!” 阿史那颐离直接拖住她右手手肘,拽着她飞身疾奔,奔入御药房内。 御医和女医们见阿史那颐离果真带了赵明霜过来,恐慌地忙都退出去。 刚才庭院里有宫女在议论说赵明霜今晚侍寝,显然,皇子殿下是从陛下寝宫了把赵明霜偷出来的,若是明日陛下查问起来,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什么都没看见。 才布带上门之前,忙道,“殿下,需要什么药草,您尽管对微臣讲,微臣定亲自熬煮汤药。” 赵明霜按着肩膀上的伤,忙道,“是不是应该先给我包扎伤口?” 阿史那颐离将她拖到床前,“先给妙音解药,若她服药起效,再给你包扎不迟!” “你……” 赵明霜愤懑地咬牙切齿,这就揪住妙音身上的斗篷要掀开,阿史那颐离迅速按住斗篷。 “按着脖颈诊脉即可,除此之外,不可多碰妙音。” 赵明霜嗤笑,“瞧你紧张的,都是女人,我碰一下又能怎样?再说,这是拓跋玹的女人,又不是你的女人。” 阿史那颐离唯恐斗篷下泄露红光,强硬地在床沿坐下。 “不管她是谁的女人,未经本皇子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碰她。你只管诊脉,本皇子就在这儿看护她。” 赵明霜无奈地伸手按住妙音颈侧,俯视着眼前精致的鹅蛋脸,顿时仇怨交加,恨得心底刺痒。 好好一场复仇,竟彻底被这该死的阿史那颐离毁了,眼下,计划必须更改,她不能豁出命去生皇子,必须先稳住现在的皇妃之位。 “殿下,这毒经过觅血草混合,毒发太快,明霜不敢保证,苏妙音一定能安然无恙。” 阿史那颐离早料到她不会尽心,“我再重申一遍!她若死,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哎,你……” “医治好妙音,再给我父皇修改药方,我容你在北厥皇宫活下去。” 赵明霜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写了两张药方给他。 “两个药方,一个是熏香,醒脑解毒,一个是熬煮成汤药口服的。” 阿史那颐离接过药方,就朝门外唤道,“才布,验看药方再抓药!把赵明霜暂且关在厢房内,待妙音苏醒,再把她放出来。” 赵明霜气结,只得跟着才布退出去。 阿史那颐离担心地挪近妙音,拉着袍袖忙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阿音,放心,会没事的……都怪我,竟疏忽了保护你!” 妙音难受得肠胃绞痛,火烧火燎,隐约听到耳畔低沉的男子声音,下意识地就唤出心底的名字,“玹……” 阿史那颐离俯视着她,身子僵住。 === “阿音——” 大魏,七皇子府,崭新的寝居内,传出一声悲恸的大叫…… 室内,地龙烧得暖热如春夏,值夜的两个小太监躺在床边的地铺上睡得正酣,因床榻上的主子陡然惊叫,顿时惊醒过来。 就见主子诈尸似地坐起,口中仍是大叫着“阿音——阿音不要离开我——” 两个小太监默契地起身,一个忙掌灯照亮寝居,一个坐在床沿,拿了袍服帮主子披上。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拓跋玹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太监不是福七,顿时警惕地一愣,适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大周许久,而福七还在大周。 他心口绞痛得厉害,脑仁也刺痛,仿佛刚才在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却并没有伤口。 “本皇子只是梦到了皇子妃……你们先睡吧!” “殿下要不要喝水?” “不必。” 拓跋玹浑身不适地躺下来,只觉得周身骨头都在痛。 刚才那梦太真实,妙音四周都是火,她在火中喊他的名字,他着急救她,却扑在火中仍是无法靠近她,反而被灼烧得皮开肉绽…… 他对她说过,要做二十四孝好夫君,但是,大魏这番境况,实在凶险。 他已耗在军队中三五日,本想剔除那些不务正业的,想剔除干净萧家潜藏的毒瘤,谁知从元帅到部将,以及小统领,竟全部都是萧家人,有些不姓萧,亦是萧家的远亲,军队里已然翻了天…… 他适才明白,为何父皇无法痛下杀令,要杀,大魏的整片军队都要斩杀。 一定是这几日太疲倦,他才如此想念妙音。 他无奈地暗自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却又忍不住担心妙音的处境,闭上眼睛都是她葬身火海的情形…… 大周米粮队入了北厥京城之后,至今没有传来他们凯旋而归的消息,师父阮觞去了,也没有信送回来,不知妙音那边是否顺利。 就这样,他心神不宁地直把自己折腾得生不如死,听到窗外有啪嗒的声响,他忙又坐起身来,对两位小太监说道,“你们先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第280章 能动口,别动手 两位小太监不敢耽搁,忙都退到门外去。 拓跋玹迅速起身披上袍服,蹬上靴子,朝着后窗说道,“进来。” 黑衣男子进来后窗就单膝跪地。 “禀主子,我们一直追着赵明霜和赫连翊不曾停过,他们入了北厥皇宫,赵明霜为阿史那引尧一晚就被册封为宠妃,阿史那引尧还允许赫连遥接赵迎楠去北厥居住……” 拓跋玹忽然觉得,刚才那场梦,更像是某种牵引。 赵天与阿史那引尧是有交易在前,赵天被杀之后,阿史那引尧自然会感慨万千,且他素来贪色却因身体不好无法尽人事,赵明霜又那般工于心计,只需一点烈药,就能让阿史那引尧欲罢不能。如今她成了皇妃,自然不会让妙音等人拿到合盟书顺利回去大周。 “皇子妃可还好?” “皇子妃娘娘自打入北厥皇宫,就不曾出来过。卑职派人入宫打探过,阿史那引尧不肯见皇子妃,也不曾召见过雷承和宁和王。” “阿史那颐离在做什么?他就这样坐视不理?” “卑职说不清……不过,阿史那颐离有一位相好的,是佩蓝王艾斯雷应的嫡郡主艾斯尔馥,与阿史那颐离青梅竹马。” 拓跋玹愈发不放心妙音的处境,“马上去准备快马,我和你一起去北厥一趟。” 他与黑衣人出来府邸,又以暗号召唤了驻守在京城内的三位暗人出来。 “把我秘密离开京城的消息散播出去,盯紧萧家和万家的动静,记下他们的一举一动。找一个江湖杀手乔装成萧家人,刺杀万贵妃万瑶兮,同时,也去萧家放一把火,本皇子要让萧万两家狗咬狗!” 三位暗人恭敬俯首:“是!” === 早膳,阳光晴好,似乎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苏骁敏锐地数着皇宫里的号角声吹过了两遍,估摸着朝堂大殿那边已经下朝,却左等右等,仍不见阿史那引尧派人来传旨,阿史那颐离也没有与往常一样过来。 苏骁看江蓉,又看江珏,然后环看雷承、赵凉、赫连遥、陆随之、赫连遥,见大家胃口都不好,最后,他视线落在身侧空着的高背椅上。 “怎么回事?音儿还没起?” “王爷不必担心,昨晚妙音少不得也多喝了几杯,让她多睡会儿吧。” 赫连遥说着,不羁地揉了揉额角,又抱怨道:“昨晚那群武将分明是在报仇,要拿他们的烈酒灌死本宫呐!我的头疼得快炸开了!” 江珏和江蓉忙都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音儿……”“我给太子殿下拿醒酒药,顺便也给音儿送去……”两人声音杂乱地相撞,视线也针锋对麦芒。 江珏再也无法隐忍,气恼地道:“皇婶,为什么我做什么你也做什么?这样有意思么?” 此话一出,围桌而坐的几个人都看向苏骁。 苏骁忙要开口,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真是可笑!偏偏我坐着不动,江珏你也坐着不动,我一站起,你就站起来,你和我这么默契,怎么就没有当姐妹的命呢?”江蓉讽刺。 江珏顿时怒火三丈,“姐妹?哈哈……好大的心呀?皇叔不在,你这就想来我们王府当侧王妃、与我姐妹相称呐?” 江蓉:“你想多了,我可不稀罕苏骁,只有你这种傻子才稀罕!” 江珏岂会相信她,苏骁宁肯把最后一口水喂给这女人,这女人与苏骁绝不单纯。 “皇婶,我劝你自重!不要有意无意地靠近我们家音儿,和我们家王爷。” 苏骁顿时涨红了脸,“阿珏,你说什么呢?我和她……” 不等他话说完,江蓉就唯恐天下不乱地讽笑,“我早就说过,苏骁你不要暗恋我,会让你家王妃误会,你偏偏不听。” 江珏匪夷所思地看苏骁,“暗恋?你暗恋她?” 苏骁无奈地叹道:“我没有,我……” 江蓉抬手制止他辩解,“苏骁,虽然我长得很像死去的江蓉,音儿也拿我当她的生母,但是我拜托你……不要喜欢我,不要对我好,你这样做,实在让人家很困扰!” 江珏顿时打翻了成百缸的老陈醋,“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看我不撕了你!” 苏骁见两人要掐,忙挡在中间,“你们都是长辈,当着孩子们的面,能动口,别动手!” 陆随之身为义子僵着没敢动,赫连遥和赵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雷承见三人有些混乱,忙起身道,“我轻功快,还是我去看妙音吧,正好我也与她商量一下该如何让北厥帝在合盟书上用印。”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江珏忙道,“别让音儿饿着,唤她来吃饭!” 江蓉不甘示弱,“给她带醒酒药……” “好热闹呀!”阮觞掀开了后窗钻进来。 “皇叔,您来得正好!”赵凉慨叹。 赫连遥忙问道,“我表哥来了吗?若是有他出谋划策,我们早就拿到合盟书了……” 江珏讽刺地冷笑,“阮皇叔终于来了,你若是再不来,你家皇婶就成了我们宁和王府的侧王妃了!去小树林幽会,喂水,抢我们家女儿……她还有什么不要脸的事儿做不出来?” “哼哼……我的眼光才不会像你那么差,我要的只有女儿,没有苏骁,这种愚不可及又无能的男人,你稀罕你留着!哪怕你带到棺材里,也没人和你抢!”江蓉不敢恭维地冷笑。 “夫人,你说什么呢?”阮觞嗔怒上前,强硬环住江蓉的后腰,朝江珏和苏骁俯首,“给宁和王和王妃娘娘添麻烦了,我们家这口子素来心直口快面冷心热,若是有什么误会,我阮觞带她向二位赔罪!” 江珏见他态度可佳,也不好再甩脸色,还是气恼地白了眼那长得像极了自己的女子,越看越是不顺眼。 阮觞忙堆上笑看苏骁,“你们怎么被安顿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再往东,就是关押阿史那赢锡的庭院。” 江蓉旁若无人地搂住他的脖颈,娇嗔道,“那狗皇帝不待见我们,还不是因为宁和王无能?”说着,她就狠狠地瞪向苏骁。 苏骁没有辩解,却看着她和阮觞这样腻歪,心里还是不太舒坦,也不得不承认,阿史那引尧不待见他们,是因为他与赫连遥之前在战场上没有让北厥大军讨到便宜,而妙音又让北厥颜面尽失…… “父王,母妃,玹儿来晚了!”拓跋玹就堂而皇之地拢着斗篷,疾步从门外进来行礼。 阮觞不禁怀疑自己看错,“玹儿,你不是死活不来找妙音么?怎么又突然来了,竟来的如此之快……” 第281章 已经有夫妻之实 他那匹马是皇宫信差专用的八百里快马,这小子的恐怕是他那马场里特养的千里良驹。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过拓跋玹,却寻不到丝毫风尘仆仆地痕迹。 看得出,这小子明显是沐浴洗尘之后才过来,专程要给妙音一个惊喜的。 海蓝色的狐皮斗篷光泽贵雅,格外惊艳,最难得的是,他身上穿了带有祥云绣纹的锦袍,相较于从前那不染尘埃、清心寡欲的样子,这才像一位红尘中的皇子。 “我梦见阿音出事儿,就赶过来了。” 拓跋玹见雷承、赵凉等人都怀疑地盯着自己,顿时浑身不自在,便忙走到桌旁就端起赵凉的茶盅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赫连遥欢喜地孩子似地,上前就扑在他怀里,“表哥,你来了太好了,我快被那些武将欺负死了,偏又不能与他们掐架,硬生生地被他们灌得我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拓跋玹被他一身酒气熏得难受,忙推开他,随手从袖中拿了一瓶缓解头痛的药给他。 “妙音住在何处?每座宫殿我都看过了,为何不见她的人影?” “她就被安顿在阿史那颐离生母生前住过的宫殿。这般慷慨的安排,倒是叫人挑不出半点刺,不过阿史那引尧就是不肯答应合盟。”赫连遥无奈地摇头叹息。 苏骁也却始终竖着眉头看拓跋玹,“玹儿,你突然过来,大魏境况如何?萧家谋逆平定了?” “父王放心,玹儿已经掌控萧家军虎符,只是人心不好管,还要费点心力,待我回去便能处置好。” “这就好。”苏骁说道,“这边的境况,你不要插手,既然是秘密来的,你和阮皇叔暂且不要露面。阿史那引尧不过是因为兵败,损了颜面,冷置我们几日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赵明霜已经当了北厥明妃,少不得挑唆阿史那引尧刁难你们……” 阿史那颐离横抱着妙音进门来,正听到拓跋玹那番话。 他收住脚步,匪夷所思地盯着拓跋玹,委实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这缘分也委实可怕——昨晚,妙音只是喊了一声这人的名字,他这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苏骁一眼认出,横在阿史那颐离怀中的女子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见妙音身上裹着阿史那颐离昨晚穿得斗篷,顿觉境况不对。 “妙音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裹着梵王殿下的斗篷?” 拓跋玹疑惑地转头,见那境况,心头如被刺了一刀,担心地上前,这就要探妙音的脉搏,适才发现,她身上穿得是睡袍,头发也散着,双眼紧闭,更像是在昏睡…… 阿史那颐离从容对苏骁俯首,眼神爱恋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岳父,妙音昨晚与颐离喝酒谈心,就在颐离那边留宿,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睡得沉,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我就把她抱过来了。” 拓跋玹心头哽了一下,伸到妙音颈侧的手垂下去。 阿史那颐离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抬鹰眸紧紧盯着他震惊的眼睛,眼见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的难看,忙道,“玹兄,你既然和妙音已经和离,想必是早就看开了,也做好了放手让妙音幸福的准备。请你祝福我们,说不定,妙音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这话更像是一根针,刺在拓跋玹的软肋上,满殿气氛微妙,绷紧了一根弦。 雷承、赵凉、陆随之相视,都僵看着拓跋玹的脊背,没敢冒然吭声。 赫连遥却忍不住呛声,“阿史那颐离,你也太过分了!你会生孩子了不起是不是?你欺负我表哥重病呢?你这是忘恩负义……你别忘了是我表哥帮你解决了萧穗和阿史那赢锡这两个大麻烦,是我表哥一路上出生入死护送米粮队……你竟然睡我表哥的女人?你……” 这话不说还好,越说越是让拓跋玹难过得声部日死。“遥儿闭嘴!” 赫连遥也自知最笨,更发现自己越说越是不对,忙闭紧了嘴巴。 江蓉气恼地脑仁一片空白,忍不住狠掐阮觞。 阮觞疼得咝了一口气,忙避开她行凶的手,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自家徒儿的媳妇被人抢走,徒儿不上前把人抢回来,他这师父出手实在不合适,更何况,苏骁本尊就在眼前。 苏骁却震惊地许久都没能转过弯来,自打妙音神智恢复正常,还从没有做过糊涂事,怎么就去找阿史那颐离喝酒?怎么就睡在一起了呢?这……难道真的是彻底对拓跋玹死心了?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抢先一步接过女儿,直接经过拓跋玹,就进入内殿。 拓跋玹压不住心头蹿涌的复杂情绪,不甘,妒忌,憎恨,怨愤,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只想一剑捅了阿史那颐离,却又怕妙音真的喜欢上阿史那颐离会憎恨自己心狠手毒。 这事儿,他必须问清楚! 然而,转身跟入内殿,想把妙音唤醒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脑海中却是妙音那番话。 “你走了,我不会在原地等你……” 这事儿,是怪他,他一转身就把她撇下。 她给他快乐,让他开心,毫无怨言地温暖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失去希望。 他视线盯在妙音紧闭的眼睛上,隐忍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才发现,她脸色蜡黄,并不像是宿醉和欢愉一晚,且她眼睛下一点黑眼圈都没有,颈侧也没有吻痕,反而像是——晕厥。 心头闪过一抹怀疑,他忙凑近床前,这就要给妙音诊脉,阿史那颐离迅速挡在他面前,手推在他的肩上。 “玹兄,妙音已经是我的女人,请你不要再打扰她。” “你不是说妙音昨晚饮酒之后才留宿的么,此事,并非在妙音意识清醒下发生的,你若要与她在一起,也该等她醒来在决定。”说完,他就朝着床榻大喊,“阿音——你醒醒——阿音——” 他暴吼三声,床榻上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苏骁顿时发现,这境况不对,趁着阿史那颐离推搡拓跋玹,忙上前拉过女儿的手给她探脉,却发现脉搏平稳,并无异样。 阿史那颐离紧张地提着一口气看苏骁,却一时不察,被拓跋玹觑了空子…… 拓跋玹的手指按在了妙音的颈侧,本是在沉睡的女子也被颈侧冰冷的手扰醒过来,四目相对,拓跋玹姿态僵住,呼吸也屏住。 妙音眯着眼睛眨了眨,看着眼前俊美且熟悉的脸,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又不禁怀疑自己看错。 “玹?是你吗?” 第283章 比贱,愧不如你 妙音颦眉点头,“嗯,我也怕我爹娘担心,这事儿还是不再提起的好。” 阿史那颐离又道:“眼下,还不宜找赵明霜清算这笔账,得罪了父皇得不偿失。我怕赵明霜在解药中掺杂别的毒,与她做了交易,只要她救活你,我便容她在北厥皇宫活下去。” “我明白你的顾虑。”妙音安慰地对他笑了笑,“你的处境也不好,合盟书的事,咱们慢慢来。眼下,你先安抚好哪些武将,这件事我希望你的父皇能由衷地履行承诺,否则,我们带着合盟书离开,他们紧接着发兵挑衅,那合盟书还是形同虚设。” 阿史那颐离最是喜欢她这样通透,“阿音,其实父皇不肯前合盟书,还因为你之前拒婚……让我们北厥皇族颜面扫地,他老人家脸上也挂不住。”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皇帝被高高供着这些年,难免要点面子。他好歹是叫人伺候着我们好吃好喝,吃穿住用都没亏着,还叫文武百官陪着我们跳舞……” “哈!昨晚还着急要盟书呢,中一回毒,你倒是想开了!” “容你父皇撒两天怨气,我们再谈。这几日我要好好调养身子,届时盟书的事解决完,我正好起行离开。”妙音好哥们一般,拍了拍他的肩。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艾斯尔馥自后面带着两队护卫,远远地冷笑。 “苏妙音,你前夫一大早地满皇宫里找你,这会儿你就披头散发地勾着我们家颐离这般亲昵,你可真是不要脸中的翘楚呐!” 妙音挑眉转头望向她,敏锐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前夫一早满宫找她? 这女子是在说拓跋玹?拓跋玹满宫找她做什么?那人分明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口气里都透着一股子嫌恶。 阿史那颐离收住脚步,也被艾斯尔馥这番多嘴多舌和不怕死的举动挑惹得怒火三丈,他抱着妙音收紧手臂,眼睛盯着前方,眼底陡然氤氲了一层杀气。 两队护卫将两人围住,艾斯尔馥踱着步子绕到阿史那颐离面前,视线略过阿史那颐离铁青的脸色,又在女子身上的斗篷上绕了一圈,愈发妒恨地抓狂。 “颐离,你这个女子可是害你一败涂地的仇人,你竟然……” 阿史那颐离阴沉地斥道:“你昨晚做出那种阴毒卑鄙之事,竟还有脸入宫?!” 艾斯尔馥被他的话震慑,心头隐隐一沉,顿时后悔上前来拦截。 她一早入宫,本打算看旁人给苏妙音这贱人收尸的。 没想到,进了宫门,赵明霜就气势汹汹地踹了她一脚,又莫名其妙地将她臭骂了一顿。 看在收了赵明霜毒香的份上,她压着怒火没在意,却撞见那大魏七皇子沿着宫墙飞来飞去打探苏妙音的住处…… 她忙召唤了护卫要抓住拓跋玹,没想到,在宫道上竟撞见阿史那颐离横抱着苏妙音堂而皇之地朝这边走。 她自是压不住火气,本想把苏妙音臭骂一顿泄泄火,没想到…… “颐离,我……” 阿史那颐离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朝着周围地护卫命令,“把这女子押下,去通传佩蓝王,让他仔细斟酌,该如何给妙音郡主一个交代……” 妙音忙道,“颐离,这事儿还是算了!” “你……”阿史那颐离气结,“她差点害死你!” “我不想我爹娘知道我被毒害的事儿,若是这事儿传扬出去,赫连遥、雷承他们必然要讨公道,两国合盟怕是就结不成,我们修驿站,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这一步,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阿音……”阿史那颐离疼惜地叹息,“我不忍你这样受委屈,昨晚你差点死在我面前,这笔债……” 妙音安抚拍了拍他的肩,“好啦,这女子也是你的表妹,你伤了她,如何对你死去的母亲交代?将来你当皇帝,还需要你舅父的支持。” 阿史那颐离气结,看向艾斯尔馥,“妙音是大周郡主,你是北厥郡主,你怪我不爱你,眼下这一较,你叫我如何爱你?” 艾斯尔馥适才发现,自己委实愚蠢了,她不该下毒害这女子,应该与这女子比拼谁更善良,谁更懂事儿。 “苏妙音,你少在颐离面前惺惺作态,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故意在男人面前装良善,反让颐离更恨我!我不稀罕你的怜悯!我害你,是我不对,但我不欠你!” 说完,她从靴筒抽出匕首,就刺在自己的手臂上,“你们可满意?” 妙音挑眉,“不满意!” 艾斯尔馥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你……你说什么?” 妙音这就拍了拍阿史那颐离的肩,“抱我上前!” 阿史那颐离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听话地抱着她上前,却见妙音慢慢地从艾斯尔馥的手臂上拔了匕首…… 艾斯尔馥错愕地低头,就见自己的血汩汩地自伤口处涌出来,浸透了火红的袍袖,疼得她忍不住捂住伤口。 “苏妙音,你……你要做什么?” “给你脸你不要脸,放了你你骂我伪善,既然我在你心里是伪善之人,我实在没有必要当好人。” 妙音目光幽冷地看了看匕首,转头一挥,就刺在她的琵琶骨上…… 阿史那颐离匪夷所思地看她,想起当初赫连翊被她恶整地生不如死地情形,不禁为尔馥捏一把冷汗。“尔馥,你惹错人了!” 刺骨的痛,让艾斯尔馥站不住,脸上的血色也褪去,她恐慌地忙退了两步,“你……” 妙音淡冷地道:“赵明霜被我们大周皇上刺了这个部位,失去了武功,以后记清楚,别惹我这种伪善之人,否则,我的伪善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妙音——”艾斯尔馥气恼地嘶吼,“贱人——该死的贱人!” 妙音摇头失笑,“昨晚你找我斗舞,我不理会,你就下毒香要弄死我,甚至饥不择食地连我的前夫也跟踪,我饶你吧你骂我伪善,我惩罚你你又骂我贱人……你细品一品,若论贱,我是真真不如你!” 第284章 他亲自拦截皇帝 “你……”艾斯尔馥又是气,又是疼,手臂和琵琶骨处血流不止…… “好好养着,回头我和你斗舞,姑奶奶我广场舞厉害着呢!就怕你比不过我!” “广场舞?是什么舞?” “你广场舞都没听过,还想找我斗舞?切——自不量力!”妙音拍了拍阿史那颐离的肩,“颐离,咱们走!” 阿史那颐离因这一声娇滴滴的小离顿时禁不住哆嗦,他迈开脚步,却听艾斯尔馥声嘶力竭地哭嚷,“广场舞到底是什么舞?!” = = = 明月宫内。 阿史那引尧被气得咬牙深吸一口气,拧身坐在宫殿的雕花狐皮宝座上,阴沉地俯视着跪在阶下的赵明霜,“赵明霜,你好大的胆子!” 赵明霜恐慌地俯首贴地,“陛下,臣妾冤枉啊!分明是尔馥郡主从臣妾这里偷走的毒香,臣妾真的不知道啊!若非臣妾救苏妙音,她恐怕早就死了!” “朕说的是觅血草!那种毒物——你作何解释?” 赵明霜惊愕地抬头,对上帝王威严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臣妾……臣妾更是冤枉呀!臣妾买觅血草时,那位药草行的老板说,这觅血草乃是罕见之物,能救百病,臣妾本想着如此罕见之药,定然能救治陛下的病,就……” 阿史那引尧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丢在她面前,纸包落地就甩开,里面的药渣四散在赵明霜面前。 赵明霜哑口无言,低着头,再不敢抬起。 “朕答应册封你为妃,是因与你父亲有交情在先,且念在你让朕身体好转,乖巧体贴,善解人意,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虚假之人,不但诓骗朕的心,还用毒药害朕,让朕贪恋这回光返照似的欢愉,加剧朕的病情——你这该死的毒妇!” “陛下……臣妾冤枉啊,这是阿史那颐离陷害臣妾,栽赃臣妾!” “你休要狡辩!颐离为救苏妙音允许你活在北厥皇宫,可没说饶你的罪行,他恳求朕将你打入冷宫,凭你害朕之罪,朕也定让你生不如死!” 赵明霜忙跪行上前抱住他的双腿,“陛下您饶恕臣妾吧!臣妾千辛万苦才来这里……臣妾错了!” 阿史那引尧已然心寒,俯视着她梨花带雨的脸,憎恶已极。 “朕的命,在你心里算什么?岂容你一句知错就能饶你!” 赵明霜死死抓住他的龙袍,“臣妾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臣妾定想方设法救治好您的病,让陛下长命百岁,陛下这顽疾不难治的,臣妾……” 阿史那引尧一脚踢开她,“朕给你五日的时间,你的药方若真的对朕的病情有效,朕便准你不入冷宫,否则……朕斩了你的手脚,再把你丢进冷宫!” “是,臣妾……一定尽力救治陛下!” 阿史那引尧再没回头,大步迈出殿门。 赵明霜忙朝着他的脊背高呼,“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见着宫苑大门关上,她一双眼睛陡然变得狰狞。 “该死的狗皇帝,我定让你好好活着,被你最爱的儿子亲手斩杀!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就忽然笑不出,背后有幽冷的寒风飘忽,撩动了她背后的发丝…… 身子僵了僵,她警惕地慢慢转过身体,就见一位艳若仙魔的男子优雅地端坐在了铺着雪白狐皮的宝座上,姿态那般漫不经心,却比刚才的阿史那引尧更威严霸气。 这男子——她曾爱得欲罢不能,却也恨之入骨,如此看着他近在咫尺,还是忍不住恍惚。 “拓跋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皇子本想与阿史那引尧要与大周的合盟书,跟踪他来这里,没想到正听到你们夫妻聊天。” 拓跋玹淡冷地研看她苍白的脸,唇角浮现一抹讽刺地冷笑。 “本皇子记得,妙音那天早上自本皇子床榻上醒来,你骂她以色侍人,你这又算什么?” 赵明霜眼泪唰——落下来,“过去的恩怨,你竟还记得?” “你伤害阿音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本皇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拓跋玹抬手,指缝间凭空凝聚了两枚菲薄的冰刃,鹰眸盯着她,愈发阴沉。 “不过,本皇子尚不知昨晚你对阿音做过些什么,自己交代,本皇子饶你不死!” 赵明霜顿时松了一口气,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害她,是我救了她,我说的都是真话!” “如此说,你没有对阿史那引尧撒谎?” “是艾斯尔馥从我这里偷了毒香给苏妙音放在了寝殿中,幸亏阿史那颐离及时把苏妙音抱出寝殿,把我请去了御药房救苏妙音……” 赵明霜说到这里,状似规矩恭敬地看着地面,心底陡然萌生一股歹念,顺势转了话锋。 “谁知道,艾斯尔馥在毒香中掺杂了和合散,苏妙音就必须与男子……然后,阿史那颐离为了救她,就……与苏妙音有了夫妻之实!” 这番话,与阿史那颐离和妙音的那番“喝酒聊天”的话相去甚远,却更像是真的。 拓跋玹竖起眉头,心里刀绞的剧痛顿时荡然无存,却忍不住懊恼自己来的太晚。 “赵明霜,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已然这种处境,岂敢再诓骗你?” “若你真的救了妙音,我饶你不死,从此以后,你与妙音的恩怨到此结束,若你再敢害她……”拓跋玹随手挥出手上的两枚菲薄的冰刃。 冰刃刺穿的赵明霜的双腿,她再跪不住,疼得摔趴在地上,“啊——我的腿——救命啊——该死的拓跋玹,我救了苏妙音,你为何还要伤我的腿?” “那是你欠妙音的旧债!” 拓跋玹说完,飞身出去后窗,一跃踏过宫墙,就自宫道上拦住了正坐在肩辇上前行的阿史那引尧。 阿史那引尧望着他,没有丝毫惊讶。 他抬手示意仪仗队停下,眯着眼睛望向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看在你的舅父认朕的颐离为义子,看在你本就是个短命鬼,朕不与你多计较,不过,你在我北厥皇宫里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还胆敢拦截朕的仪仗队,这委实欺人太甚!你这是逼着朕杀你呀!” 拓跋玹依旧淡冷地睨着他,“大周米粮队此来千辛万苦,看在这一点,你也应该拿出合盟的诚意。否则,我大魏对你北厥发兵,你恐怕孤立无援。” 第286章 不准脚踩两条船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想起刚才的吻,一时间口干舌燥,脸燥耳热,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还好……谢天谢地!她没有说小玹玹乖乖亲亲抱抱之类的话,否则,真得囧死。 拓跋玹见她双颊绯红,咬着唇不说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刚才的吻我不会介意。不过,本皇子委实没想到,苏妙音你白天与阿史那颐离搂搂抱抱,晚上竟惦记着本皇子。” 这话怎如此刺耳呐?白天她病得走不动的时候,亏得人家阿史那颐离抱着她跑来跑去。 “拓跋玹,刚才你主动投怀送抱,还搂着我又哭又嚎。你明知我对顾玹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你顶着顾玹的脸,做着口是心非的事儿,我亲两下无可厚非。” 拓跋玹被她一番歪理弄得哭笑不得,“如此说,你刚才强吻本皇子,竟是本皇子之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呀!”她略拢了下睡袍,门板却突然被拍响。 掌事宫女阿喜在门外问道:“郡主,您醒了吗?怎把门反锁了?奴婢听到,您在与人吵架?” 妙音迅速下床,手指点了下眼前的男子,示意他噤声,她忙小跑着奔去外殿。 拓跋玹见她赤脚踩过冰冷的金砖,无奈地叹了口气,拎着鞋子就跟过去,给她丢在脚下。 妙音被鞋子砸在地上的声音下了一跳,忙踏上鞋子,就从门缝里望出去,殿内灯火通明,廊下也亮着灯,因此视线毫无阻隔。 阿史那颐离派过来的宫人都堵在门前,阿喜脸也正贴在门缝上。 “阿喜,我没事儿,刚才自言自语呢!我不习惯旁人陪着,天寒地冻,你们都去休息吧。” 拓跋玹不悦地眯着眼睛斜睨妙音的脊背,着实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当然,他不是鸡,也不是狗,更无法忍受,她白天留阿史那颐离陪在床侧,晚上偷摸留他在殿内,这分明是脚踩两条船。 于是,他上前两步,直接挡开妙音,打开宫殿的门…… “拓跋玹,你干什么?!” 妙音慌地要关上门,门板却被拓跋玹的脚挡住,她人也被他挤到了一边。 一众宫人都愣住,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张口结舌,十几个人视线在妙音和陌生俊美的男子间流转,一时间脑补出无数个画面。 几个宫女视线盯在拓跋玹脸上挪不开,忍不住赞叹,“这位比咱们颐离殿下还好看呐!”“郡主可真是不简单!”“这是私会情郎呀!”“颐离殿下知道,要疯的呀!” 掌事宫女阿喜转头横扫她们一眼,转回头来不悦地对妙音道:“德馨郡主,我们颐离殿下对您可不薄,您这……这位男子是何人?为何大半夜地闯进寝殿中?” 妙音尴尬地笑了笑,“我和你们颐离殿下只是普通朋友,至于这位……他是……” “我是她的夫君,大周皇帝赫连启的亲外甥拓跋玹,我与妙音奉旨成婚,拜过堂。” “郡主,您——您成过婚?”众人惊得缓不过神来。 拓跋玹客气地颔首,“各位既然奉命行事,就在外面守着吧,本皇子今晚留宿在此。” 妙音眼见着他关上门板,尴尬地搓了搓手,“你……你怎么不说是前夫?是你要和离的,你干嘛呀这是……” 拓跋玹兀自进去内殿,在床榻便坐下来,本只想留了合盟书就离开,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北厥人小气,没有给我安排住处,咱们既然是前夫前妻的,也不该太生分。而且,我为你解决了难题,你也不该把我赶出去吹冷风。” 妙音只觉他是在寻歪理,“你帮我解决了什么难题?” 拓跋玹从怀中取出合盟书丢在床沿。 妙音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有北厥玺印,有阿史那引尧的私印,还有一大堆她看不懂的文字,且外面包衬着腾龙锦缎,格外华贵。 拓跋玹见她翻来覆去地看,讽刺地笑道,“你来了北厥这些时日,竟然连一个北厥字都不认识?” “这是合盟书?” “上面写了,两国商贸往来,合盟百年,永不言战,并拜谢谢大周送米粮前来。” “啊——哈哈哈,太好啦!太好啦!咱们有生之年,都不用打仗啦!” 她激动地一把搂住拓跋玹,在他脸颊上狠狠吻了一记。 “拓跋玹,你可真是天下福星!以后天南海北地好吃的,我们都能吃到啦!” 拓跋玹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强忍着没有惊扰她这份欢喜。 妙音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把合盟书压在心口上,挨着拓跋玹在床沿坐下,崇拜地看眼前的男子,“拓跋玹,是怎么把合盟书拿到手的?” “没什么,我就吓吓他而已。” 妙音想不通他是怎么吓的阿史那引尧,“现在,我爹娘也能放心了,雷承和赵凉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了,我们很快就能起行回去了……外公们,表哥表姐们一定也欢喜,咱们弄那一路的驿站,总算是没有白费。” 拓跋玹任由她絮絮叨叨地赞叹感慨,不动声色地扬着唇角静赏她的笑颜,见她眸光一抬就看过来,他迅速挪开视线,又抿直唇角恢复淡冷。 “拓跋玹,虽然咱们已经和离,你这么帮我,还是很义气,皇上和太后娘娘都也没白疼你!” 拓跋玹点头。这几句还算受用,也算顺耳的夸奖。 到底是拿人手短呐!妙音不好再赶走他,却也忍不住疑惑,“你既然拿到合盟书,为何不拿去给赫连遥?他是储君,他比我更想看到这个。” “他已经知道了,你爹娘和皇叔皇婶也看过,所以,我特意拿来给你,也希望你心里有个数……阿史那引尧的意思是让你嫁给阿史那颐离,我已经帮你拒绝。” 这是陈述呢,还是在问询她的意思?“我本来也没想嫁给阿史那颐离,若是阿史那引尧不赐婚,那就太好了!” 妙音随口说着,没有察觉男子眼底异样的欢喜。 她拧身爬上1床榻,就在床榻里侧躺下来,适才发现,他刚才说的话有点怪。 拓跋玹宽衣解带,也在床榻上躺下来,赫然发现,两人这样并躺着,竟无丝毫的别扭和生分。 他心里刚刚舒展了许多,却听一旁的女子揶揄问道,“拓跋玹,咱们是前夫前妻,可你没有权利帮我拒婚呀!你不会是在吃醋我嫁给颐离吧?” 第287章 皇帝收她为义女 “谁吃醋?你想多了!” 拓跋玹挪着身体离她远了些,仰躺在枕头上。 “之前我与胭离做了一笔交易,她把在北厥皇宫探听到的事都写在了册子上,阿史那引尧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妙音匪夷所思地竖起眉头,却又压不住好奇,八卦地凑近他。 “在皇族中,勾心斗角残暴不仁之事颇多,若说姐妹兄弟之间自相残杀不足为怪,阿史那引尧可真够毒的,竟杀自己最爱的女人?哎……他最爱的女人是谁呀?” “就是这座寝宫的主人。” “哈?阿史那颐离说,这是他母亲的寝殿,原来……”妙音顿时躺不住,忙坐起身来,“这床……不会是……” 阿史那颐离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妙音躺下来,去还是忍不住恐惧,“拓跋玹,你抱着我……” 这话正中拓跋玹下怀,他直接把手臂垫在她脖颈下,把她暖热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话音也禁不住柔软了许多。 “那女子就算找来算账,也不会缠着你,定是去纠缠阿史那引尧。不过,据说那女子是自愿的……” “哈?自愿?!”妙音惊悚地叹息,“阿史那引尧也没有对她多痴情呀,妃嫔众多,皇子公主一堆,且把阿史那赢锡纵得那般跋扈,差点害死阿史那颐离……那女子死得委实不值得。” “可皇位属于阿史那颐离,却是真的。” 妙音哑然。的确,阿史那颐离虽不是北厥储君,在北厥皇子中威望却是最高的,且一人之下,手握兵权。 拓跋玹:“那时北厥与大魏开战,阿史那引尧惧怕自己战死沙场,更怕自己最爱的女子和儿子被兄弟欺辱受委屈,但北厥皇族有规矩,要册立储君,必须杀储君的生母。所以,他在出征之前,杀了阿史那颐离的生母,立下传位密旨给阿史那颐离。阿史那颐离那时还小,并不知自己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在北厥皇族史册中记载,那女子是病殁。” 妙音隔着纱帐,忍不住环看整个宫殿。 “我住进来时,就觉得这宫殿极不寻常,这里面的摆设极尽奢华,处处都比别处好,尤其那宝座还有这床,竟都是白玉雕琢而成的……没想到,这女子极尽荣宠,竟被自己的夫君杀死。” “佩蓝王的王位,是阿史那引尧对艾斯家族的补偿。他凯旋回来,懊悔不已,加上重伤在身,就一病不起,多亏佩蓝王相助阿史那颐离辅政……怕众皇子争权夺势谋害阿史那颐离,阿史那引尧不敢太早册封阿史那颐离为储君。” 妙音顿时明白,自己为何被安顿在这座寝宫,她这是已经被阿史那引尧内定为未来的太子妃了呀! “太可怕了!我若是嫁给阿史那颐离,就是北厥太子妃,我将来若有了孩子,且孩子若被册封为储君,我就得被杀……” 说着,她看进拓跋玹眼底,从他明亮的瞳仁里读懂他的在乎和爱怜。 “所以……玹,你是不希望我惨死于这座皇宫,才帮我拒婚?!” “傻瓜,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像个普通人一样喜乐美满地活着。” 眼见着他眼底闪过一抹灼烫,妙音感动地呼吸一窒,唇就抵在了他的唇上…… 拓跋玹没有躲开她,霸道地回应着她,翻身把她牢牢压住,心里的不甘和妒忌也洪水猛兽般吞噬他的理智,飞快扯掉两人之间所有的阻隔…… === 一早,妙音梳洗完毕,坐在镜子前拿着螺子黛画眉,想起昨晚疯狂的欢愉,就莫名地心跳加速,手捏着螺子黛总也捏不稳…… 她醒来时,枕畔已凉透,那人分明又是不辞而别了。大魏那番境况,恐怕他不能离开太久。 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委实想不通,拓跋玹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和离了,为什么总是在她快要放下他时,就突然蹦出来? 上一次说好做二十四孝好男人,却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便罢了,这次更是变本加厉,搁下大魏的内乱,千里迢迢帮她搞定合盟书,帮她拒婚,留宿,讲故事,还…… 唉!他真的不是个好夫君,却分明是个合格的情——人! 她在那毒香之下差点毙命,最是奢望能再见他一面,如今也算是老天垂怜了,她也该知足才是。 妙音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勉强把眉峰画好,就见镜子里多了一个女子,她疑惑地转头,就见掌事宫女阿喜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锦盒。 阿喜注意到她颈侧的吻痕,顿觉刺眼,眼神也如看狐狸精一般,爱答不理地把盒子递上。 “皇上刚刚派人送过来的,郡主自己看吧!” 妙音疑惑地接过盛放圣旨的盒子打开,却发现里面的圣旨是用红绳绑着的,仿佛是生怕旁人看了内容去,更难得的是,圣旨竟是用中原文字写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周宁和王郡主苏妙音,聪敏柔嘉,心怀天下,此行为我北厥解决粮草急需,乃北厥恩人,朕特收妙音为义女,册封公主,赐羊脂玉免死如意佩,见此玉佩如见朕,在我北厥疆土内,妙音可畅行无阻,动兵三千,钦此!” 妙音疑惑地又看盒子,这才发现盒子底部以红丝缎盖住了东西。 她拿开红丝缎,果然,有一块羊脂玉如意玉佩。 玉佩是圆形的,上面双龙盘绕,背面雕刻了异常小巧的一圈字“御赐北厥帝阿史那引尧之女苏妙音免死如意佩”,玉佩圆润玲珑,可收在腰间,也可挂在脖子上。 她忙把密旨收在怀里,想了想,还是把玉佩挂在脖子上收在领口内,这样不容易被人偷走。 阿喜从旁也注意到那玉佩上的字和圣旨上的话,惶恐地忙俯首跪地。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喜,你这态度,变得我措手不及呀!” “奴婢该死,昨晚奴婢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您原谅!” 妙音千娇百媚地对着镜子扶了扶高绾的发髻,“没关系,本公主知道,一个人太漂亮是容易没朋友的,本公主早就习惯了!” “公主多虑,奴婢不敢与公主做朋友,不是因为公主的容貌,是因为公主您的身份……” 妙音哑然失笑。“你这意思,好像是在说,我还不够漂亮到没朋友啊!” 阿喜胆战地说道,“我北厥众公主之中,还没有谁有权利调动兵马的。” 第288章 未来驸马被选走 妙音愣了一下,再无心思玩笑,也忽然明白了阿史那引尧真正的目的。 那位皇帝陛下这是留一招棋,给他的儿子做盾牌呀。 因昨晚阿史那颐离救她,她与阿史那颐离也算是生死之交,凭她来送米粮,那皇帝认定了她的良善,所以才如此放心地给三千兵马。 这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能倾覆天下,却在关键时刻,可以破城而入,杀出一条足够宽阔的血路。 “引尧帝好心思,不让我惨死,倒是是让我变得更有用了!” 妙音自嘲地笑了笑,扶起受惊过度的小丫头,宽慰拍了怕她的肩。 “我对颐离虽无男女之情,若将来他需要我拔刀相助,我必然帮他调兵援助。你们皇帝……不,应该说是父皇,父皇他老人家还是很有远见的。” 阿喜忙俯首道:“公主,外面还送来许多袍服和首饰,倒是能与这圣旨对上了。” 妙音出来外殿,就见桌上摆着三套漂亮的袍服,且都搭配有她喜欢的毛绒球球的帽子。 “之前我穿这样的衣服,拓跋玹不准我穿,如今身为北厥公主,我也能穿着漂亮衣服耀武扬威地横着走了。” 阿喜顿时被她的话逗笑,“公主,螃蟹才耀武扬威地横着走呢!” “哈……你这丫头真的是很会尬聊!”妙音笑着抖开袍子,“来,快伺候我换上!” “是,公主!” “既然是密旨册封,你还是唤我郡主,还有我伸手有调兵如意佩的事,你只对颐离说一声即可,万万不可对旁人讲。” “是!” 然而,宫廊下一位宫女立在门侧听完,就从此绕到宫殿后,自后门出去,直走到了花园中藏书阁的茶室内,双膝跪地,对坐在罗汉榻上的两位美人俯首,“奴婢参见乌兰娘娘,参见六公主!” 罗汉榻的两位女子衣袍华贵,乌兰皇妃已然年近四旬,正是大皇子阿史那赢锡的生母,与她相对而坐的六公主阿史那桑琪年方十六,一袭粉色宫袍,俏丽秀美,亦是她所出。 乌兰带着镂金护甲套的手端起茶盅浅酌一口,看向宫女。“叫你盯着苏妙音和颐离的动静,你怎么又跑回来?” 阿史那桑琪清冷地笑道,“定是有新动静!听说,昨晚父皇召见了三四十位文武才俊,定是要给苏妙音赐婚,咯咯咯……颐离这回可有的痛了。听说,昨晚拓跋玹宿在了那座寝宫里,这会儿两人在朝堂相见,针锋相对,再加父皇赐婚,可热闹了。” 乌兰挑眉,不敢恭维地瞥了眼女儿,“可千万别选中你喜欢的金诺才好!金诺明年就能被册封为将军,眼下你哥哥被囚,金家也不在与咱们往来,你和金诺若是联姻,也能稳住他们。” “母妃放心,金诺是聪明人,岂会被选上?”阿史那桑琪讽刺道,“苏妙音被赐婚,让颐离那个孽种和拓跋玹都痛一痛,哥哥心里也能稍得些安慰。” “刚才有太监送过去密旨,皇上收苏妙音为义女,秘密册封为公主,还赐了一枚能调兵的如意玉佩。” 母女俩笑僵在脸上,皆是惊愕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调兵玉佩?”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乌兰尖锐地质问宫女。 宫女手足无措,“奴婢不知呀!娘娘,奴婢只是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 “不可能!我才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阿史那桑琪又妒又气,扯住母亲的袍袖,“母妃,这不公平,父皇凭什么赐给一个大周的郡主调兵玉佩?这太过分了!” “你给我冷静些!这皇宫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乌兰狐疑地望向窗外,“皇上好心思,这是刻意讨好大周,给颐离那个孽种扶一个帮手!” “母妃,听说尔馥给苏妙音下毒,差点把苏妙音害死,咱们正可以借刀杀人,引苏家人与艾斯家,如此,颐离也就孤立无援了。” 正在母女两人又开始得意之际,一位小太监仓惶跌进门槛来,“娘娘,公主殿下,不好了!” 阿史那桑琪不耐烦地呵斥,“哪有那么多不好的事?该喊不好的人,是苏妙音才是。” “公主殿下,金诺统领被选为苏妙音的男宠了?” 阿史那桑琪如遭晴天霹雳,顿时面无人色,“怎么可能选中了金诺?父皇明明知道我喜欢金诺呀!这男宠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金诺不拒绝?” 诸多疑问盘踞在心口,阿史那桑琪越想越是不对,恐慌地这就要出门,“我要去找父皇!” “公主殿下,万万使不得,现在皇上正在大殿上封赏大周来使,金诺统领已经被安排在内殿了……”小太监忙拦住她,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给妙音郡主择选三位异常俊美的男子,除了金诺之外,还有京城最善跳舞的第一美男子风朗,以及艾斯家庶出的小儿子艾斯清越。” 阿史那桑琪只觉天已经塌陷下来,拧身扑进母亲怀里。 “母妃,金诺被选走了,女儿怎么办?哥哥还被囚禁呐!咱们要孤立无援了呀!父皇这到底是做什么?他明知道女儿非金诺不嫁呀!” 乌兰见女儿哭成了泪人儿,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皇上这是要断了我们的后路!那风朗最善舞,清越公子最善歌,金诺则武功高强……”乌兰忽然有些绝望,“皇上这分明是在取悦苏妙音。” 小太监也道,“娘娘,奴才也想不通,皇上堂堂北厥皇帝,竟然择选男宠给一位大周郡主……这说不通呀!” “前两日,皇上被赵明霜那个小贱人灌了迷魂汤,冷落了大周来的贵客们,自然是要赔礼的。” 乌兰思忖说着,略推开女儿,安慰地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女儿,你倒也不必着急!苏妙音是一位极端庄的女子,苏骁和江珏也跟随她左右,且她心里又有她那位病秧子前夫,断然不会选了金诺他们去。” 阿史那桑琪有些怀疑地道,“万一苏妙音真的选定了金诺怎么办?” “金诺与你情投意合,断然不会答应的。” 阿史那桑琪却忧心忡忡,她太清楚,金诺与她并非情投意合,更确切的说,金诺压根儿不曾 第289章 赏赐你三位美男 今日,北厥皇宫的早朝格外喜庆,格外漫长。 殿内,阿史那引尧宣召苏骁、赫连遥、赵凉、雷承、陆随之、拓跋玹等人一并上朝,格外嘉奖六人带队前来,又赏赐了雷承麾下的镖师们。 尚不知父亲下了密旨的阿史那颐离,十分欢喜这样的局面。 看着苏骁等人欢喜,方觉没有辜负妙音和江氏的掌柜们远道运送米粮,然而,他听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册封妙音的圣旨。 “父皇,请恕儿臣斗胆,也为妙音请赏……” 殿外,却传来护卫一声通传,“禀陛下,妙言郡主驾到!” “这丫头来的正巧!”阿史那引尧笑着自龙椅上站起身来,忙朝着殿门朗声大笑道,“快宣!” 文武百官都看向门口,就见晨光晴好的天光下,一身紫红袍服的女子迈进高高的门槛来…… 那袍服鹅黄绣纹,兔毛滚边,腰间和头饰上都点缀着银铃和紫红宝石,衬得女子精致的鹅蛋脸愈发白腻如脂,眉目如画。随着轻快的步伐,那荷边裙摆在脚踝处水花一般欢快地荡漾,越显得腰如约素,身子婀娜。 对上龙椅上阿史那引尧看下来的目光,女子从容扬起唇角,灿烂绝美的笑颜,顿时夺人呼吸。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眸光瞄过去,正瞄见,拓跋玹就立在父亲身边,且还是昨日那一身惊艳的带有绣纹的袍服…… 昨晚疯狂欢愉的画面陡然撞进脑海中,她心头一慌,脚下便打了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 阿史那颐离飞快上前扶住她的手肘,“阿音,是不是身体还没痊愈?好好的,怎么路也走不稳?” “没事!已经好多了……” 妙音客气地俯首道谢,站稳脚跟,就迅速与阿史那颐离拉开距离。 阿史那颐离狐疑地看她,见她竟是一眼不与自己对视,大惑不解。 妙音尴尬地低下头,忙走到阶下,朝着阿史那引尧俯首一拜,“妙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史那引尧忙示意她免礼,“妙音,刚才颐离昨儿说,你喜欢我们北厥漂亮袍子,就特赏赐你三套,你可喜欢?” 妙音爱不释手地抚了抚袍袖,又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端正地挺直脊背,“谢陛下,妙音十分喜欢!” “喜欢就好!不过,相较于你对我北厥的大恩,朕这点赏赐太微薄,所以朕特别甄选了三位俊美的男子赠你……”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阿史那颐离更是惊得措手不及,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父皇,您……您昨日还答应好的,怎么突然就……” 阿史那引尧挑眉抬手,制止儿子继续说下去,“朕如此做,是因为拓跋玹说,妙音格外喜欢美男。” 阿史那颐离震惊地看向拓跋玹,顿时怒不可遏。 拓跋玹心里却并不好过。 他本利用赵凉、陆随之、雷承,帮妙音避过赐婚,没想到,这老皇帝竟如此狡猾,不给他儿子和妙音赐婚就罢了,却拿三位男子来试探他那番话的真伪,还引阿史那颐离这本憎恶他…… 苏骁察觉拓跋玹地紧张,侧身凑近他。 “若妙音拒绝这三位,便说明她压根儿不贪男色,你这大魏七皇子便是当众犯下欺君之罪。届时引尧完全有理由扣押你,凭你的身体状况,若断了药,便不堪一击,你父皇怕是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拓跋玹隐忍深吸一口气,看向妙音,还是希望妙音谁也不选。 妙音始终目不斜视,却清楚地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她有些措手不及。这位皇帝陛下密旨收她为义女,给她调用三千兵马的权利,表面上又与她开这种玩笑,这是玩呢?! 阿史那颐离如此不悦,分明是计划好赐婚的。 拓跋玹这又是什么意思?昨晚睡在她身边,今儿又说这些,这厮欠抽呢?! 当然,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抽拓跋玹,真要动手,她也打不过他。 她看了眼父亲的脸色,注意到父亲和赵凉、雷承等人都没有半分惊讶,不禁诧异。 她忙问阿史那引尧,“陛下,您……您这到底是何意?妙音不太明白。” 阿史那引尧宽和地扬起唇角,与那日赵明霜陪坐在他身边时相较,判若两人。 “拓跋玹说,你与他成婚又和离,还特别喜欢赵凉、雷承等人。妙音你功不可没,对我北厥百姓更是恩重如山,所以朕投你所好十分必要,便连夜甄选了三位俊美的男子……” “可是,我……” “妙音,你先看一看这三位是否喜欢,若是喜欢,便都带走,若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 拓跋玹忙道,“阿音,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谁也不选!” 妙音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压根儿不愿再多看他,察觉肩膀上落下一只手,她误认为是拓跋玹,扭头对上父亲慈和的目光,忙压下怒火,“爹,女儿该怎么办?” “陛下的赏赐,岂能拒绝?更何况陛下既然说是才俊,定不会太差,三个都要了。” “哈?!”妙音匪夷所思地看父亲,不见怀疑看到了一个假爹,“爹您开玩笑吧?我嫁不出去便罢了,一次带三个男人回去,我娘亲和母妃、外公,怕是要捏死我,再说,太后也定然不答应呀……” 苏骁凑到她耳畔,“为父做主,帮你答应了!太后和你外公们怪罪,为父帮你挡着。” 妙音转头还是想拒绝,却见自内殿走出来三位男子,竟如画中人,皆是器宇轩昂,相仿的长圆脸庞,竟与拓跋玹都有相似之处。 更诡异的是,他们身穿同样的水蓝无绣袍服,肩上罩着雪白的狐皮斗篷,身姿俊伟,发辫高束,耳朵上挂着同样的黑曜石耳环,领首在前的清俊锐气,手揽着圆琴在怀,弹奏的姿态潇洒悦目,曲调更是欢快惊艳。 第二个身子一转,就柔中带刚,温润的脸儿扬起笑来,转瞬就到了她近前,拥着她的腰际,便转了个圈…… 第三个端肃清秀,牵住她的手,歌声一起,叫人不由得想起天山之巅流淌下来的雪水,清越明澈。 搁在现代,这三位完全可以组团出道了! 妙音被三人带着舞步迈来迈去,脑子里顿时蹦出一个敛财大计,眼前三人,顿时成了三座行走的金山。 第290章 皇上被带进坑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的神情,却不经意间注意到,龙椅上的阿史那引尧正杀气阴沉地俯视着拓跋玹,阿史那颐离更是憎恶地盯着拓跋玹…… 一曲结束,妙音只觉自己从鬼门关上陪着拓跋玹转了一圈,也顿时明白了阿史那引尧真正的目的—— 她接受这三位男子,便能让阿史那颐离对她死心,阿史那颐离会迁怒拓跋玹,憎恨拓跋玹。 她不接受这三位男子,便等于扣给拓跋玹一个欺君之罪,让拓跋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恐怕拓跋玹昨日拿到合盟书和帮她拒婚的经过,并不太愉快,才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思前想后,她当即决定顺应父亲的决定——救拓跋玹。 阿史那引尧给她调动兵马的权利,也让她深觉“拿人手短”,当众打皇帝的脸,也是愚蠢至极。 “皇上好眼光,这三位好看,着实好看……妙音爱极,妙音太喜欢他们……”她当即朝着弹着圆琴的男子颔首,“我弹一下。” 不等男子答应,她就从他怀中拿过圆琴,也让满殿众人惊愕地转不过弯来。 妙音学着他的姿态,架在怀里,拨弄了两根琴弦。 男子俯视着她惊艳的眉眼,一时间无法挪开目光,且她笑起来能甜透人的心,帽子两边的绒球衬托着她的脸儿吹弹可破…… 敏锐地注意到她灵巧地指尖勾着琴弦很有技巧,他忙道,“郡主会弹?” “不会,不过我弹过一种琴叫吉他,也是这样拨弄的。”妙音说完,忍不住诧异男子主动开口说话,抬眸对上他清凉的眼睛,“叫什么名字?” “姓金,单名一个诺字!”金诺又给她介绍,“跳舞的这位叫风朗,是我们北厥最会跳舞的男子。另一位唱歌的,是艾斯清越,佩蓝王的小儿子。” 见妙音的姿势不太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纠正了一下姿势。 妙音一僵,不着痕迹地迅速挡开他的手,只拿琴当吉他弹奏,简单地拨弄出一首欢快地曲调…… 金诺诧异地看圆琴,被这风格迥异的曲声俘获,却没想到,这乐器能被这样用。他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并不像传言中说的,是个不正经的女子,相反的,她举动小心,看似随意,却捏着分寸。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夏天的阳光,整个世界全部的时光,美得像画卷……” 娇甜清脆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她看金诺,又赞赏地看风朗和艾斯清越,让三位男子和满殿官员听得都怔愣。 拓跋玹愤懑地握住双拳,只想砸碎那琴,却有人比他更急迫,阿史那颐离冲上前抄过圆琴便砸在地上,轰——一声巨响,在殿内激起钝重的回音。 “苏妙音,你什么意思?” 妙音被这突然地变故惊吓,忍不住惋惜地上的琴。“颐离,我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么?” “我们昨天还好好的,我们……” “不是我们,是苏妙音与颐离殿下……妙音福薄命浅,配不上颐离殿下,殿下适合更好的女子。” 妙音对上他怒火横冲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颐离,走到今日,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你我初见,我就告诉过你,我没兴趣做你的皇子妃,你的父皇如此安排,用心良苦,都是为你好。” “昨天我……我真该坐视你被艾斯尔馥和赵明霜毒死!”阿史那颐离伤心地暴吼一声,转身就奔出大殿…… 阿史那引尧却也意外这样的结果,他更没想到,苏骁一句干涉,竟扭转了整个局面。 苏骁和苏妙音——这分明是在保护拓跋玹。 事实上,他早已命人打听过,苏妙音这小女子平素虽然爱玩笑,却行事端正,做事严谨,与赵凉、雷承等人只算得上生死之交,并无男女之情。 这三位男子是他从北厥才俊之中精挑细选的,不但姿容出色,身份也都尊贵。若是如此出类拔萃的男子,都被苏妙音拒绝,可结结实实当众降罪于拓跋玹…… 艾斯清越文武双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风朗的舞姿名震天下,更是北厥一宝。 且他本想许配金诺给自己的六女儿桑琪,那丫头喜欢了金诺许久,直嚷嚷着非金诺不嫁…… 他笃定苏妙音对拓跋玹痴情,绝不会要这三位男子,没想到…… “呵呵呵……”他只能用干巴巴地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妙音,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 妙音说着,豪爽地从腰间取下钱袋,倒出一大把银子,均匀地给三人分了。 “陛下既然当众将你们三位赏赐给我,我定不会辜负你们。我没有什么珍贵的见面礼给你们,这些银子就当是见面礼。你们收下,以后就是我的人。我不在乎你们来自哪里,亦或过去喜欢过什么人,从今往后,咱们喝酒吃肉,同生共死,你们若是愿意,以后唤我妙音即可!” 三人被她爽朗的脾性和干净的眼神感染,都握住了银子,却不敢应,于是都转头看向皇上,却见皇上左右为难。 臣列中,佩蓝王忙疾步走出来,“皇上,臣不能坐视儿子前往大周给一个女子当男宠,我堂堂北厥男儿,都是要为帅为将的呀……” 妙音不等阿史那引尧开口,转头便望过去,“我也不想夺佩蓝王的儿子,不过你女儿给我下毒香一事,证据确凿……” “你捅了尔馥两刀,还不够吗?” “我给你一香炉的毒香,你捅我两刀,你觉得够不够?” “我……” 妙音走到他面前,目光清冽地看进他眼底,“佩蓝王,你既然撺掇儿子给我难堪,就该想到自己也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拓跋玹上前,自妙音身后,立成一抹背景,话却直刺佩蓝王的咽喉,“皇上已经下旨,佩蓝王敢不尊,可是死罪!” 佩蓝王张口结舌。 阿史那引尧亦是涨红了脸,他忙从阶下冲下来,手按在佩蓝王的肩上。 “妙音,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喜欢这三位,便带走吧!” 妙音忙俯首谢恩,“谢皇上慷慨馈赠,将来,北厥有难只管言语一声,妙音定赴汤蹈火!” “好!有你这句话,朕把自己的脑袋给你也愿意。”阿史那引尧拍了拍她的肩,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臣列,不准他们再开口。 第292章 是不是你杀了她 阿史那颐离很想说她胡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收到了父皇的册封密旨。 父皇不相信这皇宫里的人,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把握,便早在与大魏那一场战事之前,给了他一个盒子…… 他打开看过那盒子,小时候认不全上面的字,看不懂,长大之后,看着那上面的字和玺印贪恋又欢喜,每年都会拿出来看一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战乱不宁,百姓浸于水火,朕御驾亲征在即,恐一去战死沙场,愧对宗祖,荒废国本,幸三子颐离粹美英奇,聪敏仁善,心怀天下,今封其为储君,愗隆国本,绵延社稷,以安朕心。朕若遭逢不幸,颐离继帝位,若有违逆此圣旨者,杀无赦!钦此!” 那一字一句,都藏着父皇对他的在乎和疼惜,他能倒背如流,也甘愿为那一张圣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然而,越长大,却越怕失去那储君之位,所以拼命的想守住那个位置……时至今日,他才成了百姓们口中的北厥战神。 这会儿思前想后,他才发现,母妃去世正是在父皇给他那盒子的当日。 他怀疑地看赵明霜,不禁重新审视眼前这苟且偷生的女子,“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刚才是去御药房配药的,刚好经过这边,看到你在这儿嚎,我怕你做出什么伤害苏妙音的事儿,毕竟,拓跋玹说了,苏妙音有事,就会杀我……所以,我得保护苏妙音啊!”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刻意跟踪我,刻意对我说这些,刻意让我憎恨父皇?” “殿下你想多了!” 阿史那颐离一把扣住她的脖颈,憎恶地咬牙用力,只想一把将她捏死,“赵明霜,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恶?可恶地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皇上还没有下旨让我死,我能治好他的病,我一定能……咳咳咳……” 阿史那颐离转手一拧,女子的身体飘飞起来,远远就坠进湖中央…… “啊——”扑通——结冰的湖面被砸了个大窟窿,赵明霜从窟窿里钻出来,却爬不出冰窟窿,“好冷,冷死了——救命啊——” 湖边巡逻的护卫听到惊叫声,这就要下水,阿史那颐离怒斥,“那女子给皇上下毒,罪无可恕,谁敢救她,与她同罪论处!” 正行经湖畔的乌兰皇妃搭着宫女的手驻足,“呦!这不是颐离么!拿着你父皇的宠妃撒气,这是吃醋了呀,还是……” 阿史那颐离不耐烦地打断她,“这里没你的事儿,你最好不要插手!” “据说赵明霜医术了得,本妃同样身为皇上的妃嫔,怎么能对自家姐妹见死不救呢?”乌兰皇妃忙对自己身后的护卫道,“没看见明妃正在喊救命吗?快——把她就上来,送回寝宫去。” 阿史那颐离阴沉地望了一眼赵明霜,转身就走。 乌兰忙追上他,“颐离,乌兰母妃知道,你大哥伤了你的心,不过,乌兰母妃对你始终是视如己出的!桑琪也始终把你当亲哥哥……” 阿史那颐离极厌恶这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费什么话?” 乌兰顿时被他呛人的口气激怒,“颐离,我是好好与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儿子企图杀我,你还指望我对你笑脸相迎么?” “你可以不对我笑脸相迎,但桑琪深爱着金诺,金诺被你父皇择选为苏妙音的男宠了……难道你希望桑琪和你一样爱而不得,悲恸一生吗?” 阿史那颐离这才明白她想做什么。却也瞬间明白了,为何父皇择选金诺、风朗和艾斯清越赐给妙音。 父皇这看似荒唐的一场赏赐,分明也是断了金家和乌兰皇妃的合作之路。 帝王心术,他此刻才看明白一个大概。 “金诺已经被父皇赐给苏妙音,忤逆圣旨,金诺非死即伤,就算桑琪得到他,他们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帮不了你们。” 乌兰诧异地挑眉,没想到,这孽种竟然说了一句实话,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颐离,若你登基称帝,我必帮你助你,从今往后,我乌氏必效命于你!” 阿史那颐离失笑,“乌氏,你错了,只要朕登基称帝,你们乌家若有二心,本皇子必杀了你们!” “你……”乌兰愤懑地嚷道,“你就不怕话说得太绝遭报应么!” 阿史那颐离没有理会她,径直闯进御书房内。 阿史那引尧刚刚打发走苏骁、拓跋玹和赫连遥等人,自龙椅上坐下,就见儿子气势汹汹地冲到眼前。 他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你母妃离开这么多年了,为父还从来没有见你对为父发过火,哪怕为父昏聩地册封赵明霜为明妃,你也没有多言语半句……现在你却……” “你没有资格提我母妃!” 阿史那颐离恼恨地盯着他,直盯得自己眼眶刺疼,他不知自己的双眼已经嫣红如泣血。 “赵明霜想给你生儿育女,你亲口对她说,皇子若要被册封为储君,就必须杀了皇子的生母!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阿史那引尧垫着帕子摇头冷笑,“果然,那女子不肯消停!” “你回答我!” “是!”阿史那引尧无奈地站起身来,“颐离,若你是皇帝,你会怎么选?” “你杀了我的母妃?”阿史那颐离暴怒地紧盯着父亲的眼睛,不容他逃避,“回答我!” 阿史那引尧气结,“颐离,我们北厥与大周和大魏都不一样,若是为父不在了,你的母妃就沦为你皇叔的侍妾,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怕你被欺负……你母妃是自杀的!” “是你逼她自杀!” “为父是最爱你的母妃的,为父岂会逼迫她?!”阿史那引尧无奈地阖眼一叹,“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你的舅父佩蓝王,当时——他也在场。” “你以为我不敢问吗?” “儿子……为父知道,你知道了你母妃去世的真相,知道了我皇族册封储君的规矩,一定会憎恨为父,憎恨我阿史那皇族的祖宗。你爱极苏妙音,所以,为避免你重蹈我和你母妃的覆辙,为父就收了她为义女,并给了她三千兵马,若为父不在你身边,你找她……她定能帮你杀出一条血路!” 第293章 杀了我你当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阿史那颐离讽刺地冷笑,直笑得面目狰狞,前仰后合,眼泪簌簌滚落眼眶。 阿史那引尧担心地看着他,疼惜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颐离,是为你考量!” 阿史那颐离陡然停了笑,憎恶地阴沉盯着他,“如此说,我应该感激你拆散我和妙音,我应该感激你逼死我母妃,哈哈哈……” “为父……”阿史那引尧急迫地一阵咳嗽,忙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却呛出一口血,还是无法停止,他面容憋闷地紫红,脖颈额头都青筋崩突,整个人瘫软地滑下龙椅。 阿史那颐离顿时笑不出,恐慌地上前要扶他,却又矛盾地想到母亲的死,逼迫自己退开两步。 阿史那引尧被他后退的脚步刺伤,坐在龙椅下,摇头慨叹,“没关系……咳咳……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引狼入室……赵明霜那药,给了为父几日回光返照似的康泰……眼前已是泰山崩塌,无力回天。” “你将赵明霜册封为明妃,还指望我相信你是为我好?还指望我相信,我的母妃是自杀的?” 阿史那引尧绝望地叹了口气,“颐离,为父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母妃都是为你好,都是希望你成为北厥帝王!事实证明,为父和你母妃都是对的,你文武双全,爱民如子,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我宁愿我母妃好好活着,也不要成全你独霸北厥的野心!” “你母妃最后一句话是,他希望你不要辜负为父的苦心……” “她爱你才会为你着想,可你呢?你照样可以纳妃纳嫔,你儿女成行,你坐视我被你的长子谋害,被你的妃嫔欺辱,我傻兮兮地帅兵为你出生入死……” “为父听说,苏骁为了保护苏妙音,把苏妙音关在笼子里多年——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阿史那引尧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匕首给他丢在脚下…… 当啷一声脆响,明晃晃地刀刃在地上触目惊心。 阿史那颐离看着匕首,手脚也褪去了温度。“阿史那引尧,你这是何意?” “为父这一生,卑鄙可恶之事没少做,忘恩负义之事也没少做,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你杀了为父,为你的母妃报仇,那圣旨早就给了你,你登基称帝——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北厥帝王,你要得到你心爱的女子,再无人能阻拦,你要挥兵大魏,也无人能阻拦……” 阿史那颐离看着地上的匕首,却无法弯身去捡…… “父皇,女儿对您说过要嫁给金诺呀!父皇……”阿史那桑琪就在这时,直闯进门来,看着僵持地父子两人,立时噤声。 阻拦她的护卫,尴尬地忙跪扑在地上,“皇上息怒,卑职拦不住公主殿下,卑职罪该万死!” “滚出去!”阿史那颐离怒哮。 护卫忙退出去。 阿史那桑琪却不甘心告退,上前就跪在父亲面前,见父亲手中的帕子满是血污,她迅速又退了两下。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父皇,女儿没有金诺是不能活的呀!您若是死了,就让女儿陪您一起去吧……” “没骨气的东西!为何我阿史那引尧的儿女,都不及一个苏妙音懂事?人家苏骁一句话,苏妙音就接受了那三位男子……你们却……咳咳咳咳……” 阿史那引尧又是一阵咳嗽,自嘲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竖起眉头。 “你们兄妹俩都这样恨为父,一人刺为父一刀。”说着,他颤抖着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匕首,“这样,你们就都满意了!” 阿史那桑琪顿时不敢再吭声,抽抽噎噎地擦了擦眼泪,惶恐地侧首看阿史那颐离,却也没敢看阿史那颐离的脸,视线只落在他的袍边上,心里一团混沌,不禁恼恨自己冒然前来。 阿史那颐离愤然抓起匕首,抬手以扬,匕首就刺在了殿顶的横梁上定在上面。 他上前两步,拎住阿史那桑琪就出去御书房。 “三哥,你要干什么?是大哥害你,我可没害你,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你……” “你没有金诺不能活,就把他要回来,妙音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是金诺愿意娶你,她定不会纠缠金诺。” “可是,父皇圣旨已下,苏妙音怕是也不敢违抗圣旨……” “我担着!” “违逆圣旨是死罪呀!” 阿史那桑琪说完,见他绷着脸不吭声,惊魂不定,却又忍不住庆幸他这样站出来。 她跟在阿史那颐离身侧走下去很远,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语无伦次,“我对天发誓,我发毒誓……大哥害你的事儿,我是真没有掺和……三哥我知道我有时候挺卑鄙的,以前背后也没少骂你,但是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史那颐离由着她念叨,绷着脸,始终也没有说话。 想到父亲刚才咳血的情形,他气恼地低咒了一声,“该死的!” 阿史那桑琪缩了缩脖子,恐惧地忙收住脚步…… 阿史那颐离转头看向她,“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是,是。”阿史那桑琪恐惧地还是舌根打颤,“三哥,您不杀我哈?” “我杀你作甚?” 阿史那颐离带着她进入苏骁和江珏暂住的寝宫内,果然,阮觞夫妇也在。 江蓉正在气恼苏骁让妙音接受了三位男子,只把苏骁骂了个狗血淋头,江珏因护着苏骁,又与江蓉吵嚷得脸红脖子粗,苏骁和阮觞忙着劝架,却越劝越混乱,整座宫殿鸡飞狗跳…… 阿史那颐离进门,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直接双膝跪地,等着四位长辈发现自己。 阿史那桑琪眼见着一个靠枕飞过来,忙躲到阿史那颐离背后也跪下,见两个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子骂战激烈,她尴尬地忙扯住阿史那颐离地手臂,视线在宫殿里环视一圈。 “三哥,苏妙音没有在这里,金诺也没有在这里……” 阿史那颐离没有理会她的疑惑,见苏骁和阮觞看过来,他忙俯首贴地,“颐离冒昧前来,恳请几位长辈恕罪!” 不等阮觞开口,江蓉就冲上前,一脚踹在阿史那颐离的胸膛上,“混账东西,睡了我女儿,就想不认账呐!看我不打死你……” 阿史那桑琪唯恐溅一身血,本能地想躲开,却还是想尽快得回金诺,于是忙又搀住阿史那颐离地手臂,“三哥,你没事吧?疼不疼?” 第294章 七殿下正在偷听 阿史那颐离咬牙爬起来,忙又端正地跪好,不禁懊悔那天冒然撒谎。 阮觞忙拉着江蓉退了几步,歉然俯首,“颐离殿下,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我们家音儿也不知上辈子得罪了谁,尽是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畜牲!” 江蓉气怒交加,挡开阮觞,又要踹,却硬是被阮觞搂住了腰际,她整个人跳起来愣是没踹到…… 江珏也压不住火气,“阿史那颐离,你父皇要赏赐男宠,也该把你赏给我女儿呀!你不是嚷嚷着和音儿有了夫妻之实吗?你父皇这是几个意思?那三个歪瓜裂枣又是什么该死的玩意儿?” 阿史那桑琪忙道,“金诺不是该死的玩意儿……” 话出口,见众人都看自己,她顿时又觉这话不对,忙纠正道:“金诺文武双全,不是歪瓜裂枣,也不是什么该死的玩意儿……我的意思是,金诺他是……” “金诺到底是谁呀?这结巴的小丫头又是谁?”江蓉一头雾水。 “金诺是金家少爷,还有……我不是结巴!”阿史那桑琪气恼地纠正。 苏骁忙对江蓉解释道:“金诺,风朗,艾斯清越,是那三位的名字。这丫头是六公主阿史那桑琪,与大皇子阿史那赢锡的同母所出,在那两场篝火舞宴上,这丫头也出现过。” 内殿,赫连遥忍不住探头,好奇地打量阿史那桑琪,他后脖子却被拓跋玹掐住。 “表哥……疼……” “找太子妃别饥不择食……” “我没有饥不择食,就是想看看,这阿史那赢锡的亲妹,长成什么样儿!”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珏亦眼神狐疑地打量阿史那桑琪,忽然明白过来,“所以,阿史那引尧是把自己女儿喜欢的男人也赐给了音儿?” 内殿围着火炉的雷承、赵凉和陆随之也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阿史那桑琪气结,“你们……你们……” 阿史那颐离忙抓住她的手肘,阻止她开口。 “王爷,王妃娘娘,是父皇失察,六妹与金诺情投意合,六妹想把他要回!” 拓跋玹自内殿听着,揶揄地瞥了眼赫连遥。 赫连遥压着声音气结斥道,“表哥,您这样看我做什么呀?我又没喜欢上那女子……我心有所属,你是知道的。” 这话不说还好,此话一出,顿时挨了一脚。 外殿,江蓉霸道地说道:“不给!那糊涂皇帝自作孽,拆散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活该!” “对,绝对不给!我们音儿正带着美男逛街去了呢,把美男收回,她可就不高兴了,少一个都不成。”江珏挑着眉梢幸灾乐祸。 苏骁和阮觞不动声色地相视,却发现姐妹俩虽还没有相认,却极有默契地能同仇敌忾,且都同样地气死人不偿命。 “为什么呀?”阿史那桑琪急得眼泪又落下来,“你们太欺负人了……” 江蓉冷笑,“你要回金诺,凭什么叫我们女儿担忤逆圣旨之罪呀?” 江珏:“就是,是你欺负人——是你们北厥皇族欺负人!” 阿史那桑琪哑然,忙求救地抓住阿史那颐离的手肘,“三哥……” 阿史那颐离看了眼苏骁,见他没有开口,忙又道,“那日是颐离诓骗了王爷,妙音被尔馥害得中毒,险些身亡,颐离将妙音带去了御药房,又抓了赵明霜过去,才救了妙音,颐离与妙音并无夫妻之实。” 内殿,正在啃红薯的拓跋玹,手一颤,红薯滚到了地上。 想起昨晚自己的一时冲动,不自然地咳了咳…… 赫连遥忙捡起红薯丢进竹篓里,“所幸咱们烤得多。” 赵凉、雷承、陆随之等人都揶揄地看拓跋玹,陆随之道,“太子爷别拿烤糊的,那焦糊的太像昨天七殿下那脸色……” 江蓉挑眉看向江珏,“这么说,咱们刚才是白生气么?” “最难过的是玹儿呀!”江珏俯视着阿史那颐离,“你也太卑鄙了,当着玹儿的面,故意那样说,昨天那孩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就是呀!”阮觞也禁不住心疼自己的徒儿,“阿史那颐离,你这诛心太毒了!亏得我们玹儿出生入死护送米粮队……” 拓跋玹在内殿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子,想起妙音身上那些深重的痕迹,愈发如坐针毡。 赫连遥忙凑近拓跋玹,“表哥,脸怎么这么红啊?昨晚,你是不是因为颐离那番话,和妙音吵架了?” 雷承也禁不住担心,“七殿下,您这醋坛子没有打我们郡主吧?” 陆随之赫然想起什么,忙道,“在大殿上,我可是注意到,妙音的脖子一边,好像有些红痕……” 拓跋玹忙道,“那是妙音中毒所致!” 苏骁恍然大悟沉吟道,“难怪音儿在大殿上对颐离没有多计较,原来……音儿一点儿不知道颐离的谎言?” 阿史那颐离忙道:“是我一个人撒谎,我只和妙音串通了说一起喝酒聊天,妙音怕你们知道她中毒的事儿,才没有解释……” 阮觞挑眉,“你怎么在大殿上为什么不直说?你是不是故意让玹儿误会?” “颐离愿以死谢罪,但是,父皇刚刚被颐离气得犯病,赵明霜允诺给父皇搭配解药,父皇才没有将她打入冷宫,颐离却不敢再信那女子,颐离斗胆,恳请阮皇叔给父皇诊病……” 说着,他抽出自己的剑就抵在脖颈上,“颐离希望死后,各位长辈能原谅家父。” “三哥……”阿史那桑琪心里感动莫名,忙抓住他的手臂,“三哥,父皇已经呕血了,这些年御医都束手无策……您这样死了,父皇也不一定能痊愈……” 苏骁见阿史那颐离眼底绝望不像是在玩笑,忙夺了他的剑,忙对阮觞说道,“阮皇叔,若是救了阿史那引尧,倒是能解大魏与北厥僵局,不管能不能医好,不如先去诊脉。” 阮觞却不喜阿史那颐离这样做戏,“那病是内伤,我对内伤并不擅长,倒是玹儿可以……” 阿史那颐离抬头,看阮觞,就见他漫不经心别开了脸,“皇叔这是何意?” “你要当孝子,又想让我们原谅你,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阮觞讽刺地笑了笑,“年轻人,做人要厚道!” 阿史那颐离心焦地叹道,“我撒谎是不对,但是,拓跋玹与妙音和离,却又如此反复无常地纠缠妙音,他就对吗?” 苏骁尴尬地咳了一声,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玹儿和太子殿下他们都躲在内殿!” 第295章 这位郡主是吃货 阿史那颐离一凛,忙拎着袍服起身冲进内殿,就见拓跋玹、赫连遥、雷承、赵凉正围着炭炉烤红薯,这几个人分明是为了躲避那两个女人吵架躲来这里的…… 他尴尬地深吸一口气,“兄弟们都在呢!” “谁是你兄弟?”拓跋玹看他一眼,见他一脸生不如死地神情,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我给人诊病,诊金从来不少收,十万两白银一位病人,重病多年的,三百万白银起步……” 赫连遥忙给他竖大拇指,“论天下谁最坏,除了我表哥,没别人!颐离算你倒霉!” “玹兄要多少银子都可以,颐离一定如数奉上!另外,颐离一定公告天下,与妙音绝无任何瓜葛。” 拓跋玹爽快地点头,“走吧,去看看北厥帝的病情如何。” 阿史那颐离忙双膝跪地,朝他叩首三拜,“多谢玹兄不计前嫌。” 赵凉忍不住问道:“艾斯尔馥到底给妙音下得什么毒?” “剧毒,不是情毒。”阿史那颐离说完,又尴尬地看拓跋玹。 “如此说,是你救了妙音啊。”赫连遥看了眼拓跋玹,见表哥没吭声,忙上前搀扶起阿史那颐离,“快起来吧,虽然你卑鄙了点儿,但……表哥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拓跋玹只道,“起来吧,赶紧带路。” 雷承拿着两个红薯包在手帕里,对跟进来的阿史那桑琪道,“六公主跟雷承走吧,郡主去街上玩了,幸运的话,想必能追回你的金诺。” 拓跋玹瞥了眼他手上的帕子,皱了下眉头,“你那两块怕是没有烤透,带着我那两块吧!” 赫连遥嗤笑,“表哥,你至于吗?雷承又没往红薯上吐口水。” 拓跋玹不由分说,还是拿自己的手帕,包裹了红薯塞给雷承,“把我的给她,你的你自己吃。” 雷承悻悻地接着,把四块红薯都收在怀里。 阿史那桑琪忍不住多看拓跋玹两眼,又看雷承、赵凉,赫连遥,只觉这一屋子的男子都透着一股仙气儿,竟是个个俊美高大,艳美若仙。 “这苏妙音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你们竟然都喜欢她?” 赫连遥嗤笑,“可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爱之人,必有讨喜之处!这,就是差别!” “哎?你……你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那金诺恐怕不会喜欢你,他是主动跟着我们郡主跑的。”赫连遥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我这眼睛,看得真真的!” = = = 集市上,妙音买了五六马车的好吃的,菜、肉、干果、水果……甚至还有可以直接下蛋的老母鸡。 “你们把后面的马车空出三辆,把鸡围拢在里面,这样咱们在路上就能吃到新鲜的鸡蛋了,吃剩的米粒菜渣都可以作为鸡饲料……” 镖师们都夸赞妙音别出心裁。 金诺、风朗和艾斯清越却都看怪物一般瞧着忙碌的女子,她一身奢华贵雅的袍服,姿容亦是贵气逼人,却尽是做一些人间烟火之事,且这烟火味儿还格外呛人。 眼见面前飘过大片鸡毛,三人忙掩着口鼻退避三舍。 三人身后,四位镖师抬着一头嗷嗷叫的母猪大吼,“让开……让一下……” 三人忙都躲避开,眼见着那大肥猪被塞进了车上的猪笼子里,都惊魂不定地忙都躲到远处, 随即,两只小猪仔也被丢进笼子里。 妙音忙道,“奶牛牵过来,拴在马车后面。” 随即,两头奶牛又被拴在马车后面。 妙音欢喜地摸了摸奶牛的耳朵,笑道,“你们长得这一身的白花可真好看,本郡主必须给你们赐两个名字才好,嗯……一个叫桃花,一个叫梨花,千娇百媚,听着都香呐!” 两头奶牛,“哞——”“哞哞——” “太好了,得给你俩找两位夫君,回头生出小宝宝,我的奶牛场就开起来了。”妙音这就示意队伍前行,就亦步亦趋跟在奶牛身边,“听说你们听美妙的音乐,可以多产奶,是不是真的呀?” “哞——” 清越钻进车厢里,压着声音道,“我还以为这女人说逛街,是去挑选首饰和袍服之类的,没想到尽是买这些东西。传言这郡主曾经疯癫过,果真一点都不假!” 风朗拍了拍身上,就怕沾染道什么鸡毛猪毛的东西,“我听自大周回来的人说,她还经常吃蛇肉,这又是鸡,又是牛,又是猪的,简直就是一吃货。” “吃货倒是不怕,她这咋咋呼呼地样子,实在不像一位郡主,难怪拓跋玹与她和离呢!”金诺看了眼两人,“在大殿上,看到她意气风发地又唱又跳……我差点就把她当知己。” 他话刚说完,妙音就钻进车厢内,直接挤坐在金诺身边,“我又唱又跳怎么了?” “我们是在说,郡主活泼有趣……”金诺尴尬地堆上笑,侧首看她。 妙音不羁地拍了拍他的肩,左手又勾住风朗的肩,“我不过来,说我是疯子,我过来,就说我活泼可爱,你们三个——不要脸!” 三人被骂了个措手不及,急迫地忙要开口解释…… 妙音忙抬手制止他们,“以后,要说我的坏话,就大声说,别和做贼似地!” 说完,她就打开车厢内的大箱子,拿出一个东西,塞给金诺,“这是赔给你的,姑奶奶有心,不要太感激。” 金诺忙抱住,却发现黑色的兽皮袋子里,竟是一把圆琴。 他欢喜地忙打开袋子拨弄了两下,音色绝美,琴的质地更是不俗,“谢郡主!” 妙音清冷地瞥他一眼,“弹起来,咱们一路高歌,一路走,免得你们再闲得说我的坏话,我的桃花和梨花听着歌声琴声,也能多产奶。” “是!”金诺应下,这就要弹,却一想到自己是为两头奶牛弹琴,顿觉浑身都不好了。“郡主,我的琴声在京城内,足可以与风朗的舞和清越的歌声相媲美,一曲价值万金,您这叫我弹琴给奶牛听……” 妙音气结,“你价值万金怎么了?我的桃花和梨花可是无价之宝,比你这万金贵多了。等她们生了小宝宝,小宝宝再生小宝宝,比你金诺本尊还值钱!” 第296章 美男请原地出道 风朗不冷不热地失笑,“郡主您这样说话太伤人了!竟拿着金诺和牛比,金诺一表人才,那牛……” “幸灾乐祸呢?”妙音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既如此说话,明显还不如牛!若是要分出谁最值钱的话,牛第一,金诺第二,你第三。” “哈哈哈哈……”艾斯清越绷不住地突兀地大笑。 妙音睇他一眼,补充道:“清越你第四!” 艾斯清越顿时笑不出,抬手傲娇地摸了摸下巴,咕哝道,“人家比牛好看多了!” 金诺揶揄地斜睨他一眼,视线忍不住落在身侧的女子脸上,见她头上落了一根鸡毛,他伸手帮她拿开…… 李应钻进来,正看到那一幕,忙上前挤在妙音身边,“郡主,咱们车上已经塞满,不如,叫这三位脆弱的花瓷瓶先回去,卑职单独陪您去逛一逛,眼见着要天黑了,没有太多人手保护他们,带着也是累赘。” “好!”妙音这就搭住他的手,直接迈下马车。 金诺、风朗和清越相视,艾斯清越顿时气不顺,“这李应委实碍眼,嫌弃咱们呢?谁是花瓷瓶呀!挤兑咱们呢!” 见他起身就下车,风朗和金诺忙都跟出去。 李应转头看他们一眼,“郡主,这样太招摇了,还是叫他们也回去的好。” 妙音挑眉,“不必,再去买一辆马车,你来当车夫,北厥帝的脸还没打响,回去没劲!” 再说,回去难免又见到拓跋玹,前夫前妻地要好不好地,尴尬……尴尬癌晚期。 李应见她脸色不对劲儿,不敢忤逆。 半个时辰后,暮色四起,华灯璀璨,李应赶着马车却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妙音被三位美男簇拥着越走越远,后面尾随了大片女子观赏美男,闹得满城轰动。 李应气恼地直接将马车靠在路旁停下来,失落地摸了摸马儿的脑袋,“你看见了吧,苦力的事儿,都叫咱们俩做,好玩的,好吃的,都给那三个绣花瓷瓶……” 肩膀上被陡然拍了一下,他狐疑转头,就见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蒙头照脸,只拿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李应警惕地这就忙要抽剑,不料手腕被死死扣住,剑又被推回剑鞘里。 “你……” “风无涯!” “什么?”李应匪夷所思地打量他,“风无涯,你没死啊?” 风无涯忙朝他一拜,“那日你和郡主把我丢在林子里,还丢给我一包袱的药瓶,我挨个试了药,没想到内伤竟好转了。” “你这狗屎运走的……”李应不敢恭维地骇笑。 风无涯却看着他满眼都是热腾腾地感激,“李应,那包袱里还有一个祛疤的药膏,我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这药膏好像就是胭离从郡主那边偷走的,又被拓跋玹拿回给郡主了,没想到绕了个弯竟用在了我身上。” 说着,他忙撩起袍袖给李应看自己的手臂。 李应不耐烦地挡住他的手臂,忙打断他,“我不管你是痊愈还是还转,在我和郡主眼里,你就是阴魂不散,还有,拓跋玹现在就在北厥,你若不想死,最好赶紧离开。” 风无涯只想报答他和妙音的救命之恩,“李应,你听我说……” “郡主刚得三位美男,正玩得欢腾呢,你最好别去打扰她!”李应悻悻地上去马车,这就驾车要去追妙音,却发现,街上人潮蹿涌,早已不见主子的踪影,“坏了,主子呢?” 风无涯见他着急,忙飞身到路旁的楼阁顶上,就见妙音带着三位男子正在十字路口正在看杂耍,那三位男子身后,簇拥着大片女子,叽叽喳喳鸟雀一般,着实热闹,雷承带着一个女子和几个北厥宫卫要挤进去,却硬是被挡在了外面。 风无涯忙飞身下来,落在车辕上,“在前面,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应无奈,“我警告你,七殿下、太子爷可都认识你,若对你不客气,我可不拦着。” “你放心,我没那么不识趣,我定然不到他们眼前晃。” 李应还是觉得,他这一身黑袍子太扎眼,“车厢里有我的袍服和铠甲,你穿上,拿帽子挡住脸,别叫人认出你。” 风无涯忙钻进车厢里,刚穿好铠甲,戴上护着半张脸的头盔钻出来,就见车旁多了两个人,正是雷承和刚才挤在人群外的女子,女子累得气喘不止,脸色也有些不对。 “李应,你这护卫怎么当的?郡主被挤在人群里面,跟我去救人!” 李应忙给风无涯递了个眼色让他照看马车,雷承看了眼风无涯,只当他是宁和王府的护卫,随口叮嘱道,“保护好六公主!” 风无涯疑惑地看阿史那桑琪,阿史那桑琪为了找到金诺,跟着雷承转了大半座城,已经累得双腿快要断掉,她不客气地直接爬上马车,就听到人群里一阵敲锣声,却是一袍服惊艳的女子,正在敲锣——正是苏妙音。 半条街的人都被锣声震慑,顷刻间鸦雀无声,妙音爬上杂耍台子,“各位乡亲父老,大家好,小女子大周宁和王郡主苏妙音,今日有幸得北厥陛下赏赐三位美男,所以,特带出来讨个新鲜,没想到格外姐姐妹妹们对三位美男亦是如此喜爱……” 人群里有几个女子嚷道,“郡主放心,我们只是看看!”“我们就想看风朗的舞!”“我们不会与郡主抢的……” “只是看看怎么能过瘾呢?”妙音慷慨地又敲了敲锣,“择日不如撞日,我宣布,金诺、风朗、清月今日原地出道……” 金诺在台下听得一头雾水,“郡主,我们不当道士!” “不让你们当道士,让你们组团表演歌舞,你们就叫‘风清月朗’组合,咱们回大周行经的每一座城,正好举行巡演,巡演门票,五文钱一张,今晚全场免票!” 妙音说完,见众人都有些懵,忙道,“免费看歌舞,大家不高兴么?此处应该有掌声啊!大家快拍起手来……” 台下众人这才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顷刻间,掌声雷动…… 妙音忙示意三人上台,又敲锣制止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下面,请大家热烈地鼓掌祝福我们美绝人寰的‘风清月朗’男子组合,上台歌舞一曲!” 台下的顿时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 马车上的阿史那桑琪顿时怒火中烧,“苏妙音这可恶的女人,竟然让我们金诺像个风尘女子一样在外面卖?”她忙跳着脚地朝着人群大喊,“金诺——我在这儿,金诺——” 第297章 前夫又英雄救美 舞台上,金诺琴弦一拨,便荡气回肠。 艾斯清越开嗓,清灵纯净的声音直奔夜穹之上薄云婆娑掩映的月亮,台下众人都这绝美的嗓子俘获,顷刻间安静下来,只余阿史那桑琪一声,“金诺!” 然而,那女子的声音埋在人群深处,略带哭腔,只被众人当成时太过欢喜的喜极而泣。 这乐声,这歌声的确是美哭的节奏! 妙音也被这声音俘获,脑海中蹦出一大串歌声顶尖的人名,这清越真真像极古代版的维塔斯…… 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就是这样了。 她心醉神驰地忙捂着心口避下舞台,唯恐扰了他们的表演,却见风朗那舞姿回风舞雪一般,袍服飘飞而起,纤瘦的腰身,竟迸发出一股王者一般的霸气,一举一动风骨清雅,有草原粗犷地美,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唯美…… 三人更像是预先排演过无数次,默契十足,叹为观止。 见金诺看下来,她忙高举双手,竖起大拇指,大声地笑道:“赞——超赞!” 金诺被她由衷赞叹地笑颜感染,欢喜地扬起唇角,忍不住动容地与清月和风朗相视…… 两人都沉浸在表演中,却眼神在交汇之际,似看到看透彼此的心扉。 这一瞬,只有音乐、舞姿和歌声,却让这寒冬温暖如火,再无孤单。 阿史那桑琪望着那一幕,心却在滴血,她呜呜地哭嚷道,“我的金诺呀……都被人看尽了!呜呜……苏妙音我要杀了你!” 风无涯坐在车辕上惊疑地看过去一眼,见阿史那桑琪一跃就自马车另一边跳下去,他忙跟上前,朝着人群中挤进去,却见人群里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捻着一杯小巧的飞镖正蠢蠢欲动,且目光分明是盯着舞台边的妙音…… 妙音在舞台下的角落里,学着风朗的舞姿,跟着清越一起唱,见雷承和李应挤到面前来,忙道,“这种热闹,你们可曾见过?” 雷承和李应皆是叹服地摇头。 “主子,您这样打北厥帝的脸,会不会太响了?那清月还是佩蓝王府上的小王爷呢!虽说是庶出的,也是矜贵的血统……” “佩蓝王若真的在乎他,能让他顺应北厥帝的要求,当我的男宠么?他们这是羞辱我,也是为了杀拓跋玹,爹让我接受,便是最先看透了北厥帝的目的,我若是不接受,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 雷承忽然想到什么,忙把怀里的烤红薯拿出来给她。 “七殿下烤的,让我带给你,揣了大半天都凉透了。” “没事儿,我正饿着呢!”妙音忙咬了一口烤红薯,就凑近他耳边,“雷承,这是咱们开拓的新生意,明日一早,派手底下一队能干的人,先到咱们来时经过的城筹备,就租用这样的舞台,前三首曲子免费,自第四首进来的人,开始买票,不要太多,只售出一百张即可……” “郡主,这样做生意,会不会被人议论呀?咱们毕竟是来合盟的。” “是呀,我们是为合盟,可我们的米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妙音无奈地摇头叹息,“外公虽给我安排地顺利,但我知道,背后里他也被族中的人数落……” 雷承默然点头。 妙音又道:“我们造车,给镖师们发银子,甚至连朝廷的护卫队都是我们出了饷银,再加上这一路的花销,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外公是为了我豁出老脸赔钱赚吆喝的,我表姐那边也十分吃力。不管能挣多少,咱们尽量多挣些。再说,镖师们日子好过些,你心里也舒坦,不是么?” 雷承被说中了心思,却也不仅疼惜她,“郡主这一路上都在焦虑这些吧?” “不只,我还焦虑拓跋玹来着,可惜啊……人家不稀罕!”说着,她啃了一口烤红薯,“不过,这烤红薯不错,虽然凉飕飕地,倒是挺甜的。” 拓跋玹自后靠近她和雷承,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乍听她最后一句话,忙又收住脚步,却见半空里一枚灿亮的东西快如闪电地朝着她的脑门飞过来…… 拓跋玹迅速弹出一缕真气直袭那东西,飞镖被他的真气击中,落在地上,一位身穿宁和王府护卫金甲的男子却从人群里飞出扑出来,直接将妙音和雷承、李应一并都扑在了地上…… “啊——”台下仰视着三位美男的看客们大惊失色,“有刺客——”“那是飞镖——” 人群中射出飞镖的男子低咒了一声,转身就挤过混乱的人群,趁势钻进了路旁的胡同里…… 妙音倒是没有摔疼,不过这境况却有点奇怪,将她扑倒的金甲护卫飞身而去,就朝着路旁的胡同大喊,“拦住那人,他就是凶手……” 雷承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李应的手臂垫在了她的后背…… 而眼前,拓跋玹一脸担忧地低下头来,长发自他肩背上飞瀑一般滑下来,在夜灯里神秘莫测的俊颜,显得愈发冷。 “看这样子,一定没摔疼。” 妙音发现,他说的是陈述句。“是……没摔疼。” 拓跋玹朝她伸手,妙音要伸手握住他的手,却见他手拐了个弯,扶起了李应,又扶起了雷承,然后……就别开脸去,跑去追凶手,“李应,雷承,你们留下!” “是!”李应忙应声,雷承则上前一步,垫着帕子捡起地上的飞镖查看…… 妙音仰在地上叹了口气,狼狈地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的尘土,就见舞台上的金悦、风朗、艾斯清越等人也都受惊,台下的人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妙音刚要问他们是否还好,却见飞奔上台一个女子,陡然扑在金悦怀里…… 金诺惊得忙握紧手上的琴,疏离地抬着手臂,狐疑低头看怀中的女子,“六公主?” “金诺,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让你抛头露面,再也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阿史那桑琪说着,死死搂着金诺不放,忙转头看向风朗和艾斯清越,“风朗,清越,你们放心,本公主也会保护你们的!” 第298章 不跟公主一起走 风朗客气俯首,“公主多虑!风朗自幼便在街头卖艺,还从未收获这么多人的喜欢。更何况,是您的父皇将风朗赐给妙音郡主的,风朗若是跟您走,岂不是抗旨重罪?” 清越忙道,“妙音郡主今日让咱们开了眼界,刚才那一曲着实畅快,‘风清月朗’,缺一不可!” “你们……你们分明是被苏妙音那个贱人蛊惑了!”阿史那桑琪气闷地说完,这就仰头对金诺说道,“金诺,咱们走!” 妙音搭着李应的搀扶上台来,抚了抚垂在脸侧的兔毛球球,不冷不热地扬起唇角,“贱人,这是要去哪儿呀?”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位男子顿觉不妙。 阿史那桑琪就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狼,张口就咆哮,“苏妙音,你叫谁贱人?” “你呀!”妙音挑着眉梢逼近她,“你刚才骂我贱人,我还给你呀,贱人!” “你……你放肆!”阿史那桑琪看着妙音妆容精致的脸,越看越是生气,一想到金诺陪着这女子逛了一整天,反害得自己快跑断了双腿,就愈发想宰了她,“苏妙音,你只是区区宁和王郡主,而本公主,乃是我北厥六公主,你敢如此辱骂本公主,是以下犯上!是死罪!” 妙音凑近她耳畔,压着声音笑道,“不巧,我苏妙音今儿也成了北厥公主,你爹阿史那引尧,亲自册封的我,我本来想保持低调的,不过,想来你们北厥皇族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此事,你应该早就知晓才是。” 阿史那桑琪赫然想起派去那座寝宫的宫女——宫女在早上就跑来御花1园的藏书阁茶室,对她和母妃禀报过了。眼前这女子,不但被册封为了公主,还高人一等,还能领用三千兵马…… 妙音见她不敢再造次,这才道,“我苏妙音素来不喜欢夺人所爱,你既然喜欢金诺,我可以把金诺送给你,也算是咱们姐妹的见面礼!” 阿史那桑琪被她的话激怒,“你当金诺是可以赠来赠去的礼物么?” 妙音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金诺,“不是我当他是礼物,是你的皇帝父亲,先把他当成礼物的,而他自轻自贱,主动答应了当礼物……你们这么些人联手算计我,我都没说什么,你们竟奢望我珍惜谁?” 金诺忙推开阿史那桑琪,朝着妙音单膝跪地,“金诺愧对郡主,金诺对天发誓,从此以后,愿为郡主肝脑涂地!” “金诺!”阿史那桑琪气恼地斥道,“她说你自轻自贱,你竟还如此跪拜她?竟还说这些下贱的话?” “在你们皇族人眼中,我金氏又何曾尊贵过?我们不过是在大皇子阿史那赢锡争权夺位时才想起的一把刀罢了。” 妙音挑眉,狐疑地审视阿史那桑琪,“你竟然是阿史那赢锡的妹妹?” “是呀!我母妃是乌兰皇妃,你可怕是怕了?” 李应顿时被这笑话逗笑,“哈哈!这天底下的人呐,我们郡主谁也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她的前夫拓跋玹!” “李应你说什么呢?”妙音气得忍不住想踹他一脚,“真是猪队友,诚心扯我后腿呢!” 李应忙俯首,“主子恕罪!” “你们若是怕了我母妃,也算你们识趣,我现在就带金诺走!”阿史那桑琪这就要抓金诺的手腕。 妙音忙拦住她,“我和阿史那赢锡还有旧债没有清算呢,既然你是阿史那赢锡的妹妹……金诺,你和风朗一样,都留在我身边,你们——缺一不可!” “是!”金诺欢喜地忙站到她身边,动容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军营也不需要我这样玩物丧志之人,我既然已经被皇上赐给了郡主,从此以后,我便跟着她前往大周,也算给大周与北厥的合盟尽一份心力……” 清越也道,“我在家里从来也不受待见,哼歌都被人嫌弃,高高在上的佩蓝王也从来不把我当正经儿子看,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姊妹了!” “你们——”阿史那桑琪气急地跳脚,却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抛弃,她强硬撑着一口气说道,“金诺,风朗、清越,既然你们如此作践自己,本公主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不过,你们想清楚,可千万别后悔!” “六公主放心,他们跟着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你放心便是!”妙音说着,左手牵着风朗的手,右手牵着金诺的手,摆出一副雨露均分的帝王姿态…… “嗯,你挺自在呀,苏妙音!”拓跋玹自她身后开口,视线落在她与两位男子十指相扣的手上。“这是有了新宠,真是忘了旧爱!” “呃……呵呵呵……”妙音尴尬地忙松开两位男子,“我这是……玩笑呢!” 拓跋玹清冷瞥她一眼,以眼神警告她,“回去好好反省!” 阿史那桑琪见是拓跋玹,不敢久留,一溜烟地跳下舞台就不见了踪影。 妙音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不禁钦佩这份潇洒,她只希望阿史那桑琪能连自己一起带走,“七殿下不是去抓刚才刺杀我的凶手吗?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死了!咬舌自尽。” “什么?咬舌自尽?咬舌自尽……不太科学呀!”妙音狐疑的说着,注意到救了她的那位护卫也上来舞台,她尴尬地皱了下眉头,却莫名地觉得,这陌生人有些熟悉。 她却看不到他的脸,大周护卫的冬季头盔是捂着半张脸的,他背光而立,眼睛也隐匿在黑影里。 她忙问李应,“既然是咱们自家的护卫,回头厚赏,被亏待了他!” 李应看了眼风无涯,忙道,“是。” 雷承垫着手帕捡起地上的飞镖,忙拿到近前与拓跋玹研看,“殿下,可认识这样的武器?”他忙又对金诺说道,“金诺你也看一看,这武器可有在何处见过?” “北厥士兵在战场上常用的防身飞镖。”拓跋玹看向台下,人都已经走光,“不过,可以断定,这凶手曾在北厥军营呆过,且颇有些本事,否则,刚才那飞镖射的断不会那般精准。” 雷承亦是庆幸地叹了口气,“还好刚才殿下及时出手打落飞镖,否则,这东西恐怕真就刺在郡主的脑门上……” 妙音乍听这话,忙上前,朝着拓跋玹一拜,“多谢七殿下出手相助!” 第299章 殿下跑去抓凶手 拓跋玹极不喜她这番客气,揶揄斜睨着她,深幽的瞳仁里闪过一抹戏谑。 “昨晚叫本皇子玹玹,今日有男宠,就称七殿下。苏妙音,你这是本性难移,还是见异思迁?” 妙音气恼地涨红了脸儿,“七殿下,这样祸祸我有意思么?” “我几时祸祸你?”拓跋玹淡冷地道,“相反的,我是在救你!” “当着大家的面,妙音给殿下留几分面子,不多计较,还请殿下自重。” 李应和雷承、以及刚返回台下的风无涯,熟知两人的分分合合,见妙音要炸,忙都退避三舍。 金诺、风朗、艾斯清越却皆诧异地看对拓跋玹毫无半分敬意妙音,如嗅到了腥味儿的猫,视线又微妙地流转到拓跋玹脸上,却适才看明白,这婚——两人是离了,拓跋玹却分明还没有放下郡主。 妙音见“风清月朗”视线来回流转,便知他们在这几眼之间,脑补了一堆暧1昧不清的故事。“看什么看呐?有你们什么事儿?” 她又气恼地瞪向拓跋玹,“没有和离的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神仙眷侣,已经和离的夫妻,就是最熟悉的仇敌。请七殿下以后有点仇敌的自觉,不要有事儿没事儿地冒出来扫兴,也请你不要再靠近我这样‘见异思迁’‘本性难移’之人。” “哈!”艾斯清越绷不住笑,忙朝拓跋玹客气一拜,“七殿下,郡主可都把您的话说回去了,您宽宏大量,又是皇子,莫与我们家郡主多计较。” 拓跋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苏妙音何时成你们家的了?” “今儿刚成的!”金诺道。 风朗也揶揄地笑,“是您亲自向陛下进言,把我们赏赐给郡主的。” “七殿下才是真正的外人!”妙音赞成地点头,挑衅地盯着拓跋玹,以眼神讥讽道,来呀!互相伤害呀!看谁厉害! 拓跋玹顿时脸色铁青,看着“风清月朗”垂在袍袖下的一双手,森冷地咔咔响…… 风无涯太熟悉拓跋玹这股子杀气,唯恐他认出自己的声音,刻意哑着嗓音对妙音说道,“郡主,那咬舌自尽的人就在小胡同里,尸体是送交官府,还是……” 这一番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妙音如看救星一般,对他浅扬唇角,“杀不死我,我当然应该亲自过去看看那凶手!” 拓跋玹忙抓住她的手腕,“大晚上地看什么尸体,不怕晚上做噩梦呐?” 好几双眼睛都盯在他抓在妙音手腕的手上,却都识趣地没有吭声。 妙音自然不愿去看一具尸体,她不过是不相信咬舌能自尽这种神奇的死法。 以她这种吃货的经验来说,咬到舌头是一件寻常的事,就算真心死命地咬,也不可能一闭眼就死。 在现代时,她陪着顾玹在设计游戏时,顾玹曾为游戏人物设计死法,咬舌自尽这一种便被列为,“不科学死法”,能不能死成,全看人品。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所谓“咬舌自尽”的人,恐怕趁着这护卫过来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金诺等人也忙跟上她,然而,到了胡同里,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妙音只叹了一句,“果然!” 李应狐疑地看风无涯,“人呢?不是说咬舌自尽么?你竟诓骗郡主?”是他做主把他留下来的,没想到这厮竟然说谎? 风无涯左右看了看,亦是匪夷所思。他忙对妙音道:“郡主明鉴,刚才卑职掐住那人的脖子逼问,岂料那人牙一咬,口中就淌血不止,分明是——咬舌自尽!” “你不必着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兵不厌诈,我也常玩这一招。” 妙音拿火折子出来,照了照地上的血渍,明显得不是很多,像是故意吐出的两口。 “咬舌自尽立即毙命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死,也是失血过多而死……所以,这凶手不见踪影就是他特意制造了咬舌自尽的假象诓骗你们,你们一离开,他就趁势跑了。” “看这情形,他跑不远,我记得他穿了什么衣裳。”拓跋玹说完,就飞身而起…… 妙音忙喊道,“拓跋玹,你别去追了,回来!” 半空里,已经没了拓跋玹的踪影,凭那人的衣服和背影不难寻找,却就怕那凶手还有帮手。 “李应,雷承,你们去跟上拓跋玹!” 风无涯忙道,“还是我去吧,李将军和雷将军先保护郡主回去。”说完,他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妙音见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轻功竟不亚于拓跋玹,不禁疑惑地看李应。 “咱们家护卫里,竟然有这样尽心尽力的高手?” 李应心虚地俯首,避开她的目光,“呃……之前没有注意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么!” “郡主,咱们先回吧,天色晚了,王爷和王妃娘娘恐怕会担心的。”雷承说着,抬手一个请的姿势。 妙音忙对“风清月朗”道,“我们这几日就要起行,你们今晚各自回家,对自己的家人道别,倒也不是十年八年地不见,回头逢年过节回来与家人团聚!” 三人相视,委实没想到,她会如此通情达理。“谢郡主!” = == 拓跋玹远远尾随捂着嘴巴的男子,七绕八绕,拐了几道弯,见靠近了城西的庭院,他忙停下来。 察觉到背后有人跟上来,他狐疑转头看了一眼,见是身穿宁和王府护卫铠甲的男子,赞赏道,“难得你对你家主子如此忠心,竟能跟上来!” 风无涯唯恐他认出自己,只是点了下头。 见那人一跃入了庭院围墙,两人一起跟进去,踏着树梢,就见士兵进入了堂内,院子里倒是没有护卫,庭院中的却只有假山,没有水和花草…… 拓跋玹见假山的摆设不对劲儿,迅速反手扯住身后的金甲护卫,一跃飞上了房顶,“别下去,这院子里都是依着奇门遁甲布置的机关。” 风无涯仔细研看一番,这才发现,假山不对劲儿。 之前他不服气拓跋玹的本事,如今心平气和了,方才发现,这男子的确比自己智高一筹。 他忙拱手朝拓跋玹一拜,拓跋玹抬手挡住他的感激,“你在此等着,我下去看。” 风无涯没有忤逆,却猜不透他要如何飞下去,那些山分明都差不多模样,压根儿分辨不出哪一座山下有陷阱。 第300章 偷听郡主的歪理 眼见拓跋玹以轻功滑到檐牙上,他忙压着声音问道,“殿下如何下去?” 拓跋玹忙抬手示意他噤声,以真气拢住飘忽的袍服,双臂环胸,脚尖轻巧勾着檐牙,仿佛倒立的蝙蝠幽冷无声,瞬间倒立下去,他的头正垂到房门处…… 门内,赵迎楠与赫连翊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进门的男子,母子俩皆是在失望地怄气。 风无涯忙小心地挪到檐牙上,俯视下去,不禁惊叹拓跋玹这番巧思。 他也不甘示弱,学着拓跋玹的姿态同样倒悬在檐牙上,却顿时后悔不已。 这姿势颇废功力,一个不小心,脑袋就倒栽葱似地戳在地上,非戳死不可! 他提着气,绷着劲儿,想飞上檐牙,却在这片刻之间就有些累得提不起足够的气力,却见拓跋玹竟是脸不红,气不喘,双臂环胸,仿佛只是来看一场戏。 房内,女子的声音更像是在讥讽他风无涯…… “就这样失败了?为何失败?你说!” 风无涯看进去,却见那女子一身异常普通的灰袍,没有妆容的一张脸,下巴尖削,瘦得颧骨突出,双眉淡得也几乎看不到,一张脸只剩下一双杏眼黑如点漆——这女子竟是赫连启曾经最偏宠的女子,赵迎楠! 赵迎楠气恼地上前,抬脚就要踹向男子,赫连翊忙挡住她,“母亲息怒,这人只是咱们雇佣的,不是咱们养的人,您这样踢踹,他做事恐怕不会再尽心。” 男子冷哼,“赫连公子这话太伤人,我既收银子做事,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今日随失败,改日定将苏妙音的人头送上!” 赵迎楠不甘心地道,“那个小贱人害得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我本不想与她计较,谁知,我们逃到北厥来,她竟然也能断我侄女的皇妃之路!容她多活一日,我都无法忍受!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提不来苏妙音的人头,我就杀你……” 门外,啪啦——一声刺耳地脆响。 三人警惕地看出去,檐牙上掉下一片瓦片,而檐牙上倒悬着两个人…… 风无涯被从足尖滑脱的瓦片吓得惊颤了一下,见门内的三人要冲出来,他再无法支撑,整个人就从屋顶上坠摔下去…… 唯恐戳到脖子,他身躯一拧,横摔在地上,头盔却滚到了远处,他整张脸正映在自堂内打出的灯光里。 拓跋玹依旧轻松地倒悬着,却唯恐这护卫摔伤,本要伸手捞住他的脚腕,他视线落下去,正看到身穿金甲的护卫,竟然是他追杀许久的——风无涯! 奇怪,这人为什么要救妙音?为何要与他一起追查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起这人数次追杀妙音的情形,他掌中凝气成剑,直刺风无涯的脖颈…… 堂内的杀手飞冲出来,从腰间拔剑直刺拓跋玹的腰腹,风无涯避开拓跋玹的剑,顺势一掌打向杀手…… 三人顷刻间混战成一团,你打我,我打你,你打他……拓跋玹有些晕,却看出风无涯竟然是在帮自己,他愈发想不通,“风无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七殿下,上次你将我重伤,是妙音郡主和李应救了我的命,从今往后,我誓死保护郡主与李应周全,今次我更无意伤你……” 赵迎楠和赫连翊本要冲出来,乍听风无涯如此说,母子俩同时收住脚步。 赵迎楠忙斥道,“既然你们如此有缘,就一起去死吧!”说完,她从袖中挥出一股毒粉,瞪了眼赫连翊。 赫连翊默契地领会母亲的意思,忙打出一掌,掌风鼓噪毒粉,毒粉直袭想乱战的三人…… === 妙音听李应前来禀报,拓跋玹和那位金甲护卫已经返回父亲的寝宫,这才放心地用了晚膳。 这会儿,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哼着“风清月朗”在舞台上表演的那首歌泡在浴桶里,哼到艾斯清越穿透月亮的高音处,却成了“咳咳咳……我滴娘哎,清越是怎么练嗓的?啦啦——咔——” 一连尝试了三次,她还是决定从基础练起比较实际一点。 “咪咿——呀——叨来咪,咪咿——呀……” 阿喜隔着屏风笑喷,“郡主,大晚上地,您别这样鬼哭狼嚎的!” 妙音抬着脖子呼出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这身体原先是个话都懒得说的杀手,无奈地作罢。 “我其实唱歌挺好听的来着,从大周到北厥,我是一路哼着歌来的……谁知道,被清越这么一显,我就什么都不会了。” 阿喜抱着浴巾进来,忙道,“清越那歌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我是练得少了,平日,我只和拓跋玹吵架练嗓儿,自打和离,也没有多少机会吵架了。”说起拓跋玹,妙音就忍不住感慨,“倒是多亏了他胡言乱语地进言,我才得了清越他们三个人才,从今往后,我苏妙音要奋发图强,开创一片恢弘伟业啦!” “主子的伟业,就是弄着三位美男在舞台上唱歌跳舞?”阿喜不敢恭维地笑道,“这在那些有本事的人眼里,可是最最低贱的。” “他们懂什么呀?音乐无国界,艺术无国界,大家听同一首曲子,看同一支歌舞,最能引起共鸣,这样也能促成合盟更稳固。譬如两国交战,你是清越的歌迷,我也是清越的歌迷,还能自相残杀么?绝对是打不起来的,我们都被清越的歌美哭啦,还打什么呀?” 坐在横梁上的拓跋玹俯视着浴桶里旖旎的景致,听着这番歪理之说,竟莫名地觉得十分有道理。 唯恐身上沾染着赵迎楠洒的毒粉,他顿了顿神,又快如幻影地溜出去,脱了斗篷和外袍丢在殿顶上,适才又飞身进来,却见妙音泡在浴桶里,全然没有出来的意思…… 注意到阿喜说起清越一脸迷妹样儿,妙音玩味地笑着撩水弹她一记,“我们家阿喜原来也喜欢清越呢!” 阿喜羞恼地涨红了脸儿,气结拿着簸箩里的花瓣扬在妙音头上反击回去,嗔怒道,“主子与奴婢熟识了,竟没有主子样儿了!” 第301章 前夫不肯当外人 妙音素来不喜端着架势说话,也从来不善给旁人当主子,因此没有在意阿喜的嗔怒,她忙握住阿喜的手,如获至宝一般。 “阿喜,你跟我去大周吧!你是北厥人,对北厥人的饮食起居格外了解,以后你负责掌管‘风清月朗’的饮食起居,算是他们的生活助理,我保证你天天都能见到清越!” “阿喜是颐离殿下的人,岂敢跟着郡主走?郡主不过是当阿喜这几日的主子罢了。” 阿喜忙抽了手,搁下盛放花瓣的小簸箩,把地上散落的花瓣都清扫干净,漫不经心地说道,“再说,奴婢还喜欢金诺和风朗,不过六公主实在不好惹,金诺还是算了。至于风朗,太过阴柔,那身段,连女子都妒忌,看他两支舞便只有妒忌,他那人也格外挑剔,饮食起居都麻烦。” 妙音倒是也忍不住妒忌风朗那身段,不过,她倒是不知风朗的脾气不好,今儿她只顾着采买,并没有来得及与那三人详谈,偶尔说话,他们也是和颜悦色的。 “有本事、姿容又好,就算真的脾气不好,那也是老天爷给他们的特权。你看我们家拓跋玹,走了来,来了又走,我哪一次不是宽宏大量地包容他?但凡他丑那么一丢丢,本事少那么一丢丢,我都懒得搭理他。” 拓跋玹在横梁上摇头失笑,悻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是十分赞同她这番话。 若他长得不像顾玹,这丫头怕是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本事高低?! 他实在忍不住担心,若是十天半月地不与她见面,她的魂儿便被“风清月朗”给勾走了…… 而浴桶里,妙音也的确一门心思地在思忖“风清月朗”,也顿时想通了,为何阿喜专喜欢清越。 清越容貌不输风朗,气质不输金诺,年龄小些,正与阿喜一般大,虽然气势不够,但重在彬彬有礼,温和有度,眉眼柔美,帅得纯纯无害。 但是,单单捧清越一个,未免太过单调,且艾斯清越是佩蓝王家的人,万一起了歹念,转身单飞,留下个烂摊子,实在不好收拾。 妙音当即又改变了注意,却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与拓跋玹一样多疑的人。 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多疑十分必要。 “我应该请一位编舞之人,也为风朗多编排几支舞,再请几位谱曲写词之人,为金诺谱曲,这样,若是做一场天下巡回演出,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单调。” 阿喜一听她要捧风朗和金诺,顿时后悔说了一大车的话。“主子继续想吧,奴婢先去帮主子铺床,主子莫要浸泡太久。” “你别嘛!我也会请人给清越写歌的……再聊两毛钱的呀!” 阿喜头也没回。 “粉丝真是得罪不起啊!”妙音靠在浴桶上略想了片刻,忙抽过浴巾,“还是先写好策划方案,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做,雇佣编舞和谱曲之人,也需要安排银两,还要搭建舞台……” 她一边说着,一边拢住浴巾裹在身上,却见一旁落下一个男人…… 他落下来似唯恐吓到她,动作慢且轻巧,因此,入了浴桶,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是拓跋玹! 妙音惊疑地竖起柳眉,张口就要质问他几时来的,不料,脖子上却被点了一下。 她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顿时发不出半点声音,男子却在浴桶里撩着水花往肩和头上泼,然后迅速地钻出来,脱了袍子丢出浴桶,便拎过浴桶旁边的小水桶,哗——淋下满头的温水…… 清莹的水流散着热气,沿着俊伟结实的身躯飞瀑般流淌而下,形成一道惑人心魄的风景。 妙音看着他这一顿举动,不自然地面红耳热,眨了眨眼睛,见他邪魅地看过来,忙挪开视线,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忍不住疑惑他为何不早点下水——两人一起洗,多有趣呀! 拓跋玹听着外面的阿喜告退,才迈出浴桶,抽了浴巾围在腰间,顺势点了下她的颈侧。 “刚才打斗时,落了一身的土,怕弄脏你的身子,就等你洗完才洗的。” “我又没盼着和你一起洗……自作多情!” 妙音吃了一句,逃似地绕过屏风,换上阿喜备在床边的睡袍。 拓跋玹不羁地笑道:“我是瞧你看着我眼馋,我才好心解释,你眼神里若是少那么一丢丢的意思,少那么一丢丢地喜欢,我也就不多嘴多舌……” 这话怎听着如此熟悉?妙音顿时想起,刚才自己对阿喜说过,“但凡他丑那么一丢丢,本事少那么一丢丢,我都懒得搭理他……”而这个他,正是拓跋玹本尊! “拓跋玹,你到底几时来的?” “你说与我吵架练嗓儿之前,我就来了。” 拓跋玹似笑非笑地跟出来,直接打开她搁在床侧的衣柜,从里面拎出一件月白的袍服裹在身上,松松系好腰带,又往炭炉里添了炭,便堂而皇之地在床上躺下来。 妙音看着他愣了愣,却见他一身袍服竟是他自己的,她狐疑地看向衣柜,又看他,猜不到他几时在里面塞了袍服,对上他深幽莫测的眼睛,她忙把浴巾丢在他头上,压下心底莫名蹿涌地希冀…… 拓跋玹敏锐察觉她的怒气,拢着浴巾擦拭着头发,看过去,却见她竟从桌下提着一个宽大的紫檀木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捧出一个小砂锅,小心地放在炭炉上加热。 拓跋玹心头一暖,忍不住上前,绕过炭炉,就自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见她没有拒绝,他忙又收紧手臂,压了一整天的闷火顿时烟消云散。 妙音气结叹了口气,知道他心里压了许多不痛快,只得任由他搂抱着,她则拿着汤匙,掀开砂锅盖子,搅了搅,然后舀出一点汤,送到他嘴边,“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炖的什么呀?”他挑剔地抿了一小口,“白色,却不是牛乳,有点鱼肉的味道,却又不腥,香浓可口,咸淡正好且不腻……” 第302章 前夫又打翻醋缸 “可真是一位爷,鲫鱼豆腐没见过么?”妙音用汤匙荡开鱼汤,捞出两块豆腐,给他送到嘴边,“怕你晚上饿着肚子,我让阿喜多备了食材炖的。” 豆腐入口即化,味道香浓,拓跋玹直接握着她的手,又借汤匙多吃了几口,仍是意犹未尽,却也忍不住费解,他抬头贪看她粉润的侧脸儿,“怎么忽然想到这种菜?” “晚上吃这种菜,温补又好消化,那些牛肉猪肉山珍海味,容易积压湿气,反而会伤了七殿下你脆弱娇贵的身子!” 拓跋玹下意识地就想夸赞,“爱妃真体贴”,话到嘴边,又连同豆腐一起吞入腹中。 每次一见她都会舍不得离开,若真的把她留在身边,又压不住恐惧……他真的怕一时冲动,就把她带走。 于是,手臂一松,他转身就坐在桌旁,“热得差不多,就给本皇子端过来!” 妙音被这淡冷的命令刺伤,当即就想赏他两脚。 “真当自己是爷呢!我去睡觉,你爱吃不吃!” 她就气急败坏地躺去床榻上,面朝床里闭上眼睛,却赫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有忙完。 拓跋玹顿觉桌旁太冷清,悻悻地开口说道,“只这一砂锅的鱼汤不够我吃的……” 妙音气得跳下床来,经过桌旁,直接推了食盒一下…… 食盒咻——滑过桌面直撞向拓跋玹,拓跋玹忙按住食盒,却才注意到食盒竟是两层的。 他疑惑地打开,第二层竟是用厚厚的一团笼布包裹着一个布包。 他伸手把布包打开,里面有十个小笼包,温热适中,小笼包明明是三鲜馅儿的,面皮且似加了糖一般甜软。 这丫头真是妙手,竟是最寻常的食材到了她手里,都美味地叫人欲罢不能。 妙音绕过屏风,端出大半盆的热水过来,又将一个棉纱布包裹的布袋丢进去,“把脚泡进去。” 拓跋玹听话地把脚泡进去,烫得他顿时就把脚又提起来,“太烫了!我都洗澡了,为什么还要泡脚?” “你刚才那只是冲澡!”妙音直接按住他的膝盖,“泡着,不准动!这布袋里是艾草和姜末,可以舒筋活血驱寒,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经常泡着……”说着,她把水壶给他放在脚边,“水凉了自己加一点。” 拓跋玹烫得囧,任由脚上滚烫的热力沿着双腿缓缓向上翻滚,心口也一团火热,他视线就盯在忙碌拿笔墨纸砚的倩影身上,再无法挪开目光。 “你要写什么?” “吃你的饭,泡你的脚,不要打扰我!”妙音无视他异样的目光,又拿了干净的布巾给他搭在椅背上,兀自又坐下来,“泡完脚自己把水倒掉。” “好。”拓跋玹一边吃小笼包,一边喝鱼汤吃豆腐,却见她握着笔姿态极是端正惊艳。 殿顶的灯光在她身上染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只这样不说话,也莫名地能暖人心魄…… 他就这样愉悦欢喜地连多刺的鲫鱼也吃完,安静地收整桌面,这才发现,她写画完的好几张纸上,都是关于“风清月朗”的,她写得飞快,纸上有帮三人配备护卫,丫鬟,聘请作词、作曲,另列出了排演的花销,甚至精准到一餐饭需要多少两银子,其中还细致地画了一张舞台图的图样…… 拓跋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苏妙音,你人在我面前,心里竟想着那三只……” “什么三只?是三位!我妙音麾下的三位天王巨星!”妙音认真地纠正之后,仔细把写好的一张张纸依照顺序排列好,拿来针线细细地装订成册。 注意到拓跋玹从旁愠怒地盯着自己,她不耐烦地抬眼瞄他一眼,“不去睡觉,杵在这儿做什么?” “你做的这种事,倒不如从前做杀手行当,说是卖艺为生,花楼里那些个女子,也都是卖艺为生的……搁在一处,半斤八两。” 拓跋玹气闷地说完,就在床榻上躺下来,见她兀自收拾笔墨纸砚,半点不放在心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你该好好想想。” 妙音懒得应他,收拾好册子,就收进包袱里,“你忙你的家国大事儿,我发我的小财,你我两不相干,各自欢喜,大家也都舒心,多好呀!” 拓跋玹气闷地上前,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掳劫道床榻上,挨着她躺下来,把她搂在怀里。 妙音没有恼,只似笑非笑地斜瞅着他,心里又是怜悯,又是疼惜,却又绷不住想笑…… 看到他眼底的幽怨,她安慰地在他唇上轻吻,两手捧住他的脸儿宠溺地揉了揉。 “明明是你对颐离他爹进言,说我喜欢美男,人家慷慨给我,你却又酸——真够腌酸菜了,乖——快睡觉!”说着,她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然后她就搂住他,抱大熊似的抱着他,舒服地安静下来,适才想起那凶手的事儿。 “对了,那凶手……” “那凶手是赵迎楠雇的,他们都死了,不过赫连翊逃了。” 当时毒粉朝着他、风无涯和那杀手袭来来,他迅速以真气为屏,将毒粉打了回去……岂料,赵迎楠将赫连翊挡在身后,赫连翊冲入内室,冲出后窗逃得不见了踪影…… “以后你要多加小心,出行多带几个护卫……还有,风无涯不知跑哪儿去了,以后不要让他再靠近你。” “风无涯?”妙音百思不解,“我和李应把他丢在路边,他伤得那么重,定然活不成的……” “他说,是你救了他。今晚那救你的金甲护卫,就是风无涯。” 妙音适才想起,自己丢了一包袱的瓶瓶罐罐给风无涯。 眼下她正是用人之际,若是风无涯知恩图报,有那样的高手能来帮忙就太好了。她正想给“风清月朗”配备一支“服务队”,好让他们专心准备上台表演的事。 她主意打定,却听拓跋玹道:“那风清月朗太过招摇,你起行后,出了京城,就寻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 第303章 请离我女人远点 “好,听你的,好好睡觉吧!” 妙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心里却道:打发走才是暴殄天物,埋没才华。 趁着新年夜,正好能给他们炒炒热度,回去正好赶上元宵节,可以给那些镖师和护卫发一笔可观的过节费,顺便拿回去一笔孝顺外公…… 拓跋玹察觉她心不在焉,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霸道地将她压住,吞没她暗中蠢动的小心思…… === 幽暗的胡同里,赵明霜拢着披风,避过街上巡逻的城卫和行人,循着手上的地图,气喘吁吁地奔到黑漆凋败的门前,顿时一阵心塞。 “这是什么烂地方?姑母和表哥也真是的,竟不知找个气派些的院子!” 她嘴上咕哝着,心里惦念着到过去自己当郡主时居住的那座王府大院,愈发觉得眼前境况雪上加霜。 本想着,自己生下皇子,扶持孩子登上北厥皇位,重新过回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岂料转眼一切落空。 想为阿史那引尧研制出养身的药丸,能保住皇妃之路,拓跋玹和阮觞竟半路杀出来,接手医治阿史那引尧…… 眼见走投无路,她断然不会愚蠢地去住冷宫,便在宫门关闭之前逃了出来。 谁知,竟寻了半座城才找到地图上这位置。 她抬手要敲门,却见门板诡异地一推就开了,庭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还有呜呜地男子的哭声,在无灯映照的庭院里,越显得吓人。 她没敢进门槛,“表哥?是你吗?” 赫连翊听到她的声音,心虚地揽着母亲已然凉透的身体,警惕地望过去,“明霜,你怎么才来?” 赵明霜忙小跑过去,却差点被地上横着的尸体绊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姑母呢?” “你眼瞎吗?” 赵明霜不敢看尸体,凑近了些,才发现,赫连翊怀中揽着一个尸体,看模糊的轮廓,正是赵迎楠。 她忙蹲下来,却哭不出,“姑母这是怎么了?” “是被拓跋玹和风无涯害死的……我外出买菜,一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旁边那尸体是……” “母亲雇佣的杀手,母亲雇佣了杀手要除掉苏妙音,谁知……拓跋玹和风无涯竟都陪在她身边……”赫连翊说到这里,忙又大哭道,“母亲,你死得好惨呐!儿一定会给您报仇……儿不亲手杀了拓跋玹和风无涯,就枉为人子!” 赵明霜忙道,“表哥,咱们还是先安葬了姑母,若是天亮了,太招人瞩目……我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阿史那颐离要将我关入冷宫,眼下阿史那引尧已经病倒了,无人能帮咱们。” 赫连遥不敢再耽搁,忙背起母亲的尸体,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脊背上,他心里却愈发难抑愧疚。 “无论如何,我要把母亲带回大周安葬,让母亲魂归故土。” 赵明霜半分不想在此久留,就怕拓跋玹和风无涯都杀回来,她现在没有武功傍身,赫连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真遇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表哥,随便您怎么安排,明霜绝无二话,北厥是呆不下去了,咱们得乔装离开京城。” === 早朝,百官入了大殿,却见丹陛之上的龙椅空着。 皇帝陛下没有出现,反而是三皇子阿史那颐离一身暗金的四爪腾龙锦袍,一手负于背后,一手平托着一张圣旨,威严立在丹陛第三阶上…… 自大周米粮队进入北厥之后,百官们早已料定这样的结果,百姓们亦是期望这位行事果决的皇子继承君位,且其母早亡,也合乎皇族封储的规矩,因此,大家不但没有意外,反而都摆出一脸期许…… 皇子们列队于百官队列之前,却神情各异地相视之后,都竖起眉头。 但,碍于父亲不在,皇长兄阿史那赢锡被禁,谁也没敢再吭声,他们手上的兵马,也抵不过阿史那颐离麾下的千军万马。 阿史那颐离道:“父皇重病昏迷,对朝政没有来得及托付,眼下大魏皇叔阮觞和七皇子拓跋玹正在救治父皇,两人虽医术高明,无奈父皇顽疾多年,要痊愈恐怕需要颇多时日。” 阶下鸦雀无声。 “国不可一日无君,北厥百业待兴,更不可荒废政务,在父皇多年前出征之时,便给了颐离册封圣旨,今日颐离当众宣读,储君册封大典一切从简,自此颐离担下朝政重责,望众位爱卿与兄弟们,尽心尽责相助颐离,莫负我北厥万民期许。” 他打开圣旨这就宣读圣旨,大门外,却传来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阶下的二皇子扬起唇角,口气却故作担忧,“颐离,你说你,未免忒着急了,那圣旨就算是父皇早些年给你的,可他老人家始终也没有再提起,瞧瞧,怕是特意赶来阻止你的!” “你刚才说父皇昏迷不醒,是故意瞒天过海,却谋夺君位谋反呐!”五皇子阴沉地讽刺。 阿史那颐离唯恐父亲病情加剧,没有吭声,忙冲下台阶迎下去,看到父亲竟能稳稳地走路,不禁惊愕地看拓跋玹…… 陪在眉眼沧桑的帝王身边,拓跋玹一身月白丝袍,灰色狐皮斗篷,愈发出尘若仙,清雅俊逸。 “颐离兄不必担心,伯父这病情虽然是压了多年,并不难医治。赵明霜前几日的毒药颇怪奇,虽有毒,却能相助疏通血脉,我昨日为伯父搭配的药草用上,正可促使药效发挥。” 阿史那颐离忙朝他感激一拜,“玹兄,多谢!” “颐离兄的谢,今日说了明日就忘,还是给诊金实在。”拓跋玹凑近他耳边,又多补一句,“还有,请你离我女人远点!” 阿史那颐离悻悻地退了两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诊金,颐离一定如数奉上!” 拓跋玹邪冷地睇他一眼,没再吭声。 阿史那引尧唯恐两人闹僵,忙赞赏地对拓跋玹笑了笑,“贤侄,还好你来了!你给伯父治好了这病,咱们就是一家人,咱们一笑泯恩仇,旧账再不多提。” 他扣住拓跋玹的手,借着他的搀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丹陛下,虽脸色蜡黄,气喘也有些无力,帝王威仪却丝毫未减淡。 众皇子望着他,都蠢蠢欲动,五皇子抢言道,“父皇……” 阿史那引尧直接抬手截断他的话,“刚才,是谁呵斥颐离谋夺君位的?” 五皇子脸色微变,忙跪扑在地上,“父皇息怒,儿臣糊涂……儿臣以为……” 第304章 六公主赐给情敌 “你以为?上战场你躲着,百姓缺米少粮你藏着,你有何颜面以为?”阿史那引尧目光一扫一众皇子,视线落在二皇子惨白的脸上,“还有你!” 二皇子跪扑在地上,“父皇,儿臣只是不知父皇早给了三弟圣旨,所以,唯恐他激怒父皇,这才开口……” “你和老五都滚去祖宗排位面前跪着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起!” “谢父皇!”“儿臣遵命!”两人杂乱地跪拜之后,忙起身退出殿门。 阿史那引尧又对百官斥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参拜储君?” 百官忙俯首跪拜阿史那颐离,高呼太子千岁。 注意到阿史那颐离脸上并无丝毫欢喜,阿史那引尧深知他还没有放下丧母之痛,“离儿,以后政务就交托给你了,你都全权做主,不必与朕商议,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说完,他手直接伸向拓跋玹,“贤侄,咱们回去,就不耽搁早朝了。” 拓跋玹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肘,对阿史那颐离道,“恭喜颐离兄!” “有劳玹兄照顾父皇,我阿史那颐离对天发誓,自此北厥与大魏亦与大周一样,合盟百年,永不言战!” “你的话,与你们草原的风一样,今儿往这边刮,明儿往那边刮。” “贤侄,伯父做主,把六公主桑琪许配给你,有婚盟在前,我北厥与大魏就是姻亲!我若康复,定亲自前去找你的父亲一起喝喜酒,哈哈哈哈……” 阿史那引尧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病气似散了不少,他眼神一扫众臣。 满殿臣子默契十足,不等拓跋玹开口,就俯首跪拜高呼,“恭喜七殿下,贺喜七殿下,此乃两国百姓之福。” 这还没应声,就成了两国百姓之福,这是赶鸭子上架呢!拓跋玹狐疑地挑眉,不禁怀疑阿史那引尧为这事儿是早就盘算过,而阿史那颐离更是不期望他和妙音在一起,这样赐婚,正是让他和妙音越走越远。 阿史那桑琪和金诺是一对儿,金诺如今成了妙音的人,阿史那桑琪却许配给他……当皇帝当到这份儿上,真不嫌自己缺德! 拓跋玹暗暗咬牙咒骂眼前的父子二人阴损,举止却依旧从容有度,他俯首客气地笑道:“六公主冰雪聪明,姿容绝俗,又是伯父的掌上明珠,真若是赐婚,是玹之福气。不过,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此事,玹须得回去与父皇商议,玹自己做不得主,还请伯父与颐离兄,以及众卿海涵!” 阿史那颐离上前就环住他的肩,已然是看妹夫的眼神,“我的好妹夫,你与妙音和离都是自己做主的,还有什么不是你能做主的?桑琪的脾性与妙音相仿,你一定会喜欢的,相信乌兰皇妃也一定会为你们高兴……” 拓跋玹忙挡开他的手,“颐离兄再这样闹,我就离开北厥,再也不回来,至于伯父的病,你还是请惯于用毒的赵明霜医治吧!” 阿史那引尧忙道,“贤侄,别恼!咱们慢慢商议此事,伯父相信,你父皇一定不会决绝我北厥皇族的女儿的。” 拓跋玹浅扬唇角,心底却恼恨地想把这座宫殿拆了,把眼前这父子俩都大卸八块! === 北厥京城最大的裁缝铺,是一座五层高的小楼阁,从上到下,摆满了布匹和配饰,来此量体裁衣的更是非富即贵。 妙音带着金诺和风朗进门,一群伙计就如见着鲜肉的恶狼,贪婪地笑着飞扑上来…… “哎呀!贵客呀!这不是妙音郡主么!”“我们北厥的大恩人呀!”“恭喜郡主喜获三位美男,郡主想要什么,尽管找我……” 妙音只觉得一群蜜蜂在眼前嗡嗡嗡嗡……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明白,注意到金诺和风朗要上前阻挡,她忙伸手挡在两人身前,“你们动什么?有护卫……” 金诺和风朗都诧异地看她横拦在身前的手臂,这样完全保护的姿态,反而显得他们像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了。 “李应,你睡着啦?”妙音气急地呵斥。 李应原本没着急上前,只盼着能蹦出两个人来,把金诺和风朗那祸祸人心的脸刮破了才好。 他没好气地上前就直接抽剑,暴戾地怒吼,“都给我滚远点,叫你们最好的裁缝出来候着!” 一众伙计忙都退后,裁缝铺的掌柜和五六位裁缝师傅忙都上前来跪拜,“参见郡主!草民等不懂事,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郡主……” “放心,本郡主今儿心情好,不怪你们!”妙音这就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自己摸黑早起画好的图纸,“看仔细喽,我要这样的袍服!” 掌柜忙接过图纸,却见上面画得金诺,风朗,艾斯清越,竟是宛若真人,且金诺一身金色狐狸华服,风朗则是飞天一般,满身飘带如仙,清越则是蓝色凤凰地打扮……三人惊艳地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魔。 “郡主,这……这种袍服,我们不曾见过,所以……这……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曾见过不打紧,我留下来陪你们一起做,至于如何做,你们都听我安排。至于材质,我都要最好的,万万不可给我糊弄。” “郡主若是有自己的想法,草民等当然愿意配合,不过这……”掌柜尴尬地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提银子。 妙音从袖中取出银票,递上前,“先给他们三个量尺寸,务必要合身合体!” “三个?”掌柜疑惑地看金诺和风朗,又看李应,“郡主,是这三位吗?” 李应气急败坏地斥道,“你眼瞎呢?看不到我这一身大周铠甲吗?我怎么可能与他们一样?” “李应,你今儿吃枪药啦?”妙音委实无法容忍他的阴阳怪气,“从出来宫门,就和谁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应气闷地再不敢吭声。 金诺从旁调侃地看了眼李应,“郡主,或许,李将军是不喜欢我和风朗,所以才……” “要你们的是我,不是李应,你们要学会接受一个事实——普天之下,总有一些人,是你们耗尽气力都无法讨好的,所以,干脆就不要多在意。”妙音拍了拍他的肩,就命令,“李应去找艾斯清越来!” 第305章 王子殿下被毒打 李应压了满腹的怒火,懒得走正门去“请”艾斯清越。 他打心底里瞧不起那种以出卖色相为生的男子,就算他们血统高人一等,也不值得他屈尊降贵走正门去请。 于是,他直接从佩蓝王府的东墙外飞身进去,却一落在花1园里,顿时又后悔。 林木间的鹅卵石小路四通八达,眺望出花1园,四周竟是楼阁相接,亭廊相连,压根儿不只那条路通往艾斯清越的院子。 见一小厮经过,他忙扑上前,捂住小厮的口鼻就拖到假山后,“我是你们那小王爷清越的朋友,对你没有恶意,你说实话,清越人在何处?” 小厮听着他一口敦厚板正的话,适才松了一口气,却道:“清越哪儿配得上小王爷这称谓?是王子……” “王子?”李应适才明白,艾斯清越不是嫡出的儿子。 若是嫡出该是“世子”“小王爷”,这“王子”顶多算得上“王爷的儿子”,在北厥皇族,这样的王子更是一抓一大把。 “不管清越什么身份,你只管说,他现在人在何处?” “昨晚一回来,就被尔馥郡主关在柴房毒打了一顿,这会儿,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什么?”李应顿时怒火中烧,“艾斯尔馥这毒妇,害我们郡主,竟然敢打清越?” “这都是家常便饭!尔馥郡主打我们更是一天三顿地打……” 小厮说完,见眼前的男子不在挟持自己,机灵地转了下眼睛,顿时猜到他的身份,却忍不住庆幸他能来,“见你是大周人的打扮,说话亦是中原话,你定然是妙音郡主派来的吧?” “是啊!” “您快救清越王子走吧!他再在这儿待下去,迟早会被他那些兄弟姐妹欺负死。”小厮说完,转身就走。 李应忙扯住他的后衣领,“你还没告诉我柴房在哪儿呢!” 就这样小厮在明处领路,李应暗中飞檐走壁地跟着,一路成功地避过了巡逻的侍卫。 小厮走到柴房门前,就咳嗽了一声,然后迅速离开。 李应见柴房门口有两个守卫,忙飞到后窗下,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头,丢进柴房内。 “咝咝——清越——咝咝——” 艾斯清越正被倒吊在横梁上,被打得疼了一夜无法入眠,乍听到有动静,他忙看向后窗,正见李应往窗内探头…… “李将军,救我!” 李应见他浑身血红的鞭痕,昨晚唱歌时穿得袍服也被打破,不可置信地低咒了一声。 他忙示意艾斯清越噤声,却再也恨不起来。 “你别动,我带你走!”李应压着声音说完,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忙飞身进1入窗内…… 他一手护着艾斯清越的后腰,一手削断绳索,“所幸郡主临时改变主意,过几日才起行,否则,今儿你怕是就被落在这地狱里了。” 艾斯清越虚弱地笑了笑,歪靠在他怀里虚弱地叹了口气,眼泪就滚下腮畔。 “我和金诺、风朗他们,其实是被栽给郡主的耻辱……大周女子最重名节的,郡主与我们纠缠在一起,名节不保,我们陛下就是要害她一辈子嫁不出去的……” “行了,这些利害关系,郡主早就明白,郡主压根儿不在乎这些,也从来不愁嫁!你们皇帝那点小心思,她门儿清!” 李应说完,把他拉到脊背上。 “我一路飞,你忍者些痛……” 然而,完全背起这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却有些走不动路,“瞧你和孩子挺单薄的,怎如此重?” 艾斯清越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还是把我搁下吧!你直接从佩蓝王府把我带走,委实不合适……” “你是郡主的人,我带你走,天经地义!”李应还是咬牙飞出窗子,这就飞向东墙的方向,却见自东边过来一群人……个个大猩猩一般,膀大腰圆,大冷的天,竟是赤膊穿着无袖的坎肩,看上去力气没处使似地。 艾斯清越看清楚那群人,惊得一颤,“快躲起来,他们个个都是高手,是艾斯尔馥的心腹!昨晚就是他们打得我。” “这群畜牲,回头我定亲自收拾他们。”李应脚下一跺,忙飞上西边亭廊的顶上,只得沿着亭廊顶上朝南走,却没想到,佩蓝王正与军事庆格走到了亭廊下。 “王爷,太子殿下不负众望,一登上储君之位,就把六公主桑琪赐婚给拓跋玹,将来大魏和北厥的和平稳固,我们也能休养生息了……” “是呀!”佩蓝王欣慰地长叹,“我那可怜的妹妹总算是没有白死!皇上如今身体病重,其他皇子还是不服颐离,你里里外外都要多盯着,严防他们谋反。” “依臣愚见,众皇子若是谋反,咱们更不应该紧紧盯着,应该适当宽松,让皇上看到他们的野心,如此皇上才舍得除掉他们,否则,他们个个谨小慎微,留待咱们都驾鹤西去,太子殿下的处境更危险。” 佩蓝王挑眉,“言之有理,就找几个挑事儿的人,先去挑拨乌兰皇妃、二皇子和五皇子,此事要做得不留痕迹!” “是!” 李应深知两人功夫高强,背着艾斯清越立在亭廊顶上,愣是一动没敢动。待两人走远,他才又深吸一口气,匆促飞出佩蓝王府。 裁缝铺子四周,已经挤满要等着看美男的女子们,叽叽喳喳,围拢得水泄不通。 李应见大门进不去,只得找了医馆先安顿清越,又匆促飞入裁缝铺子的二楼内,正见妙音在巨大的圆桌前挑选布料。 “主子,不好了……” 李应话出口,见周围地人都看向自己,只得把妙音拉到一旁,凑近她耳畔。 “昨晚尔馥郡主扣押清越在柴房,把清越给毒打了一顿,刚才卑职闯入佩蓝王府救出了清越。” “清越境况如何?” “被打得不清,有几处伤口需要缝合,大夫正在救他。”李应沉了沉气,见她还能沉得住气,这才道:“卑职救清越时,无意间听到佩蓝王和庆格说,阿史那颐离已经成了储君,且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六公主桑琪赐婚给了拓跋玹……” 妙音匪夷所思地看他,“你没有听错?” “句句真切!” 妙音这就想去找拓跋玹,走到楼梯口,想到自己已经与和拓跋玹和离,两人之间也并无承诺,且如今拓跋玹的处境尴尬,大魏内乱,又有北厥这样的外患,里里外外都需要谨慎对待。拓跋玹若是足够理智,应该答应这婚事…… 第307章 七殿下阴魂不散 “既然七殿下如此大方,妙音恭敬不如从命!” 妙音跟着他上车,马车一起行,就听一群女子在马车后嘀嘀咕咕,全然都把清越抛在了脑后。 “听说,这七殿下的病颇是邪门……” “我也听说了,之前七殿下在大周,许多女子都不愿嫁给他!” “保不齐,这位郡主是嫌弃他,才与他和离的。” “七殿下真可怜!” “我嫁给七殿下就好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七殿下明显是对郡主念念不忘呢!” “这郡主有什么好的?转眼就得了三位美男子,喜新厌旧!” 妙音听着那些话,越听越是气恼,更可恶的是,她们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句句都在念她的坏话,赞拓跋玹的好,且无一不是口气悲悯,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喜欢和心疼。 这可都是“风清月朗”的歌迷呀!竟这样被拓跋玹勾得转粉,真是枉费那三位男子昨晚卖力的一番表演。 她看着眼前贻害万人的祸害,不耐烦地靠在车厢的方枕上,撞上他的目光,迅速挪开视线。 “不是有话要说吗?还不赶紧说?” “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都别在意,你我和离,是我的错,你没有喜新厌旧,你的心我都懂。” 拓跋玹柔声说着,挪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今日早朝上,阿史那颐离父子俩让我迎娶六公主阿史那桑琪。不知你是否已经听说,我还是希望这件事,能亲口对你解释清楚……” 妙音顿时明白他的意图,心口一阵闷痛,却不忍看他一腔心血为了自己付诸东流。 “李应去救清越,听佩蓝王和庆格议论过,李应也对我提了一嘴。” 说着,她忙从他手中抽手,“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件事跑一趟,你我已无瓜葛。” 拓跋玹见她举动疏离,无奈地叹了口气,“阿音,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你要娶就娶,不娶就不娶,都与我苏妙音无关,我是大周郡主,不是大魏臣民,我也无权给七殿下您意见。不过,作为前妻,我还是建议,您这种短命之人,姻缘太少,该抓住的,应该努力抓住,那六公主虽说脾气不算好,到底是贵为公主,嫁过去当你的太子妃,配得上!” “这是你的真心话?” “比真金还真!”妙音说完,掀开车帘,不等马车停下,就跳下去…… 拓跋玹惊得忙掀开车窗垂帘,就见她险些趴在地上,又麻利地迅速稳住了身子,大步流星地朝着医馆走去,没有擦泪,没有迟疑,雷厉风行。 车夫却被吓得不得不收住马缰绳。 “客官,这……要不要跟上?” “不必!”拓跋玹摸出一锭银子递上,飞出车厢,跃上路旁的房顶不见了踪影。 车夫诧异地看了眼那房顶,又看手上的银子,欢喜地忙咬了咬,却见车尾的一群女子都涌上来。 他忙将银子收入袍袖,呵斥道,“你们要跟,也跟着飞去便是!” 一众女子失了方向,忙又去追妙音。 妙音进入医馆的狭小的诊室,就见艾斯清越只穿了一条短裤,侧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周身像是被打了补丁,缝合地伤口触目惊心,大夫正在为他包扎,正慨叹棉纱布不够用…… “清越,艾斯尔馥为何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艾斯清越口中咬着一块布巾,疼得额上冷汗如豆,本闭着眼睛休憩,听到熟悉的声音,欢喜地倏然睁开眼睛,却也因她这样大剌剌地闯进来,一时间害羞地手足无措,忙要找东西盖住身子。 “行了,你老实依着大夫包扎别乱动。我一个成过婚又离异的女子,什么没看过,你这又没露着什么。”妙音说着,还是挑剔地瞄了眼他的身板,“太瘦,皮包着骨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艾斯清越暗囧,又羞又臊,却又无法开口回应,见门外又跟进来几个女子,吓得他禁不住缩了一下。 妙音疑惑循着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忙安慰地对他笑了笑,“你别怕,她们都是来看你的……她们都是昨晚的歌迷,早上没有见到你,都跟过来想看你。” 几位女子却一眼没有看躺在木板床上的清越,反而急迫地道:“郡主,您那前夫飞走了,您一个女子怎么能这样不知检点地与不穿衣服的男子同处一室?” “就是呀,七殿下对你念念不忘,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 “郡主,七殿下委实可怜,您应该多照顾他!” “怎么能为了别的男子,冷落了自己的夫君呢?” 清越狐疑地望着那几位理直气壮斥责妙音的女子,又看妙音,忙拿下嘴上的毛巾,“郡主,这几位好像不是我的——歌迷,更像是七殿下的——歌迷。” 妙音也着实没想到,这群女子对拓跋玹路转粉转得如此彻底,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她尴尬地看浑身是伤的男子,对一群女子斥道,“没看到这里有病人么?都给我滚出去!” “郡主这样脾气不好,难怪前夫与你和离呢!”“就是呀,郡主要改一改!”“七殿下真是对你不错!” 妙音见她们不依不饶,气恼地上前就踹人,“都给我滚出去!滚——一群没心没肺的乌合之众!” 她将一群女子轰出医馆,忙返回来,就见艾斯清越的床边多了一个人帮忙大夫包扎,且那手法,比大夫更利落百倍——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被那群乌合之众怜悯喜欢的的拓跋玹。 “拓跋玹,你怎么阴魂不散呐?” “你这男宠委实无用,竟被一个女子折磨到如此地步!”拓跋玹清冷地看她一眼,手上忙碌未停。 一旁大夫微妙地看两人。 清越窘迫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妙音愤懑地斥道,“清越还是个孩子,拓跋玹你说话客气点!” 拓跋玹顿时被孩子二字刺得手上颤了一下,给艾斯清越包扎好最后一条棉纱布。 “没想到,你这般喜欢孩子,竟为他心痛成这副模样。” 妙音绕过床榻走到他身边,“在马车上,我话已说明白,你要娶六公主就去娶,如果你是特意来找我吵架的,抱歉,我现在没空!” “本皇子自打与你成婚,何曾与你争执过?” 妙音强硬地打断他,“别提自打成婚,应该说自打和离,你我就再无瓜葛。拓跋玹你若是个男人,就有骨气一点,别放手了还回来纠缠我,你这样让我很困扰,现在,你也没有必要为我的人在此浪费时间!” 第308章 大猩猩们拦着路 艾斯清越尴尬地压着一口气虚弱地道,“郡主,七殿下对您一往情深,您何苦……” 妙音眼角余光瞥了眼拓跋玹,手落在艾斯清越的额头上,“你好好养伤,旁人的闲事少管!” “本皇子告辞!”拓跋玹黯然说完,转身从窗口飞身出去,倒空一跃,落在路对面楼阁的檐牙上,却还是忍不住懊恼地握紧了拳头。 他本打算好安慰她,想告诉她,此生他不会再娶旁的女子,岂料…… 妙音立在窗内望着对面的楼阁,见那身影飘然一跃不见了踪影,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落下来之前,迅速抹掉,扬起唇角就转过身来,“清越,我带你回去养着。” 艾斯清越望着她泛红的眼眶,担心地叹了口气,“郡主,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七殿下……” “我和拓跋玹的事,你莫要多问。倒是你这伤……”妙音看着他身上还有些旧疤痕,“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越对这样的毒打已经习以为常,您不要为清越过多计较,如今颐离表哥已经是太子,我爹惯于宠着尔馥,一心想让尔馥当太子妃,莫说尔馥打我,就算真把我的骨头都拆了,我爹也欢喜……您若是为清越这点伤去计较,只会惹祸上身。” “哼哼……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当太子妃,将来你们北厥臣民恐怕也跟着遭殃。颐离当上太子,是赔了他母亲的性命换来的,他的太子妃需得是一位仁善之人,否则,将来也被挑唆得这般毒辣,岂不是要祸及我大周?” “郡主……” “行了,我带你入宫告御状!” === 妙音带着李应、金诺、朗风和艾斯清越回宫,刚走到宫门口,就被拦住了马车。 艾斯清越因这一停,恐慌地顿时躺不住,且听到了车厢外有艾斯尔馥那些护卫说话的声音,“郡主,是他们……是他们要拦住我们!” 妙音狐疑地掀开车帘,就见两队彪悍的男子中间是一辆垂纱华车,华车中坐着的女子正是艾斯尔馥。 今日的艾斯尔馥一身秋香色鹅黄绣纹袍服,衬得她脸色蜡黄,与下毒那一日的跋扈的火红色袍服的女子判若两人,就那样端静如莲的坐着,却分明是因为前些时日为非作歹受了伤而不得不在马车上。 那两队男子竟也颇有气势,竟在大冬天里赤膊穿着小马甲和单裤,明明已经懂得胳膊紫红,愣是一个个昂首挺胸。 妙音顿时想起周星驰版的《西游》中,空虚公子那几位抬轿子的丑萌丑萌的婆婆,不过,那几位婆婆是搞笑担当,这两队护卫却是怎么看都像是自取其辱,肉皮已然冻得发紫,一身彪子肉,丝毫不知遮掩,啧啧啧啧……可怜呐! 一男子赤膊挺着肚皮上前,粗着粗犷地暴吼,“苏妙音!我们郡主邀请你去佩蓝王府喝茶,请了三次,你竟然不领情,还带着三位男宠出去闲逛,你这是对我们艾斯王族的蔑视!” 李应坐在车辕上收住马缰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何时请过我家郡主喝茶?” 艾斯清越忙道,“郡主,他们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厉害着呢!” “有我和李应,不必惧怕!”妙音直接下去马车。 李应却也是怕的,这么一大群“大猩猩”,十个他也打不过呀!“郡主,您别过去,对方来者不善!” “别怂!他们不敢怎样!”妙音挡开他的手,“尔馥郡主不是要请我喝茶么?咱们就在这里喝,我车上有上好的龙井茶。” 两队男子都看向车上,垂纱华车之上,艾斯尔馥本只寻个借口将艾斯清越带回去,没想到,这女子竟然真的要喝茶。 “苏妙音,你当我不敢喝呢?” “敢你就下来,躲在里面,当什么缩头乌龟?!” 李应只得硬着头皮端着车厢里的小茶桌出来,金诺和风朗也一起抬着炭炉放在桌旁,三人忙碌着煮茶上茶具,妙音亲自盛放了一碗茶放在桌子右边…… 两个彪悍的护卫抬着艾斯尔馥过来,扶着她坐在桌右边的椅子上。 妙音在左,慵懒地盛放好第二杯茶,轻嗅茶香,摆手对金诺、风朗和李应道,“天冷,你们车厢里暖着去,不必在此陪着。” 三人相视,不敢忤逆,忙都抄手在袖中,躲进车厢里。 艾斯尔馥的一群大猩猩望着那车厢,顿时忍不住艳羡,视线又不约而同,都落在那气定神闲地女子身上,却见她竟无半分惧意。 “艾斯尔馥,你毒害我的事,我为合盟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殴打清越——清越可是你们北厥皇帝赐给我的,你就算不拿他当人看,他也算是御赐宝物,你这么打,可是打你们北厥帝的脸,你这可是死罪呀!” 艾斯尔馥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抿了抿唇脂浓重的唇,气定神闲地道:“我不过是教训舍弟不要做那丢人现眼的恶心事儿罢了!皇上把清越赏赐给你,你却纵容他当街卖唱,丢了我们佩蓝王府祖宗的颜面,我身为长姐,教训他一顿,理所当然!” 妙音讽刺地冷笑,“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何必如此惧怕我入宫呐?你有心做坏事,就该有担当罪名的气魄,这不就是你们北厥人的血性么!” “苏妙音,我知道,你不是贪图男色之人,你们大周女子,素来矜持,所以,我请你,把清越归还我佩蓝王府,让他过得体面些!” “体面?”妙音讽刺地哼笑,“你要的体面,是为当太子妃,嫌弃清越损了你的名声!” 艾斯尔馥冷瞥她一眼,“你若非要这样说,也无不可!” 妙音搁下茶盅,身子一歪,手肘搁在小桌上,倾身凑近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皇帝陛下既然有心借清越折辱佩蓝王府,就压根儿是在考验你够不够宽容当太子妃!” 艾斯尔馥脸色骤变,“你胡说!皇上恩宠我们佩蓝王府,岂会用如此手段试探?” 妙音:“太子妃也好,寻常的妃嫔也好,一旦北厥需要,就牺牲自己的性命,为皇族尽忠,为臣民效力。你的姑母艾斯皇妃为颐离当太子不惜送命。如今,北厥帝为了与我大周合盟,送了三位男子取悦我这宁和王郡主,对你,你那皇帝陛下也不过是用点换汤不换药的小伎俩。” 艾斯尔馥哑然,描画精致的眼睛幽冷地盯着妙音,很想说点什么驳斥她,却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看事比她看得透彻。 第309章 光明正大挖墙脚 妙音见她若有所思,捻着茶盅碰了下艾斯尔馥手上的茶盅。 “茶也喝了,话也说了,现在,请郡主去我的马车旁,为清越赔罪!此处正在皇宫大门外,位置绝佳,众目睽睽,说不定你这番知错能改的大方举动,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博个好名声。” 艾斯清越、金诺和朗风皆是匪夷所思,仿佛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一阵揪心的起承转合,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艾斯尔馥竟果真攀着两个男子的搀扶,一步一挪地上前来,双膝跪地。 “清越,是姐姐唐突,对不起……请你不要怪罪姐姐,姐姐在此向你赔礼道歉!” 艾斯清越看着她被冻得紫红的脸,却提不起半分谅解的心情。 “艾斯尔馥,从此以后,我不是艾斯家的人,你回去告诉佩蓝王,他也不再是我的父亲。请你们明日送我的母亲入宫,我要带我的母亲与郡主一起离开,若我的母亲少一根头发,我定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艾斯尔馥僵跪在地上,转头看向妙音,“我只是佩蓝王府的郡主,我可做不了主放父王的一位侍妾出王府。” 妙音:“清越的要求很合理,你若是不答应,亦或托词做不了主,本郡主就自此砍自己一刀,说是你这些护卫在皇宫大门外殴打我,咱们闹个满城风雨,国破家亡,如何?” 艾斯清越顿时又后悔提要求,“郡主,您……” 妙音这就抬脚,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拿着刀子在身上比划,“我是先从哪儿下手才好呢?!” 艾斯尔馥两队彪壮的护卫都惶恐不安,领首在前的统领哈奔忙道,“苏妙音,你这是栽赃陷害!” “我就是栽赃,你能奈我何?”妙音迎着哈奔上前,“当然,你看不惯,可以挥起你手里的弯刀,往我脖子上砍……” 哈奔握着弯刀,被逼得生生退了两步。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宫门城楼上,已经聚满了宫卫,众目睽睽,这女子若有半点损伤,他都说不清。 李应却也被妙音的举动吓得满头冷汗,见哈奔退开,他忙跳下马车上前,却见妙音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刃,又不敢冒然。 “郡主……您莫要伤了自己,否则卑职无法对王爷交代!” 艾斯尔馥却反被李应的话吓到,两国合盟若在此被毁掉,佩蓝王府也说不清。 “苏妙音,我答应——明日此时,我将清越的母亲送到清越身边。”说完,她忙从冰寒的石板地上站起身,对哈奔道:“我们走!” 哈奔忙扶住艾斯尔馥的手肘,带着两队护卫这就收队。 李应以及车厢里的金诺、风朗、艾斯清越都暗嘘了一口气。 妙音玩味地瞧着哈奔和两队护卫,却突然萌生一股子冲动,倒也不怪她贪,实在是这一群人太扎眼,且他们的宽大壮硕的身躯,正衬托了金诺、风朗和清越的清瘦俊美,且他们这阵仗也的确是够吓人的,能成功挡住那些疯狂的粉丝。 她深知这样挖墙脚很不地道,但是,跟着艾斯尔馥这样的主子,这群人少不得也受罪。他们都是北厥人,照看那三位娇贵的男子,沟通起来也方便。 “哎——各位大哥,瞧你们一个个可怜兮兮的,是买不起衣裳么?” 艾斯尔馥坐在马车上,乍听这话不禁冷笑,“苏妙音,你是真没见过世面,我们王府的勇士都这样穿。” 李应本是庆幸这群猩猩要离开,见主子似故意不消停的挑事儿,忙道,“主子,人家是故意这样打扮,壮大威势的。您就别多管闲事了,快回马车上。” 妙音挡开他的拖拽,对那些护卫道:“你们是不是傻呀?冻着自己,给别人壮气势?这别人还是个六亲不认心思歹毒的女子……你们的爹娘若是看到你们如此穿,多心疼呀!若是上了年纪,少不得老寒腿……” 说着,她取下腰间的一袋碎银,倒出一把在手上,这就上前,挨个分一块,眼尖的注意到,几个护卫手上有明显的冻疮,又是一阵夸张的叹息。 “都拿了银子去买棉衣,跟着艾斯尔馥这样残暴不仁的主子已经够倒霉的,还被喂成这样肥胖丑陋的模样,天天被这样冻着,手脚都冻烂了……” 一众护卫岑寂,都低头看自己的手脚。 艾斯尔馥见军心动摇,勃然大怒,“苏妙音,清越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了,你还想怎样?” 妙音也懒得与她客气,“各位大哥中若有愿意的,不妨跟着本郡主,本郡主发誓,只要有本郡主一口汤,就有你们一口肉,本郡主穿棉衣,绝不让你们穿单衣。瞧瞧我们家李应那一身,棉服金甲,护心镜是用纯金打造,斗篷是貂皮的,靴子是猪皮的,宝剑是……” 她话没说完,就有大半的人通——急迫地跪下,“卑职等愿意鞍前马后追随妙音郡主!” 李应匪夷所思地张大了嘴巴,转头看向清越。 清越、风朗、金诺亦是不可置信。他们熟知,这些人平日里都效忠于艾斯尔馥多年,怎么突然就说倒就倒呢? “你们……”艾斯尔馥看着大半的护卫跪下之后,陆续又跪下一片,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本郡主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们能如此倒戈、如此背叛本郡主?” 她当即下令护卫统领,“哈奔,把他们给我杀了!” 哈奔寒心地望向她,“郡主,他们平日被您恣意打骂,您怎么能忍心再下这样的命令,莫说他们,就连卑职,脚腕,手腕都被冻伤,夏天都吹不得凉风,更吃不得凉菜,这样寒风刺骨的滋味儿,我们为了您的颜面忍着……可我们也是人!” “哈奔说得好!”妙音忙走到哈奔面前,直接递上一锭银子,“你帮恶人为非作歹,天天做欺凌弱小的事,回头下十八层地狱,艾斯尔馥可不会替你去!” 哈奔直接问道,“妙音郡主,这些兄弟是哈奔一手教导出来的,哈奔听闻您对雷承将军麾下的镖师都慷慨仁慈,兄弟们乐意跟着您,不过,哈奔斗胆,请问您能给多少奉银?” “尔馥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再管吃管住,你们收拾体面,也不必保护我,只管保护金诺,风朗和清越,如何?” 银子多,活轻快,谁不乐意呀?仅剩的几个护卫也都跪在地上,“卑职等也愿意追随妙音郡主!” 第310章 你体内有凤火珠 妙音见两队护卫全部归属自己,顿感惊喜,忙抱拳俯首一拜回礼。 “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妙音深感荣幸!天冷地凉,以后见我免跪,只点个头便罢。” 哈奔等人见她如此客气,忙恭敬地起身朝她俯首。 众护卫亦是喜不自胜。 “从前跟着旧主,三天一顿打,连这跪礼都嫌他们跪得不够结实……” “是呀,跟了这位宽容的新主子,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妙音忙从袖中拿了两张银票给李应,对哈奔说道,“我让李应带你们去买新衣裳。李应就是总护卫统领,他让你们穿什么,你们就穿什么,不得冻着自己,尤其脚腕手腕都要保护好,还有多买些冻疮膏和药草,给兄弟们治一治冻疮。” “郡主放心,哈奔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只要兄弟们以后能过得舒坦些,哈奔愿遵李应为统领!” 李应见哈奔毕恭毕敬,态度诚挚,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以貌取人了。 “郡主思虑周全,卑职一定办到!”他忙接过银票,“哈奔兄弟,带上队伍跟我走吧。” 哈奔等人欢喜不已,忙列队整齐,跟着李应起行。 艾斯尔馥眼见着自己培养多年的护卫被李应带走,气闷地抓狂嘶吼,“苏妙音,你……你欺人太甚!” “先别着急咋呼!”妙音忙抬手,提醒地指向宫门城楼,示意她朝那边看看清楚。 艾斯尔馥愤懑地深吸一口气,循着她的手指,转头望了眼宫门的方向,正见大门下和城楼上聚着一群宫卫在看热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成了笑柄。 妙音见她陡然压住怒火,笑道:“你既然如此识趣,也该做点实事儿。你我相识一场,你不曾送我什么礼物就给我下毒,传扬出去大家便知你容不下他国友邦使臣,我收了你的护卫,也算是帮你留个好名声。” 艾斯尔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地道,“也罢!本郡主大人大量,就成全你!不过,本郡主提醒你,买来的人心,不见得能长久,那些护卫可都是猛虎……” “那些护卫的确都是猛虎,若不是猛虎,我苏妙音还真不屑用!” “你就狂傲吧!仔细养虎为患!” 妙音挑眉,“你若望向利用那些护卫的家人威胁他们背叛我,我定亲自灭了你佩蓝王府,相信只你害我中毒这一条就足够了,我苏妙音——说到做到!” 艾斯尔馥哑然,没想到自己一点心思这女人都能洞悉。 “你若识趣,就别去打扰那些护卫的家人!”妙音上去自己的马车,见清越、金诺和朗风皆是忧心忡忡,忽然想到,忙又转头望向那辆垂纱华车。“别忘了,明日此时,把清越的母亲毫发无损地送过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惯会惺惺作态欺人太甚!” “你——”艾斯尔馥气得七窍生烟,很想尽快离开,却发现自己竟是连个车夫都没了。 她巴巴地望着苏妙音的马车入宫门,强烈的羞耻和憎恨直往脑门上冲,她便朝着宫门那边的护卫喊道,“你——给我过来!” 护卫统领上前,“郡主,您有何吩咐?” “驾车把本郡主送回家!” 护卫统领忙道,“郡主恕罪,卑职身为守城护卫统领,不得擅离职守,太子殿下刚刚颁下新令,卑职不得不尊!” 艾斯尔馥愤懑地顿时想踹人,却一挪动,伤口就刺痛难忍,直痛得她浑身哆嗦。 “该死的!气死我了——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统领返回宫门前,艾斯尔馥怒火腾腾地独自驾车离开。 宫门内,阿史那颐离带着护卫迎上妙音的马车。 金诺忙收住缰绳,打起车帘,“郡主,是太子殿下!” 妙音忙下车来,这就要行礼。 阿史那颐离忙托住她的手肘,“以后都免跪!” “谢太子殿下!” 妙音端正站直,将他从头看到脚,一身腾龙锦袍的男子,比从前收敛了许多张扬,眉宇间也变得内敛,眼底还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忧郁之气,却也因此显得他眼神比从前更深沉。 “劳烦太子殿下在御药房那边给清越安排一间房养伤,再给金诺和风朗寻个住处。” “已经安排好了。” 阿史那颐离命宫人带三人离开,又屏退所有的宫人,却看着妙音浅笑得滴水不漏的鹅蛋脸,心里还是刺痛难抑。 “我送你回宫歇息。” 妙音无法迎视他神色复杂的眼睛,也无法回应他眼底炽烈的情感,也顿时明白他拦在这里想说什么。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不必亲自送妙音了!六公主若答应嫁给拓跋玹是好事,妙音恭喜大魏与北厥冰释前嫌,从此以后,天下太平,各不相欠,是三国百姓之福。” 说完,她转身就要回寝宫。 阿史那颐离忙抓住她的手肘,见她侧首低头看自己的手,他姿态僵了僵,只得松开她。 “拓跋玹刚才已经离开,他留了阮觞皇叔在此给父皇调养,并没有带走六妹。” 妙音丝毫没有感到诧异,拓跋玹找她,她就明白了,他是为表明心迹才去的。 可她更希望,他能用一劳永逸的法子,坐稳那太子之位。 之前她自私地只想留住他,现在明白了他的心,却更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些。 “既然拓跋玹如此决定,那就随他吧!妙音还有事要忙,妙音先告退!” 阿史那颐离不舍地盯着她的侧颜,试探问道,“你中毒那晚,我看到你腹部有一团凤火似地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凤火珠吧?” 妙音惊得脑子嗡一声刺麻,她迅速握紧双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容地转身看他,“太子殿下定然是那晚神思恐慌看错了,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凤火?” “御药房的医馆才布和宫女也都看到了。” 妙音失笑,“竟然有这种奇事?” 阿史那颐离紧盯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传言,大魏皇帝拓跋易为了给拓跋玹医治寒毒,命阮觞秘密寻找凤火珠……” 妙音忙打断他,“太子殿下既听说了这些,这应该听说过,凤火珠早已被萧穗毁掉。太子殿下1身为北厥储君,莫要相信些怪力乱神之事,失陪!” 第311章 本宫只撒了个谎 阿史那颐离挡住她的路,“拓跋玹不肯带你走,是怕暴露你有凤火珠,惹来杀身之祸?!” “我真的听不懂太子殿下到底在说什么!” “那珠子散发的力量钻入我的掌心,就让我多年的内伤痊愈,它可是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效?” 妙音视线落在他宽大的手上,不敢想象,在自己中毒昏迷时,这人还曾对她做过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讽刺道,“太子殿下这样沉浸在虚妄的想象中,未免太可笑。这世上压根儿没有什么凤火珠,我的肚子更不会发光!” “苏妙音,你……” 妙音看出他还在怀疑,若是御药房的人都看了去,恐怕后宫里早已谣言四起。 注意到两队巡逻的护卫正走过来,她当即拆解斗篷丢在地上,又解开腰带,拆掉外袍…… 袍服如散开的花瓣,一件一件飘落在地上。 阿史那颐离匪夷所思地别开脸,“苏妙音你要做什么?” 无视远处那些护卫却都忍不住驻足眺望。 妙音果决撩开中衣,大声地冷笑道,“走过路过的,大家都看一看,太子殿下说我的肚子会发光,你们都看一看,我的肚子会发光吗?” 正巡逻经过的两队护卫,都忍不住驻足看向她细致的腰腹…… 妙音直接把衣服撩高,“都看看清楚!我苏妙音是个吃货,但我的肠胃也不是金子打造的,岂会闪闪发光?” 阿史那颐离涨红了脸,却见女子腰腹柔白如玉,没有半点红光,不萦一握的曲线反而害他气血不畅…… 注意到那两队护卫正盯着妙音的肚皮,他阴沉地看过去,“滚——” 两队护卫加快脚步奔离,却都一头雾水。 “这妙音郡主是怎么了?不是不想嫁给咱们太子爷吗,怎么突然又脱衣服,还叫咱们看她的肚子……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我昨儿听御药房的两个宫女议论说,那位郡主的肚子是会发出红光,是一位仙女……尔馥郡主和明妃给她下了剧毒,她都没死……” “那俩宫女一定是白日做梦了,刚才人家掀开肚子给大家看,哪有什么光?” “就是呀!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发光?不过那腰倒是真够细的,和我们家婆娘的胳膊差不多粗细。” 听到太子殿下威严一声咳嗽,众护卫微妙地立时噤声,加快脚步。 阿史那颐离迎着头皮捡起地上袍服,给妙音披在肩上。 “阿音,你可能误会我了……我除了沉溺昏睡时,对大家说了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并没有……” “你说什么?”妙音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我们有了夫妻之实?” 阿史那颐离顿时措手不及,“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拓跋玹出去找你,没有对你说吗?他其实是误会了我们之间有什么,怕失去你,才留宿在你身边……” 妙音看着他急迫解释的样子,忽然忍不住厌恶,更恨自己竟然对这男子生了信任?! “你的心思……我真是从来没有误会过!” 妙音愤然挡开他的手,一件一件将袍服捡穿上身,最后裹好斗篷。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史那颐离慌乱地抓住她的手,“阿音,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那样说的,难道你就不曾诓骗过我吗?” “我几时骗过你?” “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你腹部一团凤火,现在怎么可能没有?难道是赵明霜那毒伤了你的缘故?” 妙音没有回答他,憎恨地甩开他的手,压着火气返回寝宫,当即收拾东西…… 掌事宫女阿喜见她怒绷着脸背起巨大的包袱就走,忙跟上她,“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刚才还派人来传话,明日他的册封大典之后,便是喜宴,特请您前去……” “喜宴?喜从何来?他的父皇踏着他母亲的尸骨保住了皇位,他踏着他母亲的尸骨登上太子之位,有什么可庆贺可欢喜的?” 妙音近乎咆哮地说完,见阿喜恐慌地跪在地上,不耐烦地斥道,“退下!” 阿喜无奈,只得退到廊下,就见妙音背着包袱从殿内出来,径直迈出宫苑大门。 阿喜忙绕到后院,从后门出去,直奔御书房…… 阿史那颐离正坐在龙案前,拿着朱笔,细细地在纸上描画那日看到的凤火光,听到小太监进门通传,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阿喜进门就跪扑在地上。 “太子殿下,不好了,妙音郡主收拾东西离开寝宫了。” 阿史那颐离握着笔僵了僵,朝立在阿喜一侧的小太监道,“去宫门传令,大周使臣只准进不得出!” “是!”小太监忙去传令。 阿史那颐离抬头看向阿喜,“阿喜,去查清楚妙音去了何处,一旦她遇到危险,可随时召唤巡逻的护卫相助。” “是!” 阿喜略松了一口气,一路打听着穿过宫道,却发现距离御药房越来越近。 身后,却有太监尖细着嗓音喊道,“回避!回避!” 阿喜疑惑地回头,就见一顶八人抬着的肩辇正远远地行来,那肩辇上坐着两位袍服奢华的女子,是乌兰皇妃与六公主阿史那桑琪。 阿喜忙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恐慌地屏住呼吸,却猜不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 肩辇后跟随两队宫女和护卫,她无法靠近半步,却清楚地听到,乌兰皇位说道,“女儿你放心,这次我定让苏妙音生不如死!” 阿喜恐慌的一颤,只得又奔回御书房。 阿史那颐离本等着妙音在宫门口吃闭门羹就来找自己,没想到,又是阿喜前来。 “阿喜,你可是寻到妙音了?” 阿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禀殿下,奴婢沿路打听,发现郡主去了御药房,奴婢来时,乌兰皇妃和六公主刚好也……也去了。” 阿史那颐离狐疑地挑眉,顿时猜到那母女俩的目的,迅速起身冲出御书房,却与佩蓝王撞了个满怀。 “舅舅?您怎么来了?” “尔馥回家之后大哭,说苏妙音抢了她的护卫……” “舅舅稍坐,颐离眼下有急事要处置,去去就回。” “好,我在这儿等你。” 佩蓝王目送阿史那颐离离开,却不禁又愣了一下,因为跟在阿史那颐离身边的宫女不是旁人,正是阿喜——阿喜是贴身伺候苏妙音的,显然是苏妙音出了事。 第312章 王爷偷了一幅画 “真不知那个苏妙音有什么好的,一脸狐媚,嚣张跋扈,手段卑鄙。” 佩蓝王愤懑嘀咕着,拖着步子迈进御书房,视线不由自主从奢华的龙案转过,落在空着的金龙宝座上,心头忽然压不住冲动。 他看了眼门外,正好两边的门边挡住了镇守门前的护卫。 又左右看了看,亦无宫人从旁。 他疾步上去台阶,手贪恋地抚过龙案上的腾龙花纹,眼睛看着龙椅背后宏大的金龙腾云,仰头沉醉于自己化身为真龙天子的想象,慢慢地在龙椅上坐下来,却看到——一张白纸铺在桌上。 白纸上画着一簇火红的焰,焰呈凤凰的形状,妖娆妩媚,神秘莫测…… 他身躯体会着龙椅的宽敞舒适,脑海中却在搜寻着道听途说来的隐晦传说。 这——正是大魏皇族寻找多年的凤火珠! 传说萧穗为除掉拓跋玹,一直在寻找这珠子。大魏朝堂之上为这珠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萧穗成功毁掉了这珠子。 佩蓝王捻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百思不解。“颐离为何突然对这东西感兴趣?” 难道是因拓跋玹救了皇上一命,心生恻隐,要帮他再寻一颗凤火珠? 拓跋玹是苏妙音的前夫,颐离就算感激,也不至于做这种不可能实现的蠢事。 传说这珠子可起死回生,难道颐离是为皇上寻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那臭小子为他自己寻的。 坐在这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再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天下权势尽收掌心,大周、大魏收入囊中亦不在话下。 佩蓝王愈发难抑胸膛里膨胀的火热,把纸拿起来,就见凤火下用浅灰色的轮廓,勾勒了一个女子的身躯。 这轮廓虽脸上没有描画五官,却看脸型和大周女子的发式,正是苏妙音的模样。 “难道,凤火珠在苏妙音体内?!” 佩蓝王话出口,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可能呀,萧穗明明已经毁掉了凤火珠,这珠子怎么可能在苏妙音体内?” 但是,这世间怪奇之事无奇不有,尤其,拓跋玹那样一个病秧子,为何偏偏对苏妙音欲罢不能? 他心头微动,忙拿了桌上的朱笔,又抽了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却因太过急迫,不料,一滴朱墨落在了金龙桌布上。 他慌地忙拿出帕子擦了下墨,不料朱墨如血,一擦反而糊了一片。 他匆促把手帕收在袍袖中,拿了一张白纸将墨痕盖住,匆促比照着桌上的画临摹了一幅,迅速收进怀里,这就急匆匆地走出御书房。 门口的护卫见他出来,忙俯首,“王爷您不等殿下回来?” “本王府上还有急事,等颐离回来,你对他说,本王不曾进过书房,只在门前等了片刻便离开。” 护卫没敢应,只是俯首行礼恭送。 佩蓝王当他答应,下去长阶,便加快脚步…… 护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阶下佩蓝王的背影,正大惑不解,察觉一旁风声呼啸,他疑惑转头,就见一抹黑底金龙袍服的身影,电光火石般冲进御书房内。 护卫忙跟进去,单膝跪地,“殿下,佩蓝王已经离开。” 阿史那颐离走到龙案前,见画还在,略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望向护卫。 “佩蓝王可留了什么话?” “王爷刚才进来书房呆了片刻,突然又说府上有急事,让卑职对殿下说,他只在门前等了片刻不曾进过书房。卑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更不敢欺君犯上,是以不敢对殿下说谎。” 阿史那颐离脸色骤变,明显注意到,桌案上的纸被动过,还有一张纸盖在了画的左上角。 他疑惑地拿起纸,就见桌布上都是朱墨的痕迹,且砚台里的朱墨明显少了许多…… 显然,他那位舅父临摹了桌上的画才着急离开的。 “佩蓝王刚才盗取了桌上的折子,马上去追佩蓝王,若他敢忤逆本宫的命令,招护卫押下他。” “是!” 佩蓝王刚刚坐上马车,听到车外有脚步声。 他疑惑地打起车帘,就见两队护卫疾步奔跑者包围了马车。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王爷,太子殿下说您偷盗奏折,命您马上回去!” “本王偷盗奏折?”佩蓝王无辜地骇笑,下车就双臂平身伸,“本王是太子的舅父,亲手扶着太子走到今日,若是本王偷盗奏折,如今王府都是奏折盖成的了……来,你们搜——若是搜出折子,本王叫你们亲爹!” “王爷息怒,卑职等是奉命行事!若王爷不肯遵从太子殿下的意思,卑职等只能把王爷押回去。” 佩蓝王恐慌地望向御书房,看样子,今日是出不了这宫门了。 “罢了,本王就跟你们回去。” 返回御书房,佩蓝王忙双膝跪地,眼神慈和地望着自龙椅上起身的年轻地储君。 “颐离,舅父看到桌案上那东西,知道你是为你父皇寻的,所以,自己就擅作主张临摹了一副想帮你一起寻找,舅父若有做的不对之处,你要多担待。” 阿史那颐离上前朝他伸出手,“画交出来!” “颐离,舅父是想帮你!传说这凤火珠已经被萧穗毁掉……恐怕不可能有第二颗了,还是舅父秘密寻找,若是你父皇支撑不到珠子寻来,就给你用,到时你皇权稳握,又有起死回生的宝珠在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阿史那颐离俯视着他,鹰眸微黯。“这是舅父心底的梦吧!当年你送我母妃嫁给我父皇,寄望利用她让艾斯家飞黄腾达,如今你当了王,又有了野心!” “不敢……不敢……舅父是希望你能成为天下霸主!” 阿史那颐离阴沉逼视着他的眼睛,手伸到他脸前,“把画给我!” “颐离, 容舅父问一句,这凤火珠……是不是在苏妙音体内?” 阿史那颐离朝门外唤道,“来人,去把佩蓝王府所有人等押送刑场,斩立决!” “不要——不——”佩蓝王看向门外的护卫,忙从怀中取出画放在他手上,“颐离,舅父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但是尔馥她……她必须当你未来的皇后……” 第313章 公主和郡主决斗 “你做了如此理亏之事,竟还敢妄想趁火打劫?!”阿史那颐离朝门口的护卫道,“不必费心押送去刑场,挥兵直入佩蓝王府,那满府的人,斩立决!” “是!”护卫领命转身。 佩蓝王悚然忙喊,“且慢!且慢……颐离我错了!舅父错了!舅父该死!” 他跪行到阿史那颐离脚边,忙扯住他的袍边,“颐离,舅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想做什么舅父都支持你,舅父再也不敢了……这事儿,舅父定烂在肚子里!” 阿史那颐离却无法相信他。“你以佩蓝王府九族之命发毒誓,若此事被传扬出去,哪怕有一星半点地流言,就自己挥刀斩杀九族,本宫亲自为你监斩!” 佩蓝王心如坠寒冰地狱,颤抖着举起手…… 阿史那颐离随手丢了一把匕首在他的膝前,“发血誓!” “颐离,你就这样信不过舅父么?” “我们北厥人,该有点血性,这是舅父第一次带颐离打猎时教我的。当日舅父还说,为人要仁善赤诚,做事脚踏实地,保护应该保护的人,珍惜对我们好的人,对于那种多行不义之人,最好让其身首异处。” “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你还记得舅父的教导,颐离……舅父真的很感动!” 佩蓝王低下头,眼底却蒙上一层深深地憎恶。 他拿起匕首,咬牙刺进自己的手指,“我以阖家九族之命对天起誓,若凤火珠之事有半点传言于世,我定亲手诛杀九族,并让颐离监斩!” 阿史那颐离弯身托住他的手肘,从腰间抽出手帕一抖,给他缠在手指上。 “就算尔馥不是皇后,舅父也是颐离视为生父之人,这皇位是我母亲的命换来的,有颐离在一日,只要舅父不给颐离添堵,必有艾斯家族的一半,否则……” “颐离,你放心,舅父对你视如己出,从今往后定尽心辅佐你!” 阿史那颐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尔馥失去了几个护卫,朕派过去几个,另外,本宫再择选一位娇美的姬妾,弥补舅父放清越母亲离开的缺憾,舅父意下如何?” 佩蓝王顿时明白他的意图,这是要往佩蓝王府安插眼睛呐!“太子殿下思虑周全,臣遵命!” “舅父回去吧,告诉尔馥,我会给她择选一位合适的好夫婿,亲自为他们赐婚!” “谢殿下!” * 阿史那颐离赶到御药房时,就见庭院里乱成了一锅粥,他要挤过人群,竟挤不进去,只得飞上殿顶去看。 御医和宫女、太监们手足无措,金诺和风朗要挤进护卫的包围圈拉架,那些护卫却都是乌兰皇妃的贴身侍从。 乌兰皇妃就立在门廊下,冷扬着唇角瞧着护卫的包围圈里…… “桑琪,苏妙音手无缚鸡之力,你拿出你的真本事,好好教训这目中无人的臭丫头!” “母妃放心!我阿史那桑琪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抢的。”阿史那桑琪两手死死扯住妙音的头发,“苏妙音,你今日必死在我手里!” 妙音咬牙切齿地冷笑,“哈……和姑奶奶掐架的人,还没有赢过的!” 她知道阿史那桑琪会武功,但自己也不是没有学过防身之术,因此,并没有被吓得退缩,只要死死这样撕扯,阿史那桑琪便没有顺利出招的机会…… 但是,只凭这样,真要打赢阿史那桑琪绝非易事。 她与对方撑着黄瓜架,一手扯着对方的发辫,一手扣住对方的颈侧,左腿挡开对方踢过来的腿,脚尖精准地踢在对方的小腿上…… “啊——”阿史那桑琪着实没想到,被提中小腿膝下部位竟是如此刺痛,“苏妙音你找死!”说着,她也踢向妙音的小腿…… 妙音趁着她一只脚撑地,迅速向后猛退,上半身迅速压低,死死扣紧恰在对方脖颈上的手,往一侧一拧…… 砰——阿史那桑琪狼狈地歪摔在地上,手指间刮着一缕冗长的黑发。 四周顿时惊奇一片呼叫。 失败的耻辱让阿史那桑琪彻底抓狂,她抬手直接抓向妙音的脸。 妙音迅速仰头避开,手按在阿史那桑琪的脖颈上,半分没有挪开…… 阿史那颐离在房顶上亦是看得惊心动魄,妙音踢小腿那一招,他也挨过,且是真的疼…… 见胜负已分,他迅速飞身落在两人身边,怒呵道:“乌兰妃,这耻辱还不够么?” 乌兰皇妃气定神闲地笑了笑,“颐离,你来得正好,桑琪十分喜欢妙音,特意与她切磋武艺。” “切磋?”阿史那颐离匪夷所思地看向自家亲妹手指缝里的头发,那可都是妙音的头发…… 乌兰皇妃又道:“两人都做了赌注,妙音若赢,桑琪不嫁拓跋玹。桑琪若赢,妙音就让出金诺。我们周围这些人,谁也没有插手。” 阿史那颐离看向护卫包围圈外的御医才布。 才布忙上前来,“太子殿下明鉴,乌兰皇妃所言句句属实,且是妙音郡主亲口答应决战的。” “现在姑奶奶赢了,金诺还是我的。”妙音大声宣告。 阿史那颐离一时无言。他是一路狂奔来的,没人知道他多担心这丫头会出事,这丫头竟是拼死在保护金诺?她就一点都不在乎拓跋玹了?这移情别恋的速度也忒快了些! 乌兰皇妃走到他身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颐离,你是太子,有家国大事要管。女孩子们的事儿,就让她们独自解决,你我插手,永远解决不了这件事。” “现在胜负已分,还不松手?”阿史那颐离看向妙音。 妙音这才松开阿史那桑琪。 阿史那桑琪却起身就踹,却不料一个男人突然挡过来,她脚落在对方的腰腹上…… 众人惊呼—— 阿史那桑琪不可置信地看着痛得弯着腰的男子,“金诺?你……你为什么要替苏妙音挡?” 妙音担心地忙扶住金诺的手臂,“你怎么样?” 金诺忍痛跪在地上,“乌兰皇妃,太子殿下,金诺从不曾喜欢过六公主,从前金诺想带一把琴提一把剑去战场上报效家国,如今金诺被陛下赐给了妙音郡主……金诺便是她的人,金诺不希望金家背负抗旨之罪,恳请乌兰皇妃不要让六公主再为金诺做此等蠢事,金诺担待不起!” “我为你做的是蠢事?”阿史那桑琪顿时心寒彻骨,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下来,“金诺,你有没有良心?” 第314章 将来她是太子妃 乌兰皇妃忙把女儿拉到身边,“桑琪,胜负已分,太子殿下在侧,你休要造次!不过是个男人,你将来是要嫁入大魏当太子妃的人!” 阿史那颐离担心地看妙音的神色,却见她只是唤风朗上前扶着金诺去歇息,似全然没有听到乌兰皇妃的话。 阿史那桑琪心念一转,就愤恨地抹掉眼泪,又得意地对妙音冷笑。 “苏妙音,听到我母妃的话了吧?你这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将来我当上大魏太子妃,你可不要太羡慕我!” 妙音整了整头发和袍服,不敢恭维地斜睨过去,“金诺能文能武还能弹一手好琴,将来我带着他浪迹天涯也足够惬意的,恭祝你和拓跋玹相互厌憎,离心离德,早日分道扬镳!” “妙音郡主,你怎么可以如此恶毒?”乌兰皇妃尖锐地呵斥。 “对恶人,我素来是比恶人更恶毒,你们最好不要再惹我,否则,我定薅光了阿史那桑琪满头的头发,让她下辈子托生成一只没毛的鸡!” 阿史那颐离不禁怀疑自己听错,这素来良善的丫头,竟然在骂人?! “你……你敢骂我?”阿史那桑琪想要骂回去,却寻不到同样精妙的骂词。“我让你下辈子……” “我不稀罕下辈子,这辈子我已坐拥美男,安享富贵荣华,受万民敬仰,我死而无憾!倒是你阿史那桑琪,那没毛的鸡在这样的冬天里,可真是够冷的,仔细你的鸡爪被冻折了!” “噗……”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绷不住喷笑,就连周围地护卫也都不自然地别开脸。 阿史那桑琪顿时七窍生烟,“谁敢笑?!” 乌兰皇妃忙道,“走吧,咱们回去准备和亲事宜,礼部三日后就护送你起行去大魏,可有的准备呢!” 阿史那桑琪朝妙音哼了一声,就跟着母亲带队离开。 阿史那颐离环看围观的宫人,“都散了吧!” 妙音端正姿态看阿史那颐离,“你不用担心,我虽没怎么讨着便宜,却也没吃亏!” 阿史那颐离骇笑,“你这是知道我会担心呢?” 妙音自知理亏,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史那颐离拨开她的头发看了看,“头皮上出血了,让才布给你上点药吧,你的手背上也被抓伤了……” 妙音看了看手背,的确被抓破了两道血痕,于是只得听他安排。 然而对于才布的药却实在不敢恭维,抹在伤口上刺疼不提,还有一股灼烧感,愈发疼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阿史那颐离趁势把她送回寝宫,不料,苏骁、阮觞、江珏、江蓉已然等在宫苑中,他粗略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唯恐落一身火星子,匆忙告辞离开。 江珏在桌旁坐下来,“这阿史那颐离,撒了一个慌之后,被我们教训的再也不敢看我们了。” 苏骁却一掌摆在桌子上,暴怒地俯视着女儿斥道:“苏妙音,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那六公主是北厥皇帝的女儿,你竟也敢打?” “苏骁你蠢呐?不打难道要挨打吗?”江蓉冷瞥他一眼,却指着妙音就道,“你给我跪下!” 妙音无奈地跪在地上,“娘亲,我……” 江蓉斥道:“我让你跪,不是不许你打架,是让你记住,我们江家……我们做女人的,不是可以打架,但是只能赢不能输!” 妙音忙道,“娘亲放心,您别看我这般狼狈,我可是稳赢的,那阿史那桑琪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摔了个狗吃屎,还被我骂得没法子还嘴,以后她再也不敢与我抢金诺了。” “什么?”江珏、苏骁、江蓉、阮觞四脸惊讶。 “不敢和你抢金诺是什么意思?”江珏忍不住问。 “丫头,你这到底是为谁打架?”江蓉也有些费解。 阮觞亦是有点缓不过神来,“妙音,你不是为了玹儿才和阿史那桑琪打架的吗?不是因为北厥帝给玹儿和六公主强行赐婚,所以才……” “拓跋玹已经与我和离,他爱娶谁娶谁,与我何干?”妙音说着,看了眼父亲,见父亲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忙跪行上前到阮觞膝前,“皇叔,您快给妙音瞧瞧,才布这是给我上的什么药?为何烧灼得伤口厉害?” 阮觞忙剥开她的头发,凑近鼻尖嗅了嗅,“这药倒是良药,不过你不适宜用罢了,快去洗掉,我重新给你上药。” 苏骁大惑不解,“那药到底是什么药?为何音儿不适宜用?你又如何知晓这样的药草不适宜我女儿用的?” “之前妙音用药都是玹儿搭配的,是玹儿告诉我的。王爷不会连这些小事都计较吧?”阮觞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两瓶药。 苏骁隐忍深吸一口气,“你既然知晓,就给本王写出来,音儿不适宜用那些药,本王也好心中有数。” “王爷倒也不必太担心,那些药虽然让她不适,却不至于要她的性命,不过是让她一时不太舒坦罢了,不过具体那些药,还要看药方搭配,有些药少许倒也没什么。” “你这番话,说得十分混账十分糊涂,说了和没说一样!” 苏骁愤懑斥了一句,不等阮觞开口,就担心地进去内殿看女儿。 见两个面生的宫女正在帮妙音冲洗头发,他不悦地挡开两人,亲自舀了水给女儿淋在头发上。 两位宫女相视,只得退出去。 苏骁疼惜地俯视着女儿的后脑勺,“丫头,可还疼?” 妙音委实没想当会换了人,顿时被吓得一哆嗦,“爹?女儿怎敢劳烦爹亲自伺候?” “行了,你与爹客气什么?”苏骁拨开她的头发看了看伤处,见她手背上竟然也有两道伤,不禁懊恼:“这该死的阿史那桑琪,竟如此伤你……” 妙音弯着腰,憋闷地叹了口气,“桑琪也是痴情,若是金诺对她有情,我便成全他们了,可人家金诺压根儿不喜欢她。一旦金诺与桑琪成婚,乌兰皇妃必然撺掇金家为难阿史那颐离,到时候,阿史那颐离追究起来,反而成了咱们的错。所以,这金诺女儿必须带走。” 苏骁:“这金诺、风朗、清越既然是圣旨赐给的,为父自然不会赶走他们,不过,拓跋玹……丫头,北厥帝的圣旨已经颁下,且不管拓跋玹娶不娶,他都做主把阿史那桑琪送去大魏。北厥帝这是为颐离当储君安定天下,不是谁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拒绝得了的。” 第315章 有些药不能乱吃 “他为了守护自己儿子的天下,就逼迫拓跋玹接纳他的女儿!”妙音对于这种道德绑架最是厌烦,“为了守护天下,这皇帝牺牲女人,送走女儿,真是够下血本的。” “避免劳民伤财,避免死伤,用最简单温和的手段,保住皇权稳定和天下安宁,换做为父,为父也会这样做。” “谢天谢地您不是皇帝!”妙音忍不住揶揄地看父亲,“难怪我娘亲宁死也要离开你去跟着阮觞!你老人家——活该!” “你这臭丫头,为父刚对你好些,你就敢嘲讽为父!”苏骁舀起一大瓢温水给她淋在头上,就把布巾给她按在脑瓜上,“赶紧擦擦干净出去上药。” 江珏本要进来,因父女俩的一番话,自屏风那边僵住脚步,适才明白自己这一路上错过了什么。 见父女俩要出来,她迅速退到外殿,正见江蓉端起茶盅递给阮觞,且看阮觞的眼神,温柔如水,无半分泼辣之气——那正是她从前亲如孪生的堂妹江蓉,并非什么蒋蓝。 想起这一路上,江蓉与她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斥责她不争气,斥责她保护不了孩子,斥责她让江家蒙羞……那口气中不只是有恨,还有失望和无法言说的痛。 从小到大,她和她穿一条裙子长大,一块糖分着吃,一串冰糖葫芦数清了个数,你一半我一半,一起学记账,一起管江家的生意,一起参加选秀…… 选秀那一日,她们刻意打扮得奇丑,一个装结巴,一个装眼花,两人窃喜定会落选从今往后,一起回家把生意做大。 然而,事与愿违,多年后,江蓉竭尽所能地护她周全,终是没能护住。她江珏落入冷宫,江蓉却假死苟活。 过去的痛和笑,一瞬间风驰电掣地闪过脑海,江珏忽然无法面对眼前的女子。 她也明白了,江蓉不肯与她相认,也是怕相认之后,更尴尬。 毕竟,她这大周皇帝的弃妃,如今已然嫁给苏骁,只这一点——就足够叫她抬不起头。 见苏骁扶着妙音要出来,江珏再也呆不住,奔出宫殿,冲出宫苑大门。 江蓉见她蹿过眼前,狐疑地看苏骁和头发垂在脸前的妙音。 “江珏怎么突然跑了?” 阮觞也道,“没想到她竟也能跑那么快!” 妙音忽然想到什么,忙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看父亲,“爹,母妃一定是听到我刚才那句感慨了,您快去看看吧!” 江蓉也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骁顿感不妙,忙带着江蓉一起奔出去。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了妙音和阮觞。 妙音顿时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觞狐疑地看她,“丫头,你刚才感慨什么了?” “我就说,我娘亲宁死也要离开我爹跟着你……”妙音懊恼地朝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我这嘴真是欠!” 阮觞却忍不住幸灾乐祸,“你可真会往你爹的伤口上撒盐!” “我爹以毒攻毒早就不怕。我那姨母却不同,她受伤太多,一颗心就是水晶琉璃的,一碰就碎……尤其,她和我爹在一起是被我撮合的,当着我娘亲的面,怕是脸皮薄,不知该如何是好。” 妙音越想越是懊悔,忽然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耳光。 “皇叔,我该怎么办呐?我那姨母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们姐妹俩迟早要相认,说不定相认之后,就再也不这样水火不容——毕竟尴尬,尴尬起来,就吵不动了。” “您老这是几个意思?竟然能笑得出来?” “这事儿只有说开,我和你1娘1亲在一起才踏实,否则,成天藏着掖着我也别扭。你把事儿往好处想,以后我也有机会去拜见自己的岳父。” 阮觞笑呵呵地说着,无视妙音的郁闷,起身把药膏给她涂抹在头上的伤口上。 “记住,三日之内不得沾水,还有,我列一张药草单给你,有些药你万万不可用。” 妙音顿时想起在大周京城时,与外公和一众掌柜饮酒当晚,自己就全身发光的事。 “你不用写,我也知道人参、鹿茸还有什么鞭泡的药酒都不可以喝!” 阮觞匪夷所思地看她,“你喝过那样的酒?” “呃……我外公和那些掌柜府上都有那种大补的酒,且掺杂的名贵药草不一,还好那会儿有拓跋玹照顾我,不然我恐怕真就暴露了……拓跋玹说我肚子一直在发光!” 妙音忽然想到阿史那颐离那番追问的话,顿时明白,那些药草她不是不能吃,只是吃了之后,凤火珠的力量爆发地格外猛烈罢了。 艾斯尔馥自赵明霜那里得的毒香中有觅血草,觅血草正是能催动气血运转的药引。 “皇叔,阿史那颐离在我毒发那一晚,亲眼看到我身体发光,还追问我体内是不是真的有凤火珠……” 阮觞见她脸色泛白,强压着震惊,深吸了一口气,“丫头,这件事可非同小可,还有谁知道?” “才布、还有御药房的两个宫女……”妙音越想越是后怕,“不知道赵明霜是否知晓,那晚她也曾过去帮我解毒。” 妙音话刚说完,内殿里突然奔出一个黑衣人,在阮觞面前跪地…… “皇叔,卑职刚才查到,佩蓝王从御书房临摹了一幅关于凤火珠的图,那图上似乎有妙音郡主的画像,佩蓝王为此追问阿史那颐离,凤火珠是否在妙音郡主体内。” 妙音惊跳起来,“皇叔,佩蓝王和艾斯尔馥可都不是善茬,他们若是抓到我,定将我开膛破肚!” 黑衣人忙道:“郡主不必担心,阿史那颐离逼迫佩蓝王以艾斯家九族的命发下血誓,佩蓝王一定不敢找郡主的麻烦。” 妙音不敢恭维地骇笑,“北厥皇帝为了皇位连女儿和女人都敢牺牲,更何况是这佩蓝王!佩蓝王真若是抓到我,只杀了颐离,就能保住他的九族。” 阮觞对黑衣人道,“倒也不必着急除掉佩蓝王,佩蓝王是颐离的舅父,手上掌控着北厥户部大权,他一死,颐离少了左膀右臂,乌兰皇妃和二皇子、五皇子等人势必得势……” 第316章 这刺客有点嚣张 妙音思前想后,也不愿放弃已然到手的合盟。若是二皇子、五皇子和乌兰皇妃将阿史那颐离拉下储君之位,她带来的大周使臣队伍,怕是难以平安地走出北厥。 她思前想后,忙对黑衣人道:“你去盯着佩蓝王,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都一一记下,我留在大魏给北厥帝调养身子,一有可疑你就马上来禀报,我们做不到先发制人,但至少可以将计就计,促使他们现出原形!” “是!” 黑衣人一离开,阮觞就忙自内殿拎出妙音刚提回来的包袱。 “事不宜迟,你和赵凉、随之住在一处,我易容成你的模样,以防他们绑架。” “是!” === 佩蓝王府,早膳结束,一众妻妾退离,郡主世子等也相继告退。 唯独艾斯尔馥坐在桌案前,没有挪动。 她也没有心情用膳,因为,在早膳开席之前,阿史那颐离就派过来两队宫卫代替哈奔等人保护她,另送了一位美人给父亲,以弥补清越母子离开佩蓝王府的怆痛。 这哪里是保护,哪里是馈赠,分明就是派这些人盯着佩蓝王府的风吹草动。 见宝座之上,父亲竟拥着美人不撒手,艾斯尔馥愈发七窍生烟,“爹,您就这样甘心被摆布?” 佩蓝王忙对美人说道,“先退下!” 美人退下台阶,经过艾斯尔馥面前,俯首道,“太子殿下对郡主十分疼惜,将来,殿下会亲自给郡主择选夫婿,并亲手写下赐婚圣旨。” “什么?”艾斯尔馥愣住,突然忍不住自嘲地冷笑,“如此说,我艾斯尔馥竟是不如即将嫁入大魏的六公主?” 美人幽冷垂眸,避开她的眼睛,兀自迈出门槛,再没有理会她。 佩蓝王走到女儿面前,看了眼门外,压着声音说道,“尔馥,你若争气,就帮为父秘密押下苏妙音,亲手将她碎尸万段!” 艾斯尔馥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仰头瞪着父亲,正对上他一脸没有来得及收起的狰狞,这样的狰狞如狠辣的魔,叫人无法直视。 “父王,您和苏妙音还有旁的冤仇么?” “她毁掉你的皇后之路,便是与为父有血海深仇!且为父听说,她腹中藏有一颗宝珠,可令人起死回生。” 艾斯尔馥动容,忙起身抓住父亲的手,“爹放心,女儿定宰了苏妙音,夺了那颗珠子先给父王。” == = 这日一早,阿史那颐离的册封大典结束,忽然下起了大雪,且从早上直下到了晌午,毫无停下的征兆。 赫连遥穿过宫廊,警惕地看了眼在庭院里扫雪的宫人,倒是都面熟,不过,在这些人中,也难保没有佩蓝王的眼睛。 为防万一,他还是领了阮觞的命令,端着一大盘好吃的进入赵凉和陆随之暂居的厢房内…… 为阿史那颐离的册封大典,妙音虽没有忙碌,却因胆战心惊彻夜失眠,因此跟着应酬过一个上午,就算不累也难以支撑。 这会儿,她正在午休,礼服直接脱了搭在衣架上,因头皮的伤口疼,长发散在枕畔…… 因此赫连遥进来时,正看到窗外雪落无声,窗台上斜斜一株兰花开的娇艳,花下美人睡容娇美,侧卧的姿态,正如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美人鱼…… 赫连遥轻手轻脚地搁下托盘,走到榻边就蹲下来,手肘撑在枕头一侧,细看美人的鹅蛋脸。 却也只有在她睡着、且表哥不在的境况下,他才敢如此放心的凑近她、欣赏她…… 见她突然呼吸有些不畅,且皱紧了眉头,他忙站起身来,就见她猛地翻了个身,头发也散乱在脸侧。 他忙帮她拨开挡在脸侧的发丝,刚要收回手,不料手被死死地扯住…… “顾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顾玹——” 妙音哭喊着从翻滚的火焰中睁开眼睛,就见一身浅金四爪腾龙华服的赫连遥,正满目惊悚地看着自己,怪异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而他的手正被自己死死抓着…… “太子殿下……”妙音忙松开他的手,拢着袍服坐起身,又忙抚了抚头发,“殿下这是几时来的?” 赫连遥却被她口中嘶喊的名字吓得缓不过神来,“所以,你心里的人不是我表哥——拓跋玹,而是一个叫顾玹的男人?” 妙音僵了僵,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就不解释。 赫连遥从榻上起身,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不敢恭维地冷笑。 “苏妙音,你和我表哥和离,我一直以为,是表哥为了保护你,不希望你牵扯进大魏的水深火热!原来,表哥是心里有苦难言呐!” 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殿下过来有何贵干?是专程清算我和我前夫的恩怨,还是要杀我、为你的表哥争一口气?” 赫连遥哑然,不禁气恼她这样轻佻不羁的口气。 “苏妙音,你可知,表哥与你和离之后,我一直想照顾你,甚至想着……想着扶你当我的太子妃!” 妙音哭笑不得,“弟弟,你没病吧?我一个和离的女子,给你当太子妃……你父皇、你祖母怕是得掐死你!” 赫连遥气得不知该如何骂她,“你昨天为金诺和六公主打架,今儿你又喊别人的名字,你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配嫁给表哥,更不配嫁给我!” 妙音倒是乐得不嫁给他,“太子殿下,我和拓跋玹已经和离,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心里想着谁,也和你赫连遥没有任何关系,这世间的事,也不是您想怎样就怎样的!阿史那颐离都没娶成我,你又算老几?是你们都配不上姑奶奶我还差不多!” “好,我算老几?我滚!你若被人绑走,别怪我没有保护你!” “管好你自己吧!” 妙音说完就躺下来,却没有发现,门外的赫连遥陡然被人自后打晕…… 房内,妙音躺下来想继续睡,却才注意到赫连遥搁在桌上的托盘,她忙踏上鞋子开门要道谢,一柄长剑陡然搭在了脖颈上…… 见赫连遥仰在地上一动不动,妙音惊得毛骨悚然,僵着身子退了两步,视线向下,盯着明晃晃的长剑。 “各位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能给的,一定给!” “给你开膛破肚!” “哈?”妙音恐慌地踉跄跌在桌旁的椅子上,直看着黑衣人细长的眼睛,“这位大哥,是佩蓝王派你来的吧……” “若想你的太子爷安然无恙,就老实去榻上躺着,免得弄满地的血、让老子不好收拾。” 第317章 他更像幕后凶手 妙音恐惧地咽了口唾沫,“你既然已经押了太子威胁我,直接动手便是,何必要挑地儿?” “少废话!”黑衣人压着剑抵在她脖颈上,“马上去给老子躺下!” 妙音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罗汉榻边,不禁怀疑这人的功夫不怎么样。 且看此人白皙的手,明显是不干重活的宫人,更可疑的是,他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到她的呢? 阮觞虽然易容成她之后,有些许不相似之处,但李应跟在那边做陪衬,只要阮觞不说话,一般人绝认不出,除非,是亲爹、亲娘、赵凉、随之那样对她极是熟悉之人,自然阿史那颐离对她也是格外熟悉的…… 且这些人之中,也只有阮觞和阿史那颐离知道她腹中有凤火珠…… 妙音再不敢想下去,头皮森森发麻,只得紧握着拳头,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若此人是一个拓跋玹那样的高手,是断然不怕暴露血腥的,手起刀落剖开她的肚子,拿到凤火珠,一跃便不见了踪影,何必非要让她躺去床榻上开膛破肚? 她走到罗汉榻前,视线落在窗台养着兰花的花瓶上,当即就想拿起来砸向黑衣人,转念想到赫连遥还被几把剑威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牙一咬,就躺在了罗汉榻上。 罢了,罢了,她是横死过来的,这条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中的侥幸。 赫连遥却不同。他是陪着拓跋玹一起长大的兄弟,是大周未来的皇帝。若赫连遥死了,大周将陷入一片混乱,拓跋玹也会伤心悲恸。 当初拓跋玹不顾自己的安危,赶去葫芦谷救赫连遥——那个男人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这弟弟有事的。 她阖眼一叹,“姑奶奶准备好了,动手吧!” 黑衣人见她如此爽快,提剑就要刺向她的腹部…… 然而,他嘴巴却被自后伸来的手紧紧捂住,一把长剑陡然贯穿他的身躯,剑刃从他的心口刺出,血就如溪流,汩汩地沿着剑刃涌出,直向下流淌…… 妙音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坐起身来,就见黑衣刺客摔在地上,露出了立在他身后的黑袍黑斗篷的男子…… 妙音认不出他是谁,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却分明又不是熟人。 男子拉下楼上的连衣帽,一头没有束着的黑发狂野松散地垂到了脸侧,清瘦苍白的一张脸颧骨突出双腮瘦得凹陷,黑袍更显得他形销骨立憔悴不堪,且他的肩上还挂着雪花,明显是刚从外面闯进来。 这是——风无涯? 怎么可能是他? 妙音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恐慌地向后挪了挪…… 这人是怎么潜入这个房间的? 风无涯抬手示意她噤声,转身就又从后窗飞了出去…… 妙音猜测到他定是去杀在廊下押着赫连遥的人,忙挪到窗口望出去,就见那黑影快如一阵风,自廊檐上倒垂下来,挥剑一斩,如割一畦韭菜,那几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奇怪,那一招竟利落地像极了拓跋玹惯用的招数。 妙音心里莫名地发慌,忙奔出门槛来,冷风一吹,就“啊——阿嚏——” 风无涯忙道:“郡主还是进去吧,外面冷。” “赫连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风无涯忙将赫连遥扛进门,进入内室,放在赵凉的床榻上,又将赫连遥的腿、脚、胳膊和肋骨、头骨都摸了一遍,最后探了探他的脉搏。 “郡主放心,他骨头完好,呼吸顺畅,只是晕了而已。” “这就好!”妙音按着心口,满身的恐惧松散开,却仍是心有余悸,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被开膛破肚,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风无涯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担心地问,“他们为何杀郡主?看他们的举动,和对这宫苑的熟识,他么应该是常在宫中走动之人。” “这个……”妙音顿生警惕,忙道,“我也不知他们是谁派来的,不过自打入了北厥,要杀我的人也不少,像是艾斯尔馥,六公主,乌兰皇妃……她们可能都有嫌疑。” 风无涯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郡主接下来可以喊护卫进来,就说是太子殿下杀了他们,因受了内伤晕厥的,如此,无涯可暗中保护郡主,若还有刺客前来,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妙音见他做事如此仔细,忙道,“你还是别着急去藏身起来,李应跟在阮皇叔身边了,雷承出宫去办事了,赵凉和陆随之都带兵陪着我爹在找我母妃江珏,我身边一时也找不到合用的人,你就先留下吧。” 风无涯委实没想到,她如此放心自己,“郡主不怕七殿下生气?” “他都走了,生气也生不着。”妙音看了眼他身上的袍服,见他穿得单衣,忙从橱柜里拿出赵凉的便装给他穿,“你个赵凉一般高瘦,应该穿着合适,他平日是个爱干净的人,也没什么病,你莫要嫌弃。” “无涯不敢嫌弃赵将军,谢郡主!” 妙音忙端起赫连遥带来的托盘,整个儿塞给他。 “你吃饱些,一会儿怕是阿史那颐离过来,他和拓跋玹一样对你十分抵触,你只在屏风后面躲着即可。” “是!”风无涯很想告诉她,自己这些时日一直偷吃御膳房的东西,但想来她这样一位吃货,恐怕只有食物才能让她觉得踏实,便忙又拿了两块糕点给她,“郡主也先吃着……” 妙音心里发慌,但是呼吸间都是血腥气,她实在吃不下,忙摆了摆手,“你吃吧,我也要先梳妆更衣,免得阿史那颐离过来尴尬。” 风无涯忙道,“郡主倒是不必刻意打扮,越是慌乱憔悴,越是容易让阿史那颐离同情,他一同情您,势必更憎恨这些凶手,还有,郡主见了他只管大哭即可,如此可试探他的反应,且能凭他的反应断定他是否知晓真凶是谁。” 妙音不禁惊叹他这份诡异的心术,想来这都是萧穗传授给他的,便没有多问,只是应下。 果然,阿史那颐离急匆匆地闯入宫苑,看到廊下满地血腥就疾步冲进房门来,见罗汉榻边也有大片血渍,他顿时勃然大怒…… “来人!” 护卫忙上前,“殿下!” “严查那些刺客的身份,把附近巡逻的护卫都带去仔细查问!” “是!”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着阿史那颐离,默默地擦着眼泪,却发现……这件事——左看右看阿史那颐离更像是幕后凶手。 第318章 细作被封侧王妃 毕竟,佩蓝王对她并不熟悉,有阮觞易容在前挡着,断查不到她这里。 而艾斯尔馥、六公主等那些寄望着她能早点死的人,又不知她腹中藏有凤火珠,就算派刺客前来,也断不会直接喊“开膛破肚”。 只眼前这男子,心思隐晦,做事惯于在暗中动手脚,那刺客把她逼到房内再下手,反而更像是……让她死得体面些。 这世上,谁还能在杀她时顾及她的体面? 妙音脑子轰轰响,见阿史那颐离上前来要抓自己的手臂,她忙俯首退后两步,避开他的碰触。 阿史那颐离也没有着急碰她,迅速收住脚步,不再靠近她。 “阿音,你可是受了惊吓?” “我没有!” “不如我让大祭司来做一场法事,给你压压惊,我知道你极是避讳杀人死人……” 妙音忽然不愿再多看他,“殿下放心,妙音无碍。多亏我大周太子爷在,不过他和那些杀手过招时受了内伤,还请太子殿下派御医过来为他诊治。” 阿史那颐离这才注意到,隔着一道屏风,赫连遥正躺在床榻上。 “难怪,自刚才我就察觉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没想到,竟是他救了你!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我马上派御医过来为他诊治。” 妙音没有道谢,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却没想到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他的一双大手握住,本与他隔了两步的男子瞬间欺近,将她牢牢困锁在怀里…… “阿史那颐离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心疼你,想抱抱你而已。”阿史那颐离见她头皮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又托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手背,“所幸伤口都没有裂开。” 妙音抵触地整个心揪着无法放松,察觉他下巴蹭到了自己的耳畔,她忙推开他,“这屋子里血腥味儿太重,还请殿下派宫人过来给换一换地毯,把地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阿史那颐离没应,直接道:“阿音,你去我的寝宫暂住吧。” “此处安静暖和,很适合我,再说,我不过住两日就离开,还是不要再挪动的好。” “阿音,我是为你好!自昨日你的母妃奔出去,始终也没有找到人,我也派了不少人去找,至今不曾找到,万一你再有什么闪失,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你爹交代!”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阿史那颐离敏锐地发现,她低垂着眼睛,竟似不看自己,不禁难过地叹了口气。 “阿音,此事是怪我疏忽,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我是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从现在开始,我守着你。” 妙音忽然愈发忍不住厌恶他,心里的抵触也愈发羁押不住。 “我现在非常讨厌北厥人,你给我滚出去——” “阿音……” “不要再唤我阿音!滚——” 阿史那颐离匆促走出房间,自门廊下站了站,目光清寒地俯视一眼地上的血污,大步迈下廊前的台阶,“加派人手,好好保护郡主,若再敢有擅闯者,杀无赦!” “是!” 妙音自窗内紧握着双拳,忽然半点不想在这里多呆。 她忍不住怀疑,江珏也是被这人给绑了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折腾得她身边没了人保护。 风无涯见她浑身在颤抖,分辨不清她是在恐惧、还是在愤怒。 “郡主如此憎恶阿史那颐离,可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 妙音压下火气,这才裹上外袍和斗篷,这才注意到,他穿着赵凉这一身藏青的银纹袍服,竟是显得格外清俊,于是禁不住多看两眼。 “你去把头发清洗干净,梳理整齐,脸上的胡渣也刮一刮,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要不修边幅,也不要披头散发地装神弄鬼,更不准欺负妇孺和心思单纯之人。” “是。” = = = 佩蓝王府,艾斯尔馥急匆匆地闯进父亲的书房,就见一红衣女子正坐在父亲怀里,捏着一颗葡萄喂父亲吃…… 艾斯尔馥见鬼似地,匪夷所思地竖起眉头,尴尬地忙背转过去。 “父王,女儿有事禀报!” 佩蓝王眼神有些涣散,喝醉了一般,挑着怀中美人的下巴尖儿,在美人唇上轻吻。 “尔馥,为父已经决定,上奏册封姬影为侧王妃,以后,你见了她要唤母妃,明白么?” 艾斯尔馥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就见那名叫姬影的女子,竟是昨日阿史那颐离赏赐过来的美人。 “父王,这女人就是个细作,是颐离的眼珠子,是盯着我们的,您怎么能……” 说着,她冲到桌前,对父亲斥道,“父王,您是不是已经与她……” “郡主应该恭喜我,我为王爷侍寝了,在不久的将来,我会为王爷生儿育女,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姬影说着,拢着松散的袍服自佩蓝王膝上慵懒妩媚地起身,如昨日一样,幽冷似一阵风,经过艾斯尔馥身侧,又道:“郡主是晚辈,王爷的话你不听,怕是郡主也当不成了!以后还是乖一些,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你这贱人,不过就是个颐离养得一条疯狗罢了……” 姬影抬手打在她脸上,“如今我是你的母妃,你当尊我敬我,若敢忤逆,我定不饶你!” 艾斯尔馥被打得脸歪到了一遍,满心耻辱和愤怒陡然爆发,“父王,您就这样看着她打女儿?!” “姬影,你先退下,本王与尔馥有话要说。” 她朝着佩蓝王优雅略一颔首,便轻飘飘地拖曳着薄如蝉翼的纱袍迈出门槛去。 见父亲始终也没训斥姬影,艾斯尔馥陡然掀了桌案,“你以前养多少女人我都不过问,哪怕你买回清越生母那样的风尘女子,我也不曾多说一句,但是刚才……你竟然容忍那个贱人骑在我的头顶上……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嫡女,你怎么可以容忍外人这样欺辱我?!” 佩蓝王不耐烦地竖起眉头,“让你去杀苏妙音,这么一点简单的小事你都做不好,还妄想着在为父这里讨权势?反了你!” 艾斯尔馥顿时想到此来的正事,“我今日的确派了人去杀苏妙音,不过,我的人尚没有找到苏妙音在何处,就有刺客闯进她藏身的宫苑去……” 佩蓝王顿时坐不住,“竟还有人想弄死苏妙音?苏妙音可死了?” 艾斯尔馥不敢恭维地冷笑,“苏妙音毫发无伤,那些人全部被赫连遥杀了,颐离还加派了护卫保护苏妙音,接下来再要刺杀,绝无可能!” 第319章(上) 太子爷上门算账 “还会有谁比咱们更着急杀苏妙音?”佩蓝王百思不解。 他话刚说完,门板轰—— 两个身穿金色铠甲的护卫闯进来,且是一人一脚直接踹碎了书房的门板。 那门板落在地上,就如同被攻城车撞碎的,碎得不成样子…… 艾斯尔馥惊得迅速后退数步,佩蓝王迅速上前,正要斥问这两个内力深厚的护卫要做什么,却见阿史那颐离踱着步子迈进门槛来,且他身后竟然有六队护卫,列队于庭院之中,弯刀出鞘,整齐划一,声势震天。 佩蓝王脸色骤变,忙俯首跪拜。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臣……罪该万死!” 艾斯尔馥也惶恐地忙双膝跪地,“表哥——您……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看样子,本宫前来,吓到了二位!” 阿史那颐离直接经过两人,在正对门口的主位上坐下,就左右看了看。 见父女两人跪着转向自己,他委实不愿看他们,起身走到椅子东侧的搁架前,细看搁架的材质,竟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油润如玉,光泽如金,奢华无匹,中央一个月洞门,通入内室,搁架上摆放着红珊瑚,金黄琥珀飞鹰,大如拳头的夜明珠……一个个一件件竟都是无法估量价钱的宝物。 他在战场上冒死拼杀,他这舅父却借由他这外甥在军中的威望,自背后敛财,拉拢权贵,收藏这些无价之宝……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皇执意遵守皇族那种惨无人道的规矩,斩杀储君的生母,断绝母戚夺权。 若非亲眼看到这些,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嫡亲的舅父,竟做出此等卑鄙龌龊之事! “本宫多年来,征战沙场,不曾来王府,没想到舅父竟收藏的宝物也愈发多了,户部着实一个肥差哈?!” 佩蓝王看了眼他的脊背,忙又低下头,视线盯着金丝线明灭的地毯,脸色微变。 “颐离……不,太子殿下,今日苏妙音遇刺,实则是因为……” “本宫与你说户部,你竟说妙音?”阿史那颐离狐疑地看他,“看样子,妙音遇刺就是你所为!” “不……不……不……”艾斯尔馥惊得舌根直打颤,慌乱地忙起身就要争辩,对上阿史那颐离森寒的目光,忙又跪端正,“表哥,您误会了!我们没有刺杀苏妙音……” “你或许没有,不过,你爹恐怕就按耐不住了!” 阿史那颐离上前,“今日,我北厥的大恩人苏妙音在皇宫里遇刺,我北厥朝堂责无旁贷,佩蓝王身为北厥之王,北厥之皇亲,不但没有悉心照顾宁和王父女,反派人暗害……这笔账,本宫该如何清算才好?” 佩蓝王阖眼一叹,“太子殿下,臣是对殿下起了血誓的……臣有生之年绝不会杀害苏妙音!” “你起了血誓,绝不会杀害苏妙音,否则,你就亲手斩杀自己的九族,本宫替你监斩——你可还记得你这些原话?” “父王,您竟然发过这样的血誓?”艾斯尔馥匪夷所思地看向父亲,见他不否认,不争辩,也不看自己,心头惊涛骇浪骤起…… 想到刚才父亲拥着姬影时亲密的情形,她忽然明白,父亲是已然做好了放弃一切,将来重新孕育儿女的打算,才会对她下那般心狠手毒的命令。 “既然起了血誓……为何您还要让我去刺杀苏妙音?您是想我死,还是我们全家都死?还是想连表哥和皇上一起杀掉?” “住口!你这该死的臭丫头!竟敢如此斥责为父?让苏妙音死,不正是你所期望的么?你怎么能反过来如此冤枉为父?” 佩蓝王怒绷着脸,眼神也变得阴翳,他抬头又看向阿史那颐离,顿时又摆出一脸无奈。 “颐离,舅父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舅父百般阻拦,都没有阻止了尔馥派人去宫里呀……” “你胡说!” 艾斯尔馥暴怒地从袖中拔出匕首,无视肩上的刀刃,就刺向父亲的心口,却没想到,他竟然连番地躲避,最后,她手肘被扣住,手腕被拧转,刀刃陡转,反朝着自己的面门刺过来…… 阿史那颐离抬脚踹在佩蓝王的肩臂上,两个宫卫上前就将佩蓝王结结实实按在地上,直接上了锁链。 佩蓝王双手被锁在背后,狼狈地挣扎了两下,顿时心灰意冷。他也着实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发疯,自己竟转瞬也成了阶下囚。 “颐离,你这样做可是不分青红皂白,你都看清楚了,是尔馥刚才要杀舅父呀!舅父是迫于无奈才……” 艾斯尔馥忙对阿史那颐离说道,“表哥,是他亲口让我去刺杀苏妙音,还说一定要给苏妙音开膛破肚!我的人尚未查到苏妙音的住处,就听闻苏妙音遇刺的事,尔馥句句属实!” “本宫信你,不过,你知情不报,不知悔改,也是罪无可恕!” 阿史那颐离说完,绝然迈出门槛。 “封禁王府,没有本宫的允准,任何人不得外出,还有……把搁架上那些东西和王府库房的一切都拿去国库,一件不准落下!” “颐离,我看着你长大,你竟要给我抄家?”佩蓝王挡开两个宫卫,忙追出门槛来,“你可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眼见着妖娆冷艳的女子,轻柔迈着步子走到阿史那颐离近前,恭顺温柔地俯首,佩蓝王顿时怒火爆燃,心头恍然大悟,“是你这个贱人出卖本王?是你——提前安排了人刺杀苏妙音,让本王的计划落空……” 姬影淡漠地瞥向他,“王爷,姬影自始至终,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对您实在谈不上出卖,您只是个罪人罢了!”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太子殿下,这是佩蓝王多年来收受各地官员的贿赂册子,从您统兵开始,他就朝着大小官员伸手要银子,买卖户部的官职,对皇上名为举荐,实则那户部的官职大都是经过交易卖出去的!” 阿史那颐离接过册子,“可还有什么是本宫不知道的?” “佩蓝王这几日对姬影刻意宠爱,打算为斩杀妙音郡主,背弃自己的血誓,放弃所有的家人重新开始,他还私养了一万精兵,昨晚就等候在了城门外,今日一旦妙音郡主死的消息传出,他便下令攻城!” 艾斯尔馥忙自房内奔出来,挤开佩蓝王,“表哥,尔馥与这人断绝父女关系,他一人谋逆,请您不要株连无辜!这府中之人也都是您的亲人呀!” 第319章(下) 一位矜持的美男 阿史那颐离肃冷地讽刺冷哼,“这府邸中的人怎会是本宫的亲人?本宫唯一的亲人——本宫的生母,在多年前愚蠢的为储君之位惨死,这府邸中的人,大都无耻地踏着她的鲜血坐享其成,就连你,不都是只想着当本宫未来的皇后罢了!” “表哥,尔馥是喜欢您、爱您的呀——” “喜欢?哈哈哈……”阿史那颐离突然忍不住爆笑,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滚出眼眶,“你恐怕连喜欢是什么东西都不明白!” “表哥……我知道!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表哥!” 阿史那颐离憎恶地强硬打断她,“本宫曾对一个女子说喜欢,那女子却为了本宫这句话,跋山涉水运送米粮来拯救本宫的臣民于水火,却到了这里,不是被害,就是被伤……” “表哥说得是苏妙音吧?”艾斯尔馥忙道,“表哥,那些米粮都是您花银子买下的呀,您是夸大了苏妙音的好,那个女人心里念着的是她的前夫拓跋玹!” “本宫知道,她一定是喜欢本宫的!本宫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她却为她爱的男子,拒绝本宫对她所有的好……甚至,连本宫送她的衣服,她都不肯穿。她一丝希望也不肯给本宫……” 阿史那颐离无奈地望着天怅然长叹,逼退冲到眼眶的泪,“直到父皇说,本宫迎娶她,就会害死她,本宫才决定放手。可你们,让本宫放得如此不踏实!” 艾斯尔馥这才发现,竟是自己一步一步的错,和皇族那种残酷的规矩,促成了阿史那颐离对苏妙音的欲罢不能…… “表哥,您杀了尔馥吧!只要您能心里舒坦些,尔馥愿意为您死……” 阿史那颐离迈开脚步朝着大门走去,“姬影,彻查这府邸中一干人等,所有有罪的,都关入大牢!” “是!” 姬影目送阿史那颐离走出大门,当即摆手命令宫卫将佩蓝王押去刑部大牢,视线就落在艾斯尔馥脸上。 “郡主除了害过苏妙音还犯过什么罪,最好都给姬影交代清楚,否则……” 艾斯尔馥本以为她只是个暗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审人的权利,想到她刚才那般温柔地对表哥行礼,不禁妒火中烧。 “姬影,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在我表哥身边多久,你最好马上给本郡主从实招来!” “姬影原是皇上为太子殿下培养的暗卫,太子殿下被册封为储君,不巧——姬影也升职为暗卫统领。” 姬影对上她的眼神,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郡主放心,姬影对后妃之位没兴趣,相反的,姬影钦佩妙音郡主那样的女子,闲着没事多挣银子多做事,走南闯北地看一看,这才是生命之妙意!” “我不信你一点不喜欢我表哥!你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对!”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容不得旁的女子看自己的心上人,果真——一点也不假!”姬影上前就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推进书房内,“您审本官的话,本官一一答了,现在改本官重——重地审你了!” = = = 子夜时分,赫连遥方苏醒过来,却见妙音一身黑袍,高束着马尾辫,拢着一方狐皮斗篷罩在肩上,那英姿酷冷艳美,在暖黄的烛光下,染了一层金色光晕。 他越看她越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尤其她一双眉目,没有脂粉遮掩,反而愈发楚楚动人,且静冷的眼神迸射着一股透人心骨的英气。 “妙音,你……你……”赫连遥说着,就坐起身来,“你——像极了那个——那个谁来着——” 妙音忙着系斗篷的手僵住,顿时懊悔这一身打扮。 她已然被江珏失踪的事给急疯,竟全然忘记了,当初萧穗命人到处张贴凤魔的通缉令的事。 见赫连遥依靠在床柱上,不羁地点着额角在思忖,她迅速扯开长发,拆掉斗篷,又脱得只穿一身雪白的中衣…… 赫连遥顿时被她一番举动吓坏,抵触地忙向床里挪了挪,全然忘了回想过去见过的黑衣女子。 “你……我警告你,我之前是有些喜欢你,但是请你自重,我不是那些个你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亲近的男子,我更不是金诺、风朗之流……” 不巧,金诺、风朗正带着哈奔等一众护卫奔回来,一进门,就见郡主竟穿着一身中衣,竟似要对大周尊贵俊美的太子爷用强…… 一众人都目瞪口呆。 哈奔反应极快地回过神来,忙抱拳俯首,“郡主威武!此等见一个爱一个的本事,就连我北厥男子都自叹不如……” 妙音听着这话着实不顺耳,“哈奔,你不如夸本郡主风!流!” “呵呵……”哈奔自知说错了话,顿时涨红了脸,“太子爷这般俊美潇洒,郡主欲罢不能也是在所难免的!” “嗯!”妙音心里这才舒坦了些许,“的确是这男人太惊艳,又太……” “苏妙音,你给本宫住口!”赫连遥脆弱的自尊心崩碎了一地,他只觉被这一群人给玷!污了一遍,整个儿从床榻上跳起来,看着金诺和风朗竟皆是一脸醋溜溜的神情,更是恼怒地涨红了脸。 “你们这群人可别拿着本宫往那龌龊事儿上乱猜,本宫对自己表哥的前妻没兴致,对此等不懂矜持为何物的女子,更是厌恶至极!我大周女子的温柔贤淑,都被这女子给辱没了!” 说完,见众人错愕地仰视着自己,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赤脚站在床榻上,且身上并没有体面的四爪腾龙锦袍,且上半截还没有穿衣裳。 “我……我的袍服和鞋袜呢?” 妙音失笑,“我给你脱的!” “你……”赫连遥一口气堵在心口上,顿时被冲击地眼前发黑,“本宫——本宫不与你这等无耻女子一般见识!” 他跳下床蹬上靴子,从床侧的衣架上抽了袍服抱在怀里,气急败坏地挤开一众又壮又胖的护卫,摔门出去。 金诺担心地道,“郡主,要不要把太子爷请回来?” “不必理会他!看他那样子,还不知道今日来过刺客!”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查得如何?可寻到了线索?” 风朗忙正色端正脊背,“我和金诺查问过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的境况,发现宁和王和赵凉等人也都问过了,守城的护卫都不曾见过王妃出去。” 第320章 你竟敢戏耍本妃 “哈奔,你们呢?”妙音看向哈奔,“城中酒楼甚多,让你们挨个在夜里查探,是因晚上客人都在歇息,且那些酒楼掌柜也疏于防范,好寻找些……” 哈奔忙道:“大小酒楼我们都寻了守城护卫一起帮着查问的,也没有查到。” “郡主,金诺担心,王妃娘娘恐怕已经遭遇不测,尤其城中还有不少人牙子,且王妃娘娘又那般姿容绝俗……”金诺见她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再不敢说下去。 风朗忙道,“郡主放心,这只是金诺的猜测,郡主还是应该往好处想。风朗混迹风尘,见识过不少人牙子,那些人惯于抓不懂事的孩子,断然不敢绑宁和王妃!” 妙音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你们都回去好好歇息,今日不必再寻。记住,白天都呆在御药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恪守本分,不要与宫中人起干戈。” “是!” 众人都退出去,妙音视线落在地上的黑衣上,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穿着黑袍到处乱跑。 风无涯追查凤魔多年,若回来之后,撞见她在宫道上急迫地寻找,定能把她当成凤魔。 她迅速将黑袍塞进衣柜里,又穿回自己的郡主袍服,又等了半个时辰,方听到后窗有敲打声。 她忙上前打开窗子,放风无涯进门。 “金诺等人在宫外也找遍了,没有找到母妃,我笃定,母妃就在宫里!” 风无涯自窗台上跃下,迅速关上窗子。 “郡主猜测得不错,王妃的确在宫里,且那些刺杀郡主的刺客,的确都是阿史那颐离安排的,且阿史那颐离栽赃给了佩蓝王父女,并借由此事造势,清查了佩蓝王多年的罪行。” 妙音已然没有心情再多问刺杀的事,“母妃可是被阿史那颐离抓了?” “王妃娘娘倒不是太子殿下抓了她,而是乌兰皇妃的人把王妃娘娘打晕绑在了她寝宫床下的暗格里。” “乌兰这是活腻了!” 风无涯忙道,“卑职揣测,乌兰皇妃定是希望借助郡主和王爷的力量,救出大皇子阿史那赢锡,不过,今日王爷和众将军一直在宫外寻找王妃娘娘,郡主您又做不了主,所以,她才没有着急谈判……” “想威胁我苏妙音?她恐怕不知道,姑奶奶我上辈子是做什么的!”妙音开门就出去,“你不必跟着,好好歇息吧!” “卑职叫李应保护郡主!” “李应雷承他们都快跑断了腿,别去打扰他们休息。” “是!” 风无涯适才明白,她不让自己跟着,其实也是在关心他。 看着她独自应着冷风迈出门槛,他担心地忙跟出门槛。 妙音听到他的动静,转身瞪着他,“你这人怎不听话?我让你休息,你只管休息,不要多想!我这样走出去,自会有大群人保护我,你是暗卫,不可暴露行踪。” “是!”风无涯无奈地退回房内,关上房门,见桌上摆了大堆吃的,只得坐下来吃东西,却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是生怕他饿着。 妙音对于北厥后宫的路已然熟悉,却还是怕抹黑走迷路,特意乘坐了肩辇,且更怕江珏受伤连个帮忙抬着的人都没有,特意将寝居四周的北厥护卫都带上…… 就这样,凑了一条仪仗队出来,浩浩荡荡到了乌兰皇妃的寝宫门前。 乌兰寝宫的宫人,极有眼力劲儿,不等队伍靠近大门,便开了宫门去通报过。 因此,妙音一下肩辇,乌兰便衣冠整齐且笑盈盈地立在了门槛前。 “妙音,你来得可真是巧,本妃正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 妙音却头皮还在疼,一想到被这女子的女儿扯掉的那几缕头发就恨得牙根儿刺痒。 “乌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着急否认什么,我已经知道,我母妃就在床下的暗格里。现在,你儿子吃了我的毒药,若你不尽快给他送解药,他恐怕就……” 乌兰皇妃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妙音这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这是解药!你若不稀罕,我就摔在地上踩碎给你看。” 说完,她抬手就要将药瓶砸在地上—— “不要!”乌兰皇妃不疑有他,惶恐地抬手抱住刺麻得一片空白的脑袋,视线紧盯着妙音手上那药瓶,急迫地对身侧的宫女说道,“快,去请王妃娘娘出来,小心扶着,别让她摔着!” “是!” 江珏被宫女唤醒,大惑不解地坐起身来,却才知道,自己的四肢竟被绑着,她开口就要质问,宫女忙抢言,“王妃娘娘,妙音郡主已经在等您,您还是什么都别问了。” 江珏大惑不解,气恼地压着怒火跟着宫女出来,视线略过乌兰和一众陌生的宫人,见妙音担心地扑上前来抱住自己,她恍惚愣了片刻,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乌兰皇妃忙道,“苏妙音,你的母妃,本妃还给你了,你是否应该履行承诺?” 妙音直接将药瓶砸碎在她脚下。 啪——小瓶崩碎,雪白的瓷片四散,却没有药丸和药粉之类的东西。 乌兰勃然大怒,“苏妙音,你竟然戏耍本妃?这是个空瓶子!” “你戏耍我父王和我大周一众将士奔忙了一天,我凭什么不能戏耍你?” 妙音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胸襟,阴沉地斥道,“你这人没脑子,就别动些卑鄙的心思,阿史那赢锡乃北厥皇族重犯,岂是我能随意下毒的?倒是你,绑架我大周宁和王王妃,等着被废吧!” 江珏忙抓住妙音的手,“音儿,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是为了她的儿子才失了分寸!” “母妃,你可知我爹他……”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听我这回吧。” 妙音气恼地叹了口气,看向乌兰,“你看什么呢?还不谢我母妃大恩?!” 乌兰自知再无望救出儿子,崩溃地跪瘫在地上,“多谢王妃不怪之恩。” “地上凉,你快起来吧!都是有孩子的人,我理解你的心思。不过,你的女儿不是快当大魏太子妃了么,你该让你那厉害的亲家来帮你救儿子,委实不该如此为难我音儿。” 第321章 不用被岳父骂了 “哈!”妙音忽然绷不住笑,也忍不住挑起眉梢对江珏刮目相看。 她本以为江珏会善心泛滥地安慰乌兰,着实没想到,江珏如此毒舌,竟拿六公主阿史那桑琪要嫁给拓跋玹的事儿怼乌兰,且这一顿怼,着实也让她心里解气。 “我倒是想起来了,六公主和我打架时,乌兰皇妃可是理直气壮,说六公主是要当大魏太子妃的人,实在不该与我一般见识,想必大魏太子妃将来定能富贵荣华呼风唤雨了,要救出阿史那赢锡,定不在话下!” 乌兰被这一番冷嘲热讽刺得羞恼暗怒,脸上也火辣辣地,却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 江珏送她一个怜悯地叹息,携妙音一起坐上肩辇,却又懊悔自己羞恼之下,奔入这样一场陷阱里。 “音儿,都是我不好,害你这大半夜地劳师动众奔波忙碌。” “我倒是没什么,我爹、雷承、赵凉、随之、李应他们可是片刻都没有闲着,怕北厥人对你不利,我爹只带着咱们大周的人去寻你,我担心他们寻不仔细,这才派了金诺和风朗、哈奔他们一起寻找,他们搜遍了全城也没找到你,所幸我……我就猜到你一定是在宫里。” 妙音避过了风无涯这一环,借着路边的灯,看到江珏懊恼地擦眼泪,忙拿了手帕递上。 “您别这样!这事儿怪我,是我鲁莽,都是我的错,更是我胆小怕事,怕您怪罪,才一再隐瞒。” “你这傻孩子,这事儿怎么能怪得了你呢?” “当初是我撮合您和我爹,又是我寻到我娘亲,且是我早就知道阮皇叔娶了我娘亲,还故意瞒着您……” “是我太无用,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若我当初狠毒一些,厉害一些,如你娘亲所说,我就不会失去孩子,更不会……” 江珏话说到这些,想起当年那些血腥和惨烈的经历,又忍不住摇头。 “若是再活一遍,让我踩着苏凤恩的血和你娘亲的死去当皇后,我还是做不到的。凤恩更是可怜,又是你爹的堂妹,我宁愿去冷宫,宁愿与赫连启反目,也不想去争那皇后之位。” “我知道,您和凤恩姑母、和我娘亲素来是姐妹情深的。”妙音心疼地环住她的肩,“我娘亲也一直在找您,大街小巷的都找遍了,她脚磨破了皮,阮皇叔才留她歇息去了,这会儿只怕她还在着急,就怕您遭遇不测。” 话说到这里,妙音忙唤了肩辇一侧的护卫上前,“快去阮皇叔那边通传,就说王妃娘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尽管安心歇息,明日再来说话。” 江珏见她做事妥帖,欣慰地笑了笑,待护卫离开,才道:“我的孩子若是活着,浸在皇族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只怕也会如阿史那赢锡那样年纪轻轻就被囚禁,所幸,我得了你……还有你爹陪我安稳地度过余生,而且你娘亲如今也好好活着,这是老天对我最大的仁慈!” 妙音顿时明白她并没有怪罪自己,且看出她眼神也轻松了许多,心里顿时欢喜,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却也更让她珍惜。 她亲昵地歪头靠在江珏的肩上,“母妃放心,我爹是打算好了踏实与您过日子的,我娘亲也舍不得皇叔,而皇叔当我的继父当得也十分融洽顺手,所以,您也不要多顾虑,以后,咱们阖家上下,安安稳稳,平平安安。” 江珏莞尔,“好!” 雪夜恢复晴朗,云朵散去,星辉漫天。 妙音敲响父亲的房门,见父亲竟是穿着一身铠甲就失魂落魄地急迫打开门,她欢喜地忙跳到父亲近前,“爹,女儿给您找回媳妇来了!” 苏骁只当她在胡闹,“你不好好养伤瞎折腾什么呢?” “所幸音儿瞎折腾,才把我找回来,否则你又去做傻事。” 苏骁被这温柔含笑的声音震惊,僵了身躯,循声转头,看向门廊的东侧,正见江珏从廊下的柱子后走出来,笑颜明媚惊艳,泪花却凝在眼眶里…… 他呼出一口气,亦是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一身紧绷的恐惧顿时卸下,疾步上前就把她扯进怀里…… “谢天谢地……” 妙音揶揄道,“的确谢天谢地,否则,我心爱的爹爹您又被外公骂得狗血淋头!” 江珏顿时被逗得忍不住大笑。 苏骁却受不住女儿这番讥讽,转头就要训斥,却见那丫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就奔进赵凉的房间去。 “这调皮孩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还不都是被你宠的!” 江珏嗔怒地笑看他,见他眉眼憔悴难掩,不禁又心疼,返回房内,便忙服侍苏骁洗漱梳洗。 “阿骁,我不是故意走丢的,是被乌兰皇妃的人打晕弄走的,醒过来时,我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那宫女带着我出了宫门,我看到乌兰皇妃和妙音僵持,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北厥真是个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至于乌兰,明日我去告一状,把她交给北厥皇帝处置!” “不必了,那女人也是为了救她儿子,才铤而走险……” “你就是太善良,才受这么多委屈!”苏骁捧住她的脸,却又想起江蓉,“阿珏,其实我和阿蓉已经回不去了,可她到底曾是我的女人,曾为我生过女儿,让我过好日子,所以,在生死一线之际,我会把最后一口水给她……” “我都明白!你也放心,音儿已经派人去通传她和阮觞。”江珏安慰地拥住他,“以后,我和你一起对她好,疼惜她,也疼惜我们音儿,可好?” “嗯!好!”苏骁哑声应下,喉咙哽痛地难受,心里却像是死而复生,欢喜,却更像是有什么破碎的东西又修补起来,这一刻,十分圆满。 赵凉的房内,风无涯见妙音安然无恙地回来,忙拿帕子按了按唇角,自桌旁站起身来,就觉得胃里有些撑——他竟是吃多了。 妙音见桌上的一大堆零食少了大半,十分满意地对他笑了笑,“别忘了去刷牙,明日好好赏赐你!” “卑职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 “主子是用什么法子把王妃娘娘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刚才卑职还担心,郡主带着人又去打一架呢!” “你当我是草包呢?我是惯不 第322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风无涯实在想提醒她,她若是足够细致,断不会与阿史那桑琪打起来。一场架能打得那般欢实,她头皮被扯破,惨败的阿史那桑琪差点被她掐死,明显她比阿史那桑琪更像个粗人。 “咳,那……郡主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救回的王妃娘娘?” “一个空瓶子。” “哈?!” 风无涯听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这丫头断不会是把她的母妃装在瓶子里偷回来的。 过了好一阵,妙音简单地梳洗过,熄了灯,掩上1床帐,舒坦地躺在床榻上,整理好锦被躺下来,不禁为能睡个囫囵觉而欢喜。 风无涯躺在横梁上,盖着妙音新赏赐的兽皮毯子,毯子十分暖和,横梁也足够宽敞,比他从前风餐露宿时好了千百倍。但是,黑暗中,他瞪着眼睛,却还是百思不解。 “郡主,您睡着了吗?” “没。” “卑职愚鲁,还是想不通您到底如何救了王妃。” 妙音闭着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你如此爱刨根问底。” “乌兰皇妃执着且心狠手毒,一边是能救自己儿子的诱饵,一边是郡主您的空瓶子,她怎么会选择空瓶子呢?”风无涯终是问出心里话。 “我说他儿子中了我的剧毒,而空瓶子里是解药,她就放了我母妃。” 风无涯哑了片刻,匪夷所思地侧首看向床榻的方向,只看到那床榻上垂掩得严实的帐帘,却还是能想象到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女子不只是个野蛮的粗人,还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法子如此简单,那乌兰竟还能愚笨地上了当?” 妙音自帐内看向横梁的方向,忽然忍不住笑。 他刚才也自称愚笨,想不通为何一个瓶子能救了母妃,且之前他还被拓跋玹追得落荒奔逃…… 妙音想到这些,忽忍不住想嘲笑风无涯一番,但想来这样愚笨之人当了自己的手下,又顿时笑不出。 嘲笑一个愚笨之人,实在也难登大雅之堂。 “风无涯,我要睡觉了,你别再与我说话。” “是!” 妙音忽然又想到李应,忙提醒,“待明日这房内无人时你再下来洗漱,早上李应会过来伺候我,暂且不要与他撞见。” 风无涯忙道,“郡主不必担心,卑职与李应相处融洽,且他与郡主一样也对卑职有救命之恩,卑职不会伤害他,他也知道卑职诚心保护郡主。” “原来李应早就知道你?他竟然也会妻上瞒下了?!”妙音心里忽又不痛快,“他这毛病得改!” 风无涯悻悻地闭上嘴巴,却翻来覆去,如何也无法入眠。 一则肚子太撑,二则赫然发现自己太笨,三则这女子竟真的放心他这杀手与她同宿一屋。 她就算相信他是好人,也总该知道男女有别吧!她至少应该有一丁点的矜持才是呀! “郡主,要不……卑职还是出去吧。” “你怎么与赫连遥似地?!我穿着衣服呢,你怕啥?”妙音不耐烦地道,“快睡吧!我不会吃了你。” 风无涯哑然。 他没怕呀!怕得不应该是她吗? 她明明是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且还是个颇有姿色的弱女子不是么? = = = 积雪太厚,经过两日的踩踏和晴天,这日一早雪水被冰冻得愈发结实。 送阿史那桑琪远嫁大魏的礼队,这一日起行。 正好妙音也着急离开这不太平的北厥皇宫,因此,皇宫大门前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送别。 礼乐震天得响,号角声拖得冗长,显得格外庄重肃穆,还有几分离别的悲苦…… 北厥嫁女的礼俗颇为繁琐,阿史那桑琪亦是刻意拖延,搂着父母的脖子大哭不止。 “女儿死也不愿离开母妃和父皇,无奈大魏七殿下对女儿倾慕已久,情真意切……” 北厥帝阿史那引尧的身子刚见好,委实吹不得这样的冷风,却也更受不了女儿这番编撰瞎话的本事。自然,他也知道,女儿是刻意在气苏妙音,于是只得扭着胳膊肘陪衬地轻拍女儿的脊背。 “丫头,不要再哭了,你哭得为父的心都碎了……嫁过去之后,好好相夫教子!” 妙音听得想吐,也想起自己在嫁给拓跋玹之前的那一晚,太后与凤恩姑母、母妃以及表姐等人为自己送嫁的那一幕…… 那一晚女子轻唱着送嫁的歌谣,一众女子皆是悲切地哭,只有她那样懵懂无知,那样格格不入,如今想起,才更觉得感动。 造化弄人,她和拓跋玹已然走到这一步。 那些美得惊心动魄的场面,印刻在脑海中,像极了一场梦。 她还清楚地记得,送嫁那一晚,她匆忙返家,江珏和几位丫鬟把她打扮得像个新娘子,她睡前卸妆时,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有些不认得自己。 母妃说,成婚前新郎和新娘子是不能见面的,见面定不吉——如今真是应了那礼俗,她和拓跋玹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思及此,她等不及阿史那桑琪这一场送别举行完毕,就兀自上马,带着李应、雷承、金诺、风朗等人先行离开。 阿史那颐离想单独与她说句话送别,无奈阿史那桑琪的礼队亘在中间,他堂堂储君也委实不能在百官面前失了礼数。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橙红背影,他忽然又压不住恼恨。 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了,她就算厌恶了他,也该与他道一声珍重才是。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去追,身侧突然挤过一个身穿铠甲的女子,他敏锐地侧首,却见上前来的竟是姬影。 “何事?” “佩蓝王——不,是罪人艾斯雷应,带着他的女儿艾斯尔馥从大牢逃走了。” “你们怎么做事的?竟连个人都看不住!”阿史那颐离恐慌地看向远处已然成一抹小点的妙音,忙下令,“你去跟上妙音郡主,绝不能让那父女俩靠近妙音半步,若能杀了那父女二人,万不能手软!” 姬影忙俯首:“卑职遵命!” 始终跟在阿史那颐离右边的郡主庆格,却想不通阿史那颐离为何与艾斯雷应反目。 见姬影离开,他忙凑上前,“殿下,可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 “派人去张贴艾斯雷应和艾斯尔馥的画像,重金悬赏,能斩下艾斯雷应头颅者赏万金!” “殿下,他到底是您的舅父,且对您……” “他是我的舅父没错,他也对我有养育之恩,可他更是在断我的后路,在断我北厥的后路!他若杀了苏妙音,苏骁必会把这笔血债怪在我北厥头上!” 第323章 上辈子是笨死的 庆格脸色微变,“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阿史那颐离目送庆格离开,望向父亲和仍是抱着不肯松手的母女两人,愠怒地斥道:“真若如此不愿嫁,就回宫去,干脆别嫁!” 乌兰僵扯了下唇角,忙松开女儿,“快起行吧!别耽搁了正事!” 阿史那桑琪本要对阿史那颐离行礼道别,却见他随着父亲径直端着酒杯走向了苏骁和江珏,倒是苏妙音和金诺等人已然不在,大周的队伍也缩减了一大半…… 乌兰道:“你只着急做戏,苏妙音早就带着金诺离开了。去了大魏,你就别再惦记金诺,好好想想如何当上大魏的太子妃,这才是最正确的路!” “是!”阿史那桑琪却是打算好了,与大周礼队并行,路上还想再多看一看金诺。 === 因怕遇上风雪,大周队伍始终没停,就这样远远将阿史那桑琪送嫁的队伍甩在后面百里远,妙音也正好避免了尴尬。 队伍进入天琅城,妙音就忙去看搭建好的舞台,却赶到了才发现,一切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舞台简陋异常,且篷布已然被大学压垮,整个木头搭建的太子,完全被冰雪冻住,还有几个小娃儿正从上面打雪仗,那木头板子因为孩子们的奔跑吱吱嘎嘎怪响…… 雷承忙要上前把舞台上的孩子们赶走,妙音伸手抓住他的袍袖,“让他们玩吧!” “郡主,咱们票已经卖出去了,且附近几座城的百姓都将在今晚赶过来……”雷承压着声音说完,无奈地摇头长叹,“郡主一开始提这事儿,雷承只当一场儿戏,没想到,这生意竟一下就铺排得如此之大。” “是金诺、风朗、清越他们在京城造势太成功,已然有了知名度。” 妙音说着,就注意到路旁有一家酒楼,这酒楼极是普通,最普通的一点是,它寒碜地没有将每一层的露台遮盖起来,且护栏就用简单的花梨木围着,露台上也有积雪,倒是不难清扫。 “今晚,让金诺站在二楼东边的露台,风朗在三楼的露台,清越安排在二楼西边的露台,正好三人错开位置。” 妙音说完,就直接闯进那酒楼内,却见楼阁里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掌柜穿着一身破旧的羊皮棉袄,坐在破旧的柜台里打瞌睡。 “掌柜,你这酒楼里生意怎么样?” 掌柜抬眼,眯着眼睛打量着她,打了个大哈欠,“姑娘,您是开玩笑吧!寒冬腊月,都快过年了,哪儿还有生意?” 雷承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看你这酒楼的生意惨淡,包下你这酒楼,这些应该够了。” 掌柜看着银子,顿时精神抖擞,笑道,“够,够,我这都在赔本撑着呢!” 妙音又拿了一定银子给他,“多给你一个,叫伙计去帮我把每个露台布置一下,积雪倒是不必清扫,只在那栏杆上捆绑些绸缎即可……”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妙音留下李应盯着他们做事,又带着雷承出来酒楼。 “雷承,我们还需要一面大镜子,从楼下,可以折射灯光上去,把他们三个打亮,另外,在房顶上准备窜天礼花,乐声一起,随着节奏礼花飞升上天,璀璨的光芒炸开,大家定然喜欢……” 雷承一一记下,想象着那番热闹的情形,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郡主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只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罢了,酒楼就摆在这儿,你刚才只顾看舞台,没有看到罢了。”妙音说着,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要只盯着一处使劲儿。” 雷承顿觉自己笨得像个孩子,而她对他说话的口气,也更像是在教导一个三岁的孩童。 风无涯立在酒楼的楼顶上,俯视着雷承那番吃了哑巴亏似地神情,顿时又想到自己因“一个瓶子”彻夜失眠的囧状。 “这丫头,总是能让她身边的人觉得自己上辈子是笨死的。” 傍晚时分,所有的一切布置周全,巨大的镜子在傍晚时分立起在楼下,折射了灯光在风朗、清越和金诺所在的露台上,煞亮的光芒璀璨…… 风朗一身奢华的银丝绣的雪白舞衣,幻若落入尘世的仙,一举一动都似回风舞雪。 金诺一身金色狐皮边锦袍,头戴狐面金冠,目若朗星,就如青丘国里飞来的九尾金狐。 清越是宝蓝的孔雀翎华服,尽管因为一身伤只能坐着,却坐得端正优雅,贵气妖艳,美若仙魔。 楼下忙碌的护卫和雷家镖师们都惊艳地啧啧赞叹,却都七嘴八舌地赞叹妙音这番巧思,如此安排,更比在舞台上好看。 酒楼的老板站在门口望着金诺等人,顿觉自己白做了这些年的生意,更是懊恼少收了银子。 妙音拿着用纸卷起的喇叭喊道,“清越,你只是坐着就好,千万不要乱动,以免伤口裂开!” 清越忙道,“郡主放心,清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打紧。” 妙音却还是不放心,忙又交代清越身后的哈奔,“先把清越抱进去,让他好好用膳!” “郡主放心,卑职定会照顾好清越少爷。”哈奔这就乖顺地横抱起清越,抱进屋内的桌旁,命护卫摆上饭菜。 妙音忙又朝楼上的露台吆喝,“金诺,风朗你们也进去暖着,先填饱肚子。” 金诺却想喊她一起用膳。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已然迎着寒风,奔忙了大半天,始终也不曾停过。 “妙音,你……”他正想催促她也上楼来用膳,却见她转了个身,就急火火地本到了雷承面前…… 走到金诺身后的陆随之,见他怔怔地望着妙音,不禁摇头失笑。“你可别对她动心,她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怎么会没有心?她如此用心地布置这一切,为得就是让我们名扬天下……” “你错了,她的心早就给了拓跋玹。你们北厥帝惧怕大魏皇族得到这样一位太子妃,便赏赐给她三位男宠毁掉她的清誉、绊住她的脚,让自己的女儿嫁入大魏当太子妃。” 金诺委实不想听到“男宠”二字,“这些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她是为拓跋玹少走弯路,才如此忍让你们北厥的六公主嫁过去。而大周这边,她为救济北厥百姓,江氏无疑是赔钱赚吆喝,那些亏空她必须想法子补上……否则,将来那些掌柜看不到希望,将来都会成为江氏的隐患。” 第324章 婆婆着急见儿媳 金诺早已知晓妙音背负的重担,却无法容忍陆随之这番居高临下的冷嘲热讽。 “在你眼里,她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但在我眼里,她——只是她。” 陆随之摇头失笑,“别把自己伪装成痴情种,你如此惦记她,不过是希望自己呆在她身边能长久些。金家与乌兰皇妃境况微妙,你只有对妙音好,金家才不会被你们太子爷排挤。” 金诺经过他,在桌旁坐下来,“你之前不过是她的贴身护卫,听说,你还曾害过她,是她原谅了你,是王爷可怜你,你才有今日!一个对自家主子心生歹意之人,实在不配在本少面前如此张狂!” 陆随之早已被人骂习惯,“你可以讥讽我,把我臭骂我一顿,这是我应该承受的,我也做好了准备,为那次背叛偿还一辈子。不过你……” 他挨着金诺坐下来,手臂状似亲昵地搂住金诺的肩,“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张狂之人,我这叛徒,是被她派过来——保护你的。” 金诺愤然挡开他的手,“妙音已将哈奔手底下的人分成了三队,门外自有一队北厥护卫保护我,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他们乍一看壮的像熊,实则都是虚胖,来个厉害的,你就死定了。”陆随之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坐下,好好用膳,安分守己,这才是你当下应该做的事。” 金诺却反而吃不下,“风朗那边是谁在保护他?” “赵凉。” “你和赵凉耗在这楼里,谁保护妙音?” “她身边素来是李应和雷承跟着。” 金诺自嘲地叹了口气,“当初我倒是不如自荐当她的贴身护卫。” “你才华横溢,若是当我的护卫,可是浪费了!”妙音笑着进门来,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这些可合胃口?” 金诺惊愕地看着她温柔的笑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么忙,怎突然过来?” “自然是过来看看你们。”她无视金诺一脸震惊,直接细看他的妆容,“外面的观众已经入场,你这妆容却还是不够惊艳,李应,给我拿箱子过来。” 李应忙背着化妆箱子进门。 金诺一头雾水,“我一个男人,实在不用打扮……” “你是三人中最关键的,要保持神秘感,才能让观众长久地喜欢你!”妙音迅速打开箱子,拿出眼影盒,当即给他勾勒出银白的眼线,又在他额上束了一条金宝石额带。 仔细审视过他的脸,她忙又托着他的手肘,把他扶站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并帮他整了整背后。“风华绝代,璀璨无双,该是这般模样。” 金诺清楚地察觉到她小手在背后悉悉索索地忙碌,心底一团火就慢慢地升腾起来,双颊也滚热涨红…… 陆随之从旁兀自吃着菜,玩味地看着金诺和忙碌的妙音,却不经意间注意到李应耷拉着脸,仿佛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地。 “金诺,好好表演,将来你定会名震天下!”妙音这就示意李应收好盒子,“我们再去看一下风朗和清越。” 金诺这才明白,她只是在表演之前,特意过来检查他的妆容,并非对他动情。 他心口一团火热倏然冷却,窗外却震耳欲聋地传来大片欢叫声,“金诺,金诺,金诺——” 妙音见他这就要过去看,忙道,“金诺,先吃饱!时辰还不到,等到外面的鼓声响起,你再出去。” 金诺愈发心灰意冷,“妙音,今晚我能帮你挣多少银子?” 妙音避开他陡然沉郁的眼睛,避开他的问题。“放心,我已经给你准备好银子和契约书,这场表演,咱们先尝试,若你们无异议,咱们再签契约。” 金诺只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张口要解释,却只见一抹橙红的袍边消失在门外,李应抱着箱子急匆匆地小跑跟出去。 陆随之笑了笑,“瞧见了吧?摇钱树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想三想四。” 楼下风朗的房内,风朗和赵凉却相谈甚欢,见妙音进门,风朗忙俯首行礼,“郡主可是怕风朗哪里不妥?” “你倒是懂事。”妙音想起刚才金诺看自己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对风朗赞赏地笑了笑,“是不是因为以前经常表演,早有了经验?” “正是如此。”风朗见她从李应手上接过箱子便取出一条紫色飘带上前来,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忙在椅子上坐下,牵就她的身高。“我也觉得身上似少了点什么,却想不出有什么好东西能搭配,郡主好心思!” “你喜欢就好!”妙音将丝带给他系在头顶的发辫上,又帮他梳整好发尾,拍了拍他的肩,“一会儿好好表现,若金诺的乐声出了什么差错,要帮他弥补一下,你们三人是一体,万不可出瑕疵。” “郡主放心,风朗都明白。” 妙音又走到露台上看了看,发现露台上的雪已经被冻结实,不禁气恼自己漏了这关键的一步,她忙看了眼风朗脚上的靴子,把门外的护卫都叫进来,“端四五个火盆来,放在露台上,用最快地速度把积雪烤化,雪水都擦干净。” 风朗一眼看出,她是怕自己滑到,“郡主不必麻烦,我有轻功。” “就算有轻功也要以防万一。”妙音这就先把桌旁的炭炉拖到了露台上。 赵凉忙道,“你别忙了,这边交给我,你去看清越吧。” 妙音忙又穿过走廊,带着李应到了清越的门前,听到清越的母亲泽拉夫人在里面低低地说话,她只在门前看了看,没有再进去。 李应疑惑地道,“郡主,您不进去么?您就不怕清越也出差错?” “清越心思敏感,我若进去,他势必紧张,泽拉夫人恐怕也小心翼翼。” 李应赞同地点头,“他们母子俩怕是在佩蓝王府吃了不少苦,我注意到泽拉夫人的手背上都是伤。” 妙音忙取下手上的手套,又从箱子里取出两瓶药,一并递给李应,“你把这个送进去给泽拉夫人,是护手的。” 李应知道她还有多备的手套,没有多劝她,忙进门给泽拉夫人送进去。 泽拉客气地收下,忙把李应拉到一旁,“李将军,不知郡主何时能与我说句话,身为她的婆婆,我虽不便多置喙她的行为举止,可皇上既然已经把我们清越赐给她,她总要依着婆媳之礼,与我说句话吧!” 第325章 王子被人抓走了 李应尴尬地笑了笑,“夫人,您可听说过萧穗?” 泽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萧穗,“听说过呀!萧穗不正是大魏皇后么!” “如今她已经不是了。” “不是了?”泽拉下意识地问道:“为何?萧家权势滔天,谁能扳倒她呀!” “因为她一心想给我们家郡主当婆婆。” “哈?!这……”泽拉夫人惊骇地瞪圆了眼睛,“真的假的?” 李应又道:“夫人可曾听说过赵迎楠?” “赵迎楠乃是大周的妃嫔呀!大周前太子赫连翊的生母。” “您可知,她因何失的妃位、她的儿子因何失的太子位?” “这……” “因为赵迎楠也曾着急给我们郡主当婆婆。” 泽拉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李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说,给你们郡主当婆婆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镇守在桌旁的哈奔,清楚地听到了泽拉焦躁地斥问,不禁转头看了眼李应。 李应微弯着脊背,毕恭毕敬地对泽拉俯首,“卑职只是郡主的贴身护卫,不敢对夫人您造次,也不敢揣测郡主的意思。不过,郡主若想见谁,自然就见了,您不必太着急。依着往日得来的经验看,您实在应该庆幸,自己还不是我们郡主的婆婆。” “可……可我已经是了呀!” 李应忙宽慰道:“您真真还不是我们家郡主的婆婆!” “可……” “您儿子只是被赐给我们家郡主,可他和郡主还没有拜堂成婚,更没有喝合卺酒。在我们大周,拜过堂才是夫妻,譬如——郡主与大魏七殿下拓跋玹!” “依着李将军的意思,你们家郡主竟只拿我儿子当卖艺的戏子呀!” 李应顿觉这话刺耳,挺直了腰杆,“夫人,你若是这样说,请恕李某也无礼一回!” 泽拉顿觉自己说错话,“李将军我……” “你和清越王子的命,是我们郡主给保住的,你手上刚戴上的手套,是我们郡主刚从手上取下来的。郡主并没有勉强清越登台献艺,他若有半点不愿意,今晚都可以不必登台,这是我们家郡主的意思。” 李应说完,朝泽拉拱手一拜,“李某这就去对郡主说,清越今晚歇养,不必再登台!” 哈奔急得这就想开口,却又怕惊动了清越,所幸外面的呼声高,盖住了两人的交谈。 “李将军,我们清越没事儿的,那些人就是为听清越的曲子才来的……这事儿没有郡主的谋划成不了,少了清越更是不成!” 清越转头看向李应,“李将军,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难得大家喜欢我的歌,我一定会唱好!” 泽拉一时间进退两难,既盼着当妙音的婆婆,又惧怕当妙音的婆婆,却又弄不清楚妙音自己儿子的关系。她忙拉住李应的手肘,“李将军,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夫人来见郡主吧!” “也好!”泽拉提着心亲自送李应出去,忙在桌旁坐下,见儿子唇角沾了菜汁,忙拿着手帕在儿子唇角按了按,“清越,你和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这李应将军倒像是她身边能主事儿的……你这不上不下算什么呀?” 清越哭笑不得,“我与郡主,应该算知己吧!我的心思她都明白,我的苦衷他也明白,她还救了咱们,更是咱们母子的恩人,她也最是喜欢我唱歌……这世上还没有谁,在我一开口时就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偏她就像个傻子,跟着我的歌摇头晃脑。” 泽拉豁然开朗,压在心头的阴霾,也荡然无存。 她完全能相见那样的情形,当年艾斯格应正是看到她在花楼的唱那一曲才执意将她买回府,可谁知,那是一座人吃人的府邸,她的人被毁了,她的嗓子也被毒毁。 清越遗传了她的好嗓音,她始终看作不幸,没想到,竟有人如此珍视。那女子如此做,是希望所有人都看到清越的光芒吧! 如此看,皇上阿史那引尧竟是救了清越和她。 正在泽拉心头压抑不住激动和欢喜时,一身穿灰布袍服的中年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哈奔迎上前来,他忙道:“哈奔统领,掌柜让我再给清越少爷添点菜。” 哈奔不疑有他,忙上前接过托盘,却不料,男子竟陡然从托盘底下抽了一把弯刀,就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啊——”泽拉恐慌地拉着清越躲避,忙尖叫,“刺客——有刺客——” 守在露台上的护卫忙都闯进房间来,却见那握着弯刀的中年男子从脸上撕下一层易容面具,竟是昔日旧主艾斯格应。 泽拉忙把儿子挡在身后,清越忙又把她扯到身后。 “艾斯格应,我已经和你不再是父子,皇上也已经下旨把我赐给妙音郡主,你竟想抗旨么?” “吃里扒外的东西,枉费本王当年救你母亲出风尘,你们母子竟说走就走!”艾斯格应一脚踹开哈奔,上前就扯住泽拉在怀,手直接扣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上的刀则横在了清越的脖颈下。 清越提着一口气,再不敢挪动,他一身被艾斯尔馥打出的鞭伤尚未痊愈,这一剧烈地挪动,周身的伤都在痛…… 艾斯格应看向哈奔,“哈奔,去对苏妙音说一声,若想救清越母子,让她单独来东郊破庙,若她敢带一个帮手,我让清越身首异处!” 哈奔暴怒地额头上青筋崩突,“艾斯格应,你不顾夫人的死活便罢,清越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能如此狠毒?!” 艾斯格应没有理会他的咆哮,扯着泽拉和清越出了房门,随即便自走廊的北窗飞了出去…… 哈奔急得骂了一声,忙奔下楼找妙音,却被楼下的人海吓得退了一步,整条街已然挤满了人,都在呼喊清越、风朗和金诺的名字…… 鼓声自对面的楼阁顶上滚雷一般骤起,满街喊声被震得戛然而止。 金诺的琴声自三楼清雅地荡漾开,众人顿时溢出一片参差不齐的赞叹。 哈奔恐慌地抬头,就见风朗飞身如仙,随着那乐声一个漂亮地回转,脚尖落在了二楼露台的栏杆上……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满是希冀地看向清越房间的露台,灯光打得那飘飞着蓝色丝带的露台煞亮,露台上却空荡荡的,始终也不见人出来…… 第326章 郡主腰上是爆竹 风朗看了眼一眼清越的露台,与金诺相视一眼,飞身就落在清越的露台上,这一跃在不经意间惊起大片叫好,风朗见清越的房内无人,没敢多呆,直接飞到金诺的露台上。 金诺手上拨弄着琴弦,狐疑地看他,“清越人呢?” 风朗一边舞动着手臂,一边唇形不动地压着声音说道,“清越不见了,他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门窗都大开着,地上还有一托盘的饭菜,定是被人掳走了。” “什么?”金诺惊得险些拨错琴弦,忙稳住心神,“赶紧通传郡主!” 哈奔挤过了二三十个人,见金诺和风朗立在一处,他忙朝他们挥了挥手,又捶了捶胸膛,让他们安心。 风朗道:“这哈奔真是笨到家了,竟连个人都看不住!” 金诺没有再回应,却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陆随之那个乌鸦嘴,可真是一语成谶——哈奔却果真是虚胖的,竟如此保护不了清越。 哈奔贴着墙根穿过人群,问过沿途的几个护卫,才知妙音正在房顶上准备燃放烟花, 他忙绕过楼阁奔到后院,从后院飞上楼阁顶部,正见妙音和李应正在摆放烟花的形状。 “郡主,哈奔罪该万死……” 妙音被他吓了一大跳,“哈奔,这些瓦可不结实,你别给人家跪塌了,快起来说话。” “清越王子和泽拉夫人被艾斯格应抓走了。” “谁?” “就是佩蓝王!”哈奔见她恍惚了一下,忙抓住她的手臂,“郡主,艾斯格应说了,让您单枪匹马去,若带一个护卫,他就杀了清越王子……” “这艾斯格应,可真是够膈应人的!”妙音咬住牙根,视线落在房顶的烟花上,这就滑下梯子,将庭院里的好几串烟花都缠在身上。“清越若少一根头发,姑奶奶送那膈应人的东西上西天!” 哈奔忙要跟上她,妙音气闷地转头瞪他,“去保护好风朗和金诺,若再少一个,提头来见!” “可是郡主……” “回来我再罚你,你别给我跑了!”妙音说完,这才注意到李应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你也别跟着!害死清越,你赔不起。” 李应知道风无涯暗中跟着她,便没有多说话。 哈奔见李应规矩地不敢动,当即也立在地上不敢再挪动,眼见着主子上去马背就自庭院的后门奔出去,他忙冲进楼阁里保护风朗和金诺。 雷承正因清越的缺席而着急,本到后院来寻妙音,却正见李应跪在地上祈祷。“李应,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负责保护清越的吗?” “雷承将军,你来的正好,郡主单枪匹马去救清越了!” “什么?” === 妙音策马奔出城,就听到头顶上风声呼啸,她抬头看了眼,见一个黑影遥遥在头上方飘,忙唤道,“风无涯,你保存体力,别跟着飞了,到我马背上来!” 风无涯尴尬地咳了咳,“还是不必了……” “你啰嗦什么呀!一个杀手,竟如此婆妈!你这样傻兮兮地飞去了,定没气力帮我护住清越母子。” 风无涯无奈,直接落在她的身后,呼吸间却都是女子好闻的馨香,他手臂无处安放,只能揽在她的腰间,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柔软细柔,反而搂住了大堆的爆竹……他顿时被吓得差点栽下马背。 “郡主,您腰间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要弄死那膈应人的老东西。” 风无涯不敢恭维地提醒,“郡主,恐怕您弄不死旁人,先把自己弄死。”他这样隔着爆竹护住她的腰,都怕自己手心太热会点燃了爆竹。 妙音厉声道:“一会儿,我拿爆竹钓住那老东西,你背后出招打他一掌,让他非死即残,然后把清越母子俩救走。那膈应人的老东西要的是……” 凤火珠三个字冲到嘴边,她忙改口,“他要的是我收藏的一件无价之宝,我不交出东西,他断不会伤害我,所以,你尽管先把他们母子带走,我自能脱身。” “是!” === 城郊漆黑,无半点灯光的旷野寒风呼啸,愈发骇人。 远处奚落的几棵树遥遥望去,更像是诡异的人影。 风无涯绕到破庙后面,妙音壮着胆子,自破旧的院门进去,警惕到地环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她忙拿出怀里的火折子,从马背上取下火把点燃高高举起,火苗在夜风里烈烈地燃烧,照亮了整个院子,却见满院子枯草遍地,那庙堂的门窗都破败地不成样子,围墙也已经倒塌…… “靠!这不就是一座兰若寺么!”妙音深吸一口气,喊道:“膈应人的老东西!姑奶奶来了,赶紧把清越母子给我放了!否则我就点了自己,让你再也拿不到所想要的东西。” 艾斯尔馥原埋伏在墙根下,正准备伺机自妙音背后下手刺穿她的后心,乍听这话,迅速收住手上的长剑。 “苏妙音你这话什么意思?” 妙音惊地转身,注意到她手上明晃晃地长剑,迅速又后退两步,却又不希望自己露怯,强硬地挺直脊背,讽刺地冷笑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爹够卑鄙,为得一样身外之物,拿自己的亲骨肉来威胁我这外人,你这亲生女儿却还被蒙在鼓里……看你这一身囚服,你的太子妃之位是彻底被他毁了!” 艾斯尔馥一时间心灰意冷,却也不甘心输了阵仗。 “我如今落难,都是被你这害人精害的!我爹带着我从牢里逃出来,又追来此处,就是为了能带清越母子一起远走高飞。”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吗?哈哈哈哈……”妙音摇头大笑,“他对我说的却是,让我单枪匹马来救清越母子,否则他就让清越身首异处,这件事哈奔也能作证!” “尔馥,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客栈里先睡觉吗?”艾斯格应一手扯着清越,一手扯着泽拉,拖着母子两人从破败地庙堂内出来。 妙音迅速与艾斯尔馥拉开距离,一边防备着艾斯尔馥,一边担心地看向清越和泽拉,“清越、伯母,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从苏妙音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你要拿清越威胁她?”艾斯尔馥气恼地怒吼。 第327章 太子爷赶来救美 妙音挑衅地望向艾斯格应,“膈应人的老东西,你女儿问你呢!赶紧告诉她,你到底为了什么东西,背弃自己在颐离面前立下的誓言,赔上了艾斯家族所有人的未来!” 艾斯尔馥胸膛里的怒火,陡然化为杀气,“爹,苏妙音说得是不是真的?你竟为那东西,毁掉我们整个家吗?” “都给本王闭嘴!”艾斯格应自知,凤火珠三个字说不得,一旦传扬开来,不知多少人要与他争抢,天下高手如云,就算他真的得到手,也守不住那东西。 眼前胜券在握,他断不容出半点差错,于是,他再懒得理会女儿。 “苏妙音,你能来救清越够胆识!不过,你往自己身上缠那些危险的东西,可不是聪明人之举!” “你这样抓了清越母子威胁本郡主,也并非聪明人之举!”妙音有恃无恐地拿着火把就晃来晃去,“那东西之所以在我身上,是因为只有我活着,它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不过,我也可以选择,让这些爆竹炸得我粉身碎骨!” “不要——苏妙音,不值得!”清越周身痛得站不稳,也早就因妙音独自杀来而急火攻心,见她一身危险的烟花爆竹,竟还傻傻地举着火把,他顿时急得跳脚,“苏妙音,你这个蠢女人!你诚心让我死不瞑目是不是?你给我滚——我不稀罕你救!” “清越,你放肆!怎么对郡主说话呢?!” 泽拉斥了儿子一句,却也因妙音如此冒险,又是感动又是无奈,“郡主,您别管我们,还是快逃吧!这是我母子的命,与你无关呀!” 妙音顾不得安慰母子俩,却注意到艾斯格应在眯着眼睛权衡。 “膈应人的老东西,马上放了清越和泽拉,否则我定点了自己,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艾斯格应僵持着不肯撒手,“你先把你身上那些累赘弄掉,我再放清越母子!” 妙音从身上扯下一条爆竹,直接横在庭院中央,取下第二条又并在一起…… 艾斯尔馥见近前的女子将身上的爆竹一条一条拆解下来,趁着她又弯腰,迅速抬剑刺过去…… 妙音早就在防备她,迅速将手上最后一串爆竹抽过去,爆竹冗长,彼端精准缠在了艾斯尔馥的脖子上,妙音迅速点燃手上扯住的导火线退开数步…… 爆竹噼噼啪啪地在艾斯尔馥身上爆开,火花从腰间直往脖子上逼近—— “啊——救命——救命啊——” 艾斯尔馥恐惧地挣扎着撕扯脖子上的爆竹,忙拿剑削断,却见妙音直接拿火把怼在了地上的爆竹上,抄起一条砰砰响地就丢过来…… 艾斯尔馥慌地忙向后退,那冗长的爆竹却绊在了脚下…… 艾斯格应这就要飞身过去抓住妙音,不料背后陡然挨了一掌,肋骨咔——一声闷响,五脏六腑也似被震得移了位,“噗——”一口血喷在地上,他痛得无法支撑,一条腿跪在了地上放稳住身躯…… 他惊疑转头,就见一个蒙头照脸的黑衣人,扯住清越和泽拉飞身上去庙堂顶上不见了踪影,再转回视线,却见尔馥一双脚被炸伤,而苏妙音飞快地上去马背,调转马头就冲出庭院…… “该死的苏妙音!给本王回来,苏妙音——” 艾斯格应暴怒地嘶吼着站起身来,要追出庙院的大门,却被横在庭院中央的爆竹炸得无法迈步,他内伤惨重,要提气借助轻功,却半分也提不起。 “该死!该死……苏妙音,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拿到那东西!” 围墙外,姬影静冷地望着那一幕,讽刺地笑了笑,却也想知道,艾斯格应到底想从苏妙音身上得到什么。 “不要王位,不要帝位,竟为了一个东西,连艾斯家族和富贵荣华都舍得放弃,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竟有如此大的诱1惑?!” 注意到远处大队人马举着火把过来,姬影忙策马迎上前,对领首在前的阿史那颐离说道,“禀太子殿下,卑职循着那父女俩的踪迹寻到此处,却没有找到他们,恐怕是在天黑之前,他们就离开了。” 阿史那颐离却无法相信她,他朝着半空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鹰自半空俯冲而下,略过姬影的头顶就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 “这鹰比你忠诚!” 姬影脸色微变,却才发现,自己竟被跟踪了。“卑职该死,刚才艾斯格应抓了清越和泽拉威胁妙音郡主,卑职想出手相救,却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相助妙音郡主把人给救走了……” “妙音可有受伤?” “并没有!” 阿史那颐离这才放了心,侧首对军师庆格说道,“你领兵,给本宫仔细地搜索这破庙周围方圆三里,决不能让艾斯格应父女俩跑了!” “是!” 阿史那颐离对姬影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去给庆格帮忙。” “是,太子殿下。”姬影俯首应下,却听着马蹄声朝着远处亮着灯火的城奔去…… 她抬起头,就见那只鹰正低低地飞翔着,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史那颐离。 “一个畜牲,竟也能凌驾于我姬影头上?给我等着!” === 盛大的演唱会没有散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清越在换曲之际,出现在二楼的露台上,妙音亲自拉住他的手,帮他优雅展开手臂…… 众人仰望着一身蓝色雀翎舞衣的少年,那展开手臂的模样,就如要驭风而起的蓝凤凰,一脸略带忧郁的神情被灯光打得愈发惹人心疼。 而他身边身穿橙红袍服的女子,却丝毫没有被他比下去,一身如仙的气韵,手稳稳地扣住他的手,竟比艾斯清越更明丽惊艳,且那眉眼灵秀中透着霸气与沉稳,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暖热。 金诺的乐声从容飘下来,清越却没有开口唱,他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身上的伤都在痛,更为眼前的女子心疼…… 妙音见他只看着自己不开口,鼓励地看着他,就兀自唱道,“寒风凄凄塞边雨,男儿少年葬无衣,思君已是冬又至,狼烟烽火,成王败寇,谁念孤魂在何游……啊……狼烟烽火,成王败寇,谁念孤魂在何游……” 幽幽地歌声,如泣如诉,叫露台下的观众泪湿满襟,不禁都想起多年来的北厥与大周的战事,无数男儿葬身战场,马革裹尸,血流成河……眼前的太平,眼前的歌和感慨,更显得如一场不真实的梦。 第328章 送你一只小宠物 阿史那颐离飞身落在对面的楼阁顶上,眼睛望着对面露台歌唱的妙音,抬手臂接住自半空落下的鹰,轻抚了抚鹰脊背上的羽毛,不经意间被那一句“谁念孤魂在何游”灼烫了眼眶…… 他在大周时,无时无刻不为北厥的将来考量,总想着挑惹赫连翊在大周挑起内乱,从没有想过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与他正相反,拓跋玹却自始至终都在牵就她的心思,体贴她的心境,一路相送而来,且在路上连同他这仇敌一起保护,甚至放下芥蒂医治好了父皇的身体…… 如今这女子的希冀明明白白都放在了歌里,天下人都明白了她的苦心,他才发现,从前的自己竟是那样一个不折不扣惹人厌烦的混蛋。 歌到了后半段,清越方才冷静下来,赫然明白这歌的意思和身边女子救天下出水火的迫切,他忙打起精神帮妙音和声,清雅如海豚哀鸣的声音,让这一曲有了不一样的厚重感,更叫人潸然落泪。 歌声和琴声终了,阿史那颐离亦是如街上的观众一样,泪如雨下。 他动容地喊道,“苏妙音,我阿史那颐离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北厥与大周永不言战!只要我活着,我定护你一辈子!” 妙音早已经注意到他和那只鹰,但是……护她一辈子?她如何承受得起? 妙音阖眼一叹,泪也滚下腮畔,眼前模糊了又清晰,那男子也在视线里模糊了又清晰,她却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妙音深吸一口气,忙扬起唇角,朝他欠身回礼。“妙音不要太子殿下的一辈子,妙音只盼望太子殿下和大家一样,活得幸福自在,平安喜乐!” 阿史那颐离鼻翼一酸,却无法潇洒地祝福回去。 他心里反而难受得无以复加,“你这女人……总是能让本宫如此难受!” 街上的观众却不给他收拾狼狈的机会,轰然跪拜一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史那颐离飞身落在妙音身边,与清越一边一个,霸道地牵住她的手,“郡主和清越都累了,今晚就到这里,大家早些回家,莫要惹是生非,莫要在夜路停留!” 露台下山呼:“草民等遵命!” === 一早,妙音给父母请过安,带着李应和雷承下楼来,就见阿史那颐离坐在厅堂内,正与一位身穿官袍的北厥官员压着声音低低地说话。 他昨晚带来的那只鹰,就立在他的肩上,乖巧得兀自啄弄着自己的羽毛玩。 那北厥官员,妙音也认识,正是这城中的掌事官员,在举行演唱会之前,她格外找这人打过招呼。 她担心地忙上前,“太子殿下,可是昨晚城中的观众有寻衅滋事的?” 阿史那颐离忙拉住她的手肘,让她在身边就坐。 官员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两圈,识趣地忙起身,“太子殿下,微臣就不打扰您和郡主说话了,微臣先行告退!” “嗯!去吧。” 阿史那颐离目送官员出门,方温柔看进妙音的眼睛,手也握住她的手,“昨晚并没有寻衅滋事的,相反,各个店铺的生意也是十年来最好的,许多铺子连多年的存活都卖空……” “别哄我!我不信你的话!你这嘴巴里从来不说实话。” 妙音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抽手,忙对雷承道,“你去打探清楚,若是真有寻衅滋事毁坏财物地,咱们赔偿。” “是!” 阿史那颐离也没有着急争辩,见雷承匆忙出去,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肩上伸手,鹰就迈步到他的手上,他直接把鹰放在桌上。 妙音不知他要做什么,忙拖着椅子离得桌案远了些。 阿史那颐离又拖着椅子边,将她连人带椅子挪到桌旁, “阿音,你来我北厥时,看到有鹰在天上飞,欢喜得不得了,我今次过来,特给你带了一只。这只鹰叫阿忍,是我亲自驯养的,十分温顺……” 妙音却顿时想到,阿史那赢锡养鹰要啄死他的事儿,惶恐地骇笑摇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为何?” “这鹰是猛禽,实在不适合当宠物。”她实在担心,自己睡着之后,这玩意儿去啄她的眼珠子。 “怎么不适合?”阿史那颐离这就逗着鹰笑道,“阿忍,快给你姐姐表演大鹏展翅。” 鹰就乖顺地呼——张开羽翼,鸣叫着邀功一般地晃着小脑袋看妙音。 妙音被吓了一跳,对上鹰的眼睛,却又禁不住诧异。她顿了顿神,吞了口唾沫,却不再似刚才那般紧张。 “它怎么……怎么能听懂人话呢?” 阿史那颐离手臂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又怂恿道:“阿忍,给你姐姐表演一个单腿蹦!” 鹰叫了一声,就从桌上一只爪子pia——pia——地蹦过来,又pia——pia——蹦过去,邀功地叫了两声。 阿史那颐离忙命人拿切好的碎牛肉来喂它,“阿忍,送礼物给阿音?” 鹰衔着一块牛肉就放在妙音面前,并啄了桌子两下,抬头看她…… 妙音不可置信地不禁重新审视眼前这猛禽,“哇——好厉害!颐离,你到底怎么教的它?它竟真的能听懂你说的没一句话?” 妙音忍不住伸手摸鹰的羽毛,阿忍却呼——又展开翅膀,霸道地扇起大片风…… 妙音被吓到,惊叫着恐慌地忙躲进阿史那颐离怀里。 阿史那颐离因她难得主动地投怀送抱,顿时心花怒放,赞赏地给阿忍递了个眼神,拥着妙音的肩,安慰地轻拍了拍,“放心,它逗你玩呢!” 妙音却怕被鹰啄了眼睛,小心地侧首看过去,就见阿忍竟又收拢羽翼,老老实实地立在桌面上。 “这家伙如此狡猾,你怎么叫它阿忍?”她疑惑地抬头看阿史那颐离…… 他却正低下头来,两人的距离太近,呼吸都撞在一起…… 男子琉璃一般棕色的瞳仁里映出她的脸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唇凑近她的唇…… 妙音恍惚了一下,脑子轰——一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他怀里。 她忙站起身来,与阿史那颐离拉开距离,“这鹰——我还是不敢要,太子殿下精心培养它实属不易,您还是带回去吧!” 第329章 这女子,很可疑 阿史那颐离尴尬地深吸一口气,阖眼一叹,迅速收起吻她的姿态,握住自己空落落地手,手指上却还是沾染了她袍服上的温热。 心却并没有太难过,他发现自己已然被拒绝得麻木不仁,“阿音,是不是我送你什么,你都不肯要?” 妙音俯首,“殿下,妙音惶恐……听母妃说,拓跋玹来的那一天,你曾经对他说我们有了夫妻之实……” “你是在怨我?” “妙音没有怨怪殿下,只是希望殿下能顾惜自己的清誉,不要招惹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眼下妙音的名声已然如此,还得了三位男宠,殿下实在没有必要如此自取羞辱……” “我叫它阿忍,是因为我太易暴躁,且太孤单,那些怒要忍,那些孤单也要忍,每次叫它的名字,我心里才不会那么难过。” 妙音完全可以想见,他独自活在那座皇宫里,独自面对千军万马,多么艰难。 李应从旁注意到主子的神色陡然有些复杂,忙对阿史那颐离俯首。 “太子殿下,您利用阿忍来撩拨我们家郡主,且又是惊吓,又是摆苦情计……您这手段实在高超,主子才因为清越被掳劫之事平复了难过,请您高抬贵手,别再招惹她……” 阿史那颐离竖起眉头,侧首看向李应,“听说,你也十分不待见清越和金诺他们,你这护卫似乎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殿下,李应只是一时冲动。”妙音忙催促李应先去看清越的境况。 阿史那颐离板着脸站起身来,对立在桌上的鹰说道,“阿忍,你跟妙音走,要保护好她!” 妙音见他这就拿起铠甲头盔要走,她忙拦住他,“阿忍对殿下如此重要,妙音是万万不能要的。” “我们就算无缘做夫妻,也可以成为朋友!” “我没有与你绝交的意思!”妙音头痛地捏了捏额角,“之前我爹为哄我,送我一只狮子狗,我也没要。我这种不着家的人,养小动物反而是害了他们,再说,我又贪嘴,一个不小心把阿忍杀了吃了,岂不更是罪过?” 阿史那颐离哑然。 阿忍却似受了惊吓,就直接飞到了他的肩上…… 妙音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对鹰笑了笑,“阿忍,你是不是也舍不得离开太子殿下呐?安心啦!我不会把你带走的,你要好好的陪着颐离,以后,我还会来看你们的。” “你说真的?”阿史那颐离嗔怒地道,“做不到的事儿,你最好别轻易许诺。” “我没许诺呀,只是为哄阿忍,随便说说罢了。” 阿史那颐离自嘲地摇头失笑,“如此说,我竟不如阿忍?” “阿忍刚才给我表演单腿蹦和大鹏展翅呢,你又不曾表演过。” 阿史那颐离气结,“说的就像本太子不会单腿蹦似地。” 雷承打探过城内的境况之后,这才发现,昨晚城内的确生意兴隆,且满城的掌柜都着急感谢妙音为他们创造了大好的商机。 既然大家盛情,雷承自然不会拒绝,他亲自领着掌柜们到了酒楼,却一入厅堂,就看到匪夷所思地一幕。 那高高在上且身躯魁伟的太子爷,正幼稚地和一只鹰比赛单腿蹦,逗得鹰连飞带蹦,好不狼狈…… 那身穿粉紫色丝袍的女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 雷承正要提醒玩闹的两人,不料后窗外猝然越近一身穿貂皮锦袍的女子,妙音顿时被吓了一跳,雷承迅速冲过去,将妙音挡在身后…… 阿史那颐离打了个响指,地上的鹰便乖顺地展翼飞到了他的肩上。 “姬影,你吓到郡主了!” 姬影忙朝妙音俯首,“卑职惊扰郡主,罪该万死,昨晚卑职与军师追踪艾斯格应父女二人……” “不必解释,那两人可是已经抓到?” “他们跑了,没有寻到踪迹。” 阿史那颐离勃然大怒,上前就要踹向姬影的心口…… 妙音忙上前扯住他的手臂,“她已然与军师和将士们辛苦了一整晚,这会儿还没有来得及歇息,你这样一脚踹在她身上,她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姬影感激地看向妙音,“谢郡主救命之恩!郡主放心,姬影定亲手抓到艾斯格应父女,为郡主出一口恶气!” “我对艾斯格应父女二人并无恶气,他们没有从我这儿讨到半点便宜。” 妙音说着忙上前扶起她,帮她抚了抚膝上。 “艾斯格应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艾斯尔馥也被炸伤了脚,他们不可能跑太远。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定然会乔装打扮找寻医馆医治,你们只需彻查附近几座城的医馆,定能寻到线索。” 阿史那颐离目光灿亮地看向妙音,“阿音,你如何打得艾斯格应受内伤的?” “是雷承陪我去的,他在暗中突袭了艾斯格应,背后出招,打中了艾斯格应的后心……”妙音说着,就看雷承。 雷承默契地看了眼妙音,忙道,“正是如此!” 姬影却听得忍不住心惊,着实没想到她,苏妙音不但心善,还颇有头脑,且明显得也懂谋略…… 阿史那颐离顿时看出姬影的神色不对劲儿,他恼怒地收住怒火,冷斥道,“还不赶紧去找?” 姬影忙俯首道:“殿下息怒,卑职这就去找!” 妙音却看不得一个女子如此奔忙,她忙抓住姬影的手腕,本是好意让她吃点东西再走,却不料,这女子竟下意识地就挡开了自己…… 妙音身无武功,无法承受这样猝然地推搡,一时不稳,脚后跟踩了裙边,身子就陡然向后仰下去…… “阿音!”阿史那颐离急得冲上前…… 雷承眼疾手快,护住妙音的后腰,便将她揽入怀里,震怒地看向姬影,“我家郡主话没说完才拉住姑娘,姑娘为何有如此过激的行径。” 妙音也狐疑地看向姬影,却见她又姿态恭顺且卑微地跪在地上。 “卑职该死,卑职着急出门去抓那父女俩,这才一时失控……” 阿史那颐离却也看出她不对,“你不必再去,暂且回宫待命。” “殿下,卑职一定肝脑涂地抓到那父女二人!”姬影说完,转身就飞出了窗外。 阿史那颐离冷眯着鹰眸看向窗外,隐忍深吸一口气,这就对妙音说道,“阿音,你们今日暂不要起行,务必等我抓到那父女二人之后再离开!” 第330章 把凤火珠留给他 妙音却压根儿没有把艾斯雷应父女两人放在心上,“太子殿下,你和姬影都过度紧张了!” “过度紧张?”阿史那颐离气结,“姬影分明是做贼心虚!昨晚,那父女俩带走清越母子之后,姬影分明有机会阻止你去冒险,却始终没有出手相救,本宫怀疑,那父女俩就是被她放走的。” 妙音匪夷所思地竖起柳眉,“姬影为何这样做?她已然在你身边立于高位,没有必要为那父女俩断送自己的前程呀。” 阿史那颐离心头忽然萌生一股揣测,却不敢对妙音细说。 只怕姬影已然在好奇,他的舅父为何放弃亲王之位来杀妙音。 他不敢再耽搁,忙带着阿忍和两队护卫起行去追人…… 一众前来拜谢妙音的掌柜们手足无措,明显看出太子与这女子之间是有极严重的事发生。 众人见阿史那颐离离开,都小心翼翼地望着妙音,不敢冒然说话。 雷承尴尬地提醒道,“郡主,这些掌柜都是来感谢您的,他们还特地带了礼物。” “礼物都带回去吧,眼下年关将至,妙音恭祝各位,新年吉祥,万事如意!”妙音朝众人一拜,侧首看向雷承,“吩咐下去,马上启程!” 雷承见她转身就上楼,忙将一众掌柜送出门,又急急地上楼。 见妙音的房门开着,他忙迈进门槛,却见妙音提着包袱就塞进盛放衣服的箱子里。 “郡主,刚才颐离殿下说……” 妙音不悦地瞥他,“你何时开始听他的话了? “郡主息怒,末将没有其他的意思。刚才末将带一众掌柜进门,见郡主与阿史那颐离相处愉快,而且阿史那颐离昨晚说保护郡主一辈子,末将以为……” 妙音无奈地看他一眼,关上房门,“你可知艾斯尔馥父女俩为何执意抓我?” “艾斯尔馥始终都妒忌郡主,仇视郡主……” 妙音关上所有的门窗,忽又想到风无涯就在房顶上藏着,她忙把雷应拉出门,随手带上门板,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肚子里有凤火珠……” 雷承惊得向后踉跄了一步,视线落在她腹部,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却与赵凉、李应、陆随之等人都熟知,她极是畏热,袍服也穿得比寻常人单薄飘逸些…… 妙音无奈地看着他,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半晌没有反应,不禁后悔告诉他。 “如果你也想杀得到这东西,我真的是要走投无路了!” 雷承恐慌地双膝跪地,“郡主放心,雷承愿肝脑涂地,保护郡主周全!郡主能对雷承说出实情,雷承心里——十分欢喜。” 妙音告诉他,却不是希望他肝脑涂地,也不是希望他欢喜的,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儿。 “此事我爹娘也不知,李应、赵凉等人更不知,除了你雷承……便是阿史那颐离,我上次中毒,那东西护住了我的命,阿史那颐离亲眼看到了它的光。” 雷承恍然大悟,“所以,阿史那颐离说保护郡主一辈子,其实是……” 妙音忙扶起他,“在回去大周的路上,我不知我们还会遇到何种境况,也不知此事还有多少人会知道。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死了,你剖开我的肚子,剜出那东西,拿去给拓跋玹……” 雷承俯视着她一脸平静,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拓跋玹原来是为了……” “拓跋玹是我的命,是我的一切,我不要你胡乱猜疑他!” 雷承黯然低头,看自己的心口,那一隅很痛,痛得像是已经被人剜走了什么东西。 他看不得这女子牺牲自己的命去救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然而,却也看不得她对自己失望。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雷承愿意帮郡主达成心愿,而后,雷承会随郡主一起离开这肮脏的尘世!” “我只要你前半句。那些镖师都巴望着你能带他们开天辟地呢,你怎能随我做傻事?如今就算没有雷家,你还是大周的将军,与北厥签订合盟,你功不可没,回去便可升职加薪自立府邸,从此以后,谁也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要活得比谁都好,这样我脸上才有光。” 雷承听不下去,只觉她是把自己当儿子来疼惜,干净地无半点男女之情。他僵硬地别开脸,眼泪却如洪水决堤,无法遏止…… 妙音递给他手帕,无奈地叹了口气,却陡然闻到一股子咸鱼的腥臭味儿,她皱着鼻子吸了吸气,疑惑地忙进门推开后窗,正见掌柜带着两个伙计,将刚买回来的咸鱼褪去膳房那边。 她忙要阻止掌柜,胃里却一阵翻搅,“呕——” 雷承见她捂着嘴巴不对劲儿,忙从桌下拿痰盂给她,见她又吐不出,担心地忙给她拍背。 “郡主是被那些鱼熏着了,还是那东西在郡主腹中作祟?” 妙音没有吐出什么东西,也忍不住狐疑自己这反应。 “可能……的确是熏着了,我们赶紧起行吧!” “是。” 雷承没有再耽搁,当即整军,不过半个时辰,队伍就匆忙上路…… 阿史那颐离刚追查到艾斯雷应的踪迹,正准备回来告诉妙音,一下马背就见整个楼阁清冷了许多,围在楼阁四周的大周护卫也不见了踪影。 满楼阁的鱼腥味儿熏得人无法靠近,他硬着头皮进门,就见掌柜和几个伙计正围桌用膳。 掌柜见阿史那颐离进门,忙带着伙计们行礼,“太子殿下来的不巧,郡主已经离开了。” “她最受不得难吃的东西,怕是你这鱼把她熏跑了!”阿史那颐离愤然叹了口气,忙又奔出去。 掌柜无辜地返回桌旁,嗅了嗅盘子里的鱼,“有这么难吃么?” 几个伙计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 = = 妙音坐在马车里,却总觉得身上卷了一股酒楼里的咸鱼味儿,因此晚膳没有吃什么东西。 雷承紧张不安,忙去禀报了苏骁和江珏。 江珏亲手煮了一碗素面端过来,却见她只吃了两口就又呕,只得把面端开,“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苏骁从旁担心地道,“要不要找军医过来看?” “我只是太累,去救清越时,阵仗颇是血腥,所以才没胃口。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第331章 有了身孕该咋办 江珏和苏骁相视,两人不疑有他,只得放她休息。 马车辘辘地行进,妙音听着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却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坐起身来,顿了顿神,拿出医书,一页一页地翻过…… 原来,频繁干呕,食欲不振,对特殊气味儿过于敏感,精神倦怠,葵水不至——竟是有了身孕?! 她不可置信地看医书上的字,又看自己平摊的肚子,只觉得自己身上又添了一枚定时炸弹。 那凤火珠已然让她精神崩溃,再多一个遗传天蚕寒毒的孩子…… 前世,她日想夜盼,只想和顾玹有个孩子。 此生,她却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且不说拓跋玹那寒毒会遗传,她一个和离的女子未婚有孕,将会成为苏家和江家的耻辱,将来这孩子出生,也会背负流言蜚语。 她还有北厥皇帝赏赐三位男宠,她有孕的消息一旦公之于众,众人在茶余饭后势必猜疑,她孩子的父亲是哪一位。 阿史那颐离追上车队,不由分说,钻进车厢里…… 妙音受惊地一颤,迅速阖上医书,“你……你怎么来了?” “怕你出事。”阿史那颐离瞥了眼她手上的医书,塞给她大包酸甜的果脯,“知道你定是被酒楼的臭鱼熏得才没胃口用膳,特意给你买了果脯。” 妙音没有与他客气,打开纸包,吃了两块果脯,却不对味儿。“你们北厥的东西太甜了,竟没有什么酸味儿。” 阿史那颐离见她吃了两口便把纸包搁下,忙拿了一块山楂果脯咬了一口,“这还不酸?阿音,你是不是嘴巴出了问题?” 说着,他就捧住她的脸,妙音惊得忙打开他的手,“你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 阿史那不禁不禁担心地看她,却鲜少见她有如此没胃口吃东西的时候。自打相识,眼前这女子便是饿极了连蛇都敢吃的。 “我只是担心你!” “你就算担心我,也该放我回去陪我外公过年呀,我们这是在回去大周,你跟来算什么事儿?” “我护送你到边境再回宫。”阿史那颐离这就又拉过她的手,按住她的脉要探…… 妙音恐慌地忙抽开手,“我只是太累了,这几日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又怕金诺他们表演出错,精神紧绷,再加酒楼那咸鱼熏得我难受……真没想到,这世上有那么难闻的东西。” 说着,她又抖开袍袖嗅了嗅身上,“这车厢里也似乎不太对,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阿史那颐离被她一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吸了吸鼻子,挪了位置四处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呀!” 妙音不着痕迹地看他,见他没有再坚持给自己诊脉,忙道,“我有些累,想先睡一会儿,你还是去赫连遥的马车上歇息吧。” “我和赫连遥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如在这儿陪你。”阿史那颐离也在毯子上歪躺下,忙拆掉身上冷硬的铠甲,挪到她身边,“如果觉得冷,你可以靠在我怀里。” 妙音的确冷,却不想靠着他,她干脆就歪着装睡。 阿史那颐离无奈,只得拉着她的狐皮斗篷,给她盖在身上,隔着斗篷把她搂在怀里,“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妙音闭上眼睛,就这样忍者难受半梦半醒地睡到了黄昏时分。 因商队行经的驿站都已经修建完毕,路上也颇为平顺,加之有阿史那颐离带着护卫队亲自护送,队伍行进地格外快。 又举行过两场演唱会之后,这日晚膳,队伍便抵达了北厥边境的驿站,众人却都发现妙音明显的不对劲儿。 她没有与来时一样抢着去膳房烧饭,也没有下楼用膳,更不准军医诊脉,甚至连自己的贴身护卫李应也挡在了门外,连自己的亲爹娘也无法靠近半步。 赫连遥这些时日始终疏远着妙音,见这境况,也十分过意不去。见雷承、赵凉、陆随之等人都不动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动。 “妙音这些时日帮金诺、风朗和清越扬名天下,怕是没怎么休息,还是让她多睡片刻吧,叫膳房给她留着饭菜即可。” 江珏道:“若是阮皇叔和蓉儿在就好了,她有什么话素来是只对阮皇叔说的。” 苏骁顿时嗔怒地瞪她,“难道我这亲爹,还不如那……”继父两个字冲到嘴边,他忙改口,“阮皇叔到底是个外人!” 江珏不敢恭维地叹道,“你既是她亲爹,你就端着饭菜进去给她,哄着她吃两口。” “没事儿,她之前害相思病,也是好几日不用膳,熬点粥和汤给她灌下去就好了。”苏骁话虽这样说,脑子里却转来转去,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还是应该找军医给她把把脉,也或许真的是病了。”阿史那颐离忙给赵凉、陆随之、雷承等人夹菜,“你们且得正儿八经地用膳,千万别累倒,她还指望你们保护她呢!” 赫连遥难得捧场地说道,“对,咱们先吃,等军医给妙音看过,知道了什么病症,自然能对症下1药了。” 房内,风无涯听着楼下的议论声,见妙音躺在床榻上睡死了一般,亦是大惑不解。 确定无人靠近门板,他这才飞身下来,在床沿坐下,“郡主这是怎么了?可能与卑职说一说?” “我怀孕了。” “哈?” 风无涯脑子里翻天覆地地转,却笃定,她除了拓跋玹,没有其他男人。 “所以这孩子……可能会染寒毒?” 妙音狐疑地坐起身来,“你也知道寒毒会遗传?” 风无涯尴尬地别开脸,没话找话地说道,“七殿下一直在服用避孕药,你怎么还会有孕呢?” 妙音愈发狐疑地盯着他,顿时就想踹他一顿。 风无涯却陡然恍惚了一下,“卑职明白了,上次阿史那颐离假说你们有夫妻之实,拓跋玹失控就宿在了你的寝殿,所以就没有服用避孕药……” 妙音忍无可忍,气得一脚踹在他腰侧。 风无涯一时不防,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他悻悻地站起身来,也知自己如此窥探旁人隐私颇招人厌恶,便悻悻地僵立着,不敢再说话。 妙音怒盯着他,越看他越觉得可恶,对上他小心翼翼觑过来的眼神,她当即就道,“你甭那样看我,这孩子我留下,绝不打掉!” 第332章 贵妃遇刺受重伤 风无涯最是怕她这样冲动行事,“郡主,那寒毒是沁入骨血的,压根儿不可能根治,除非有凤火珠每日助他驱散寒气……可凤火珠早在多年前就被萧穗毁掉了。” 妙音懒得听他唠叨。这就下床蹬上靴子,穿上外袍,又裹上斗篷,拿斗篷挡住肚子。 风无涯跟在她身后,对镜子里的人说道,“当年七殿下中寒毒时五岁,多年来,拿名贵的药草吊着命,再加勤勉练功,这才活到今时今日。您别看他偶尔能打赢我,我若耗上他三五日,他就变成个冰人,一碰就碎。” 妙音自然有凤火珠,“我养他,我护他,我绝不容他有半点闪失!” “这件事……是不是应该知会七殿下一声?” 妙音倒是希望拓跋玹知道,却更怕他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定然第一个杀过来逼着她打掉这孩子…… “不,此事决不能张扬!”她心思一转,当即就道,“你赶去京城,找我的表姐江梓月,让她在江南给我置办一处宅子,就说,我要赶去江南商谈生意。” 风无涯着实没想到,她竟如此扯谎,“你的表姐恐怕不会相信我。” 妙音忙打开梳妆匣,从里面取出江梓月送她的成婚礼物。是一面金镜子,反面是她和拓跋玹的雕像。 风无涯接过镜子,不禁赞叹这镜子之精美,“这是……” “我表姐送我的,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不过,你莫要说漏嘴,只说我是借着谈生意的名义,躲避太后和皇上的责骂,毕竟与拓跋玹和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风无涯倒是也查过江梓月此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颇不好诓骗,这样谎中有谎,倒也能圆过去。 但是……“郡主,孩子出生之后,可是瞒不住的呀!” “我就说我收养的孤儿,谁还能去查这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 风无涯无奈,只得收整包袱,从后窗飞出去。 妙音解决了心病,知道外面已经炸开了锅,忙下楼去给父母请安,又给赫连遥和阿史那颐离行礼,并安抚了嘘寒问暖的众人,这就坐下来端起满满一大碗米饭,大口大口的吃菜…… 众人见她又恢复了吃货的模样,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阿史那颐离担心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就把鱼挪到别的桌上,“你想吃什么,我去吩咐膳房做。 “不用,这些就挺好的,你把鱼给我端过来吧,吃鱼聪明!” 阿史那颐离诧异地把鱼挪回来,却见她果真毫无忌口,夹起一块鱼肉就塞紧嘴巴里。 苏骁亦是如释重负,忙给她夹菜,“到底怎么回事?这几日为何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只是在想金诺他们接下来唱什么歌,你们也知道的,写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众人不疑有他,适才安心。 泽拉捧着一大碗酸辣汤给她放在面前,“知道郡主胃口不好,我特意做了这开胃的汤,郡主喝两口。” 妙音感激地忙道谢,盛了半碗汤,倒是很对胃口,“嗯,这个酸味儿是对的,的确开胃。” 苏骁忙道,“有劳泽拉夫人!” “王爷不必客气,郡主是我的儿媳,我多尽心是应该的。” “噗——咳咳咳……”妙音被汤呛到。 江珏张口欲言,却又怕伤了泽拉的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骁忙给女儿拍背,尴尬地看泽拉,但是这女子的话却没什么毛病,细品却又明显说不通。 毕竟妙音和那三位男子并没有拜堂,这事儿,必须得好好斟酌。 去了一趟北厥,女儿的夫君由大魏起皇子,变成了三位北厥男子, 回去之后皇上和太后问起来,他实在没有法子交代。 金诺和风朗忙上前来,把泽拉拉回席位上。 清越也面红如火烧云,窘迫地压着声音说道,“我说了多少遍了,娘亲您不要总是那样……” 妙音忙道,“清越,不要苛责你的母亲。依着辈分,泽拉夫人完全可以可把我当女儿看。” “对喽,对喽,这就对喽……”泽拉欢喜不已,“以后郡主想吃什么,尽管对我说,我都喜欢。” 妙音忙道:“妙音请夫人来是让夫人享清福的。夫人若是得闲,只管照顾好清越即可,他有伤在身,最是需要人照顾。” 泽拉忙嗔怒地点了下儿子的额角,“听听,郡主又懂事,又疼你!你要对郡主好一些。” 清越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却见周围一遭俊美的男子皆是一脸不敢恭维地神色。 === 大魏皇宫。 守在华清宫门前的小太监见拓跋玹从肩辇上下来,忙匆匆穿过庭院入殿,隔着两道金纱垂帘,和一面美人屏风,对躺在床榻上的万瑶兮俯首,“主子,七殿下前来探视。” 万瑶兮忍痛从床榻上坐起身,“那个病秧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七殿下已回来有一个多月。奴才看,他还带了不少补品。” 万瑶兮忙唤宫女进来洗漱梳妆,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刻意将自己弄得面色惨淡苍白。 拓跋玹进来殿内,见她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地搭着宫女的手坐上主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吊在胸前的手臂,俯首一拜。 “玹听闻贵妃娘娘遇刺之事,早就想来探视,但政务繁忙,实在走不开。皇祖母期望宫闱和睦,今儿更是除夕,所以玹特意带了几份补品过来。” 万瑶兮见他态度还算恭敬,忙示意宫女接下,又请拓跋玹入座。 “玹儿呀!你可知,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拓跋玹在阶下左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军营里万家和萧家的人起了冲突,听说,贵妃娘娘侄子和萧家的两位将军都受了重伤……”他临行前布置的那一条计策,倒是颇见成效。 万瑶兮摇头一叹,“萧家实在太嚣张!我本带着你二皇兄去进香祈福,谁知,那刺客如此嚣张,不但砍伤了你皇兄的腿,还砍了我两剑……我手臂上这伤,深可见骨,至今都没有痊愈。” 拓跋玹见宫女递了茶盅上前,接过来就搁在茶几上,“刑部定会抓到刺客。” “哼哼……你父皇岂会让刑部去抓刺客?拓跋旻从矿坑那边逃了,他也没有派人去追。拓跋旻的人还从冷宫里救走了萧穗。萧家一堆的人都跟着往北边去了。听说,拓跋旻已经占据烟州城,祖宗们留下来的避暑行宫成了他们的皇宫,拓跋旻已经在那边自立为皇,还册封了萧穗为太后……” 第333章 假扮他的皇子妃 拓跋玹只是淡然“嗯”了一声。 拓跋旻逃离,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 父皇将拓跋旻放在矿坑——那种四面无墙的地方,无疑给了他一条逃跑的路。 军队里那些只拿俸禄不学无术地萧家子弟,也在他回来之前,都收拾细软跟了去,再不必他费心清除。 这几日重整军规之后,军队里清爽了不少,训兵也颇省心,且他再也不用担心,军饷被谁从中克扣。 待年关一过,发兵打过去,正将那群人一网打尽。 自他回来,父皇因他没有接回妙音,始终对他避而不见,这样的避而不见,却又更像是怕面对他和拓跋旻的厮杀。 父皇在宽饶万瑶兮和拓跋玉祁那一日,说他不懂有孩子的痛,他岂会不懂? 皇外婆将她扶养长大,就是因为痛失女儿,才将他这外孙视为女儿生命的延续。 所以,他都懂——他比任何人都懂。可惜,他只是不能有孩子而已,而这样的不能,都是被萧穗和拓跋旻害的! 他希望妙音能嫁个保护她的男人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安稳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却又舍不得她与旁人幸福美满,他的矛盾,他的痛不欲生,也是拜萧穗和拓跋旻所赐! 那母子俩实在不能死得太痛快,萧穗那一身伤在开春之际,也该有所好转,正该痛上加痛,伤上加伤才最合宜。 万瑶兮见他气定神闲,竟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眼眶里便滚出两滴泪来。 “玹儿,你不要不放在心上!那母子俩歹毒至极,她们害死你的母亲,又害你,如今又要弄死我和你二皇兄,御医说,我这手臂日后不能再用力,你二皇兄这会儿哈躺在病榻上,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拓跋玹摇头,“贵妃娘娘,父皇因我没有接回妙音,还在生我的气,已经大半个月不见我,我——不,应该说‘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好孩子,除了你,还有谁能当储君呢?!”万瑶兮热切地看着他,目光坚定地像是看一座铜墙铁壁。“你二皇兄是没希望了,所以,你要坐稳储君之位才能与萧家那些逆贼抗衡。” 拓跋玹看着地面,清冷地挑眉。 这女子倒不傻,知他寒毒无解,让他在前面与萧家拼杀,她则与自己的儿子左手渔翁之利。 “贵妃娘娘,满朝文武进言玹病体危急,不知哪一日就一命呜呼,玹可万万不敢误了祖宗江山。” “旁人如何说,那是他们的事,你要长长久久地好好活着才好。”万瑶兮说着,就下来台阶,握住他的手,“玹儿呀,我和你二皇兄都会帮你的,万家也会帮你,年初一一定是你的册封大典,你要做到心中有数。” 拓跋玹颔首一拜,迅速抽开手,“贵妃娘娘,此事……” “就这么定了!”万瑶兮忙打断他的话,“阿史那桑琪我见了,她脾性泼辣,绝非贤惠的主儿,也实在不宜伺候你养病。不如让她嫁给你二皇兄。我呢,给你甄选了一位特别温婉的太子妃。” 万瑶兮这就将掌事宫女唤到近前,“望秋,你去把表小姐请过来。”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看望秋,没有阻止她。 却看出,万瑶兮这是生怕他得了机会与北厥联手,将来不好铲除。 相反的,拓跋玉祁若是娶了阿史那桑琪,她万贵妃与北厥成了亲家…… 这算盘,实在打得响,不过,北厥帝的命,可是他拓跋玹救回来的,就算她着急与北厥做亲家,恐怕那亲家也不会借兵给她。 望秋行事利落,不过片刻,就将一身穿粉橙丝袍的女子带进来。 女子肩上拢着橙红的狐皮斗篷,高束着飞仙髻,眉心一点水蓝的水晶花钿,描画的眼尾修长上扬,从头到脚艳美惊人,且那鹅蛋脸,像极了一个人——苏妙音。 拓跋玹见她迈步进来,走路竟然也像极,心头却没有半分欢喜,只有震惊和担心。 妙音这是自何时被人跟踪的?这女子竟是从举止到神韵,学了她七八分相似! 不过,这女子脸色暗些,眼睛细长了些,不似妙音的神采飞扬,眉眼虽被花钿衬得惊艳,却没有她那样的通透灵气。 妙音那份灵气、温暖、娇俏是从骨子里迸射出来的,她对陌生人都会先扬起唇角再说话,这那女子的眼底明显有些恐慌和胆怯…… 万瑶兮十分满意拓跋玹这一脸震惊,刚才,她实在看腻了他的气定神闲。 “玹儿,你们小时候也见过,这孩子是我那亲弟万敬兮的嫡女万雪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乖巧孝顺,十分体贴厚道。我派了人前去帮你保护苏妙音,那人来信说,我们雪棠的言行举止丝毫不输苏妙音。” 拓跋玹揪着心皱了下眉头,视线落在万雪棠略带羞赧的眼睛上,双拳却死死握紧。 万瑶兮,这分明是在威胁他! “既然贵妃娘娘如此夸赞,雪棠小姐定是不错,今日御花1园的雪景不错,万姑娘可愿意去一观?” 万瑶兮欢喜又欣慰,就如一位慈母看自己的亲儿子一般,“雪棠,好好陪着玹儿,将来你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一定要伺候好玹儿!” “七殿下,请!”万雪棠欠身行礼。 拓跋玹率先走出华清宫,打发了肩辇,径直来到御花1园的湖畔,这才收住脚步,转身看万雪棠,却越看越是厌恶。 万雪棠疾步跟上他,走得气喘吁吁,“七殿下怎么来这里,此处风大,不利您养病。” “是何人在那边盯着本皇子的皇子妃?” 万雪棠委实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她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七殿下在说什么?雪棠听不懂。” “听不懂么?”拓跋玹眺望着湖面,手一伸,掌中凝气成冰,一把长剑直抵她的咽喉…… 万雪棠毛骨悚然,忙又退了两步,冰刃却步步紧逼…… 她视线从冰刃上挪到男子杀气腾腾的侧颜,“请殿下不要逼迫雪棠,雪棠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位嬷嬷如此教导的雪棠穿衣打扮走路,雪棠原不知是为何……只是觉得如此打扮极美,才坚持如此,姑母说,这样做,殿下您一定会喜欢所以……” “脱了这身衣服!” “哈?”万雪棠看他,对上男子满目夹杂憎恶的杀气,恐慌地忙拆解斗篷和外袍,所幸她内袍和中衣都是白色,还算暖和,“殿下,这样可以了吗?” “去湖边,把脸上的脂粉洗掉!” 第334章 非要赖上七殿下 万雪棠不敢耽搁,看了眼仍是没有收起的冰刃,疾奔着扑在湖边,捧着冰冷地睡泼在脸上,然后拿帕子擦了擦,狼狈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面对湖边那肌肤白得仿若神祗的男子…… “殿下,这样……这样可以吗?” 拓跋玹手一甩,冰刃顷刻间化为一团白雾散去,适才重新打量她。 万雪棠却被他那一招诡异的功夫惊吓,立在水边半晌不敢挪动半分。 传言说,这位皇子是最柔弱悲惨之人,这会儿她才明白,他是这整个皇族之中最强大之人。 传言说,他一人退了萧家的千军万马,竟全然不是虚假的谣传。 拓跋玹却被她的真容惊吓。 没了妆容修饰的女子,那眉心的蓝宝石花钿倒是还在,宝石的亮蓝,却也正显得她肌肤暗沉地难看,鼻梁上还有些斑点,腮畔更是一块一块地色斑,虽说眉眼也算清秀,却实在说不上好看。 他偶有一次,听妙音与江梓月商讨更改江氏的胭脂水粉配方,妙音提道,长久用含铅粉的脂粉,会让肌肤生斑、难看暗沉,眼前这张脸明显是被那种脂粉毒害了。 妙音能想到给江氏更改脂粉配方,着实是精明之道,且为天下女子都解决了肌肤隐患。 拓跋玹赫然发现,自己竟又有些无法克制…… 离开她时,她正为清越那一身伤难过紧张,他以为借着醋意和怒火,可以走得潇洒些,却离开之后才发现,竟无时无刻不想她,一点小事都会勾起他的思念,且脑海中全都是她的好,就连她在乎清越紧张清越,他也莫名其妙地全部释然,她的确是拿清越当孩子、当兄弟去在乎的…… 她不希望他有后顾之忧,才说那样绝情的话,才让他迎娶阿史那桑琪。 迎娶阿史那桑琪,也的确是一条捷径,万瑶兮如此急迫地争抢捷径,也足以证明,妙音思虑之周全,把他的前路都想透彻了。 万雪棠见他盯着自己,陡然有些失魂落魄,不禁疑惑,“殿下……可是雪棠哪里不好?” “你很好,是本皇子不喜欢你。” 拓跋玹说完转身就走,却走了两步,又转头警告地望向她,“若再叫本皇子看到你刚才那副打扮,本皇子灭了万家满门!” “可……那是姑母的意思。殿下不迎娶雪棠,就一点都不担心苏妙音,不,是皇子妃……殿下不担心皇子妃会有危险么?” “你回去告诉万瑶兮,她和她儿子、兄弟身边都有本皇子的人,若是她敢伤害本皇子的女人,她和她儿子在睡梦中会被人切了脑袋!” 万雪棠恐惧地吞了口唾沫,见那俊美的背影远的再也看不到,这才在水边挪了挪脚…… 不料,她刚走上岸边来要捡起袍服,袍服就被一双北厥风情的翘尖儿红皮靴狠狠地踩住。 她惊得抬头,就见女子挥着巴掌就打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抵挡,手臂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扯住,要转头看背后的人时,啪——脸上被狠狠地打了一掌。 “我听闻,一位艳若苏妙音的女子,勾着七殿下到了这边,没想到啊——竟是一个丑八怪!咯咯咯……” 阿史那桑琪娇笑着,脚下狠狠地踩着橙红色的斗篷转了个圈。 “我还记得,苏妙音与我打架那一日,似乎就穿了这么一件该死的斗篷,实在是冤家路窄呐!你却好,好死不死地竟假扮那贱蹄子!你可知,那贱蹄子勾走了我的青梅竹马?” 万雪棠恐惧地不敢吭声,也猜不透她和苏妙音之间有什么恩怨,眼角余光注意到四周都是身强体壮的北厥宫女,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阿史那桑琪见她竟是半点反抗也无,不禁气结。“这大魏女子竟是个个不及那苏妙音,苏妙音说打架跟我打,说抢人利落地给我把人抢走,这怂包,实在无趣得紧!” 说完,她对压着万雪棠的两个宫女说道,“松开她,咱们去给太后请安!” “是!” 万雪棠忍着脸上的痛,僵硬地站起身来,却满脑子都是梦魇似的情形。 父亲和姑母逼着她扮做苏妙音,让她每日盯着苏妙音的画像,让她仔细聆听嬷嬷的教诲…… 刚才,拓跋玹却撕掉了她所有的心血威胁她,阿史那桑琪打她嘲讽她不及苏妙音…… “都是苏妙音!该死的苏妙音……该死的阿史那桑琪……该死的拓跋玹……你们欺负我,我让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她一路近乎疯癫地念叨着,却不敢回去华清宫找姑母复命,因为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就这样,她拖着两件袍子奔到了御书房门前,跪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您给雪棠做主呀!皇上……皇上雪棠不能活了……” 拓跋易自殿内正看着几个药瓶为难。 药瓶里,是御药房刚刚给拓跋玹搭配的抵抗寒毒的药丸。 因为毒在体内积压时日久,摧垮了血脉,只有不断得加量,才能保住性命,但是这药吃多了,肠胃势必受损。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长久下去,还是——死。 候在门外的总管太监寅勤,手握着拂尘,顶着万雪棠的哭喊声,低着头佝偻着脊背进门。 “启禀皇上,万雪棠在门外说,七殿下轻薄了她,阿史那桑琪公主殴打她,她此来告御状!” 听到女子在门外不断地哭嚎,拓跋易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药瓶收进药箱内,亲自走到门前,俯视着女子惨淡的容貌,却只觉得面生。 “姑娘是……”他侧首看寅勤。 寅勤这就要重申万雪棠的身份,万雪棠却抢言道,“皇上,您怎么不认得雪棠了?雪棠是您的侄女呀……” 寅勤从旁悻悻地咳了一声,却也不好辩驳,这女子细细算来,的确是皇上的侄女。 拓跋易有些转不过弯来,雪棠这个名字在脑子里绕了四五圈,他适才想起,这女子是万瑶兮的侄女,依照辈分,唤他一声皇姑父,所以——才算他的侄女。 不过,以这女子的姿容,他那眼光毒辣的儿子,怎么会饥不择食地轻薄? 第335章 赐婚,惹来刺杀 拓跋易摇头一叹,注意到她手上橙红的斗篷,却想起,早在儿子在大周时,曾重金买了一件这样的狐皮斗篷送给苏妙音。 因为这样的橙红色狐皮斗篷实在罕见,当时那一大笔银子,才震动到他面前。 他那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儿子在当质子之际,竟是积攒了不少银子,甚至能养得起宁和王郡主——江逢海的孙女如此奢侈的花费。 当时来禀报的暗人细说这斗篷时,说斗篷穿在苏妙音身上,衬得那女子风华绝代艳若朝阳,与玹儿站在一处,天造地设,两人虽在人前疏远,却在无人处亦是如胶似漆十分恩爱。 可眼前这女子,差了一大截不提,眼前这斗篷——竟染了万雪棠的白衣都成了橙色的,且还掉了一地的毛。 他已然完全可以想见,他那宝贝儿子怕是看不得旁人打扮成他媳妇的模样,才逼着这女子脱了衣服,拆掉了斗篷,不过——这也确实算“轻薄”。 至于阿史那桑琪,自打来了大魏皇宫里,惹是生非没少做。 北厥帝急着把那丫头送到大魏来——简直是送了个祸害! 他若是有那样的女儿,恐怕得砸在自己手里一辈子送不出去。 自然,那样的女子,实在比苏妙音差了一大截,更配不上他的宝贝儿子。 拓跋易摇头一叹,没有审万雪棠,直接对寅勤道,“送去万贵妃那边,对她说,她这侄女姿色一般,当不得太子妃,暂且嫁做侧妃吧!” “是!”寅勤极是识趣地搀扶起万雪棠,“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以后您就是七皇子侧妃了!” 万雪棠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忙又跪下谢恩,一时间喜不自胜,顿时又落下泪来。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拓跋易却没有觉得欢喜。 如他所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御书房的大门就轰——被一股强大的真气撞开。 拓跋玹进门就怒不可遏地跪在地上,“请父皇收回成命!儿子宁死,也不娶万雪棠。” “只是侧妃,是侧妃……不是皇子妃!”他竖着眉头,慵懒地歪在龙椅上,“再说,是你叫万雪棠脱了衣服的吧?” 拓跋玹阖眼一叹,不禁懊悔自己当时没有压住怒火。“是那那女子东施效颦,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学妙音,万瑶兮居心叵测,派人跟盯妙音,还……” 拓跋易嗔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够了!妙音,妙音……朕不想再听到苏妙音这个名字!”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拓跋玹说着抬头望向父亲,“父皇,萧家的人都走了,万瑶兮开始掌控朝堂,您就半点都不在意?!” “你承诺过,你找不回苏妙音,任凭朕处置!且你说我大魏就是一座地狱,你舍不得苏妙音来受苦,你何必还要为她守身如玉?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群魔狂舞的地狱里吧!” 拓跋易说完,自龙椅上看下去,俯视着儿子苍白得不见半点血色的脸色,却又不忍。 他搬着药箱下去台阶,把药箱放在儿子面前,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儿子,苏妙音不来,为父不怪你。毕竟,要用人家苏骁的亲生女儿救朕的儿子,朕心里也过意不去。不过以后,你会越来越痛苦,最后,你恐怕无法顺利地掌控你的内力,你的肠胃还会拧绞剧痛,你最终会让朕和你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皇……”拓跋玹忽然提不起勇气看父亲,眼泪滚出眼眶就摔碎在地上,“父皇恕罪,儿子不孝!” “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朕造成的。朕不娶你的母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拓跋易挺直了脊背,望着门外的天摇头一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朕在你回来之前,已经追封你的母妃为皇后,这会儿,你的皇外婆应该已经收到为父的圣旨了,她老人家心里也能稍得些许安慰。” 拓跋玹看着地面,却还是无法迎娶万雪棠,他做不到……若是妙音知道他迎娶别的女子,定无法承受。 “父皇,儿臣……想去探望皇外婆,儿臣离开时,也不曾对皇舅父说返回北厥之事……” “你是想去见苏妙音吧!”拓跋易摇头一叹,“罢了,就让你见她一面,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迎娶了万雪棠,不过——得陪你祖母过完了这个新年,你祖母就盼着能和你吃顿团圆饭呢!” 拓跋玹俯首,“儿臣定不会让祖母再难过!” === 万家的书房内,拓跋玉祁朗声大笑着,从一大堆聘礼中拿起一个羊脂玉瓶,递给万敬兮。 “舅父,雪棠这次可是好本事,让父皇下了血本呐!” “呵呵呵……虎父无犬女!”万敬兮笑得红光满面,转而又幸灾乐祸地道:“皇上也是头痛不已呐!萧家一走,朝堂空了大半,军队空了大半,换做是谁都要着急,偏他那宝贝儿子拓跋玹,又重病难救,江山不稳,社稷危矣!哈哈哈哈……” 拓跋玉祁笑道,“父皇定会封拓跋玹为储君,我听说,拓跋玹连密旨都收了,去北厥去见苏妙音时,穿得是一身储君的龙袍,为得就是找那女子炫耀呢!可惜啊,人家苏妙音得了北厥帝赏赐的三位男宠,就再不理会他了。” 说着,他就从聘礼箱子里又拿起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要给万敬兮看,却一转头,就见万敬兮脖颈上滚出大片血来…… “舅父!”拓跋玉祁恐惧地一颤,却没有看到出招的是何人,更没看到那人是从何处闯进来的…… 手上的夜明珠落回箱子里,拓跋玉祁一口气这才喘过来,“刺客——有刺客——来人呐——护驾!” 万雪棠正妆容精致地端着托盘进门来,就连步伐都是学习得苏妙音的模样,却一过门槛,就见表哥吓得魂飞魄散地嘶叫不迭,而父亲的头颅却滚下1身躯…… 万雪棠恐惧地脑子轰鸣,只觉天地要颠倒过来,大堆护卫从她身边奔过,冲进房内查看境况,她耳畔则都是拓跋玉祁的怒嚷,“刺客一定没有走远,快去追,快去——” 第336章 给太子推迟婚期 护卫又一窝蜂地轰隆轰隆地奔出去找刺客。 万雪棠恍惚回过神来,就见满地都是血……她脑海中,却浮现在御花园湖边,拓跋玹说的一番话—— “你回去告诉万瑶兮,她和她儿子、兄弟身边都有本皇子的人,若是她敢伤害本皇子的女人,她和她儿子在睡梦中会被人切了脑袋!” 父亲刚才没有在睡梦中,而是和表哥欢天喜地看皇上派人送来的聘礼。 竟是这样的境况下,脑袋竟被切了?! “是他——我知道,一定是他——”万雪棠笃定地扯住拓跋玉祁的手臂,“表哥,我知道凶手是谁!” 拓跋玉祁狐疑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凶手?” “拓跋玹!” “可有证据?” “他亲口说的!”万雪棠忙将在御花园湖畔的一番经过说了一遍。 拓跋玉祁忙叫人给万敬兮购置棺椁安顿,马不停蹄地带着万雪棠赶到御书房。 整座京城都笼罩在辞旧迎新的烟花里,异常喜庆热闹。 却也正因这番喜庆,才让万雪棠和拓跋玉祁入坠冰窟。 御书房并没有人。 打探之下,两人才恍惚想起,今晚是除夕夜,阖宫的皇子、公主、妃嫔都去了太后寝宫,陪着太后用家宴。 于是,拓跋玉祁又带着万雪棠冲到太后寝宫,正立在廊下的萧翠茗忙迎上前,“二殿下,您总算来了,刚才太后娘娘还派人去请您呢,说您过去就算有错,也算得了教训,她再不会多计较了。因今日下午,大臣们去御书房跪求册封七殿下,今晚皇上特昭告天下册封七殿下为储君……” “混账东西,没看到本皇子有急事么?给本皇子滚开!” 拓跋玉祁一脚踹开萧翠茗,扯住万雪棠的手腕,直闯进殿内。 萧翠茗阴沉地爬起来,“呸!这种人,活该得不到储君之位!” 今日殿内,见阿史那桑琪和几位皇子公主都陪在祖母身边,拓跋玉祁忙扯着万雪棠又跪在地上。 拓跋易视线落在万雪棠妆容精致的脸上,顿时竖起眉头,“万雪棠你这样打扮委实过分,难怪朕的玹儿……” “她这模样真的很欠揍!”阿史那桑琪直接抢言打断他的话,“看到这张脸,我就想揍她一顿,没想到,她竟还没有得教训。” 拓跋易忙叫宫女给她布菜,“桑琪,你来我大魏过新年,可要多吃点!” “谢父皇!虽说拓跋玹不愿意娶我,当您的义女,比给我父皇当女儿舒坦多了。”阿史那桑琪忙也给他夹菜。 拓跋易只对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实在想告诉她,他委实不愿她这样的女子当他的儿媳,才将她收为义女,加封为大魏公主的。 万雪棠只觉这其乐融融讽刺已极,“皇上,雪棠的父亲被人杀了,他可是您的肱骨重臣呐!” 拓跋玉祁也忙道,“父皇,是七弟杀了玉祁的舅父,您可要为舅父讨个公道呀!” “什么?”拓跋易挑眉,“玉祁,你是玹儿的皇兄,说话可要讲证据呐!” 太后萧亦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左右两边围坐桌旁的皇子公主们亦是个个脸色微妙。 阿史那桑琪却忽然绷不住笑道,“拓跋玉祁,你和你娘被萧家人刺杀,你们都躲起来,你这妹子被我打了一巴掌,嘴也不敢回,就告御状讹诈了拓跋玹。当真是应了中原一句话,不会叫的狗,乱咬人呐!” 拓跋易顿时想拍桌子,却到底也没拍,“桑琪,你少说两句!” 阿史那桑琪道:“父皇,儿臣可没有说错!您看万雪棠这身打扮,明摆着想勾搭拓跋玹呢,现在拓跋玹被册封为储君,她又一口咬定拓跋玹杀她爹,她实在病得不轻!” 万雪棠憎恶地盯了她一眼,俯首贴地,“皇上,是七殿下亲口说的,他在我姑母、表哥和父亲身边都安排了人,若是我姑母伤害苏妙音,他就让我姑母、表哥和父亲身首异处!” 拓跋易不悦地搁下筷子,“你可知,玹儿身在何处?” 万雪棠这就要咬住拓跋玹行凶的罪证,却注意到,一位俊美如仙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优雅踱步到了太后身边,他一身奢华的紫红金绣腾龙锦袍,华艳夺目,让满殿的人黯然失色,而这男子——正是拓跋玹。 “这……他……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万雪棠匪夷所思地盯着拓跋玹。 拓跋玹恭敬地对萧亦瑜俯首,“皇祖母,这就是妙音给孙儿做过的叫花鸡,不过孙儿的厨艺实在比不上妙音的手艺,您将就着尝一尝……” 萧亦瑜尝了两块鸡肉,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哀家虽没见过孙媳妇,单凭她把哀家的孙儿教得上得朝堂下得膳房,哀家就知她是一位极好的女子。” “祖母谬赞,您老人家喜欢吃就好。”拓跋玹这就在她身边坐下。 萧亦瑜瞥了眼万雪棠,对拓跋玹道,“你在祖母这里做叫花鸡,有人却对你父皇说,你杀了人呐!” 拓跋玹疑惑地愣了一下,见众人都看向跪着的两人,他这才看向万雪棠和拓跋玉祁。 “万小姐,二皇兄,你们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拓跋玉祁侧首看万雪棠。 万雪棠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拓跋易说道,“你们诬陷玹儿,实在可恶!不过看在万爱卿亡故,眼下又是除夕之夜,朕不与你们多计较,你们给玹儿陪个罪,就赶紧回去安排葬礼,这件事朕定让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去查个水落石出!” 萧亦瑜叹道,“万卿这辈子,虽然没有功劳,只把自己的亲妹子送来宫里、扶上贵妃之位,也算是辛苦了!” 万雪棠听得胆战心惊,忽然再不敢笃定拓跋玹是凶手。 眼下这境况,极有可能是姑母着急让她嫁给拓跋玹,气恼了皇上,所以……若她当上太子妃,万家权势滔天,将会是第二个萧家…… 见拓跋玉祁朝拓跋玹赔礼,她也忙跟着说道,“七殿下,请恕罪!雪棠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才……” “凭你如此咬死了本宫害死你父亲,足可见你对本宫是恨之入骨,你我若成婚,势必没有好结果,你我这婚事就……” 不等拓跋玹把话说完,拓跋易就抬手制止他。 “玹儿,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怎么能轻易说解除就解除?万雪棠可怜,她父亲去世,当守丧三年,依朕看,先让她守丧吧,婚事暂且推迟。” 第337章 太子府缺女主人 萧亦瑜也道,“是该推迟,守孝事大,不能耽搁。” 拓跋玹失笑,“皇祖母,这女子……” 拓跋易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是要去给你皇外婆请安拜年么!好好陪她老人家过完元宵节就回来,别让你祖母盼太久。” 拓跋玹顿时听出这话中的威胁,忙又坐端正,“儿臣遵命!” 拓跋易这就唤寅勤到近前,“贵妃还在养伤,你多带几个人去万家盯着,丧礼需要什么,帮着二皇子好好置办,也算是替朕和万贵妃尽一份力。” 寅勤不动声色地俯首领命,“奴才定尽心尽力帮辅万小姐和二殿下好好安葬万尚书。” 拓跋易又叮嘱了拓跋玉祁两句,才准他带万雪棠。 兄妹俩退出殿门,因寅勤跟在身后,谁也没敢说话。 守在门口的萧翠茗本要奚落拓跋玉祁两句,见寅勤握着拂尘不进步慢地在两人身后踱着步子,迅速又规矩地站好。 出了太后寝宫,寅勤道,“二皇子,要不要给您和万小姐准备肩辇和马车?” “也好!” 寅勤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让护卫前去传肩辇和马车,“二皇子,咱们先慢慢走着,肩辇一会儿就来!” 万雪棠紧扯着拓跋玉祁的袍袖拽了拽,就先走到前面去。 寅勤注意到两人的动静,笑道:“万小姐,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二皇子说?杂家不是外人,您尽管说便是,亦或对万大人的葬礼有什么特别想安排的,也可以对杂家提。” 拓跋玉祁道:“寅总管,雪棠有话单独与本皇子说,你能否先退两步?” 寅勤只退了两步,见他又摆手示意自己后退,便道:“二皇子,奴才跟着去万家乃是皇上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明白,万大人被人刺杀非同小可,难保不会还有刺客伤害你们,万一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杂家实在担待不起。” 拓跋玉祁顿时明白,父皇是派他来保护自己,这一番好意在前,他也不好为难寅勤,于是,忙对万雪棠道,“寅总管说的有道理,那刺客出招诡谲,少不得是萧穗培养多年的杀手。” 万雪棠忙凑到他耳边,“表哥,我怎么觉得……那刺客好像是皇上派出的?这寅勤分明是来监视我们的。” “表妹,话可不能乱说,父皇若真的要动万家,岂会原谅我和母妃?”拓跋玉祁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也不踏实。 “恐怕姑母说相助七殿下登上储君之位的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再宽容,怎可能容忍我们万家的人掌控朝堂?!”万雪棠担心地看拓跋玉祁,“眼下,七殿下当了储君,我爹却死于非命,皇上这样做实在是……更像卸磨杀驴!” 拓跋玉祁忙捂住她的嘴,“表妹,没有证据的话,你不要乱说!父皇若真的要杀舅父,又岂会给你和老七赐婚?又岂会只是推迟婚事?” 万雪棠哑然,却反而又觉得拓跋玹可疑。 漫天烟花绽放,她抬起头望向惊艳的夜穹,心里倏然莫名地轻松,却又莫名地悲恸。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被父亲逼着去假扮苏妙音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像父亲那样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了。 === 太后寝宫的晚宴结束,拓跋易和拓跋玹一起出来门槛,因都喝了酒,父子俩走了都有些不太平稳。 拓跋玹还是以真气稳着步子搀扶着父亲,“父皇,儿臣送您回去躺着吧!” “今儿除夕,当守岁才是!走,为父去你的太子府看一看。” 拓跋玹无奈,只得传召马车前来,带着父亲坐上马车,来到太子府。 庭院里还没有栽种花木,四处都是光秃秃的。 廊前放着几个青花瓷缸,是接檐牙上低落的雪水,满院子叮咚叮咚脆响,越显得幽幽得寂冷。 “实在缺少一点烟火之气,还缺一个女主人!” 拓跋易念叨着,在庭院里转了一圈,不禁又感慨万千。 “臭小子,好像昨天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小娃儿,今儿竟有了府邸,坐稳了储君之位,你母亲在天有灵,定会欢喜的。” 拓跋玹却欢喜不起来。烤叫花鸡的空儿,他飞出皇宫去杀万敬兮,才发现,宫中的护卫形同虚设。 若是他不在,偏有高手攻入皇宫,父皇和祖母的处境,他想都不敢想。 “父皇刚失去一位臣子,不难过么?朝堂上的人,可都死得差不多了。” “不怕!朝堂早就该换血了。” 拓跋易忽然想到万雪棠那番控诉,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肩,嗔怒地笑道:“你这臭小子!要出手,就别在人家面前嚷嚷说安排了暗人之类的话,这不是明白着告诉人家,你是凶手么?” “父皇,万瑶兮兄妹掌控朝堂,在儿臣面前说出那种话,仿佛储君之位是他们可随意买卖的,儿臣岂能容忍他们如此嚣张?更可恶的是,他们竟把人派到了妙音身边,万敬兮必须死!” “嗯,倒是烤个叫花鸡的空儿能杀了万敬兮,你也是够本事的。”拓跋易侧首看向他,“依你看,丞相之位该怎么办呐?” “儿臣暂代丞相之位,除此之外,儿臣会借着前往大周之际,拜访能人异士,甄选合适的官员。那举荐官员的制度以后也该改一改,咱们该学一学舅父,以科考、以真本事定输赢。” “哼哼……没白跟着你舅父学本事!江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为父不过撑着这把老骨头,再帮你看几天家门罢了。” 随即父子俩便喝了醒酒汤,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对弈,却不过走了三五步,皇帝陛下就靠在方枕上打起了盹。 拓跋玹忙将他扶到卧房内,亲自打来热水帮父亲擦洗,并让小太监去把地龙烧热些。 拓跋易见儿子这般周到体贴,欣慰地笑了笑,“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知道疼人了。” 然而,片刻后,眼见着儿子在身边躺下来,拓跋易顿时笑不出。 更可笑的是,两个值夜的小太监竟睡在床前的地上。 这可是大年夜呀!他拓跋易堂堂皇帝,就在这样的境况下过夜,实在憋屈。 他忙伸脚踢了踢儿子的脚,“臭小子,多大了?竟还与为父挤一张床?”随即,他又呵斥两个小太监,“你们竟睡在此处,成何体统?” 第338章 给你儿子换尿布 两个小太监忙起身,手足无措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眯着眼睛看父亲,已然熄了灯,也委实看不清,他又慵懒地躺下啦。 拓跋易气结,“你是诚心气为父呢?” 拓跋玹哭笑不得,“父皇,这宅子是空的,其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安置,不过是摆了家具罢了,您让我去哪儿睡呀?再说,这里地龙暖和,总比让下人们睡在廊前挨冻的好。” 拓跋易无奈,只得又躺下,呵斥两个小太监,“你们又是打鼾,又是放屁的,吵得朕睡不着!滚去厅里睡,那边也有地龙。” 两个小太监忙谢恩退出去。 拓跋易摇头叹了口气,“玹儿,你说你,一个当主子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妙音给她的贴身护卫和贴身丫鬟都安排了破舒坦的房间。儿臣总让随侍的奴才们睡地上,已然良心不安。” “原来,你竟是被那丫头带坏了!” “她待人厚道,才让儿臣发现,咱们从前都对奴才太过苛刻残忍。” “那丫头是混江湖的,她若对人好,便是侠肝义胆,她若对谁不好,那也是绝情绝义。” “父皇,您不要这样说她。” “朕不过说她两句,你竟还护着!” “她到底是儿臣的女人。” “是,没错,她是你的女人,可你为她赴汤蹈火,她怎么就不能跟着你来?她明知道,你离了她活不成……” “您老快睡吧,别胡思乱想。” 拓跋易却望着眼前的黑暗叹道,“咱们父子俩这样躺在一处说话聊天,委实难得,怕是妙音来了,你便没有心思理会为父了。” “父皇……”拓跋玹叹了口气,却忽然又失眠,闭上眼睛,也都是那和暖惊艳的笑颜…… 许是除夕夜的喜气太旺,拓跋玹发现,自己十分难得的没有做噩梦。 却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一阵一阵奶声奶气地啼哭,吵得他躺不住。 他忙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却见妙音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庭院的海棠树下,正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满树红粉相间的花格外艳美,暖风一过,花瓣纷飞如蝶,映得那一大一小也如仙幻之境的人儿,她们映在一团白光里,他无法看清孩子的脸。 “拓跋玹,你何时学会了睡懒觉的?你父皇可是把身边的总管太监都赐名为寅勤,你也要寅时起床,莫要荒废了朝政。” “你又不是本宫的太子妃,竟管教起本宫来了?”拓跋玹忙上前,却还是看不清她怀中的孩子,却被她怜爱地抱着孩子的姿态刺伤。他始终都知道,她是喜欢孩子的。“阿音,你这是打哪儿抱来的孩子?” “你这死没良心的,自己的种都不认得?孩子都尿了,还在这儿耍帅,赶紧换尿布,半个时辰后把屎,把屎之后要紧接着喂饭,喂饭的时候别忘了喂水……” 拓跋玹猛地张开眼睛,惊喘着粗气,有些恍惚。 见父亲英俊的脸放大在眼前,他慌乱地忍不住挪了挪身体,“父皇……父皇您怎么在儿臣的榻上?” 拓跋易失笑,“你留朕睡在这里的,你竟忘了?” 说话间,拓跋易担心地忙拉着袍袖给儿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本以为你夜里会寒毒发作,为父不放心,才多陪你些,没想到你竟被噩梦吓出一身汗来!这噩梦不错,你要多做些才好。快对为父说说,你是梦到什么了?” 拓跋玹下意识地就张口,“阿音有孩子了,儿臣看到,她坐在海棠树下,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还发着白光……阿音就……” “哈?!”拓跋易见他说得有些急迫,忙安抚地帮他顺了顺气,“妙音可说,那是谁的孩子?” “儿臣的。她竟还骂儿臣没良心……好真实!”拓跋玹忙坐起身来,“上次儿臣梦见她身在火海,赶去北厥,就发现她身中剧毒被阿史那颐离所救,不对……那一晚之后的一晚……” 拓跋易唯恐他再说些不该说的,忙打断他,“你没吃避孕药吗?” 拓跋玹很想给父亲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在冲动之下赶往北厥之后,因为阿史那颐离说和妙音有了夫妻之实,他一怒之下就……且那一晚,他失去了理智,全然忘了避孕药那档子事儿。 怎么办?怎么办?妙音恐怕真的有了身孕,寒毒是会遗传的……他看不清孩子的脸,难道是因为那孩子本就与他和妙音无缘? 妙音定会痛不欲生! 拓跋易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儿子的脸色,眼见着他又怀疑,又恍惚,最后竟变得心急如焚,不由得也跟着担心。 “儿子,你不会是真的……” “不,应该不会这么巧,只是一次而已,阿音不会有孕的。” 他话刚说完,后窗便翻身进来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父子俩躺在一张床上,顿时被吓了一跳,忙又双膝跪地,“参见皇上,参见太子爷!” 拓跋玹忙道,“何事?” “昨晚收到消息,妙音郡主她……”黑衣人说着,就看拓跋易,视线转了个圈,又绕到拓跋玹脸上。 拓跋玹顿觉境况不妙,“阿音是不是有了身孕?” “哈?”黑衣人愣了一下,忙道,“妙音郡主并没有身孕,也不曾问诊,她突然下令调动云雀阁的杀手,掳劫了咱们的人,还清理了不少跟踪她的暗人,那些暗人中竟还有万家派去的。现在咱们有七八个兄弟都被关在了云雀阁的石室内,不知是生是死,总之妙音郡主暴怒,似要大开杀戒!” 拓跋易顿时松了一口气,环住儿子的肩安慰道:“就一次的确不能有孕,看这丫头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怕是发现了万家的暗人在盯着她的举动。” 拓跋玹却不放心,忙对黑衣人道,“你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父皇,另外,传令给皇宫侍卫统领,让他夜间加派人手巡逻,不得有误!” “是!” 拓跋玹当即就穿好袍服,又拿了两件换洗的衣物从旁奔出去。 拓跋易匪夷所思地追到房门前,“儿子,你去哪儿呀?今儿是初一!” 第339章 七殿下突然杀到 拓跋玹走到庭院中央,忽然想到什么,驻足停下来,“父皇,这庭院中千万不要种海棠树,那海棠花开起来像着了火,阿音定然不喜欢。” “你在说什么呢?” “我要确保阿音无孕才能安心,否则,便是害她一辈子。” 拓跋易气结,却反被弄得不安,他忙唤住要离开的黑衣人,“你……你别走,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恐慌地忙单膝跪地,“皇上,卑职名叫墨鳞,是殿下给赐得名字。” “墨鳞,你去盯着太子,万一太子妃有身孕,一定不能让太子伤害到她,务必把太子妃和小皇孙给朕带来。” “可……可是太子妃身边如今高手如云,且不说护卫,还有江家的暗卫,云雀阁的暗卫,哦,对了,还有之前跟在萧穗身边的风无涯也成了她的暗卫。” 拓跋易笃定地冷笑,“那丫头素来行事缜密,她弄如此多的暗卫在身边,又清楚跟踪她的人,恐怕——真的是有了身孕!” 墨鳞忙道,“卑职还要去宫内传话给统领将军们,卑职先告退!” “也罢,左右朕的儿子去了讨不到便宜,你去吧。”拓跋易本想这就唤人来为自己更衣去早朝,赫然想到,今日是初一,理所应当的免朝的日子,顿时又放松下来。 他当即唤两个小太监上前来,“你们去城里找一找,看有没有买海棠树、苹果树、石榴树的……这些结果子的树种在院子里最是好,将来朕的皇孙看到树上结果子定然欢喜。” “可是皇上,殿下刚才离开时,不让种海棠树呢!” “他是太子,朕是皇帝,你们说,该听他的,还是该听朕的?” “……” = = = 大周皇宫,年初一,嘉和殿摆得宴席从早上庆贺到了晚上,不过是早上是皇族内室家眷们接新年,晌午是儿孙们添福拜年,晚上又特宴请皇亲国戚。 因此,苏骁夫妻二人都在被邀请之列,太后苏未央也格外邀请江氏两位老太爷前来。 而妙音的席位最是壮观,她坐在中间,金诺和风朗一左一右,格外俊美扎眼,因清越还在养伤,故而未能前来。 苏未央却俯视着妙音在那边与两位男子有说有笑,越看越是闹心。 趁着殿内歌舞热闹,苏未央端起酒杯,搭着宫女的手,下来台阶,走到江逢海和江逢洋面前。 “两位老哥哥,哀家对不住你们!哀家那外孙实在是被哀家惯坏了,委屈了妙音,也难为妙音为了大周和北厥的安宁,接受了北厥帝赏赐的三位男宠……对于一位女子来说……” 江逢海委实不喜她这番敷衍,淡冷地站起身来,“太后娘娘不必过意不去,我们家音儿豁达,从来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再说,她现在过得委实不错,您大可不比过意不去。” 江逢洋呵呵地讽笑,“我们家音儿争气,昨儿不但给镖师们都发了红包,还补齐了我们米粮行亏本的银子,这孩子比蓉儿当年还争气!她若只得一位夫婿,实在是单薄了些,三个刚刚好,不多也不少,哈哈哈……” 妙音自旁边的席位上,听到外公提及母亲的名字着实受了惊,又见二外公这般厚颜地说话,一口果汁就呛出来。 金诺忙给她地上手帕,风朗则忙给她拍背顺气,“郡主没事吧?”“怎连口果汁都喝不好?” 苏未央视线一转,轻易将三人的动静看在眼里,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从前这丫头非自己的外孙不嫁,不禁心头寒凉。 “罢了,竟是哀家不识趣!” 妙音再没有看她老人家,却分明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在嫌恶地盯着自己。就连过去疼惜她的苏凤恩也似不知该以什么眼神看她一般。 可她必须这样做,必须把戏做足,才能护好孩子,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她和拓跋玹之间已经断干净。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包括拓跋玹来伤害孩子! “金诺、风朗,以后你们听雷承安排,策划书我都给他了,另准备了十几首曲子给你们,你们要勤加习练,不要砸了自己的招牌。” 风朗见她要起身,忙扶着她的手肘,“郡主这是……” “明日天不亮,我起行去江南采买,怕是大半年才能回来。” 金诺忙要起身,却被伸来的素手按住了肩。 “你们等宴席散时再走,不管旁人怎么嘲笑,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给我打起精神扛住了,莫要被人看扁!” 妙音说完,见两人坐稳,方起身朝龙椅那边屈膝一拜,又对父母和两位外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李应在歌舞的乐声里走出了嘉和殿的大门。 这时,拓跋玹风尘仆仆地从大殿的东侧门进来,抬手制止了太监的通传,他视线一扫满场众人,没有寻到妙音的身影,又见云逸轩扶着赫连霓似要离开,他迅速又拢着斗篷,不着痕迹地退出殿门。 赫连启本是端着酒盅正与身边的苏凤恩说话,乍见侧门那边有个熟悉的背影一晃而过,不禁竖起眉头,“是朕看错了吗?朕竟看到了玹儿?” 苏凤恩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侧门,“皇上定是太想念自己的外甥!玹儿怎么可能来这里,大年初一的,那小子定然是在陪着他的父皇和祖母过新年呢!” “大魏境况复杂,也不知他能不能应对,朕实在担心呐。”赫连启无奈地摇头长叹。 苏凤恩忙端着酒杯碰了下他的酒杯,“玹儿会没事的,皇上还是先教导好自己的太子吧,没了玹儿陪着遥儿,遥儿成天六神无主似地。” 赫连启看向储君席位,却见儿子听着小太监在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就一阵风似地奔了出去…… “这臭小子,怎么也像见了他表哥似地。”赫连启说完,便侧首看立在龙椅旁的沈源丰,“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跟出去看看,可是玹儿回来了?” 沈源丰不敢耽搁,忙跟出去,却见台阶下,出现了异常古怪的一幕…… 苏妙音小心翼翼地搭着李应的手走到了台阶中央。 赫连霓搭着云逸轩的手,则在喊“妙音,你等我一下……你回来也不同我和逸轩说话,是几个意思?” 追在赫连霓和云逸轩身后一罩着黑狐皮斗篷的男子,则飞身直接拦住了苏妙音,自辉煌的灯火里陡然转身,那张艳若仙魔的脸——的确是大魏七皇子拓跋玹。 第340章 郡主不准他诊脉 太子爷赫连遥,却可怜兮兮地被落在了最后,不只是醉得步履不稳,且明显是在发酒疯,又哭又嚷又跺脚,像个孩子一般,“表哥,你怎么不等我呀?你是不是不要瑶儿了呀?表哥……” 沈源丰一番思量,见赫连遥醉得走不稳路,还是选择先保护自家太子爷,也免得他闹得太过丢了皇族颜面。 于是,忙将手上的拂尘别再后腰上,上前扶住赫连遥,“太子爷,您慢点,七殿下不定有什么急事儿寻德馨郡主呢!奴才先扶着您去歇息片刻……” 赫连遥顿了顿神,“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带表哥回家……” “好,好,好,咱们回家!”沈源丰连哄带骗,将赫连遥弄去偏殿歇息。 台阶下,妙音却迅速扯住李应挡在身前,不安地自李应地肩臂一侧,警惕地盯着拓跋玹,“你怎么来了?你不应该正在迎娶新太子妃么?” 拓跋玹忙道:“我没有迎娶阿史那桑琪,也没有迎娶万雪棠。” 李应侧首看自家主子,“主子,殿下心里还是忘不了您的,就像您忘不了他一样!” “闭嘴!”妙音虽这样斥责,还是扣住李应的肩,不准他挪开,“对了,万雪棠是何人?” “万雪棠是……” 不等拓跋玹话说完,妙音顿时想起前几日抓捕的那群暗人和跟踪狂。 “那些跟盯我的暗人之中,有一画师,画了我一整本的画册,说是给姓万的主子,原来你竟是又相亲了一个叫万雪棠的?” “没,那本是我父皇的万贵妃安排的,那万雪棠模仿你走路的姿态和妆容,已然被我惩治过。” 妙音眯着眼睛歪头看他,“雪棠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一位美人呀!一树梨花压海棠,对吧?”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及你!” 这话妙音着实爱听,“哼哼……这当然!老娘天下第一!” 听着主子冷傲地笑,李应不敢恭维地侧首,“主子,您低调些。这满宫里的娘娘们都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呢,您可别如此大声嚷嚷,万一被那个坏心的妒忌刮伤了脸,实在得不偿失。” 妙音一拳堆在李应的脊背上,“叫你闭嘴!” 拓跋玹却越听这海棠,越是别扭,也顿时又想到那古怪的梦境,更怕父皇心血来潮在他那庭院里种上海棠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妙音到底有没有怀孕。 拓跋玹这就要开口,却注意到赫连霓和云逸轩到了近前,他只得先解决另一桩事。 “本宫听闻,云雀阁抓了本宫的不少暗卫,这才前来大周查探究竟,不知表姐和姐夫可曾听闻过云雀阁的事。” 赫连霓笑道,“你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定然得寻个什么借口来找妙音见一面,果真——这理由不错!” 妙音却忍不住竖起眉头看云逸轩,拓跋玹那些暗卫个个不叫人省心,竟是风吹草动都报给他,看样子云逸轩有了孩子便懈怠了,没有认真去做事。 她不过是让云雀阁把那些暗卫都关起来,且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想到,他们竟还能找拓跋玹求救。 云逸轩避开妙音的冷眼,忙道:“听闻,云雀阁从前是做杀手营生的,如今已经开始做别的买卖,足可见他们都是讲理之人,所以,表弟,实在不必过多担心。” 拓跋玹颔首,压在心头的大石挪开。云逸轩既然如此说,那群暗卫定然是安然无恙的。 他又对赫连霓道,“表姐和姐夫先回吧,莫让我那小外甥在家等着急。” 赫连霓不疑有他,看了眼仍是躲在李应身后的妙音,对拓跋玹叮嘱道,“玹儿,是你主动和离的,所以,你要对妙音好些,不要弄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你这着急的样子,实在像极了旧情未了的下堂夫!” 妙音乍听下堂夫三个字,忽然就绷不住笑,扯了下唇角,又想道自己实在没有笑得理由,便别开脸去绷着脸忍住了笑。 拓跋玹不动声色地瞄了妙音一眼,忙对赫连霓道,“表姐是当了母亲的人,说话也该稳重些。” 云逸轩道,“回去我教导她,你们慢慢聊!”说完,他拉着赫连霓就下去台阶。 赫连霓却极是舍不得妙音,“音儿呀,明儿若无事,去我家里,我给你准备了好些新年礼物呢!” 妙音本想告诉她自己要去江南小住些时日,碍于拓跋玹在侧,只得说道,“明日妙音要去给江氏的长辈们拜年,实在走不开。” 李应听着主子又在说谎,横在拓跋玹身前,尴尬地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尚且不知自家主子已然有了身孕,也猜不透拓跋玹到底来作甚。 “主子,太子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要——去马车上?” “也好,马车是个好地方!”拓跋玹直接越过他,牵住妙音的手腕,本想不着痕迹地把脉,不料,妙音手腕上竟戴了缀满碎宝石的护腕,握着之后,竟是一阵硌得手心里疼,完全感觉不到脉搏。 且不只是她手腕上有宝石,就连肩上,腰间,裙摆上都盈盈闪闪,且脖子上戴着厚厚的狐皮脖套,他要按着她颈侧的脉搏探脉也无从下手。 且这一身搭配着实奢华,且如此深暗贵雅的紫红,完全不是她的颜色,显得她整个人冷若冰霜,拒人千里,还有点沉稳的老气。 妙音被他牵着手腕下来台阶,唯恐他走得太急害自己跌倒,迅速抽开手腕,与他拉开距离。 “拓跋玹,你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我现在可忙呢!喘口气都奢侈!”她直接到前面去。 拓跋玹跟在她身后,看她走路的姿态,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毕竟,孕妇的前两个月与常人无异。 察觉到他不依不饶地紧跟不舍,妙音抵触地回头看他,却正捕捉到他精明的眼神正盯在自己的后腰上,那眼神里像是带着一把钩子,似要从她身上钩出点什么古怪。 难道这厮火眼金睛有透1视眼?还是那群暗卫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不对呀,她消息封锁严实,除了雷承和江梓月,压根儿无人知道她有身孕的事儿。 第341章 请殿下不要碰我 “拓跋玹,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么?” 拓跋玹对上她满是警惕的眼睛,却才发现她这行为举止完全似换了个人。 若他没有身孕,见了他,定欢喜不已地扑上来保住他,现在却浑身带刺,像是生怕他靠近,尤其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谁给她诊脉…… 他已然来了这里,倒也不急在这一时。“阿音,天黑路远,我只送你回府。” 妙音暗暗压着心慌,却不相信他这样好心。 “妙音有护卫,实在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若妙音没猜错的话,太子殿下是来着急给太后拜年的,妙音不敢耽搁殿下的正事。” 李应顿时看不下去,“主子,叫殿下送一下又能咋地?您说梦话都喊殿下呢!这好不容易见着了……” 真是一只猪队友!妙音咬牙切齿地瞪过去,“你再敢乱说话,我没收你所有的奉银!” 李应悻悻地忙闭上嘴巴。 拓跋玹见主仆两人还如从前一般,顿时忍不住笑,见妙音转身就走,他疾步上前自后环住她的腰际,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一抱,“你先回去等我,我去给外婆和舅父拜年之后找你。” 说完,唯恐激怒她,他忙又松开手,转身就飞去了嘉和殿的宫廊下…… 妙音气闷地回头望了一眼,见他进去殿内才呼出一口气,见李应从旁欲言又止,她气得踢过去一脚,“以后再敢帮着外人说话,你就别再跟着我!” “卑职该死,卑职再也不敢了。” == = 然而,马车在宁和王府门前停下。 李应上前就要掀开车帘,身躯却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挡了个踉跄…… 车上,妙音正掀开车帘下车,却见李应险些蹲在地上,而拓跋玹突然就飞身从天而降落在车旁,朝她伸出手。 “阿音,我扶你!” 妙音俯视着他的笑脸,却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她心头窒闷地也难受,本能地就想转身从另一边下车,不料后腰被陡然勾住,眼前地转天旋,惊得她恐慌地尖叫,“啊——救命啊——救命——” 王府内一群护卫提剑就冲出来,却见郡主被从前的郡马爷——大魏七殿下拓跋玹横抱在怀里…… 大家面面相觑,都问询地看向李应。 李应也有些懵,不知拓跋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更不明白,为何郡主如此抵触曾经深爱的男子。 大管家江贤最后冲出来,看到这番情形,忙带众人跪地行礼,却未等跪下就挨了自家郡主一嗓子,“都瞎呢?跪他作甚?快过来扶我。” 妙音气闷地挥起拳头就打在拓跋玹肩上,“你这混蛋,放开我!” 拓跋玹被打痛,见她红着眼眶似真的受了惊吓,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把她放下,扶着她站稳,“阿音,我……” “管家,不准这人进我们家!若你敢失职,明日你不必再留在这里。”妙音手直接伸向李应,“过来扶我。” 李应恐慌地忙上前搀住她,“主子,您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妙音顿时想到孩子,是啦,爱发脾气的孕妇,生出来的孩子也容易脾气暴躁。“我不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拓跋玹望着她的脊背,却猜不透她到底是怎么了?刚才在她怀里时,她竟如看到了某个杀人凶手一般,近乎憎恨地看他。 他要上去台阶,却被江贤和两队护卫拦住。 “殿下,大过年的,别闹得这样不愉快!我们家郡主对您一往情深,请您看在她曾痴心相许的份上,莫要做让她不开心的事儿,奴才们不容易,请您……” “江伯放心,我可以不进去,今晚我宿在长公主府,你转告阿音,她想见我,可以来找我。” “是!奴才定把殿下的话带到。” 江贤强撑着一口气立在门前,目送拓跋玹飞进了隔壁庭院,才呼出一口气。 拓跋玹本事高强,凭他江贤和这么几位府兵,压根儿挡不住,拓跋玹能如此主动离开,委实是给足了面子。 隔壁庭院里,福七倒是没有悲戚戚的独自过年,他正在与哈奔等人划拳喝酒,且正处于三分微醉的时刻,一个个笑得没了形状。 拓跋玹进来厅堂,见满地都是瓜子皮、花生皮,围桌而坐的人个个如膀大腰圆的黑熊,顿时竖起眉头,尤其,地龙暖热,门窗都关着,闷得屋子里一股汗臭味儿,这汗臭味儿混着酒气,便愈发难闻到极点。 他挥出一股真气,便打开了所有的门窗,冷风呼啸着关紧门,他呼吸这才畅快了,一群热闹闹划拳的人,却顿时被冻得一个激灵。 “谁呀?哪个不识趣地扫老子的兴?”哈奔怒喊。 福七也禁不住冷得发抖,“太冷了,快……”他话说到一半,见主子艳若神祗地立在门槛内,顿时就哭出来,“主子,您回来了?!” 拓跋玹不悦地叹了口气,“福七,我不在家,你就叫这些个——人,来祸害咱们家?” 哈奔等人尴尬地忙跪了一地,“七殿下息怒,主子怕福七孤单,所以叫卑职等过来陪着。平日卑职等都保护各自的主子,极少得闲,今儿主子们都去了宫宴,才难得清闲。这里的摆设物件儿我们都没有碰过,只是吃酒划拳。” 拓跋玹见他们还算规矩,又进去看了眼卧房。 的确,所有的一切,还如他和妙音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这原是他和妙音的新房,窗格和梳妆台的镜子上原本贴着喜字,如今换了新年的大红福字,仿佛昨日婚礼刚刚结束,仿佛新娘子只是出去片刻便能回来…… 他上前坐在床沿,贪恋地摸了摸床榻上的鸳鸯锦被,忽然难受得呼吸不畅,大声地对外室喊道,“哈奔,你们先回,以后可常来,不过若闹腾都去后院,本宫不管。” “是!”哈奔等人忙都匆匆退出去。 福七窘迫地红着眼眶进来内室,见主子匆促地抹了两下眼睛,忙低下头双膝跪地。 “主子,太后娘娘知道您不回来,就把这里的人都打发了,奴才不肯走,太后娘娘便允准奴才留下来看家。主子糊涂,今日没了形状胡闹起来……” 拓跋玹忙对他扬起唇角,“你看顾得很好,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主子,您还是骂奴才吧!” 第342章 太子殿下扎心了 拓跋玹上前弯身,托住福七的手肘,“福七,我惯不如妙音那样口齿伶俐,她若来,定能骂得你吐血。” 福七又是哭又是笑,却知道主子是怕自己太内疚,才如此玩笑。 “主子不在,妙音郡主从没有骂过奴才,还给了奴才好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从来没少过,过年又送了奴才银子,福八和太子殿下也常来看奴才,太子殿下还让福八陪住在这里好几日。” 拓跋玹忽然忍不住艳羡福七,忽然忍不住后悔当储君。若不当储君,他和妙音还会回到这里,安安静静地过舒坦日子,偶尔与遥儿对弈一局、研看一番兵书,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转念,他却又禁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震惊。 曾几何时,江山社稷竟在他心里也这般微不足道了? “福七,你去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另外,本宫交代你两件事,你去隔壁的宁和王府,帮本宫查一查。” “是!” 福七刚出去,一位黑衣人就飞身进门,“主子,妙音郡主刚才鬼鬼祟祟,背着一个大包袱朝王府后门去了,卑职不好在王府庭院里拦截 ,只能来禀报主子。” 拓跋玹忙飞身出去…… 隔壁,妙音却背着包袱,拢着斗篷,在李应和风无涯的陪同下,匆匆自王府侧门出去就钻进了马车里,李应坐在车辕上拢住缰绳,“主子,咱们要去哪儿呀?” “出城!”她必须今晚离开京城,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孩子一旦被拓跋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风无涯忙道,“主子,现在城门已经关了,若要出城,得有皇上御赐的腰牌。” 拓跋玹直接落在车下,“阿音,你若有急事要办,本宫手上倒是有皇舅父给的皇子螭龙玉佩,本宫护送你出城。” 妙音匪夷所思地掀开车窗垂帘,“你——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风无涯和李应也不可置信地都看向车厢西侧,正见拓跋玹走到车辕一侧,掀开车帘…… “阿音,你不下来,我上去可好?” 妙音他抬腿要上车,唯恐自己被打晕探脉,忙斥道,“大魏太子殿下,这里是大周的地界,妙音就算阶位在你之下,也该得到些许尊重。你如此一晚上纠缠三次,到底想做什么?” 拓跋玹无奈地自马车旁退开,问李应和风无涯,“你们家主子可有肠胃不适的呕吐之症?” 李应愣了愣,却赫然想起,在自北厥回来的路上,主子有好多次要作呕,却硬生生地把食物给吞了回去,且发狠似地逼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吞咽,那情形让他和赵凉、随之等人都忍不住心疼。 年终,主子给大家发红包时,特意在每个人的红包里都写了字条——不准外传她有胃病的事,怕有些人居心叵测借机伤害她。 “七殿下,我们家主子和平时一样,胃口好得很!” 风无涯忙跟着点头,只“嗯”了一声。 妙音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厮竟果真是来查孕事的! 拓跋玹:“李应,风无涯,你们不要隐瞒你家主子的病情,若是她频繁呕吐的话,恐怕……” 妙音从车厢里钻出来,冷笑接下他的话,“若是频繁呕吐,就是怀孕!拓跋玹,你不会以为,我坏了你的种吧?” 李应和风无涯惊得都看向她的肚子,视线又同时转向拓跋玹,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拓跋玹对上她英气凛冽的眼睛,反被她太过直白的问题打败。 “阿音,其实……我是担心你!若频繁的呕吐,恐怕是在前往北厥的路上乱吃东西伤了身子,尤其那些蛇肉,蚂蚱之类的野生之物,实在不宜乱吃。” “哼哼,是么!你用看贼的眼神盯着我,你说你是在担心我?”妙音讽刺地盯着他,一跃就下来马车,垂在车厢四角的宫灯也因她太过粗暴的举动,摇摇晃晃…… 拓跋玹心惊肉跳地忙上前扶她,却一时不防,被她踹中了腰腹,他踉跄退了两步,险些蹲在地上。 “阿音,你……” 妙音借着那惶惶闪闪的灯光,在跳下马车之际就注意到,这男子眉梢明显地跳了一下, 见他突然哑巴了似地不说话,她便又夸张地跳了两下,然后猴子一般,又是倒立,又是转圈…… 拓跋玹惊得怒斥,“你别这样,我不靠近你便是!” 然而,这条路异常狭窄,马车占了一大半,他不过退了三步,脊背就撞到了墙壁上。 妙音上前,一个高抬腿,就把脚搭在了他的肩上。 拓跋玹顿时被吓得脸色泛白,视线又往她腹部瞥…… 李应和风无涯忙都别开脸回避。他们家主子的一番举动,实在叫人不敢直视。 妙音轻佻地保持着姿势,手勾住拓跋玹的下巴,“往哪儿看呀?当我真是孕妇呢?我跳一下就吓得你心惊肉跳的,跳两下你一副要死的样子……你见过我这样腿咚你的孕妇么?” “腿咚?” 拓跋玹侧首,视线从肩上穿着紫红绣鞋的脚上,划过裙摆扣拢的长腿,便不由自主,又落在她的肚子上,“阿音,你……你这姿态有些不雅!你把腿放下,我们好好聊一聊!” 妙音却强硬扯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打在自己的肚子上,“这一下,你还了,若你敢再纠缠我,我亲手宰了我自己给你一个交代,可好?!” 拓跋玹愣住,手腕上暖热的小手松开,他的心却陡然空冷拔凉,见她头也不回地上去马车,他顿时又心急如焚。 “阿音,我只是在担心你将来会痛不欲生,才会一再试探,我不希望你在生下孩子之后再看着他夭折……” “我家郡主不劳你拓跋玹担心!”雷承自门里出来,上前就扣住妙音的手肘,将她护在怀里,“郡主已经是我的女人,请你不要再纠缠她!” “不!不可能!”拓跋玹勃然大怒,却见妙音并没有挣开雷承的手臂,他不禁怀疑自己认错了人,“阿音,你——” 妙音歪头靠在雷承肩上,“拓跋玹,你为帮我拒绝阿史那颐离,不惜毁掉我的清誉,北厥帝赏赐我三位男宠,天下所有的人都当我无耻,只有雷承对我不离不弃,所以——我和他在一起了。” 第343章 前夫委实不好骗 拓跋玹却半句不信她这番胡言乱语。 她是怎样的人,他比她更清楚。 “苏妙音,你若真想与雷承在一起,不必在我离开之后,早在我们成婚之前,你就该与他在一起。” 妙音顿时竖起眉头,这厮是在怀疑她的话吗? 那些狗血剧里,不都是这样演得么?女主角随手拉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男主就信了有猫腻,怎么到了她这儿就不灵了呢? “拓跋玹,你还真是能抬杠!你是不是逼着我和雷承吻给你看呐?还是希望我们在你面前表演圆房?” 雷承惊得一颤,下意识就想逃,他手却因搭在妙音的肩上,被妙音死死地按住了,半点挪移不得。 “本宫没有观赏旁人圆房的嗜好,苏妙音,你大可不必如此卖力的演。”拓跋玹转身飞上了墙头,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妙音顿时呼出一口气,却还是怕拓跋玹落在墙头那边藏着,气闷地要从地上捡个石头砸过去试探,却低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个土坷垃和小石头。 王府负责清扫的下人们实在是太过尽心,竟是把门前都扫得如此干净。 雷承提醒道,“郡主,他走了!您在找什么?” 妙音尴尬地抬头看他,眼下这番境况,也不便与他道歉。 “今儿你回去雷家给你爹拜年,我也该陪着去的,偏遇上宫宴……” 雷承见她说话的神态温柔,竟似小媳妇对自家夫君抱怨一般,只得配合地牵就她…… “兄弟们因我被晋封为三品将军,还得赏将军府,一个个都妒忌的红了眼,说话也阴阳怪气,我看三哥带着三嫂离开,便也跟着出来了,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事。”说话间,他走到正对门口的墙壁前,耳朵贴在墙壁上停了停。 风无涯和李应见他如此举动,也都忙贴在墙壁上听动静。 墙壁那边,拓跋玹明显听到他们脚步声挪移,迅速离得墙壁远了些。 “雷承,咱们去院子里说话。”妙音率先走到前面,却才明白,雷承话中的三嫂是何人。 雷承的三哥是雷越,雷越与江梓月成了婚,三嫂自然就是江梓月。 妙音却委实不适应雷承这样唤江梓月三嫂,让她觉得江梓月生生地老了十岁一般。 倒是“三嫂”这个称谓,听着更像是亲戚,苏家也雷家也因此更近了一步。 虽然雷越和江梓月成婚她和雷承都没能赶回来,雷越和江梓月倒是都没有介怀,且雷越极是疼宠江梓月,夫妻俩从前吵架斗嘴,成了婚倒反而都柔和了许多。 想到成婚,想到江梓月和雷越的婚礼,妙音便禁不住抬着视线,望向隔壁那栋宅邸的方向。 自这边的庭院,除了黑冷的星空,她看到的只有自家高高的楼阁,却还似隐约能听见成婚那一日的锣鼓声。 从前她唯恐拓跋玹没了她便活不下去,可事实证明,他离开她这么久,还能安然无恙。 这样,她走得也能放心些。 雷承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跟着才道:“接下来,郡主要如何打算?” “今晚出城!” “郡主,城门关了,您没有腰牌,咱们压根儿出不去。风无涯单独行事,飞过城墙不成问题,带着您和李应极易被发现。” “你忘了?皇上曾赏赐给我一块免死金牌,见了那东西,如见皇上!” 妙音这就奔回寝居找金牌。 雷承入了楼阁内,见妙音翻箱倒柜,只得陪着她一起找。 “郡主,刚才我回来时,见您拉着拓跋玹的手朝自己的肚子上打,没伤着胎气吧?” “你当我傻呢!”妙音翻找着梳妆台的抽屉,笑道:“今晚入宫之前,我就怕遇上什么歹人行凶,特意穿了护身软甲,且护了一块刀枪不入的硬兽皮在肚皮上,暖和且防碰撞。” “郡主聪慧绝顶,思虑周全!” 雷承手拉开床侧衣柜上的抽屉,忍不住偷偷转头看了看她的后腰,却发现,她穿如此之厚,竟丝毫看不出胖,刚才抱她那一下,她腰肢仍是不萦一握…… 察觉自己走神太过,雷承忙甩了甩头,视线转回来,就发现金牌正在抽屉的边角里放着。 “郡主,金牌找到了。” 妙音欢喜地上前,从雷承手上拿过金牌仔细看了看,“就是这东西。” 雷承见她转身就要奔出去,忙拉住她的手。 “郡主平日要多吃些,若是呕吐得厉害,便找个大夫给瞧一瞧。大嫂二嫂她们有孕时,便请大夫开过方子,可以止吐。” “嗯,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妙音把免死金牌收在袍袖中,又写了一条采买的单子,并在单子上加盖了印章,随即便把印章之类平日做生意都能用到的物件都收在一个盒子里。 “有了这些,我便能畅通无阻了。” 雷承始终紧跟在她身后,强忍着没有说出挽留的话。然而,把她送出后门,扶着她上去马车,却忽然又不舍。 妙音也着实不放心他,钻进车厢里,就忙掀起车窗垂帘。 “雷承,在正月里不要出远门。你刚升的三品将军之职虽无兵卒,但是也要注意行事莫要太过耿直,要懂得变通……遇事多去找我外公商议,千万别来找我爹,我爹就是个耿直的木头,有些事恐怕会把你带到沟里。” 雷承被她一番话逗笑,忙跪在车下,“郡主放心,等郡主归来之时,雷承定还是您的雷承,雷承也定看顾好王爷。” “我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妙音对他笑了笑,手撑着车窗垂帘,看着他跪在地上的姿态着实不舍,张了张口,还是逼着自己放下了小帘子。 风无涯从旁看着她,却看出她似乎还想交代什么,“郡主,您若还有什么话不便说,卑职可以去帮您转告雷承。” “用人不疑,我既信他,便不必再多叮嘱。”妙音说完,就靠在方枕上,拉高了斗篷的连衣帽罩住头和脸,“我睡会儿,到了城门处叫我。” “是!” 马车辘辘地轧过古老的石板路,来到城门前,却被一队士兵拦住。 风无涯唤醒了妙音,“郡主,咱们被拦住了。” 妙音忙拿出金牌和单子,“本郡主要去……” 领首的将军却不等她话说完,就打断她,“德馨郡主,末将失礼!不管您要去往哪里,今晚都不能出城。” 第344章 气死殿下不偿命 妙音下去马车,“叫什么名字?” “末将姓嵩名槐。” “嵩槐,我实在不是一位喜欢拼爹的人,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爹是谁哈?” “末将知道,郡主的爹是宁和王,是大周功勋卓著之人的,郡主也是我大周的功臣,郡主不但解救我大周兵马,还前往北厥签订合盟,自我大周去北厥沿路的驿站都是郡主与大魏七殿下拓跋玹设计的……” “哈哈哈……说得好!”妙音忙趁热打铁,把金牌举到他眼前面前,“这东西你认识吧?” 嵩槐视线落在金牌上,也哈哈哈得笑,“末将当然认得!普天之下这东西只有三朝元老才有资格拿到的免死金牌,皇族的晚辈之中,只郡主您和太子、大魏七殿下各有一枚。” “见此金牌如见皇上,你还不给本郡主让开?!” 嵩槐却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地双膝跪地就道:“恳请郡主谅解,事有特殊,今晚刑部逃了一囚犯,皇上口谕封禁皇城,任何人——不管手上是金牌银牌玉牌,都不得踏出城门半步。” “我要出城偏就有囚犯出逃,骗鬼呢!我来的路上,压根儿没见有人沿路搜索。” “恐怕刑部怕打草惊蛇,正在暗查此事。” “是么!”妙音眯着凤眸静看嵩槐气势刚硬的眼睛,不禁怀疑这事儿是拓跋玹特意安排的。 尤其这人与雷承他爹一样的脾性,而拓跋玹那种幽冷之人,偏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之人——雷承他爹更是对拓跋玹俯首帖耳,一头豹子见了拓跋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地。 这人也的确像极拓跋玹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如此两队兵横在前面委实不是闹着玩的,凭风无涯和李应的本事,要杀出去不死也得残废。 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日早上可能出城?” “末将不敢保证。”嵩槐僵跪在地上不起。 妙音气闷地将金牌收入袍袖,来回踱了几步,顿时就想起太后在宫宴上对她爱答不理的情形,心头赫然一亮。 “嵩槐,你本事!你让我现在出不去,明早也不能,你可知我要采买的是什么东西?” 嵩槐狐疑看她,“末将不知。” 妙音弯腰俯首,凑近他耳畔,“你可知太后患有心疾,已经病入膏肓?” “末将……末将不知?!” “你当然不知!这事儿,普天之下,只有我们苏家本族人知道,我今晚着急出城,就是奉我父王谕令,秘密给太后出去采买救命药草的,若是耽误一时半刻买不到药草,害死了太后娘娘,你说……这事儿你我该谁担着?” 嵩槐恐慌地一震,迅速退了两步,“郡主可莫要拿太后娘娘的凤体玩笑啊!” “太后是本郡主的姑祖母,本郡主岂敢拿她老人家的命开玩笑?!”妙音又凑近他,“本郡主知道,你是领了拓跋玹的命令阻拦本郡主,你也该想一想,如今拓跋玹是大魏太子爷,他这般阻拦我去给太后找救命的药材是何意思?” 嵩槐在不敢耽搁,忙站起身来,“末将刚才说了,事有特殊,当然是救太后的命要紧。郡主稍后,末将这就给郡主开门!” “这就对了!”妙音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去雷承那里,要金诺和风朗的演唱会门票,你的亲戚家眷都有份。” “谢郡主!” 嵩槐亲自将妙音扶上马车,就命士兵打开城门,并一脸诚挚地目送马车出了城门,又命士兵将城门关上。 拓跋玹急匆匆地策马赶过来,就唤道,“嵩槐,郡主呢?” 嵩槐一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殿下,如此重要的事儿,您竟派人来传话,让卑职如此耽搁,您这是何意?您是要害死卑职呀!” 拓跋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竟敢指责本宫?本宫何时曾害过你?若非本宫救你,你早就在战场上死于乱刀之下。” “本宫?原来殿下已然是大魏储君?” 拓跋玹见他竟摆出一脸寒意,不禁气结,“嵩槐,你到底是何意?” “太后心疾重病,妙音郡主是去给太后寻药的,殿下如此耽搁太后的病情,可是心里早已没了大周?” “你说……太后心疾?你这是在诅咒本宫的皇外婆,你知不知道你犯得什么罪?” 嵩槐恼怒地涨红了脸,“是郡主亲口说的,此事只有苏家本族人知晓,是天大的秘密!若非殿下你如此蛮横不讲理,末将真就铸下大错了。”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丫头!她可真是活腻了,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拓跋玹顿时被气得脑仁疼,扯住马缰绳的手也在隐隐颤1抖,而他身下的马也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 再面对着嵩槐,拓跋玹陡然换了一张肃杀的面容一般,怒吼道:“嵩槐你给本宫开门,本宫现在就出城。” 嵩槐却双膝跪地,“殿下要出城,就从我大周将士的尸体上垮过去!” “你当本宫不敢么?”拓跋玹一手扯住缰绳,一手就朝一侧一伸,掌中凝了一团冰寒的白气,他半条手臂却陡然刺麻得厉害,眼前陡然一黑,就栽下马背…… 嵩槐大惊失色,迅速扑上前把他接在怀里,“殿下……殿下……不好,快来人随本将军把殿下送回长公主府!” === 一个时辰后,拓跋玹醒过来,挣扎着下床就踏上靴子。 要出来内室,却掀开垂帘,就见福七正在外间里一边擦眼泪,一边煎药…… 看了眼墙角的更漏,见已近子时,拓跋玹顿时过意不去。“福七,别熬了,你快去睡吧!” “主子,您再等片刻,这药马上就好了。”福七哭着说道。 拓跋玹看不得他落泪,在卧房内踱着步子,踱了七八圈,又在床榻上躺着,却又怕自己疲累太过会睡过去,便又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坐起身来……却见自己的手又沁出冰花。 妙音乘坐的是马车,走得慢,他服药之后前去追,还能追上。 福七端着汤药进门,见他竟裹上斗篷又要出门,忙搁下托盘拦住他,“主子,奴才看这次的药方搭配的药草分量比从前都重,您万不可再这样折腾。” 第345章 大男人,哭鼻子 拓跋玹端起汤药两口喝完,却顿觉这味道不太对,他咂摸了一下嘴巴,“福七这药的味道和平日不一样。” 福七俯首避开他的眼睛,“奴才怕您累垮了身体,特意加了一点安神的药。” “什么?你……”拓跋玹话没说完,就顿觉眼皮撑不起。 福七心疼地忙扶着他躺在床榻上,又给他宽衣解带,盖好被子,并端来热水,伺候他擦了脸和手脚。 “主子,妙音郡主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她身边卧虎藏龙,天不怕地不怕的,您就安心睡吧。” 随即,福七端着水盆出来,正见一身穿藏青金纹锦袍的男子背对着门口这边,站在廊前,仰望夜空。 那男子的背影与他家主子一般高,孤绝,惊艳,所不同的是,此人一头异域风情的长卷发垂及后腰,有几分妖娆之气。 雷承察觉他上前,这才问道,“安神药可是起效了?” 福七无奈地叹了口气,“所幸将军送来这药,否则,恐怕主子就……” 雷承将手上的包袱递向他,“那药方是我从殿下马背上的包袱里找到的,嵩槐他们只顾着送殿下回来,全然忘了殿下的马,我看上面有北厥帝的玺印,便猜到定是给他治寒毒用的药方。” “雷将军是去送郡主出城,才捡到那匹马吧!”福七庆幸地叹了口气,忙搁下水盆,接下包袱。“可……郡主为何要逃?她和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的事,岂是你我能知晓的。我是她的人,只能帮她罢了。” 雷承落寞地说完,手落在福七的肩上。 “福七,郡主志不在位高权重,她只是想过寻常人自由自在的日子。她与你也是无话不谈,你应该能明白她的心。” “福七岂会不明白?!”福七顿时红了眼眶,“将军,你不知,郡主是我家主子的命!郡主这一走,倒是能舒坦地远走高飞,殿下可活不成了!” “拓跋玹何时管过她的死活?!那东西养在她腹中,她不过就是拓跋玹的药罐子罢了,对她来说,那就是一辈子的祸患!从北厥回大周,她除了遭遇追杀,就是胆战心惊,如今她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还要被拓跋玹追得落荒而逃……” 雷承暴怒地一顿怒哮之后,见福七脸色惨白,顿时发现自己过激,他却并不后悔说出这番话。 “我给不了郡主幸福,但我也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她想要什么,我拼上这条命也要给她,她不想要的,谁也休想勉强她!” 说完,他拂袖转身,飞身就入了隔壁的宁和王府。 福七恐惧地愣在当场,“也就是说……妙音郡主已经告诉雷将军,她体内养着凤火珠?天!这事儿要麻烦了!” 话出口,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恐慌地忙捂住嘴巴,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庭院里的动静。谢天谢地,所幸这院子里再无旁人。 他恐惧地忙躲进屋子里,关上房门,就冲到床沿,“殿下,您快醒醒,殿下……出大事了!殿下……” 沉睡的拓跋玹已经听不到任何动静。 === 前往江南的大船,是江家运送米粮的货船。 河面的风清寒潮湿,天气却莫名地晴好。 妙音立在船尾,望着京城的方向,见无船只行来,悬着的心,轻轻地放下,一团落寞却又涌上心口,一大口气呼出去,化为白雾,在风里飘散开…… 朝阳升起,蓝色的天幕被染上了大片橘红,映在水里,却像极了一片涌动的血。 妙音看着血似的水,赫然发现,自己为了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子,丢弃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想到顾玹在飞机上将自己护在怀里的一幕,她忽然绷不住放声大哭。 但是,让她舍弃这个孩子,她亦是心如刀绞。 “玹,你等我……我可以养活我们的孩子,等我回来,我就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风无涯和李应听到她的哭声,忙冲到船头来,却不知她是怎么了。 这平日爱说爱笑的女子,做事素来极有主意,为何突然一个人在这里哭? 李应试探着凑近,柔声问询道,“主子可是舍不得离开王爷和王妃娘娘?” “我怀孕了。用不了多久,我肚子就藏不住。这件事,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知晓,所以才决定去江南待产。等孩子生下来,这孩子便当做是我捡到的孤儿。” 风无涯惊得咳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何昨晚拓跋玹突然蹦出来连番拦截。 他与李应相视,见李应半晌没有反应,不禁气结,“郡主,那毒……” “我知道。” “若胎儿有毒,还有可能染给郡主!”风无涯担心地看着她的脊背,“郡主,拓跋玹执意打掉那个孩子,是为您好。” “他从来都是为我好,可他从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与他成婚与他生死相依,他与我和离,把我赶走。他给了我这个孩子,却千方百计地想杀他。这个孩子是在我的身体里,而我是一个会痛,会难过,会想念的人,我不是一株不懂得痛苦的花草,我不是只有活着就够了……” 风无涯哑然。 李应却突然绷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 妙音被吓了一跳,看着一个大男人竟哭得天崩地裂,她眨了眨泪水迷蒙的眼睛,忙拉着袍袖擦干净眼泪,“李应,你……你是怎么了?又不是你怀孕,是我怀渊耶!” “我怕主子死了呀!主子若是死了,卑职该如何对王爷交代呀?呜呜呜……” 李应整个人就哭得瘫在甲板上。 风无涯郁闷地抓了抓头发,“郡主还没死呢!你现在哭丧也忒早了些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李应哭得愈发凶狠。 “主子,卑职不想离开您呀!卑职再活几辈子,也遇不到您这样舍得给卑职银子、舍得给卑职好吃的主子呀!随之曾说,卑职只要跟着主子就能得封将军富贵荣华,卑职不求将军,不求富贵荣华,只要跟着主子就好……” 妙音见他哭得涕泪横流,无奈地叹了口气,忙摸出手帕塞给他。 “你放心,我已经留下遗言给表姐,一旦我死了,她定把我的信转呈给爹,你就算不能与雷承那样一开始就被封为四品将军,至少也得封个五品的校尉。” 第346章 夫君收拾烂摊子 李应顿时感动地一塌糊涂,擦了擦眼泪,却还是抽噎得厉害。 妙音伸手便把他扶起来,顺势帮他抚了抚袍服衣摆上的尘,“一个大男人竟如此能哭鼻子,哭得我都没心情哭了,赶紧抓鱼烤鱼吃吧,快饿死了!” 风无涯在原地转了一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郡主真是没心没肺的,刚才那样难受,竟还能吃得下饭?!” 李应忽然想到什么忙打起精神,“主子现在可是两个人,必须得吃饱喝足才成。” 风无涯忙道,“我看到船舱里除了渔网,还有抓河蟹的竹篓,咱们抓点河蟹吧!” 李应忙道:“孕妇不能吃螃蟹,吃了螃蟹,生出的孩子横着走!” 风无涯脑海中赫然蹦出一个横着走的小胖娃,“哈哈哈……横着走多霸气呀!免得拓跋玹说那孩子长得与他相似,再跑来抢孩子。” = = = 太后寝宫,所有的宫人都被赶到了庭院里。 殿内,苏未央怒火中烧地押了一口茶,俯视着跪在阶下的苏骁和江珏,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苏骁,你有没有觉得,哀家活得太久了?” 苏骁顿时满头冷汗,“姑母,您万寿无疆!” 江珏也忙堆上笑,“姑母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苏未央冷笑,“既如此,为何你们教出的好女儿——哀家的侄孙女,竟在守将嵩槐面前说哀家患了心疾呀?” 苏骁忙俯首贴地,“侄儿罪该万死,侄儿没有教好女儿……” “你教得好极了!她可孝顺呢,说哀家患了心疾,还说去给哀家找医治心疾的药,吓得嵩槐不敢耽搁,当即就给她开了城门!” 苏未央气呼呼地说完,见两人都不敢吭声,愤懑地斥道,“都给哀家出去跪着!嵩槐何时找回那丫头,你们何时给哀家起来。” 苏骁只得拉着江珏去廊前跪着,却想不通女儿为何突然离开京城。 江珏亦是大惑不解,“那丫头这几日还与雷承商议开春之后的生意,甚至还去看了梓月买下的那几块地皮,怎么突然就走了?她要去哪儿呀?” 苏骁摇头一叹,“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她一辈子关在笼子里!” 江珏顿时红了眼眶,担心地看他的膝盖,“你别跪了,你那份我替你跪着!” 本要进门来请安的一众皇子公主,见夫妻俩那番情形,唯恐惹上什么火星子,忙又都默契地躲出去。 十四公主赫连珞忙奔到队伍前面,拉住赫连遥的手臂…… “皇兄,宁和王的腿可是受过伤的,无论如何,您可要爱惜着他那双腿才好,否则,再有战事,谁还能帮您呀!” “你当为兄不愿帮忙呢?妙音犯下的这事儿,实在荒唐!”赫连遥无奈地摇头,“她若单单拿着祖母的凤体玩笑还好说,毕竟她也说了是去找药,可她还气得表哥昏睡不醒,这谁能救得了她?父皇早朝免朝,亲自带着御医去的长公主府……” 赫连珞郁闷地再不敢吱声。 被赫连遥牵着手的十八公主赫连珺,却早已不平。“鬼都看出来了,自打妙音姐姐带回三位俊美的男宠,你们就都不稀罕妙音姐姐了,说到底,你们都是忘恩负义之人!” 赫连楚从旁戳了下小丫头的脑门,“小十八,你别只凭一张小嘴儿说我们,我们不是不救妙音,是不知该如何去救。诅咒祖母死这种话都敢说的人,咱们若去求情,少不得还要被父皇给一顿惩罚。” “借口!哼!”小丫头板着小脸儿,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我不走了,你们不想出个好法子,我就坐在这里坐一整天!” 赫连遥气结,“地上凉,你坐上一天,回去就得闹肚子!” 赫连楚忙蹲下来,“小十八,不是皇兄皇姐们不帮,玹弟如今是大魏太子,又是祖母的命1根子,眼下他昏迷不醒,妙音就算赔上命,也平息不了这件事儿,就算能平息,如何对大魏交代还难说呢!” “有劳兄弟姊妹们挂念!我身体已经大好!” 拓跋玹说完,从墙头上飞身而下,一身雪白的狐皮斗篷下,依旧是一身飘逸如仙的蓝色无绣丝袍,浅浅扬起唇角,顷刻间天地黯然失色。 一众皇子公主忙都关切地问好。 拓跋玹与他们寒暄两句,便忙从地上拉起赫连珺,帮小丫头整理了一下袍服衣摆。 “珺儿已经长大了一岁,以后再不可以这样撒泼耍赖威胁哥哥姐姐,否则,是会被笑话的。” 小丫头难过地叹了口气,“玹哥哥,珺儿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你若能帮妙音姐姐和宁和王平息这事儿,我以后再也不耍赖了。” “好,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拓跋玹已完全笃定,妙音之所以逃离,是因有了身孕,她惧怕他除掉那个孩子…… 迈进庭院,他径直走到苏骁和江珏面前,托住两人的手肘,“让父王和母妃受惊了,这件事,玹会对皇外婆交代清楚,你们先回王府歇息。” 苏骁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和妙音又为何别扭?为何她忽然不声不响地离开?” 拓跋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注意到赫连遥在门外探头,他忙唤道,“瑶儿,帮我送宁和王夫妇回去!” “拓跋玹,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赶我苏骁离开!”苏骁见赫连遥上前来,强硬挡开他的搀扶,“我能站得稳,这是我苏家的私事,太子殿下最好站的远些,莫要溅一身血!” 赫连遥忙向后挪了挪,“您老这是做什么?表哥说了能救妙音脱罪……” “若不是为他,我女儿岂会犯罪?当初我求他不要靠近我女儿,是他偏要来招惹,招惹了又离开,离开了又回来,如此反复无常,若即若离,他欺人太甚!” 苏骁气得脸红脖子粗,见拓跋玹默然不言,不禁愈发气恼。 “我女儿是被你救了多次没错,你既珍惜她的命,就该好好给她幸福!除了她,谁肯为你……” “阿骁!你给哀家住口!哀家不容你如此欺负玹儿!” 苏未央撑着拐杖从殿内出来,忙走到拓跋玹身边,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外孙的手,不似从前那样有微微的温热,反而冷如死尸。 拓跋玹歉疚地朝苏骁俯首拜下去,“父王,无论您信与不信,玹都是想留住阿音的命!” “你什么意思?” 第347章 让你女儿怀孕了 “请父王、母妃和皇外婆入殿内说话!”拓跋玹扶住外婆的手臂,见老人家僵持不动,他忙愧疚地俯首,“外婆,这所有的一切不怪妙音,妙音对嵩槐说谎是迫不得已。” 苏未央见他神色凝重,不像是在敷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然这样说,哀家就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赫连遥忙也要跟进殿内,却砰——被挡在了门板外。 “表哥,别把我丢下呀!咱们兄弟俩,可是无话不谈的呀!”他不甘心地拍砸道:“表哥,我错了!之前我真的错了!表哥,你告诉我呀,我也能帮上忙!” 爱凑热闹的十八公主赫连珺,自宫苑门口颠儿颠儿地迈着小短腿1儿跑过来,“太子哥哥,你做错了什么呀?你是惦记过妙音姐姐?还是被妙音姐姐调1戏过呀?”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殿内,拓跋玹本扶着外婆走向那凤椅,乍听因赫连珺口中那句“还是被妙音姐姐调1戏过”,狐疑地看了眼宫殿的门板,当即就挥过去一掌…… 门外的赫连遥被真气推得倒飞数丈,要稳住身躯,却砰——就蹲坐在了地上,屁1股疼得一阵钻心,宫门外的一众兄弟姊妹都绷不住大笑起来。 赫连珺再不敢呆在门口,忙奔过来扶他。 殿内,拓跋玹将外婆扶坐到凤椅上,忙下来台阶,一撩袍服,双膝跪地。 苏未央俯视着他优雅谦恭的姿态,堵闷了一个早上的怒火,适才释然。 她让苏骁和江珏在阶下左侧的高背椅上坐下,略调适了心绪。“哀家准备好了,玹儿你说吧!” “皇外婆,阿音她——有了玹儿的孩子。” “你……你……你说什么?”苏未央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太准备好,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陡然一片乌黑。 苏骁见她境况不对,忙冲上台阶给她掐了下人中,顺势在凤椅上坐下来扶稳她,恼恨地看向拓跋玹,却也如遭晴天霹雳。 “你已经和我女儿和离——是你亲自提的和离,你岂能如此作践她?!你害她得了三位男宠,现在又让她怀上你的孩子……你到底是人,还是畜牲?!” 江珏却不禁为妙音欢喜,那个孩子是在得来不易,这该是苏家的喜事呀。“阿骁,你消消气,玹儿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你听他把话说完。” “他既是将死之人,那孩子不能留,应该打掉!”苏骁憎恶地咆哮。 拓跋玹跪在地上挪了挪膝盖,歉疚地道:“昨晚玹儿对阿音紧追不舍,就是想打掉那个孩子,阿音谎称自己没有怀孕,还拉着李应和雷承掩护,最后逃出了城。” 苏未央手按压着憋闷的心口,急促地喘了半晌,这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玹儿,那三位男宠,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拓跋玹:“玹儿担心北厥帝给阿史那颐离和妙音赐婚,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北厥帝甄选三位男子给妙音。” “竟是哀家错怪了妙音!” “外婆有所不知,那三位男子身份微妙,且皆是才能出众之人,实在不宜再留在北厥。北厥帝将他们赏赐给妙音,一则是救那三位男子的性命,二则是避免妙音当我大魏的太子妃,他顺势将自己的女儿阿史那桑琪许配给我……” 苏未央越想越是气恼,“难怪妙音一点也不惦记你呐!北厥帝好一招挑拨离间的计策!阿史那桑琪是怎样的女子哀家都不知道,也不曾允准,北厥帝竟如此擅作主张……哀家绝不准那丫头抢了我音儿的位子!” 苏骁提醒道,“姑母,音儿不稀罕当他的太子妃!” 拓跋玹看了眼苏骁,忙解释道:“皇外婆放心,父皇颇不喜阿史那桑琪,也深感她不是当儿媳的料,已经册封阿史那桑琪为大魏公主。” “阿弥陀佛!是哀家错怪了音儿,音儿竟是一句话没有对哀家解释,一回来就受尽冷眼,是哀家对不起她。” 苏未央又是愧疚,又是懊恼,想起昨晚宫宴上的情形,一时间百感交集。 “苏骁,你去把那三位男宠叫过来,他们既入赘了咱们苏家的人,也该依照婚俗得哀家的封赏。” 江珏忙道:“姑母,音儿没与他们成婚呢!算不得入赘。阿音拉着他们做生意,唤他们艺人,也没拿他们当夫君。” 苏骁也对太后俯首,“姑母,我和阿珏收了那三位男子做义子,也安顿好了清越的母亲,如此,他们在家里住着,也不至于被下人们非议,您若是非要赏赐点什么,就依赏赐侄孙的礼俗赏赐一番便罢了。” “嗯,也好。”苏未央却不禁为妙音捏一把冷汗,“阿骁,音儿腹中的孩子,咱们必须商议好再处置。” 江珏忙道,“太后娘娘,依臣妾之见,音儿既然想生,就让她生了吧。” 拓跋玹无奈地蹙眉,“母妃,那孩子活不成,与其让阿音受尽十月怀胎之苦,不如现在就……” “混账话!万一那孩子能活得成呢?”苏未央揪着心肝,已然满脑子都是嗷嗷哭嚷的小娃儿,“且打掉孩子的话,对音儿的身体损伤太重,万一有点闪失……不成,万万不成!” 拓跋玹忙起身,上去台阶,握住她老人家的手,“皇外婆,我是如何活这几年的,您都看在眼里,若是容那孩子活一两年再夭折,阿音会更痛苦。” 苏骁虽赞成妙音打掉孩子,却到这会儿也没有想明白。“拓跋玹,你到底是何时让音儿怀上的?你怎么笃定那孩子一定是你的?” “阿史那颐离谎称妙音与他有夫妻之实,我一怒之下,就和妙音……”拓跋玹想起那一晚的冲1动,懊悔地当即狠抽自己两个耳光,“父王,对不起!是我害惨了阿音。” 苏骁看着他脸上打出的手掌印子,不禁重新审视他,却赫然想到自己和阮觞的关系。 当初一认出江蓉,他也想重新和江蓉在一起,但是,当知道江蓉和阮觞已经有夫妻之实,他就迅速止步。对于一个不再属于自己的女人,他是再无法敞开心扉去接纳的。 这小子——竟全然不在乎那些糟心的纠葛,还能和妙音折腾出一个孩子,委实一个人才! 第348章 偷偷找大师解梦 苏骁一团心头火荡然无存,却要对拓跋玹和颜悦色说出什么原谅的话,打死他都不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宝贝女儿的脾性,也是古怪偏执,不管阿史那颐离如何一厢情愿,那丫头死活不为所动,反而对这病秧子总是欲罢不能。 苏骁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送给拓跋玹一道白眼,对苏未央道:“姑母,侄儿这就去唤嵩槐回来,也顺便打探一下妙音的下落。” 苏未央唯恐他对拓跋玹大打出手,正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好!好!你快去吧。” 江珏也释然松了一口气,“玹儿,你放心,妙音聪慧绝顶,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拓跋玹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苏未央目送夫妻俩离开,这就欢喜地握住拓跋玹的手。 “玹儿,无论如何,外婆还是为你和音儿高兴,这是老天给你们的缘分。” “是孽缘吧!” “你这乌鸦嘴!怎么说话呢?” 苏未央完全能想象到,自己的曾外孙定是有妙音的聪明机灵,又有外孙的容貌。 “旁的女子都不敢嫁给你,偏音儿嫁你。旁的女子都救不了你,偏音儿能救你。你面冷如冰,那丫头却对谁都掏心掏肺一团火热,你看看,咱们大周的将士们哪一个不对她敬佩?你再看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打心底里喜欢她?音儿是你的福星!” “皇外婆!” “听外婆的,别着急打掉那个孩子,她腹中有凤火珠呢!” 拓跋玹怅然长叹,不禁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泛着冰蓝的血脉。 之前这毒控制得极好,有时只服药,可以支撑半月也不会复发。可如今三五日都难以支撑。 他既怕那孩子生下来害苦了妙音,又矛盾地期望自己得幸见那孩子一面。 可,那场梦太真实,开满花的海棠树下,妙音抱着孩子…… 他昨晚又见到那梦境,亦努力地想看清楚,却如何也看不清。 拓跋玹没有告诉外婆,妙音因凤火珠被北厥佩蓝王追杀的事,也没有说福七在他早上睁眼之际,就告诉他,雷承也已经知道妙音有凤火珠的事。 早上,他本想去追妙音,听闻苏骁和江珏召见,不放心地赶过来解救,早已错过了去追妙音的最佳时机。 就这样,他心事重重地从外婆的宫殿内出来,就被一群兄弟姊妹拦住。 赫连遥一手揉着自己摔开花的屁1股,一手搭住他的肩,“表哥,我刚才那一下,就算什么都偿还了!您且不能再瞒我们,我们都会帮忙的。” 赫连珺和赫连珞等人也忙点头。 赫连楚也道,“玹弟,不管咱们之前有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拓跋玹道:“我梦见妙音在海棠花树下抱着一个孩子。” 众人陡然一片岑寂。 赫连珞极是踊跃地冲到前面来,“我知道……司天台的祭司大人可以解梦,之前母后做了个奇怪的梦,还曾去找祭司大人解梦呢。” 拓跋玹却不信这种事,“舅母梦到了什么?可准么?” “母后说,她梦到蛇追着她跑,那噩梦特吓人,还以为是要遭遇什么不测,整日心神不宁。祭司大人推算说,母后要被父皇召幸。果真,没过两日,父皇去了椒房宫,从那日以后,父皇就一直宿在椒房宫,两人如胶似漆,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赫连遥也道,“就算其他妃嫔有什么醋意,也乐见帝后恩爱。” 拓跋玹双臂环胸,不敢恭维地摇头,“只怕是祭司大人跑去皇舅父面前说了什么,皇舅父才召幸了舅母!” 赫连遥:“表哥,这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好歹是个指点,若是不灵,只当听一听便罢了!” 拓跋玹摇头,“我不信这些,你们都散了吧。” 赫连楚却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妙音逃离有可能是因为怀了你的孩子吗?” “哈!”赫连珞惊叹道,“表哥,你不是生不出孩子吗?为这事儿,大家还曾笑话过你呢!” “不是生不出,是不能生,那寒毒厉害着呢!” 赫连楚话说完,见拓跋玹脸色难看到极点,下意识地扯住赫连珞和赫连遥,“不去请安是要被祖母怪罪的,快……都去请安!” 于是,一众被惊得丢了魂的兄弟姊妹,都如逃离的鸟兽般,又匆匆奔进太后寝宫的宫苑。 拓跋玹思前想后,飞身而起,一路踏过几座宫殿的琉璃金瓦,自司天台落下,直接寻到了大祭司的书房内。 大祭司多弥大师已年过八旬,在外游历多年,颇受佛家子弟敬重,因时常外出讲经,鲜少在宫中,因要陪皇上和太后过新年,这才回宫来。 拓跋玹进门,见他正盘膝坐在榻上翻看一本册子,忙上前行礼,“大师,玹此来唐突,还请见谅!” 多弥忙起身行礼,请他入座,便烹茶端上糕点,“殿下此来可是为妙音郡主?” “大师也听说了?”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妙音郡主又是颇受瞩目的女子。” 多弥笑说着,忙拿出自己最近收集的歌谣。 “那三位男子的歌舞,荡气回肠,如临仙境,老衲有幸亲见,他们与妙音郡主一样,都是心怀天下,无半点风尘之感。” 拓跋玹看着茶盅里的茶,清苦地扬了扬唇角,“没想到大师也能被她的歌俘获。” 多弥:“近来,老衲听闻许多人非议郡主,便将歌谣整理成了册子,命人誊抄传阅,大家看过这些歌,便能明白郡主是怎样的人了。” 拓跋玹见他递上的册子,正是他刚才翻看的,忙双手接过来,打开之后,就看到几句令人心骨刺痛的话。 “……恨不尽鸿雁南去几番思怨无处衔,酒入喉,割破泪眼……” “……此生已残,等繁霜散却星殁孤月寒……” 他自嘲地笑了笑,迅速阖上册子,不敢再看,“她惯会伤人心。” 多弥却听出这话是褒非贬,忙拢着袍袖,又给他添茶,“生在这凡尘俗世中,谁能不是这曲中人?” 见拓跋玹仍是愁眉紧锁,试探道,“殿下可是还有旁的事?” “不瞒大师,本宫近来常做一个奇怪的梦,自我太子府的庭院里,多出一株巨大的海棠树,树上开满红粉相间的花,如火一般浓艳。妙音就自那花树下抱着一个婴儿,可我梦见多次,始终也看不清那孩子的脸……” 第349章 殿下真豁出去了 多弥捻着雪白的胡子暗忖片刻,“那梦境里,郡主可曾与殿下说话?” “说了,她……”拓跋玹不自然地押了一口茶,避开多弥凝重的眼神,尴尬地道:“她让我给孩子换尿布。” “哈哈哈哈……” 素来举止沉稳的老和尚,笑得前仰后合,竟似听了个笑话,差点瘫到椅子下。 拓跋玹被他笑得愈发别扭,“大师,这……这梦是何意?” “殿下不必担心,海棠本寓意思恋之苦,思乡之悲……” “这不正是悲苦的不祥之兆么?” “殿下梦见海棠花朵繁盛,乃祥瑞之兆,热恋中的男女梦见海棠花,更是两心相印婚姻可成,孕期中梦见海棠花,便是孕事顺利,求子得子,求女得女。” 拓跋玹着实没想到,这老和尚能说得头头是道有根有据,一时间想辩驳怀疑,竟也寻不到话。 多弥见他神态疑惑,眼神里无半分惊喜之色,忙又道,“殿下可是担心寒毒?” 拓跋玹点头,“这寒毒的确会染了孩子……” 多弥揶揄地笑道,“殿下可知,从前为何女子都不愿嫁给殿下?” “本宫自然知晓。” “为何殿下能放心地与妙音郡主成婚,过洞房花烛夜,如今还在担心郡主身孕之事?” 拓跋玹脸色微变,看着面前苍老和蔼的笑颜,心隐隐一沉,见老和尚眼中慈和,无半分歹意,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 “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 “既然郡主与殿下同床共枕大半年都没有染上寒毒之症,那孩子的安危自不必多虑,殿下应该担心的是,莫要让歹人知晓郡主身体的秘密,否则她们母子定凶多吉少。” 拓跋玹不等他话说完,起身多弥感激地俯首一拜,就疾奔出去。 多弥蹙眉看向门口,“这孩子,走得实在着急,怎不问一问老衲,那丫头跑去了何处呢?” 他话刚说完,陡然一阵狂风卷着大片冰寒的粒子呼啸灌入门里…… 多弥忙拿帕子收拾狼狈,一抬头就见拓跋玹去而复返,眼底地欢喜和担忧似要溢出来,这会儿才有了少年人的莽撞和蓬勃之气。 “殿下怎回来了?” “大师,您既刚才那样说,便给占卜一番,测一测阿音去了何处吧!” “顺河而下,西湖边上,一座每日飘香的庭院。” “是花香么?” “老衲只能测到这些,不过,妙音郡主恐怕——算不得爱花惜花之人。” = = = “算不得爱花惜花之人?” 拓跋玹念叨着多弥的话,踏着西子湖畔的春雨,飞过地图上标注的几座屋舍。 屋舍前后的庭院在细雨中布置的繁花似锦,花朵都是温室里养出来的,一看便非寻常人家。 他在每一座庭院都观察过两三日,不曾见过与妙音相似的女子出没。 西湖畔垂柳见了绿芽,迎春花也冒出了花骨朵,湖上小舟徜徉,画舫惊艳。 有几座百花装点的画舫,遥遥望去,整个湖面似飘着几朵硕1大的牡丹花,那些牡丹花中歌声清幽,回荡在湖面上,分外悦耳。 货郎们则挑着担子穿着蓑衣自湖畔要喝叫卖,丝毫没有因这细雨耽搁了买卖。 这些热闹,却反而让拓跋玹空寂孤冷。 唯恐自己的行踪暴露,他如往常一样,特贴了易容面具,易容成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 墨鳞前来禀报大魏的行军境况,所幸,与他约定好,在湖边最高的柳树下相见,否则怕是绕湖转悠一天也认不出自家主子。 “每次卑职过来,主子竟都不是一个模样。” 拓跋玹懒得与他多言,“军队走到哪儿了?” “距主子定好的位置仅剩百里路,粮草都已经秘密安顿好。” “父皇可有察觉?” “军队在夜间行进,粮草也是秘密运送,沿路的官员都打点好,皇上尚不知殿下的行军之策。” 拓跋玹眺望着湖面上花团锦簇的画舫,赫然发现,那画舫顶上跳舞的女子与妙音身形竟十分相似。 唯恐自己看错,他没有着急过去,眼睛仍盯着那女子,问道:“拓跋旻可是在积攒粮草和军饷?” “殿下料想不错,萧家诸王都拿了银子出来,不过,他们拿了银子,也希望在那位新君面前争夺权相应的权势。苦了那边的百姓,赋税太重,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往京城跑。” 拓跋玹:“莫要阻拦百姓们入城,沿路的城内,若有阻拦百姓入城者,格杀勿论!” “是!几位新被殿下扶上来的将军在朝堂上颇沉稳,并没有露出痕迹。皇上曾亲自去京郊的军营看过,不过是怕萧家再有人撺掇将士离开,那边的军营再无人缺少,皇上便放了心。” 拓跋玹点头,“可有查到赫连翊和赵明霜、佩蓝王、艾斯尔馥的下落?” “没有,只怕他们已经易容躲避起来,佩蓝王被风无涯打得内伤严重,这短短一两个月定然无法痊愈。” 湖面的画舫渐行渐近,画舫上的女子一身丝缎的百花袍服,飘逸若仙,她袍袖一挥,裙摆一转,就如雾中绽放的花,格外梦幻。 墨鳞被那女子吸引,不由恍惚了一下。 “殿下,听说今日是西湖花神节,那位在画舫舞蹈的女子,定是这一带甄选出来的花神吧?!” 拓跋玹没应,飞身踏过水面,一跃便闯入那画舫顶上…… 正沉醉于乐声起舞的女子,被突然闯上画舫的老者惊得尖叫不迭。“老色1鬼……救命啊……快来人呀,一个老色1鬼……” 画舫上下的女子忙都奔到画舫顶上,揪着大团大团的花砸向拓跋玹。 墨鳞见那画舫上的人疯狂,不放心地踏过水面跟过去,就见主子捧住女子的脸,在女子的脸上寻找什么…… “主子……” 拓跋玹疼惜地道:“阿音,是我!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决定了,我们一起养这个孩子……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什么孩子?放开我,你这老色1鬼!”女子花容失色,嫌恶地挥打拓跋玹,“快把这老东西拉开!” 拓跋玹想揭开易容面具,却在女子脸上没有找到易容面具的边缘。他顿觉不妙,尴尬地忙松开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墨鳞忙拉着他逃离画舫,那群女子却不是好惹的,前一刻歌声撩1人,这会儿却是骂声冲天,整个湖面一团混乱。 第350章 诓骗太子爷进门 主仆两人狼狈地飞身落在岸边,却无意中听到撑着油纸伞经过的两个中年女子说话…… “你那邻居好本事,庭院里每日都有香甜的气味儿飘出来。” “她每天都做一些糕点送到城郊的孤幼院去,好像做糕点不花钱似地。自己还做胭脂水粉,前几日一群女子凑在她府上商议什么胭脂的配方,还送了我两盒试用呢!我这才知道,她竟是江老太爷的外孙女,就是德馨郡主!” “啧啧……生得那般玉貌娇颜,还心灵手巧,又能挣银子,江老太爷好福气!” “可不是么!江家当家的大小姐江梓月对她也颇钦佩,姐妹俩感情极好,前几日江大小姐还带着姑爷一起来探望这位表妹呢!” 拓跋玹与墨鳞相视,“墨鳞你先回去,继续盯着朝中的动静,我跟上去看看。” “是!”墨鳞唯恐他再冲1动,忙又拉住他,“主子,您戴着易容面具呢,装得德高望重些,莫要往年轻的女人堆儿里凑。” “嗯。” 拓跋玹遥遥跟着两位中年女子到了家门前,又飞上房顶查看一圈,终于寻到“每日飘香”的庭院。 他这才发现,这座宅院是自己每日都会经过的,所不同的是,这庭院里没有半点花草,院子里反而堆满货箱和大口袋,丝毫不像是女子居住之处,反而更像是江家的货仓。 且这庭院也的确是“每日飘香”,香气却是萃取花瓣的浓香和糕点的甜香混杂在一起,叫人格外亲切。 这地方倒不失一个绝妙的藏身之处,与其舟车劳顿长途跋涉把她带去大魏受苦,不如暂且让她安稳地住在这里。 他想了个名目,飞身落在大门外,拍响门板。 迎出门来不是旁人,正是李应。 “这位老伯,您找谁?” 拓跋玹忙咳了两声,粗声粗气地问道,“年轻人,打扰了!老夫走了很远的路,来帮两个女儿买胭脂,她们听说,这家主人做的胭脂水粉格外好,所以……” “近来街坊四邻都给传开了,都是来买胭脂的,不过,今日的胭脂都被我们铺子里的人带走了,您去江氏的胭脂铺子,就能买到。” 李应说完,这就做了个请的姿势,委婉地送客。 门里,妙音手扶着风无涯的小臂,正进来过道。 为去祭拜花神,她穿了一身刺绣了百花的鹅黄丝袍,清雅飘逸,和暖柔美,肩上罩着雪白的狐皮斗篷,高绾着飞仙髻,淡妆清雅秀美,眉心一点紫红的宝石花钿,衬得肌肤胜雪,瞳仁莹莹。 拓跋玹望着她,顿时挪不开眼睛,赫然发现,这丫头的一张脸,竟胖了不少,且小腹已经微微地有些凸起。 妙音却没有看他,只打量李应一身因搬货弄脏的袍服,“咱们得去向花神许愿呀!你怎么还没去换衣裳?” 李应忙拍了下脑门,“卑职给忙忘了,主子稍等,卑职这就去换衣裳。” “别忘了拿祭品!”妙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和风无涯出来门,就注意到门外满脸皱纹的老者,“咦?这位老伯是做什么的?” 拓跋玹忙上前,“老夫是来买胭脂的。” 妙音因他的声音顿生狐疑,视线落在他白1皙修长的手上,注意到他手背上血脉透着诡异的冰蓝色,目光对上他的瞳仁,一眼认出他是拓跋玹。 为杀自己的亲骨肉,易容成一糟老头儿,这厮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妙音心里又痛又恨,一阵撕心裂肺地揪扯之后,不动声色地客气颔首。 “老伯既是来买胭脂地,我断不能让老伯空着手离开,你跟我进院子来,我去给你拿胭脂。” 说完,她就扯住风无涯率先进门,并狠狠掐了一下风无涯的手臂。 风无涯被掐得咝了一口冷气,顿觉这感觉格外熟悉。 前两日在集市上,这丫头因看到有贼在偷人的钱袋,掐得他手臂青紫,最后他只能把自己受的疼狠狠报复在那贼人身上。 当着外人的面,主子如此往死里掐他,恐怕这“外人”不是什么好鸟。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眼老者,却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拓跋玹忙跟进庭院,穿过几个大木箱子之间的通道,就见妙音又回眸浅笑。 “老伯,你跟我进屋,胭脂颜色很多,你要仔细挑选好,不然拿回去,你女儿不喜欢,你还要多跑一趟来更换。” 拓跋玹不疑有他,见风无涯等在门廊下,他便跟着妙音迈进门槛,不料,一进门背后就陡然一阵剧痛—— 妙音到了厅堂的桌旁,听到他身躯坠地,这才转过身来。 风无涯道,“主子,这老头儿得罪您了?还是偷过谁的东西被您发现了?” “这是拓跋玹!” “拓跋玹?”风无涯忙蹲下来,这才发现,这老者的脖颈十分年轻,且还有一道易容面具紧贴的边缘,两处肌肤是两种颜色。“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也能轻易地打倒他一回!” 风无涯这就要解开易容面具。 妙音忙道,“你把他弄到书房的罗汉榻上,易容面具不必揭开。我也不想看他那张脸。” 风无涯这就依言照做,将拓跋玹背到了书房的罗汉榻上,又帮他调整好枕头,顺势给他拉好锦被盖严实。 妙音跟进门,“无涯,你去收拾东西,弄一辆马车仔细装好,咱们马上搬走。” “是!”风无涯还是看了眼拓跋玹,却还是不敢相信,拓跋玹的反应竟能变得如此迟钝。“主子,卑职偷袭拓跋玹从未成功过,只怕他是寒毒又加重,才没有察觉卑职出手……” 妙音没有吭声,带风无涯出去之后带上门,她才在罗汉榻边坐下来,扣住拓跋玹的脉搏探了探,然后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拿斗篷罩住身体,遮挡住闪耀的红光。 风无涯和李应收拾完,已然是一个时辰后。 妙音在凤火珠的作用下,出了一身热汗,听他们在外敲门,她迅速将拓跋玹的手自腹部挪开,见他手背上冰蓝的血脉已经看不出,指尖也恢复红润,心头的巨石这才落进肚子里。 “孩子会没事的,我希望你也安然无恙,将来,你一定要当个好父亲,好好弥补孩子!” 第351章 殿下揭开了面具 主仆三人出来大门,李应负责锁门,风无涯牵住马缰绳稳住马车,妙音这就要上车,却见一众花枝招展地女子拿着棍棒刀剑就堵在了车前…… 风无涯担心地看妙音,忙大喊,“李应——” 李应在门上落了锁,匆促奔过来,却被领先在前的女子吓了一跳,他迅速退到妙音身边,“主子,您可认得在最前的女子?” 妙音狐疑,顿时明白,李应这意思是,她应该认得这女子,却应该非常熟悉。 但是,她十分确定,这领首在前的女子,她不曾见过。 女子头戴花环,肩上穿着绣着百花的舞衣,狐疑地打量过风无涯,视线就落在李应脸上,而后又看向妙音……视线来回两遍,她霸气地抬手,队伍混乱的女子们迅速收起刀剑和棍棒。 “李应,你不在我姑父身边随行伺候,为何在这里?” 姑父?妙音顿时明白,这女子也是江家的孙女。且这女子一身江家女子特有的傲气,眼神盛气凌人,比高高在上的花神,还像是神祗。 李应忙俯首,“给表小姐请安!卑职……” 女子便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耐烦地道,“刚才我们在画舫表演花神舞,一个老头儿飞到船上就抱住我,着实一个老色1鬼!以防他伤害其他女子,我们追到此处,且刚才有人亲眼看到他跑来了这座庭院,你赶紧去把门给我打开,我要去院子里看看。” 李应哭笑不得,“表小姐,郡主在这儿呢,您还是先行个礼吧!” “郡主?”女子狐疑地打量妙音。“真的假的呀?” 妙音见女子与自己身高相仿,体态也相似,顿时明白,拓跋玹是认错了人。 不过,拓跋玹还戴着易容面具,若真叫她们闯进去,恐怕抓个正着。 李应见妙音完全不认识这女子,忙凑近她,“郡主,这位是江氏掌管锦缎生意的大掌柜江盛的长女江梓缎,江盛是二老太爷江逢洋庶出的三子,因不常去京城,所以您……也不曾见过。” 江梓缎却突兀地冷笑,“李应,你可别唬我!妙音郡主得了北厥三位男宠,还利用那三位男宠赚满盆钵,让我们江氏一众掌柜都望尘莫及。郡主怎么可能到我西子湖畔来过花神节,还蜷缩在我江家的货仓里度日……” 一众女子都哄然大笑,“听闻妙音郡主姿容绝俗,这位怎么胖得像个假郡主呐!”“就是呀,你们看她的肚子,倒像是怀孕的样子。” 风无涯顿时听不下去,“放肆!” 妙音见她们态度不善,懒得与她们废话,从袖中取出腾龙金牌,高举起来。 江梓缎脸色微变,忙跪趴在地上,“都跪下!那是御赐金牌!” 一众女子恐慌地迅速跪在地上。 妙音踱步道江梓缎近前,清冷俯视着她,“现在知道本郡主是谁了?” 队伍里几位女子顿时堆上笑,“郡主英明神武,曾救我大周军队出水火,又前往北厥签订合盟,还与北厥人做了生意……”“郡主是我们大周的女英雄!”“郡主更是江家的骄傲!” 江梓缎见众女子纷纷讨好,也讪讪地笑道:“郡主,梓缎更是您的表姐啊,咱们是亲人呀!” 妙音抬手制止众女子叽叽喳喳地谄媚,“一个个换脸比换书还快,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风无涯也不敢恭维地笑道:“江梓缎,你若与郡主真是亲人,你会因郡主赚满盆钵,阴阳怪气么?”他又看向一众女子,“你们又是何人?刚才陪着江梓缎对我家郡主冷嘲热讽,这会儿又抢着说好听的——一群墙头草!” 李应忙道,“有几个瞧着面熟,她们恐怕都是江氏伙计们的女儿,还有几位是江梓缎的丫鬟,以前我跟着王爷去江家祖宅,曾见过她们跟在江梓缎身边。” 妙音绕着江梓缎转了一圈,“难怪,她们奉你为花神!为了银子,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差事,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满1足你江梓缎的虚荣心就什么都有了。” 江梓缎顿时涨红了脸,只觉自己颜面碎了满地,被眼前的女子,一脚一脚地踩踏。 “郡主息怒,梓缎刚才唐突,对郡主不敬,梓缎该死!平日,我与这些姐妹都在一处玩耍,今日过节,不过是玩笑热闹,梓缎怎敢对花神不敬呢!再说,这群姐妹也并非是非不分的乌合之众呀。” 妙音冷斥:“你竟还敢狡辩?那位老人在画舫上恐怕无心非礼你,他不过是去找人罢了。” “他……他抓着我叫阿音,说什么怀了我的孩子,又说一起养孩子,然后,他就被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一起飞走了,临走时说……” 江梓缎说完,就听到身后的一众女子错愕地惊叹,“原来咱们冤枉了那位老伯!”“就是呀,事情没弄明白呢!”“人家竟是来寻人的!”“那武功高强之人,若真的是歹人,咱们恐怕早就被杀了!” 妙音也发现,自己也如这群乌合之众一样,误会了拓跋玹。 她却想不通,那男子为何突然接纳了孩子。 江梓缎却越想这境况越不对劲,她视线落在妙音的腹部,张口就怀疑地道:“郡主,那老色1鬼,该不会是在找你吧?你就叫阿音,您这模样,倒像是怀了孩子……而且,你还如此笃定他来找人!” 一众女子都错愕地看向妙音。 风无涯呵斥道:“江梓缎,你胡言乱语也该有个限度,郡主怎么可能与一个老男人生孩子?” “是谁说本宫老?” 拓跋玹自过道上飞下来,落在妙音身边,伸手就勾住她的后腰,将她揽在怀里。 一众女子顿时认出他,“这不是那位老伯吗?”“他怎么搂着郡主呀?”“天哪!他又老又丑的!” 江梓缎蹭——就从地上跳起来,“就是这老头儿!姐妹们都认得他!郡主,他这样搂着你,你还说他和你没关系么?” 妙音清冷地侧首,“你几时醒的?” “刚醒!倒是这几个月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睡得大汗淋漓,这易容面具闷得我皮肤快起热疹子了。” 拓跋玹感慨一叹,不羁地扯掉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艳若仙魔的脸。 江梓缎顿时傻眼,与一众女子一样,惊得嘴巴圆张,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352~353章 这太子竟是前夫 这满面褶皱的丑陋老头儿,竟是一位年轻男子易容的?! 那易容面具是一个大头套,移除的瞬间,长发如瀑布般倾散流泻,在漫天雾霭似地烟雨之下,那张面容幻白若仙,长发也愈发黑亮妖娆。 他剑似的眉,寒星琉璃般地深邃的眼,在黑发的掩映之下,沁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邪冷魔力。饱1满的额,高挺的鼻、绝美的唇、艳若雕琢的颌,偏偏极好的中和了眼睛的魔气,整张脸便有了一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且他立在本就高挑的苏妙音身边,硬生生地又高出一个半头的距离,衬得苏妙音小鸟依人纤柔婀娜,他也更显得龙章凤姿伟岸如山,纵然一身破旧的粗布袍服,从头到脚却无半点烟火之气,反而如雪山之巅的冰雪,酷冷纯粹,贵雅不凡。 “世上竟有如此俊美之人?”“刚才我还以为,苏妙音和她身边这两位男子就够美的,被这位男子一衬托,他们都黯然失色了!”“啧啧啧……” 妙音见一众女子盯着拓跋玹痴痴地看直了眼睛,顿时想起北厥京城街头,难对拓跋玹路转粉的女子。那本是清越的歌迷,一见拓跋玹,便没了脑子一般,被这男子蛊惑得晕头转向。 而眼前这一群,更是个个做西子捧心状,议论声也越说越刺耳。 她威严冷咳一声,“在你们眼里,本郡主可是不如这男子长得好看?” 不等一众女子回答,拓跋玹忙道,“谁?刚才是谁说阿音黯然失色?站出来!” 众人顿时俯首贴地,如被割了舌头一般安静。 江梓缎低着头,忍不住揣测这男子的身份。 这男子面色红润,全然不像是病秧子的模样,且举止有力,与寻常人无异,定然不是大魏七皇子拓跋玹。传言说,拓跋玹与苏妙音早已和离。 难道,这男子是雷家少主雷承?据说雷承容貌惊艳,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自然也有可能是北厥太子爷阿史那颐离,据说阿史那颐离十分倾慕苏妙音,苏妙音却一直躲着,不屑与他在一起。 拓跋玹见妙音脸色没有半点缓和,忙又呵斥一众女子,“都给本宫记住,普天之下只有本宫的太子妃——苏妙音,天下第一……” 江梓缎顿时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本宫”“太子妃”——这男子竟真的是北厥太子阿史那颐离?! 妙音却因拓跋玹的话愈发气不顺,“用不着你给大家催眠洗脑,老娘一直都是天下第一!” 李应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咳咳咳……主子,您低调点儿!” 妙音看一头猪一般,眯着眼睛看向他,“怎么?在你眼里,你家主子我不是天下第一么?” “是,是,是……主子天下第一,无人能及!”李应违心地提着一口气,侧首看风无涯。 风无涯也忙点头,“主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一众女子也忙识趣地跟着高呼,“郡主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妙音心气儿这才顺畅了许多。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得过于恶心,还是用看天下第三的眼神,轻蔑地斜睨了一眼拓跋玹。至于天下第二,还在她肚子里没成形呢! 拓跋玹僵硬地扬了扬唇角,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讨好取悦她。 李应极擅长咂摸主子的脾气,当即呵斥道:“江梓缎,你们也该有点自觉,一个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直勾勾地盯着郡主的男子看,说话做事毫无遮拦,就像西湖上看到鱼的鸭子,一只鸭子叫,都跟着乱叫,闹成这样,丢得是谁的脸?” 江梓缎僵跪在地上,脸上火烧火燎,“丢得……是,是江家的脸!” 李应:“你知道就好!掌柜们为江家的颜面呕心沥血,凭你这一次胡闹,不知会传扬出什么笑话。” 江梓缎再不敢吭声。 妙音顿觉省心不少,赞赏地看向李应,“李统领,可以出师了!这些丫头竟被你训斥得一愣一愣的,功力匪浅呐!” 李应呵呵地笑了笑,“主子谬赞,卑职不过是为您出一口气罢了!” “嗯,乖!”妙音扬声说着,冷睨了一眼拓跋玹,“不像某些人,明知旁人厌恶他,还往人眼睛里扎!” 拓跋玹忙护住妙音的后腰,“太子妃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说着,他又俯首温柔凑近她耳畔,“当心动了胎气。” “离我远点!”妙音避开他的碰触,不自然地摸了摸敏感地耳朵。 拓跋玹忙牵住她摸耳朵的手,“孩子他娘!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打我骂我都成……” 江梓缎和一众女子,顿时被男子口中宠溺的“孩子他娘”震慑得恐慌不安。 江梓缎也愈发笃定,这男子就是北厥储君阿史那颐离,她忙俯首道:“颐离殿下,刚才梓缎多有得罪,梓缎有眼无珠,也对郡主稍有不敬,还请颐离殿下和郡主看在自家亲人的份上,原谅梓缎这回。” 众女子也都识趣地道,“民女等知错,请颐离殿下恕罪!请郡主恕罪!” 妙音看江梓缎,又看一众女子,视线转而落在拓跋玹脸上,扯过他手上的东西,又给他罩在头上,将错就错地说道,“未经我允许,不准往下摘这东西。” 拓跋玹哭笑不得,“这些乌合之众将我当成阿史那颐离便罢了,你竟连自家夫君都不肯相认么?!” “我没有夫君,就算曾经有,也已经和离。”妙音拂袖转身,走到车旁,这就要上去马车…… 李应和风无涯忙冲过去一边一个搀扶着她的手肘,顺势帮她打起车帘。 拓跋玹这就要跟过去,江梓缎恐慌地道,“你……你不是颐离殿下?你为何自称本宫?” “本宫是大魏储君拓跋玹。” 身后一众女子这才明白刚才竟认错了人。“草民等有眼无珠,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江梓缎却还未转过弯来,“你是拓跋玹?你不是身中寒毒么?你怎来了此处?” “本宫有必要与你多言么?” 拓跋玹见马车要起行,顿时气不顺,对一众女子斥道:“本宫不过是想寻到太子妃,你们倒好,不好好过花神节,捣什么乱?” 见江梓缎一脸无措,他嫌恶地蹙眉,“还不滚?等死么?” 第354章 这种男人欠修理 一众女子落荒而逃。 江梓缎在挤挤撞撞地队伍里,唯恐跑得太慢落下,拎着裙摆就冲到队伍前面去…… “总算清净了!”风无涯长叹一声,牵过缰绳,见拓跋玹走到车旁来,尴尬地忙低下头。“殿下,无涯将您打晕之时,并不知是您,直到郡主说出您的身份,卑职才……” 拓跋玹恍然大悟,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明白自己那一觉为何睡得如此暖和。 原来,这丫头片刻没耽搁,立即用凤火珠为他疗毒。 拓跋玹扯下头上厚重的面具,钻进马车里,挨着妙音坐下,却还是想不通。他易容面具如此严实,连时常跟着他的安危墨鳞都认不出,这丫头是如何辨认出他的?仅仅凭眼神么?在门前她看到他时,竟是半点没露痕迹。 拓跋玹侧首,鹰眸灼灼地紧盯着妙音侧脸,心底羁押的思恋这才慢慢地释放出来,见她生气地冷抿着唇不搭理自己,他心头反而一团热火烈烈。 妙音被他看得不舒坦,察觉马车迟迟没有动,冷着脸呵斥车帘外的李应和风无涯,“等什么呢?起行!” 李应坐在车辕上,不禁诧异。他本以为拓跋玹会被赶下马车来,没想到车内竟是半晌没有动静。 风无涯拉着缰绳坐上车辕,这就挥鞭打马,也竖着耳朵听着车厢里的动静。 马车走了半条街,拓跋玹见妙音迟迟不说话,这才打破沉静,“阿音,我本来是不想扰你清净,没想到,你竟一眼就认出我。”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更何况只是戴了一个面具!”妙音往车窗边挪了挪,一眼不屑看他。 “我被风无涯打晕之后,你帮我暖着身子,我身上轻快了许多……” 听着车厢里男子温柔得不像话的声音,李应和风无涯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人却都猜不透,郡主是如何帮拓跋玹暖身子的,寒毒如此烈,这男子竟能异于往常地满面红润,着实不可思议。 妙音瞥了眼车帘,冷斥道:“谁给你暖身子了?当着李应和风无涯的面,你不要说得那么恶心。我不过是给了你一粒药丸罢了,那是我从名医那里买来的药丸,千金一颗,没想到竟有如此效用。” 想到风无涯和李应都坐在车辕上,拓跋玹僵了僵,手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阿音,孩子留着,我们一起养。之前是我不对,我怕孩子遗传寒毒,怕你看着孩子夭折难过,才执意想打掉。” 妙音挡开他的碰触,“你这样突然转变,莫不是先诓我,然后趁我睡着,就弄死孩子吧?”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何时诓骗过你?我真的是想通才来寻你,我应该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你想通,才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妙音别开脸清冷地讽笑,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流淌不止。“你若想不通呢?” 拓跋玹顿时被她哭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伸手要拥住她,被她狠狠地打开手…… “阿音,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说,我一定照做!” 妙音却看着他屈尊降贵委曲求全,愈发心如刀绞。这男人何来的理由,如此轻松地请求原谅? “拓跋玹,你知道我多害怕吗?我防着我最爱的男子来杀我的骨肉!” 拓跋玹懊恼地低下头,两手抓住她的手,忽然无颜面对她。 “阿音,这些年,父皇不忍看我寒毒发作,才把我送到了皇外婆身边,世上的人不懂他的痛,只当他绝情,他曾看着我寒毒发作的样子,说过要一刀杀了我,让我结束那种痛苦……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和我一样。” “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你忘了吗?你只顾自己的心里舒坦,你可曾想过我?我有能力保护我的孩子,我也有能力保护你,但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说杀就杀……现在你想通,又来说给这孩子一个机会,晚了!” 妙音憎恨地盯着他,恨不能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这些时日,我一直自责,我竟选了孩子丢弃了你!我做梦都怕你寒毒发作死在某个地方,而我却不在你身边!我害怕我辜负了顾玹对我的好,更怕你杀了这个孩子……拓跋玹,你让我过得生不如死,而你却这样没事人似地求我的原谅!” 拓跋玹被她一番话搅得心疼难抑,忙单膝跪在她身前,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阿音,你打我吧!只要你能舒坦些!” 李应和风无涯在车辕亦是如坐针毡,听到车辆里一声啪——顿时僵了脊背。 车厢里的动静却没有停,紧接着又是一声啪——然后是砰——砰…… 妙音没有客气,连打了拓跋玹两巴掌,又踹他两脚,然后扯住他的头发,拎着他的脑袋撞在车厢上—— 李应和风无涯听得拓跋玹一声痛呼,忙掀开车帘看进去,就见拓跋玹狼狈地仰在车厢里,手按着血流不止的脑门,匪夷所思地看坐端正的女子。 李应和风无涯相视,李应忙拿手帕,给拓跋玹按在伤处,“殿下,您没事儿吧?” 拓跋玹眯着眼睛斜睨着她,从头上挪下手帕,看了看手帕上的血,也着实被吓坏。 这女人,分明是拿出了她与阿史那桑琪扯头发打架的本事收拾他。 风无涯在车帘外说道,“郡主,您下手太重了吧?” 拓跋玹忙道,“一点皮外伤,不重,不重……没事的!” 李应忙从怀里取出金疮药,给拓跋玹倒在伤口上,“流这么多血,还说不重?殿下,您太坚强了!” 妙音冷斥,“不过蹭破一点皮,这叫重?” “郡主,您不至于……这若是传扬出去,您打大魏储君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呀!” “我怀着身孕,躲躲藏藏,寝食不安……我和孩子有什么错?我不过让他尝一尝被人杀的滋味儿罢了!” 妙音端正地抚了抚额角的汗,摸到一手的汗珠儿。 “今日穿得有点厚实,竟是打了几下就出了一身热汗,车厢里实在太拥挤了些,把他给我丢下马车!” 李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郡主,您打都打了,就算了吧!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再丢下车去呀……” 第355章 殿下追妻火葬场 妙音气结,“李应,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拓跋玹忙抬手,安抚地按在她膝上,“阿音,你莫动怒,也没有必要迁怒李应,他当然是你的人……” 李应忙俯首,“主子,您有孕在身,不宜……” “把拓跋玹丢下车,也让他尝一尝被家人抛弃的滋味儿!”妙音抬着下巴,拂掉膝上的手,清冷地俯视着李应,“这是我为我的孩子还给他的,从今往后,谁敢欺负我和我的孩子,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拓跋玹似被人刺了一剑,心口一阵拧绞地剧痛,他这才发现,有些看不见的伤口,一旦酿成了,就难以再痊愈。 他毫不迟疑地起身,“阿音,我下车!我不会再让你生气。” 他掀开车帘,二话没说,自己主动跳下马车。 扯住缰绳地风无涯被下了一跳,“太子殿下,您要跳也得打声招呼呀……” 见拓跋玹落地险些跌倒,风无涯忙收住缰绳,“殿下您没事吧?” 拓跋玹立在路旁摆了摆手,看着街边琳琅的铺子和被自己吓到的路人,一时间恍惚了一下。 这情形,的确……恍若隔世。 在北厥京城的街头,他乘车载妙音去看重伤的清越,他在车上告诉妙音,阿史那引尧为他和阿史那桑琪赐婚,他许诺妙音不会迎娶桑琪,妙音让他娶桑琪为太子妃,便跳下马车…… 那一日,妙音也绊了一下,旋即,他便命马车停下。 拓跋玹转头,却见马车毫不留情地辘辘驶过。 车窗的垂帘飘忽,坐在车里的女子清冷挑着眉梢,下巴骄傲地抬着,绝情地头也没有转。 “阿音——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不再生气,我怎样都可以。” 马车已经走远。 喊完话,拓跋玹无奈地扶住剧痛的头,“这滋味儿……还真是该死!”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血,却见马车远远地停了下来。 他心头一喜,忙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李应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奔上前来, 拓跋玹却没有想见他,“李应,你不陪着你家主子,回头她罚你一年的奉银,你哭都来不及。” “太子殿下再给我补上不就成了?”李应嗔笑说着,扶住他的手肘,“卑职带太子殿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再去买一身干净的衣裳。” 拓跋玹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却委实不放心,“阿音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江家祖宅防着江梓缎为非作歹。” “那地方岂是她能去的!” 李应:“风无涯认识近路,江梓月和雷少主夫妻俩回来祭祖,这会儿还住在那边,不会有事的。本来主子极是不愿理会祖宅里的人,那些姑奶奶舅老爷,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江梓缎回去,指不定如何编排主子和殿下呢!” “如此说,我是该收拾体面些再过去陪阿音。” 李应顿时松了一口气,“主子还在气头上,殿下要忍一忍……” “过去,是我不对!我做事都不曾与阿音商议,虽是想着为她好,却转身一走,就在她心口落了伤。我始终把她当做一个懦弱的女子,可她素来泼辣直爽,压根儿不弱。” 李应附和地点头,“您没见过郡主打架,那气派,那架势……对了,主子还曾用一个小空瓶从北厥皇妃手上救回了王妃娘娘呢!” 拓跋玹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对李应笑了笑,“李应,多谢你下来陪我说这会儿话,回头请你喝酒!” “哪儿是我能做主下来的?我看主子神色有些犹豫,才跳下车来的。不过主子有规矩,所有当值的护卫,不得饮酒,您若要请,咱们晚膳时喝点即可。” “好。”拓跋玹欣然硬着,见路旁有家衣裳铺子,便要进去看。 李应忙拉住他,“去江家的锦缎铺子,卑职顺便帮主子去核查一点事。” 拓跋玹顿时明白,妙音是要对江盛出手。 === 拓跋玹和李应皆是换了一身干净贵雅的袍服,两人精神奕奕地进了江家祖宅,直接来到妙音所在的客房。 妙音不动声色地挑眉扫了两人一眼,摆手示意李应暂且退下。 “拓跋玹,你若为了孩子要把我接到你的太子府,你休想!这孩子是我的!” “我没想夺走他!”拓跋玹忙捧住她的手,“现在,咱们有了孩子,应该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是不是?” “阿音……” “我如今有孕在身,你却要接我去大魏,之前我无孕,你就可以恣意丢开我,甚至说出最狠毒的话让我离开你!拓跋玹,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拓跋玹不知该说什么好,上前直接把她拥在怀里,“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消气?我都依你。” 妙音推开他,清冷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勾着他到镜子前,“瞧瞧你这见风转舵的样子,为了孩子,突然想得回我,所以,你压根儿不想与我在一起,你只是为了责任,为了孩子,才逼着自己与我在一起!” 拓跋玹僵着沉了沉气,阖眼一叹。 “本来,我也希望你能安静地在这安静的地方养胎,这里天气和暖,风景也好,人杰地灵。” 妙音懒得听他废话,别开脸看向窗外。 拓跋玹小心翼翼地忙又绕到她身前,“但是,江梓缎已经知道你的行踪。江家嫡出一脉和睦共处,庶出的却被打压着个个都不服。江盛不是善茬,他早就对江梓月当家这事儿心存不服,且那位子又是你让给江梓月的,你在这里凶多吉少!” “我的处境,我心中有数!” “你不去大魏也好,我在这里有一座宅子,宽敞安静,你暂且住过去,那边也有下人服侍……总比你呆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要好得多。” “你既然不杀这孩子,我凭什么还要在这里受罪?我还有我的事业和家人!我凭什么受你的安排,凭什么听你的话?” 拓跋玹知道她是在故意气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样都好!我陪着你一起回去。这些时日,父王和母妃、皇外婆、舅父、舅母也都在担心你,你若能回去……” “你给我闭嘴!” 拓跋玹悻悻地闭上嘴巴,却赫然想到她从前讥讽自己的一句话——“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356章 打是亲,骂是爱 妙音让他闭上嘴巴,却无心虐他,而是因为看到庭院中有大群人闯进来。 领首的中年男子头上以金镶玉的小冠高束着发髻,圆脸温和,浓眉凤眼,下巴上那簇小胡子,完全遗传了二老太爷江逢洋。 他浅扬着唇角,微胖的身型,拖曳一身祥云纹的紫袍,格外霸气。 随在他身后的中年女子,风韵犹存,黛眉细长,眼尾如猫,眼神精明灵秀。 再后面冗长的队伍,便是护卫,便是小厮和丫鬟,浩浩荡荡,竟是比皇帝出行还隆重。 妙音瞪了眼拓跋玹,警告道:“没你什么事儿,不准出去!” 拓跋玹被她娇嗔的眼神逗笑,霸道地扣住她的手,主动牵着她出来们,朝着江盛便唤道,“舅父怎亲自过来了?理当是我和阿音给舅父和舅母去请安才是。” 江盛朗声笑道,“哈哈哈……听说殿下来江南已有月余,定是为寻音儿来的吧?” 妙音不动声色地看拓跋玹。这人来江南月余,竟是今日才寻到她? 看样子,他派的那些暗卫被她囚禁之后,他就成了断腿的蚂蚱,再没有从前那样厉害了! 妙音视线一转,清冷瞧着江盛,没有唤舅父,只是忍不住钦佩他张口便能笑得如此亲厚的本事。 前世陪着顾玹应酬多了,她倒是也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不过,往往认真谈生意的,都不怎么笑,偏这样笑得,最是手段诡谲。 拓跋玹扣住掌中柔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拇指贪恋地抚过柔滑的手背,他面上却堆着内敛客气的笑。 “不怕舅父见笑,玹来时,曾找司天台的多弥大师占过一卦。大师说,阿音住在一个每日飘香的庭院里,结果,玹误以为那每日飘香的庭院栽种满了花树,所以,一心只卯着那花树寻找,不成想竟耽误了这些时日。” 妙音不敢恭维地哼笑,“殿下竟然相信占卜?” “你既相信前世之说,我为何不能相信占卜?” “怪力乱神,愚昧无知!” “打是亲,骂是爱!”拓跋玹凑近她耳畔,“你若能开心欢喜,随便骂,尽管骂!” “哈哈哈……”江盛又笑,上前拍了拍妙音的手臂,“音儿,好好珍惜殿下!殿下这样痴情又专情的男子,实在难得,舅父都听说了,殿下还为你拒绝迎娶桑琪公主,且为了你的安全,还与你和离。” 妙音低头看了眼被他拍过的手臂,凤眸清冷微眯,自拓跋玹手中抽回手,轻慢地抚了抚袍袖。 “江盛,你如此了解大魏储君的行踪,如此了解本郡主的一举一动,看样子,背后忙了不少事儿呀!” “呃……呵呵……”江盛的笑再无亲厚,忙侧首对身边的中年女子说道,“音儿,这位是你的舅母!” “她可是江梓缎的生母?” 女子浅扬唇角,“音儿,我正是梓缎的生母。” “您——尊姓大名?” 女子被她强硬威严地口气呛到,看了眼江盛,忙低眉顺眼地笑了笑,“回郡主,我姓苗,名悦仪。” “你的兄长在江盛身边管账吧?”妙音又问。 苗悦仪恐慌地看了眼江盛,“呃……家兄跟在夫君身边的确是……” 妙音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丢在她和江盛脚下。 拓跋玹从旁尴尬地挠了挠眉梢,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委实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快。“阿音……” 江盛和苗悦仪相视,迅速又恢复理智,“音儿,你这是何意?这册子上是什么呀?” 妙音讽笑,“还装无辜呢?我大表姐平日里忙来忙去,没有注意这等琐碎。本郡主自有身孕,就防某人下毒手,所以下了血本清除身边的暗人。没想到,竟有两个人是你派到本郡主身边的,再加上这本账册,你们说,本郡主该如何清算?” 拓跋玹深吸一口气,侧首看妙音,“阿音,有些事不宜太过着急!外公平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是做晚辈的,岂能……”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与这位——造假账蒙骗外公和一众掌柜之人,本算不得熟识,他的宝贝女儿,辱骂我在前,嘲讽我在后,一会儿少不得跑回来说我的坏话告状,所以……” 江盛忙扯住苗悦仪跪在地上,“音儿,舅父错了,舅父……舅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派暗人过去,不过是多关心你,多保护你!” “挣扎都没有,就如此快地认错,显得好没有诚意!”妙音目光凌厉地看向两人身后的一众护卫和小厮,“无涯,你还愣着做什么?打!一人卸掉两根肋骨,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本郡主的厉害!” “是!”风无涯上前,从腰间取了长剑,却没拔出剑刃,而是直接握着剑鞘当棍棒用…… 拓跋玹见一众人疼得惨叫也不敢还手,委实看不下去,便转开脸,“阿音,咱们先回房歇息片刻。” 妙音下去台阶,扯住一个丫鬟,“去江梓缎的院子,把她最宝贝,最重要的东西,给本郡主拿来,若是拿错了,本郡主……亲手宰了你!” “是!是郡主!奴婢绝不会拿错的。” === 江梓月因与夫君雷越一起参加了花神祈福的百花宴,又一起去花神庙祭拜了花神…… 江梓缎带着一众女子回府时,夫妻俩也正祈福回家。 两方人马相撞,原本宽敞的祖宅大门,陡然就变得狭窄了许多。 江梓月不悦地斥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都给我滚去西门走!” 江梓缎一只脚已经迈进高高的门槛,见雷越和江梓月的一众护卫都眸光森森地看向自己,她忙收回脚。 望着夫妻俩进1入庭院,她阴沉地扬起唇角,“江梓月,你别太得意!看我宰了苏妙音之后,你还能不能立得住脚!” 江梓月素来心思敏感,察觉到江梓缎敌视的目光,她忍不住回眸望向大门外,伸手扣住雷越的手,“派个人盯着她,看她要做什么!” 雷越对身后贴着的两个护卫递了个眼色,目送他们离开,便担心地对江梓月道,“江梓缎今儿去了湖面画舫扮花神,莫不是撞见了妙音吧?” “我也正担心这事儿。那宅子就在湖岸上,又是江家的仓库,万一江梓缎去了仓库拿什么东西,或就近歇息,只怕……”江梓月顿时竖起眉头,越想越是担心。 雷越忙又叫了四位护卫上前,“你们快去郡主的宅子瞧瞧动静。” 第357章 太子殿下好幼稚 不等四位护卫应声,老管家茂勋便顶着满头冷汗,匆匆上前来。 “大小姐,姑爷,你们可回来了!要出人命了!” 江梓月忙迎上前扶住茂勋,雷越见他跑得直喘,忙给他拍背顺气。 茂勋脸色直泛白,“郡主带着大魏太子爷突然驾到,还找盛老爷夫妻俩清算了一笔账。奴才过来时,盛老爷和夫人都在那院子里惨叫呢,连同他们的护卫小厮都挨了打。” 江梓月顿觉不妙,“音儿心地善良,人不惹她,她素来不主动伤人,凭她如此大闹,只怕是查到了盛叔那些不干净的勾当。” “不管妙音查到了什么,咱们先过去看看。”雷越这就让茂勋去歇息,他牵着江梓月的手,忙又对护卫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两个人去多请几个大夫候着,其他人跟我和大小姐去救人。” 江梓月打心底里觉得,妙音这一折腾,让自己在江氏的一众掌柜面前能省事儿不少,却也怕闹出人命。 尤其,江盛是二爷爷的亲骨肉,平日里二爷爷宠着,才纵得他在本该德高望重的年纪上,犯下如此糊涂。若江盛活活被打死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对二爷爷交代。 这边,江梓缎因听下人们通传父母去了竹影阁,忙屏退一众女子,独自赶过去。 竹影阁,平日闲着无人居住,父亲昨日说趁着花神节,在竹影阁的庭院里栽种些花草,到四五月里,百花齐放,如诗如画,这竹影阁便能更名为百花阁。 江梓缎也只当父亲是又来栽种花草,于是冲进院子,便嚷道,“爹,您一定要帮女儿出这口恶气,那该死的苏妙音和江梓月都把女儿欺负得……” 话没说完,她就当即咬住唇瓣。 满院子的人也顾不得她说了些什么,都疼得在地上无法起身,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而她的父母就在廊前躺着,且疼得谁也顾不上谁,只在地上打滚。 廊下,一身穿百花裙袍的女子,艳美惊魂,正坐在半圆的竹藤椅上,拿着竹签子逗金笼子里的凤头鹦鹉。 那金笼子格外奢华,是半人高的,雪白的凤头鹦鹉,正是她江梓缎驯养多年的小宠,名字不偏不倚,正叫小音音。 小音音在笼子里清脆地喊道,“梓缎姐姐,梓缎姐姐回来了……” “真是一个小乖乖,竟果真会说人话呐!”妙音清冷地看向门口的江梓缎,“进门就嚷着出一口恶气,说我和大表姐欺负你,你怎么不说一说你是如何以下犯上的?怎么不说说,你是如何以卑鄙的言辞揣度本郡主的?” 江梓缎张口结舌,支支吾吾……扑通——就双膝跪地。“郡主,不知梓缎的父母犯了什么错,您竟如此……” “往本郡主身边派暗卫,打探本郡主的隐私,跟踪太子,贪污银子,私造假账,欺上瞒下,心怀不轨,还有——没有弄得你如此没教养,啧啧啧……实在罪孽深重呀!” 妙音说着,看着面前雪白的凤头鹦鹉,又问道,“听你的贴身丫鬟说,你给这鹦鹉取名为小音音。” 江梓缎恐惧地忙俯首贴地,“郡主,梓缎是觉得音这个字分外悦耳,所以……” 妙音失笑,“可你这笼子,也十分像皇上专门为我打造的那个金笼子呢!这又如何解释?” “这……”江梓缎舌根直打颤,眼睛惶惶地转了几圈,脑子空空如也,“梓缎……梓缎只是……” 妙音看向风无涯,“无涯,让江盛解释解释,为何这凤头鹦鹉与本郡主同名,为何这笼子与本郡主居住的笼子竟是一个形状?” 江梓缎这才明白,为何这些人痛得站不起,也发不出声音,原来,竟是被封住了哑穴。 风无涯上前,给江盛解开哑穴,一只手拎住江盛的后衣领,将他拖到廊前。 “老实回答郡主的问题,否则,有你痛的!” 江盛忙道,“早些年,梓缎格外妒忌妙音你聪明伶俐,你外公尤其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宠着,你三岁就能背出好些诗。后来,有一年我带梓缎去苏府,看到你被毒害得疯癫,只能呆在笼子里,梓缎很是欢喜。回来之后,梓缎就命人打造了这金笼子,养的鸟死了一只又一只,名字都叫小音音。” 拓跋玹自厅堂内捻着一杯茶出来,看向刚闲下来的风无涯,“别偏袒了江梓缎,同样,断她两根肋骨,再找个狗笼子,把她关进去。” 妙音挑眉看他,“太子好幼稚!” “能给阿音你出一口恶气,本宫幼稚些又何妨?”拓跋玹宠溺地对她笑。 风无涯走到江梓缎身边,却俯视着女子纤柔颤抖的身子,有些下不去手。 “郡主,您刚才放了那些丫鬟,这女子就……” 妙音挑眉望向他,正见他怜悯地俯视着江梓缎。 “本郡主终于明白,萧穗为何不要你。关键时刻,你就和李应一样,给本郡主露出一副猪队友的样子,实在是叫本郡主恨得牙根儿痒痒……” 风无涯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一脚踢在江梓缎地肋部,迅速封住江梓缎的哑穴,阻止她的惨叫。 “郡主,卑职完成了。” 妙音却没打算放过他,“无涯,这女子若是色1诱你,你会不会背叛本郡主?” “不会!” “听说,你从先有个心爱的女子叫寂云,好像是……死在了凤魔的手上。”妙音说着,就瞥了眼身边的拓跋玹。 拓跋玹端着茶盅的手一颤,转身就进去厅堂内,避开她锐利的目光,心里却直擂鼓。 看这情形,被她抓去的那几个暗卫,是什么都交代了。 风无涯亦是脸色骤变,“郡主……那……那都是过的事。” “既然是过去的事,你也该放下才是。”妙音侧首看向从旁一脸惊恐的李应,“今儿本郡主高兴,你带风无涯去花楼,找两个姑娘好好陪陪他,免得他将来贪图美色,背叛本郡主!” 风无涯涨红了脸,再不敢多看江梓缎一眼。 “郡主息怒,卑职知错!从前寂云之死,是因我们效忠萧穗,卑职承认,卑职对不起寂云,若是将来寻到凤魔,无涯一定亲手杀了她,为寂云报仇雪恨!” 妙音手上的竹签子啪——应声而断。 第358章 姐夫要烧了账簿 李应不明白,主子为何脸色突然如此难看,他小心翼翼地弯腰凑近。 “主子,今晚太子爷请卑职喝酒,所以……卑职实在不便与无涯去花楼,且花楼那种地方,也不是卑职等人应该去的,里面龙蛇混杂,万一染上点什么不干净的病,得不偿失。” “你倒是很小心。”妙音侧首看向门里刚坐在桌旁的拓跋玹,“你不是来寻我的么?竟先勾着我的护卫喝酒?看样子,我也没那么重要哈!” 拓跋玹却被妙音话中浓烈的醋味儿呛到,忙从怀中取出两顶金子,出来门槛忙塞给李应。 “你带无涯去玩,今晚,本宫陪太子妃!” 李应恐慌地忙退了两步,看银子,又看拓跋玹,“殿下,卑职可盼着您请的好酒呢!” “本宫欠你的酒,回头补上。”拓跋玹安慰拍了拍他的肩,又对风无涯朗声宽慰道,“无涯,就算不去花楼,去花神庙里为你心爱的女子上柱香也好,那西子湖畔夜景也极美。” 风无涯却捏着一把冷汗,惊魂不定,却没心思“出去玩”,他揪着心,想不通为何郡主突然提到寂云。 他和寂云之间那段有始无终的情,只有倾天阁的人知晓。 风无涯将问题压在心底,和李应出来门槛,却见江梓月和雷越正立在门外…… 两人身后立着两队护卫,脸色明显都不太对劲儿——显然,这一行人已然来了好一阵,听到他打江梓缎,也听到了郡主怒火暗隐的那番话。 “大小姐!”李应客气地俯首。 江梓月对李应点了下头,清冷地看了眼风无涯,对这倾天阁的前阁主,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她侧首对护卫们说道,“把受伤的人都抬去医治。今日发生的事,若敢传扬出去半句,本小姐杀无赦!” “是!”一众护卫应声。 李应拉着风无涯疾步走远,“江家的女人着实不好惹。” 风无涯忍不住道:“李应,郡主怎知道我和寂云的关系?” “这我哪儿知道呀?自刚才之前,我还以为你我都是顶受郡主器重的,没想到郡主竟半点不信你。”李应好奇地问道,“寂云到底怎么死的?真是被凤魔杀的?” 风无涯道:“寂云是被太子杀死的。当日,我和寂云想刺杀郡主,太子保护郡主,带人围堵我和寂云,当时我逼不得已,一人逃脱,寂云就……” 李应不敢恭维地摇头长叹,“郡主不相信你,你活该!你和你的相好的,也没少作恶。” “我的命是你和郡主救回的,过去的事,我不会再多计较。但是凤魔——我必须杀了她!”风无涯望着前路,阴沉地深吸一口气,眼前尽是一幕一幕的血腥。 李应:“凤魔不只是一个江湖传说么?竟真的存在?” “你不曾见过,那女子杀人有多狠辣。那次我带了三十多个人围捕她,那女子只一掌打出来,便落了一地的残肢断臂,我险些死在她手上……” 李应打了个冷战,却莫名地想到,前一刻郡主手中折断的竹签子…… “李应,你若见到凤魔,千万要躲远些。那女子眉眼极是勾魂,不过她的脸我也不曾见过。” 李应心不在焉地应声,却还是莫名有些不安。郡主与凤魔之间,似乎是有什么瓜葛,否则,那竹签子断不会突然就折断。 竹影阁的门廊下,妙音见江梓月夫妻俩带着两队护卫浩浩荡荡进门,忙调适心绪,从竹藤椅上起身。 “姐姐和姐夫不是去拜花神了么?怎回来这么早?” “还好我们回来了,否则,整个家岂不是被你掀翻?”江梓月笑着迈过地上的江盛。 雷越对妙音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江盛夫妻俩身上,对一众护卫道,“快把这些碍眼的都抬走。” 江盛却在雷越经过身边时,就踢了下地上那本账册…… 妙音没有阻止护卫动手,注意到一旁的拓跋玹提着一口气看自己,不禁失笑。“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怕你树敌太多。”拓跋玹扣住她的手,轻握了握,“有些事,表姐都不去追究,你偏追究……” 江梓月就在廊前收住了脚步,正看到江盛踢开的账簿。 她弯身要捡,一旁却伸来一只宽大的手…… 雷越抢先捡起账簿,随手翻了翻,就递给护卫,“拿去烧了吧。” 江梓月微愣,妙音也狐疑地看雷越,“姐夫,那账册是我的。” 雷越:“不是清算过了吗?阿音,叔父和婶婶纵然有错,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他们不过是想伸手捞点银子罢了,你呀,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得轻巧,那些位江家卖命的掌柜伙计,背后都是有家室的,饿着他们肥了一人,天理何在?还有,我与这人无冤无仇,他们凭什么派人跟盯我的一举一动?”妙音强硬地盯着他,“账簿给我!” 雷越无奈,忙又从护卫手上拿过账簿,又将账簿倒着翻了几页,粗略一看,便递给妙音,“音儿,你是想留着证据,给祖父他们看吧?” “姐夫还是少管闲事!”妙音自拓跋玹手中抽开手,拿过账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梓月,就把账簿收入怀里,“我这里的证据,倒不只这一点点,还有江盛贿赂江南官府的,盯着织造锦缎的幌子,交易金矿铁矿……大周律法在前,私自交易铁矿、金矿,可是要杀头的!” 拓跋玹看眼雷越,伸手握住妙音的手肘,“阿音,点到为止,否则,两位外公也为难。” 妙音也不喜欢把话说得太透,她眼睛盯着雷越,“我不喜欢闹出什么血腥,不过,旁人若害我和我的家人,我必让对方生不如死!” “哈!”雷越突然就笑出来,“音儿这话真够吓人的!” 江梓月见他笑,也跟着笑,却听不出妙音这话有什么好笑的,愈发觉得雷越这笑令人费解。 一个本应被捧在手心的郡主,突然这样发狠地愤世嫉俗,发狠地彻查罪证,无疑是被逼得。因此,她也愈发忍不住心疼妙音。 气氛有些微妙,金笼子里的鹦鹉却突然大叫,“坏人,坏人,有坏人……” 满院子伤者被清理干净,在大家都不说话之际,这小鸟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刺耳。 第359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妙音诧异地看向笼子里,“小音音果真聪明,若好好教导,真与颐离的阿忍有一拼。” 拓跋玹陡然脸色铁青。 “阿忍?”江梓月笑看了眼拓跋玹,对妙音道:“音儿,阿忍可是你前几日对我提起的那只鹰?” “嗯。”妙音又从茶几上的小碗里,拈了一点小米喂给鹦鹉,“那阿忍似成了精,能听懂颐离的话,还给我表演单腿蹦呢……” 雷越也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拓跋玹,也火上浇油。 “竟能如此表演好玩的把戏,的确够神奇!音儿,你怎不向阿史那颐离要了那只鹰自己养着?他对你一往情深,定会慷慨相赠。” 拓跋玹在北厥时,就见过阿史那颐离那只异常凶猛的鹰,也知它名叫阿忍,却没想到,阿史那颐离竟然拿着那东西讨好妙音。 他随手弹出一缕真气,整个金龙倾斜坍塌,鹦鹉受惊地振翅而起,冲上枝头,就不见了踪影。 妙音竖起眉头看拓跋玹,“这鸟被养得时日久了,飞去外面,怕是活不成。” 江梓月也嗔怒,“太子殿下吃醋就只管说吃醋,何至于吓走小音音呢?” 雷越也夸张地惋惜一叹,“音儿既喜欢那鸟,留着解闷也好。” “音儿一个吃货,实在不宜养宠物,回头饿极了恐怕饥不择食,把那只鸟拿来炖汤。”拓跋玹揶揄地看妙音。 妙音却只觉这番话熟悉,“颐离本想把那只鹰送我,你刚才这番话,正是我拒收那只鹰时说的话。” 江梓月和雷越相视,两人都戏谑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窘迫地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那鹦鹉飞走的方向,顿时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等咱们回家,你想养什么?咱们多养几只。” 妙音哄孩子似地摸了摸他的头,“养你和肚子里这一小只就够了。” 拓跋玹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心头陡然泛出一阵火花无法按耐,只觉自己成了被她捧在掌心的宠物。这是让他尝过了被抛弃、被人杀的滋味儿之后,就原谅他了? 但碍于江梓月和雷越在一旁,他不好多问,忙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妙音见他眼神炽烈地吓人,忙转开脸,“姐姐和姐夫屋里坐吧。” 雷越和江梓月在屋内的桌旁坐下来,见拓跋玹头上包扎着棉纱布,终是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碰的!”“被我拎着脑袋撞破的。”拓跋玹和妙音的声音碰撞在一起。 江梓月呵呵地皮笑肉不笑,“我倒是更相信音儿的话。” 雷越心虚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 妙音挑眉斜睨他一眼,“姐夫放心,我只撞自家夫君的脑袋,你的脑袋,就让给我姐撞去吧!” “呵呵呵……我又不会做抛弃妻子的蠢事儿。”雷越这话出口,尴尬地看了眼拓跋玹,“我的意思是……” 拓跋玹抬手制止他越描越黑,“喝茶,这茶不错。” 江梓月唯恐雷越再说错话,忙道,“这两日花神庙都有集市,难得太子殿下过来,你们一起去玩吧。” “我正想拜花神给孩子祈福呢,平日闷在那院子里,也闷坏了。”妙音看拓跋玹,“你若是着急,还是先启程回去大魏的好。” 拓跋玹拉着椅子挪近她,“我再陪你两日,就算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离开。” === 晚膳,江家阖家家宴。 江梓月命账房结清了江盛多年来克扣的一众掌柜和伙计的银两,并辞了苗悦仪那做假账的兄弟,免了江盛在江氏锦缎的大掌柜之职。 晚膳结束,众人忙都叩拜江梓月的精明决断,江梓月却受之有愧。 打发了一众掌柜和伙计离开,江梓月这就想找雷越一起去向妙音道谢,却遍寻不见雷越。 她进入竹影阁,就见妙音正坐在桌旁拿着几个小瓶调配药水,而内室里却传来拓跋玹的闷叫声。 江梓月坐下来,见妙音竟对那男子的叫声不为所动,不禁揶揄,“你又打太子爷了?” 妙音抬眸嗔笑看她,“你当我是夜叉呢?他是故意的。” 江梓月失笑,“能拎着太子爷的脑袋往车厢上撞,除了你这夜叉,也没旁人敢做这种事。” “李应这个大嘴巴告诉你的吧?” 江梓月打趣道,“许你做,不许人说呐?” 妙音把药水搅拌均匀,就端着进去内室,绕过屏风…… 拓跋玹浸在浴桶里,难受地摸了摸头皮,察觉浴桶旁有动静,他忙钻出水面,任由水流冲刷过脸和身躯,眸光灼灼地盯着渐行渐近的女子,“阿音,我疼……你快帮我吹吹……” “吹吹?再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好不好呀?”妙音皮笑肉不笑。 拓跋玹热切地看着她,“好!” 妙音上前,二话没说,拿着调配好的药水给他淋在头上,转身就出去。 拓跋玹愣了愣,药水沿着头皮流淌下来,冲到了眼睛,他忙抹了下1药水,捧着水洗了洗眼睛,却发现伤口不再刺痛,反而清凉舒爽。 他又摸了摸伤口,蘸了一点药水,凑在鼻尖嗅了嗅,不禁诧异她的医术。这药水用下之后,不必再包扎,只一晚上伤口便能结痂。 可,他故意把自己浸在浴桶里,可不是只为等着一点药水的。 “阿音……你不是说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妙音自内室里出来,正见江梓月捂着嘴憋着笑,无奈地朝内室吼道,“表姐在呢!” 拓跋玹暗囧,顿时后悔撒娇。想他太子殿下一世英名,全毁在了那一句“举高高”上。 江梓月却识趣地站起身来,大声地说道,“我只是过来向音儿道谢的,顺便过来找雷越,没想到,雷越竟也不在你们这儿,许是他去了花园散步,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妙音若有所思地挑眉,“雷越恐怕是在江盛那边。” “哈?”江梓月对上她垂下的眼睛,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音儿……” 妙音将小瓶放进药箱里,“我心里有数,他若不伤你,我自不会伤他。” 江梓月提着一口气出来竹影阁,这才明白,妙音那一句“旁人若害我和我的家人,我必让对方生不如死”,竟是为了她,警告雷越的。 第360章 大小姐抓到姑爷 妙音这番保护,她心底暖热,难抑感动,纵是嫡亲的妹妹,也不见得能做到妙音这般疼惜她。 但是,雷越…… 那与她青梅竹马、与她夫唱妇随的男子,暗地里竟与江盛做那些龌龊的勾当! 江梓月心寒彻骨,仰头望向不见星子的夜空。 “为何?雷越——你不知江盛要夺我的位子么?我待你一往情深,为何你要如此背叛我?” 她双手紧握成拳,纤长的指甲在掌心里刺出了血…… “来人!” 墙头上飞下两个黑衣人,“大小姐!” “去江盛的院子,看姑爷是否在那边,若姑爷在,把他和江盛说的每一句话都给我记下来!” “是!” === 金宝阁内,灯光昏黄,金碧辉煌的楼阁,皆隐去了光华。 侧躺在床榻上的江盛,盖着碧青的锦被,蜡黄的脸色越显得蜡黄…… 雷越坐在床侧的椅子上,只觉这人颇会装点氛围,不过是断了两根肋骨,竟布置成将死的样子,也应了这阴霾重重的夜色。 他瞥了眼床榻上虚弱痛吟的江盛,正借着床头的烛台的光,一页一页翻看过手上的账簿…… “原来,和雷家合伙的生意,你都记在了这个账簿上。还好,这账簿,你藏得严实,否则,若这账簿若是落入苏妙音手里,我们雷家也会遭殃。” 江盛忙道,“我与你父亲素来是亲如兄弟,就算我出事,我也断不会让你雷家出事。” 雷越浅扬唇角,“不过,竟连金矿和铁矿的事都被那丫头查到。叔父如此做事,叫越无法对家父交代。” 江盛欲哭无泪,“姑爷,那丫头手段实在高妙,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倾天阁的阁主风无涯,是何等厉害之人?竟也能被她收拾得像条狗一样。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的商贾罢了。” 雷越阖上账簿,“拓跋旻和萧家为与拓跋玹争夺帝位,刚自咱们矿上订做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兵器和铠甲,现在矿被苏妙音的人把控,那兵器和铠甲都造不出,拓跋旻和萧家若来追究,咱们该如何交代?” “所幸,在城南山里的仓库倒是还有些,可以先偷出来,给拓跋旻送过去,莫耽搁了他用便是。至于妙音……” 江盛无奈地冷眯细长的丹凤眼,挪着身躯凑近雷越。 “姑爷,那丫头活着就是个隐患!有她在,梓月会越来越强悍,她就像是梓月背后的诸葛亮,会让咱们连喘1息的机会都捞不到。” 雷越握着账本在手上敲了敲。 “那丫头身边跟着不少暗卫,要下手,不好明着来。她和拓跋玹明日去祭拜花神,可以在花神庙找人乔装成萧穗的倾天阁的人。就算失败,那丫头和拓跋玹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江盛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是如此,得找北边的杀手乔装。” 雷越见他按着左肋处无法挪动,“罢了,这杀手的事儿,还是我安排吧。叔父提早准备好三十万两银子,及时退了拓跋旻那笔生意,眼下他和拓跋玹尚未开战,退掉还来得及,免得咱们赔上脑袋。” “也只能这样办了,那银子都是现成的,你只管去钱庄取了派人送去便罢。”江盛虽说得轻巧,还是忍不住扼腕损失了一大笔生意,“但愿苏妙音明日就死干净!” “拓跋玹在这里,要杀苏妙音,实在不是一个绝好的法子。” “姑爷可是还有后招?” 雷越若有所思地起身踱了两步,眸光清冷地望向窗外。 “多造几本账簿,最好弄上厚厚一摞,放在刑部奉公之法的庄凌宽的桌案上,让他亲自递到皇上面前,如此便可信了。” 江盛忙坐起身来,“这账簿该如何造?还请姑爷明示,只要能弄死苏妙音……” “伪装成苏妙音早在江蓉活着时,便在苏骁的帮辅下秘密得了那两个矿,而后,她一直在装疯卖傻,便为守住两座矿,拒做江家的当家人,暗中接手矿上的生意,与周边诸国进行交易,卖给他们武器……另外,多造些银票,收买些作为证据,再多找几个证人。” “如此,可是连苏骁和江珏都要被斩首示众了!哈哈哈……”江盛阴沉地道冷笑,却笑了两声,就震的伤处剧痛,忙又收住笑。 === 雷越返回寒月轩,却见满院子漆黑,房里亦是漆黑。 梓月素来不会这样早睡,每晚不是看书便是看账簿,今儿这是…… 他抹黑进门,沉了沉气,转身关上门,身后却呼——一股冷风袭来,他转身要挡,手挡住的,却是一张网…… “把他和江盛,都给我倒吊在前院那棵老梅树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将他们放下来!”江梓月咬牙切齿地说着,“另外,去府衙打一声招呼,我江梓月休夫!” 黑衣人应声,便要出门…… 江梓月当即转了心思,“回来!” “大小姐,您吩咐!” “难为这一狼一狈谋划的如此精妙的计策,还是暂且不要去惊扰江盛的好,本小姐要让他落一个栽赃嫁祸宁和王郡主的死罪!”江梓月瞥了眼门槛处的一团黑,“待我修书一封,送去给刑部尚书庄凌宽,让他亲自处置此事,栽赃郡主,暗害我大周功臣苏骁之满门,雷越和江盛,必生不如死!” “是” 雷越忙自网子里挣扎上前,“梓月,你听我说……这件事,我都是为我们的将来谋划呀!你的当家人的位子虽然是苏妙音给你的,但是她的聪明才智实在胜过你,你就甘心总是被她驱使么?” 江梓月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妙音何时驱使过我?妙音何时对我有半分不好?” 雷越不甘地忙争辩:“你不要被她的虚情假意蒙骗,她这样截断我和盛叔的生意,都是为了拓跋玹……她是在帮拓跋玹,截断拓跋旻和萧穗的路!” 江梓月愤然上前狠狠地踢给他一脚,“音儿重情重义,与拓跋玹两情相悦,就算他们可能面临生离死别,她还为他这样筹谋,而拓跋玹此来苦苦寻她一个月情真意切……我羡慕他们,我期望我和你也能做到这样相濡以沫,我们青梅竹马,远比他们更应该心心相印,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第361章 太子殿下才危险 雷越被踢中心口,半晌喘不上气,却将女子撕心裂肺的失望听得真切明白。 “梓月,我从没有想过辜负你!” 江梓月憎恶地斥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你可知我为何摸黑与你清算?” 雷越一头雾水,眼前的确是太黑,他要看清她的眼神也看不清,只觉她整个人都是狰狞且拒人千里的。“为何?”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虚伪丑恶的嘴脸!” 江梓月说完,就讽刺地咯咯冷笑,却笑得眼泪直流。 这样黑,她也是不想旁人看到自己的泪。 江家的女儿,素来不在外人面前哭,更何况,她如今还是江家的当家人! 雷越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黑影,却亦是百感交集。“梓月,从前看着你锦衣玉食,我就在想,我何德何能迎娶你这般贵雅又惊艳的女子为妻……我必得弄两座金山银山,才能配得上她……梓月……你信我,我都是为了能更好地陪着你!” 江梓月却只想将他碎尸万段,但是,如此奇耻大辱,张扬到外面,祖父和父亲的颜面,江家的颜面,都将蒙羞! “雷越,我再信你半个字,我就是猪!” 雷越挣扎着挪到她脚下,“本来,我没有必要杀苏妙音,可苏妙音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爹那边我不好交代……更可恶的是,她还扣住了那两座矿!” “音儿是在救我江家。一旦那两个矿暴露,我江家都要因你和盛叔的被诛九族!两家上下,近千口人,都要被株连……”江梓月无法想象那样的境况。 “我不要她救!我也不稀罕她救!梓月,只凭你买一点胭脂水粉,锦缎布匹,是赚不到多少的……”雷越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悄无声响地拔开,里面滚滚的烟雾飘散出来。 他仍是哀求着说道,“梓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杀苏妙音罢了,一切都会过去。我们就当那丫头,还被关在金笼子里,以后再也不必想她,你永远都是江家的当家人!” 砰——江梓月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 满屋子的暗卫也相继摔在地上。 雷越听着室内没了动静,迅速从靴筒里拔出随身的匕首,削断身上的网子,直接将几个暗卫砍杀,又将江梓月抱到了床榻上,捆绑起她的手脚,将一方手帕团成一团,塞进她口中。 “梓月,等将来,我们才是真正的天下霸主,我们能捏住天下命门,诸国国君都得听你我的话!” === 花神庙的庙会,满街都是头戴花环装扮成花神的女子,在难得晴好的阳光下,争奇斗艳,格外好看。 整个花神庙前的街上,都是做生意的小商贩,吆喝叫卖声热热闹闹,行人摩肩接踵。 妙音颇喜欢这样的热闹,在花神庙的庙堂内祈愿结束,便左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右手提着两包糕点,一边吃,一边哼着歌,左看看右看看。 拓跋玹却被她弄得胆战心惊,不禁后悔没有带风无涯和李应一起出来。 他一手护住她的后腰,一手帮她提着刚买的一大篮子水果,跟着她这边跑,那边看,忽觉手忙脚乱。 但是,她这样头戴花环的模样,实在太过惊艳,离得远一小寸,他都深感不安。 “阿音,这条街上都是行人,实在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不长眼地撞了你的肚子,可如何是好?” 妙音不悦地斜睨他,“你紧张我的肚子,倒是多过我。” “你至于和自己肚子里的娃儿吃醋么?我是在乎你整个人!” 拓跋玹无奈地嗔怒之后,见一个小孩儿拿着拨浪鼓就往这边挤过来,他忙侧身将孩子挡开,以身体挡在妙音的身前…… 妙音一抬头,正见他低下头来,眉眼温柔如水,一时间心神就恍惚起来。 却有个不识趣的小娃,直接从两人中间挤开,后面跟着孩子的父母,直喊,“慢点,慢点,这淘气鬼……” 拓跋玹无奈地摇头,“阿音,你看看,尤其这些个与你肚子一般高的孩子,真的会撞上!” 妙音哭笑不得,“孩子都是长着眼睛的,岂会随便乱撞?刚才这孩子,也是轻轻地挤过去的……将来,我肚子里这个到这般大,也会这样满地乱跑,你还是学着适应些的好。” 拓跋玹气结,“可是现在……” “若说危险,你才危险,你看看路过的女子,哪一个不想吞了你这小白脸?” 妙音说完,就走到一个路边的摊位上,拿起一个蝴蝶面具给拓跋玹戴在脸上。 “戴着,不准摘下来!” 拓跋玹只得依着她,还是锲而不舍地哄劝道:“咱们再玩一下下就赶紧回家,你若是在不想回家,咱们就寻个清净之处独处也好……此次出来,我不过与你好好地单独说说话。” 妙音嗤笑,“可我所求,是与我心爱的男子在这热闹的繁华俗世中白头偕老!” 拓跋玹被她口气中的嘲讽刺伤,却又被她话中的甜蜜惹得压不住叹息,“阿音,我会陪你白头偕老的……” “不必!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尽早回去大魏的好,我自己玩去啦!”妙音递给卖面具的银子,转身就哧溜,钻进人群里…… 拓跋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取下头上的娃娃面具,却见四周都是满头戴着花环的女子,看得他一阵眼晕…… “阿音,你别吓我……阿音!” 涌动的人群里,两个杀手却清楚地看到了妙音的去向,两人抄手握着匕首,直接经过拓跋玹,尾随妙音而去。 妙音钻进十足路口看杂耍的人群中,眼见着仰躺在长凳上的人要玩胸口碎大石,她差点被口中一颗酸溜溜的山楂噎到。 那被大石板压着的孩子,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板纤瘦,不堪一击,手脚都戴着锁链,凌乱的长发被风吹得挡住了脸,而握着大铁锤的男子,却膘肥体壮,后腰上还别着一把鞭子…… “父老乡亲们,孩子娘死的早,我这当爹的没啥本事,只能做此营生糊口,各位客官看个新鲜,多给些赏钱,让我和孩子吃顿饱饭,在此谢过!” 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喊道,“你倒是砸不砸?再不咂,你那孩子就撑不住了!” 第362章 太子爷受宠若惊 妙音丝毫没有察觉背后刺来的匕首,眼见那彪悍的男人抡起大锤要砸向石板和男孩,心底陡然一股冲1动促使她迅速冲上前,挤过围观的人,冲进场内,抬脚踹在男人的腰侧…… 杀手刺出匕首就扑了个空,两人相视一眼,迅速将匕首收入袍袖,只得再等机会。 举着大锤的男人侧打了个踉跄,大锤砸偏,落在地上,妙音趁势将压在男孩身上的大石板踹翻在地上…… 仰躺在长凳上的男孩却愣住,蓝天之下,一头戴花环的女子弯身下来,一缕幽香的长发自她的肩头飘散下来抚过他的脸侧,她柔白胜雪的脸凑近眼前,双眼皮的大眼睛眼尾上扬,是凤尾的形状,说不出的妩媚且灵秀,眼神里满是担心,愈发美得惊心动魄。 他脑子轰地一片空白,只看到她粉润的唇在动,却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四周炸开了锅一般地叫嚷声,一旁提着大锤的彪悍的男子也在暴吼……闹哄哄地震耳欲聋。 他恍惚地顿了顿神,这才听到,她是在喊他。 “傻孩子!愣什么呢?!快起来!” 妙音忙扶起男孩,却见他竟比自己还高出一头,薄的衣衫破败,这尚未见半分暖意的春风里,竟是露着胳膊和胸膛,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瘦得柴火棍一般,形销骨立。 她忙将身上的斗篷扯下来,给他裹在身上,却见男孩身躯一转,陡然贴近上来,手臂也搂在了她的腰间,抬起腿就朝她身侧猛踹…… 妙音疑惑地转头,却见那提着大锤的彪悍男子被男孩踹中的胸膛,整个大熊似地身躯被高举的大锤拖带地向后仰在了地上,震得地面都在颤。 周围地人混乱地尖叫鼓掌,有人喊,“起来打呀!”“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快跑呀!” 男人挣扎着拖着铁锤爬起来,朝男孩暴吼,“你这该死的混账,老子将你捡回来养大,你竟反了!” 妙音见男人起身要扑上前来,扯住男孩转身就跑。 男人提着铁锤就追,周遭的人群吓得顿时四散开…… 两个杀手自人群中相视,迅速紧追在后面,直接借轻功超过拖拽着铁锤的男子,拿匕首朝着妙音的后心直刺过去。 拎着铁锤的男人见状,迅速刹住脚步,再不敢追。“这贱丫头,自身难保,竟还敢抢我的人?刺死她!” 拓跋玹见街上一片混乱,逆着人群逃散的方向,自房顶上遥遥看到那一幕,迅速弹出两股真气。 妙音察觉背后不对,转头望了一眼,就见两个灰袍人匕首近了眼前,她迅速推开男孩,脚下却被裙摆绊了一下,眼见要摔在地上,她下意识地迅速护住腹部,整个身体却被一双手臂捞起,眼前物影飞移,转瞬她便被扶稳,一抬头,就对上拓跋玹肃冷如冰的俊颜。 “拓跋玹我错了!”话说完,她就听到身后砰——砰——两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她疑惑地转头,就见两个灰袍人摔在了地上,再无反应…… 妙音恐慌地迅速躲到拓跋玹身后,“他们死了?” “刚才我用力过猛,直接把他们的骨头震碎了。” “哈?!”妙音委实想不到,杀人竟还能杀得如此高超,忙拿崇拜的眼神看他,“玹玹,你好厉害呀!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宇宙超级无敌第一美男子!” 拓跋玹却笑不出,也高兴不起来,清冷眯着眼睛俯视着她,“现在我不是抛弃妻子的混账渣男了?” “不是!绝对不是!” “说这种话没用,回去闭门思过三日!” 妙音悻悻叹了口气,就看向躲到了路边的“男孩”。 “小兄弟,这两个人可是来杀你的?” “男孩”茫然摇头。 “他一个江湖卖艺的,这两人怎可能杀他。”拓跋玹气恼地侧首瞪妙音,想到她刚才在摔倒之际,先护住腹部,顿时又不忍苛责。“阿音,他们是来杀你的,这两人刚才出招,瞄准的是你的后心。” “可……我不认得他们呀,也与他们无冤无仇的。” “你是与他们无冤无仇,却与他们背后之人有冤仇。”拓跋玹警告说完,见她狐疑又恍惚,忙把她拥在怀里,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以后,不准乱跑!” “我没乱跑,我不过是想救那孩子,谁知,他们竟杀出来捣乱。”妙音忙唤“男孩”上前,“你看这孩子多可怜!骨瘦如柴的,怕是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拓跋玹蹙眉看过去,却见所谓的“孩子”,压根儿就是与她一般大的男子,不过是身材瘦些,看上去显得没长开似地。 “叫什么名字?” 未等男孩回答,那彪悍的男人就提着大铁锤上前来,“狗子,你这该死的混账,快跟我回去!” “男孩”恐慌地忙躲在妙音和拓跋玹身后。 妙音见男人又吼又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住拓跋玹的袍袖就道,“给我打他一顿,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拓跋玹懒怠为旁人浪费气力,只伸手弹了一缕真气,男子就晕厥在地上。 “男孩”忙上前看了看,“他……他是不是死了?” 妙音气结,“你该不会是还在担心他吧?” “我本是孤儿,是他把我捡回来的,我虽从没有吃饱过,也吃了不少苦,他却也算我的养父。” 拓跋玹见“男孩”竟懂得感恩,不禁多看他两眼,“阿音素来喜欢胡乱救人,倒是每次救的人都还不错。” 妙音顿时明白他这番话是允准了她带“男孩”回去,欢喜地忙楼主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记,“玹玹,我决定了,原谅你之前的错!” 拓跋玹顿感轻松。这些时日为寻找她,已然把他累得筋疲力竭,一见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且他在讨好她这方面实在捉襟见肘,昨晚更是惨兮兮地被她赶到了竹影阁的客厅里睡了一晚…… 如今,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第363章 殿下打翻醋坛子 妙音敏感地缩了下脖颈,宠溺地完全挂在他怀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好!准奏!准奏!” 拓跋玹被她哄孩子似地口气逗笑,“你这口气,倒是有母仪天下的气派。” “男孩”从旁看着两人竟如此自然而然地搂抱在一起,不禁看傻了眼。 这到底是在大街上,如此搂抱黏腻,实在太过扎眼。 可这两人竟似全然不在乎谁在看似地,如一对儿不谙世事的神仙眷侣,竟这样说抱就抱,说搂就搂……且搂着对方就如抱着一个无价之宝一般珍视。 “咳咳咳……”有人粗狂地从旁咳嗽,“何人如此不要脸,竟当街搂搂抱抱,实在有伤风化!” “男孩”惊得转身,见是巡城侍卫和府衙捕快,恐惧地忙喊道,“恩人,恩人,不好了……是官府的人!” 妙音忙松开拓跋玹,转身就要上前解释,不料手被拓跋玹抓住,整个人就被一股霸道黏腻的力道死死拖住。 拓跋玹上前挪了一步,与她并肩而立,顺势与她十指相扣,不准她离开身边半步。 领首的捕快统领威严抬着下巴上前,狐疑地打量三人,视线自妙音身上多留了片刻,“这地上的人是你们杀的吧?” 拓跋玹直接拉开斗篷…… 统领不明白他是何意,“小白脸,你端什么架子?本大爷问你话呢!” “男孩”也不明白拓跋玹是何意,忙劝道,“恩公,这事儿咱们可以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呀?”妙音清冷地对统领呵斥,“这位是——龙公子!他玉佩都亮给你们了,一个个眼瞎呢?” 巡城侍卫和府衙的捕快们忙都看向拓跋玹的腰间…… 统领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一行人恐慌地忙跪趴在地上。 统领忙道:“卑职虽不知龙公子是何人,但天下敢把龙字摆在前面的,定是皇族人无疑!且公子贵雅不凡,姿容绝俗……” 拓跋玹不耐烦地打断他,“两位灰袍人刺杀本公子的夫人,本公子杀他们,是正当防卫!至于手上拖着铁锤的,是江湖卖艺的,恃强凌弱,很是歹毒,被本公子打晕,你们带回去关押几日便可将他放走。” “遵命!”统领忙朝捕快们摆手。 捕快将人都抬上担架,却见两个灰袍人的尸体异常诡异,竟是四肢瘫软地不成样子。 妙音也看得有些恐惧,忙别开脸。 统领亦是惊愕,忙看向拓跋玹,“龙公子,这人身上没有半点血污,腿脚竟成如此模样,这到底是……怎么死的?” 妙音忙道:“夫君不慎用多了气力,把他们的骨头震碎了。” 拓跋玹因她口中一声“夫君”心头暖热,鹰眸灼灼盯着她,再懒得看别人。 统领却恐惧地打了个冷战,想到自己刚才嚣张地在这位面前竟自称本大爷,忙又跪趴在地上,“公子,刚才卑职多有得罪,还请……” 拓跋玹懒得理会他,拉着妙音就走。 妙音忙要喊“男孩”跟上,却见“男孩”朝着晕厥在地上的男人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而挪着膝盖,朝自己跪拜…… “恩人在上,请受狗子三拜!从今往后,狗子愿意给恩人当牛做马,恳请恩人收留!” 妙音忙道,“小兄弟,你不必客气,我既救你定收留你!姐姐带你去找个澡堂子去洗个澡,再给你买身衣裳,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男孩”愣愣地看她,又看一旁被气得捏脑门的“龙公子”。 “那……这位,狗子该如何称呼?” 妙音爽快地笑道,“他呀!你叫他前夫哥就成。” “男孩”老实地唤道,“前夫哥好!” 拓跋玹直被气得脑仁疼,“你才是前夫哥,你全家都是前夫哥。” “哈哈哈哈……” 妙音顿时笑得站不稳,很有技巧地就歪在了拓跋玹的肩臂上。 拓跋玹气得挡开她,“你说了原谅我,竟是玩笑话呢?” “逗你呢!”妙音见他竟绷着脸,不肯看自己,忙对男孩说道,“小兄弟,你可有姓氏?” 拓跋玹见她竟一门心思放在男孩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着下巴加快脚步。 “男孩”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忙对妙音道,“……旁人都唤我狗子。” “你跟我姓苏吧!我叫做苏妙音,你就叫苏念祖,希望你有朝一日,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认祖归宗!” “谢姐姐赐名!念祖记住了!” 妙音示意他跟上前,“念祖,我身边这位呢,是大魏太子爷拓跋玹,你就唤他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 拓跋玹心头陡然一股甜蜜炸开,忙放慢脚步,牵就妙音的小步子,侧首看她一眼,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睛。 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虽暗暗地乐开了花,还是绷着脸斥道,“你弄这么一长串的称谓,念祖怕是记不住。” 苏念祖忙绕到拓跋玹身侧,“念祖记得——是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 “哈哈哈……好弟弟!”妙音对苏念祖笑了笑,这就揶揄地看拓跋玹的侧脸,“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有没有很惊喜?” “你就会拿我开玩笑。”拓跋玹嗔怒说着,唇角就笑开,“一会儿多给念祖买几套袍服和鞋袜,免得回家再麻烦老管家和李应他们匆促为他准备。” 苏念祖忙道,“多谢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 一个时辰后,苏念祖自澡堂里更换了崭新的袍服出来,神清气爽地进入茶室,正见拓跋玹和妙音的一盘棋下到了一半。 他没有惊扰两人,坐下来便给两人都添了茶,默默地从旁等着。 拓跋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本以为从旁添茶的是澡堂的伙计,侧首一看,却愣住。 “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妙音也疑惑地转头,却见男子姿容有一股江南水乡的明秀之气,双眉修长柔和,双眸如寒星,瘦削的脸虽蜡黄,却无损他的秀雅美艳。“哇塞!这人竟是男生女相,和清越一般,明秀动人。” 拓跋玹顿时被这话刺了耳朵,半分懒得客气,对男子呵斥,“滚出去!” 苏念祖忍笑忙跪在地上,“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念祖是您和姐姐刚捡回来的小舅子呀!” “哈!”妙音如获至宝,当即就要伸手托住苏念祖的手肘,不料,伸到一半的手被凭空伸来的大手狠狠拍开……“拓跋玹,你干嘛呀!拍得人家好痛!” 第364章 和夫君离得太远 拓跋玹不悦的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对一个尚且陌生的男子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我……”妙音悻悻地揉1捏被他打痛的手。 苏念祖尴尬地忙朝拓跋玹俯首,“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您莫动怒,念祖既当了姐的弟弟,便当姐为嫡亲的姐姐,断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也定会规规矩矩做人。” 拓跋玹素来不会轻易相信旁人,尤其,这人懂事儿得出奇,完全不像一个江湖杂耍之人。 “江湖上的人素来粗狂不羁,你竟像读过书的。” “念祖正想与姐姐和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说这事儿,养父是个颇狡猾之人,他吃定了教书的夫子都是知书达理的慷慨之人,每到一座城,就租住夫子学堂的柴房或者杂物房,有些夫子见他带着孩子,便不收我们的银子……” 不等他话说完,妙音就道,“所以,你跟着夫子们学了些字?” 拓跋玹却道,“如此说,你那位养父,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是!”苏念祖无奈地道,“念祖也想报答他,可念祖若是真的见了他,只怕他会打死念祖!” 拓跋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一千两,你可以拿去报答你想报答的人,拿走之前,给我立个字据,回头你挣了银子,再还给我。” 苏念祖不可置信地看银票,又看妙音和拓跋玹。“您这样慷慨地拿出银票,就不怕念祖拿了银票不回来?” 妙音失笑,“你大可以跑,只一点,出去别做坏事就好。” 苏念祖动容,忙俯首砰砰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就站起身来,“以后,念祖定把这笔银子还给姐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说完,他就冲出门去。 妙音哭笑不得,“哎,就这么跑了?回头,他去哪儿找我们呀?” 拓跋玹看她一眼,忙出门将苏念祖叫回来,“回头去江府找我和你姐。” “天下第一的江府?” “正是!” 苏念祖转身迈开步,却腿软地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在地上。 拓跋玹见他竟似被吓到,不禁狐疑,“念祖,你还好吧?” “呃……是,没事……”苏念祖匆促穿过澡堂的厅堂。 掌柜正自门前送一位贵客,见他出来,不禁愣了愣,“公子可是董家的少爷吧?董老爷每隔三日就过来一趟,如今董少爷这是长大成人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公子姓苏!” 本事面容柔美的男子,憎恶地看了眼掌柜,疾步离开。 而茶室内,拓跋玹竖着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盅浅酌,“阿音,这茶实在不怎么样,咱么回家吧。” 妙音却在忙碌地收拾棋盘上的残局,“再来一局,难得遇到你这样笨的对手。” 拓跋玹哭笑不得,让她赢,还要让她看不出自己放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妙音抢了黑子搁在棋盘上,凤眸温柔地笑看着他,“该你了!” === 晚膳,仍是盛大的家宴。 妙音不得不硬着头皮换了一身月白底的紫纹礼袍,端着优雅地姿态,坐在高高的主位上,见江梓月和雷越竟没来,不禁狐疑,侧首看了眼与自己隔着两臂远的拓跋玹,更是顿觉无趣。 “今儿……这是谁安排的位子?” 阶下,与夫君董天鹤并坐一处席位的江荻,忙起身堆上笑。 “音儿,是姨母为你安排的。听李应说你和太子爷不睦,还把太子爷的头打伤,所以,为防你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姨母做主,让你们隔得远些。” 妙音失笑,转头看向自己的作为右后方,“我还以为,这事儿你只对梓月姐一人说了,好你个大嘴巴,竟是闹得人尽皆知。” 拓跋玹忙安慰道,“阿音,你有孕在身,莫要动怒!” 他忙又对众人解释,“是本宫之前做了对不起阿音的事,她才对本宫动粗。平日,她举止端庄,气度不凡,且心地善良,是天下无双的好女子。” “呵呵呵……”董天鹤不敢恭维地笑道,“太子爷,都是自家人,您就不必帮音儿遮掩了。一进门就能掀得满府地覆天翻,除了阿音,谁也没有这番本事。” “是么!也正是这暴脾气,才像极我死去的姐姐江蓉,所以我们更得迁就着音儿才好。”江荻忙坐下来,扯住董天鹤的手肘,“夫君,好好吃你的菜,仔细音儿动怒也叫风无涯打断你两根肋骨。” 妙音气结,最是不喜一家人说话这般阴阳怪气。 满堂众人,因她难看的脸色,也微妙地再不敢有半点动静。 董天鹤忙埋头苦吃,再不敢抬头。 妙音也懒得再开口,却忽然发现,董天鹤这年过四旬依然俊秀的脸,像极了她刚救下的义弟苏念祖,且这眉毛眼睛和下巴,竟像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偏在这时,老管家匆匆地进门来,朝着主位上的妙音跪下。 “禀郡主,门外有一位极柔美的男子,自称叫苏念祖,说是郡主的弟弟,奴才怕是误会,没敢让他进。依老奴所知,王爷除了郡主,定是再没有其他的孩子的。” 妙音尴尬地笑了笑,“弟弟是我今儿刚救回来的,再安置一个席位,把弟弟请进来。” “是!”茂勋忙让丫鬟们抬桌案来安置,这就匆匆奔出去。 众人都好奇不已,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外。 江荻却顿时不悦,“音儿啊,咱们江家,可不同于别家。你怎么能随便捡个孩子就当弟弟呢?你若真想要弟弟,叫你父王和你母妃给你生一个亲弟弟多好呀!” 不等妙音开口,李应忙笑着说道,“回夫人,我们家郡主惯会捡人回来的,尤其是些俊美非凡的男子……” “哈?”江荻不禁怀疑自己听错,“李应,当着太子爷的面,你可不要乱讲话。” 李应:“太子爷都是知道的,譬如差点被雷家赶出家门的雷承,被萧穗丢弃的风无涯,还有金诺、风朗,清越等人,对了,还有哈奔等人……哈奔虽算不得美男子,却最是有趣,是郡主从北厥郡主艾斯尔馥手上抢来的,呵呵呵……” 妙音顿时忍不住咬牙切齿,“李应,你是不是非要逼着我割了你的舌头?” 第365章 渣男本渣在此地 董天鹤忙道,“音儿,李应多嘴,也是关心你。你听姨父一句劝,你要认义弟,还是打听清楚了身份的好,免得是贼人歹人,来抢夺江家的家产……” 正说着,他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被茂勋带入门的年轻男子脸上,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见鬼似地,从席位上猝然跳起来…… 而他身侧的江荻,茶盅没有端稳,落在了地上,所幸是盘膝而坐,茶盅落地,滚在厚重奢华的地毯上,仍是完好无损。 妙音将这一番微妙看在眼中,狐疑地俯视着苏念祖,却见这江湖卖艺的小乞丐,竟举止从容,眉目无波,踱步到阶下,朝着她和拓跋玹拱手弯腰拜下去。 “念祖给姐姐和——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请安!” “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厉害姐夫……”李应忍不住重复他后面的称谓,忍不住看向拓跋玹。 众人也都疑惑地看拓跋玹,只当苏念祖是刻意恭维太子殿下。 董天鹤却注意到拓跋玹听那称谓无半分诧异,竟像是听习惯了一般。他只得压下追问妙音和苏念祖的冲动,担心地侧首看江荻…… “阿荻,你听我说……” “你给我闭嘴!”江荻不耐烦地压着声音斥道。 妙音深吸一口气,却只觉自己是被苏念祖戏耍了,但是,救人,认了苏念祖,并没有人强迫她。 “今日我与太子去花神庙时,遇见杂耍的,这孩子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我担心他被人砸死,便救下他,给他取名苏念祖。至于这宇宙什么什么姐夫,是我让念祖这样称呼太子的,以免将来某人又临阵脱逃抛弃妻子,多一个弟弟托住他,也稳当些。” 众人再不好多看拓跋玹。抛弃妻子——实在不是一个好听的罪名。 拓跋玹却看出,妙音如此解释一番,只是为弄清楚整件事情。 “阿音,你放心,这次我已经被你绑结实,跑不了。” 妙音嗯了一声,见老管家极有眼色地将苏念祖带到席位上,她忙提醒,“念祖,你先认一下家里的长辈和兄弟姊妹们。” 李应见妙音这就起身,忙搀扶着她的手肘,扶着她下去台阶。 妙音先带苏念祖到了董天鹤和江荻的席位前,就见两人的反应愈加奇怪。 董天鹤直盯着苏念祖,似要给苏念祖剥一层皮。 江荻却一眼不看苏念祖,像是怕脏了眼睛。 妙音顿时想通了一场私生子的“事故”。 很明显,苏念祖是董天鹤的私生子,依着江家女子行事霸道凌厉的手段,江荻是断不会忍气吞声的。只怕是弄死了苏念祖的生母,苏念祖沦落为乞丐,被江湖卖艺之人捡到…… “念祖,这是我生母江蓉嫡亲的妹妹——江荻,你跟我唤她姨母,她身边这位是姨父董天鹤。” 苏念祖忙拱手一拜,“念祖拜见姨母……姨父!” 董天鹤僵硬地嗯了一声,迅速低下头,伸手就抓住了江荻的手腕。 江荻却突然挡开他的手,抬眸就阴沉地看进苏念祖的眼底。 “孽种!你卑鄙无耻地攀上郡主,是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吧?想让我颜面扫地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 妙音顿觉措手不及,见苏念祖看着江荻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忙道,“姨母,我看念祖实在可怜才……” “音儿,你路见不平,姨母都明白,但你怕是被这该死的孽种利用了!” 江荻说完,目光就如刀子一般,刮在苏念祖脸上。 “你娘是我的贴身丫鬟,我素来疼惜她,待她不薄。她却好,瞒天过海勾上我的夫君,我将她赶出府、留你性命,你竟利用我的外甥女找上门……来人,把这该死的孽种给我拖出去,打死了喂狗!” 老管家茂勋恐慌地看妙音,“郡主,这……” 妙音抬手制止他说话,却见苏念祖一句没有回嘴,直看向董天鹤。 “念祖,你不对我解释清楚么?你可是刻意在利用我?” 苏念祖忙朝她跪在地上,“郡主,念祖从没有想过,这辈子与江家和董家再有瓜葛,也断不敢利用郡主!娘亲说,她是吃江家的米粮长大的,老太爷和荻小姐都格外疼惜她,从不让她做重活累活。荻小姐出嫁,也让她跟过去伺候。姑爷却是个好吃懒做贪财好1色之辈,时常出去寻花问柳,还趁着荻小姐身孕,对她用强,将她逼上绝路……” 妙音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觉这故事与自己想象的“事故”相去甚远。 她原以为,是脾气凌厉的江荻杀了苏念祖的生母,将苏念祖赶出了董家,没想到,这董天鹤竟是一渣掉渣的渣男,而江荻竟是无辜的。 妙音忍不住唾弃前一刻自己阴暗的揣测,却也为苏念祖捏了一把冷汗。 “母亲视我为肮脏之物,将我抛弃在路边,任我自生自灭,我寻到她时,她的尸体已经冷透。”苏念祖说着,忙又对妙音俯首,“念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留在江家,也不敢姓苏,从此以后,念祖还是如从前一样,叫狗子。” 董天鹤忙道,“郡主既收留了你,你何必再自轻自贱。你也不叫狗子,你叫董忱,热忱的忱,是你祖父在你出生时给你取的名字。” “你还有脸提当年?!”江荻抄起桌上的酒壶,就砸在董天鹤头上…… 董天鹤的额角上血流不止,满堂的人都无人为他说话。他与江荻的一双亲生儿女,也对他的伤视而不见。 江荻却气怒难消,扑上去又扯住董天鹤的头发,疯了一般嘶吼道:“我好好的姐妹,被你祸害至此——那可怜的丫头,只怕连一口棺木都没有!” 妙音恐慌地扣住李应的手腕退了两步,脚下不慎踩到裙摆打了个踉跄,一股气流迅速护住了她的后腰。 她疑惑转头,就见原本坐在阶上的男子,竟已近在咫尺。但是这事儿,拓跋玹贵为太子,也不便插手。 苏念祖仍是跪在地上,俯首贴地,久久没有立起脊背。 拓跋玹见妙音对苏念祖欲言又止,忙看向李应,“李应,这孩子既是阿音绑束本宫的,你暂且带他去去附近的酒楼安置。” 妙音却只觉这样搁置逃避也不是办法,她叫住李应,一拎裙摆,就忙对江荻跪地,“姨母……您息怒!您保重身体!” 江荻咬牙切齿地松了快被打成狗的董天鹤,“你贵为郡主,跪我作甚?我可担不起!” 第366章 郡主,惩治渣男 “姨母是我的长辈,我自然该赔礼跪拜!” 妙音仰着脸很想对她友好地笑一笑,却实在无法发自内心地微笑。 “这事儿是妙音失察,妙音有错。当然,最错得是董天鹤,至于念——至于董忱,他从没想过出生,是她母亲把他生下来,又抛弃他,定是也不希望她与江家、董家的恩怨祸及他。” 老管家茂勋也对江荻劝道,“小姐,孩子是无辜的……” “他是董天鹤的种,就不无辜!”江荻强硬地呵斥。 妙音忙顺着她的话点头,“是,董忱也算不得无辜,可他这些年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天天的胸口碎大石,吃不饱穿不暖,且世人狗子狗子的叫他,他母亲死了,他活在了地狱里,真正该死的人,却养尊处优,逍遥自在,这天理何在?” 知道董忱活得生不如死,江荻顿时气消了大半,却也顿觉这一番话有道理。 拓跋玹见江荻的神色和缓,忙催促道,“妙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妙音:“冤有头,债有主,对罪人当然是该明算账,但是对董忱,姨母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荻绷着脸盯着妙音,执拗地不肯松口。 “当然,妙音还有一个绝妙好法子,让姨母一次就彻底发泄了这怒火。” “什么法子?你莫不是要宰了董天鹤吧?” “宰了他实在便宜了他,妙音会让他生——不如死,也会让姨母好好地解了这心头之恨!”妙音这起身,对李应命令道,“去,准备一个大铁锤,再搬一块青石板来。” 众人顿时恐慌地坐不住,忙都紧张地站起身来,董天鹤却顿时吓得双腿虚软…… 李应忙带护卫出去,不过片刻,就弄来了妙音需要的东西。 董天鹤恐惧地忙要逃出门,还是被李应追上去就封住了穴道,丢到了厅堂中央。 随即,半人高的青石板压上董天鹤的胸膛上,顿时将他压得面色紫红,憋闷地喘不上气…… “救命呀!救……咳咳咳……阿荻,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妙音拖着锤头便要过去,却一时没有拖动锤头。“妈呀!这东西还真挺沉!” 拓跋玹自她身后上前一只手就拎起锤头,走到董天鹤近前…… 董天鹤撕心裂肺地哭嚷,“太子殿下饶命,您这一锤下来,我就死了……” “死不了,玩杂耍的人,都是技术活,顶多就是断三四五六七八根肋骨!” 妙音说着,这就拿起一个盘子一根筷子,一边敲打一边绕着董天鹤转圈。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了哈,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马上就快砸了,大家赶紧撒银子……” 拓跋玹见妙音吆喝地竟是有模有样,饶有兴致地揶揄道,“杂耍姑娘,要不要让大家押宝?” 妙音抛给他一个媚眼,“这位公子好主意啊!一百两押一根肋骨,两百两押四根肋骨,五百两押五脏六腑被砸成肉泥……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吝啬拿银子哈……” 众人被吓得脸色菜绿,头皮发麻,却没有敢撒银子的。 董天鹤的一双儿女忙走到江荻身边,揪着母亲的袍袖,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忱面无表情地看着惨叫的董天鹤,压在心口多年恶气和仇火,在这顷刻间化成泪,汹涌地夺眶而出…… 老管家茂勋惶惶地说道,“郡主,别闹了,这……人命关天呐!” “勋伯,您可是也想试试这胸口碎大石?” 茂勋再不敢吭声,唯恐溅一身血,忙退到门口。 “不要……不要砸……妙音,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董天鹤撕心裂肺地哭嚷。 拓跋玹绝然拎起大锤砸下去,砰——青石碎得不成样子,董天鹤瘫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满堂一片死寂。 这边江荻也受惊过度,腿一软就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的一双儿女惊得尖叫,“娘亲——娘亲——” 董忱迅速起身到董天鹤近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拓跋玹安抚道,“放心,青石是我用内力震碎的,这锤头我也掌控了力道,顶多——压断他两根肋骨。” “把姨母和姨父抬下去,叫大夫瞧瞧,其他人好好吃饭吧!” 妙音上去台阶坐下,见董天鹤被抬走之后,董忱仍是跪蹲在厅堂中央,忙笑道,“董忱,事情都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你也坐下用膳吧,今晚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 这一餐饭,众人吃的惊魂不定,阖家上下,难得安静无言。 === 一早,妙音睁开眼睛,见拓跋玹安稳地躺在自己身边,恍惚了片刻。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方才松了一口气。 倒的确不是做梦,昨晚这男子虽不似从前那样激烈,还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方放过她,竟是这会儿手臂仍缠在她身上…… 她挪着身子,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已经完全结痂,隐在浓密的发间,完全看不出痕迹,倒也无损他的俊美。 昨日那位身份棘手的弟弟,还有两个突然杀出的灰袍刺客,倒是促成了她和拓跋玹冰释前嫌,可奇怪的是,她那素来爱多管闲事的大表姐江梓月,竟始终都没有出现。 昨日只顾得处置董天鹤、安顿董忱,她竟是忘了那刺客的事,如今想来,愈发笃定是江盛和雷越派出的,江梓月昨日找雷越时,雷越去了江盛房内…… 不好,梓月恐怕有危险。 妙音忙挪开缠在身上的手臂,这就要下床。 拓跋玹一察觉她挪动,手臂便霸道地环在她腰间,又将她娇软的身子搂在怀里,“再陪我躺会儿。” 妙音忙在他唇上啄了两下,捧住他的脸儿捏了捏,“玹玹,我饿了,你去膳房给我清蒸条鱼吧!” “鱼?”拓跋玹睡眼惺忪,慵懒地松开她,“一大早就吃鱼?” “吃鱼孩子会聪明,还有,给我热一点新鲜牛乳,再煮碗素面……你身为准父亲,难得伺候我们娘俩,好好表现!” 拓跋玹哭笑不得,却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反驳,但是……“阿音,你明知我只擅长熬药,厨艺比你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第367章 宝宝在和你说话 “太子殿下天资过人,又睿智好学,定能做得美味可口。”妙音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本菜谱给他放在枕边,“菜烧完,再给我拿回来,这是我自己写的菜谱,上面可都是我的独门绝技,都是我最爱吃的。”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好奇地随手翻开两页,却看不懂。 “德馨郡主,你这的确是独门绝技,我也算自幼饱读诗书的,竟看不懂你这话。” 妙音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借着他的手看书页上的字,就见蒸鱼一行写了“焖蒸十五分钟”。 “呃……十五分钟,就是一个时辰的八分之一,你蒸一会儿就拿筷子戳一下,若是筷子能戳得鱼肉熟烂就成了。” 拓跋玹却看着“分钟”二字,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 “阿音,你前世是不是常给顾玹烧菜?” “是呀!不只是我给他烧菜,他的厨艺也被我训练得炉火纯青。”妙 音见他完全恢复清醒,揶揄地笑了笑,“你就没有为凤魔烧过菜么?你们同生共死,同榻而眠,不是也很亲密么?” “她都吃燕窝鱼翅熊掌,我哪儿会弄那些?从前她也是刁钻古怪,一句话不对就跑得不见踪影,时常与我怄气,你除了在吃这一方面与她不同,其他的倒是越来越像。” 妙音嗔怒说着,在床沿坐下来,“你的意思是,我越来越惹人讨厌了?” “阿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感谢顾玹和凤魔吗?” “感谢?”拓跋玹想不通自己为何要感谢一个永远打不败的情敌。 “因为顾玹,我才肯为你死。因为凤魔,你才对我痴情。我说不通我是不是凤魔的前世,也说不通你是不是顾玹的前世,但我们在深不可测的轮回中莫名其妙地凑在了一起,那便说明,我就是从前的凤魔,而你就是我的顾玹。” 拓跋玹哭笑不得,“为什么你说一些歪理的时候,总让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歪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是前人留下来的话。” 妙音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玹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拓跋玹顿时紧张地不敢呼吸,幽幽地红光钻入他掌心,一股热流灌入他体内,他恐慌地屏住呼吸,看进她明亮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这么大声,你竟然听不到?宝宝说:爹爹,我饿了,你再与我娘亲打情骂俏,我就蹦出来打你喽!” “坏丫头!故弄玄虚,你想吓死我呀!”拓跋玹嗔笑将她拉进怀里,在她唇上霸道地一吻,拿鼻尖亲昵蹭了蹭她的鼻尖,“我去给你煮饭,在这等我。” 妙音笑眯着眼睛,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好!快去快回!” 拓跋玹行云流水一般,飞快地洗漱完毕,穿好衣袍,束发整冠,便赶去膳房。 妙音敛去笑,换好袍服,一身板正地出来房门,见风无涯依靠在廊下的主子上翻看一本书,她顿时竖起眉头。 这厮几时来的?她刚才在房内对拓跋玹提及凤魔,他没有偷听吧?! 见风无涯收起书本转头看过来,妙音心里顿时毛毛的。 思及脸上没有脂粉遮掩,唯恐风无涯认出自己,她返回房内,迅速匀面上妆,并在眼尾上点了两点橙红的眼影,中和眼角的英气。 所幸,江氏脂粉都是纯天然的,孕妇也可以放心的用。 风无涯见她忽然又出来,竟柔和明艳了许多,诧异地愣了愣,忙朝她行礼请安。 妙音:“无涯,你去大门外巡视一遍再回来。” 风无涯顿时明白她要见暗卫,转身就往外走,却刚走到庭院门口,就听到竹林内钻出一个人,他迅速收住脚步,警惕地转身…… 黑衣人在廊下跪下,“主子,出大事了!” 妙音没有着急吭声,只是清冷地盯着风无涯。 风无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退出门,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庭院里传来女子愤怒地怒哮,“该死的畜牲!” 风无涯只当黑衣人轻薄了她,忙奔回庭院,就见那一身粉橙袍服的女子,完好无损地立在廊下,且手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主子,发生何事?” “无涯,你去膳房,陪着拓跋玹蒸鱼,我要处置一点家务事。” “主子,您没有必要支开太子爷,也没有必要支开卑职,卑职与太子爷一样,一旦郡主有危险,都会舍身保护郡主!” “拓跋玹是要当大魏皇帝的人,且他在大魏那边快要与拓跋旻开战,他迟早都会离开我。我担心他还可能在我的饭菜里下堕胎药,你赶紧去盯着,不得有误!” 风无涯愣了愣,只当她那句畜牲是骂“拓跋玹”,忙转身奔出庭院。 === 寒月轩,门窗紧闭,雷越坐在床沿端着粥碗吹了吹热气,用白瓷汤匙舀起一点,送到江梓月唇边。 “月儿,这粥是你最喜欢的,你哑穴虽被我封住了,吞咽不成问题,来,乖——快张口!” 江梓月自晕厥中醒来,就恐惧地再不敢阖眼,跟着她出生入死的那些护卫,这会儿就被塞在床侧的橱柜中,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她只想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 可惜,她手脚被绑,哑穴被封,除了闭着嘴巴抗拒他恶心的喂食之外,再无其他法子。 “你不吃,会饿坏身子的。栽赃妙音的账簿虽连夜造好,要送到刑部尚书手上,还需要一段时日,等苏妙音的罪名下来,等拓跋旻和萧穗收到我们送过去的兵器,我们还与从前一样双宿双栖……” 庭院中,妙音攀着两个黑衣人的肩臂,伴着他们绝妙的轻功,一起踮着足尖轻飘飘地落地,见院子里一个护卫和丫鬟都没有,她摆手示意两个黑衣人埋伏在门两侧,她则径直走到门廊下,敲响门板。 “姐,你起床了吗?姐……你怎么不应我一声呀?是还没有起床吗?我的好姐姐,别睡懒觉呦,我有好事告诉你呐!昨晚可热闹呢!” 第368章 大小姐谋杀亲夫 “咳咳咳……咔……”江梓月转头看向外间,唯恐妙音也被雷越杀了,挣扎着就要挪下床榻…… 雷越强硬地将她推进床榻里面,不悦地瞥向外间。 “这该死臭丫头多管闲事,捡了个弟弟回来,谁知,那弟弟竟是董天鹤与丫鬟的私生子……她定着急想与你说这事儿。” 江梓月无心管什么董忱,她只想让妙音离开,却任凭心底已经撕心裂肺,张口却只是憋闷地,“咳咳咳……咳咳咳……” 妙音听到咳嗽,顿时松了一口气,给门侧的黑衣人递了眼色,抬脚便用力踢门,声音还是带着笑,“姐——我要进去喽……太阳都出来了,你和姐夫还在房里腻歪呢!” 雷越因妙音口中的“姐夫”和“腻歪”心头微动,赫然想起,自己与江盛假造账簿,安排庙会刺杀,这女子都该一无所知…… 心念一转,他迅速搁下粥碗,打开房门,温和地扬起唇角,“音儿,你姐姐染了风寒,昨晚咳了一夜,你还是让她休息吧!” 妙音不动声色地点头,“既然姐姐染了风寒,我就不打扰她了。姐夫你大概听说我捡回董忱的事吧?” “你拿董天鹤玩胸口碎大石,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听说,姑母都被你吓晕了。” “我正为董忱的事发愁呢!姐夫,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请教你。” 雷越不疑有他,抬脚就迈出门槛,见妙音下去台阶,他便也跟下台阶,不料脖颈上一阵刺凉,竟横上一柄长剑…… 他收住脚步,再不敢挪动,视线警惕地扫了一眼明晃晃地剑刃,见女子转身目光变得肃杀,不禁打了个冷战。“苏……苏妙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娘什么意思,你这畜牲最清楚!”妙音再懒得与他废话,径自经过雷越冲进房内,“姐,你怎么样?姐——” 江梓月激烈地咳嗽着,摔倒了床下,见妙音完好无损,身边还陪着一个黑衣人,方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贱人,竟敢暗算我?!”雷越在门外气闷地转头,就见握剑的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另有一个黑衣人自门侧跟着妙音进了房内。 他不动声色地这就摸出袖中的毒香,张口就笑道,“风无涯,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有话好好说。” 黑衣人却早已洞悉他假装温吞的诡计,抬剑就砍在他的手臂上,“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不是风无涯!” 雷越手臂上鲜血喷溅,痛得松了毒香…… 在毒香坠地之际,黑衣人抬脚将毒香踢飞到花丛里,又封住雷越的穴1道,直接将他扯进房里。 雷越这才发现,这人的身手,竟比风无涯的更利落。 黑衣人恭敬地朝妙音俯首,“雷越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示下!” 妙音正搂着江梓月安抚,恢复自由的江梓月见雷越被黑衣人扯进门就摔在地上,顿时怒火爆燃,冲下床就一脚踩在雷越的胸膛上,这一脚,却反害得自己险些跌倒…… 妙音担心地忙扶住她,“姐,您腿上被绳子勒得还有淤伤,一夜没有挪动,定是麻痛……您这站都站不稳呢……” “不踩死这畜牲,我不姓江……残暴不仁地东西,去死……” 江梓月咬牙切齿地哭嚷着一顿狂踩,无视雷越的惨叫,踩一脚骂一句…… “和江盛狼狈勾结!杀我的护卫!绑着我!还要害死音儿!不剥你的皮,不抽你的筋,我真对不起你歹毒的阴谋诡计!” 忽然想到账簿的事,江梓月顿时又冷静下来,“音儿,这厮和江盛假造了一个账簿,想把那两座矿栽赃给你,赶紧派人把账簿拦截。” “姐姐放心!”妙音忙从袖中取出厚厚的账簿,砸在雷越头上,“这就是那账簿,已经被我的暗卫拦下。” 雷越被账簿砸得鼻子淌血,不可置信地圆瞪着眼睛,看眼睛上的纸页,虽什么都看不到,心底却仍是存着一丝侥幸,“哈哈哈哈……”他疯狂地大笑,直笑的账簿从他脸上滑落…… 妙音俯视着他狰狞的笑颜,不禁想起去年寒秋时节初见这男子时的情形,任谁能想到那般温雅老实的男子,竟也有如此扭曲的一面。 江梓月愤怒地又踢他一脚,“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如此可恶,你是逼着我将你碎尸万段呢!” 雷越被踢得喷出一口血,咳了两声,斜睨了眼妙音,对江梓月道:“梓月,你们姐妹俩你尽管去朝廷告发我和江盛,让刑部查一查,那两座矿是打哪儿来的,去问一问我爹,他为何与江家如此交好……” 妙音狐疑地竖起柳眉,“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雷越挑衅地又笑,“苏妙音,你以为,你生母江蓉当年统领江氏时,真的无所不能么……她一个弱女子,凭什么带着江氏富可敌国……” 妙音哑然。 江梓月担心地抓住妙音的手腕,“音儿,这厮就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雷越阴狠地瞪着妙音,“江蓉为何被诸国皇帝排斥甚至暗杀?因为她手上握着好几个矿,而且她带着她的暗卫,到处找矿……什么金矿,铁矿,玉矿,都被大周、大魏和北厥给分了,我和江盛经营的这两座矿,不过是你母亲留下的……若不信,你可以去问两位老太爷,为何江蓉死后,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寻仇!” 江梓月勃然大怒,“可恶的东西,你害音儿,竟还妄想栽赃我姑母?我那几个被你砍死的兄弟,在黄泉路上等着吃你的肉呢,你好好地去陪他们吧!” 说完,她夺了黑衣人手上的剑,就憎恨地刺进雷越的胸膛…… 妙音惊得退了两步,见雷越眼睛凝在眼眶里再没了动静,不禁怀疑江梓月也知道当年娘亲被诸国针对的原因。 “姐……” 江梓月拔了剑,递回给黑衣人,疼惜地握住妙音的肩,“音儿,你不要听雷越胡言乱语,咱们江家清清白白,姑母是因为太过疲累生了重病……” 妙音轻轻地抱住她,却不敢再猜下去,“姐不必担心,我不会信雷越。” 江梓月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忙松开她,“音儿,我那几个兄弟的尸体就被这畜牲塞在衣柜里,我必须杀这畜牲才能安抚他们在天之灵……若容这畜牲活着,我们江家九族不保!” 第369章 美人计瞒天过海 妙音不敢进去内室看,侧首给一旁的黑衣人递眼色。 黑衣人忙冲入内室打开衣柜,就见六具尸体,被紧紧地塞成了一团,“郡主……” 妙音扶着江梓月进去内室,只看了一眼,就忙转开脸。 江梓月看着崩溃地哭着跪瘫在地上,“兄弟们,你们保护我江梓月多年,我定厚葬你们,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人,我定毁了雷家给你们报仇雪恨……” 妙音让黑衣人把尸体抬出衣柜,忙把江梓月拉到外间。 “姐,您亲手杀了雷越,已经给那几位兄弟报了仇。雷家镖局那些伙计也是无辜,咱们若是去雷家讨这笔血债,雷越的父母恐怕不信咱们的话,咱们江家与雷家生意来往多年,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儿若是闹大,只怕后患无穷。” 江梓月擦了眼泪,顿时转过弯来。“音儿,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音儿定为姐姐光明正大厚葬这几位兄弟,也定让雷家寻不到你杀雷越的证据,至于那两座矿,咱们暂时封堵起来清理干净,您看……可好?” 江梓月思前想后,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音儿,你的法子,可能万无一失,叫人寻不到半分破绽?” “姐姐放心,我定会安排仔细。” 妙音说完,忙命黑衣人出来。 “你们护送我姐去京城,找一家偏僻的宅院安置,路上乔装仔细,别被人发现踪迹。” 两位黑衣人俯首,“主子放心,我们定照顾好大小姐。” “另外,我会以凤魔的名义写一封勒索信给雷家。届时,雷越的尸体和勒索信都会被丢进雷家庭院,在信中我会让他们在四月十五那一日拿银子去城西庵堂赎我姐,以雷家人的谨慎,定会通报刑部,让刑部拿官银赎人,你们只管把我姐送到庵堂即可,银子万不可碰。” 两个黑衣人忙跪地俯首,“卑职等谨遵主子嘱托,定不辱命!” 江梓月对这法子心服口服,却也怕埋下另一个隐患。“音儿,凤魔可不好惹,你这样利用她的名义行事,只怕她不会放过你。” “凤魔是女子,以她的名义劫走姐姐,不会污了姐姐的名声,若是山贼或者其他人的话,只怕姐姐回来,清白难解!再说,以凤魔的名义,雷家断不敢找凤魔寻仇。” 江梓月恍然大悟,“还是音儿你想得周到。可凤魔万一找你的麻烦,这该如何是好?” “姐放心,我身边高手如云,凤魔来了,讨不到便宜。” == = 拓跋玹在风无涯的“监视”下,端着清蒸鱼进门,朝阳伴着他推门,明媚地映得满室温馨,紧随其后,却跟进个碍眼的风无涯。 拓跋玹不悦地转头,“无涯你一直跟着我作甚?快去陪李应、董忱他们用早膳吧。” 风无涯一言不发,本以为主子已经与暗卫出去,不料,内室里传来一声妩媚的“玹玹”,惊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狐疑望进去,隔着床前的薄纱屏风,那前一刻衣袍妆容整齐的女子,竟只穿着一身纱袍横躺在床榻上…… 拓跋玹也望见内室的惊喜,迅速挡在风无涯面前,“还不滚?!” 风无涯恐慌地低下头,迅速退出门,并带上门板,却百思不解。 “这女人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想到在北厥皇宫,妙音拿小瓶子救江珏的事,然后……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 拓跋玹端着托盘迈进内室,把托盘放在床前的桌案上,身躯一转,在床沿坐下,静赏眼前艳美惊魂的旖旎美景,却亦忍不住狐疑…… 早上她着急下床,明显像是有急事,这会儿却如此一身薄如蝉翼的红纱慵懒如水,仿佛普天之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取悦他。 她婀娜的身段映在纱下,倒也的确比不穿更诱1惑,若非他素来自制力惊人,也习惯了她是不是给得惊喜,只怕这会儿他脸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他压着血脉的躁动,“阿音,你这是……” 妙音抿着笑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得躺下来,强忍着羞赧,搂住他的脖颈,“喜欢么?” “喜欢!”拓跋玹贪恋地吻她,一路吻到她的耳畔,“不是饿了么?” “我左等右等你不来,我都快饿过头了,你喂我。” “好!”拓跋玹将她抱下床榻,揽入怀里,“看这菜如何?” “八宝粥熬煮得如此精妙,小笼包大小均匀,还有这清蒸鱼,姜丝葱丝切得如此精细……” 妙音说着,侧首揶揄地笑看他,气氛如此美妙,她还是不揭穿他的好。 “夫君,你的厨艺与我的有一拼呢!” 拓跋玹忍笑点了下她的鼻尖,“我弄得鱼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吃,我怕你怀着身孕还要被我害得闹肚子,就干脆从膳房端来了现成的,所幸这厨子做得还能入你的眼。” “不管是你做的,还是你端来的,我都喜欢!”妙音在他脸颊上轻吻,“不过,你一口,我一口,不能厚此薄彼。” 拓跋玹见她没有其他古灵精怪的诡计,这才放下心来拿起汤匙,先为她喝粥。 两人就这样亲昵地一边吃一边笑,在拓跋玹完全打消了狐疑之时,门外,老管家茂勋恐慌地大喊着闯到廊下…… 风无涯见他要闯进门,忙拦住他,“勋伯,郡主不太方便……” 茂勋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郡主,出大事了!寒月轩昨晚进了刺客,大小姐的护卫都被人杀了,大小姐和姑爷都被掳走了……” “什么?姐出事了?”妙音恐慌地迅速推开拓跋玹,这就要冲出门,“府里怎么会突然进刺客?” 拓跋玹迅速抽了斗篷给她拢在身上,抢先在前打开门,“勋伯,郡主有孕在身,你莫要吓她,本宫先随你过去查看……” 茂勋顿觉自己太过冒失,“是,老奴遵命!” 拓跋玹转头叮嘱妙音,“阿音,你换好袍服再过来,大表姐和姐夫都不会有事的,莫要胡思乱想。” 妙音摆出心焦火燎的样子,顾不得应他,忙转身返回内室换衣服。 风无涯目送拓跋玹和茂勋出去院门,迅速闯进内室,见主子一身纱袍逶地忙背转过身躯。 “主子,卑职有话说。” 妙音清冷地转头看他的后脑勺一眼,从衣柜里拿出袍服穿上,“本郡主不容你说,你还是当哑巴的好。” 第370章 郡主演技大爆发 风无涯已被心底的大团疑惑逼疯,岂会装聋作哑。 “主子,刚才您支开太子爷和卑职,可是去过寒月轩?” 妙音整理好袍服,将长发从衣领里扯出来,漫不经心地失笑,“你是怀疑,我绑走了我姐和雷越?!” 风无涯忙侧身跪在地上,眼睛规矩地看着地面。 “卑职惶恐!卑职断不会如此怀疑自家主子。主子与大小姐姐妹情深,郡主甚至为大小姐没有拆穿雷越的罪行,郡主怎可能绑架了大小姐与雷越。” “既然你知道我与姐姐姐妹情深,就不该端着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对我不敬!” 妙音在脸上擦了一点玫瑰珍珠霜,拿眼影在眼尾点了点,利落将头发绾了个斜髻,拿起冗长的珍珠凤钗一簪,刺在发髻上,袍袖一展,她转身就走到风无涯面前,却看着男子毕恭毕敬的姿态,再提不起从前那样心无旁骛的信任。 风无涯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卑职若有失礼唐突之处,还请主子恕罪!卑职只是想不明白,在卑职和太子爷不在的时候,主子在忙什么?主子在卑职出去庭院时,不但见了暗卫,还骂了一句畜牲,主子那是在骂何人?卑职担心主子的安危,才如此多问,卑职并无其他的意思。” “有问题踊跃发问是好学生,老师们都喜欢这样的学生。不过,风无涯,你是本郡主的贴身护卫,可不是学生!” 妙音说完,弯下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眼睛直盯着他的发顶…… “无涯你如此多疑,还去跟着萧穗稳妥些!这样,你就又能远远地监视我、盯着我,你要的答案,也就有解了。” 风无涯僵了身躯,忙压低头颅。“卑职再不敢怀疑主子,卑职看到主子召见暗卫,且与那些暗卫无话不谈,卑职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一时气闷心里不快……” “被自己的上司冷弃,换做谁,都会难受!我谅解你,但是,这不代表,你就能肆无忌惮、像审犯人一样地逼问我!” “是!” “做大事的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且往往不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他们永远都比旁人更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妙音经过他就往外走。 风无涯忙起身追上前,见她要下去台阶,忙伸手臂横在她身侧。 “李应跟在董忱身边照顾,主子有孕在身,身边不能少了人,您还是搭着卑职的手稳妥些。” 妙音侧首看他,“你去府衙,通报官府,让他们务必严查此事,只要他们能把我姐姐和姐夫找回来,我会给他们大笔银两作为报酬!” “通报官府?”风无涯惊骇地看她,“主子不怕查到自己头上?” “怕!我怕死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是我一手谋划的这事儿,叫他们来抓我!”妙音说完,兀自拎着裙摆稳稳地下去台阶,直接出了院门, 风无涯气得在原地转了一圈,莫名地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风无涯,你怎么总是说错话呢!为什么总是这样笨呢?她吩咐什么,照做不就成了么?” === 江梓月和雷越失踪,对江家来说,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普天之下,谁敢入江家刺杀,并绑走这夫妻两人?! 寒月轩内,满院子的人叽叽喳喳,又是争论,又是咆哮,有人当即提出,另择选一位执事当家的大掌柜,有人怒喊反对……乌泱泱的一群人,如森林里嘴脸诡谲的鸟兽,吵得震耳欲聋,别开生面。 妙音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摇头一叹,就搬出现代专业哭丧人唱哭的气势,呼天抢地地哭嚷道,“我的姐姐呀!我的好姐姐呀……怎么就不见了呢……姐姐和姐夫是最疼音儿的呀……” 顷刻间,满院子一片岑寂,反显得她独自一人哭得悲恸突兀,泄洪一般,气势磅礴…… 拓跋玹正厅堂内搜查线索,听到自家媳妇夸张得哭嚷,他唇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竟有哭丧的本事,这抑扬顿挫……拿捏得太假了!” 他自尸体旁站直了身躯,望向窗外,就见那丫头哭得如弱柳扶风,鹅蛋脸更是梨花带雨,江荻、董忱、李应,以及一众兄弟姊妹和掌柜们,皆是被折腾得手忙脚乱,争先恐后地劝她保重身子。 这虽是做戏,这样耗损身体的哭嚷,却也委实伤肝。 拓跋玹疾步迈出门,命令候在门廊下的茂勋,“暂且不要动尸体,等官府的人来了之后,好搜查证据。另,备上好的棺木,再多备银子,安抚他们的家人,他们毕竟是保护过表姐多年的。” “是……”茂勋恐慌地望了眼妙音,忙俯首,“太子爷放心,老奴定会安排好,您快去看看郡主吧,莫让她动了胎气!两位老太爷得知郡主有了身孕之后,曾来信叮嘱过,好好让郡主养胎,这事儿一闹……唉……” “勋伯放心,阿音不会有事的!” 拓跋玹安抚一句,便疾步下去廊前台阶,却尚未开口劝,就见妙音异常巧妙地一仰,就挂着满脸的泪水往下瘫,惊得满院子的人惊声尖叫,“快……快找大夫!” 江荻尖锐地喊道,“梓月和姑爷失踪,妙音若再动胎气,你们就等着老太爷来兴师问罪吧!” 拓跋玹将妙音打横抱起,看了眼她轻1颤的睫羽,大步穿过人群中让开的路,一迈出寒月轩,就连飞带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竹影阁。 这狡猾的坏丫头!若非她有孕在身,他实在想看一看,她接下来还要怎么演。 拓跋玹如此想着,将怀中女子放在床榻上,忙拿来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托住她的手,细细地给她擦手,而后就又用冷毛巾,给她捂在眼睛上。 “眼泪和嗓子是你自己的,那样哭嚎,眼睛会肿,嗓子会痛……都是当母亲的人,竟还如此胡闹!” 妙音被他唠叨地再装不下去,调皮地一笑,拉下脸上的毛巾就坐起身,勾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一记。 拓跋玹虽是知道她装晕,被如此突然袭击,还是有些受惊。眼前被泪冲刷的大眼睛,笑眯成了月牙状,剔透的瞳仁黑水晶一般,愈发狡黠神秘…… “你这坏丫头,现在竟也有事瞒着我了?” 第371章 太子殿下带跑偏 “我这叫做礼尚往来!”妙音嗔笑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从前逗猴子似地耍我,我凭什么不能耍回去?” 拓跋玹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她为何指使他去做早饭。“你让我尝过了被抛弃、被谋杀的滋味儿,这报复竟还没结束?” 妙音在他唇上啄了一记,“不只是有报复,还有惊喜给你!” “你的惊喜,对我来说,可都是惊吓!我可不敢要。”拓跋玹挡开她搂在脖子上的手臂,转身在床沿坐正,顺势抚了抚袍服,“官府的人怕是已经来了,我去应付,你歇着吧。” 妙音似笑非笑地侧枕在枕头上,目送他故作生气出门,那样子虽有几分傲娇,还是魅力难敌。 “大魏太子天下无敌,竟能被惊喜吓跑,这若是传扬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拓跋玹素来不喜欢惊喜,眼下,他只担心,府衙的捕快查到什么与妙音有关的线索。 进入寒月轩,他脚步停了停,满院子的人已经散去,几口棺椁停放在庭院中,触目惊心。 府衙的一众捕快见他进来庭院,忙都迎上前行礼。 “太子爷,荻夫人说,您刚才在里面查了一番,可有找到线索?” 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他们并没有找到与妙音有关的线索。 “对方杀人的手法太利落,依尸体看,护卫们先被毒香迷晕之后,而后被杀的,那满地狼藉,恐怕是表姐和姐夫被抓之前,与刺客有过激烈的打斗……” 江荻已然心力交瘁,对捕快统领道:“这事太蹊跷!自打我姐姐江蓉掌事以后,我们江家从来没有遭遇过刺客,梓月行事凌厉严谨,又有音儿帮衬,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平日都十分放心。” 捕快统领忙又道,“荻夫人,近来江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拓跋玹忙道:“昨日我和音儿在庙街逛时,也遭遇了刺客,此事董忱也是亲眼所见,且幸亏董忱拉着妙音跑得快些,才避过刺杀,若我晚到一步,他们定死于非命。” 江荻恐惧地按着心口,顿时怀疑到江盛头上。 她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太子殿下,音儿与梓月最亲,梓月若是有个万一,音儿恐怕承受不住,你要好好安慰她……我会加派人手寻找梓月和雷越的。” 拓跋玹点头,“依我看,还是给雷家去封信,通传一声的好,也说不定,是雷家的仇敌寻仇。”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捕快统领赞成地点头,忙对江荻说道,“夫人,写信的事,就拜托您了,多一条路,咱们多一条寻到人的机会。” 江荻忙道:“大人放心,我定亲笔给雷家写信。” 拓跋玹见捕快被带上了偏路,这才放心地返回竹影阁。 却一入院子,就见风无涯和李应都跪在门廊下。 “这是被罚了?” 风无涯闭着眼睛,还在为心中的疑惑冥思苦想。 李应忙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卑职等应该对主子不离不弃的,可是……” “叫他们滚!”房内传来女子的怒斥,“我这里不喜欢大嘴巴的长舌妇,更不稀罕一天到晚问不停的笨蛋!” 拓跋玹尴尬地笑了笑,“郡主在与本宫怄气,你们先退下吧!免得一会儿她奔出来,连你们也怪罪。” 风无涯和李应相视,皆不甘心离开,却也不放心呆在这里,于是,两人思前想后,还是起身退去了后院。 拓跋玹进门,见妙音仍是歪在床榻上,只当她是被风无涯和李应气恼了。 “不是要告诉我一个惊喜吗?我等着呢!” 妙音起身就攀在他肩膀上,树袋熊似地搂着他晃了晃。 “江盛和雷越接了拓跋旻的银子,要卖武器给拓跋旻……” 拓跋玹恍然大悟,却顿时笑不出,脖颈都变得僵直得无法转动。 妙音见他脸色不对,整个人的气场清寒,攀在他身上的手臂僵了僵,忙松开他。 “拓跋玹,我是在帮你,你好歹给点反应呗!” 拓跋玹恼恨地捏住她的下颌,“苏妙音,你知道我废了多少气力,才让你置身事外吗?” 妙音被他捏疼,忙抓住他的手腕,“你轻点……” “你知道我在大魏多想你吗?我告诉自己,就算思念蚀骨,就算委屈你不当我的太子妃,就算我病死,我也不能让你有丝毫闪失……你却好!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 拓跋玹一顿低沉的怒哮之后,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的秘密,气闷地松开她,脑门却被气得刺疼难忍…… 他迅速松开她,不自然地背转过去,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将压抑了许久的心里话都嚷了出来。 妙音抿唇盯着他俊伟的脊背,眼睛微妙地眨了眨,看出他似有点害臊,忙道,“我觉得,我做的还是不错的,寻常女子,才没有如此大的魄力呢!其实,我表姐早就知道那两座矿的秘密,她是碰也不敢碰的,若不是我捅出来,只怕她会提心吊胆一辈子。” 拓跋玹听得这番歪理,却越听越恼。 “苏妙音,不要以为你封了那两座矿有多本事,雷越素来对他的父亲唯命是从,用不了多久,雷家的人就会找上你!” 妙音自是想到了这些,所以,她才以凤魔的名义震慑雷家。“早知道你这样凶我,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 拓跋玹急火攻心,顿时要跳起来。 普天之下,能将他气得如此跳脚的,倒也只有她苏妙音一人。 唯恐自己再对她动手,拓跋玹强硬握住双拳,隐忍深吸一口气,“苏妙音,你……” “我怀着孕呢,你还要对我凶?!” “我这不是在对你凶!苏妙音,是看清楚,我是在关心你。” 妙音见他靠近,忙娇柔慵懒地躺下,佯装虚弱地捂着肚子,“你如此不依不饶,就是想吵得我动胎气!” “苏妙音,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呐?!”拓跋玹虽如此斥责,一团说教惩罚的话还是狠狠噎回肚子里。 妙音撒娇地捏了捏手臂,捶了捶肩,“今儿一大早,人家忙里忙外,布置案发现场,还弄那一身纱袍勾搭你,人家多委屈呀,连色相都豁出去了,还看到那么多尸体……人家容易么?!” 第372章 殿下吵架没原则 拓跋玹因她嗲声嗲气的声音打了个激灵,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却也被气得发指。 “苏妙音,你的确不容易!如此瞒天过海,在深渊里越陷越深,竟还乐此不疲!” “拓跋玹,你可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我臭石头?我是为你好!” “你的为我好,从来都当我是可捏扁搓圆的面团,不想见了,把我闷在锅里醒发醒发,等你想吃了,就来咬一口!” 拓跋玹哑然,“你不是面团,你就是一刺猬!” “好,我是刺猬!”妙音顿时没了发嗲撒娇的耐心,当即就从床1上跳起来,两手叉腰居高淋下,拿出两米八的气场与他杠。 拓跋玹将她从脚看到头,却也被她陡然大变的气势吓了一跳。 旁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丫头素来都是死皮赖脸不讲理,这次,该不会是拿着床榻当悬崖跳下来吧?! “苏妙音,你怀着身孕呢!你这是要作甚?” “你还知道我怀着你的种呢?姑奶奶不忍心对你吼,才好声好气对你说话,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冷血,无情,无理取闹!” “我……我无理取闹?” 拓跋玹脑仁又疼,这才发现,和这女人讲道理,自己永远都占不到半点理。 “苏妙音,我是在乎你,才凶你,你若是个路人,我才懒得理你!” “你还是让我去当路人吧!我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我还不如路人呢!”妙音心一横,拧身就趴在枕头上,“呜呜呜……我现在就是路人!” 拓跋玹顿时被闹了个措手不及,不是要卯着床榻跳崖么?怎么又装哭? 他尴尬地在床侧来回踱了两步,听得那假哭直钻耳朵,“你若假哭,至少装像一点!” 妙音一阵咬牙切齿,再没了心思装哭,拧头便不再理他。 拓跋玹见状,顿时又后怕,更怕她想不开地再躲起来。 然后,他异常没有原则的咳了咳,“当然,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为江家、为苏家着想,你别生气了。” 妙音扭着脖子,强硬地——“哼!” 拓跋玹忙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不该对你吼,也不该说你是刺猬,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好看的刺猬呀……” “噗——”妙音顿时绷不住笑,转过脸看他,“你们这古代律法如此专横,放着那两座矿继续运营,我江家和苏家必被江盛拖累得被株连。私造武器,罪同谋反,我爹一位鞠躬尽瘁的大功臣,万不能毁在那两座矿手里。封了那两座矿,一举两得,我凭什么不去封?!” “可你和你表姐惹上了杀身之祸!” “江盛被我打断两根肋骨,雷越也已经被我姐杀了,我怕雷家追究我姐,这才布置了一番,弄成刺客截杀了雷越和我姐的悬疑案。若非刚才气氛太好,我才懒得与你说这些,我必瞒着你永生永世,让你这准父亲也变得形同虚设!” 拓跋玹气结失笑,“动不动就威胁本宫,你好本事!” 妙音察觉他怒火已经压下去,忙又道,“这事儿我嫁祸给凤魔。这样,也能引开那些一直想追杀凤魔的人。” 拓跋玹却是知道,她这番话暗藏着对风无涯的顾虑。 所幸,这丫头心思缜密安然无恙。否则,她若有事,他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苏妙音,你必须答应我,再不可做这样危险的事。” 妙音却无法答应他,“你们这古代,哪里不危险?你本也是个危险分子,我肚子里……” 拓跋玹凝重地迫近她,迅速捂住她的嘴巴,鹰眸刺冷地看进她眼底,“你若不答应,我就再弄个金笼子关着你!” 妙音被他盯得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你当我傻呢,无缘无故地,谁乐意往死路上走。” 拓跋玹这才松开她,“所幸,雷越用的是寻常的迷香,官府细查那几个护卫的尸体,寻不到直接的线索。” “嗯!”妙音赞赏地看着他,“所以啊,你还与我计较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疼惜地又在她额上轻吻,帮她拆解了发髻,理顺头发,又拉过锦被帮她盖好,并给她探了探脉。 妙音喜欢他温柔修长的手,却也着实与他吵得疲累,猫儿一般,慵懒地任他摆1弄。 “孩子很健康。无论如何,你要装作一病不起的样子,且任何人都不能见。” 妙音冷静下来,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忙把他拉着躺下来,“刚才被你气得不清,有个事忘了告诉你。” 拓跋玹顿时如躺在一片针板上,“苏妙音,你该不会是又有什么‘惊喜’刺激我吧?” 唯恐他被吓跑,她忙楼主他的脖颈,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长腿也霸道地横过他腰间,“这次不是‘惊喜’,是惊吓!” 拓跋玹气闷按着心口,冗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这才严肃地盯着她,“说吧!但愿我不会被你气得猝死。” “我那几个暗卫查到,江盛还有个私藏武器的仓库,他们曾往山里跟踪过,因昨晚天太黑,跟着跟着就跟没了踪影……” 妙音说着,忙从枕头下摸出地图,水葱白玉似地指尖,敲在地图标注的红点上。 “他们就是在这个位置跟丢了人的。” 拓跋玹却看了眼枕头,又看地图,“你竟一直把地图藏在枕头底下?” “必须的呀,这是考研必备!”妙音得意地扬起唇角,在他唇上啄吻一记,“万一半夜暗卫过来,提到什么地名,我正好叫他们给标注出来。” 拓跋玹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扣住她的手腕,定在她的头上方,近乎狠戾地深重吻住她的唇,直将她吻得七荤八素,方从她手上夺了地图,下床就往外走。 妙音气结,意犹未尽,又头晕目眩,“哎?你不夸夸我吗?我多聪明一女的呀!” 拓跋玹带上门,听到她自房内传出的话,顿时忍不住扬起唇角。的确,她很聪明,但为防她再如此冒险,他还是不要鼓励夸赞的好。 第373章 太子爷男扮女装 在子夜时分,拓跋玹赶到了地图标注的位置——是一片无名的山岭。 他是借口出门寻找江梓月和雷越出来的,一路上,倒是没有看到什么人搬运武器行经。 眼前月光如水,笼罩远处连绵的山峦,以及近前的大片竹树。 纵然春日的风不似冬日那般寒冷刺骨,却吹得树梢哗哗脆响,要辨别一点异常的动静,也分辨不出。 搁在白昼看来,此处必是清幽静谧的美景,但在晚上,要自如此大片不见半点灯火的林子里跟踪一个人,委实不容易。妙音的暗卫能跟到此处,轻功必是出类拔萃。 拓跋玹一路飞,一路拿着匕首在竹树上做标记,却不料,飞了一大圈,竟是又绕回了原路。 他足尖踏过树梢,跃上树林上方,借着月光环看一圈,顿时眼晕。 这大片竹林,竟是一个回字阵法,且林中伴随潮气升腾,弥漫开一股奇怪的毒药味儿。 那味道不大,却足以致幻,也足以驱赶猛兽和樵夫。 江家懂阵法的人不多,除了江逢海和江逢洋两位老太爷,便只江蓉懂。 而这大片竹林,至少十多年的时间,方能长到如此茂盛。 难道,那矿是早些年江蓉名下的?! 拓跋玹因心底蹦出的疑问吓了一跳。 他跃上高空,掠过树林,避开自林中升腾而起的毒烟,直飞到了山顶最高的岩石上,这才发现,玄机竟藏在山这一面的半山腰。 那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洞口,隐在林间,若非洞口里有火光跳跃,只怕他还要在林中转悠大半夜。 他摸出怀中火红的凤凰面具,拆掉头上的发辫,飞身如鹰,俯冲一跃,转瞬迫近洞口,洞中有几十个黑衣人,抬着箱子列队出来…… 领首在前的,正是跟在江盛身边管账的——苗悦仪的兄长苗铮。 那身量矮小圆胖的男子,却长了一双精明冷厉的眼睛,纵是走在前面,说话也压得极低。 “都轻点,最后面的,把洞里的火把灭了,仔细把洞口的机关关上。” 拓跋玹足尖停在树梢上,就见行在最后的两个黑衣人,自山洞一侧的石壁上敲了敲,山洞上方便落下一道厚重的石门,听那石门机关吱嘎的动静,明显亦是修建多年。 不等两个黑衣人离开,拓跋玹迅速自树梢掐了两根树枝,自树枝凝灌真气,朝两人投掷过去…… 队伍尾端的人,听到身后有重物坠地,警惕地转身望向洞口,见两位同伴倒地不起,这就要唤苗铮,却尚未张口,眉心就被树枝刺中。 待苗铮听到一阵砰砰的声音,疑惑地转头,这才发现,一整条队伍的人,都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他一个突兀地提着灯笼立着。 他小心地凑近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就见一根树枝刺在尸体的眉心处…… “啊——”苗铮恐慌地惊叫了一声,迅速将灯笼丢到了远处,“谁?给老子出来——” 拓跋玹飞身自树上落下,灭了灯笼的火,见苗铮抽剑刺来,他侧身一避,一掌打在苗铮的腰腹上…… 苗铮如一个秤砣,砸在一棵树的树杆上,所幸那老树的树杆比他的腰结实粗壮,他的后腰咔——一声闷响,随即便摔落在地。 拓跋玹落在他近前,极有耐心地蹲下来,抚了抚脸上华艳的火红的凤凰面具,掐着女生尖细的嗓音质问道:“除了这些箱子,别处可还有?” 黑暗中,女子黑衣红面具,声音尖细得诡异,苗铮毛骨悚然,颤1抖不止,后腰更是剧痛难忍。 他手扶了扶腰侧,再不敢挪动,“姑娘饶命!我怀里有银子,你可以随便拿……但求你莫伤我性命。” “我凤魔是来取你性命的,雷越已经被我杀了,江梓月也被我抓了,对你——我多次一问,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得一副全尸罢了。” 苗铮恐慌地道,“你……你是凤魔?难怪,你能用小树枝杀人?!” “你既有如此心思说废话,我只能宰了你再杀去苗家。我凤魔守护天下安宁,绝不容许有私卖兵器的败类存活于世!” 苗铮忙揪住他的袍边,“不,不,不……恳请凤魔姑娘不要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不知我做这些,我都是听江盛命令行事的……我什么都说……我把我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也罢,留你半条命,容你去给江家报信,告诉他们,做寻常的生意我不管,若是敢祸害天下、鱼肉百姓,我就捏蚂蚁一般,一个一个……慢慢地,捏死他们!” “是,是,是……” === 一大早,天不亮,苗铮杀猪似地叫喊声便划破了江家宁静。 “是凤魔——是凤魔——凤魔杀来了——” 满院子护卫都冲上前来,却顿时被他一身臭味儿熏得退避三舍。 茂勋从护卫外圈里挤进来,忙拿碎银打赏了将苗铮抬进门的人,这才上前道,“苗三爷,您这是尿裤子了?怎么身上全是泥土?” “你若被凤魔打一顿,你若拖着身子爬下山,你也必然被吓得屁滚尿流!”苗铮羞恼癫狂地咆哮。 “凤魔?”茂勋恐惧地看一众护卫,众护卫亦是被吓得面面相觑,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苗铮语无伦次,此刻一身疲累和恐惧才缓缓地释放,“人的脑袋多硬啊,那女子竟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就用树枝刺中了人的眉心!” 一众护卫都惊得退了数步,茂勋亦是被吓得脸色惨白。 苗铮见他们被吓得不敢吭声,心气这才顺畅了许多。 “勋伯,你马上去通传荻夫人,是凤魔亲口说,她杀了雷越,劫走了梓月……凤魔还说了,以后做生意万不能做伤天害理为祸天下的事,否则,她就将我们所有人全部杀光!” 茂勋不敢耽搁,忙派护卫去各个院子通传,然后,这就命人抬苗铮去客房,两个护卫上前,却一碰苗铮,他又杀猪似的嚎。 妙音因昨日睡得太早,今早天不亮就起床散步,见一众护卫都往前院冲,她拢着斗篷,也跟到了前院,见那番情形,疑惑地上前。 “这谁呀?发生何事?” 茂勋忙道,“禀郡主,这位是苗夫人的兄长——苗三爷苗铮!” 第374章 着急抢当家主位 “原来是造假账的那位!”妙音嫌恶地抬手挡住鼻子,阻挡扑鼻的臭味儿,斜眼将苗铮从头看到脚,让上前抬苗铮的护卫退开,“真是爷呢?有腿不会走么?” 苗铮欲哭无泪,“姑奶奶,造假账我都是奉命行事呀……祖宗……我叫您祖宗……您饶了我吧!但凡我还能跪下,我必给您跪着……” “别瞎认亲!给你这样的人当祖宗,污了我的脸!” 妙音视线落在他膝上和前襟的泥土上,顿时明白,昨晚这人带人去山上搬运武器,遇上正好上山寻仓库的拓跋玹,被打成这狗样子,不得不沿着山路趴下山…… 不过,容这等善于投机取巧的人活着,她还是担心将来会有后患。 茂勋见苗铮如此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哭得涕泪横流,忙对妙音俯首。“郡主,他刚说,是凤魔将他打伤,且杀了雷越、带走了大小姐。郡主,您看在他爬下山,给咱们报信的份上……” “勋伯,你该问一问,这苗三爷昨晚为何上山,为何旁人遇不上凤魔偏他遇上,为何凤魔不抓本郡主,不抓勋伯您老人家,偏杀雷越,又掳走我姐?” 苗铮顿时不敢再吭声,连哭嚎都戛然而止。 妙音:“苗三爷,怎么不吭声了?哭呀……继续哭!不要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雷越、江盛的勾当,梓月姐姐是被你们牵累,才被凤魔掳走的!” 苗铮恐惧地别开脸,赫然想起,昨晚那些武器都被凤魔的几掌化为了碎片,他压根儿无法对江盛交代。“我要回苗家……我要回家……” 茂勋忙道:“把他丢出门去,再派人搜查凤魔的踪迹,另去官府通传一声,让他们通缉凤魔。” 一众护卫俯首齐声应道:“是!” 经苗铮这样一闹,早膳也变得有些微妙。 江盛、江梓缎、苗悦仪、董天鹤等人,因听说雷越被凤魔斩杀,也都横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一众掌柜议论着要赶紧换一个当家人。 知府则亲自找上门,将江家给的银两都给退了回来,对妙音和江荻俯首,“郡主,荻夫人,请恕下官无能,这寻人所需的银两,下官如数奉还,至于那凤魔,是连大魏皇帝和前皇后萧穗都抓不到的,我们更不敢招惹!” “难道,我可怜的侄女就这样死在外面么?大人,您这可是给我们江家雪上加霜啊!”江荻寒心地呵斥。 妙音也要开口,却尚未说什么,就见知府不由分说地逃了出去。 江盛歪在担架上,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如今梓月生死未卜,咱们江氏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孙辈中除了梓月,便是妙音、梓然有些本事,但妙音如今有孕,不便疲累忙碌,而梓然如今在京城,手上也还有许多事要忙,他对锦缎、脂粉这类生意并不太熟悉,依我看,还是我来当这个当家人。”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大片反对。 江荻也冷斥,“阿盛,你当我们都是死人么?” 苗悦仪不敢恭维地冷笑,“荻妹妹,如今董忱被郡主捡回来,你后院的事儿尚未处理妥当呢!你是先休夫,还是要将那私生子赶出去呐?” 妙音已然隐忍着不吃桌上的东西,听苗悦仪这一番话夹枪带棒,讽刺了江荻,也讽刺道她头上,她一时气闷,终是忍不住,端起粥碗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然后,砰——将空碗搁在了桌上。 “看来,打断了两个肋骨,你们都还没记住疼!” 苗悦仪被吓得瘫在担架上。江盛偷觑台阶上,握着拳头,也不敢再说话。 江梓缎愤懑地要驳斥,被母亲看了一眼,忙押下怒火。 但是,一家三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整齐地躺在担架上说话,实在羞耻,这奇耻大辱,她必要还给苏妙音。 拓跋玹见众人诧异地看向妙音,见她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巴里,忙咳了一声。 “阿音,因表姐失踪,你昨儿绝食一天,这样硬吃,会伤胃!” “我决定养好身体,等着梓月姐回来!有太子殿下你相助,姐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对吧?”妙音不客气地把问题抛给他。 “嗯,本宫定会尽力帮忙。”拓跋玹心里却道:昨儿晚膳,这丫头也没少在房内偷吃,竟还能饿到说出如此一番歪理,果真是一无人能及的吃货。 妙音咽下菜,又忙不迭地威严地看向阶下,“这段时间正是考验我江氏大团结的时候,各位掌柜若不怕外人看笑话,尽管放下手上的生意,等年终拿银子少,别怪本郡主没有提醒你们!” 一众掌柜哑然,又有江盛、苗悦仪被打断两个肋骨的前车之鉴,忙都纷纷起身立保证,而后鸟兽一般落荒而逃。 妙音顿觉舒心了不少,又看向阶下的苗悦仪和江盛,“至于江盛,你如今重伤在身,还是莫要多生事端的好,至于江氏锦缎声音,本郡主看,就交给……” 江梓缎不敢恭维地冷笑,“苏妙音,你一个被太子殿下休掉的下堂妇,有什么资格夺我爹掌管了多年的生意?” 拓跋玹挑眉,抬手便挥下去一股真气,真气横扫在江梓缎脸上…… 本一脸嚣张的女子,“噗——”一口血水吐在地上,欧槽牙也掉了一颗在地上。 众人脸色微变,忙都闭紧了嘴巴。 妙音侧首看向拓跋玹,“太子爷这是做什么?我本就是被你弃了的,被人说两句没什么大不了,你这样打别人的脸,不也是打自己的脸么?” 拓跋玹不悦地瞪她,“苏妙音,我是在保护你!” 妙音看向江梓缎,“你先是辱骂本郡主,被本郡主打了,竟还敢辱骂本郡主,今日太子殿下亲自打你的脸,你要记在心里才好,莫再让自己的嘴巴招惹祸端。” 江梓缎不敢再吭声,忌惮地看了眼拓跋玹,就看着地面。 妙音看向江荻,“姨母,江氏锦缎不能再交给江盛,就劳烦您暂接手,这边的众位掌柜,也劳烦您暂且盯着。您若是忙不过来,可以安排行事稳重之人接管锦缎生意,咱们江氏家大业大人也多,须得谨遵律法,莫因一时的贪念,再行差踏错。” 第375章 太子爷又搅浑水 江荻瞥了眼江盛一家,见众人对妙音的安排皆不敢辩驳,这才挺直了脊背,对妙音和蔼地扬起唇角。 “音儿,姨母上了年纪,早已力不从心,若是梓月回来,当家人的位子,还是她的!这当家人的位子,我是不怎么愿意接手的,你母亲在时,做出那番丰功伟业,梓月在你的帮衬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只求不出错便罢。” 妙音正要安排董忱的去处,门外陡然袭入一股狂风,众人惊得忙都起身,却是风无涯拿着一枚火红的凤凰飞镖冲进门…… “郡主,凤魔将这封信刺在了竹影阁的卧房内……” 众人忙都盯在他手上。 妙音扶着桌案起身,强忍着没有看拓跋玹。李应唯恐她被裙摆绊倒,忙自她椅子后上前,抬起手臂让她扶着。 拓跋玹却先一步下去台阶接过飞镖和信,无视风无涯惊疑盯着自己的目光,仔细看了看飞镖。 “凤魔是一个十分古怪的女子,她素来不用金银铜铁做飞镖,只用火红的玉,这种脆弱昂贵的东西最是能彰显她内功之高强……” 妙音见他说得那般刻意,脚步僵了一下,还是迈下台阶,上前接过那飞镖看了看,脑海中却有些不属于自己的诡异影像一闪而过,无从琢磨。 风无涯不敢恭维地对拓跋玹道:“太子殿下与凤魔可真是熟人哈!以前,那女子曾为太子殿下去教训萧穗,且与卑职交过手,如今,殿下竟连她用的飞镖都记得,殿下可真是长情之人呐!” 满堂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拓跋玹…… 江荻狐疑地道,“太子殿下,你和凤魔有何瓜葛?” 拓跋玹优雅侧身,避开了江荻的目光,望着门外的天光叹了口气。“凤魔乃是名震江湖的杀手,她素来收银子做事,本宫曾出重金请她杀萧穗,为本宫的生母报仇雪恨!” “你以为你说这些,大家就会相信你吗?”风无涯顿时压不住仇怨,“无涯与凤魔交手之时,凤魔曾说,此生无涯若是再敢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必将无涯碎尸万段,凭那番话,凤魔与太子爷必关系匪浅。” “无涯,你见我动不了胎气心里不痛快是不是?”妙音清冷地呵斥。 风无涯尴尬地看了眼妙音,忙收敛怒火俯首,“郡主息怒,卑职失言。” “说什么前尘旧事不再提,看样子,你还是忘不了的!” 妙音白他一眼,上前从拓跋玹手上拿过信,却看不懂,她将信正着看过,又倒着看,见江荻和一众兄弟姊妹都凑上前,忙与他们一起看。 “这鬼画符到底是什么呀?”“像个房子!”“这是想写成什么字吧!”“三岁的孩子写出的字都比这个好看!”众人七嘴八舌,却理不清头绪。 拓跋玹忙又道,“传言说,凤魔不识字,看样子,她是真的不识字。” “这你也知道?”江荻斜睨拓跋玹一眼,就如看背弃妻儿的“董天鹤第二”,转而又对妙音叮嘱道,“音儿,男人没有不偷1腥的,自家男人更要盯紧些,尤其这种生在皇族的,哪怕是个短命鬼,只要你不在跟前,指不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呢!” 一众表姊妹也都道,“太子爷不定藏着多少侍妾呢!”“依着我说,音儿还是别嫁过去的好!”“咱们江家的女人岂是好惹的,被他休了便罢,他若是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音儿还是趁早改嫁的好。” 拓跋玹顿时后悔踏足这场游戏,竟是生生把自己给玩进来了。 妙音见他脸色苍白地厉害,尴尬地提醒道,“眼下梓月姐的安危最重要,你们谁能看懂这画,快说一说,说不定这里面有关于梓月的事呢!” 李应也蹙眉凑近,却顿时看出一个熟悉的形状,“郡主,卑职瞧,这像……画得京城的地图。” 见众人看自己,他忙伸手在几条线上指了指,“这是四方城门,这个黑点的位置,约莫估计……是雷家镖局所在的位置。” 江盛横在担架上,似顿悟了什么,当即大嚷道,“凤魔杀去了雷家,若凤魔是倾慕太子爷的……必是知道了……知道了……”见众人狐疑地看过来,拓跋旻自他和雷越手上买兵器的话,他又硬生生地吞回腹中。 妙音赫然明白,拓跋玹安排这飞镖和信的目的。 原来,这男人是刻意通过和凤魔从前的暧1昧,借着江盛的嘴,来转移风无涯和众人的注意。 江荻揣测道:“凤魔莫不是要利用梓月勒索老爷子和雷家吧?!” 妙音忙面色凝重地配合说道,“只怕姐姐失踪的事,已经传到京城。事不宜迟,我要与殿下今日便北上京城,亲自对外公们解释这些事。雷越若是真的被杀,也得去雷家报丧。” “音儿顾虑极是,我这就让管家给你们安排车马和船。”江荻这就唤茂勋…… 妙音忙又对江荻道,“姨母,您若是不介意的话,董忱以后就跟在音儿身边吧,让他与李应和无涯多学些本事,音儿在京城的生意,如今是雷家少主雷承照应,那边正缺人帮忙。” 江荻本在心里打好了算盘,待她一走,便将董忱逐出董家。若真是如此做了,对那死去的丫鬟终是有些亏欠。 既然妙音如此安排,倒是能帮她江荻留个好名声,她也不必再对那丫鬟的死耿耿于怀。 “音儿考量周全,你带董忱去学些本事也好!” 江盛不敢恭维地道,“梓月嫁给雷越,妙音竟还与雷家有牵扯……现在还是尽快与雷家断了联系的好,免得被牵连,万一那事儿被凤魔捅出来,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妙音讽刺地看向他,“江盛,你现在倒是清醒了!” 江盛闷着一口气,却躺也躺不住。 江梓缎歪在担架上大惑不解,望向一脸恐惧的父亲,“爹,您到底在说什么呀?” “别问,都别问!你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江盛忙呵斥自己的护卫,“赶紧抬我回去!我这一身的伤疼死了!” 江荻斥道:“疼死还不忘来抢当家人的位子,可真是难为你了!” 第376章 太后亲自来接驾 自江南北上京城,船行如箭。 船舱是木头隔板,稍有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晰。碍于风无涯、李应、董忱等人跟着,妙音没再与拓跋玹谈及凤魔半句。 拓跋玹多闷在房内练功,要么便是翻看暗卫送来的密函。 妙音懒得打扰他。因为她亦是忙碌,不是写方案,就是哼着歌写歌,一方面利用音乐做胎教,另一方面则为她的“风清月朗”组合规划未来。 风无涯仍是有些气不顺,进进出出沉默不言。 倒是李应与董忱相处愉快,并收了董忱为徒。 董忱也活泼了许多,师父师父唤得洪亮,李应颇受用。 大船起行之时,春雨绵绵,柳条刚刚冒出新芽。 抵达京城后,江畔已满目新绿的浓荫。 妙音被拓跋玹横抱着下了大船,知道家人们来接,忙摆出一脸忧思深重的神态,却不料被等在岸边的仪仗队吓了个措手不及。 来的,竟不只是苏家和江家的人,还有大周太后苏未央、皇后苏凤恩,以及太子赫连遥。 冗长的礼队,如一条五彩巨龙,盘踞在岸上,见首不见尾, 妙音这才明白,后宫剧里的“母凭子贵”是什么意思。 拓跋玹也觉得这阵仗太过招摇,忙对妙音道,“不是我安排的。” 妙音与他并肩上前,朝太后与皇后行礼,就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她的腹部,目光皆是直勾勾地,让她浑身不自在。 太后苏未央欢喜地上前,一手牵住妙音的手,一手牵住拓跋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看到你们,哀家就放心了。将来哀家的小曾孙不知要美到什么地步呢!” 苏骁却盯着女儿依然难以遮挡的腹部,如看一个毒瘤。 两位老太爷江逢海、江逢洋亦是眉头打成了死结。 江梓然见姑父、姑母与两位祖父神色难看,忙上前道,“音儿,雷越的尸体昨日被丢在了雷家的庭院里,并留了一封信,要拿出银子才能赎回梓月……” 妙音正是在担心,暗卫没有按时执行她的命令。见江梓然如此说,她心头落下一个巨石,忙问,“表哥,银子可备好了?” 不等江梓然应声,江逢海就道:“都备好了,四月十五交易。梓月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你好好养胎,其他的事不要多管,至于雷家的丧礼,你爹娘过去即可,你身怀有孕,就不必去了。” 拓跋玹忙掐着机会对妙音道:“你看在雷承和梓月的面上,定然想过去,但孕妇最忌讳参加白事,这个时候,你要听话些。” 妙音知道他是在粉饰,这话却听得格外不顺耳,“我何时不听话了?” “你的确半句都没有听过我表哥的话,之前为了保护你,白白费了一番苦心安排。”赫连遥说着,紧跟到妙音身后,“你怀了就怀了,你跑什么呀!我表哥那边可是快要开打了,你这不是添乱吗!” 妙音转身就想踢人,“我添乱?赫连遥,你懂个屁,若不是我……” 苏骁忙呵斥,“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对太子爷不敬?跟为父回家,为父定好好拿家法捋一捋你这混账脾气!” “阿骁,你当哀家死了不成?”苏未央顿时被针扎了一般心疼,忙护着妙音怒斥,“自己快要当外公的人,你也该稳重些,大魏皇帝来信,等玹儿找回音儿,便是国婚,阿骁你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不乐意,也要给哀家忍着!” 苏骁绷着脸不吭声,还是一把扯过女儿的手腕,强硬拖着她上去自家马车。 妙音倒是也想尽快回家,于是,顺着父亲的拖拽没敢挣扎。 李应忙带着董忱一起跟上前。风无涯则飞身绕过了湖畔的林木,仍是暗中相护。 拓跋玹委实不放心,也到了马车旁,却被江珏忙拦住。 “太子爷,现在这境况,也请你体谅一下我们这些长辈,让我们一家人先好好说说话吧,梓月还没找回来,现在谈你和妙音的喜事委实过早了些。” 苏未央这边又要发作,拓跋玹忙返回她身边,搀住她的手臂,“皇外婆,没事儿,玹儿相信,音儿不会有事的。音儿也的确该先回家一趟。” 苏凤恩也忙劝道,“母后,这回的确是堂兄冲1动了些,不过,咱们虽给了音儿皇族仪仗迎接,音儿却是冒着生命危险给玹儿生儿育女,咱们也当体谅。音儿自幼没有娘亲疼惜,堂兄又当爹又当娘难免多在乎些。” 赫连遥却唯恐天下不乱,“表哥,平日不是只李应一人跟着妙音么?刚才多了位年轻俊美的男子?该不会又是妙音捡回来的吧?” 拓跋玹斜眼瞪向他,“那是董忱,妙音姨父董天鹤的私生子。” 苏凤恩狐疑,“这董忱母子在多年前就被江荻赶出家门了呀?怎么突然回来了?” 话出口,见拓跋玹微妙地看自己,她顿觉这话不该说,忙对赫连遥说道,“瑶儿,身为大周储君,以后你说话也长点心。” 赫连遥有恃无恐地笑道,“母后,实在是之前遥儿被妙音折磨怕了,一见她,总想看她不痛快才能欢喜。” 拓跋玹侧身,抬脚,砰——一脚将赫连遥踹飞。 所幸,一众护卫极有眼色,忙都聚拢一处,接下自半空摔落的太子爷。 赫连遥虽是有惊无险地没摔疼,却被踹得喘不上气,顿时悲痛欲绝,生无可恋!“表哥……你……太让人寒心了!有了媳妇,就不要我了!”见祖母望过来,他忙道,“祖母,您咋不管管表哥,孙儿都疼死了。” “你是找踹!”苏未央斥了一句,就抓住拓跋玹的手牵着他上去马车。 === 宁和王府。 妙音一进家门就被罚跪在庭院里,见父亲拿着马鞭子就抽碎了花圃里的假山石头,她恐惧地打了个哆嗦,只觉自己一身骨头也跟着那石头碎成了渣滓。 “风清月朗”和雷承、哈奔等人从后院冲出来,忙都跪在妙音身后,风无涯、李应、董忱等人也都跪在地上。 苏骁本挥着鞭子又要找东西抽,眼前一众年轻俊美的男子环绕着女儿,且个个俊清俊养眼,如此簇拥一起,更是众星捧月一般壮观,于是他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苏妙音,你是眼瞎了不成?” 妙音不敢回嘴,由着父亲狮子吼。 “看看你身边这些个男子,哪一个不比那病秧子强?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从小到大,爹何曾让你受过半点委屈?你怎就如此想不开?” 第377章 编谎话是技术活 江珏企图以茶堵住苏骁的嘴,却递上两盏茶之后,也被迁怒。 “你给我递茶做什么?”苏骁直接把茶盅丢在那一堆刚打碎的乱石上。 妙音忙道,“爹,母妃给您茶,是怕您渴!春天容易上火,您这又吼又叫,别累坏了嗓子!” 江珏欲言又止,见苏骁一双虎目要瞪出来,只得退到一旁,求救地看向江逢海和江逢洋。 两位老太爷却就是来看苏骁处置妙音的,坐在太师椅上,一个喝茶,一个嗑瓜子,就是不吭声。 妙音也注意到两位外公在看热闹,这就思忖着,要不要装晕一下下…… 但是,她的靠山拓跋玹不在,人肉拐杖雷承、李应等人又跪得太远,若要晕,势必要摔在地上,这白玉石板的地面,磕一下子鼻青脸肿便罢了,若把孩子摔没了,得不偿失!万万用不得。 苏骁却看出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安分,“长本事了?这就不耐烦听为父训斥了?” 妙音呵呵地笑,“女儿最喜欢听爹训话了!女儿从小到大,还从没有和爹分开这么久过,女儿可想念爹训人的样子了!爹,您多吼两声,女儿这些时日没人管,可是不太舒坦呢!” 苏骁不敢恭维地冷笑,“你走的时候,可是招呼也没打!爹娘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外公在你心里算什么?” 妙音忙辩解道:“可是爹……保护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女儿知道,您一定不赞成女儿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才……” “你怀这孩子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寒毒邪肆的很,只怕染了孩子也会染给你!” 苏骁越想这事儿越是闹心,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竟为一个拓跋玹连命都不要,便难过的揪心扯肺,“丫头,你可明白,你是为父的命呀!” 妙音顿时红了眼眶,“爹,女儿知道错了,您就允了女儿吧!再说,其他女子不敢嫁给拓跋玹,可女儿不同,女儿和拓跋玹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染上寒毒呀。” 苏骁怔住,这才发现境况诡异。的确,女儿和那臭小子同床共枕这么久,怎么就没染上那毒症? 江珏也惊愕,忙对苏骁说道,“可不是么!满朝文武都对拓跋玹退避三舍,皆避讳女儿嫁给他,可咱们音儿好像百毒不侵一般,说不定这孩子也会没事。” 江逢洋也忍不住疑惑地挠了挠额角,侧首看江逢海,“大哥,那寒毒,不是只有凤火珠才能压制吗?” “也可能那寒毒并没有咱们想象得那般厉害吧!”江逢海揣测道,“音儿,这孩子就容你生下来再看情况,若是个染了毒症的,不论男女外公亲手将他掐死,免得你将来痛苦,可好?” 妙音下意识地就护住肚子,“是……音儿谨记外公的话!” 二老太爷江逢洋这就搁下手里的瓜子,优雅地抚了抚手心,“阿骁,该清算第二桩事了!” “还有第二桩?”妙音跪着往后挪了挪膝盖,却不知自己还做错了什么。 江逢海提醒道:“拓跋旻买兵器却被你截断的事儿,丫头你没忘吧?” “还有,你江盛舅舅一家被你打断两根肋骨的事儿!”江逢洋阴着脸,打定主意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雷承从旁惊愕地看妙音,“郡主,您在江南不是养胎么?您掺和那些事儿做什么呀?” 妙音气结,难道让她眼见着拓跋旻、萧穗那种人得势东山再起吗?不过,眼前这境况特殊,还是不要承认的好。 “两位外公,你们说什么呢?音儿实在听不明白,音儿去江南养胎,可什么都没做过。若是不信,你们问李应。” 江珏只盼着她认个错服个软,这事儿便过去了,没想到,这丫头竟装傻。 “音儿,你还听不明白?拓跋旻买武器的事儿,暂且不提,你盛舅舅的肋骨怎么断的?你好好给你两位外公一个交代!否则,母妃和你父王也护不住你!” 苏骁俯视着女儿无辜的神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要以为你有身孕,为父就不敢打你!快说……” 雷承忙挪近妙音身边,“郡主,老太爷在江南有眼睛盯着呢!” 妙音佯装忽然忆起什么,水灵灵的凤眸,清浅漾出一抹笑。“爹,音儿想起来了!盛舅舅那一家子的肋骨是——被驴踢断的!” “噗——”江逢海一口茶喷在地上。 江逢洋竖起眉头,“这坏丫头!撒谎竟也没了边际!耍我们呢!” 风无涯坐在腾云阁的房顶上,本一边吃糕点,一边瞧热闹,听妙音如此说,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郡主,说话可要摸良心,卑职怎就成了驴?” 苏骁手上的鞭子一甩,啪——凌厉地自半空里爆响…… 妙音恐慌地缩了缩脖子,“爹,女儿不知盛舅舅那飞鸽传书如何对两位外公说的,可女儿说得都是大实话,此事李应和董忱也能作证!” 李应忙道,“那日盛老爷、苗夫人和梓缎小姐趁着花神节,乘车出去游玩,因路上撞上一辆驴车……所幸,郡主带着董忱经过,才及时救回了盛老爷。这事儿,董忱也是知道的,王爷您若不信,可以查问董忱。” 董忱今日初次见这兵马大元帅的厉害,畏惧地一眼不敢看苏骁,只看着地面说道,“是……是……正是如此!” 李应又道,“王爷明察,那一日还有好几个杀手刺杀郡主,若非董忱拉着郡主跑得快,若非太子爷拓跋玹及时赶到,只怕郡主就一尸两命,横尸街头了。后来,家里的人议论,说盛老爷想做当家人,要杀郡主,郡主宽宏大量,还叫我们不要计较呢!” 风无涯在房顶上摇头骇笑,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只怕鬼都信了。 雷承见苏骁怒色和缓,忙对江逢洋和江逢海道,“两位老太爷,郡主素来心地善良做事规矩的,若是旁人不招惹她,她断然不会去招惹旁人。只怕此事是盛老爷有意栽赃郡主,还请两位老太爷明察秋毫,还郡主公道!” 金诺也道,“郡主之前在北厥与阿史那桑琪打架,郡主就说过,旁人若对她坏,她就比那人更坏,怕是……” 不等他话说完,一旁风朗便忙掐了他一下,唇形不动地提醒,“话绕远了!” 见众人都瞪自己,金诺忙闭上嘴巴。 清越也道,“王爷,再想想整件事情的经过,郡主是您的亲生女儿,她身怀有孕,躲着是非还来不及,岂会去招惹是非?” 第378章 郡主被罚了禁足 江珏思前想后,也觉得江盛一家受伤的事蹊跷。 她忙对两位老太爷道:“爹,大伯,以珏儿对阿盛的了解,只怕这事儿错在阿盛。还是写一封密函给勋伯或者阿荻,勋伯素来忠厚老实,定不会说谎,阿荻如今掌事,也定说话公允。” 妙音忙道,“两位外公,音儿在回来之前,让荻姨母掌事的,江……盛舅舅想抢当家人的位子……” 苏骁却再也气不起来,担心地看女儿,已然猜了个大概。“音儿,那杀手可有伤着你?” “没有,拓跋玹两股真气咻——咻——弹出去,他们就死了。”妙音这就要起身,见父亲又瞪眼,只得老老实实跪着,“爹,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女儿定知无不言!” “拓跋玹对你可好?” “千依百顺!” “所以,你仗着他对你千依百顺,拎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撞破了?” 妙音狐疑地看李应,“可又是你?” 李应悚然,忙举手摇头。 苏骁眯着眼睛斜睨一眼李应,对女儿斥道,“你盛舅舅的信里写着的!” 妙音气结,“爹,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呀,您不信女儿,竟然相信一个外人?” 江逢洋抬掌就拍在茶几上,“丫头,谁是外人?” “您老息怒,音儿是外人,盛舅舅始终把音儿当外人,说刺杀就刺杀,说栽赃就栽赃,还让苗铮准备了两大本假账册……”妙音说着,忙凑近自己亲外公江逢海的耳边,细说了账册的内容。 江逢海脸色微变,忙凑近江逢洋的耳边嘀咕了一番,江逢洋脸上顿时不自在。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揪着心,大气不敢出。 苏骁忙凑近两位老太爷,看他们的眼神,却见两只老狐狸竟不敢与自己对视。 妙音见状,忙道,“爹,拓跋玹寻了女儿一个月,若非江梓缎说女儿怀了老头儿的孩子,他断不会暴露自己。” 江珏见两位老太爷再不吭声,忙趁势道,“阿骁,你可听明白了,是梓缎和江盛惹事儿,可不是咱们音儿的错,快让孩子起来吧!” 妙音欢喜地站起身来,就上前搂住江珏的腰际,“谢谢母妃!” “瞧瞧这脸儿瘦得,怕是在外面吃不好也穿不暖的。”江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忙对一众男子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对音儿忠心耿耿,难能可贵,一会儿也去请赵凉过来,咱们摆上酒宴,为音儿接风洗尘。” 苏骁见眼前转眼便是一团其乐融融,不动声色地看向两位老太爷,却见江逢洋面色铁青,忙呵斥道,“梓月尚未寻回,摆什么洗尘宴?” 他又对妙音斥道,“苏妙音,滚回你的寝居,没有为父的允许,不得再踏出家门半步,宫里来人请也不准去!” 妙音正好也不愿去宫里应酬,“是!” 苏骁忙对江珏道,“你和梓然多带几个护卫,送老爷子们回府歇着,我去调派几支骑兵,明日去交赎金,我一同去更妥当些。” 妙音忙道,“爹,凤魔的功夫出神入化,您多带兵马也无用,她既然说了放表姐回来,就定放了表姐,表姐是无辜的!” “你的意思是,你表姐夫不无辜?” 雷承与一众男子都疑惑地看妙音。 妙音窘迫地叹了口气再不多嘴,却见两位外公也都微妙地不说话。 === 返回自己居住的玲珑阁,妙音就见厅堂竟是焕然一新,地毯换了崭新的粉橙花朵图案,地毯两侧是两排金丝楠木的太师椅,而她的郡主宝座换成了白玉的,上面铺了雪白的狐皮坐垫。 她上去台阶,霸气地旋身一转,挥展袍袖落座,“气派!这是谁安排的?” 雷承忙道,“前几日,福七带人送过来的。” “如此说,是拓跋玹安排的?”妙音摸了摸椅子雕琢精致的扶手,看向阶下两队男子,“都坐!从我踏出金龙时,便只随之跟在我身边。现在不但你们,还有福七、赵凉、随之他们,是我苏妙音三生有幸!” “郡主,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风朗自嘲地笑道,“若非被当做一份礼物赠于郡主,风朗这辈子恐怕就只是风尘里的一个玩物罢了,如今提及风朗之人,皆是钦佩赞叹风朗舞姿的,他们是欣赏,是喜欢,就算有对风朗的心怀叵测的,也不敢造次。” 妙音见清越也起身要说话,忙抬手制止他,“你们的心我都明白,清越,你既要开口,就直接说一说‘风清月朗’的近况吧!” “郡主放心,我们每日都有习练,二月初二龙抬头那一日,雷承为我们安排的演唱会是比照郡主之前安排的举行的,也颇受好评,且看得人比在北厥时更多。” 雷承忙道,“倒是有许多官员和商贾,单独邀约他们去酒宴,未经郡主应允,雷承不敢擅自安排,便未允准,另几位公主殿下还曾邀请过,也未前去,为此她们还告了御状,倒是皇上没有格外派人过来查问。” “这宴席不是不可以去,一旦去了一家,势必每一家都要去。若有人心生妒忌,给你们下了毒,亦或有别的什么心思,势必更麻烦,所以,说不去,便都不去,避免了厚此薄彼,也避免遇到危险。” 妙音话说到这里,见“风清月朗”再无异议,便又听雷承细说过镖局的生意。 最让她欢喜的是,自北厥一行回来之后,各城竟都有商贾前往北厥做生意,亦有不少域外的商人前来大周,且沿路的驿站也都派上了用途。 金诺忙道,“倒是忘了一件大事,郡主恐怕还不知,雷承又得了晋封。” “是紫金光禄大夫。”风朗抢言。 董忱费解地看雷承,“这是什么官职?我只知道朝堂内有丞相,三公和六部尚书。” 雷承笑道:“是一散官,不属于六部,也不及丞相和王公那般尊贵,不过直接听命于皇上安排,行事方便些。” 妙音端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越来越沉稳的雷承,不禁欣慰。 “雷承,我没有看错你,是金子总会发亮的!” 雷承看着她满是激赏的眼睛,不禁面红耳赤,“郡主谬赞!雷承有今日,是仰仗了郡主。” 第379章 皇上,居心叵测 妙音摇头一叹,“我不过是把你领进宫门罢了。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若要在四处暗黑的朝堂有番作为,除了自身有本事,还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 雷承笑道,“天时,是因郡主重用雷承,地利,则是因郡主让雷承久居宁和王府,人和,则是因郡主与王爷人缘好,赵凉、随之、太子殿下等人皆是在帮雷承。” 妙音听着他一番话,见一众男子面露艳羡,不禁有些恍惚。 她重生醒来时,被赵明霜等人当做疯子。没想到,如今的她,竟成了被别人指望的郡主。 “还记得,那天我带着雷承参加宫中蹴鞠赛,虽短短一场赛事,却差点载在赫连翊和段家手上。雷承当场算出段实意要支付给朝堂的银两——一鸣惊人!想必,皇上也对那一幕记忆深刻,且看雷承做事踏实,才如此封赏。” 妙音如此说着,不禁又担心,“恐怕,雷承这职位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闲散,皇上也绝不会心血来潮册封谁,朝堂之内,更是危机四伏,指不定哪里就摆着陷阱。大家与雷承都是称兄道弟的,平日都多谨慎些。” 众男子顿时神色凝肃,齐声应下。 雷承心里也隐隐不安。 他本以为妙音为他高兴一时便罢,没想到她连皇上的目的都能猜到。 但皇上给的是密旨,委实不便多说。 她在两位老太爷耳边嘀咕过江盛的过错,又说凤魔杀雷越,雷越并不无辜,只江梓月无辜,只怕这其中的事,正与皇上那密旨有牵扯。 雷承就这样神不守舍地思前想后,待回过神来,就见一众男子都已经告退离开。 妙音疲累地捏了捏额角,兀自经过他,就近进入书房里,身子一歪,就在圆窗下柔软的美人榻上躺下来。 雷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迈进书房,视线掠过她的身子,就见她只肚子大了些,手脚胳膊倒是没怎么胖。唯恐她着凉,他忙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妙音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以后禁足倒是轻松。雷承,你若不着急忙其他事,就翻看一下我写的方案吧!嘴皮子累得慌,我就不多说了。” 雷承在榻边坐下来,“郡主,皇上……的确给雷承安排了一个十分棘手的差事。” 妙音顿时困神全无,看了眼窗外,见没有人,才道,“你说。” “表面上,雷承还与从前一样忙郡主麾下的生意,暗中,皇上让雷承组建一支队伍,借生意之便,密切监视各大商贾,以及往来大周的域外商贾,严防他们做对大周不利之事。” 妙音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顿时从美人榻上弹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让你做这种事?” 雷承疑惑地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紧张。 “皇上说,如今天下商贾鱼龙混杂,且个个都是手握重金,万一他们图谋江山,为祸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妙音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单纯。 赫连启这分明是逼着雷承给雷家和江家抄家! 若是,雷承不从雷家和江家查出点什么,反而刑部、户部、兵部的那些人察觉些什么,雷承便是失职,亦或落得个包庇重罪。 依照江盛的账簿上记录,那矿也并非经营了多年的,尤其交易兵器的生意,是自她和拓跋玹成婚后才开始的…… 却怪就怪在此处,若雷家真的想赚大钱,为何不早早地经营那两座矿?为何反而是在那段时间才经营? 雷承见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愈发笃定雷越是犯下了什么重罪。 “郡主,可是我哥雷越……” 妙音不想再隐瞒他,却没有勇气看他太过澄澈的眼睛。 她下来美人榻,斟酌了一番言辞,背对着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却也无法对他说,是江梓月亲手杀了雷越。一对儿原本相爱的夫妻,却转瞬反目相杀,委实一段孽缘。 “雷承,你哥雷越的确犯了错,他杀了跟随我姐多年的几个护卫,还把我姐迷晕之后,绑在床榻上,更当着她的面,把那些尸体塞在橱柜里……他还密谋杀我,并意图造假账害我满门被斩……” 雷承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众多兄弟中,他是最敦厚老实的,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爹本想让他当当家人……”雷承话说到这里,想起从前雷越对自己的照顾,一时间心里纷乱不堪。 “郡主,我哥与梓月姐可是青梅抓马。郡主对我又如此好,我哥怎么会做出那种事?郡主,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恐怕就是因为你爹的期许,雷越行事才变得如此激进!且那一笔一笔的交易,都是几十万辆的大买卖……” 雷承愈发困惑,“大买卖?” “雷家和江盛,一起暗中经营铁矿、金矿,且私自打造兵器,卖给拓跋旻和萧穗。” “什么?”雷承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郡主,这玩笑可开不得!雷家镖局自创建以来,安分守己,从没有出过错,我爹虽是个粗犷之人,却从不曾做过背弃大周之事。尤其,大魏太子拓跋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与拓跋玹更是忘年交,他不可能做背叛拓跋玹的事。” 妙音也记得,在招募雷承到自己身边时,雷霆与拓跋玹是朋友。 拓跋玹看人是绝不会有错的,但雷霆为何突然就做起了这种买卖?这完全说不通。雷霆如此冒险,无疑也是背弃了拓跋玹对他的信任。 “我去江南拦截封了那两座矿,让拓跋玹毁掉了兵器,账簿我是亲眼过目的,上面每一笔入帐,都是江盛和雷越经手的。他们因为我发现了这件事,才派了两个灰袍刺客要杀我……” 妙音忽然想到什么,忙打开从江南带来的箱子,翻找出雷越假造的账册。 “证据在此,你可以亲自过目。” 雷承没有勇气接账册查看,迅速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毯上。 “郡主杀了雷承吧!郡主也可直接把雷承绑了去交给皇上!雷承已经无颜面对郡主和王爷,雷承辜负了郡主……” 妙音气结,“你有什么错?自打走出雷家家门那一日,你就是我的人,你与雷家的错,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雷承还是姓雷的!” “此事,我怀疑——另有隐情!就怕你爹和江盛是被谁利用了。” 第380章 太子爷突然驾到 雷承心头微动,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希冀抬头看进妙音的眼睛,“郡主这番话是何意?” 妙音拢着裙摆在他面前蹲下来,“皇上偏在这时让你担下这差事,只怕早就盯了你爹和江盛许久……” 雷承哑然。 妙音:“太后与我的两位外公关系匪浅,皇上又是凭借江家的帮辅才登上帝位的,他不敢直接下手对付江家,所以,才用如此隐晦的手段,借你这初出茅庐之人的手,处置这件事。” “可,皇上为何如此做?” “他怕气死太后呀!你若是耿直的掀出这件事,他大可以捻着胡子对太后说,年轻人大义灭亲,实乃我大周之福。你若是没有查出什么,他便借旁人的手处置了,把你也一起杀了,送你一句,无能之人!” 雷承被她模仿赫连启的举动逗得破涕为笑,“郡主学得真像!” 妙音见他笑了,这才松一口气,“事不宜迟,我们先入宫,主动向皇上交代事情的原委,然后再向他求情,让他暂且不要惊扰你爹为雷越举办丧事,如此,咱们暗中彻查你爹经营那两座矿的原因。” “雷承愿听郡主安排!赴汤蹈火,雷承都陪着郡主!” 妙音一拳怼在他胸膛上,“不要你赴汤蹈火!跟着我,是让你锦衣玉食做大事享清福来的。” 雷承又忍不住笑,明明是死到临头,这女子却化解了他所有的恐惧,让他热血沸腾,视死如归。 眼见着两人就穿过厅堂,要出门,风无涯迅速飞身掠过两人的头顶,挡在门前。 “郡主,此事还是找拓跋玹商议一番的好。诸国国君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您如此冒险带着雷承前去,若是赫连启一个字不肯听,您只有死路一条。” “此事不能牵扯拓跋玹!” “您有孕在身,是他该保护你!” “他保护我已经保护得够多!” 正在此时,门板被duang——一下推开,正撞在风无涯的脊背上。 风无涯本以为是李应,转头就骂,“李应,你这孙子——” 李应唯恐主子饿,特意准备了果点,偏巧正自门廊前上来台阶,听到风无涯的话,顿时气得跳脚,“风无涯,你骂谁孙子?” 拓跋玹目光淡凉地盯着风无涯,异常好心地提醒道,“无涯,李应问你呢!” 妙音恐慌地摸了摸鼻尖,却总觉得这男人一身威严,是威慑自己来的,她下意识地就退了两步…… 雷承唯恐她跌倒,迅速扶住她的手肘,却也明显地感觉到,拓跋玹那眼神是瞥向这边的…… 风无涯更是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他吞了口唾沫,忙道,“我……我是孙子!” 李应哼笑,“这还差不多!” 风无涯忙让开路,给拓跋玹做了个请的姿势。 妙音眼见着拓跋玹拖曳着那一袭无绣的宝蓝丝袍迈进门槛来,忙堆上笑,“玹玹,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保护你?” “该,该,该……”妙音呵呵地笑,“我之所以对无涯说刚才那番话,是因为……” “不必解释,我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我心里有数。” 拓跋玹不冷不热地说着,直接握住她的手,从她袍袖中摸出账册,随手一转,账册如一只惊飞的鸽子,飞到了门外,落地就跳跃着火苗,化成了一团灰烬。 妙音恐慌地这就要急,“那可是救好几百口人命的东西……” 拓跋玹忙按住她的肩,“我已对皇舅父说,是拓跋旻和萧穗以杀手威胁雷霆和江盛,所以,这账簿上的其他生意,万不可被人看了去。” 雷承恍然大悟,这就要拜谢…… 妙音却狂喜难耐,顿觉自己被切下一般的脑袋,又回到了脖子上。她当即兴奋地一跳,就挂在拓跋玹身上,双腿也攀在他腰间,宠溺地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一记。“玹玹,你好聪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呢!” 拓跋玹顿时僵了身躯,手臂护住她的后背,眼角余光扫向旁边的三位碍眼的人。 风无涯和李应识趣地火速退出去。 雷承忙抱拳俯首朝拓跋玹深深拜下去,“谢太子殿下救雷家满门,这大恩……” 妙音忙道:“你既是我的兄弟,自然也是玹玹的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不必客气!” 这丫头可真不拿雷承当外人。拓跋玹不悦地叹了口气,还是对雷承说道:“雷承,你爹的确是被人利用,你回去对他说一声,让他日后谨慎行事,莫再听信官场之人的话。” “是!雷承这就回去探望家父。”雷承说完,忙看妙音。 妙音笑道,“去吧,你可以帮忙准备葬礼的事,何时忙完,何时再回来!” “谢郡主!”雷承出去,随手帮忙带上门,转过身,迈开脚步就下去台阶。 风无涯歪靠着门廊下的柱子,望着雷承渐行渐远的背影,摇头一叹,“扎心了!郡主当着他的面,就挂在了太子爷的身上……” 李应也道,“以前,他看到郡主与太子爷亲近些都难受,从今往后,怕是不会再难受了。” “为何?因这刺激太激烈?” “是没有资格难受。咱们这些人,遇事就六神无主,一堆臭皮匠似地,还要指望郡主杀在前面。瞧瞧太子爷,人家三言两语就摆平了,谁比得上呀?!” 风无涯勾住他的肩拍了拍,“我自认为,我在某些方面,还是能比得上太子爷的。” 李应侧首,不敢恭维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倒是发现一点还有可取之处——“嗯,你比太子爷胖好多呐!” 风无涯气得伸脚便踹过去,“我哪里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胖了?” 李应打不过他,忙跑远了躲开,“你可是暗卫哈!你敢来追,可就暴露了……” 风无涯直接飞身上前,“有本事你别跑那么快!” 门里,拓跋玹却始终没有松开挂在身上的女子,他稳稳抱着她,从门前吻到了楼上的卧房内。 这些时日乘船赶路,因随行之人众多,两人默契地相敬如宾。如今心事去了大半,再无乱七八糟的顾虑。 第381章 敏妃为何要害她 妙音也没有让他失望,小手忙碌着拆解者彼此的衣袍,钗簪环佩,也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入了纱帐内,两人便烈火干柴,陷入一场别开生面的“撕战”。 前院,本是回庄府探亲的敏妃庄凌香,却不请自来。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娇俏的小娃娃——十八公主赫连珺。 庄凌香命仪仗在大门外候着,只牵着女儿的小手迈进王府庭院,视线遥遥便越过满院子的花木,落在修建得富丽巍峨的腾云阁上。 “果真一座好宅院!赵天没有这份福七,倒是正好配得上他。” 赫连珺听不懂母亲在嘀咕什么,抽了小手就兀自跑到了花圃前,“母妃,你快看呐,这假山怎碎成这样?” 庄凌香上前,捡起一块小石头细看了看,“他定是发了怒,用真气震碎的。” 管家江贤匆促沿着亭廊自后院奔过来,望着庄凌香疑惑地愣了愣,却想不通,这女子为何突然过来。 两位太子爷拓跋玹和和赫连遥兄弟亲厚,那是自年少便在一起的情谊。 王爷与刑部尚书庄凌宽,也是多年相扶相持的好友。 但王爷、王妃、郡主,以及太子爷拓跋玹,却与这位敏妃娘娘,并不算太亲近,这女子如此突然过来,委实突兀! 江贤携满腹疑惑上前,这就要跪…… 庄凌香忙道:“江贤,你是蓉姐姐生前最器重的人,在本妃面前免跪。” 平日若有人提及旧主,江贤势必感动,但眼前这女子,却是在他家旧主姐妹二人落难时,飞得最高最远的一位。 江贤僵硬地笑了笑,“娘娘和公主殿下来的不巧,王妃去送两位老太爷了,王爷不放心梓月小姐的安危,特去了刑部……” “是了,明日就是与凤魔交易的日子!”庄凌香轻声一叹,忙双手合十,朝天一拜,“阿弥陀佛!但愿梓月平安无事地回来!那孩子遭遇那些变故,实在受苦了!” 江贤见她如此忧心,忙安慰道,“娘娘放心,王爷既亲自前去,凤魔定会放了我们家表小姐的。” “凤魔杀人不眨眼,苏骁一人前去怎么成,可要叮嘱他多带些护卫。” “王爷可是兵马大元帅,身边不缺护卫。” 赫连珺见两个大人总算说完了话,忙道,“管家大叔,妙音姐姐呢?听说她怀了表哥的小宝宝,我能不能见见她?” 江贤:“郡主楼阁有点远,公主殿下若是想见郡主,先与娘娘去厅堂喝杯茶稍等片刻。” 雷承格外准备了几件替换的袍服,这就要出门,不料门外却被妃嫔仪仗队伍给堵了。 他本以为是皇后驾临,奔到腾云阁的门廊下,见是庄凌香和赫连珺坐在厅堂内,顿生狐疑。 江贤正要派人去找妙音来,见雷承背着包袱就要走,忙压着声音叫住他,“雷承,郡主呢?快去请来,小公主想念郡主,着急见呢!” 雷承赫然想起,在江畔迎接妙音和拓跋玹归来时,赫连遥因挑衅妙音,被妙音呵斥过几句,虽不算多严重,却也不算中听。敏妃是赫连遥的养母,该不会是过来找妙音算账的吧? 思及此,雷承忙闯进厅堂内,“禀敏妃娘娘、公主殿下,郡主因动了胎气,身子不适,太子殿下正在为她诊治,今日郡主实在不便见客,还请娘娘和公主殿下见谅!” 庄凌香挑眉,“妙音素来长得结实,可不像是会动抬起的人呐!听说,她在江南打断了江盛一家子的肋骨,还……” 话说到这里,她顿觉自己话有点多,这便转开脸,对女儿柔声道,“珺儿,你妙音姐姐既然不便见客,咱们就先回宫吧!” 赫连珺拧着眉头看雷承,“可你故意不让我见妙音姐姐?” 雷承俯首,“郡主自打有孕,便身子虚弱,又因赶路乘船,实在难受得厉害,就动了胎气……所以……” “罢了,既然妙音真的是不舒坦,我和珺儿就先告辞。” 庄凌香牵着女儿走到厅堂门口,却又回头。 “雷承,你转告妙音一声,她虽然是郡主,却也该尊敬公主和太子,公主喜欢她,太子任她欺负得不成样子,这都是她的福气,回头这福气没了,旁人可帮不了她!” 雷承俯首,“娘娘的教训,雷承代郡主领受!恭送娘娘,恭送公主殿下!” 赫连珺却不甘心,朝着雷承就做了个吓人的鬼脸儿。 雷承硬着头皮与江贤一起将母女二人送出大门。 待队伍走远,江贤才叹道,“这女人是过来算账的?!” 雷承忙道,“在北厥,赫连遥被郡主欺负过,今日赫连遥险些被郡主踢了……” “可我怎么觉得,这庄凌香好像是有别的目的。” “这女子能有什么目的?她总是独来独往,若非她是刑部尚书庄凌宽的亲妹,只怕她早就被其他妃嫔害得骨头都不剩,岂会当上太子殿下的养母!” 江贤摇头,“惯于独来独往之人,往往都是深藏不漏的,更何况这女子还是太子殿下的养母!” 雷承顿时想到妙音提到的那番话。拓跋玹也让他转告父亲,不要被官场中人挑唆利用。 难道,那幕后之人就是庄凌香? 但是,这庄凌香挑唆雷家和江家去做那两座矿的生意,对她有什么好处?动机何在?这说不通呀!且这女子在宫内柔柔弱弱,不像是有什么野心之人。 === 晚膳时,拓跋玹要入宫陪太后用膳,换了袍服,便又赶去皇宫。 妙音因父母都不在家,不敢擅自出门,便与“风清月朗”、李应、风无涯一起吃火锅。 见江贤进门,她忙道,“这火锅刚煮上,您老人家快过来尝尝……” 江贤对于这样一口锅里胡乱煮菜的吃法,委实不敢恭维。 “奴才的胃脆弱得紧,郡主还是扰了奴才吧!奴才是过来提醒郡主,敏妃和十八公主来过,雷承说郡主动了胎气,便帮郡主推辞了,不过,敏妃和十八公主没见到郡主,有些不太高兴。” 妙音也有些费解,“珺儿想我,这倒是情理之中,但是敏妃……” 江贤:“奴才也觉得奇怪,委实想不通敏妃为何亲自过来,不过,在雷承推辞时,敏妃说,郡主是结实之人,断不会动了胎气,还说郡主打断江盛一家肋骨的事。” 妙音心头一沉,勃然大怒,抬掌就砰——拍在桌子上,“我与这女人无冤无仇,她为何害我满门?!” 第382章 大小姐爱上护卫 金诺等人被吓到,一时间大气不敢出,却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应与风无涯相视,却也想不通,那庄凌香怎么害的苏家满门? 江贤也惊怔,忙凑近暴怒的少主人,“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庄尚书是王爷的至交,敏妃娘娘更是太子爷的养母……您这话……” 妙音却心如明镜,且这镜子透着一股煞亮的杀气,让她心底恶寒。 “大家赶紧吃,吃完都早睡早起,明儿都跟我一起入宫!姑奶奶要找那女人算账!” 江贤恐慌地吞了口唾沫,却看出,这丫头从头到脚是一股要打群架的气势。“郡主,王爷让您禁足呢!您可别随便出去……” 妙音已然怒火爆燃,一想到江家、苏家、雷家险些葬送在那女人手里,就恨不能现在就冲去皇宫。 “那蛇蝎当我苏妙音身边没人、当我爹敦厚老实好欺负呢!她以为扳倒我苏家,她就能当上皇后么?笑死人了!那后位是我姑母坐着呢,就算赫连遥是当今太子,将来也轮不到一卑鄙之人当太后!” 众人听得惊骇,再不敢动筷子。 董忱更是如坐针毡,“郡主,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还是先查清楚了再说!” “是呀!”清越也压着声音劝道,“敏妃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可轻易诬陷不得……” “越是咬人的狗,越不叫唤!”妙音从火锅里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巴里,咬牙切齿地负气咀嚼…… 一众男子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这丫头——分明是在拒绝庄凌香的骨头。 李应极有眼色地忙又夹菜和肉给她,自己也吃了一口,却怎么嚼都嚼不烂到嘴的肉,“难怪郡主心情不太好,刚才只顾说话,这羊肉都煮老了!” 江贤忙道,“我再让膳房送些过来。” === 城西庵堂,是皇后苏凤恩曾居住过多年的。 江梓月并不排斥这里,甚至有些喜欢这庭院的宁静,和熏染多年的檀香。 为防与凤魔有一场恶战,苏骁和庄凌宽特意送走了居住在这里的尼姑。若是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妙音那丫头的计策,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样子。 江梓月立在庵堂门廊下,感觉自己就像做了半日闲散神仙,忽然要落回人间,心中莫名地有些不舍,她舍不得这份宁静,也更舍不下跟在身旁的黑衣男子。 这男子叫什么名字,她并不知晓。他却无怨无尤地从江南护送她回到京城,又与他隐居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半月。 她在最初的半个月,因憎恨雷越背叛自己,因痛失那几个兄弟,也因给家族惹来了无妄之灾,每日都发脾气,她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能依靠自己的表妹,气急败坏地故意迁怒这男子…… 他却沉默隐忍下她所有的恶劣,两人朝夕相对,他对她照顾得细致周全无微不至,甚至连她月事几时来,都记得清清楚楚,给她洗衣,烧饭,煮菜……甚至耐心地开导她,给她买些有趣的话本子和好看的袍服解闷。 如今冷静下来,她忽然忍不住艳羡妙音。 那丫头天生有一种魅力,能让周围的人对她死心塌地,就连她这表姐,也是自从前的厌恶,成了如今的依赖,而这男子似乎也从没有对妙音有二心。 她甚至也希望自己能变成妙音那样,对谁都剖心剖肺的女子,可她做不到。 这男子就算知道,她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仍是白天晚上都用黑布罩着脸。 偶一日,她趁着他睡着,取下他脸上的黑布,才发现,这极善隐忍沉默之人,竟是有一张异常清俊明媚的脸,虽不及拓跋玹、雷承等人那般艳绝天下,却有一股浩然的刚毅之气。 男子正忙于环看庭院里的动静,察觉她目光痴怔地看自己,尴尬地忙低下头。 “江小姐,卑职就送您到此处,若是朝廷真的来了人,卑职恐怕就不好离开了。” 江梓月忙走到他近前,看他黑布巾上的眼睛,“你要去哪儿?” “卑职自然是去对郡主复命。” “你叫什么名字?可能告诉我?回头我好对音儿说,让她好好奖赏你。” “郡主未允准卑职告诉小姐名字,还请小姐见谅!” “你可愿意来我身边?我向音儿要你过来,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再不必如此蒙面做事,可好?”江梓月小心翼翼地看他。 男子忙侧身转开脸,避开她情愫复杂的眼睛,“卑职惶恐!小姐乃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多想其他。” 江梓月看着他怔了怔,动容抓住他的手,“你可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思?” 男子慌乱地迅速后退开,匆促一拜,转身就飞出庵堂的围墙。 江梓月要喊,却不知该喊什么,一时间心口绞痛得厉害,失魂落魄,忙奔到墙根下,就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晃动。 她疑惑转头,正见两队兵整齐地抬着红箱子进门来,苏骁穿着一身铠甲,撼天动地的战神一般,拎着长剑自那士兵中间上前来…… “梓月——”苏骁担心地看向侄女,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凤魔在何处?” 江梓月忙上前,跪地行礼,“梓月不孝,给姑父添麻烦了!凤魔把我送进来,就离开了。” “离开了?”苏骁大惑不解,抓住江梓月的手肘,将她从头看到脚,“丫头,可有受伤?” “姑父放心,梓月很好,凤魔人不错,将梓月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女子杀了你的夫君雷越,你竟还夸她?” 江梓月这才发现,苏骁竟全然不知雷越的罪行,也不知是她亲手杀了雷越。 “姑父,咱们先回家吧!梓月有些想念家里人。” “今日雷越葬礼,姑父先把你送去雷家。” “我不要去雷家。” 雷霆与庄凌宽从庵堂门外带着一众护卫进门,正听到江梓月那聚话。 雷霆疾步上前来,恼怒呵斥,“我儿子死了,为了等你看他一眼,尸体还停在家里。我辛苦带人来救你,你竟说出这种话?这就是你们江家的教养么?” 江梓月讽刺地冷笑,“害死雷越的,明明是你!你和江盛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 “你——”雷霆恼羞成怒,当即抽了腰间的长剑…… 第383章 大小姐不肯穿丧服 苏骁忙把江梓月拉到自己身后,挥掌将雷霆手上的长剑打落,赫然想起妙音对两位老太爷说起江盛罪行的一幕…… 那祖孙三人气氛微妙,说话极低,他一句也没听到。妙音说完,两位老太爷像被掐了尾巴的豹子,再没有惩治妙音的“胡作非为”。 雷霆如此恼怒地着急抽剑杀梓月,难免不是做贼心虚,着急杀人灭口。 “雷霆,你放肆!竟当着本王的面对本王的侄女动手?!” 江梓月立在苏骁身后,亦是心有余悸。她自苏骁肩臂一侧,望着雷霆满目杀气的样子,心底恶寒。 雷霆捡起剑,收入鞘,俯首单膝跪地。“王爷息怒!雷霆一时鲁莽!我越儿死得冤枉,儿媳又这般绝情……王爷,换做是您,您忍得下吗?” 江梓月最听不得“冤枉”二字,“你少在我姑父面前惺惺作态!雷越死得半点不冤枉,他杀了……” 庄凌宽始终未发一言,不动声色地将江梓月和雷霆的争执都看在眼里,听到江梓月那个“杀”字,他抢言道,“梓月,雷越杀了何人?” “他杀了我的护卫,将我绑在床榻上,当着我的面,将他们的尸体塞进橱柜里!雷越还造假账,要栽赃音儿做谋逆的买卖,甚至派杀手刺杀音儿……若非音儿机敏些,我苏家、江家定毁在雷越手里!” 庄凌宽道,“此事可有凭证?” “拓跋玹和董忱就是证人,那日音儿从街上救下了董忱,杀手就出现了……不信你回去问拓跋玹。” 江梓月话说完,顿时后悔多言,若此事追查起来,势必牵扯江盛,江盛又牵连江家,且是她亲手杀了雷越……妙音安排这凤魔绑架她的戏,就是为了避免争执的。 “既然雷越已别凤魔杀害,我也不想再追究。” 苏骁肃冷地侧首瞥向侄女,“死者为大,更何况,雷越还是你的夫君!你们夫妻之间,就算有什么恩怨,也不该迁怒长辈。” 雷霆心虚地迅速退了两步,却没有勇气再面对苏骁,“王爷,雷霆也没想到,犬子能做出刺杀郡主的事,此事……雷霆代犬子向郡主和王爷赔罪,还请王爷看在犬子已经亡故,不要再过多计较。” 江梓月也道:“梓月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雷越与我青梅竹马,那样害我和音儿,我痛不欲生,还请姑父和……公爹见谅。” 苏骁也不忍再苛责两人,“咱们先回去,好好安葬雷越。” 雷霆俯首,“王爷,梓月身为我雷家的儿媳,应该在丧礼上穿丧服,为我儿子烧些纸钱!” 江梓月看向庄凌宽,“尚书大人,您说,这丧服我该穿么?” 庄凌宽道:“皇上和太后,以及江家两位老太爷都在担心梓月小姐的安危,梓月小姐还是先回去给太后娘娘和两位老太爷请安吧!” 雷霆见苏骁命人抬箱子送交国库,再不好多言,只对庄凌宽说道,“尚书大人,你们刑部可要抓紧时间抓捕凤魔,我定要为犬子报仇雪恨!” “萧穗抓捕凤魔这几年,也不曾抓到,本官只能对你说,尽力而为。”庄凌宽说完,就跟着苏骁率队伍出去庭院。 雷霆环看整个庭院,看了看各处的房顶上,又看周围的树上,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是凤魔吗? 据说那女子的凤火功,能横扫全军万马。 他还听说,那女子杀入大魏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就这样,雷霆握着剑柄提着一口气,踌躇恐惧,心底想喊,想质问,想为儿子报仇,却眼见着最后一个护卫出了院子,憋闷得他络腮胡子的老脸暗红,终是怒咒了一句,匆促跟着队伍奔出去…… 蒙面的黑衣男子自庙堂顶上飞身落入庭院中,却也怕雷霆突然杀向他,“郡主怎如此笃定这些人惧怕凤魔?!” 城内,因拓跋玹要启程前往大魏,妙音特起了个大早,在福七和李应的陪同下,亲自送他出城。 门楼下的晨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妙音心疼地忙给拓跋玹拉上披风的连衣帽,又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他绕在脖颈上,给他护住口鼻,“路上风大,捂着嘴巴鼻子,不会灌得胃里难受。” “嗯!”拓跋玹见她头上高高的飞鸾髻摇摇晃晃,忙帮她扶了扶,“闲着在家,不必弄这样累赘的发髻,头重脚轻,很容易跌倒。” 妙音两手握着他两只手,贪恋地看着他,心里委实不舍。“我这可是为你打扮的。你要记得我美美的样子,千万千万不能被那些妖魔鬼怪勾了魂儿去!” 拓跋玹失笑,宠怜刮了下她的鼻尖儿,“我是去战场,哪儿会有妖魔鬼怪。” “所以嘛,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妙音忙让李应把准备好的食物、衣物和水拿下马车。 拓跋玹看着三个大包袱哭笑不得,“我这马跑得飞快,用不了几日便能到大魏,平日我出门,都是一人一马就够了,你弄这么多吃得穿的,反而累赘。” 妙音看着三个包袱权衡一番,“只带着吃得吧,万一遇上风雨天,带着食物不至于挨饿。” 拓跋玹只得依着他,又不放心地严苛地叮嘱道:“回去之后,好好呆在王府,哪儿也不准去,也莫要单独住在咱们那新房里,待我凯旋而归,定来娶你!” 妙音忙道:“行军打仗大意急躁不得,你沉住气稳扎稳打,我肚子里怀着你的种,又不会凭空飞走。” 拓跋玹却就怕她凭空飞走。他难受地眼眶灼烫,忙将眼前女子搂在怀里,贪恋地半晌舍不得松开,又看向福七和李应,“平日你们都帮我盯紧郡主,万不可容她胡闹!” “是!”李应和福七整齐地俯首。 拓跋玹还是不放心的,却不能不离开。他从腰间按下紧搂着的小手,转身上马,逼迫自己挥鞭打马…… 妙音还有一车的话想说,却见那俊伟的背影转瞬就成了一个遥远的小点儿。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上去马车,却不料砰—— 高高的发髻撞在了车门上沿,揪得她头皮一阵刺疼,心里也紧接着便莫名地打了颤,后脖子也像是被一股寒气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玹玹刚走,就如此倒霉!” 李应嗔怒道:“郡主多虑了,是发髻梳得太高——卑职提醒过您,不要那样梳发髻,像是顶着两个大蒲扇……” “你懂什么?这是战甲,我这满头的簪子,都能化为武器射向敌人,有备无患!” 第384章 郡主逮到一绯闻 福七见妙音钻进车厢里,忙跟着坐上车辕,压着声音问李应,“郡主为何拿簪子当武器,太子爷刚叮嘱过,可万不能让她去惹祸……” “你何时见过我们家郡主惹祸?被她盯上的人,才是惹了大祸。”李应拉过缰绳,抬手一震,“驾——那些为非作歹之人且等着吧,今儿可要倒血霉了!” 然而,马车走到凤安路的路口,行人聚在路口处,都跪在地上,李应见苏骁领队自路口穿过,迅速抬袍袖挡住脸,忙对福七道,“赶紧的,捂着脸。” 福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呀?那不是王爷吗?” “王爷让郡主禁足,不得踏出家门。” “哈——”福七这就想揶揄妙音两句,不料,天上猝然落下一个黑衣人,直接钻进了车厢里。 福七狐疑,忙要掀开车厢垂帘,李应迅速扣住他的手腕,“是郡主的暗卫,不该看的,别乱看。” 车厢内,妙音凭男子的一双眼睛,轻易分辨出,这是她自云雀阁调派过来的暗卫统领惊鸿,正是他自江南负责护送江梓月回来京城,并给雷家递了信。 妙音狐疑地抽下他脸上的黑布巾,“还真是你,你怎么如此快就回来了?那交易少说也得晌午才完成,我本估摸着你或许下午会来……” “王爷等人正带着梓月小姐入宫给太后请安,就在前面路口。”惊鸿说着,自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给她指前面的路口。 妙音只看到了队伍的尾端,不禁失笑,“难怪我刚才撞到头,今儿竟是诸事不顺!” 惊鸿担心研看她的神色,“郡主何事不顺?可需要卑职分忧?” “我正想趁着给太后请安,趁着我爹赶去城西救梓月,好好与那幕后黑手捋一捋她那卑鄙毒辣的阴谋呢!没想到……” 妙音摇头一叹,掀开车厢垂帘,对李应道,“调转车头,抄一条小路回府。” “是!”李应忙转了车头,策马抄近路走。 福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老天有眼”,把心放进肚子里。 妙音自车厢内歪靠在方枕上,听着福七的念叨,还是决定,日后还是叫福七在长公主府看家,带着他无疑是带着拓跋玹的眼珠子在身边。 她将黑布巾递还给惊鸿,见他蒙上脸,就从旁呆坐着发怔,不禁狐疑。 尤其,这男子眼睛看着车厢铺着的毯子,却似看到了某个有趣的人,眼神竟带着几分憨傻玩味的笑,全然没了杀伐之人的煞气…… 她好奇地凑近惊鸿脸前,见他竟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拿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 “哥们儿,想什么呢?” 惊鸿地被吓得一凛,回过神来,就见眼前深邃的凤眸,竟与江梓月的一双眼睛异常相仿,不过,那女子直来直去,心思都放在脸上,全然没有这样的灵透婉转的狡黠,和咄咄逼人的英气,眼神里更无如此洞穿人心背的犀利锐气。 他下意识地迅速向后挪了挪,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目光盯在眼前女子的眼睛上,“郡主,您离得卑职太近了!您吓到卑职了!” “我只是看着你,你就魂飞魄散了?”妙音似笑非笑地说着,见他又要挪,伸手便飞快地按住他的肩,“刚才,你可是当着本郡主的面,是在想哪位姑娘?” “卑职……没有……” “你最近只与我姐在一起,恐怕……是在想念她吧?” 惊鸿忙正襟危坐,“郡主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卑职还有其他事要忙,卑职还是……” 妙音死死将他按住,“孤男寡女地在一起生活了近两个月,梓月率直,聪明,又泼辣可爱……啧啧啧啧……你沦陷了!” 惊鸿心头一阵悲怆,如被刺了一刀,而眼前的女子就像是一个带着蒺藜的藤蔓,刺得他浑身难受。 “卑职惶恐……卑……职告退!” “睡了吗?” “咳……”惊鸿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卑职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妙音不准他走,当即拍了拍车厢,“李应,去江氏的袍服铺子,我要给惊鸿买些袍服鞋袜,咱们再好好吃一顿,然后回府等着梓月来。” “是!”李应清脆地应声。 惊鸿尴尬俯首,“郡主,您别拿卑职开玩笑,梓月小姐金枝玉叶人中龙凤,卑职配不上她,她是足以当太子妃的人!” 妙音反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到,脑海中赫然又蹦出庄凌香那一张纯纯无害的脸,她手就从惊鸿肩上倏然挪开…… 惊鸿见她神色不对,小心地忙屏住呼吸,“郡主,可是卑职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相反的,你又救了梓月一回!”妙音暗忖着,看向车窗外,“那女人敢玩杀鸡取卵的诡计,姑奶奶就陪她好好玩一玩!” “郡主在说谁?谁杀鸡取卵?可需要卑职帮忙?” “你不必亲自去忙,只派三五个人去仔细查一查雷霆在近三五个月之内,都见过哪些官员,晚膳之前,统计出名册给我即可。” 惊鸿本就想逃开她,现在正抓到机会,“是!卑职马上就去。” “限你半个时辰之内回来见我,那名册叫旁人去弄即可,你若不回来,本郡主必派人去绑你来!” 惊鸿无奈地涨红了脸,只得应下。 江梓月给太后请过安,甩脱了苏骁和庄凌宽,又策马返家给两位祖父和父母请了安,然后匆促去铺子里点了个卯,便又赶到了宁和王府。 苏骁正赶回来查妙音的岗,见江梓月火急火燎地冲进大门来就喊“妙音”,疑惑地转头看她,却见她竟连袍服也没换。 “梓月,你不在家里陪你祖父说说话,来找音儿做什么?” “呃……胭脂水粉卖得太好,刚才掌柜们与我说,还要再研制些,若是新货跟不上,再加上我被凤魔绑架的事影响,江氏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正好,我也去找音儿,跟我一道走吧。” 江梓月拘谨地忙跟在他右后方,心里黯然叫苦。 有姑父在,她怎好问妙音要那暗卫?真是讨厌的姑父! 第385章 郡主一脸媒婆笑 苏骁走在前面,敏锐察觉侄女在背后的眼神古怪,回眸却见江梓月飞快地牵起唇角。 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长辈,并不太讨喜,但为了女儿和外孙的安危,他不能不严苛些。 来到后院,注意到妙音正坐在牡丹花圃外的凉亭作画,他顿时呼出一口气。 那丫头却全神贯注,全然没有察觉他这父亲的到来。 他顿时又怕妙音像去年一样,因为拓跋玹离开而陷入相思魔怔。 他刚自太后那边听闻,拓跋玹昨晚向太后和皇上辞行,今早赶去大魏讨伐拓跋旻和萧穗,看这情形,拓跋玹是已经离开了。 他恐慌地疾步到石桌前,视线落在妙音的画上,却发现自己多虑了。画上的男子不是拓跋玹。 妙音画得这男子也俊美若仙,且一边画,一边看向牡丹花圃那边…… 苏骁疑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牡丹花圃中央,这才发现,大片花朵中央,立着一位银白水墨山川丝袍的男子,那伟岸身形像是一把俊秀的长剑,且周身萦绕一股真气,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那一张脸白皙如玉,气质如冰,眉目却有种明媚浩然之气,虽不及拓跋玹、雷承等人惊艳,却越看越耐看。 女儿身边俊美的男子不少,苏骁自诩都见过,却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位,且这男子完全不像金诺、风朗等人那般散漫,显然不是世家纨绔子弟,但是朝堂官员的子嗣他也都认得,难道这位是某官员的子侄? 苏骁尚未探究出答案,却见江梓月突然飞奔着冲进牡丹花圃中央,到了那男子近前,却又小心翼翼地收住脚步,只仰着脸怔怔地仰视着男子…… 苏骁是过来人,顿时发现,这境况有些诡异。 男子竟俯视着奔到他面前的江梓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且眼神异常温柔。 他蹙眉愈发困惑,这就要质问女儿怎么一回事,却见妙音竟在这一瞬间,在纸上勾勒出了江梓月的轮廓和眉眼……姹紫嫣红的花,如梦似幻,花间两人,痴情相对,俨然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苏骁在石桌旁坐下来,这才发现,女儿非但没有责怪男子,反而对这一幕毫无惊讶之色。 “音儿,这位男子人是长得不错,面相也好,你们姐妹俩可万万不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妙音自纸上细细地添颜色,漫不经心地道,“爹,感情这事儿是忍让不得的,得到了是本事,得不到那就是天意!您对这一点,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苏骁顿时被这一番话戳痛了心口。 江梓月远远听到妙音这话,这才发现,眼前男子的袍服、发饰格外华贵,尤其他脸上也没有了黑布巾。 “你……你为何如此打扮?你和音儿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站在这里任她画……你们……你们……” 妙音狡黠地笑道:“姐姐,拓跋玹刚刚离开,我在想,我既然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便干脆把这男子立为我的郡马爷……” “什么?”苏骁匪夷所思,一团怒顿时冲向脑门。 江梓月泪就直冲到眼眶上,眼前模糊地不成样子,却仍是贪恋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大颗大颗地泪珠就滚落腮畔。一想到自己竟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就不禁气恼自己愚笨。 妙音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见惊鸿恼怒地望过来,却敢怒不敢言,她这才夸张地摇头慨叹…… “啧啧……不过可惜呀!我这样打算竟是一厢情愿,这男子因我怀着拓跋玹的孩子,十分不乐意娶我,他还说,他早有心上人。” 苏骁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心上人好,咱们万万不能强人所难!” 他话说完,却见江梓月在那男子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男子拿帕子,温柔按在她脸颊上,说道:“我的心上人叫江梓月,她是江家大小姐,脾气有些坏,人也算不得温柔,不过她率直倔强,善恶分明……只要她不嫌弃我身份低微,我愿陪伴她左右,为她分忧解劳。” 苏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看妙音,却见妙音一脸媒婆的笑,眼神竟很是欣慰。“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梓月也有些缓不过神来,泪眼眨了两下,见眼前的男子伸手过来,握在自己手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中计了。 她气闷地转眼就看向凉亭里的妙音,正见那丫头笑得像只狐狸。 “苏妙音,你这坏丫头,竟然敢耍我?” 妙音无辜地挑眉,“我的好姐姐,我可是在这儿好好的作画,是你奔到惊鸿面前,只凭我两句话,就落了一车眼泪……” 江梓月理亏,却还是忍不住本想呵斥妙音两句,却不经意间自她的话中,捕捉到关键的两个字,她惊喜地忙问眼前的男子,“所以,你的名字叫惊鸿?” 惊鸿浅笑颔首,“是。” 妙音见江梓月又与惊鸿陷入一种“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痴缠中,微妙地咳了咳,“嵇康有诗言,‘仰落惊鸿,俯引渊鱼’,惊鸿的功夫亦是如惊鸿游龙,姐姐若是喜欢,我做主,就把惊鸿给你了。” 苏骁却顿时不悦,雷霆今日还逼着梓月去给雷越穿丧服呢,这丫头竟送个男人给梓月,这若是传扬出去,雷霆岂不要杀来? “音儿,这男子你是打哪儿寻来的?你今儿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妙音嗔怒:“爹,有年轻人在这边谈情说爱呀,您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你回答为父的问题!” “雷承被封了紫金广禄大夫,我担心他会有政务要忙,所以就命李应去给我招募一位大总管,惊鸿早就听闻我扶持雷承和赵凉他们,也想有一番作为,便自己上门来应聘了。” “刚认识的人,怎与你姐如此相熟?”苏骁狐疑地看江梓月。 江梓月忙拉着惊鸿上前来,“姑父,我是在生意场上曾与惊鸿有过几面之缘,倒是不曾说过话,但我十分了解,他是一位忠厚良善之人,且……还曾救过我一命。” “原来如此。”苏骁如此说着,却自腰间就抽剑劈向惊鸿。 惊鸿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躲开,却见苏骁步步皆是杀招,且招式狂如虎啸龙吟,他只得向后连跃数步避开攻势…… 苏骁见他躲避得极是利落,不禁惊讶,挥剑就追上前。 妙音见父亲竟是不依不饶,忙喊道,“爹,你若毁掉这片牡丹花,母妃可是要揍你的!” 第386章 爱得要死偏嘴硬 苏骁看了眼脚下,正见自己一脚踩崴了一株花朵大如海碗的牡丹,他慌得忙腾空跃出花圃,只觉自己一双脚都罪恶了。 这些牡丹,可是新年时江珏亲自从花坊买回来的。 惊鸿自半空拧身,轻巧无声地如一只鸿,栖落在苏骁面前,抱拳俯首:“惊鸿不知何处得罪王爷,王爷为何要杀惊鸿?” 苏骁拿剑鞘托住他的手肘,示意他免礼。 “本王不杀你,不过试探你!” “试探?” “你若是梓月生意场上认识的便罢,你若心存旁的目的蓄意接近本王的女儿和侄女,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惊鸿忙俯首,“惊鸿不敢有二心!郡主与江大小姐都是惊鸿钦佩的女子,惊鸿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 苏骁却无法相信他,“哼哼,你的功夫却不像生意人。” 妙音忙自凉亭里出来,凑近父亲耳畔,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爹,惊鸿真正的身份是,娘亲和阮皇叔派给我的暗卫,因我有孕,他们不放心,特派惊鸿过来暗中保护我。” 苏骁诧异侧首看女儿,又看惊鸿,刚才惊鸿的轻功利落飘逸,倒是很像阮觞教出来的。 见父亲神色和缓,妙音忙又道,“爹,惊鸿手上攒了些银子,要与姐姐一起做建房子的生意。惊鸿是来给我们投资的,他跟在姐姐身边,做生意也方便……” “为父听不懂你那些生意经。”苏骁严苛地看向江梓月,“你是江家大小姐,更是雷家的媳妇,姑父不拦着你谈情说爱,但你至少应该明白自己眼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江梓月黯然俯首,“是,梓月谨遵姑父教诲。” 苏骁又将妙音拉到一旁,“惊鸿既是保护你的,就该跟着你,眼下这种境况,惊鸿不便跟在梓月身边。还有,你腹中这孩子若没有闪失还好,若有什么不对,太后第一个找为父的麻烦。” 妙音忙抬手立誓,“爹放心,这孩子也是女儿的命,女儿定把这孩子保护好!” 江梓月却看不得妙音被禁足,这就想帮妙音说句话,见姑父冷着脸就瞪向自己,忙退了两步。 惊鸿走到江梓月身边,“姑父,您可别再训梓月,梓月被凤魔绑走,到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呢!” 苏骁不敢恭维地冷笑,“你这孩子叫姑父倒是叫得顺口,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妙音赞赏地对惊鸿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就该是这样,不能藏着掖着,要让她知道你很关心她,且会与她共进退!” “你少插嘴管旁人的事!” 苏骁呵斥女儿一句,忽然想到庄凌香在太后寝宫问及江梓月的事儿。 “梓月,你自太后那边请安之后,跑得倒是快。敏妃听闻你回来,直问你是否有受伤,还关心你的身体……且她今晚设了宴席要为你压惊,一众公主皇子都去,你莫要驳了敏妃的颜面。” 妙音听得狐疑,忙抢言道:“爹,眼下这境况,姐姐还是去雷家陪着公婆更好些,不过,敏妃娘娘如此盛情,她又是太子养母,也不能博了她的颜面,还是妙音代姐姐入宫的好。” 苏骁蹙眉暗忖,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依了妙音的安排。 “梓月,姑父陪你去雷家,虽你不愿为雷越穿丧服,但不能让雷家去为难你的两位祖父,你若要嫁给惊鸿,也要避免后患。” 江梓月看惊鸿,见他毫不介意地点头,方道:“是!” 江梓月随苏骁赶去雷家,松了一口气的人,却是妙音。有父亲在,雷霆做贼心虚,自不好再多斥责梓月。 妙音回到玲珑阁,装裱好画好的画,收整在一个细长的锦盒内,简单补了妆,这就带着李应出门。 风无涯急匆匆地自外面飞回来,见妙音裹着披风、搭着李应的手臂,正从玲珑阁内出来,忙迎上前,“王爷不是让郡主禁足么?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李应抢言呵斥道,“无涯,今儿一整天都不见你,你去哪儿了?万一死在外面,你叫我们去哪儿找你?” 风无涯忙跟在妙音右边,随着她的脚步一起走,“郡主,凤魔带走表小姐,卑职是想替郡主出一口气。” “所以,你是去抓凤魔了?”妙音侧首瞥他一眼,“你继续去抓吧!什么时候抓到,什么时候回来。” 风无涯顿时看出,她这漫不经心的神态暗藏愠怒,“卑职还是暗中保护郡主!”说完,他迅速飞上树梢隐匿身形。 出来大门,妙音搭着李应的手臂上去马车,惊鸿匆促赶回来,拿着册子钻进车里。 “郡主,雷霆最近见的官员颇多,大大小小的,总计有八十多人。” 妙音一手接过册子,一手给他递上锦盒,“这算是给你和姐的第一份新婚礼物。” 惊鸿欢喜地打开画,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画上的女子,顿觉自己的举动不妥,忙又卷起画轴。 “卑职不敢去想迎娶大小姐,郡主如此厚待惊鸿,大小姐如此倾慕惊鸿,惊鸿死而无憾!” “你少虚伪!明明已经爱得要死,偏要嘴硬!” 妙音笑着揶揄他一句,一目十行地扫过册子上的名字,从袖中取出自己简易制作的画素描用的炭笔,自册子上又是画圈又是打叉,最后筛选出五个嫌疑人,又从见面的时间和身份,排查出最有嫌疑之人。 惊鸿本事被她讽刺得面红耳赤,见她利落地锁定了太子太师钟歧,顿时恍然大悟。 “郡主,钟歧乃是赫连遥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才被封为太子太师的,他是怡妃的兄长,在怡妃被关入冷宫之前曾任职于刑部,此人和怡妃一样,脾性冷厉,颇不讨喜,照理说,于公于私,雷霆都不该见此人。” 妙音思忖着他的话,也想不通。 “如此一个刑部废弃的官员,莫名其妙地被提拔为太子太师,这太子太师又莫名其妙地接近雷霆,而他接近雷霆的时间,正是在我拓跋玹准备婚礼之际,且在那时间之后,他几乎每隔五六日就去一次雷家……” 惊鸿却想不通,“郡主,钟歧是怡妃的兄长,与敏妃庄凌香并无甚关系呀!再说,他是如何知晓江家有矿的?” 妙音心一横, 啪——阖上册子,“把人抓来审一审,就知道答案了!” 第387章 郡主逮了条大鱼 入宫的马车,很微妙地停在了一条小胡同里,李应带护卫将胡同两端封禁。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惊鸿就拎着太子太师钟歧,丢在了胡同中央的马车前。 妙音下车就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看了看已然暗下来的天,顿觉肚子有些饿。 “这个时候该是吃晚饭了,本郡主素来是无肉不欢的,难得这小胡同诗情画意,正可以烤人肉吃!” 钟歧横在地上,周身的穴道被封,见女子一边优哉游哉地说着,一边拎着匕首上前来,他毛骨悚然地忙喊道:“臣与郡主无冤无仇,郡主为何如此对臣?” 风无涯也疑惑,忙飞身落在墙头上,搞不清楚妙音打哪儿得了惊鸿这位厉害又能干的美男,更搞不清楚她抓这又老又丑的太子太师做什么。 唯恐妙音铸下大错,他忙用黑帕蒙住脸,飞下墙头。 “郡主,伤害朝廷命官,可是杀头大罪!” “这厮要害我满门呐!不嚼碎了他的骨头,我苏妙音三个字该倒过来写!” 妙音一脚踹开他,拢着袍服在钟歧面前蹲下来,直接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姑奶奶是个急性子,不喜废话。钟歧,你安分交代明白,咱们各自安好。你不说,我宰了你,然后把你弄成烤肉串,再撒点梓然辣椒末,如何?” 钟歧再不敢多言其他,“郡主想知道什么,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妙音直切正题,“雷霆怎知我们家有矿?可是你告诉他的?” “臣在刑部任职时,曾领受皇上密旨,秘密监视您的生母江蓉。” 妙音握着匕首的手一颤,委实没想到,自己竟弄到了一条有分量的大鱼。 “监视我母亲的,除了你,还有谁?” “就……只有臣!您……您母亲死后,皇上怕暴露那些矿,又怕引起其他人僭越,就秘密封查了矿坑,并寻了个理由处置了臣,另秘密给了臣一大笔银子作为安抚,说等事情过去,定厚赏臣……” 妙音这才明白,他为何被封为太子太师。 “皇上既然依言册封你清闲肥差、给你厚禄,你应该安安分分地当官,为何又想着发横财?” “舍妹——就是怡妃,她因曾获罪,在宫里总被排挤,还被敏妃讥讽本家无钱无势,更有一日,舍妹看到敏妃的宫女穿得都比她的袍服华贵,舍妹憋屈,她的掌事太监给她出主意,让她对臣说可以利用那些矿发点横财,尤其现在是大魏打仗的好时机,买卖兵器是最容易赚银子的……” 妙音已然笃定,怡妃身边那位掌事太监,已然是敏妃的眼珠子。 “钟歧,你既知道哪些矿的所在,为何不自己去挖矿赚银子,偏选中了雷霆和江盛?” “臣不善做生意,也无门无路,且臣也怕得罪了皇上。再说,雷霆和江盛多年前就是您母亲的左膀右臂。” “什么?!”妙音脑子陡然一片空白,握着匕首石化许久,脑海中却是一片怪异的画面。 雷霆和江盛就是两头猛兽,而江蓉就是牵着猛兽锁链的主子,可想而知,那样两头无往不利的猛兽厮杀在前,江蓉当年做生意也必然是张扬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的。 惊鸿见她许久不言,忙弯身凑近她耳畔,“郡主,咱们还要赶赴宫宴,此人该如何处置?” “放他走吧。” 惊鸿依言照做,风无涯也忙飞到墙头上,却见墙上一个黑衣人正拿着一把弩,瞄准了钟歧和妙音的方向…… “郡主小心箭!”风无涯大喊。 妙音惊得抬头,就注意到那凌空飞来的东西,迅速将钟歧拉到墙边避开,箭划过钟歧前一刻站的位置,刺在了地面上。 妙音忙喊道,“惊鸿去追刺客,务必抓活的!无涯、李应——护驾!” 钟歧心有余悸,见妙音上去马车,忙跟上去,跪在车厢就六神无主地大哭起来。 “这是杀人灭口呀!臣……谢郡主救命之恩!” 妙音忙扶起他,“钟歧,日后叫你妹妹多一个脑子,庄凌香蓄意撩拨她,便是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她要杀你妹怡妃,更想借机害我江家满门抄斩,夺了我姑母的后位!” 钟歧这才明白过来,不禁诧异地看眼前的女子。 他始终都觉得,一个疯子,就算痊愈了,脑子也不见得有多好使,眼前这女子却聪敏地有些可怖。 “郡主如何知晓这些?敏妃可是满皇宫里最柔弱,最谨慎之人,且她的兄长是刑部最公正严明的官员,皇上当年专宠赵迎楠,冷弃了所有的妃嫔,就只留了她在身边……” 妙音冷笑,“本郡主若是太子的养母,也要搏一搏未来的太后之位!就算搏不到太后之位,铲出不了江家,退而求其次,可以让江梓月给太子当太子妃,如此江家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靠山。” 钟歧惨白了脸,“敏妃就不怕皇上知道么?” “皇上就算彻查,只是查江家、雷家、你家,我们都死了,也查不到她头上,因为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谨小慎微之人,她的兄长更是最正直之人!” 钟歧顿时懊悔不已,抬手就抽了自己两个打耳光,“是我糊涂,我牵累郡主,还害我那可怜的妹子,还险些害我钟家满门……” 妙音不敢恭维地拍了拍他的肩,却只想拍碎他的骨头。 “你不只是牵累了本郡主,你还害死雷越,害得江盛一家被打断了肋骨,甚至,差点害近千口人被斩杀!” 钟歧陡然冷静下来,眼底也蒙上一股仇怒地憎恶,“郡主,臣这就入宫,去皇上面前告敏妃!” 妙音挑眉,“你有证据吗?皇上若将此事交给庄凌宽严审,庄凌宽恐怕一口咬定,你妹妹贪财起了邪念撺掇你,此事怎么查,都与庄凌香没有半点关系,且后宫女子攀比妒忌,本就是寻常事。” 钟歧一时间生无可恋。“难道,就这样算了?万一皇上认定是咱们的错……” 妙音委实看不得他这副样子。 “你放心,拓跋玹在皇上面前说了,是萧穗和拓跋旻以杀手威胁雷霆和江盛,他们才打了那矿的主意,你若是蹦出来告御状,不但横生枝节,皇上还有可能杀了雷霆、江盛和你,到时,你满门不保,你妹妹在宫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388章 太子见她话就多 钟歧愣了愣,陡然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重返人间。 “郡主,您和玹太子都救了臣,从今往后,臣只听您一人吩咐!臣的命也是您的,您让臣往东,臣死也不敢往西。” 妙音本不稀罕他这样三拜九叩,也无心让他往“东”,但眼下,她倒着实有一件急需帮忙的事。 “我有个兄弟,要迎娶我表姐。但,我那兄弟身世孤苦,我外公和舅父讲求门当户对,定不会答应。” 钟歧眉梢微凛,依着刚才那番分析,敏妃分明是冲着江梓月去的,“郡主不希望梓月小姐嫁给太子?” “让你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钟大人你会欢喜吗?” 钟歧黯然,“臣喜欢的人,是郡主的生母江蓉,可惜她……红颜薄命,劳碌一生,终是没有落个好结局。” 妙音顿觉这话题不太好。也适才明白,这人为何守着那些矿多年却不曾碰过。 “钟叔,您认我那兄弟当义子,并对外宣称是许多年前就认养的,以后,钟家与江家便是亲家,与我宁和王府便是亲戚,您看如何?” 钟歧委实没想到,如此天大的喜事,竟降临到自己头上。 “郡主是大周的恩人,宁和王又是兵马大元帅,郡主如此叫臣一声叔,臣已经很欢喜。眼下,教训不了庄凌香,让她的毒计落空,也能大快人心呀!” “钟叔放心,那种卑鄙之人,我定好好修理她!今晚刺客没有杀了钟叔,恐怕还会再有杀手,钟叔若是不介意,妙音派两位高手专门保护钟叔。” “臣谢郡主!”钟歧忙又叩拜。 妙音忙扶住他,掀开车厢垂帘,见惊鸿和风无涯都坐在前面,忙道,“惊鸿你进来!” 惊鸿钻进车厢就道,“郡主,卑职疏忽,那刺客自尽了。” “我猜到了。”妙音忙把他拉到近前,“惊鸿,以后你就是钟家少爷,钟叔认你为义子,以后你与我姐成婚,便是钟家与江家联姻,另外我赠你宅邸和聘礼,你若无异议,现在就给钟叔磕三个响头。” 钟歧欢喜地打量着惊鸿,委实没想到,这义子竟是如此俊美不凡,且刚才那番功夫亦是厉害。 见惊鸿这就利落地磕头,又叫“义父”。 钟歧忙扶住他的臂膀,“好儿子,为父欢喜!旁人做梦都想与江家攀上姻亲呢,为父白捡了你这好儿子,还捡了与江家的姻亲,哈哈哈……双喜临门呐!” 惊鸿也满心振奋,却忍不住多看妙音两眼,却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 这女子委实利落,竟是在一日之内,就帮他定了终身大事,莫说他自幼孤苦,就算真的有家人,也不见得能如此风光气派的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子。 妙音被他看得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现在你是我姐夫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卑职卑职的,也不要露了半分卑微之色,好好学着怎么当一位少爷。还有,多带着两个人护送你爹回府,有无涯和李应他们陪着我就够了。” 钟歧忙抓住惊鸿的手腕,唯恐这到手的儿子跑了,“儿子,走,咱们回家!今晚你就住在家里,回去好好认一认家里人。” === 皇宫内,灯火辉煌。 妙音先给太后、皇后请过安,方扶着李应的手臂,迈过敏妃寝宫大门的门槛。 宫廊下的掌事宫女松香迎上前,“郡主稀客呀!松香给郡主请安!”说着,她勾着帕子的手一摆,门口的小太监乖巧地忙入内通传。 妙音赞赏地将松香从头看到脚,“敏妃娘娘院子里的人果真不一般,难怪,怡妃和钟太师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呢!” 松香笑僵在脸上,“郡主您在说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懂……” 妙音清冷地扬起唇角,“我是来和幕后真凶算账的!你若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殿内,十八公主赫连珺看着满桌菜肴,饥肠辘辘,心里也颇有些失望。 “母妃为何只邀请梓月姐姐,不邀请妙音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女儿的朋友是妙音姐姐吗?” 赫连遥也坐得百无聊赖,却不能像赫连珺这八岁的孩童一样恣意抱怨。 自然,他明白庄凌香的意思,却对江梓月实在提不起半分喜欢,尤其那女子是个嫁过人的,就算家中富可敌国,若取回来当太子妃,他心里还是膈应,可想而知,将来朝臣定然为他这太子妃嫁过人的事,取笑他一辈子。 但庄凌香到底是他的养母,太难听的话他委实说不出口,只能祈祷着江梓月不要来——不要来! 注意到小太监进门凑在庄凌香耳畔说了两句,庄凌香就冷了脸,赫连遥顿时松一口气。看样子,江梓月不会来了。 “母妃,咱们是不是可以用膳了?儿子真饿了!” “你急什么?”庄凌香侧首对小太监点了下头,却对赫连珺笑道,“你心心念念的妙音姐姐来了。” “哈!”赫连珺欢天喜地地忙冲到门口,见妙音进门,一下扑进她怀里,“妙音姐姐,我可想你呢!你有没有想我呀?” 妙音被小丫头撞得一个踉跄,所幸李应护在她身后,帮她稳住了身子,她却被小丫头灿烂的笑脸儿刺得心疼难抑,忙蹲下来捧住小丫头的脸儿,狠狠在小丫头额上亲了一口。 “姐姐可惦记珺儿呢!珺儿好像又长高了,且长好看了!” “珺儿的确长了不少,倒是你……没怎么变!” 赫连遥笑说着,忙自桌旁起身,上前迎着,顺势免了她和李应行礼,赫然想起,自打妙音有孕,他还不曾见过她。 在北厥时闹得委实尴尬,这许久没见,倒是忘了那些计较,他也算是与妙音同生共死过的,这一见,倒真的有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妙音,你身子可好?可有情平安脉?表哥一走,你可千万不要疏忽照顾自己,缺什么少什么都与我说,且不说我能不能弄到你想要的,就算弄不到,也定尽力而为!” 庄凌香见他见到妙音突然话多起来,忙咳了一声。“太子,别让妙音站着,请她坐吧!” 第389章 请与她划清界限 妙音本想奚落赫连遥几句,见他眼神小心地堆着笑,顿时又不忍。 “我本不愿与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一起吃饭,今儿家父回去,对表姐说,今晚众皇子公主作陪,我深感拒绝那般热闹的宴请不太好,这才唐突代姐姐来的。且姐姐要去雷家丧礼,委实也不便前来。没想到,这宴席竟只有太子爷和珺妹妹……” 尤其这席位,不过一个圆桌,摆了十几道菜,如寻常人家的家宴一般,桌小,人近得伸脚就能碰到彼此。可想而知,江梓月若真的过来用膳,不过就是一场她和赫连遥尴尬的相亲宴。 庄凌香张口欲言,忙要解释…… 赫连遥伸手却抢先拉着妙音在自己身边坐下,“妙音,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赔罪!” 妙音挡开他的手,端正坐在椅子上,不敢恭维地揶揄斜睨着他。 “赫连遥,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骂我不知检点?还怀疑我对你用强,还骂我不要脸……还说不屑与清越他们为伍……我们家风清月朗在你眼里低人一等是吧?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是吧?” 赫连遥顿时臊红了脸,忙拱手朝妙音一拜,却十分欢喜她还能这样皮实地数落自己。 “妙音,你快别说了,我该死!你与我表哥和离,还能冒着生命危险,给我表哥生孩子,你是普天之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妙音委实不爱听这话,“这孩子是我自己稀罕,我哪儿是给你表哥生孩子。你这话就是亵渎了我对这孩子的真心,以后,就算拓跋玹娶了别的女人,这孩子也是我的!” 赫连遥哭笑不得,这才发现,她还有一股子邪劲儿没有缓过来,于是再不敢替孩子的事儿。 “上次,在北厥皇宫那回,我都听说了,是你的暗卫救了我的命!今儿我自罚三杯,以后你若有求于我,我必赴汤蹈火,刀山油锅,你一句话,我定杀在你前面!” 妙音当即扣住他的手腕,不准他端酒杯,眸光深冷地看进他眼底。 “我最不喜欢自罚三杯这种没分量的事儿!” 赫连遥爽快地松开酒杯,“好!你说,什么事儿有分量,本太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妙音伸手直指庄凌香,“你现在就下令,不准这女人当你的养母,从此以后,与她再无瓜葛,有她在的地方,你就不得出现,有你在的地方,就把她赶走,可好?!” 庄凌香如坠黑渊,眼睛直盯着妙音,却这才发现,这女子是来算账的。 她张口就要呵斥妙音,却碍于赫连遥和赫连珺都在,又不敢直接发作,且眼下这境况,说什么都可能暴露那番完美无缺、全无痕迹的妙计。 赫连珺看了眼母亲,眉头皱成的小波浪,“妙音姐姐,你为何这样要求皇兄?你这样做,好没道理!” 妙音扬起唇角,松开赫连遥的手腕,就宠溺地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儿,“珺儿,我这样要求也是为你好,以后,敏妃娘娘只给你一个人当母亲,只疼惜珺儿一个人,难道不好吗?” “好啊!以后再有好东西,母妃再不必想着皇兄。”赫连珺欢喜地忙对赫连遥怂恿道,“皇兄,你快答应了妙音姐姐,以后,母妃只疼我一个,你可不许妒忌我!” 赫连遥哑然,这才发现,妙音和庄凌香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却又说出为何不对。 “妙音,你不是认真的吧?”他小心地问。 庄凌香摸了摸赫连珺的头,朝殿外命令,“松香,你端些小公主喜欢的菜,带她去偏殿吃,我与德馨郡主和太子,有几句话单独说。” 赫连珺顿时不乐意,“母妃,妙音姐姐刚来,您就赶我走……” 妙音忙对她笑道,“珺儿,妙音姐姐是有顶重要的事儿要和敏妃娘娘商议,耽搁不得。明儿,你去宁和王府,妙音姐姐教你画画,教你瑜伽,咱们可以一起种花草,喂虫鱼,开心地玩一整天,好不好?” “好吧!”赫连珺嘟着小嘴儿,悻悻地跟着松香出去。 殿内,只剩了妙音,李应,赫连遥和庄凌香。 妙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赫连遥,在葫芦谷那一战,你欠我一命,在北厥你欠我一命,现在,我来讨债,你若不还,今晚,有人脑袋不保!” 说着,她侧首看李应。 李应按着腰间的佩剑就上前迈了一步,“主子,您说杀谁,卑职就替您杀谁!” 赫连遥看了眼李应腰间的佩剑,本想呵斥李应放肆,却赫然想起,妙音手上有免死金牌,这丫头可为所欲为且不必流一星半点的血。 但是,庄凌香素来是最安分守己的,且与妙音无甚交际,怎么可能得罪妙音呢? “妙音,你就算要算账,也该对我说明白,是为何算账呀!否则,你不是让我夹在中间为难么?” 李应冷声道:“太子爷,今晚,敏妃派了杀手刺杀你的太子太师钟歧,郡主就在当场。前阵子,敏妃还置江家与苏家、雷家于死地,更要夺皇后娘娘的后位,若非我们郡主机敏,只怕上千口人命就葬送在她手上。眼下,敏妃如此着急想让你迎娶梓月小姐,只怕也是想拢住江家的财势,掩饰自己滔天的罪行!” 赫连遥脸色微变,侧首看庄凌香,却见她清冷绷着脸,阴沉地看着妙音,全然没了往日柔婉娇弱的气质。 “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应说得可是真的?” 妙音道,“我们家李应从来都是抢着说实话!” “哼哼……污蔑妃嫔,栽赃陷害,苏妙音,你不要自作聪明!否则,害人害己,没人能帮得了你!” 庄凌香从容说着,又鄙意地瞥了眼李应,“还有你这小护卫,本妃的兄长庄凌宽,是天下最严苛的刑部尚书,就算你们宁和王是兵马大元帅,也能惩办了你们主仆二人!” “哈!好可怕呀!”妙音侧首,揶揄地看赫连遥,“瞧见了吧?她要生吞了我呐!” 第390章 她的债我替她还 赫连遥忙安抚地抬手,制止妙音再说下去,他也不敢再探究庄凌香到底做了些什么。 “母妃,这阖宫上下,最善良的人就是您,最柔弱温婉朴实的人也是您,您平易近人,甚至不惜把自己名字里的香字分享给身边的掌事宫女松香,您对儿子视如己出,这些年陪儿子同甘共苦……如今儿子已经是大周储君,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庄凌香眼睛盯着他清俊秀美的脸,心底却提不起半分暖意。 “太子,你很好,我也很好,你我都是这宫里最好最完美之人,可你,到底不是我亲儿子!” 妙音挑眉,也不禁替赫连遥感到心寒。看得出,赫连遥是拿她当生母孝顺的。 赫连遥被这话刺伤,喉咙亦是哽痛地难受,注意到妙音从旁担心地看自己,他自嘲地笑了笑,还是说道,“可遥儿始终都把母妃和庄家人当做我最亲的人!” “可你将来登基,万不会立我为太后!” “不立您为太后,还能立谁?” “你之所以认我为娘亲,不过是听了你表哥的话,找一个不大不小像样的靠山罢了,而我收你为子,却是寄望着将来庄家能像苏家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庄凌香咬牙切齿地低沉说完,又憎恨狰狞地目光,陡然如一头母狼。 “遥儿,你的亲人只有你的表哥拓跋玹,而拓跋玹娶了你身边这个小贱人,这小贱人的姑母就是当今皇后苏凤恩,苏家树大根深,我只有将他们连根拔起,才能永绝后患……” 赫连遥一时间脑子空白,被眼前女子的勃勃野心,吓得惊愕无言。 他如梦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喊了这女子多年“母妃”,竟从不曾了解过这女子的真面目。 庄凌香近乎嘶吼地咆哮:“皇上处置了江珏,处置了贤妃,段实莲,赵迎楠……那些和我挣得抢得都走了,苏凤恩原是呆在庵堂里,暗度余生就好,都是你身边这小贱人——这该死的贱人,偏把苏凤恩接回来。皇上与苏凤恩旧情复燃,所有的妃嫔都对苏凤恩俯首帖耳,我能怎么办?庄家小心翼翼多年,就这样前功尽弃吗?” 妙音听得十分在理,赞同地点头,“敏妃娘娘好不容易,总算是说出了真心话,现在,大家都轻松多了。” 庄凌香脑子轰——一片空白,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了出来。 对上妙音幽冷的目光,她有恃无恐地冷扬唇角,“苏妙音,你以为凭我刚才这番话,就能置我于死地么?别忘了,江家还有多大的罪证捏在我手里,你若是能豁得出去,咱们去皇上面前说一说,看先死的,会是谁!” 妙音失笑,“你在威胁我?” “你是聪明人,让太子迎娶江梓月,把你那碍眼的堂姑母从后位上挪开,这样,遥儿是太子,你表姐是太子妃,我是皇后和未来太后,你爹与家兄的兄弟之情还是牢不可破,如何?” 赫连遥侧首看妙音,“妙音,江家有什么罪证捏在她手里?” “江家没有罪证!”妙音斩钉截铁。“江家都是安分的好人,没有犯罪,没有做错,一家整齐,都很好。” 庄凌香讽笑,“哼哼……苏妙音,你少在本妃面前假冷静,你若不怕,怎会找来本妃面前算账?你大可以告诉遥儿,你我之间亘着什么东西,甚至可以告诉他,你的生母江蓉之前做过些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 妙音仍是摇头,“你这计划很不错,不过,可惜,我不会给你半点机会害我的家人!我姐心有所属,也断不会嫁给赫连遥,我更不会拿着她未来的幸福,与你交易。” 庄凌香挑眉,“皇上若赐婚,岂容江梓月不答应?!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让她当太子妃,是抬举了她!” 妙音这就起身,上前凌厉地扯住庄凌香的手腕,“咱们现在就去,恳求皇上谢赐婚圣旨……” 庄凌香被拉扯得跌在地上,一时间恐慌地站不起,脸色也陡然惨白。她本笃定这女子不敢面见皇上,没想到,她竟如此阴狠蛮横。 若真的闹到皇上面前,说不清的,反而是她庄凌香。 “我不要……不要……” “不是硬么?不是威胁我么?不是让太子迎娶我表姐么?你只在这里凭嘴一说,这婚事怎么能成?” 赫连遥见庄凌香恐惧地横在地上不肯挪动,顿觉境况诡谲,“妙音,咱们有话好说!” 妙音憎恶地扯住庄凌香的头发,“江家,苏家,雷家,钟家……上千口人命,被这女人玩弄于股掌,你让我怎么有话好说?” 赫连遥哑然,见她愤恨地嘶吼着一脚踢在庄凌香的腹部,也没了底气阻拦。 庄凌香不甘心地痛叫,“苏妙音,你没有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但皇上心如明镜!他当年为何罢了钟歧的官职?为何把江珏关在冷宫?为何杀我生母?为何送我堂姑母去庵堂?这其中牵扯了多少肮脏的勾当,他是怎么打压江家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拼力压下的秘密的?” 庄凌香横在地上挣扎,不料,发髻也被妙音扯住,她整个身体被拖到了宫廊下……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我不要……” 妙音像是一头爆发的猛兽,扯住她直往台阶下撤。 李应忙护在她身后,“郡主,您有孕在身呢,不要这样用力……” “我怕什么?新仇旧恨,我与这贱人一起算个明白!威胁我哈!我苏妙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怕过!” “妙音,她的债,我替她还!”赫连遥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刺向自己的心口…… 李应大惊失色,忙扑上前抓住他的手,却挨了赫连遥一拳,他只能扯住赫连遥的袍袖,所幸,明晃晃的刀刃刺偏,刺进了赫连遥的肩膀上…… 妙音恐慌地松了庄凌香,“赫连遥你疯了!” “遥儿——”庄凌香眼见着血沿着赫连遥的腾龙锦袍流淌在地上,惊得扑上前,“遥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个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看着庄凌香紧张地搂住自己,赫连遥顷刻间泪如雨下,“儿子只是想偿还了母妃的养育之恩!” 第391章 带着女儿拦住他 李应恐慌地忙退到妙音身边,“郡主,这可是太子爷呐!万一皇上追究起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妙音迅速拿了手帕,上前扯开庄凌香,帮赫连遥按住伤口,“庄凌香是个害人精,你最好给我离她远点!” 赫连遥被她霸道的话呛到,伤口疼,心里寒,被女子紧张地捂住伤口,心里却又热腾腾的…… 妙音警告地瞪了眼庄凌香,见赫连遥伤口的血越流越多,不禁又气恼,“若非刚才李应拉你,只怕你真就死了……赫连遥,拓跋玹疼你这些年,可不是让你这样作践自己的!你这样伤害自己,对得起他对你的保护吗?” 赫连遥自嘲地笑了笑,“我对不起表哥的,何止这一点,他总是宠着我,不会在意的!” 他擦掉眼泪,又看向庄凌香,“你既从没把我当亲人,从此以后,你也不再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妙音和江家,我从没想过娶江梓月,也不喜欢她,以后这事你不要再提。” 他又忍痛对妙音道:“我也希望,你能放下仇怨,好好养胎,不要再多计较,我现在送你回王府……” 然而,走到门槛,他却再也支撑不住,人就往下瘫…… 妙音忙唤李应一起扶住他,“快去御医院!” 赫连遥忙摇头,“不能去……一旦去了……” 妙音还是命令李应,“把他打晕,带他去御医院,沿路叫喊,说敏妃这边闯进来了刺客,我被吓得动了胎气,我先去皇后寝宫暂歇一晚,你好好留在御医院照顾他……” 李应忙道,“主子放心,卑职定保护好太子爷!” 很快,刺客的事传扬开。 皇帝赫连启、皇后苏凤恩、太后苏未央都赶到敏妃寝宫…… 妙音被安排在椒房宫的偏殿内,不过片刻,御医便背着药箱来为她诊过脉。 宫女们都是熟识之人,妙音唯恐其中夹杂敏妃的人,不敢叫她们近身服侍,拉着太后的手不肯松开。 殿内的摆设,倒还是她从前居住过的样子,床榻也柔软舒坦,且有好几次,拓跋玹就陪她睡在这张床上,那会儿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倒也热闹。 就是这样满天星子的夜晚,她还曾被殿内的更漏吵得睡不着觉。 那段时间,皇宫里坏人特别多,却都显而易见。 如今这庄凌香,却怀得叫人细思极恐,却又无法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得与她清算。如此留她继续下去,对江家、苏家来说,迟早是隐患。 苏未央、苏凤恩听御医说了胎儿安好,方都呼出一口气。 赫连启自殿外进门,便牵住苏凤恩的手,看向床榻上的妙音,“音儿怎么样?” “御医直说受了惊吓,气血不稳,胎儿倒是没事儿。”苏凤恩对他说完,又看了眼殿门外,“皇上怎回来了?今晚不陪着敏妃妹妹么?想必她也受了惊吓。” 妙音隔着床前的薄纱屏风,看向赫连启,竖着耳朵听着他的话。 赫连启柔声对苏凤恩道:“敏妃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朕思来想去,还是来你这里安心。” 妙音深知庄凌香是心虚,却还是担心她生什么幺蛾子,她忙对苏未央说道,“太后娘娘,音儿害怕,您陪着音儿一起睡好不好?音儿也有好多话要对太后娘娘说呢!” 苏未央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哀家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说完,她便对屏风那边的帝后说道,“凤恩,皇帝明早还要早朝,你们也早点去歇着吧,哀家暂且陪着音儿宿在这边。” 赫连启忙与苏凤恩一起应下,又道,“母后,玹儿刚走,音儿若这一胎有什么闪失,朕不好对他交代。若是皇妹在天有灵,知道妙音坏了玹儿的孩子,也定欢喜,不如让妙音暂且在母后身边养胎。” “宫里竟能混入刺客,哀家身边就安全么?哀家看,这皇宫,倒是不如宁和王府稳妥,明日一早,等苏骁来早朝,还是让他亲自把妙音接回家的好。” “也好。”赫连启这才牵着苏凤恩退出殿去。 妙音目送两人相携出去,不禁诧异,“太后娘娘,皇上如今对姑母似与从前有些不同。” “你和玹儿在江南的那些时日,宫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儿。尤其春猎那会儿,皇帝在林子里竟然遇袭,你姑母替他挡了一剑,谁知那剑上竟涂了剧毒,所幸御医们也不是吃素的,这才给你姑母捡回一条命。皇上也是看清了,谁对他真的好,心也便安放在了这边。” “可找到了凶手?” “凶手不过是个江湖杀手,自尽之后查无对证,便成了一桩悬案。” “妙音在江南那段时间不太平!偏那么巧,姑母也被刺客刺伤!”妙音忙下床屏退所有的宫人,关上门,又拉上所有的帘子,返回床边来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妙音有事要禀报!” 苏未央早已看出她不对,尤其今晚这事儿,压根儿也不像是闹刺客的样子。且庄凌香本邀请江梓月,这丫头却突然来了,这背后,明显是藏着事儿。 “咱们躺着说话舒坦些,哀家也累了。” “是!” === 苏骁因听闻敏妃寝宫入了刺客之事,早朝一结束,便着急去接妙音。 刚下来殿前的百级长阶,就见庄凌香牵着十八公主赫连珺,等在阶下。 他脚步停了停,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下台阶。 “敏妃娘娘,您可是要见凌宽兄?百官早已散朝……” 庄凌香打断他,“你为何不看珺儿?” 苏骁别开脸,“请娘娘自重!” “你可知珺儿有多喜欢她的妙音姐姐?妙音也特别喜欢珺儿,这姐妹俩血脉相连,一见面就欢喜得不得了。” 苏骁忍无可忍,“庄——凌——香!” 庄凌香贪恋地望着他英俊的脸,又逼近一步。 “阿骁,去年那总管太监暗害妙音时,珺儿应了拓跋玹的提醒,去给太后通风报信……老天有眼,珺儿救了她的姐姐一命,可你从来没有对珺儿道过谢,你对她公平么?” 第392章 你不是本王女儿 赫连珺仰着小脸儿,看苏骁,又看庄凌香,却如何也看不懂。 “母妃,宁和王是珺儿的表叔,珺儿自然与妙音姐姐血脉相牵,且珺儿是心甘情愿救妙音姐姐。妙音姐姐光明磊落,又讲义气,她不只是对珺儿好,对其他兄弟姊妹也都很好,珺儿与她在一起,最是轻松惬意。” 庄凌香蹲下来,凑近女儿的耳畔,“珺儿,你的亲生父亲,是宁和王,不是皇上,快喊爹!” “母妃说什么呢?”赫连珺一个字不肯信,“他明明是表叔,我是公主,是父皇的女儿……” 苏骁亦是愤懑,视线落在赫连珺抬起的小脸上。虽说这小丫头口气强硬,眼睛却分明半信半疑。 “十八公主,本王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当今皇上赫连启。” 庄凌香抓住他的手,“阿骁,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苏骁厌烦地叹了口气,“庄凌香,孩子无辜,你不该当着她的面如此胡言乱语!且此处人来人往,被人听了去,你庄家上下必被抄斩。” “你也说孩子无辜!我带着孩子来请你救命!”庄凌香扯住赫连珺,一并跪在地上。“阿骁,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苏骁被跪了个措手不及,惶恐地忙左右看了看,却还是不好搀扶这女子。 “庄凌香,你会吓坏十八公主!看在你兄长凌宽是本王多年的兄弟,本王可以先答应护你母女性命。” 说完,他迅速绕过母女两人,隐忍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不料,袍袖又被庄凌香扯住。 赫连珺一双小短腿儿跑不快,被母亲扯得趔趄趴在地上,膝盖疼得离谱,眼泪也滚出眼眶,摔碎在地上。“母妃,您您到底要做什么呀?呜呜呜……” 庄凌香见女儿哭,也落下泪来,她扯住苏骁的袍袖,如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凭他如何扯拽,也不敢松手。 “是苏妙音要害死我!要夺我的太子养母的位子!昨晚她留太后在皇后寝宫一夜,怕是告了状……苏骁,刚才既答应了要护我母女,请你一定要帮我,我能依靠地就只有你了!” 苏骁僵了手脚,顿生狐疑。 “我音儿虽处事凌厉,但人不犯她,她不犯人,除非,你做了害她的事,她才会‘告状’。” “也罢,你若是不肯帮我,我只能拉着珺儿一起死了!” 苏骁大惊失色,忙对赫连珺说道,“十八公主,本王要去皇后寝宫,你陪着本王一起走一段可好?” “嗯!”赫连珺忙点头, 庄凌香惶惑不解,忙松了苏骁的袍袖。 苏骁牵住赫连珺的小手,在庄凌香诧异之际,迅速伸手封住她的玉枕穴,手扶着她的肩臂,把她放躺在地上。 赫连珺看得目瞪口呆,“表叔,你这是做什么?” “十八公主,一会儿本王离开,你再去喊人,就说你母妃突然晕倒了……” 赫连珺忍不住多看苏骁两眼,“表叔,你是我亲爹吗?” “不是,我的女儿,只有苏妙音。” “可是,母妃为何……” “你的母妃或许喜欢我,但是,我真没碰过她。那天晚上我只是将她送回寝宫,然后让松香通传皇上过去看她,皇上在那一晚临幸她才有了你,只是早上皇上赶着早朝,天不亮就离开了,所以,你的母妃才怀疑是我碰了她。” 赫连珺顿时松了一口气,“哈?只要我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就好。可您为何说,妙音姐姐是您唯一的骨肉呐?那几位侧妻生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么?” “不是。” “你的侧妻给你戴了绿帽子?” 苏骁看着她率真的小脸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坦然点头。“我那几位侧妻和侍妾,为夺苏家的家产,久无身孕,便各自想了法子有了孩子。” “你为何一点都不生气呐?为何不向父皇和皇祖母告状?寻常的男人,最是忌讳戴绿帽子了。” “都是可怜人罢了!她们若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定会成为贤妻良母,不是么?” 赫连珺想了想,无言辩驳,只能点头。 “表叔,我发现,你和妙音姐姐一点都不像。妙音姐姐对欺负她的人可坏着呢,我昨儿还听说,她打断了自家舅舅的肋骨,会不会妙音姐姐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不过是像她母亲多一点,女孩子对恶人不手软,才会免于被欺负!”苏骁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快去喊人吧,否则敏妃娘娘躺在地上要着凉了。” “嗯!”赫连珺还是忍不住道,“表叔,我挺喜欢你的,若我是男孩,也希望和你一样当兵马大元帅。” 苏骁欣慰一叹,“只要敢拼敢杀肯吃苦,女孩子一样能当元帅!” 为这句话,赫连珺在喊人时,又迟了许久,待小太监和御医赶来时,她已然想到自己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威风模样。 = = = 皇后寝宫的早膳,妙音此前就吃过,到今日,始终也没吃习惯。 御膳房距离太远,饭菜送到这边,大都半温,加上验毒等待的时间,送到口中的菜,早已经冷透。 苏凤恩和苏未央见她只吃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不禁又紧张。 “妙音,可是胃口不好?”苏凤恩关切地问。 “没有!”妙音实在不好说饭菜太冷,宫里最是忌讳矫情之人。“早起没有多活动,胃口浅。” “哀家看,你是被恶人气的。”苏未央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屏退一众宫人,对苏凤恩道,“寻个机会,你把十八公主留在自己身边养着,将敏妃打入冷宫。” 苏凤恩疑惑地看了眼妙音,对太后道,“母后,敏妃是太子养母,更是十八公主生母,皇上对她也是不错,这突然处置……” “春猎的刺客,少不得是她安排的。江蓉寻到那几个矿,皇帝好不容易压下那件事,但凡知道一点的都处置了,敏妃却是个漏网之鱼,更是利用怡妃、钟歧、雷霆、江盛兴风作浪,想必音儿给江盛打断肋骨的事,你也早就听说了。” 妙音静看苏凤恩的反应,却见她脸上波澜无惊,无半点惊愕之色。 “姑母,音儿怀疑,怡妃身边的宫人都是敏妃的人,您在平日里可是也有所察觉?” 第393章 你就是罪人之后 “怡妃身边那几个宫女内监,时常撩着怡妃与其他妃嫔恶斗,我也曾怀疑那都不是她的人。不过,委实没想到,他们竟是敏妃的人。敏妃平日太过安静,又安分内敛,且总是由着旁人欺负,躲着是非,任谁也没有想到,她有如此卑鄙歹毒的心计。” 苏凤恩说到这里,不禁庆幸自己平日对怡妃还算宽容,否则,真若是为怡妃那些事处死了怡妃,真就着了敏妃借刀杀人的诡计。 思及此,她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倒是有一日,江老太爷带着梓月去太后寝宫,偏赶上我带着一众请安的妃嫔自殿内出来。敏妃经过梓月身边,突然就跌了一下,是梓月搀扶了她。也正是在那一日,我与怡妃、竹妃她们都看出,敏妃起了心思,要让梓月当太子妃。但我知道,梓月与雷越青梅竹马,便阻止了她,其他妃嫔也曾讥讽她异想天开。” 妙音无奈地摇头,“怕是敏妃早就打了江家的主意。” 苏未央诧异,“难怪敏妃偏偏邀请梓月与太子共进晚宴!这杀鸡取卵的戏,唱不下去,利用梓月粉饰太平,偏被妙音给识穿。” “母后,既然事情明了,凤恩定严加处置敏妃,咱们当着音儿的面,就不要再提那讨人厌的事儿了。” 苏凤恩见太后点头,又对妙音安慰道,“音儿也莫胡思乱想,有身孕的人,切忌大悲大怒,否则,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个暴脾气。” “是!”妙音虽如此应着,还是忧心如焚。 留一个深藏不漏的恶人活在身边,就像怀里揣着一条毒蛇,这毒蛇只需一口,就能叫人死于非命。 注意到宫人进门通传“宁和王到”,妙音忙起身规矩地起身站好。 苏骁进门先对太后请安,见女儿毕恭毕敬地俯首,他忙上前关切地打量女儿。 “昨晚没被吓着吧?李应可有跟在你身边?” “放心,你闺女一根头发不少!李应昨晚被她派去照顾太子了。” 苏未央说着,忙示意苏骁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阿骁,你不必担心,昨晚宫里并没有刺客,妙音来赴敏妃的宴席,席间有些不快,太子是被敏妃气着了,才刺伤了自己。妙音觉得她们母子之间的恩怨不便对外人提,这才说是有刺客。” 苏骁想起前一刻庄凌香拉着赫连珺向自己求救的事,皱着眉头沉了沉气,却看出,眼前的三个女人有事瞒着自己。 他硬着头皮对太后俯首,“姑母,后宫女子大多可怜,所为所求,不过就是一席之地,亦或后半生的着落。不管敏妃犯了什么错,请您老人家看在她教导太子和十八公主的份上,饶她性命!” 妙音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爹,您是在为敏妃求情吗?” 苏骁隔着桌案,泰然看向妙音,“没错,为父是在为敏妃求情!” 妙音顿时气得坐不住,“爹,您可知道,那女人意图夺我姑母的后位,意图害我们苏家、江家满门!就在昨晚,太子太师钟歧差点死在她手上,那刺客就从女儿的眼皮底下逃开的,赫连遥也被她伤透了心。她还对赫连遥说,只有彻底把我们苏家铲平,才能永绝后患!” “不管她要夺什么,那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一旦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庄家那些无辜的人都该杀吗?”苏骁说完,便朝她呵斥,“还有,谁给你的权利在为父面前如此咆哮?给为父跪下!” 妙音顿时七窍生烟,碍于太后和皇后在侧,却又不好忤逆,只得绕过桌案跪在地上。 “爹,你可知你是在包庇一个罪人?若非她设计,雷越和我姐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我也不会被杀手追着满街跑!” 苏骁不耐烦地阖眼一叹,“丫头,雷霆、江盛、钟歧也都是罪人,就连你的生母江蓉,都是罪大恶极!” 苏未央大惊失色,“苏骁你给哀家出口!” “堂兄,当着孩子的面,你岂能如此讥讽江蓉?江蓉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你!”苏凤恩也压不住愤怒。 “我生母罪大恶极?”妙音只觉这男人脑子被驴踢了,“您还是我亲爹苏骁吗?敏妃可是对你用了美人计、给你下了蛊?” 苏骁强硬地打断她,“敏妃没有对为父用美人计,这世上也没有哪个女人能诱1惑得了为父。你苏妙音,说到底,就是罪人之后!” “我是罪人之后?”妙音自嘲地冷笑,“我若真是罪人之后,我早就被皇上拉去斩首示众!” 苏骁看不得她讽笑得扭曲的脸,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她会很难过。但他必须让她明白,她并非天之骄女,尤其这郡主之位,更容不得任意妄为。 “音儿,依着大周律法,皇上该是将你斩首示众,该将江家满门斩首示众!若非为父与皇上的兄弟之情,你早就在地底的棺椁中烂成一堆枯骨,你没有机会在葫芦谷立功,更没有机会凌驾于他人之上,说这些狂肆之言!” 妙音只觉五雷轰顶,脚底一股寒气窒息脑门,眼前许多影像呼啸而过,脑仁钻心的疼…… 恍惚间,有年轻的女子在她耳畔说道,“音儿,大魏和大周的皇帝要让娘亲死,娘亲活不成了,娘亲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你爹以后定会被赐婚迎娶其他女子,你要防着那些女人害你……你还这么小,娘亲对你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妙音痛得撕心裂肺,一时无法支撑,人就往下歪,她的身体却沉入一个笼子里…… 她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恐惧灭顶,六神无主,不住地捶打笼子,嘶叫,咆哮,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一年轻俊美的男子在笼子外哭得不成样子,大手伸进笼子里抓住她的小手。 “音儿,你不要怪爹不给你找大夫,爹是想保住你的命,不得不锁住你!皇上要杀你,你知道吗?你被那些女人毒疯,正好可以保命……不要这样打笼子,你会受伤的,这笼子是你保命的武器……” 苏未央眼见妙音歪在地上不住地挣扎回答,惊得尖叫,就近跪扑在地上把妙音搂在怀里。 “音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哀家的音儿呀……” 她恐惧地搂着妙音,仇怒地看向苏骁,“你这混账东西!你可知妙音是哀家的命,是玹儿的命……” 第394章 被太后打了一掌 苏凤恩也被吓懵,忙冲到殿门前,“来人,快传御医!郡主病了……” 苏骁看着女儿又喊又叫,惶恐地僵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她多年前在笼子里挣扎的一幕。 他顿时后悔失言,上前就要按住女儿,脸上却啪——被苏未央打了一巴掌。 他脸上被纤长尖锐的护甲套刮的刺疼,却顾不得摸脸上,忙双膝跪地,伸手点住妙音的玉枕穴,见女儿安静下来,他压着心底窒息的痛吐出一口气,对苏未央愧疚地俯首,“姑母息怒,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苏未央泣不成声,“江蓉或许有不对之处!但她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皇帝。相反的,若不是她倾囊相助,助皇帝招兵买马,壮大军队,我大周早就被大魏和北厥灭了。” “这些……侄儿并不知情,侄儿知错!” “你都知道些什么?为护着外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苏骁忙俯首贴地,“……若江蓉少些贪念,我们一家三口本该圆满。雷霆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江盛不会被音儿打断肋骨,钟歧不会被人刺杀,敏妃也不会走了歪路……” “说到底,你还是怪江蓉寻到那些矿!皇帝留着那些矿,是存着私心,给大周子孙留一条龙脉。你竟说出如此一番丧心病狂的话,你是诛音儿的心,也是诛哀家的心!” 苏未央怒不可遏,憎恨地盯着苏骁,直指向殿门。 “你给哀家滚!音儿若是动了胎气,哀家就要你赔命!” 御医们背着药箱冲进殿门来,苏骁只能退出殿去。 苏凤恩越想越气,亲自追他到宫苑大门外。 “堂兄,皇上当年没有诛杀江家满门,是因为江家是他的恩人,从当上皇子,江家便在帮他,大周仁孝治国,天下臣民都在看着他,他岂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苏骁一时无言以对。 “堂兄,你有时太看重兄弟之情,可,在家国大事面前,兄弟之情一文不值!你拿庄凌宽当兄弟,说不定正是他告诉了庄凌香那些矿的事,否则,庄凌香怎起了那样的心思?” 苏骁笃定地摇头,“凌宽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庄家真是良善严苛的人家,岂会出了庄凌香这样的卑鄙小人?” “庄凌香喜欢我,在她未入宫时,在我和庄凌宽每日混在一起读书习字时,她便喜欢我,那时,我把她当小妹看,后来,我娶了江蓉,她便妒忌江蓉嫁给我,时常派人跟着江蓉。就在刚才,她甚至还认定十八公主是我的骨肉,可那孩子是皇上的,她不知道,是我让皇上临幸了她……” 苏凤恩震惊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却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也无法消化这样的事。 苏骁难堪地别开脸,抹了下眼睛。 “是我欠她,且一辈子都只能把她当做外人。所以,我只能愚蠢地伤害自家人,希望你们不要追究她的过错。” 苏凤恩张口欲言,却忽觉庄凌香亦是可怜人,只道:“我只将庄凌香禁足寝宫,不会伤她性命,也会让十八经常去看她,堂兄意下如何?” 苏骁朝她一拜,“眼下为兄无颜面对音儿,为兄且先回府,音儿若好些,派人来通传一声。”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音儿的。”苏凤恩给他递上手帕,“堂兄,你的脸在流血……” 苏骁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太后掌掴他的脸时,那阵刺疼。 他没有接苏凤恩的手帕,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按在脸上,沉重地挪着步子离开。 苏凤恩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恍惚想起,那一年庄凌香入宫选秀,打扮得奇丑,许多女孩都笑话她,她似乎也希望自己不要入选,穿着半旧不新的青袍子,在一众粉装美人堆儿里格格不入。 当日,苏骁就陪在赫连启身边,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女孩是凌宽的妹妹,知书识礼,很是乖巧。” 因怕皇帝贪色误国,太后并不赞成择选太过艳美的女孩为妃,赫连启就择选了几个姿容平平的女子,其中一位便是庄凌香。 苏凤恩缓过神来,这就想回殿中去探望妙音,却一转身,就见庄凌香发髻歪斜地奔过来,十八公主赫连珺哭着跟在她身后,小小的娃儿明显是被她的母亲吓坏了。 苏凤恩忙迎上前去,尚未开口,就被庄凌香扯住了袍袖…… 庄凌香着急地奔过来,却是因为自昏睡中醒过来,就听松香欢天喜地地禀报,说苏妙音被宁和王气得疯病复发,御医们都来了皇后宫里…… “是我!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苏妙音若是出事,太后定不会轻饶了宁和王……你们可以杀我,宁和王是大功臣,你们不要伤害他……” 苏凤恩这才明白,她过来,竟是救苏骁的。 “敏妃,你冲撞本宫,吓坏十八,自今日禁足寝宫不得出!无本宫命令,除十八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庄凌香愣了愣,突然崩溃地瘫在地上,迅速松开苏凤恩的凤袍,她看着凤袍上的凤凰,自嘲地笑了笑,“我都做了些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凤恩看得不忍,忙扶起她,“你不要吓坏了十八。没有人处置宁和王,他不过被太后打了一巴掌,划破了脸,太后是被妙音的病情吓坏,一时不会想再见宁和王罢了。” 赫连珺气喘吁吁地拉着袍袖擦眼泪,恐慌地不敢抬头看苏凤恩,“母后,您不要怪我母妃,我母妃……” “珺儿,送你母妃回去吧!妙音姐姐生病,母后要去照顾她。” “妙音姐姐生病?可是因为母妃和宁和王说过的那些话吗?”赫连珺担心地顿时落下泪来,“妙音姐姐以后是不是不跟我玩了呀?” “她会好起来的。”苏凤恩见庄凌香低着头不敢再说话,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宁和王说,庄家人无辜,不该被你牵累。还说,他是拿你当亲妹妹看,你跟踪过江蓉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庄凌香忙又跪在地上,“娘娘放心,臣妾回去,定安分呆在寝宫,不再惹是生非,还请娘娘多多照顾十八!” 苏凤恩摸了摸赫连珺的头,“珺儿,送你母妃回宫去,好好陪她几日再去御学堂。” “是!”赫连珺乖巧地行礼,就牵住母亲的手。 第395章 郡主的病很奇怪 庄凌香却跪在地上,一下一下重重地往地上磕头…… “你这样责怪自己,苏骁却在责怪自己害了你。我记得,你参加选妃时,他是笑着的,那时的他,一定以为让你当妃嫔,得享富贵荣华,才是你最好的结局,却没想到,是害了你!” “谢皇后娘娘告诉我这些,现在我只期望,我与他各自安好,我的孩子和他的孩子,还能是姐妹。” 苏凤恩看过了两个人的半生沧桑,心情也沉重。 送走庄凌香母女二人,返回寝殿,御医们刚刚为妙音诊完脉,年迈的老太医正捻着银针在给妙音疏通气血。 看着妙音被刺得满头纤细的银针,苏凤恩看得头皮森麻,只恨不能替妙音受了这种痛。 太后在床侧的椅子上,亦是手脚颤1抖,不住地抹眼泪。 苏凤恩忙走到几位正忙于商量药方的御医近前,压着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娘娘,郡主腹中胎儿无恙,不过,玹太子唯恐郡主身体不适,特将郡主的身体状况和过去的病痛写了册子留在御医院。册子上说,郡主曾受过严重的内伤,但是这内伤眼下是在痊愈的征兆。细听太后娘娘刚才详述境况,郡主似乎是因宁和王的话语,想起了儿时可怕的事。” 苏凤恩见御医递上册子,忙翻开细看,却越看越觉得古怪。 “音儿一直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怎么会受严重的内伤?这心脉俱损,内伤惨重,头脑中压着了血块……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这孩子怎会活到今日?!” 御医忙道,“依着上面记录的病情月份,是去年在与北厥那一战时受的伤。” “怕是被赵天、赵明霜伤的吧。”苏凤恩将册子递回给御医,“你们派一个人去宁和王府,把这件事对宁和王详细禀明,或许他能帮音儿康复。” “是!” 宁和王府。 苏骁翻看过拓跋玹亲笔写的册子,又看一脸凝肃的御医,却记不起妙音何时受过如此严重的内伤。 江珏见他一脸匪夷所思,忙拿过册子亲自过目。 “玹儿想得真是周到,但是妙音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内伤?我记得你提过,妙音曾中过毒,曾被赵明霜围杀……可你也说过,那次是被阮皇叔救了,音儿安然无恙啊!” 苏骁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亲自送御医离开,返回庭院中,却清楚地记得,在战场上时,妙音活蹦乱跳,每日带着福七、福八、随之去林子里挖野菜,还去河里抓鱼…… 而且,多年来,妙音一直都是关在笼子里,身边更有陆随之护着她。 最可疑的,应该是那一晚遭遇刺客。 也正是因为那一晚,拓跋玹和妙音睡在了一起。 翌日早上,赵明霜像捉到了自家夫君偷1情,执意审判妙音,并将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也正是在那一日,妙音突然奇迹般从疯癫恢复成了正常人。 若因为头脑中压着血块才这样正常且聪慧,那血块消失了,整个人痊愈了,那丫头是不是又会疯癫失常? 他越想越是后怕,捂着脸上刺疼的伤,焦躁地在庭院里踱着步子,却提不起勇气去皇后寝宫看女儿。 江珏在厅堂里迟迟等不到他进去,忙挪步出来,见他困兽一般六神无主,忙上前去,“阿骁,你还等什么?眼下应该赶紧入宫呀!” 苏骁唯恐她也担心,没有对她说自己的焦虑,这就换了袍服要出门,却见两位老太爷带着大堆随侍进来大门。 苏骁大惊失色,恐慌地忙躲到江珏身后。 江珏也唯恐他挨骂,反手扣住他的手,忙堆上笑,迎上前。 “爹,大伯,你们怎么来了?” 江逢海拿拐杖威严地戳在庭院的白玉石板地上。 “太子太师钟歧带着他的义子惊鸿,来咱们家探望梓月,咱们素来与钟家无甚瓜葛,可钟歧说,妙音是他们钟家的大恩人,还说惊鸿要迎娶梓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苏骁和江珏两脸懵。两人相视,适才明白,两位老太爷尚不知妙音晕厥在皇后寝宫的事。 “苏骁,你去叫妙音出来解释,一个当妹妹的,自作主张竟把自家表姐许配出去,传扬出去,成何体统?”江逢洋摇头气恼地慨叹,“尤其,雷越刚刚安葬了,尸骨未寒呐!梓月现在闹出这种事,合适吗?” 苏骁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俯首行礼。 “两位岳父息怒,这件事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钟歧说,送到咱们家的聘礼,是妙音给他的银子!那丫头是怕外公们来追究,故意躲起来了吧!”江逢洋忙凑到兄长耳朵边嘀咕,“妙音定是做贼心虚了!” 苏骁忙道,“小婿也希望,你们的外孙女是做贼心虚,但她素来是敢作敢当,这次——是急火攻心,眼下正晕厥在皇后寝宫。” 江逢海气得顿时暴跳,“谁准她入宫的?那宫里处处是陷阱,她怀着身孕呢……” “你说,到底是谁欺负了音儿,我们去给音儿出气!”江逢洋这就着急杀人见血,全然忘了,自己是来找外孙女算账的。 江珏无奈地拂额,顺势就爱莫能助地让到了一旁。 苏骁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 两位老太爷相视,上前就卯着苏骁一顿拳打脚踢…… === 御医院厢房内,赫连遥修养了三日,已经不再高热,伤口却又疼又痒,难受得厉害。 福八端着汤药进门,见他搁下折子就要抓伤口,忙道,“我的好主子,可千万不能抓……太医说了,伤口刺痒,是在愈合,忍一忍就好了!” “李应呢?叫他进来陪我下盘棋,我就不这样难受了。” “李应刚才听到两个女医议论说郡主昏迷不醒,就奔去皇后寝宫了。” 赫连遥大惑不解,挑着眉梢斜睨福八。“你口中这郡主,可是咱们那厉害的混世魔王——德馨郡主苏妙音?” “可不是么!”福八忙把汤药给他搁在手上,“说是被她亲爹气得!也不知宁和王说了什么诛心之言,竟让她三日都没醒……” 赫连遥顿时坐不住,喝了汤药,便冲出门,正见三位御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忧心忡忡地正进来御医院的大门。 他忙迎上前,不等三人行礼,便制止他们跪下去。 “你们可是为妙音郡主诊治的?她病情如何?胎气可平稳?有没有性命之忧?” 第396章 你就是我的解药 三位御医皆是摇头,“郡主呓语不停,直嚷着放她出来,像是儿时被关在笼子里,烙下了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把她关在笼子里多年的,可是她的亲爹宁和王,这要如何化解呀?” “这世上最难求的药,就是心药!郡主若无心药,怕是一辈子无法醒来。” 赫连遥慌得听不下去,“她腹中的胎儿呢?” “皇后娘娘给她喂着养身汤,孩子倒是还好,只是总那样昏迷也不是办法。” 赫连遥顿时听不下去,疾奔着冲出御医院,跑到半路,又忽然想起儿时总去探望妙音的事,他转而又奔去卢昭容的寝宫。 卢昭容生下的小皇嗣刚回爬,殿里一堆的童玩,赫连遥不由分说,从小娃儿手上抢了小拨浪鼓就往外跑。 小皇嗣没了玩具顿时大哭起来。 卢昭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子疯了?擅闯我的寝宫,竟还和小孩子抢玩具?回头我定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处置你!” 赫连遥来不及道歉,只道,“兴许这拨浪鼓能救命,昭容娘娘莫怪!” “当我瞎呢!那拨浪鼓又不是药,能救谁的命?” 卢昭容气恼地说完,忽然就想到还在皇后寝宫昏迷不醒的妙音,心湖陡然涟漪骤起,忙抱起孩子,就带着宫人往外走。 宫女忙唤来肩辇,“娘娘,您这是去做什么呀?皇上可交代了,为了小皇子的安危,可不能抱着皇子到处乱跑。” “那拨浪鼓若是真的能救苏妙音的命,这功劳可不能叫赫连遥抢了去,那毕竟是我儿子的玩具。”卢昭容骄傲地亲了亲怀中的小娃儿。“儿子,从现在开始,你要处处跑在太子前头,争取取代了他!明白吗?” 小娃儿只是惦记着自己的玩具,小手直指太子跑远的方向,“呜呜……” 皇后寝宫内,挤满了来探望妙音的人。 卢昭容抱着儿子进门,不禁气恼自己来的太晚,竟是连个椅子都没有抢到。 经过太后允准,赫连遥才拿着拨浪鼓凑到床前,拿着拨浪鼓在妙音耳朵边上摇晃…… “妙音,你可认得我吗?我是赫连遥……我听说你可聪明了,诗词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了……” 他手上的拨浪鼓始终没有停。 当啷当啷的响声,似一道光,打入黑暗的笼子里…… 缩成一团的妙音,又冷又怕,循着声音看向笼子外面,就见一个身穿金色绣纹袍服的男孩,拿着拨浪鼓在笼子外面蹲下。 “妙音,你可认得我吗?我是赫连遥……” 妙音本能地爬到笼门前,小手抓住的笼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赫连遥被抓住了袍服,眼见着眼前的女子疯了似地逼着眼睛嘶吼,他慌得忙丢了拨浪鼓,连滚带爬地从床边逃开…… 五六个宫女上前,忙按住妙音的手脚。 卢昭容见那境况不对,忙护着孩子逃出殿门,“阿弥陀佛,看那样子,苏妙音是又疯了呀!还好没说拨浪鼓是我们的。” 赫连遥忙跪到被吓坏的苏未央面前,“皇祖母,遥儿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救妙音。” 苏未央犹豫再三,“哀家也不放心玹儿的境况,你多带些人,顺便帮你表哥打赢那场仗,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带上福七,福七最是熟悉玹儿的病情,熬药也利落。” “是!” 就这样,过了许久,又过了许久…… 久得妙音已经彻底绝望,却有一个面色清瘦苍白的男孩,走到了笼子前。 “你就是苏妙音?” 妙音横躺在笼子里,静静望着他,无法压抑心底的警惕。 男孩一身无绣的冰蓝丝袍,溢彩流光,长发如黑缎一般惊艳,肌肤泛着神秘的白光,步履轻柔无声,就那样如神祗,居高临下的立着,也静静俯视她…… “你……是鬼?”妙音下意识地开口。 冰蓝丝袍的男孩,挪步靠近笼门。 “我叫拓跋玹,是大魏七皇子,我的母亲,是大周公主赫连云珠。” “我不认得你!” “没关系,我们慢慢就可以熟悉。我和你一样中了毒,不过,我的毒要更重些,只有你可以帮我,只有你可以救我……你愿意救我一命吗?”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妙音小兽一般尖利地嘶吼,厌恶地盯着男孩,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来去自如,她却被孤零零地锁在笼子里。“我要出去……” 然而,她却并不知,正压着她挣扎的双手的男子,刚刚安顿了三万流离失所的百姓,且正在为军队的粮草发愁…… 他心疼地凑近她耳畔,说出儿时说过的话。 “只要你答应救我,我放你出这笼子,我还可以让我师父,教你最厉害的功夫,让你天下无敌!那些欺负你的人,你都可以欺负回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甚至……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我要出去这笼子,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妙音小手激烈地砸笼子,砸得手上新伤旧伤叠加。 男孩在笼门前,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伸手进笼子里,握住她的小手,“苏妙音,你若说答应,我一定放你出来。” “答应——答应——答应——” 笼子外的拓跋玹满意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红珠子。 灿亮的红珠子,映得他的脸儿,也成了红色,像是泛着一层火光…… “这是可以救你和我的解药,只要你吃下去,这解药就长在你的身体里,以后,你就是我的解药,我摸你一下,我的病就好了,它也会修复你的伤,让你恢复成正常人。” 妙音毫不迟疑,接过红珠子,“啊呜——”一口吞进肚子里。 珠子硬邦邦的,有点噎,然后全身热腾腾地,出了一身的热汗,她整个身体就通畅了。 男孩手就按在她的肚子上,从她的腹部汲取红光吸纳进掌心,然后他周身就冒出一股白雾,似散出了一股寒气,他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 妙音顿时明白,这就是他说的“解毒”。 男孩随即拿出两把钥匙,一把给她放在小手上,然后,认真地说道,“现在,我教你开锁,以后,你不要寄望着旁人把你放出笼子,你要自己开锁,且记得藏好钥匙,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地出来玩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 第397章 原来殿下暗恋她 妙音看着男孩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一转,金锁啪一声弹开,欢喜地忙挪过去,耐心地等着他锁上笼门,自己才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转,然后就啪—— 笼门打开,妙音忙钻出笼子,她两只满是伤痕的小手,被两只白1皙干净的手握住,她借着男孩的力道站直,发现自己竟是不矮,抬起头,正到男孩的心口。 她乱糟糟的头发,被男孩撩开,男孩俯视着她,却突然就愣愣地看着她,再也不说话。 “我要出去玩,你带我出去玩……” 然后,男孩带着她穿过一条又长又黑的路,牵着她走过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街道,带着她一跃就飞到了一座房顶上,在房顶上月亮和星星又近又亮,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男孩给她两块糕点让她吃,然后,她看月亮,看街上的人群,他就托腮看着她。 “苏妙音,你怎么长得如此好看?” “有吗?” “你的眼睛特别美,鼻子,嘴巴也很漂亮。” 妙音不知道什么美丑,抬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美又怎样?” “我看过面相的书,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额头饱1满,眉形端正,鼻梁挺直,嘴巴轮廓明晰,将来必然是大富大贵的大善人!” 妙音认真地看了看他,“你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是有点棕色,除了这一点,你也挺好看。” 男孩笑道,“你喜欢看我吗?” “还好。” “长大了我娶你吧,这样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就能看着彼此一辈子。” 妙音顿时想起在笼子里看他的情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想嫁人!你还是娶别人吧!” “你若是嫁给我,还能跟我师父学功夫呢!我师父叫阮觞,他会很多功夫……” 妙音没说嫁给他,“你本来就答应让你师父教我功夫,我要学最厉害的功夫,厉害到我爹也不是我的对手!” 然后,她没有想到,竟真的有一位英俊高大的白袍男子,如神祗一般出现在眼前,一招一式地教导她武功,且经过他的指点,那些招式和心法,就如刻进了骨头里…… 妙音一直勤于练功,男孩时常半夜前来,按着她的腹部汲取红光热力,有时,她也打开笼子去找他,因为夜半时分,众人深眠,也只有他肯陪着她。 每次都是,他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她则阖眼养神,专注调息内力…… 转眼,她的手脚和身体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拓跋玹也越来越高大,且高大得委实有些讨厌。 他时常钻进笼子来和她挤在一处,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格外奇怪。 “阿音,今晚你别练功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今日父皇派人来给我送了生辰礼物,我留了一个特别好的给你,但是怕你爹发现,所以只能给你看一看……” “不看!请你不要打扰我练功!”妙音闭着眼睛,默念口诀。 男孩不依不饶,“阿音,你知道吗?我见不到你的时候,时常莫名地想你!看到别的女孩,总忍不住拿她们和你比较,往往结果便是,她们都不如你好!” “我哪里好?我改!请你不要在我耳朵边一直念呀念,我要练功!” 那一日,他钻进笼子里,就道:“阿音,我教你认字吧!你也该练一练作画!今日皇宫里的女子们比写字,皇外婆说,要当皇子妃的女孩,都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你这病秧子真的很烦耶!滚开……我最厌烦读书!”妙音嫌恶地踹他,“这是我的笼子,请你出去!” “阿音,遥儿时常念起送你好多玩具的事儿,你喜欢他吗?他还盼着你痊愈,你可曾喜欢过他?” “阿音,你昨晚子夜之后,跑出笼子救得那个男子,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他可是个纨绔子弟,不是正经人……” “阿音,我记得你喜欢吃城西那家烤羊腿,我特意给你买了一些来,你尝尝……” “阿音,明天就是牛1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一天女孩都会准备礼物送给心上人,你有没有想准备礼物送给谁?” “阿音,元宵节京城有灯会,赵明霜非要约我去看,我不喜欢她,可我又十分想看灯会,你能不能陪我去?” 妙音只觉自己被吵了一百年那么久,被吵得无法专心练功,也委实不喜欢他手臂总是缠在她身上,更不喜欢他脑袋总埋在她颈窝里,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束缚! “拓跋玹,你的毒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痊愈?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自由?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烦我?” “阿音,你讨厌我吗?” “我就算讨厌你又能怎样?你说吧,是谁给你下的毒,姑奶奶去宰了她,替你报仇雪恨!” “大魏皇后——萧穗。” 然后,梦境里是,她策马驰骋,她飞檐走壁,她挥剑砍杀,也被人刺伤,血腥铺天盖地…… 她一次又一次地杀入大魏皇宫,而在冒险中,她也寻到了自己的生母江蓉。 原来母亲没有死,还嫁给了阮觞。 她恨父亲将自己关在笼子里,因此乐得隐瞒这件事。 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拼杀挑战中,寻到了一种莫名的踏实。 她还有了一个新的伙伴,叫云逸轩。 云逸轩从来都是依着她的脾性做事,不像拓跋玹那样聒噪,更不想拓跋玹那样把手脚都缠在她身上。 她和云逸轩一起劫富济贫,他们陪着娘亲和阮觞一起收容无家可归的同龄人,教给他们武功,组成了江湖上生威震天的云雀阁,那些事,拓跋玹都不知晓,她感到无比惬意。 最让她欢喜的是,她的武功越来越高强,她可以在重重包围中挥掌成火,她刺中萧穗的腰腹,砍在那萧穗的肩上,背上,腿上……萧穗一次又一次的痊愈,功夫亦是诡谲,可她半点不怕。 她知道,自己必须利用体内的红珠子,修炼最上乘的武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杀了萧穗…… 但是,她失败了,于是急于求成,越是内伤惨重。 于是,她不能再和云逸轩一起出去疯玩,拓跋玹每次进1入笼子时,她也只能假装睡着,掩藏自己的内伤。 拓跋玹却锲而不舍,仍是自言自语地与她说话。 “阿音,我知道你在装睡!你为何总躲着我?前些时日,你总是跑得不见踪影,你可是 第398章 他唤醒了睡美人 妙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莫名地想到了云逸轩。“我只是……去杀萧穗。” “阿音,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何你就是不肯听?” “阿音,萧穗背后是整个萧家,父皇不会让她死,她功夫诡异,你去了,次次都吃亏!” “阿音,你还记得,儿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这次仗打完我娶你好不好?阿音,你有没有考虑嫁给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才不稀罕你这病秧子。老娘要坐拥天下美男,踏平大周与大魏!老娘要天下无敌!” 然而,她话说完就呛出一口血,周身的血脉都似在爆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腹中给她强大力量的红珠子,似要将她的骨头碾碎,吞噬。 拓跋玹忙将手掌按在她的心口,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阿音,你不能再练凤火功,你已经走火入魔!” “你少来烦我!”她想挣脱他,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拓跋玹不准她挣扎,在她心口点了一下,拼尽全力救她。 她看着满脸恐惧的男子,忽然有些不舍,忽然想起儿时与他坐在房顶上看月亮星星,然而,不管她如何不舍,却终是没有甩脱那片火海…… 另一个世界的她,也在火海中恐惧地嘶叫,亦是不舍爱着她的顾玹…… 然后,两个人重叠成一个人,两个残破的灵魂,煅烧成一个灵魂。 她周身滚热,似被火海煅烧之后,还残留着火苗,四肢百骸剧痛,她尖叫着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张脸,恍若隔世…… 梦境里黑发如缎的男孩,在长大的过程始终都是蓝袍出尘,温柔脉脉。 眼前的他,却身穿腾龙金甲,头上罩着头盔,他的脸被晒黑了许多,眉眼憔悴,双唇干裂得厉害,下巴上还有胡渣,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却纵然如此疲累狼狈,还是看着她喜极而泣…… 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堆叠在一起,纷繁杂乱,妙音笃定,眼前人是爱着她多年的,而她前世今生也深深爱着他。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在皇后寝宫,她与父亲为庄凌香的事争执,父亲斥她是罪人之后。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身怀有孕,正在养胎。 可,拓跋玹不只在眼前,还如此真切。 她抬起手,能摸到他的手,摸到他挂在眼角的泪,他下巴上的胡渣刺痛了她的指尖……这不是梦境。 更奇怪的是,这竟然是一座小小的营帐,狭窄得可怜。 正北放着一个挂了巨大兽皮地图的木架子,除此之外,便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正熬着汤药的小炭炉,福七穿得一身破旧,正拿着蒲扇扇着炉火熬药。 她视线又挪回拓跋玹脸上,却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欢喜褪去,变得恐慌小心,竟似不敢说话。 “玹……” 拓跋玹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谢天谢地,她不是唤他病秧子。 这些时日,她昏迷不醒,一直都在嘟哝“病秧子你滚”,“病秧子你好烦”,“我不喜欢你”,“你觉得我哪里好,我改”,“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自由”…… 就在前几日,她还唤云逸轩的名字,且又笑又闹,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他始终都在惧怕,她睁开眼睛,再也不是那个视他为夫君的苏妙音,更怕她打掉孩子,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若是她一睁眼就去寻已经与赫连霓成婚的云逸轩,他是无法阻挠她的。 “阿音,你可还记得,我们成婚?” “呃,你是怎么了?我当然记得!” “你可还记得,我们曾一起去过北厥谈合盟?” “嗯。” “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江南时,我易容成一个老头儿,江梓缎讽刺你……” “我都记得呀?你是怎么了?当我失忆啊?”妙音捧住他的脸,宠溺地摸了摸,“你是几天没有洗脸?” 福七注意到两人竟在说话,惊得蒲扇落在地上,也忙扑在床沿。 “郡主醒了?郡主你可还认得福七?咱们在树林子里抓蚂蚱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妙音哭笑不得,“我当然记得呀!” 妙音见主仆两人突然就如释重负地搂在一起,顿觉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 “哎!你们这是在当着我的面秀恩爱么?” 拓跋玹顿觉自己这举动不对,迅速松开福七,转而就忙握住妙音的手,狼狈地忙让福七拿来布巾,他仔细擦了擦脸上。 妙音看着他的举动,愈发想不通。 这素来有洁癖的男人,应该是打水洗脸才对吧!她视线又落在他干冽爆皮的唇上,忍不住抿了抿自己的唇,却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口渴。 福七更是夸张,挥舞着那破旧的袍袖,像个小叫花子一般,奔出去就嚷,“郡主醒了,不——是太子妃醒了!太子妃醒了……” 窗外有杂乱的说话声,妙音这才发现,这地方有些奇怪。 拓跋玹见她满脸疑惑地望向窗外,忙道,“遥儿说,他唤不醒你,所以,就把你送过来了!此处在大魏北边,不过你放心,眼下境况还算好,打赢了两场仗。” 妙音顿时松了一口气,“玹,你在我梦里一直说,一直说……很是聒噪讨人厌,而且我被你搂得好难受……” 见他清苦地自嘲失笑,她顿时明白过来,忙挪着身子靠近他,手臂缠住他的脖颈,在他干冽的唇上轻吻了一记,又拿鼻尖亲昵蹭了蹭他的鼻尖。 “是不是你一直试图唤醒我,所以,不住地与我说话?!” 拓跋玹看着她澄澈含笑的眼睛,压抑了许久的悲伤这才释然。 “我很怕,我不与你说话,你就再也醒不来。又怕你醒过来,变回过去那个厌恶我的女子。” “嗯!我是凤魔呀!师父教给我的功夫和口诀我都记得呢,但我也是嫁给你的苏妙音,你爱的我,和爱你的我,现在是一个人,你可以踏实了!” 妙音手温柔轻抚了抚他宽厚的脊背,纵然被他的铠甲硌了手,心里还是甜暖的。 拓跋玹却有些疑惑,“过去的事,你都记起来了?” “是呀!” “云逸轩……” 妙音哭笑不得,“云逸轩不是娶了你大表姐赫连霓么?还是,你慷慨地希望我去找他?” 拓跋玹黯然叹了口气,“我当然不希望,但是,我也不希望你痛苦难过,你这半生过得如此坎坷……” 第399章 殿下遇到大麻烦 “傻瓜,其实凤魔也是爱你的,否则,她岂会拼死为你杀萧穗?她只是不懂自己的心意,也不太懂得表达,但是,她能走出那笼子,却还是回到你身边,任你汲取凤火珠的力量疗毒,她真的很喜欢你。” 拓跋玹却莫名地有些慌,他承认,他曾经深爱凤魔。 但是,他也很清楚,与他成婚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苏妙音。 给他快乐,让他开心,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并不是过去的凤魔。 他不能背弃自己的妻儿,“阿音,我……我……” 妙音见他垂着眼睛,剑眉皱成了两条波浪,顿时忍不住笑。“你干嘛呀?我只是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而已。我还是我啊,那个喜欢画画,喜欢胡乱哼歌,喜欢胡吃海喝的苏妙音!” 拓跋玹只觉自己在这一瞬间死里逃生了好几回,却又被她的话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心里对凤眸满是歉疚,但是,看着她满是暗恋和宠溺的眼睛,他清楚地感觉到,从她心底里满溢出来的疼惜和温暖。 他这才确定了,她是真正的她,心里陡然一团火爆燃,就捧住她的脸,深重地吻她,如何也吻不够,又是傻笑,又是慨叹…… 妙音被动地回应他,被他唇上干裂开的皮刮疼了唇,却奇怪自己竟丝毫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口渴,身上也无半点汗臭味儿,袍服都是香香的。 想来在自己昏迷时,这男人不住地给自己喂汤、喂水、擦拭身子…… 可他为何如此狼狈?福七为何像个叫花子?她不敢想眼下的境况,他不多言,于是她便不问。 赫连遥听闻她醒来,欢喜地带着一堆人过来看她。 妙音这才发现,竟是江梓月也来了,且还有雷承、李应、赵凉、陆随之、金诺、风朗、清越、哈奔、惊鸿、董忱……一大堆人热热闹闹地皆是欢喜,却也皆是双唇干裂得爆皮,且面色蜡黄,身上的袍服也无一个干净的。 妙音不动声色地堆着笑,听着他们热切地诉说这些时日的担心,视线掠过一众人破旧的袍服,最后落在表姐江梓月油乎乎的发髻上,显然这位富可敌国的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换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清洗头发…… 赫连遥气也没喘,忙不迭地笑道,“妙音,我带你离开母后寝宫那一日最是有趣,我从卢昭容儿子的手上拿了拨浪鼓去唤醒你,卢昭容唯恐我居功,抱着她儿子就追了去,只盼着你赶紧醒过来,谁知我摇着拨浪鼓你却疯了似地扑上来撕扯我,吓得卢昭容抱着儿子逃出了殿去……哈哈哈……” 赵凉忙道,“太子爷那日恳求太后,带你来大魏,还带了我们来给玹太子帮忙,这一战……” 江梓月咳了一声,迅速打断赵凉,“我们打了两次胜仗,萧穗和拓跋旻根本不是拓跋玹的对手。” “对,对……”惊鸿忙挤到江梓月身边,“郡主,你可还记得,你让我认了钟歧为义父?我如今也学得像个少爷了吧?” 妙音尽量不看他脚上露着脚趾的靴子,“嗯,至少你没有着急给我跪下,也没有自称卑职,有几分我姐夫的样子了!” 江梓月嗔笑道,“他有时在我面前会自称卑职,闹得我哭笑不得。” 妙音却看着两人,忽然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很欢喜,惊鸿半点不介意梓月嫁过人,伸手握住梓月的手叹道:“真正的爱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放低姿态付出,姐,你遇到良人了,要好好珍惜。” 江梓月双颊顿时绯红如云,“我知道,你不要弄得我不好意思!” 惊鸿也忍不住傻笑,大家却乐得看热闹起哄。 妙音被他们的笑感染,也跟着笑,却看着他们如此狼狈,心在一滴一滴地淌血…… 直挨到夜深人静,待拓跋玹睡沉,她一身气力也恢复了许多,这才摸下床。 掀开营帐垂帘,就见满天繁星下,士兵们竟横在地上睡觉,只她和拓跋玹的营帐一旁,搭着两个小营帐,她走过去看了看,注意到两个营帐前堆着的鞋子,她才明白,那两个营帐,一个是给赫连遥和赵凉他们的,一个是给江梓月和惊鸿的。 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见一女子身穿粉橙曳地丝袍,散着长发,孤魂一般僵立在那两座小营帐前,都忍不住驻足看她…… 妙音察觉背后有人,转过身去,就见领首的男子赫然抽了剑,她忙抬手安抚,“我是苏妙音。” 男子忙将剑按回剑鞘,周遭火光跳跃,映得女子艳白的鹅蛋脸也泛着红光,他顿觉不妥,忙侧首看了一眼。 一众士兵默契地忙俯首,继续巡逻。 男子上前俯首行礼,“末将姓冷,名不寒,现在夜已深,娘娘病体刚转好,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妙音却是因为睡不着才出来的。“冷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士兵们都睡在地上?为何你们一个个嘴唇干裂?而且,袍服鞋子也破旧不堪……” “萧穗和拓跋旻惨无人道,驱赶了不少百姓,百姓们往南边跑,太子爷是不能不管的,所以,就把营帐和吃的喝的穿得都给了百姓。偏逢这五六月的天,天干物燥,附近也没有河流,且我们挖地三尺,挖出来的水咸苦,越喝越口渴……” 妙音伸手在半空里捻了捻,风里没有半点湿润,又朝四周看了看,就见远处有山峦起伏,倒是隐约可见山上有林木。 “你们谁熟悉去那边山上的路?” “我们都熟悉,经常去山里打猎,不过那山谷中也都没有水。” 妙音忙道,“你们派百人,三五成群的在山北面的山腰处分散开,然后凿山取水。长有林木的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储水库,我以前爬山时,时常看见有山民凿山找泉眼。若是凿不到山泉,就把山石敲碎了背一些回来,过滤这边咸苦的水……” “谢娘娘指点,不管有没有用,末将愿意尝试!” “另外,你们还有多少存粮?” “不多了,卑职可带郡主过去瞧瞧。” “既然不多,倒也没有必要再瞧,今日殿下给我的饭也是只有米没有菜,再这样下去,你们的身体都会出问题。你多叫几个人来,陪着我去最近的树林里转一转,咱们先多准备些野菜,可以熬汤。” 第400章 他抱的竟不是她 “去什么?你当那林子都是为你准备的呢?”拓跋玹气急败坏地说着,从营帐内钻出来。 妙音一见他,顿时泄了气。“拓跋玹,你发什么火呀……” “我没发火!”拓跋玹绷着脸上前,拿着披风给她罩在肩上,命令冷不寒,“不必去费劲凿山,专心巡逻!” “是!”冷不寒怀揣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忙俯首告退,远离怒火爆燃的太子爷。 妙音气结,“在山北面寻,真的能寻到好喝的水。” 拓跋玹不敢恭维地骇笑,“依你这样高调地寻水,不等寻到,人就都被杀光了。” 妙音见他满眼狂风暴雨,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他返回营帐,就躺回床榻上,心里却顿时压不住委屈。 “拓跋玹,我只是想帮大家。” “用不着你帮!苏妙音,你是孕妇,孕妇就该老老实实躺着养胎。” “我是个孕妇呀!正是因为我需要养胎,我才需要补充营养,再说,我躺了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武功口诀,总往她脑子里蹦,且一串一串地,她的手脚仿佛还记得那些招式…… 若不是身怀有孕,她真的想练一练,说不定原地就变武功高手,将拓跋旻和萧穗杀个片甲不留。 拓跋玹躺下来,为防她再偷跑出去,强硬地把她搂在怀里,闭上眼睛继续睡。 妙音温柔摸了摸他的胡渣,“若在我们那边,孕妇要在孕前就补充叶酸、复合维生素,怀孕后,要做b超检查,唐氏筛查,验血,验尿,月份大了,还要加胎心检查,然后听音乐做胎教,给宝宝讲故事……” “听不懂!赶紧睡觉。”拓跋玹霸道地把她的头拢在胸前。 妙音却被他身上乖乖的汗臭味儿熏得愈发精神,“拓跋玹,你多久没洗澡了?” “你嫌弃我?” “没有!你臭气熏天我也喜欢你。”妙音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又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有些做不到,也都没什么,但是,咱们只吃米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我们不都是吃米长大的么?” “你要这么多人只吃米不吃菜,他们的身体真的会出状况,虽然拓跋旻没有在江盛和雷越手上买到兵器,但他不一定没在别处买,万一他们打过来了,我们的兵却浑身瘫软,岂不是……” “那种事不会发生,我们必胜!”拓跋玹口气坚决,却还是气结叹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你若醒来,定多管闲事,没想到你竟是片刻都闲不住,丢下我就往外跑……” 她哪有丢下他就往外跑?这人好大的怨气! 该不会是以前凤魔总丢下他到处乱跑,他心有余悸吧? 可怜的娃,这是被前女友给坑怕了呀! “拓跋玹,你已经这样疲累,只顾百姓和士兵们的安危,还要照顾我,我是不想你太累。”妙音两手捧住他的脸,“现在,轮到我帮你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拓跋玹因这一番话,百感交集,这就张口想与她说实话,话到嘴边,又怕她藏不住话招来祸患,于是只抚了抚她的脊背,“睡吧,会没事的,你信我!” 妙音睡了这些时日,如何也睡不着,却也不想扰他休息,便闭上眼睛环住他的腰际,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拓跋玹因她这样乖顺,不由扬起唇角,却知道,她心里还在拨弄小算盘。 当然,她的小算盘可以继续拨弄,但是,要真的着手去办,门也没有。 = = = 然而,一大早,拓跋玹被营帐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醒。 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就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太阳如平日一样,烈烈地炙烤着,整个小营帐里异常闷热,所幸炭炉被挪到了外面。 他素来浅眠的,一点动静便能醒过来,这次竟睡到这个时辰,却有些意犹未尽。 他的梦里一片和乐美满,妙音抱着孩子在庭院中的海棠花树下追逐嬉戏,孩子奶声奶气地喊他爹爹,然后伸着小手让他抱抱…… 他自然是抱住了那柔软的小家伙,但事实上,怀中却搂着个枕头,且枕头上裹了妙音的丝袍,呼吸间都是她的体香。 “这丫头竟是越来越会骗人了!” 唯恐妙音跌倒,唯恐她劳碌疲累,唯恐她爬山上书,他匆忙披上袍子,踏上鞋子,不料福七端着托盘正进来,他只得退开一步,顺势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托盘,就见上面摆着两个盘子,一个汤盅。 一个盘子里菲薄的饼,香气扑鼻,上面隐约可分辨一些白色的花瓣,好像是槐花。 另一个盘子里是油炸金蝉。 汤盅里则是蛋花野菜汤。 福七见他看着托盘愣住,顿时绷不住笑,“主子是被吓到了吧?” 拓跋玹眉头打成了死结,“太子妃跑出营地去了?” “没有,她只是指挥士兵们去弄的,并没有亲自去忙,倒是这几样,是她亲手做给您吃的。” 拓跋玹狐疑地看福七,“你没吃?遥儿他们没吃?只怕那丫头是忙碌了大半个上午。” “呵呵呵……郡主说她浑身是劲儿,就要忙碌一下,对胎儿才有好处。” 拓跋玹却注意到,改变的不只是饮食,还有…… 营地上竟用木头和树枝搭起了一座座凉棚,放眼望去,整片营地仿佛摆了一座座绿色小馒头,有的士兵还在忙碌着搬木头,有的就坐在凉棚下喝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干净了许多,有的似刚洗了澡,都散着头发晾晒…… 拓跋玹委实不愿看到这番情形,“太子妃呢?” “我在这儿呢!”妙音从一旁的小营帐内钻出来,嗔怒道:“泡个澡太舒坦了!” 拓跋玹见她头上裹着布巾,身上换了干净的袍服,肌肤浸泡得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一身曳地的橙色丝袍艳美惊心,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那不是惊鸿他们住的营帐么?” 妙音哭笑不得,他这一脸醋,该不会以为她和惊鸿怎样吧?“我是和姐姐一起泡的澡呀!惊鸿他们都去打猎了。” 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惊觉自己竟是在胡思乱想。 江梓月从那小营帐里也裹着头发探头出来,喊道,“妙音,这蜂蜜薄荷的唇蜜真的好用耶,我嘴唇竟不疼了。”注意到拓跋玹看过来,她忙道,“太子爷,妙音也给你抹了一些,你可好些了?” 第401章 夫妻吵架技术活 拓跋玹疑惑地抿了抿唇,这才发现,自己爆皮的嘴唇已经不再刺疼,且说话也没有紧绷感,还有一股清甜的薄荷香。 “苏妙音,你打哪儿弄来的蜂蜜和薄荷?” “我捅了个蜜蜂窝。”妙音说完,见他近乎狰狞地瞪着自己,忙道,“薄荷是我从军医那儿拿的,没有跑太远。” 敢捅蜜蜂窝的孕妇,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苏妙音!“你给我进来!” 拓跋玹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返回帐内。 江梓月见气氛有点不对,爱莫能助地对妙音笑了笑,忙把脑袋缩回营帐里。 这边,妙音钻进帐内,见福七把她亲手为拓跋玹做得饭菜都摆在了桌上,欢喜地忙道,“拓跋玹,这金蝉可以高蛋白低脂肪的绝顶美味,你快尝尝,这东西可有营养呢!” 拓跋玹本事准备了一车话,与她讲道理,却一张嘴,就被她塞进两个金蝉。 妙音忙盯着他的嘴巴怂恿,“快!嚼……油炸得脆香,越嚼越香!” 拓跋玹素来不喜欢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于是,眼睛愤懑地看着她灵动的眸子,只能用力咀嚼,却刚要咽下去,她便端起野菜蛋花汤又喂到唇边来,然后是槐花饼…… 他胃里暖了许多,心里更甜得像是倾倒了蜜罐,味蕾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满足,浑身上下都是被疼爱的幸福感。 “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妙音眸光希冀地看着他的嘴巴,只等着他夸赞点什么? 拓跋玹却一想到她摘槐花,捅蜜蜂窝,就又来气,也委实想训斥她,但是,吃人嘴短,尤其这些东西也实在实在实在太好吃。 可,这只是几样简单的食材不是么?军队的厨子也会做野菜汤呀!为何她这一番手艺,有种叫人欲罢不能地魔力? 他只觉得自己上辈子是饿死的,如何也吃不够。 福七立在桌旁抿着笑看热闹,见太子爷被喂得饱饱得,全然顾不得生气,不禁叹服太子妃这一番“胡作非为”,且直叹服得五体投地。 妙音顿时看出拓跋玹像是没吃饱,忙对福七道,“快去盛几块我焖好的酱牛肉。” “是!”福七乐颠颠地奔出营帐。 “还有牛肉?”拓跋玹很想责问,她打哪儿弄来的牛肉,但是转眼牛肉就被她喂到了嘴巴里,“嗯……好吃……你这是焖了多久?这肉入口即化!” “甭管焖了多久,你喜欢最重要!”妙音忙又塞给他一块,凤眸无害地笑得弯弯的,“玹玹,你快想一句诗来夸我!” 拓跋玹这就被她诱导着转着脑筋想诗,却赫然又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儿—— 他想生气来着! 他想和她算账来着! 他还想给她立一立规矩来着! 尤其,身为一个孕妇,去捅蜜蜂窝,如此严重的事儿,当被打一顿屁股! 于是,他抬手就拍在桌子上,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桌子晃了晃。 妙音被吓得惊颤了一下,忙退了一步。 福七见境况不对,哧溜——就逃出营帐。 “哎?”妙音气结看向帐门,“福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吃我烧得菜,竟自己先逃了……” “你也逃!”拓跋玹绷着脸瞪着她。 妙音忙堆上笑,忙又给他喂牛肉,“玹玹,我不逃,来,你再多吃两块牛肉,好好补一补……最近照顾我,实在太辛苦,看着你憔悴的模样,我心肝都疼了!” 见他绷着唇不张口,她忙催促,“快,啊——张大嘴巴,趁热吃才好吃。” 拓跋玹气结,直接把牛肉给她塞进嘴巴里,堵住她的嘴。“苏妙音,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妙音咀嚼飞快,忙咽下牛肉,忙不迭地争辩,“玹玹,我是有天的!我的天不就是你么?” 拓跋玹顿时被她的话噎到,却也被甜到,一时间怒火就偃旗息鼓。 他还是掀开帐帘,让她看向外面,“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怕士兵们中暑呀!” “中暑?”拓跋玹气结,却忽然寻不到话辩解。 “这六月的天,晌午最热,晒得人头晕。你为百姓着想,把军帐给他们去了,也顾着行军之策,不便寻找树荫遮蔽处,但大家这样晒着,谁能受得了?你看你,都晒黑了,我倒是不嫌弃你,万一宝宝嫌弃你怎么办呐?小孩子可都是颜控!” 拓跋玹很想辩驳,但是,“什么是颜控?宝宝怎么会嫌弃我?我早上还梦到他让我抱他呢!” “玹玹,梦都是反着的!宝宝喜欢香香白白的人。”妙音这就对帐外的福七道,“快去弄浴桶过来,让太子爷泡个澡,洗白白!” “是!”福七欢天喜地地唤来士兵,这就备了大浴桶抬进营帐,又弄了热水进去。 拓跋玹七窍生烟,死活不肯洗澡。 妙音则放了些舒筋活血的新鲜药草在水里,然后伸手搅了搅水,撩了个水花。 “这可是我早上摘槐花时,从林子里找来的新鲜药草,泡澡最舒坦了。”说着,她便给他准备干净的袍服、鞋袜和浴巾。 拓跋玹见她忙得不亦乐乎,反被气得要跳脚,“我不洗,你不用这样准备!这些水又咸又苦,洗了也不舒坦。” 妙音这才发现,自己还漏了一件事儿没说。“我用木桶、木炭、石子、细沙做了好多净水器,大家都有干净的水喝了,不会担心喝了不干净的水生病,这些洗澡水,也是净水器过滤好的。” 拓跋玹匪夷所思,这才明白,那槐花饼和蛋花野菜汤为何那般美味,自然与水也有关。 他忙从桌上拿了水壶,先到了一大碗水,大口喝了两口,果然味道甘冽,竟如山泉一般纯净,且水锈也没了。 “这可是纯天然无公害的苏妙音牌矿泉水!”妙音骄傲地笑道。 拓跋玹忙又喝了两碗水,只觉得周身的血脉都被唤醒,他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木炭,石子,细沙……就可以过滤水里的脏东西?” “我这弄得是简易的过滤系统,在我们那边,都是用更高级的法子做净水器。”妙音说着,就忙拿出自己画好的图给他看,“若是我们有条件的话,可以弄上引流线路,这样就不用将士们一桶一桶的往净水器里面运水了。” 第402章 给殿下洗洗头发 拓跋玹忙拿过图纸,顿觉耳目一新。 “阿音,军队来了此处多日,我竟不曾想到过这个法子。监军、将军们亦是为喝水为难,却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妙法。” 图纸上并非一个笼统的框架,且详细画了一个木桶的纵截面,里面木炭,石子,细沙,亦是栩栩如生,且水桶最下面延伸出一个出水口,且不用水时,出水孔可以用木塞子堵上,委实方便。 妙音莞尔,却是听腻了这样夸赞的话,自打早上天不亮她弄好了净水器,一众喝到甜水的将军士兵们见她便不住地夸。 她家表姐江梓月,更是因为得了水洗澡,吃上了美味佳肴,更将她夸得天花乱坠。两人在浴桶里浸泡了半个时辰,更是搂着她夸了半个时辰。 金诺、风朗、清越他们甚至还欢喜地歌舞一曲庆贺,整个军队热热闹闹,都像活过来一般。 如此排下来,拓跋玹却成了最后一个夸赞她的。 刚才这男子桌子、瞪眼睛,一副天塌地陷哄不好的样子,这会儿又对她一脸钦佩,赞不绝口,如此变脸,着实猝不及防。 在她看来,这净水器却与她做的槐花饼和油炸金蝉差不多分量,她都是为他分忧才想出来的主意,也是由衷地想报答他这些时日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殿下,您老人家还是赶紧沐浴吧。” 拓跋玹当即顺从,乖乖脱掉袍服迈进浴桶里泡着。 水里药草的苦香弥漫开,他心底一股歉疚也升腾而起。 他始终也没有对妙音提过自己的计策,倒也不怪她这样忙碌。 “阿音,我对你生气,是我不对。”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在外面受伤,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不是喜欢脏乱差的人,你这样自然有你的道理。”妙音安慰地对他笑了笑,这就又准备瓶瓶罐罐摆在浴桶边。 拓跋玹却才明白,她是已经洞悉他的计策。 他这计策,只对赫连遥和几位主将说过,连父皇派过来的监军都不知晓,这丫头竟然能看个明白? 就算她看明白,她恐怕也想不到,军队虽分给了那些百姓大半的米粮,眼下的米粮再坚持一两个月不成问题。但是,那些百姓却耽搁不得。 因此,他必须在七日之内彻底打败拓跋旻和萧穗,如此才能腾出充足的时间,让百姓们重返家园,且再过两个月便是秋收时节,若是百姓们耽搁了收成,冬日更难捱…… 于是,他才命士兵们席地而眠,不洗脸,不换衣服,为得就是布置一场陷阱,让敌军认定他们缺粮断水,军心涣散。待敌军彻底放松警惕,他便可发动奇袭,事半功倍,速战速决。 这丫头突然把每个人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弄那么多好吃的,整个军队又热火朝天的盖凉棚,忙得不亦乐乎,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 但是,她这水,却也给在附近安顿下来的百姓们解决了大问题。 这些时日,将士们宁愿渴得嗓子冒烟也不愿多喝水,百姓们亦是如此,这丫头的妙法着实救了大家。 不过,他还是想与她说一说,假装颓然,速战速决的事。 妙音却不由分说,薅鸡毛一般,将床榻上的床单和被褥都换了新的,又把他刚脱下的袍子鞋袜拎起来,直接丢去了营帐外面,随即便丢了两个驱虫的药草包在床榻上。 拓跋玹挫败地叹了口气,干脆把自己埋进水里,胡乱地搓揉着头发洗了洗,然后靠在浴桶边上泡着,逼迫自己再想其他法子“速战速决”,不料,一双纤柔的手突然落在头上,就在他头上揉搓…… 不知她手上涂抹了什么,竟散发出一股夹杂着药草的苦香,后味却是蔷薇淡淡的香。 他脑子也被揉得一团空白,这明明只是一个狭窄简陋的小营帐,却让他莫名觉得舒坦得犹如仙境。 一身骨头且被揉得松软,他舒服地仰靠在浴桶边缘,就这样倒着看她温柔含笑的眉眼,莫名地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 妙音看着他眯着眼睛有些沉醉,笑道,“是不是很舒服?” “嗯,你这又是弄得什么?” “这当然是纯天然无公害洗发露,去屑止痒,柔顺头发,最适合你这种仙气飘飘的人用。” 拓跋玹顿生狐疑,“我记得江梓月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已经用完,惊鸿前几日还说要去大魏京城的江氏胭脂坊给她买一些回来,我担心他遇到危险,就没准他去。” “做洗发露的配方,是本姑娘从医书上看过之后又改进的,所以,我用何首乌、黑芝麻等药草熬一熬然后调配上清越、风朗他们那边存的一点蔷薇花精油,便做成了,这东西能养护头发。” 拓跋玹哭笑不得,“你连洗头发竟也这般讲究!” “士兵们的头发都长虱子了,我这洗发露里面,可是有除虱除蚊的功效。” 拓跋玹顿时没了脾气。 他完全可以想见,眼下将士们也对这小女子钦佩得五体投地。这样折腾,倒也能相助她在大魏立威,免得朝堂上那些老臣挑剔她这太子妃。 妙音见他突然安静下来,却反而有些不适应,唯恐他心里仍是计较,她忙又道,“天这么热,浑身汗臭,你若再不洗澡,是会生病长虫的!还有那些士兵,他们一旦病了,便是一传十十传百。我在这水里放了新鲜的艾草和薄荷叶,舒筋活血,还能杀菌驱虫。” 拓跋玹已经完全放弃争辩,脑袋仰靠在浴桶边缘,由着她折腾捯饬。 “以后,这些事都听你安排。” “我倒不必太费心。这法子我都教给将士们了,他们自会保护自己不被蚊虫叮咬,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拓跋玹忙又问道:“你说的那净水器引流,需要些什么?” “若有竹子做成管道最是方便,不过,这片地界里不长竹子,便只能用木头,木头中间挖空成水槽,搭建拼接起来,便能引流到净水器,这样也可以节省许多人力。” 第403章 新帝遇上俩骗子 拓跋玹确定这事儿不难,才道:“接下来要打仗,你和表姐就去百姓驻扎地安顿,顺便把净水器的法子教给他们。” “好,我都听你的。”妙音这就给他冲洗好头发,又帮他擦背…… 拓跋玹被她折腾得气血不宁,忙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动。 妙音手被他在热水中浸泡的大手烫到,对上他灼灼的目光,迅速逃离浴桶,心却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我……我……我收拾好东西,就……就带清越和表姐他们一起走。” 拓跋玹抿笑嗯了一声,“你只在一旁指挥,让士兵们去忙,带上惊鸿、金诺、风朗和清越、哈奔他们随行保护你,顺便也可以让清越他们唱唱歌,安抚民心。” “好!”妙音随口应着,耳畔火烧火燎,一堆丝滑的袍服没拿好,都散在了地上,她忙又捡起来胡乱地匆促裹进包袱里。 见她面红耳赤,拓跋玹反而忍不住笑。 “阿音,你这是在害羞呐?” “没啊!” “咱们老夫老妻不必害羞,再说,刚才你还喂我用膳,还给我洗头呢!” “你……你……你赶紧洗吧!我走了。”妙音说完,就背着包袱逃出去。 拓跋玹爱极她赧然地结巴,却也因为她走得这样潇洒,一时间怅然若失。 这丫头竟然连道别的话都没有给他机会说。 妙音集结了大周随行来的人,让雷承、陆随之、赵凉等人都陪在赫连遥身边一起支援拓跋玹,却发现自己的一伙子朋友里面,还少了一个——风无涯。 她让江梓月和惊鸿先去马车上等着,这才单独问李应,“我们家无涯去哪儿了?” 李应无奈地摇头,“他主动向太子殿下自荐,潜伏去拓跋旻那边当暗人了。” “暗人?”妙音不可置信地竖起眉头。“你怎么不拦着他?如此危险的事,竟容他去做?” “我拦着他,可他说他是大魏子民,家国有难,不能袖手旁观。” 妙音哑然。一时间不禁有些惭愧。前些时日,她只顾防备风无涯寻找凤魔报仇的事,全然忘了,他是有国的人。 李应忧心一叹,“这会儿,也不知他是生是死。那些百姓被赶来之前,太子殿下曾收到过他的飞鸽传书,正是他提醒太子早做准备,安顿那些百姓。” 李应提起这事儿,又唯恐妙音责难风无涯,其实他却打心底里也忍不住焦躁。 “郡主,正是因为风无涯如此提醒,玹太子才把米粮给了百姓,闹得米粮短缺。” “拓跋旻和萧穗为取胜,驱赶百姓,已失民心。就算风无涯不给拓跋玹这样的建议,拓跋玹也不会对百姓袖手旁观的,他是太子,保护百姓本就是他的责任。” 妙音安慰地拍了拍李应的肩,又道,“既然风无涯自己选择去当暗人,我们就尊重他。他擅长跟踪潜伏,若是不去反而是浪费一身本事。” 李应这才放松揪着多日的心,“郡主不怪他就好,若是大周有难,卑职也定会奔赴战场。” “大周太平着呢,用不着你奔赴战场。” 妙音这话说完,却赫然想起,李应是因为陆随之自她身边被册封为将军,才跟在她身边的。他武功高强,若是总当她的护卫,也是屈才。 “李应,你若想,也可以和雷承他们留在赫连遥身边,一起建功立业。” “郡主为何赶走卑职?郡主可是又有了旁的护卫?” “惊鸿便能保护我和姐姐两人,再说,我身边也没有什么重活累活,董忱也可以帮我,你不是一直想当将军么?当初你来我身边……” 李应忙跪地俯首,“卑职誓死保护郡主!再说,将军的俸禄还没有卑职这护卫统领高呢,且成天勾心斗角,实在心累,卑职脾性耿直,若是被封为将军,只怕活不了三天就被人算计了。” 妙音自然欢喜他能留在身边,却也意外他能放弃高位。 “李应,你此时不走,我就再不放你走了,若雷承他们再被晋封,你莫要羡慕嫉妒。” 李应挑眉望向跟着赫连遥走远的雷承等人,却见雷承不住地望向这边,一步三回头“他们嫉妒我还差不多。” === 烟州城,避暑行宫,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且其中一位自称能让拓跋旻在一个月之内,直捣大魏京城。 如此厉害的人物,萧穗自然是要亲自一见。 自打她的武功被拓跋玹废了,且被折磨地落了一身生不如死的病痛,她做梦都想帮自己的儿子拓跋旻杀入京城独霸大魏。 风无涯脸上贴了易容面具,易容成萧穗贴身护卫叶起的模样,至于真正的叶起,早已经被他斩杀。 他与另外十七位护卫一起,跟在萧穗左右进入殿中,也想尽快弄清楚“高人”的底细,以飞鸽传书给拓跋玹,让他早做准备。 萧穗入殿,拢着锦袍,以太后之尊坐在拓跋旻的龙椅左侧的凤椅上。 风无涯随着护卫队一字排开,立在阶下左手边,却一眼认出,前来拜访的两个人,压根儿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被北厥储君阿史那颐离通缉的父女俩——佩蓝王和艾斯尔馥 两人却都穿着无绣月白丝袍,佩蓝王头上戴着白玉冠,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艾斯尔馥斜挽着发髻,簪着白玉簪子,淡妆精致,全然不像在北厥那般华艳雍容。 父女二人跪地行礼,姿态端得恭敬优雅。 风无涯清楚地记得,这两人因绑走清越那日都受了重伤,这几个月没见,看样子伤是好利索了。 那一日,阿史那颐离带兵追查,也没有追到踪迹,没想到,他们竟是逃来了大魏。 拓跋旻却从未见过佩蓝王,自是也不认得父女二人,俯视着两人清雅的姿态,只觉耳目一新。 “高人快请免礼!” 阶下的“高人”起身俯首,“草民名叫随安,常年隐居于北边的雪山之中,研习兵法与治国之道,这位,是小女随心,她也读过些书,因此下山来与草民看一看风土人情。” 拓跋旻视线落在“随心”脸上绕了一圈,慷慨地笑道,“随心小姐姿容脱俗,明眸善睐,这名字也好,随心随心,颇是自在的名字。” 第404章 让她学着取悦朕 风无涯瞧着拓跋旻那一脸色笑,不敢恭维地暗暗冷笑。 这位新帝在大魏京城时,便饥不择食,时常拈花惹草,纵然身边侍妾众多,仍连宫女也不放过。 拓跋旻如此夸赞“随心”,分明是起了色心。 随安却是一脸受宠若惊的笑。他来之前,便摸透了拓跋旻的脾性,故意让女儿来当敲门砖。 “随心”却没有吭声,始终也没抬眼看拓跋旻。 拓跋旻却反而愈发挪不开眼,也因女子的冷淡,愈发兴致盎然。 萧穗威严地斜睨了眼儿子,轻咳一声,却颇瞧不上阶下的父女二人。 “随安,你说你是世外高人,哀家实难相信你的本事。依你之见,旻儿如何在这一战中取胜?” 随安:“回太后娘娘,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太后和皇上驱赶百姓南下,而拓跋玹给了那些百姓军粮救济,所以,这一局,是您和皇上惨败。” “放肆!你这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烟州城内,本就缺少米粮,只有把那些百姓赶走,才能有我萧家军的米粮。”萧穗这就自凤椅起身,对拓跋旻道,“哀家看,这两个人不过徒有虚表,还是赶走的好。” 拓跋旻却道,“母后,随安先生所言倒也在理,咱们不得不承认,这虽是不得已,但的确是失了民心。” 随安见拓跋旻已然心动,忙趁热打铁。 “太后娘娘,忠言逆耳!若是草民只说好话,固然中听,但对皇上并无有益之处。自然,您若是希望皇上身边,都是卑躬屈膝、趋炎附势之人,草民告退便是!” 说着,他这就对身旁的女儿说道,“随心,咱们走。” 萧穗冷斥,“想在哀家面前玩欲擒故纵,你们还嫩了点!” 拓跋旻却不想放美人离开,心急地忙从龙椅上起身。 “还没为朕与太后分忧,便先开始耍脾气!随安先生,若你真的有几分本事,何必在乎太后几句闲话?你如此着急离开,莫非是也没有退敌之策?” 随安收住脚步。 随心却愈发鄙视拓跋旻。 如此一点计策都扛不住,可想而知,拓跋玹若是挥兵攻打过来,会是怎样的惨状。 她却没想到,拓跋旻直绕到了她身前,且眼睛直往她领口上瞥…… 随心愈发压不住心底的恶心,忙向后退了两步。 拓跋旻忙又对随安笑了笑,“随安先生,依您之见,朕如何反败为胜?你还是直说的好!” 随安:“皇上既然虚心求教,随安自当尽力相助!不过,太后的脾气委实不好,随安实在怕,皇上和太后卸磨杀驴,宰了我父女二人。” 拓跋旻忙道:“随心小姐可许配了人家?” 萧穗顿时看出儿子的心思,顺势就道:“若随安真的有退敌之策,你女儿嫁为哀家的儿媳如何?哀家做主,册封你女儿为贤妃。” “谢皇上!谢太后!”随安这就急迫地跪拜。 “爹……”随心不可置信地看父亲,不料,手就被拓跋旻握住。“皇上这是做什么?” 拓跋旻见她面露惶恐,极是羞涩,愈发心底刺痒。 “朕对随心小姐一见钟情,若随心小姐不弃,咱们明日就举行大婚,可好?” 随心憎恶地要抽回手,“随心心有所属,不想嫁给皇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众多,多随心不多,少随心也不少,皇上还是另娶高明的好!” “放肆!”随安忙俯首对拓跋旻道,“既然皇上看中了小女,随安定劝小女嫁给皇上,这婚事,随安答应了!” 萧穗冷眸看随安,只觉他谢恩谢得太快。世外高人她也见过不少,寻常都是通情达理的,此人却轻易就把自己的女儿出卖给帝王家,分明是个贪图私利之徒。 “随安,现在哀家给了你想要的,你若有些本事还好,若没有本事,哀家必定你欺君之罪!” 随安忙转身朝阶上俯首,“太后娘娘,随安来时,听闻拓跋玹身边有大周太子赫连遥、以及雷承、赵凉等人相助,且他身边还有一位异常聪慧的女子苏妙音,帮他解决了军队用水的难题……” 风无涯顿时明白,这该死的老东西,是冲着郡主来的。 他来烟州城时,郡主还在昏迷,眼下竟是已经醒了? 他就知道,再艰难,再贫瘠之地,在那聪慧的女子眼中也没什么。而且,玹太子定将她照顾周全。 萧穗却听不得拓跋玹半点好,“这些事,哀家也刚收到暗人禀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随安:“太后娘娘,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拓跋玹一则安抚南下的百姓,二则解决军队的米粮和用水,自然不会冒然攻打过来,所以,皇上和太后只需分散他身边的力量,用诛心之计,最是绝妙。” 拓跋旻希冀地挑眉,“如何诛心,你快说!” 随安:“让苏妙音知道,拓跋玹已经和万雪棠订婚,苏妙音伤心欲绝,必然带着大周援兵离开大魏,大魏将士们见援兵一走,势必军心涣散,拓跋玹也定会心灰意冷寒毒加重……到那时,便是咱们偷袭的好时机。” 萧穗恍然大悟地沉吟道:“你这法子,倒是有可取之处!哀家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万雪棠拆散苏妙音和拓跋玹呢?” 拓跋旻仿佛已经看到胜券在握,“听说,苏妙音有了身孕,乍听万雪棠与拓跋玹订婚,恐怕必定闹个一尸两命才罢休!” 随心却突然呵斥,“卑鄙!给拓跋玹下冰蚕寒毒就罢了!苏妙音和拓跋玹同生共死,你们却……” 风无涯因她这一番话,不禁多看她两眼。 却见随安挥起巴掌便打在女子脸上,她整个身子被打得摔在地上,唇角沁血,狼狈不堪。 萧穗和拓跋旻相视,母子二人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嘲讽。 随安却忙堆上笑,对萧穗和拓跋旻俯首,“我父女长久隐居山林,小女心底纯净,不懂用兵之计,还请太后和皇上莫要放在心上。” 拓跋旻却俯视着地上的女子,已然失了兴致。“凭她如此赞赏苏妙音和拓跋玹,朕实在 第405章 宁死也不当妃子 随安忙拱手一拜,“草民,定悉心教导小女,让她恪守宫规,给皇上当一位贤惠体贴的妃嫔。” “哼哼,恪守宫规?贤惠体贴?” 萧穗不敢恭维地讽刺冷笑,描画浓艳的杏眼凌厉扫向随安。 “你教导随心多年,也未能让她与你一样,可见她与你本就不是同一种人。还是哀家派人仔细教导她的好,至于你,你务必陪着皇上打赢这场仗,否则,哀家剁了你女儿丢去喂狗!” 萧穗说完,便侧首看向护卫队,“押上那笨嘴拙舌的小女子,跟哀家回宫!” 风无涯僵了僵没有上前。 两位护卫却争抢着上前,一边一个架住女子的手臂便往外拖,其中一个不规矩地撩了下女子的头发。 女子挣扎着嘶叫,风无涯迅速别开视线,逼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他是来当暗人的,他有严峻的任务,他希望大魏尽快走上正确的路,他希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尽快返回家园…… 随即,他对身旁的护卫道了声“尿急”,便匆匆奔向花园。 大魏的避暑行宫,建于栖凤藏龙山清水秀的福地。 偌大的花园内,悬崖飞瀑,如凤凰一般的山峦环保一方温泉,因此浓密的林中藏匿些东西,极是轻易。 且因巡逻的护卫人手不足,也必不会寻到密林深处。 风无涯奔进林子里,掀开一片草叶编织的暗门,跳进暗门下的临时养信鸽的大坑里。 且此处备了米粮和水,另有笔墨纸砚和替换的黑衣黑靴,一旦行踪暴露,他可以藏身此处,等待时机再行逃离。 他拿了纸笔和字条写好信,从笼子里抓出一只信鸽,把字条塞进竹筒内,放飞了鸽子,随即又往鸽子笼里加了水和米粮,便跃出大坑,又关上暗门。 返回太后寝宫的庭院里,风无涯见宫苑中多了许多面生的护卫,忙放慢脚步经过了殿门前,正见殿内,十一位王爷正在争执。 “太后,现在可是出兵的最好时机,为何您又要听那高人之言?” “什么高人,不过是乡野痞夫罢了!这种人,坑蒙拐骗,怕是那女儿也不是他亲生的。” “就是呀!拓跋玹现在缺水断粮,咱们不需要打,只把兵派过去,围上他半个月,他必然投降!” 一众王爷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萧穗沉声冷咳了一声,待一众兄长安静下来,这才开口。 “各位兄长,拓跋玹身边卧虎藏龙,实在不能小觑,那随安的一番话虽然保守些,但却也能保证完全取胜!再说,有万雪棠可以利用,咱们凭什么不用?” 风无涯在殿门口一侧站定,就听萧穗又道,“旻儿现在根基不稳,咱们萧家也元气大伤,将士们长途跋涉来此,水土不服。若是咱们伤了大周太子和将士,不等咱们一统大魏,大周又紧接着出兵,咱们更是麻烦。” 一众王爷顿时无言,便都告退。 风无涯见一群王爷要出门,他迅速又挪到宫廊转角处,绕到宫殿后面,却正见几个护卫正伸着脖子往后花园里瞧。 “哎?兄弟们,看什么呢?” “太后派了一位嬷嬷在教导那位未来的贤妃娘娘呢,这女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大魏人呀,反而像是北厥人。” “那骨架有点壮实,倒是脸蛋儿算美的,尤其那大眼睛……楚楚动人呐!” 风无涯失笑,“不过就是大眼睛双眼皮罢了,比这漂亮得,我见多了……” “叶护卫,你可别吹牛,你都见过谁?与我们说说。” “就前几年突袭咱们太后娘娘的女贼凤魔,我可是与她近距离打过,虽没打过,我可是看得真真的!那眼睛比这女子的还大一圈呢,且是妩媚深邃的凤眼,那身段亦是不俗!” 话说到这里,他莫名地想到自家主子苏妙音的一双眼睛,心头陡然咯噔一下。 是他记错了吗?苏妙音的眼睛,在此刻想来,竟与凤魔出奇得相似…… 几位护卫都饶有兴致地看他,见他突然想得出神,忙都起哄地揶揄他。 “叶护卫,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那女贼吧?” “倒是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人家女贼断看不上你这种绣花枕头!” “说什么呢?”风无涯忙指向在后院里学规矩的女子,“我只是说,这位随心小姐长得还不及一个女贼!” “我们可没见过女贼,这皇宫里左右也没几个女的,皇上那些妃嫔还都落在京城大牢里没有带过来呢,所以,我们只看这随心过瘾就罢了。” 于是一众护卫又笑嘻嘻地继续偷看,然而身后却“咳咳咳咳……” 风无涯警惕地转头,就见拓跋旻威严地负手立在宫廊转角处。 一众护卫忙都均匀地立在廊下排好队伍,风无涯迅速站到队伍尾端。 拓跋旻冷眸扫他们一眼,径直走向正在被嬷嬷抽打双腿的女子,“这宫规如此学法,等爱妃到了朕的床榻上,怕是体无完肤了!” 随心头顶着一个茶盅,僵硬挺着脖颈,已然对自己的处境恨得咬牙切齿,见色眯眯的男子凑近上前,她厌恶地抬手便抽过去—— 啪—— 一巴掌震响满院子,嬷嬷惊吓地忙跪在地上。 一众护卫也都禁不住脊背一凛,忙都伸长脖子望过去…… 皇帝陛下被打得脸歪到了一边,就那么歪着脸僵着,半晌没有挪动。 风无涯不禁替艾斯尔馥捏一把冷汗,他提着一口气看过去,就见拓跋旻扯过嬷嬷手中的藤条,凶悍地直抽在女子身上…… 女子疼得再无还手之力,在地上痛叫着滚来滚去。 嬷嬷恐惧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敢开口求情。 一众护卫再不敢望过去,也全然没了谈笑的兴致,不知谁嘀咕了一声,“这哪儿是皇帝,就一暴君!” 风无涯再看不下去,直奔过去就跪在地上,迅速抓住了藤条,“皇上息怒!” “你是什么东西?”拓跋旻暴怒难抑,面目狰狞,“给朕滚开!否则,朕连你一起打!” 地上的女子疼得浑身惊颤不止,滚得泪痕尘土混在了一起,惨不忍睹,她拉着袍袖抹了下模糊的眼睛,就见跪在身侧抓着藤条的男子,竟是一位护卫,晒得黝黑的一张脸,算不上俊朗,但是眉眼刚毅,一看便是良善之辈。 “这位将军,小女子本就是该死之人,你还是让开吧!我——宁愿一死,也不给这样残暴不仁的畜牲当妃嫔!” 第406章 带上他一起逃走 “该死的贱人,自你帮拓跋玹和苏妙音说话,朕就看你不顺眼!既然你求死,朕就成全你!”拓跋旻这就扯了藤条又要打,却愣是没有抽动藤条……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容貌毫不起眼的护卫,又愤然用力,不料护卫竟死死抓住藤条不松手。“混账东西,你也找死是吧?不要以为你是太后的人,朕就不敢动你!” 风无涯倒懒得与他动手,真正让他头痛的,是那一众王爷统领的萧家军。 “皇上,太后娘娘在与众王爷商议如何让皇上一统天下,皇上却在后院里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众王爷若是见皇上如此,不知作何感想。” 拓跋旻有恃无恐地冷笑,“他们素来听朕的,朕若是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了,才会被人耻笑!” “这女子的父亲虽说不在乎她的死活,但此时众臣已经听闻。对于一个刚帮皇上出谋划策的人,皇上却不加爱惜,却反而殴打他的女儿,那随安不在乎,只怕皇上刚册封的百官都要寒心彻骨了。” “哼哼……你说的,倒很是在理!”拓跋旻挑眉,这就松开了藤条。 风无涯略松了一口气,忙将藤条放在地上,不料,眼前蹬着龙靴的脚陡然抬起,正中自己的心口—— 风无涯一时不防,被踹得趴在了地上,一时间眼前暗黑,肺腑窒闷,他忙凝聚内力,压住剧痛,这才缓过劲儿来。 随心忙爬到他身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风无涯见她自身难保,竟还关心自己,不禁心头微暖,“没事!” 拓跋旻憎恶地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混账东西,若不是看在你是太后的亲随护卫,朕定让你身首异处!” 说完,他一把就扯住女子的头发…… 随心痛得嘶叫,“放开我——放开我——” 风无涯心底恶寒,委实看不得这样残暴的行径,却也想起自己从前在效命萧穗时滥杀无辜的情形,莫名地忍不住憎恶自己的糊涂。 “皇上,太后说了负责教导自己的儿媳,若是这儿媳在太后娘娘手上出了差错,只怕太后也不好对那位先生交代。” 拓跋旻朝宫殿那边望了一眼,这才松开随心,转身就经过嬷嬷身边,呵斥道:“嬷嬷,让那贱人继续练,她若不老实,可劲儿打便是!” “是!”嬷嬷惶恐跪趴在地上,待拓跋旻走远,忙小心翼翼地对随心说道,“小姐,您别为难奴婢了,否则,吃苦的是您自己!皇上在当太子时,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那满宫的宫女,谁若是被他瞧上了,不是死,就是伤……您还是好自为之吧!” 随心忙将风无涯搀扶着站起身来,“无论如何,刚才多谢你!” 风无涯忙从怀中取了药瓶塞给她,“这药很惯用,可以祛疤。” 随心握住药瓶,感激地看男子,却见他捂着腹部,又返回南边的宫廊下笔直地立着。 “老天爷,一个陌生人都肯对我施救,为什么我爹却要让我嫁给一个畜牲?这是为什么?” 嬷嬷见她崩溃地哭成泪人,忙端了一碗水给她放在头上。 “小姐,快练吧!你这样哭,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改变命运?”随心心头微动,顿时想到大魏南边的驻军。 苏妙音、清越、金诺、风朗、哈奔……都在那边,看在清越的面子,苏妙音定然能收留她。 然而,想到自己从前殴打过清越的情形,顿时又掐灭了这个想法。 不过,她若是拿父亲帮助拓跋旻的计划作为交换,苏妙音应该会收留她吧……她当初能不计前嫌地直接带走了哈奔他们…… 此时想来,她才发现,在北厥皇宫门前,与苏妙音的那一场谈判,竟如此刻骨铭心。 如此想着,她心底陡然燃起一团希望,又望了一眼刚才帮过自己的护卫……当然,她需要那个护卫相助,那个护卫如此敦厚老实,也不适合留在这种地方。 “嬷嬷可认识刚才救我的那位护卫?” 嬷嬷道:“他叫叶起,平日倒安分,没想到,刚才那番境况,竟能站出来救你。” === 熬到深夜,随心始终也没敢睡,却发现自己浑身滚烫,被藤条抽打得伤口也刺痛难忍。 想起,叶起给她的药,她忙擦洗了伤口,仔细地在每一道伤口上都涂了药。 这药的味道,却异常熟悉,像极了她在江氏胭脂坊买的祛疤金创药。 自上次绑架清越那一晚,她的脚被苏妙音害得烧伤,她便到处淘买祛疤药,郎中都说江氏胭脂坊的祛疤金疮药最好,因此,这几个月,她始终都买这种药。 但是,在这大魏避暑行宫内,在这被拓跋旻霸占的城池内,是绝不可能买到这种药的。 她穿了一身方便在夜间行走的碧青袍服,打开殿门看向主殿的方向,见殿内已经熄了灯,她忙沿着宫廊挪步溜达,仔细看沿路值夜镇守的护卫…… 果然,那名叫叶起的护卫,还立在宫廊转角的位置。 她忙上前,“叶护卫,我想去后花园走一走,但是腿上有伤,你能搀扶我一下?” 风无涯已然在懊悔自己救这女人,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内心里教训自己。 “小姐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再到处走动的好!” “我有一位朋友,名字甚是有趣,唤来便叫人想到好听的曲子,你定然也认得她吧?” 好听的曲子?妙音?风无涯震惊地看她,映在宫灯下的一张脸,却红得不寻常,额上还有些汗珠,这女子白天受了伤,这会儿分明是高热。 他迅速扶住她,“我送小姐回殿内休息!” 随心没有拒绝,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扣住他的手。 风无涯视线落在她骨节森白的手上,不自然地僵了僵,却发现,这女子与他家主子苏妙音一个脾性,竟压根儿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叶护卫,不怕你笑话,我之前做过很多错事,对不起我那位朋友,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伤害她,我现在分清了是非对错……” 风无涯始终没有吭声,扶着她进入殿内,随手带上门,把她扶到内殿的椅子前,“我帮不了小姐!小姐不要为难在下!更何况,小姐本就是我家主子的仇敌!” 第407章 太子殿下杀来了 随心唯恐他转身离开,忙抓住他的手腕,“我和妙音之间的恩怨,恐怕连我和她都说不清,你又能知道多少?” 风无涯愤然挡开她的手,“你们绑走清越那一晚,是我打伤了你的父亲,且是我陪主子带走了清越。你们的卑鄙残忍,我看得一清二楚!” 随心哭着忙朝他跪在地上,“可妙音也伤过我,她抢走了我的护卫,我表哥也喜欢上她!我整个王族已经覆灭,我在北厥成了通缉犯,还要忍受我爹那个疯子……” “我痛过,也死过,却又被我爹拱手送给拓跋旻那个畜牲当妃子,今日我还被毒打……”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叶护卫,求你救救我,我若真的还想做伤害妙音的事,我现在早已经是拓跋旻的妃子,我岂会如此卑躬屈膝地恳求你?!” 风无涯见她一句一磕头,顿时心烦意乱。他蹲下来,抬手便撕了脸上的易容面具。 “你看清,这是真正的我。” 随心看着眼前俊朗面容,愕然愣住,她眼泪无意识地滑落,视线变得异常清晰,男子的眉眼艳若描画,肌肤白得像极刚从箱底取出来的羊脂白玉,透着明润的色泽。 风无涯见她神色恍惚,尴尬地叹了口气,忙拿易容面具贴回脸上。 随心眨了下眼睛,顿时又回过神来,“苏妙音果然挑剔,她身边的人,竟……都如此明艳动人。” 明艳动人?这不是形容女子的词么?这女子怕是也没读过什么书。风无涯不敢恭维地叹了口气,将她扶坐回椅子上,兀自隔着桌案坐下。 “我让你看到我的真容,是给你吃个定心丸。” “你却把我——惊着了。”随心忍不住又看他的眼睛,“我一直以为我表哥算是这世上顶好看的男子,没想到你和他竟不相上下。” 风无涯却从没觉得自己美,拓跋玹、雷承、赫连遥个个风华无双,器宇不凡,他这样身份复杂、作恶多端之人,委实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不过是皮囊罢了。你若要逃离,先安抚拓跋旻对你的敌视,你的身体也要便于活动才可,自此南下路途遥远,且大都是山路,你如此高热,不能骑马,不能走路,就算逃也逃不远。” 风无涯又从怀中取了一个药瓶出来递给她,“温水吞服,一日三粒,再配合我给你的金疮药,不出七日,你便能活动自如。” 随心忙接过药瓶,这就拿水送服一粒,“对了,你……你的真名叫什么?” “风无涯。” “这么巧?我听说……萧穗有个什么阁,阁主就叫风无涯。” “是我。” “哈?你?”随心匪夷所思,警惕地在椅子上挪了挪,眼神也变得狐疑,“你不会是故意接近苏妙音,想……” “苏妙音和李应救了我的命, 岂会伤害她们?”风无涯说完,就退出门去。 随心却惊魂不定,忍不住暗暗嘘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还好没有对他说,苏妙音肚子里有凤火珠。” 风无涯出来殿门,见宫廊下的两个护卫都玩味地看自己,他忙道:“小姐重伤难受,我只是将她送回房。” 他返回宫廊转角处,只期望着那只鸽子能尽快到拓跋玹手上,却见一只鸽子落在了殿门前,咕咕咕咕……的叫着。 殿门前的护卫忙抓起鸽子,这就朝正殿喊道,“太后娘娘,有飞鸽传书。” 风无涯已在这个时辰见过三回飞鸽传书,也对拓跋玹去信说过,大魏军队里混了暗人,没想到这鸽子竟还是出现,很显然,那暗人并没有抓到。 有位值夜的宫女出来,接了鸽子便带入殿内,幽幽的灯光自殿内亮起,风无涯看向窗内,正见萧穗看过鸽子腿上取出的字条,就震怒地拍在了桌案上。 “来人——快来人——去叫皇上来,快去叫皇上……” 风无涯震惊的蹙眉不解,不知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一时间心急如焚。 拓跋旻急匆匆地赶来,顺便也带来了随安,两人一起冲进殿内。 萧穗疯狂地暴吼:“必须马上挡住拓跋玹的军队,我们已经到手的这几座城,万万不能让他夺了去!” 拓跋旻却看向随安,“先生,你可要帮朕想个法子!” 随安恐慌地道:“这……我也没有想到,拓跋玹竟然如此豁得出去,竟是在缺粮断水的境况下,还能行军如此之快。” “你这草包,不是自诩高人吗?”萧穗将字条拍在桌案上,“现在拓跋玹已经到了灵州城,灵州距离烟州城五十里,现在派兵去增援还来得及,到时候,里应外合,还来得及!” 随安忙附和道,“太后娘娘英明,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风无涯这才明白,拓跋玹的军队,竟是已经到了灵州城。 = = = 然而,拓跋玹却舍弃了灵州,趁着夜色,绕了路,埋伏进了烟州城外三十里处的山林间。 此处乃是一处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且是自烟州去救援灵州的必经之地。 风无涯早先给他的信,他早就收到,也清杀了军队里的暗人和埋伏在山路上的探子,不过,他特意留了萧家军的信鸽,而萧穗收到的信,正是他模仿萧家军暗人的笔迹所写。 如此,正可诱萧家军去救援灵州城,只要萧家军从此处经过,必有来无回。 冗长的队伍,宛若巨龙,盘踞在半山腰的林中,山石被白天的阳光炙烤得还带着温热,山风倒是清凉舒适,这个时辰布阵,正是清风送爽,不热不闷。 山石和弓箭都准备妥当,部将们一边巡视准备情况,一边沿路通传,“太子殿下有令,准备完毕之后,原地用膳就寝,养精蓄锐,不得有误!” 拓跋玹择选了最高点的山石,铺了毯子便躺下来,赫连遥挨着他一起躺下,忍不住抬手摸天上的星…… 拓跋玹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却没有笑他幼稚,只是一时间有些沧桑感涌上心头。 “表哥怎么不说话?”赫连遥侧首看他被月光勾勒的侧颜,“表哥许久不刮胡子,竟也不怕妙音嫌弃你?” 第408章 郡主露出姨母笑 “我只是突然想起,那一年亦是暖热的晴夜,我们躺在司天台上看星纳凉,你这样伸手要抓星,我却突然寒毒发作,你被吓得大哭不止……” 赫连遥想起那番糗事,双臂环匈,对着夜空怅然一叹,“是呀!那时候我们年幼无知,也没有这么多烦恼,我也从不敢想,表哥能活到今日,我更不敢想我们都当了储君。” 拓跋玹揶揄道,“你恐怕更没有想到,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哈哈哈……”赫连遥暗囧,“在北厥皇宫里,我被苏妙音吓坏了,那样的女子,我可爱不起。” 拓跋玹素来知道,妙音只痴情于他。 “遥儿,你也该尽快成婚才是,若非你迟迟不肯纳妃,庄凌香也不至于觑着机会生了贪念,你身为储君,身边的位子本就是一大诱1惑,莫要让朝堂上不必要的人牵扯进血腥纷争。” “当初皇祖母给你择选皇子妃,满朝文武都藏着自己的女儿,我早就看透了他们的真面目,也寒了心,又怎会择选他们的女儿为太子妃?” 赫连遥说着,闭上眼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拓跋玹嗯了一声,却赫然想起,自己在大魏京城里,还有一位“未婚妻”——万雪棠。 他顿时如躺在针板上,浑身不舒坦。 赫连遥见他猛然坐起,疑惑地看他,“表哥,怎么了?明日还要打仗,还是早点睡吧。” 拓跋玹愈发心神不宁,“你先睡,我还不困,去山腰上看看。” 赫连遥翻了个身,就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催动内力,远远偷听他的动静。 拓跋玹往山下走了两丈远,便从领口取出哨子吹了一声,哨声如布谷鸟,在山林中激起几声回响。 片刻后,便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墨鳞落在他的身前,单膝跪地,“太子殿下,卑职刚刚收到风无涯的飞鸽传书,正要承禀殿下。” 拓跋玹接过字条,自怀中取出一颗小巧的夜明珠,打亮字条上的字。 “北厥佩蓝王携其女乔装为随安、随心父女,向萧穗进言,利用万雪棠离间本宫与太子妃。” 墨鳞忍不住低咒,“这父女俩可真不是东西,上次绑架清越,这次竟又用此卑鄙的手段。” 他又忙问,“殿下有何打算?” 拓跋玹压着声音道:“你马上回京转告父皇,说太子妃身体康健胎气平稳,尚且不知本宫与万雪棠订婚之事,让他和皇祖母即刻退婚!” 墨鳞却是知道,朝堂中盘根错节,万雪棠的父亲虽然被眼前的太子爷斩杀,万瑶兮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少不得利用退婚之事大做文章。 “殿下,您与太子妃商议,她不一定不接受万雪棠。再说,自古帝王皆是佳丽众多,您是不可能只迎娶太子妃一人的。” “你是在忤逆本宫?” “卑职不敢,卑职即刻下山赶去京城。” 拓跋玹却始终站在原地,直到再也听不到墨鳞在树冠中穿梭的动静,这才返回山顶的石头上躺下来,不料,赫连遥的手臂突然就搭在了他的腰间……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遥儿,你又调皮!” “表哥,原来你还藏着个小妃子呢!” “不过是订婚,并没有过门,更算不得妃子。再说,我也从来没喜欢过万雪棠,在那婚事订下来之前,都不曾认得那女子。是万瑶兮居心叵测,派了暗人查探妙音,让万雪棠模仿妙音的一举一动,又利用我被册封储君之位做文章……” “哼哼……恐怕妙音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赫连遥揶揄得笑了笑,“像雷霆、雷越、江盛的卑鄙行径,妙音都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你订婚的事。” “这事儿妙音定不知,真正知道的也没几个,父皇不过是想利用这件事,平息万瑶兮的野心,保住皇兄的命罢了。至于朝堂中那些个隐藏的慢慢揪出来杀了便是。” 赫连遥却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表哥,万一那万雪棠找到妙音面前,自称是您的未婚妻,你该怎么办?” 拓跋玹却是不敢想这种头皮发麻的事儿,“明日打完仗,我快马赶回去,你帮我带军队返程。” 赫连遥无奈地长叹,“也只能这样了!妙音自打有孕,身体不好,脾气不稳,且江梓月也是个火爆的女子,这两姐妹凑在一处,若万雪棠一挑事儿,那姐妹俩非撕了万雪棠倒是还好,若是也杀来撕了你,那可就热闹了。” 拓跋玹脊背上一阵冷凉,抬手安慰地拍了怕赫连遥的匈膛,“睡觉!别胡思乱想了。” “我是在替你担心。好不容易有孩子,莫名其妙蹦出一个万雪棠。”赫连遥啧了一声,闭上眼睛,却也委实疲累,不过片刻,就鼾声震天。 === 妙音却有些心寒。 她带着李应等人在百姓驻扎的村寨里落脚之后,便始终忙着解决各处用水取水的问题。 然而,难题解决之后,她周遭却没有片刻安宁过。 不是张家丢了一只羊,就是李家丢了个金镯子,加之天炎热,知了乱叫,每个人都像是一点就着。 烟州、灵州、夏州的三城知府只能撑几张木板当桌案,在大树底下处理一堆鸡飞狗跳的杂事。 妙音委实懒怠管这些,本想好好睡一场午觉,却被吵得心烦气躁。 将军和士兵们的营帐不够分,拓跋玹让出的中军大帐内,就挤了三城知府的家眷,女人吵,男人骂,孩子哭…… 偏偏这中军大帐就安置在她的营帐前面,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便听到几个女子叽叽喳喳指桑骂槐。 而她的隔壁帐内,则诡异地传来女子娇声地惊呼,一声接着一声,似疼非疼,似喜非喜,还有男子的低哑的喘1息…… 妙音狐疑地歪在矮榻上眨了眨眼睛,身为一个过来人,她轻易分辨出,隔壁那动静分明是欢1爱正烈。 但是——隔壁住的是梓月和惊鸿呀! 妙音顿时被心底的揣测吓了一跳,紧接着心头一喜。在这场悲催的战事中,她若是能当上娘亲,又当姨母,也算双喜临门。 思及此,她顿时露出颇为慈祥的“姨母笑”,抚着自己的肚子道,“宝宝,你很快就有表兄弟或者表姊妹喽,有没有和娘亲一样很开心呀?” 第409章 又被猪队友坑了 李应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见她捂着肚子坐在绸布墙边自言自语,忙挪了小圆桌放在她近前,把盛放着西瓜的果盘给她放在手边,“主子不午睡,怎坐在这儿?” 妙音忙示意他噤声,顺便搬了个小板凳给他,顺便也递给他一块西瓜。 李应还是不明白,她为何选择这一块又闷又热的地界。 “主子畏热,还是坐在窗口和门口的过风口阴凉些。” “嘘——”妙音示意他噤声,见他愣头愣脑地看自己,不禁哭笑不得,“你这混小子,竟听不出来?” 李应挑眉忙竖着耳朵听,却到处嘈杂。远处,狗吠猫叫霹雳乓啷,近处,女人们尖利的争执……各种声音混杂一处,叫人很是无奈。 “主子,前面那营帐里,几位知府的夫人和侍妾正在吵,说是谁丢了镯子,还不是为了争宠……还有东边的大树底下,几位知府断案也在吵,那被告和原告打了起来。” “不是说他们,你再听——隔壁。”妙音眸光流转,看身侧的绸布。 李应咬了两口西瓜,却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满口的西瓜汁呛到。 “这是梓月小姐的声音,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在叫?不对,好像在哭……” 妙音尴尬地拂额,没想到猪队友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白。但是,这种事,她实在不好说得太明白。 伴随江梓月陡然变得尖锐的叫声,李应搁下西瓜,毫不迟疑,按着佩剑就奔出去,然后直冲入隔壁,大吼道,“梓月小姐,我来救你了!” 他动作飞快,妙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待反应过来,一口西瓜呛在地上,就听到梓月和惊鸿都在骂李应,“混蛋,滚出去!”“李应你找死呐!” 然后霹雳乓啷一阵乱砸声。 唯恐李应过来找自己算账,妙音拿了团扇挡在脸前,顺手又捞起一块西瓜,哧溜——钻出营帐,就朝着东边的大树走。 李应灰头土脸地逃出江梓月的营帐,受惊过度地按了按心口,注意到主子拿着团扇已经逃远,他气呼呼地忙追赶上前,“主子这是害卑职闯了祸,就想逃呢?” 妙音无辜地斜睨一眼他的囧相,“天地良心,我也紧张了半天呐!原来姐姐不是痛吗?” “主子好不仁义!明知道他们是在……” 妙音隐忍爆笑的冲动,颇仁义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这种事儿,姐实在不好明说。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回头和你媳妇便有了经验,免得闹笑话。” 李应悻悻“哼”了一声,听到身后江梓月和惊鸿气呼呼地过来,他眼睛一转,就计上心来。 “主子,您刚才一边吃西瓜一边坐在那个位置,该不会是故意偷听吧?” 妙音本想说没有,但这种事儿,大大方方承认也没什么。于是,她十分坦然地道,“我是盼着当姨母呢,表姐和惊鸿情投意合,这也是迟早的事……” “等太子殿下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偷听自家表姐和姐夫圆房。”李应说完,就脚步轻快地扬长而去。 妙音气结“我就偷听一下下怎么了?你至于向拓跋玹告我的状么?无不无聊啊?” “偷听自家姐姐和姐夫,的确是够无聊才能做出来的蠢事!” 江梓月说着,和惊鸿穿戴整齐地挡在了妙音身前,两人皆逮到贼似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妙音心一慌,手上的西瓜没拿稳,bia——扣在了地上。 她顿时将李应的祖宗骂了千百遍,这猪队友,可真是会坑她。 “呵呵,姐,姐夫……天热,干柴烈火在所难免哈!恭喜……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婚礼吧!” “你这臭丫头听得很欢腾呀!”江梓月恼羞成怒,上前就拎住她的耳朵,“欺负到自家姐姐头上,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疼,疼,疼……姐饶命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太大声了,那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钻,我实在不想听来着……”妙音斜睨惊鸿,“姐夫,你就袖手旁观吗?别忘了,你聘礼我可是备好了哈!” 惊鸿识趣地笑着搂住江梓月的腰际,“梓月,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咱们寻个无人处,再不被旁人听到。” 江梓月忿忿松手,却也不像闹得人尽皆知,“这次就饶你!都是当娘亲的人了,做事儿识趣些!” “是,是,是……”妙音刚应下,却见李应又去而复返地奔回来,“主子,不好了,灵州知府被打破脑袋了。” “哈?!” 妙音奔到知府断案的大树下,江梓月与惊鸿也跟过来。 一群人围观着三位知府被暴打,却都在叫好。 “住手!”妙音威严地暴吼。 李应忙带着几个护卫自人群中挡开一条路,就见三位知府被打得横在地上狼狈不堪。 破了头的灵州知府忙跪趴到妙音脚边,哭嚷道,“太子妃娘娘,您可给臣做主呀!这一群乌泱泱的刁民,如此不珍惜太子殿下的保护,每日鸡飞狗跳……微臣给他们断案,他们竟辱骂臣,还殴打臣……” 妙音拉过一旁歪倒的椅子坐下来,视线冷扫几个忙于整理仪容的百姓,就见一个书生气质,清秀俊朗,满面委屈,一个锦袍奢华,圆脸圆腰,满面清傲,两人身后都跟着四五个家丁模样的男子,竟是家境都不俗。 “打架么!本太子妃也是颇有经验,谁还想打,本太子妃可以叫上所有的护卫,陪他过过招。”妙音侧首看李应。 李应忙唤了一众护卫和哈奔等人过来,一众士兵和护卫列队排开,气势震天。 众人噤若寒蝉,轰然跪了一地。 妙音这才道,“既然都没有想打的,就说说吧,为何殴打朝廷命官?” 书生忙道,“太子妃娘娘明鉴,草民名叫李醇,马三看中了草民的妻子,要据为己有,设了赌局诓骗草民,草民发现那赌局有诈,与马三算账,马三就来状告草民诓他的钱,这三位狗官竟枉顾公理,将草民的妻判给马三。” 马三不等三位知府开口辩解,就急乎乎地吼道,“太子妃娘娘,草民冤枉!草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怎敢贿赂官府呢?” 三位知府也道,“娘娘,我们可从来没有收过谁的银子……” 妙音李醇要发作,抬手制止他,看向围观的人群,“李醇媳妇可在?” 第410章 来了个假太子妃 一女子从人群里踱步出来,素白的蛟绡纱袍自身后曳地如水,如出水芙蓉,头上挽着宫髻,斜斜簪着两朵雪白的茉莉花,妆容精致,她往低垂的树枝下一站,就美成了一幅画。 众人禁不住啧啧赞叹,“李醇好福气!”“郎才女貌呀!”“难怪马三与他抢媳妇!” 妙音素来不以貌取人,但女子粉橙色系的妆容和尾端上扬的眉眼,描画得竟然与她苏妙音颇为相似。 妙音狐疑地将女子从头看到脚,却见女子从头到脚一身干净,与打架打得浑身脏乱的李醇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且她神色淡冷如霜,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注意到女子不看李醇,不看马三,却目光异常怪异地直盯着自己,不禁愈发疑惑。 “姑娘,你可是李醇的夫人?” “不是。” “不是?”妙音错愕失笑,又看李醇,“这是怎么回事?李醇说马三抢他的媳妇,这媳妇却不承认是李醇媳妇……李醇,你是生了幻觉,娶了个假媳妇不成?” 三位知府哑然,都看马三。 马三顿时理直气壮,“李醇,你可听到了,人家美人儿压根儿就不是你媳妇!你家道中落,除了皮囊好看,也没什么本事,不如让她从了我马三。我家在灵州城的赌坊颇气派,能给这美人锦衣玉食。” 李醇却不屑理会他,“回太子妃娘娘,草民是前些时日自山中打猎时救了这女子,见她姿容可人,柔婉端丽,便倾慕于她,家中也商议着要给我二人成婚,可这马三硬要横刀夺爱……” 妙音却是看出,这女子始终一脸淡冷,压根儿不在乎李醇的死活,更没看过马三一眼。 “李醇,这女子是什么人,来自何处,你可知道?” “她什么也不说,关于家世也不曾提过。”李醇笃定地说道,“但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她与我说话轻轻柔柔,也是颇好的。” “你可真是书读多了。”妙音不敢恭维地叹了口气,拿手上的团扇指向女子,“说说,你是何人?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太子妃把你当做萧家军的暗人处置,让你有来无回!” 众人惊得倒抽凉气,李醇看女子的目光也凉透,“你……你该不会真的是萧家军的暗人吧?你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女子见众人都疑惑地看自己,这才从容对妙音俯首,“妙音郡主,臣女名叫万雪棠,是当今万贵妃的侄女,也是当今太子殿下拓跋玹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满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妙音脸上…… 妙音却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也怕自己听错。 她视线一转,就看向自家表姐和姐夫,“可是我听错了什么?这女子竟说,她是我们家玹玹的未婚妻。” 江梓月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对万雪棠呵斥道:“拓跋玹何时订过婚?我们大周德馨郡主苏妙音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且是我大周太后亲自主婚,我大周文武百官皆喝了喜酒,甚至连北厥三皇子阿史那颐离都是证人,且妙音还怀了他的孩子……” 万雪棠转身就面对一众百姓,仪态万千的谦恭俯首。 “各位乡亲父老,大家想必也听说了,大周妙音郡主‘曾经’是太子殿下的妻,但已经和离多时,这是天下人尽皆知之事。” 妙音这才明白,这女子是刻意撩拨李醇与马三,刻意闹得众人围观,刻意来公告自己“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刻意让她这大周郡主难堪。 盯着万雪棠与自己相似的妆容,妙音赫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父老乡亲都在场,本太子妃,就让大家给评评理。在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我便揪出不少跟踪的暗人,其中有个暗人中专门记录我的言行举止和妆容,还画了一本厚厚的画册……” 万雪棠别开脸就装作听不懂,“妙音郡主,现在这种境况,你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废话罢了,还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太子殿下,离开我大魏,还我大魏百姓清净!” 妙音自椅子上拿着团扇悠然扇着风,凤眸紧盯着女子的脸,继续说道,“那画了画册的暗人说,他是效命于大魏万家。我身在大周,距离大魏天遥地远,我与万家也素无恩怨,便没再对此事深究,看到万小姐你仿了我苏妙音的妆容,又自称拓跋玹未来的太子妃,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兴风作浪的是你们万家!” 万雪棠失笑,“我穿一身白衣,是因家父为大魏鞠躬尽瘁被人谋杀,我这样的妆容,是因我喜欢这样的妆容,郡主在我大魏地盘,如此斥责我这未来的太子妃,好没道理。” 妙音见过不要脸的人,也见过卑鄙之人,不过,能装得如此无辜、如此谦卑、如此彬彬有礼的卑鄙之徒,她还是第一次见。 “万小姐你说你是未来太子妃,拓跋玹可从来没对我提过。我和他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了,且我大周太子爷奉我大周太后之命,将我送过来的,岂是你一张口,我就能离开的?!” 万雪棠:“自太子殿下返回大魏,皇上和太后为太子殿下择选了我万雪棠为妻,郡主如此不知羞耻,怀着我万雪棠未婚夫的孩子,霸占我太子妃之位,不如让这些百姓评评理,谁该是大魏真正的太子妃?” 满场百姓得以喝上妙音“净水器”里出来的水,自是不敢说妙音的错,且人家着得了太子爷指派的护卫们保护,又大着肚子…… 但是这万雪棠是万贵妃的侄女,也不好得罪。 因此,百姓们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不敢说谁有错,却也不敢说谁是真正的太子妃。 江梓月委实看不得妙音受委屈,“万雪棠,你勾搭着李醇告状,挑着马三贿赂官府,把这件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自己站出来嚷嚷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你当我们看不穿你的诡计呢?” 妙音伸手抓住江梓月的手肘,“姐姐稍安,拓跋玹还在打仗,咱们不给他添乱,既然这万雪棠自称是皇上和太后给她订婚的,这事儿简单的很,就让万雪棠去把皇上和太后请到咱们面前对峙便是。” 第411章 太子妃手撕小三 江梓月顿时挺直了腰板,这就护住妙音的肩。 “万雪棠,你听到了吧?去把你们太后和皇上请来,我江梓月此来,正是想代我江家和我姑父问一问,我表妹腹中这皇嗣,他们要封个什么,还是干脆就给了我们宁和王府,跟着我们音儿姓苏!” 万雪棠顿时失了从容,视线落在妙音已显出形状的腹部,如看一个毒瘤,直恨得心头沁血。 她自是请不来皇上和太后,来这种穷乡僻壤之地。 她本也不愿来,却拗不过姑母万瑶兮念叨,更不甘心就此被这异国女子霸占即将到手的太子妃之位,且她始终怀疑,父亲的死,太过诡异巧合,就算与拓跋玹没有直接关系,也脱不了干系。 且她和表哥拓跋玉祁计划好的。表哥驻扎在东边的山洞里,等她这一计完成,赶走苏妙音,表哥带兵过来,圈禁这些百姓,便可在皇上面前领受保护三城百姓的功勋,得个封赏,扭转万家的窘境,也让朝中站在万家这边的臣子们对表哥坚定信心。 她为这计策,在心底排演无数遍,本也笃定,当着三城打出这一巴掌,任何女子都会愧疚难当,羞耻得抬不起头。 没想到,苏妙音这该死的贱人竟如此从容,如此“不识趣”,且如此厚颜无耻! “德馨郡主身为宁和王府的嫡郡主,又是大周太后的侄孙女,本该秀外慧中,端淑识趣,颇有分寸,没想到,您竟当着我大魏三城百姓的面,如此……” 妙音自椅子上慵懒地起身,拿团扇挡住她的话,清浅扬起唇角。“万小姐,你要捧杀本太子妃,还嫩了点!” 万雪棠优雅俯首,“雪棠身份低微,可不敢得罪尊贵的德馨郡主你,我只是希望你还我一个公道罢了!” “刚才说了,去把你们皇上和太后请过来,公道自然就有了。万小姐若不是聋子,应该能听懂本太子妃的话。” “你……” 妙音兀自扇着风,刻意挑高了声音,“从前呐,没人嫁给我们家玹玹,不管是大周的官员,还是大魏的官员,都把自家小姐们藏得严严实实。如今玹玹被我拾掇乖了,魅力四射了,什么猫呀狗呀都如此稀罕他了。” 说着,她就挪步到几位正在嘀嘀咕咕议论的中年女子们面前,“大娘、大姨们,听我一句劝,别把自家男人收拾得太过有魅力,否则,他跟着什么小三小四的跑了,你们可是追不上的!” 几位中年女子颇有感触地点头,忙争先恐后地道,“是是……太子妃娘娘言之有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自己家里的怀了孩子,还去外面勾搭不三不四的女人。” “你……你们……谁不三不四了?!”万雪棠恼羞成怒,见众人竟帮着苏妙音说话,顿时绷不住骂道,“你们这些无耻泼妇!” “谁是无耻泼妇?若非太子妃帮忙,我们早就被渴死了,我们再不济,也不能伤害恩人!” “就是呀!人家太子妃娘娘怀着身孕呢!你杀出来,弄着两个男人演一场戏,就说你是太子妃?凭什么?” “寻常的淑女,岂会挑唆着两个男人告状,岂会挑唆着男人贿赂官府?不要脸!” 万雪棠被众女子七嘴八舌骂得狗血淋头,面如土色,狼狈地半句插不上嘴。 李醇早就在怨愤盯着万雪棠,被一众女子一番话更激得心思也透彻了。 “万小姐,我李醇何处得罪过你?你竟如此利用我?欺瞒我?马三设赌局诓骗我,三位知府也害我,你也害我,等太子爷回来,我必告御状,让你们还我李家公道!” 马三忙道,“李醇,这事儿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蠢!她可是亲口说的,只要逼得你来告御状,她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万雪棠挤开逼近上前的一众女子,对马三咒骂道:“你们这群这刁民,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给过你这种承诺?” “就在东边的林子里,你还勾着我的腰,说一旦事成,就嫁给我!” 马三话说完,满场哗然,一众女子都骂万雪棠“狐狸精”。 万雪棠顿时站不住脚,转身就要逃,李醇忙挡住她,“想逃?没门儿!” “谁说我逃?我去找我表哥拿银子赔给你。” “我们岂会轻信你的话?” “大魏二皇子拓跋玉祁就是我表哥,他的军队就驻扎在东边的山洞里。”万雪棠说完,趁着众人震惊的空儿,就忙挤出人群逃往东边的树林。 众人忙都看向妙音,却见太子妃娘娘已然坐回大树底下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啃西瓜…… 妙音也自诩自己有几分潇洒,且成功地引着众人嫌恶了万雪棠,但心里还是怎么想怎么膈应。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她顿时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侧首看向也在啃西瓜的惊鸿和江梓月。 “姐夫,拓跋玉祁这人可厉害?” 惊鸿摇头,“打仗他不去,偏往这山里扎,可想而知,是个缩头乌龟。不过,凭他如此藏匿军队而不现身,恐怕来者不善。听说,在拓跋旻带着萧家众位王爷逼宫之时,拓跋玉祁曾想谋夺皇位……” 妙音陡然冷眯着凤眸,若有所思地望着万雪棠离开的方向,“派两个人跟上去盯着,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拓跋玉祁带兵往这边赶,素来禀报。” 李应忙递了眼色给两个护卫,护卫们不敢耽搁,忙去追万雪棠。 妙音又道:“哈奔,把咱们的人和随行过来的大魏士兵,编排成二十四支队伍,每个时辰派两支队伍,分别自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巡逻,另组织男丁们在营地四周布置好陷阱和机关,以备不时之需。” “主子放心,卑职等定保护好百姓!” 李应和哈奔等人这就开始编排队伍准备巡逻。 围观的百姓们见她如此镇静地安排,顿时心情振奋,忙都抢着帮忙。 李醇忙上前道,“太子妃娘娘,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李醇,你还是回家去安抚你的父母吧。以后多长个心眼,别再掺和赌局。等将来你考取功名,好好做个父母官,多为大魏做点实事,自有好女子嫁给你。” “是!”李醇恭敬地朝妙音一拜,这才返家。 妙音这就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三城知府。 “大敌当前,你们收马三银子的事儿,本太子妃暂且不追究。你们即刻把所有的衙役和府兵集结一处,编成十六支队伍,昼夜轮流镇守这营地八方,若懈怠半分,杀无赦!” 第412章 郡主修理二皇子 知府们忙领命,敲锣召集所有府兵和衙役上前来训话,不过半个时辰,营地八方便镇守严实。 这一晚,整个营地一片怡人的宁静。 妙音下了禁赌令和禁足令,马三那等私底下设赌局的人,也不敢再有半点喧闹,百姓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营帐内,不敢再四处走动。 晚膳端上桌案,妙音吃了两口菜,却一想到万雪棠和拓跋玹订婚的事,就恨不能杀人见血。 这样起了妒恨的自己,却是连她自己都厌恶的。 于是,她邀了“风清月朗”和江梓月、惊鸿、董忱等人一起用膳,大家一起有说有笑,胃口才好了许多。 “清越,你今儿练了什么歌?” 清越优雅端着饭碗,夹着两粒米送到口中,“就是郡主刚写的那一首《荷塘月色》。” 妙音看了看营帐外的夜景,月光如水,正是应景。 “一会儿你出去练歌。” 金诺忙道,“郡主,我和风朗呢?” 妙音忙给他和风朗夹菜放在盘子里,“当然,你们和清越一起练,弹琴、跳舞、唱歌……都要每日坚持练一练,否则,上了台观众一眼看出你们许久没有练。百姓们如此安静,定是被吓着了,这时候最应该给他们压压惊。” “是!” 江梓月却越想越是愤懑,“音儿,你说,拓跋玉祁到底来做什么?带着一只军队,在离我们不近不远的地方……他和万雪棠都如此阴损,我们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妙音笃定地揣测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拓跋玉祁是来抢拓跋玹功劳的。万家的力量不及萧家,手上兵马短缺,也没有多少米粮,他自然不敢冒然出手。” 正巧,跟踪万雪棠的两个护卫奔了回来,进1入营帐就单膝跪地,“郡主,拓跋玉祁带了两千兵马,万雪棠进去那山洞,就央求拓跋玉祁发兵打过来……” “这该死的贱人!”江梓月忍不住咬牙切齿,“早知如此,就该宰了她!” “那女子可是不好直接宰。”妙音示意她稍安勿躁,忙给两位护卫端上两碗水,“拓跋玉祁怎么说?” “拓跋玉祁只说考虑,卑职等不敢耽搁,就急忙回来通禀郡主。郡主还是尽快拿个主意的好,否则,拓跋玉祁真的打过来,咱们恐怕挡不住他们。那拓跋玉祁身边,还有好几位门人和江湖杀手,还有一位姓冷的太傅……” 妙音安排两位护卫在身旁用膳,这就拿出地图,让他们标出拓跋玉祁驻扎的位置和粮草营。 “为防万一,咱们先把他们的粮草抢过来,这样,百姓们也缓解一阵子。” 惊鸿拿过地图细看了看,“可咱们人手有限,拓跋玉祁的粮草营,与军队相距太近,一旦打草惊蛇,咱们的人无法全身而退。” 说话间,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郡主,我发现一件异常巧的事。” 妙音见他神色凝肃,忙道:“姐夫直说无妨,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 惊鸿:“玹太子身边,有一位叫冷不寒的统领,拓跋玉祁身边却有一位姓冷的太傅,恐怕,这姓冷的父子俩不寻常。” 董忱怀疑地压着声音说道,“郡主,这件事的确蹊跷,恐怕是冷不寒告诉了冷太傅百姓的驻扎之地,才引了拓跋玉祁前来。” “不管冷不寒和冷太傅是不是父子俩,眼前问题都不大。” 妙音说着,这就直接在地图上画出一个进攻图。 “咱们的人乔装成拓跋玉祁的兵,混入他们的军队里,在他们的水中下1药,等他们睡沉再动手抢米粮。另外,给他们的战马下巴豆,让战马拉得腿软。这样,等他们发现粮草丢失,就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江梓月欢喜地拍手,“音儿这计策妙呀!等拓跋玉祁睡沉,把他和万雪棠绑过来,直接上告拓跋易,看那万家怎么对拓跋易交代!” 董忱忙道,“郡主,我陪姐夫一起去,我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 妙音安慰地对他笑了笑,“今晚你抄写诗词给我看,字写不好,我会让你重写。” 董忱气结地叹了口气,见惊鸿也不愿带自己,只得作罢。 晚膳散去,惊鸿便着手部署去抢米粮。 李应巡逻回来,却带了两个人进来营帐,“郡主,福七和福八来了。” 妙音喜不自胜,见他们要跪,忙上前托住他们的手肘,却见福八手上提着一只鸽子笼。 福七忙递上字条,“郡主,这是从烟州城来的,太子殿下不在营中,墨鳞将军也不在,我们不知该找谁商议,便只能亲自过来了。” 妙音忙接过字条,却见是风无涯的字,“艾斯尔馥被其父卖给拓跋旻,又惨遭拓跋旻毒打,如今重伤在身,求助卑职。她知错悔改,且一心与清越团聚,还请太子殿下与郡主示下。” 妙音看了眼在营帐外唱歌的清越,当即写了一个救字,塞进竹筒里。 “给鸽子喂点吃的再放出去。” 福七忙应下,这就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麦粒喂给鸽子…… 福八却注意到小茶几上摆着的糕点和水果,禁不住吞口水。 妙音忙端起糕点给他,“我怀着身孕,不便吃太多甜食,你和福七分了吧。正好李应没用膳,一会儿叫他带你们去膳房营帐去用膳。” 福八接过盘子,胖脸一抽,却“呜……还是郡主最疼我们!我们亲主子都不及郡主疼惜我们呐……我们在军营里,都快被那冷不寒欺负死了,主子一走,我们一顿饱饭也没有吃上。” 福八越哭越委屈,一时间就哭得无法收拾。 妙音忙给他擦眼泪,“瞧我们福八委屈的,真是吃了大苦了,这胖脸都瘦了两圈了,还给晒黑了……” 福八又被她的话逗笑,“人家刚感动,郡主就这样调侃人家!” 妙音又和他玩笑两句,见福七放飞了鸽子,这才问道,“福七,拓跋玉祁身边的冷太傅与欺负你们的冷不寒,可是父子关系?” 福七愣了愣,“他们的确是父子关系,不过,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所以,太子爷领兵出去打仗,并没有带冷不寒。” “原来如此!”妙音却还是觉得,拓跋易这皇帝太过多疑。 拓跋玹带人在前面拼杀,这蠢皇帝竟放任拓跋玉祁带着两千兵马欺近百姓的营地?这到底什么意思? 第413章 太子妃抢先下手 一排火把将山洞内打得亮如白昼。 拓跋玉祁在棋盘上搁下一枚白子,对棋盘对面的太傅冷烬说道,“太傅这棋还是如此霸道呀!” 冷烬捻着山羊胡子笑了笑,“殿下,这棋局要解并不难,只要您沉住气,定能取胜。” “沉住气?” 拓跋玉祁摇头失笑,却早已没有多少耐心。 “太傅这意思——是叫本皇子等着老七病死?还是叫本皇子沉住气一点一点把林子那边的三城百姓杀光?” 冷烬眯着眼睛,呵呵地笑了笑,仍是一脸亲厚和蔼。 “皇子殿下要做什么,老臣拦不住,也不敢拦,不过,在皇子出宫之前,皇上命令臣帮着您与太子殿下守望相助,这——也是给您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我和老七,水火不容,他表面对我恭敬,心里怕是也早就想杀我。”拓跋玉祁见护卫端水搁在一旁,兀自斟茶,又给冷烬斟了一杯,亲手递上前。 冷烬两手接过茶盅,却一口没喝就搁下,而后恭敬俯首。 “殿下,虎毒不食子,您是皇上的骨肉,希望皇子殿下珍惜这机会。” “本皇子一直以为,您老人家是本皇子的人。更何况,太傅,您可是拿了万家不少银子呀!” 冷烬依旧姿态谦恭,如看着自家儿子一般。“不怕殿下您笑话,那都是皇上让臣收的。在皇上眼里,你们兄弟几个这些计谋,不过是一池水中的鲤鱼抢食罢了。” “什么?父皇让你收的银子?”拓跋玉祁心底陡然拔凉。 冷烬:“希望臣说出这番话,殿下不要着急杀臣。臣领了皇上的圣旨,保护三城百姓。毕竟,百姓才是朝堂之根本,如前太子拓跋旻那般,就算得了天下,也没有子民可统管,不过是闹一场笑话罢了!” “太傅……言之有理!”拓跋玉祁深重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心口窒闷得厉害,他顿时没了下棋的兴致,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咱们继续!” 万雪棠却自洞外进来,上前手一抬,就把棋盘掀翻在地,然后从容地扬起唇角,“冷太傅,您年纪大了,也该早点歇息才是。” 冷烬尴尬地摇头一叹,对拓跋玉祁俯首,“殿下,臣先去看一看犬子是否有送信过来。” 拓跋玉祁忙道:“冷不寒在老七那边受苦了,等他过来送信,一定要好好犒赏他。” “是!臣代犬子谢殿下。”冷烬朝拓跋玉祁俯首行过礼,瞥了眼万雪棠,便退出山洞,进入山洞外自己的营帐,就见两个护卫竟瘫在地上…… 洞内,万雪棠在冷烬的位子上坐下,气恼地看蹲在地上捡棋子的拓跋玉祁。“表哥,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拓跋玉祁不耐烦地冷斥,“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表哥,眼前机不可失!” 拓跋玉祁却还在揣度冷烬的一番话,也不想落得与拓跋旻一个结局。 “雪棠,我知道你见苏妙音有了身孕,心里委屈。但咱们做事不能急躁,我身边和老七身边,都有父皇的人,甚至连那群百姓堆儿里,都有父皇的人。此前父皇已对我生了嫌隙,若是咱们轻举妄动,必然……” 万雪棠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表哥您是说,您不去杀那些欺负雪棠的刁民?” “是杀不得!也不能杀!”拓跋玉祁把棋子收好,又斟了一杯茶喝,也顺便给了万雪棠一杯。“来,喝口水消消气。” 万雪棠端过来就仰头喝完,就把茶盅搁下,“这水越喝越渴。” “你赶紧去睡吧,我有点困了……”拓跋玉祁说着,就打了个打哈欠。 万雪棠却仍是放不下心底的耻辱,“表哥可以把那群刁民全部斩杀,然后嫁祸给苏妙音,就说是萧穗的人偷袭。据说拓跋玹已经在烟州城附近,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正是好机会。” 拓跋玉祁挑眉,“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他却困倦得又打了个打哈欠。 万雪棠捡起一枚棋子,握住他的手,把棋子放在他的掌心上,两手握住他的手。“表哥,拓跋玹不过是个病秧子,您实在没有必要惧怕他,杀了苏妙音和她腹中的小皇嗣,皇位就是您的!” 拓跋玉祁看着掌心上的棋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取胜,在你口中竟是如此简单?!” “本就很简单,不过表哥缺乏一点魄力!”万雪棠又对他怂恿地笑了笑,“明早天一亮,就发兵杀了那群人,也给学堂出一口气。” “好!顺便,也除掉冷烬和冷不寒父子,我刚刚才知道,他们是父皇的人。”拓跋玉祁说着,就按住万雪棠的肩拍了拍,“表妹一语点醒了表哥,等表哥登上皇位,就册封你为长公主,好好补偿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雪棠说完,就眼前一黑,歪在了地上。 拓跋玉祁大惑不解,眼前却也陡然一团模糊,腿一软就滑下石头,也歪在了地上。 惊鸿一股真气振晕东门口的护卫,从腰间抽了绳索便上前,将拓跋玉祁和万雪棠绑了起来,这就招呼,“哈奔!” 哈奔迅速进门,一手拎起一个,“我先走一步,那太傅交给你了。” “好!回去告诉郡主,这边的米粮足够百姓们再用一个月,你回去之后,叫郡主多派些人过来抢粮,天亮之前,必须搬完。” “是!”哈奔拎着表兄妹二人便疾步踏上树梢。 冷烬自山洞外的营帐内的小窗,将一切看在眼里,忙冲出来,“你们是何人?竟敢绑架我大魏皇子,活得不耐烦了!” 惊鸿自山洞内奔出来便横剑在他脖颈上,“老头儿,不想死的话,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冷烬却无惧无怕,中气十足地质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惊鸿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老实,就吃点苦头吧!” 不到半个时辰,冷烬被押送到了妙音的营帐门前,一盆冷水泼在他头上。 冷烬醒过来,就见四周围火光跳跃,围着一圈人,竟是男女老幼皆有,一双双眼睛憎恨地盯着他,仿佛要生吞了他,让他不寒而栗。 一旁绑在地上的拓跋玉祁和万雪棠也被泼醒,两人都挣扎着要动,被两个彪悍的男子踩住了脊背。 冷烬转回头来,就见一粉橙袍服的女子,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摇着团扇,那姿态霸气又惊艳,面容——竟是与当年的江蓉十分相仿。 “想必是……大周宁和王郡主苏妙音吧?” 妙音斜睨了眼拓跋玉祁和万雪棠,这才看向冷烬,“你不瞎呀!怎么就成了拓跋玉祁的太傅?” 第414章 暴打了小三一顿 不等冷烬开口,拓跋玉祁就暴怒地嚷道:“放开本皇子!我拓跋玉祁是大魏皇子,你们以下犯上,死罪!” 虽然如此嚷,他却还是没有缓过神来,依稀记起,前一刻他还与万雪棠在计划着出兵,没想到,转眼竟成了旁人案板上的鱼肉。 万雪棠被冷水浇得浑身颤抖,她忙挪近拓跋玉祁,“表哥,那贱人就是——苏妙音?” 她话刚说完,江梓月便愤然上前,直接在她嘴巴子上提了一脚,“你才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勾着两个男人为你恶斗,嚷嚷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竟还撺掇着你这无能表哥屠杀三城百姓……你们兄妹俩的话,我们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你再敢对我大周郡主不敬,老娘割了你的舌头。” 万雪棠被江梓月踢得口鼻沁血,半张脸剧痛,眼见群情激愤,再不敢吭声。 拓跋玉祁也恐惧地吞了口唾沫,被吓得脸色惨白。他很想体面地站起来,无奈脊背上落下一只脚,他侧首一看,就见踩着自己的男子又胖又壮又黑,耳朵上还挂着一个大耳环,侧梳着小辫子,分明是北厥人。 “放肆!挪开你的脚!”饶是他喊破了嗓子,这脚亦是千斤重一般,踩得他顿时喘不上气,“咳咳咳……” 哈奔愈发用力,“不是厉害么!不是想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么?你倒是杀呀!” 百姓们暴怒,就连三城知府亦是失了冷静,“太子妃娘娘,这两人对我们视如草芥,实在该死!”“杀了他们!”“杀——杀!杀!” 妙音抬起团扇,满场百姓赫然一片安静。 “哈奔,把拓跋玉祁给本郡主拖过来!” “是!”哈奔如拎一只小鸡,扯着拓跋玉祁按在妙音近前,“跪好了!” 拓跋玉祁不敢忤逆,忙端正地跪好,抬眼就见女子艳美惊魂的脸透着一股杀气迫近自己,他忙向后躲避…… 妙音拿团扇按住他的肩,“你那表妹万雪棠,可是与拓跋玹有婚约?” “是!” “这事儿是谁应允的?” “七弟轻薄了表妹,脱下她的衣服,害了她的清白,七弟亲口应允婚事,男欢女爱,并无强迫,父皇和皇祖母也都答应的。”拓跋玉祁说完,就看向歪在地上的万雪棠,递给她一个眼神。 万雪棠隐忍脸上的肿痛,忙不迭地跪正,“郡主,这事儿也不怪您,太子殿下往日回来探亲,都会见雪棠,太子殿下之所以迎娶郡主,都是为了掩护雪棠不被萧穗伤害。” “嗯,编撰得有根有据有情有理,颇好!”妙音给哈奔打了个手势。 哈奔忙把万雪棠拎到她面前丢在地上,却见主子又伸手过来。 哈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子还想要什么?” “你腰间的皮鞭。” 哈奔惊得一凛,忙取下皮鞭递上。“主子,这皮鞭太长,您别伤着自己。” “放心,本郡主惯于骑马打马,最善用鞭子。” 妙音拿过鞭子,脑海中却闪现出无数在暗夜中挥鞭子的画面,她手被那些画面驱使,抬手就凶悍一甩…… 哈奔大惊,见势不妙,唯恐溅一身血,忙退后数步。 惊鸿却见妙音那招数不太对,这般凌厉的招式,分明是凤火功。郡主这是内伤痊愈,完全记起从前的事了? 他唯恐江梓月被真气所伤,他忙将她拉到身边。 那长鞭气势如腾蛇,精准缠在了万雪棠的脖颈上,紧紧地勒住,万雪棠憋闷地脸紫红,“咳咳咳……苏妙音,我才是拓跋玹最爱的女人!你这样打我……实非明智之举!咳咳咳……大家只会把你当成一个残暴的女人。” “打得就是你!百姓们心如明镜,谁救他们,谁护他们,谁助他们喝上干净的水,谁给他们米粮,谁帮他们惩奸除恶,他们看得明明白白!这天下,也当黑白分明,浩然坦荡!” 妙音随即扬手一甩,万雪棠的身体自陡然横飞出去,众人见女子的身体要坠落,忙都四散让开。 砰——万雪棠落在地上激起大片尘土,众人欢呼叫好,而后“噗——”一口血喷在地上,她恐惧地忙挪动身子,背上又pia——pia——皮肉肌骨像是被撕裂,痛得她惨叫不跌。 拓跋玉祁见万雪棠被打得皮开肉绽,忙道,“苏妙音,你太嚣张跋扈,雪棠可是拓跋玹最爱的女人,你这样打她,就不怕拓跋玹恨你么?” “哼哼……姑奶奶连爹娘都不怕,会怕一个男人的恨?” 妙音说完,抬手便又朝拓跋玉祁抽过去。 拓跋玉祁身上的绳索被抽断开,他本功夫不弱,这就要动内力,鞭子却诡异地飞速袭来,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抽得飞摔在地上。 鞭子呼啸地嗖嗖飞响,只打得兄妹二人连惨叫的气力都没有放罢休,整个鞭子在沥沥滴血。 妙音将鞭子递回给哈奔,走到万雪棠身边,拢着袍服蹲下来,“本郡主现在开始盼着拓跋玹回来了,我把你打得半死,不知他会不会心疼得要死。” 万雪棠痛得大喘着粗气,“苏妙音,你……你若真有本事,不如杀了我!” “我苏妙音不喜欢杀人,杀人太痛快,死了多无趣呀!最高明的折磨,是叫对方生不如死,让对方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痛不欲生,哈哈哈……” 冷烬见万雪棠和拓跋玉祁如此不堪一击,忙跪行到妙音近前,却也是怕极了自己也会挨打。 “太子妃娘娘,玉祁殿下是皇上的儿子,臣乃是皇上册封的太傅,是皇子们的师长。臣在朝堂为官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再则,您强抢朝廷军粮,更是死罪!还请太子妃娘娘,尽快把军粮还回去,莫要铸成大错。”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灵州知府忙对妙音俯首,“郡主,这老头儿说得也有些道理,咱们抢回的米粮,的确是军粮,依着大魏律法……” 妙音威严地扬声呵斥,“军粮个屁!本郡主是大周郡主,你们大魏律法管不着本郡主!” 江梓月也不仅担心,“音儿,咱们可是在大魏的地界里,万一……” “姐姐放心,拓跋易若怪罪,本郡主就把拓跋玉祁的人头切下来给他当见面礼。此事追根究底,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纵容拓跋玉祁在百姓危难之际,带着军粮到咱们的眼皮底下晃。他若敢说三城百姓不如他一个儿子尊贵,本郡主就亲手宰了他!” 众人心头振奋,轰然跪地,“谢郡主大恩,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415章 去叫皇帝来见我 妙音忙上前扶起领首跪地的灵州知府,“你们是大魏子民,不要跪本郡主这外臣,凭大魏有如此多卑鄙小人,只怕传到你们皇帝耳中,你们都成了叛国谋逆之人。” 待百姓们起身,妙音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冷烬。 “冷太傅,本郡主活到今日,只知一个道理,有错必纠,有冤必申,有仇必报!而你冷烬以皇子太傅自居,竟是非不分,善恶不辩,恩怨不明,再多吃饭委实浪费米粮。” 江梓月默契地冷笑点头,与妙音并肩俯视着冷烬,“音儿所言极是!这种恶人,委实不该让他继续浪费粮食,饿着他们,节省下米粮,还能给好几个孩子做口粮呢。” 妙音莞尔看她,“就依照姐姐说的办。” 冷烬恐慌地忙俯首:“妙音郡主,臣唤您一声太子妃娘娘,是看在太子殿下和小皇嗣的面子,臣与娘娘并无冤仇呀!” 妙音:“在太子殿下打仗之际,在百姓们无家可归之际,你们却在屯着米粮逍遥自在,在山里看风景,这便是血海深仇。”说完,她看向哈奔和李应,“把这老头儿绑到树上去,饿着!” “是!”惊鸿和哈奔等人直接将三人拖了出去,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树上。 冷不寒策马疾奔而来,正看到父亲被拉到树底下,忙飞身下马,直冲到妙音近前。 惊鸿迅速挡在妙音身前,抬脚便揣在他的腰腹上…… 冷不寒被踹得倒飞数丈,迅速迈开双脚,以马步稳住身躯,却稳得异常狼狈,心底也骇然大惊。 “好霸道的功夫!没想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竟卧虎藏龙。” 惊鸿往前迈了一步,“我大周郡主岂容你这身份不明之人冒然靠近!” 冷不寒忙跪在地上,“太子妃娘娘,卑职与家父都是效命于皇上的,家父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恕罪!家父年迈体弱,经不起折腾……” “冷不寒,你有没有做过背叛太子的事,我不追究,既然你孝顺,我给你个机会。”妙音这就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多时的信交给惊鸿。 惊鸿看了眼上面“拓跋易亲启”五个字,忙上前递给冷不寒。 冷不寒接过信,狐疑地转头看了眼父亲、拓跋玉祁和万雪棠,“郡主给皇上这信,是拿家父、皇子和万雪棠的命威胁皇上?” “这不是威胁!是叫你们皇上亲自来处置他们,也让他有空过来转一转,顺便让他来给本郡主解释解释,这三城百姓,该如何安顿。入了七月,便是雨季,拓跋玹那边若是战况不完,山雨必冲垮百姓们的营帐。” 冷烬忙道,“不寒,我没事,你快去……我大魏百姓,被一位大周女子守护,说来实在惭愧!” 冷不寒接过信,看了眼父亲,转身就飞奔上马,又疾驰而去。 妙音暗忖着望向冷烬,“倒是教出一个孝顺的儿子,还算有点可取之处,一天给他喂半碗水即可。” “是!” === 山林中,万道红光穿透山林中的薄雾,密林之中,却无半只鸟雀名叫。 萧家军的旗帜,迎着晨风,在冗长的队伍上空猎猎飘展,将士们都在议论,“奇怪,为何山中如此静谧?”“是呀,这个季节,还有鸟雀才是……” 陡峭的山崖向上,拓跋玹立在崖顶最高的岩石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队伍如一条细长的虫豸般缓缓行进。 一旁,赫连遥从箭筒抽出一支响箭点燃,视线落在拓跋玹优雅抬起的手上,见他手一落,便朝着天空松了弓弦。 咻——利箭破空,刺耳鸣响,正在行进的萧家军士兵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脚下的地面却轰隆轰隆的巨响,山坡上更是隆隆轰响,震耳欲聋。 “有埋伏,有埋伏——”“石头砸下来了……”“快跑!” 队伍四散,一众士兵惊恐万状,石头落入谷中,便是横尸一片…… 石攻之后,萧家军的大旗便再无立着的,士兵折损大半,凭着轻功躲避的主将们胆颤心寒,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领兵的萧通扶住头上歪斜的头盔,恐慌地忙靠近堂弟萧偃,“落了这么多石头,这是要活埋我们呀!拓跋玹这小贼,恐怕昨晚准备了一夜……” 萧偃气恼地摇头,“两军交战,兵不厌诈,要怪,还是怪萧穗和咱们那个无用的外甥!这样大张旗鼓的诡计,他和萧穗身边的暗人和探子竟半点消息都没有,竟冒然下令救援灵州城——这是叫咱们去送死!” 他伸手指向凌乱逃窜的队伍,已然见不到半点队伍的影子。 “萧通,你快看看,咱们还没看到灵州城的门楼,就要在此全军覆没了。” 他话刚说完,就忽觉脑后一阵清冷的寒风袭来…… 在这个时节,就算有风也该是燥热才是,怎会如此冰寒?萧偃狐疑转头,就见前一金甲龙袍的男子,神祗一般,威严立在一块巨石上。 两人惊得六神无主,忙要退,却被却石头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拓跋玹挑眉俯视着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不禁失笑,“早知你们如此无能,本宫便不这样折腾,只斩了你们的脑袋挂在城楼上便罢。” 萧通忙跪扑在乱石上,“太……太子殿下……我们……我们投降,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请您高抬贵手!” 拓跋玹看先萧偃,“你呢?” “臣……臣也投降!”萧偃恐惧地舌根直打颤。 “很好。”拓跋玹挥剑指向逃跑的士兵,“投降本宫的人,都要送本宫一个见面礼,你们两人率领剩下的萧家军,去攻打灵州城,在天黑之前,斩下灵州城主将——萧淮的脑袋!” 萧偃在一众兄弟之中,算得上通晓战术的,如此借力用力的战术,却想都不敢想。 “太子爷,萧淮是我们的亲兄弟!您就不怕把我们派过去,我们强强联手?!” 拓跋玹不敢恭维地冷笑,“说强强联手,你们是在侮辱‘强’这个字!” “可是太子殿下……” “躺在你们脚下的,是本宫的子民,本宫想当一位爱民如子的明君,你们却害死这么多人!一如刺本宫骨肉,本宫本该将你们碎尸万段,眼下只让你们体会一下切肤之痛,已然法外开恩,也是在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第416章 太子惦记太子妃 两人相视,忙跪拜,“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拓跋玹却并不相信他们的三拜九叩,他望向一盘散沙似的军队,“即刻整兵备战,不得有误。本宫派暗卫盯着你们,若敢忤逆,斩立决!本宫要看到萧淮的项上人头,要看到让灵州城全军覆没!” 萧通和萧偃起身,却都吓得腿软胆寒。 然而,刚被山石袭击之后的萧家军惨不忍睹,不过剩下一支残兵,且个个惊魂不定,莫说取胜,连拿起刀剑的勇气都没有。这若是去了灵州城,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还打什么仗? 两人随着拓跋玹飞冲而上,也都抬头望向山顶,却见身穿金甲龙袍的男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飞到了悬崖上方。 萧通不禁为自己捏一把冷汗,“这还是人么?” 萧偃眯着眼睛,惊骇地长叹。“一个身中奇毒之人,反而利用毒炼成无上神功,我早就料到,这一场仗,咱们必败无疑。” “败了没什么,可他这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被石头砸死。” “我们有选择吗?他是刀俎,咱们是鱼肉呀!” 萧偃说完,爬下脚下的山石,却发现战马都被埋在了山石下,半匹活得都没剩下。 “阿通,咱们只能走路去灵州,去了之后,只怕还没动手,就先被累死了。” 赫连遥见山谷中队伍朝灵州城挪动,不禁觉得浑身难受。 “表哥,你让我来支援你,好歹让我痛快地打一架,也好让我心里对你少些亏欠,这却好,不是看星星,就是赏月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两个夜夜谈情说爱呢!” 拓跋玹失笑,“此处不必多耗费气力,萧通和萧偃是两个胆小鬼,只需吓一吓,便听命行事。” “我这身骨头都生锈了!”赫连遥俯视着山下的军队,晃了晃脖颈,骨头咔咔作响,他又伸了个懒腰,仿佛苏醒的魔,“萧家如此对待表哥的百姓,难道不该杀吗?!” 拓跋玹手落在他肩上,“成全你!你跟去灵州,待萧通和萧淮与灵州城的萧淮打得两败俱伤,就立即冲进去杀了他们,如此,省时省力,也不必将士们多流血牺牲。我带兵北上,去攻打烟州。明日此时,开城迎接百姓返家。” 赫连遥恍然大悟,不禁叹服这妙计。“原来表哥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拓跋玹失笑,“我又不是菩萨,为何放过他们?” “可你之前……” “之前故意留一条路,是让萧家隐藏于暗处的力量都显露出来,且父皇一直对拓跋旻心怀仁慈,所以,眼下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赫连遥不禁钦佩他这份耐心,“表哥,您说,我带哪支队伍?” 拓跋玹看了看山腰上的队伍,“带上赵凉、雷承、随之即可,他们与你交心,也服从你管教,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他们都会帮你。你也谦逊些,多听他们说话,同时,莫要让他们自相冲突。” “这些我都明白。”赫连遥自嘲地摇头,“他们最钦佩的,不是你我,救他们的,也不是你我,都是苏妙音。表哥把我培养成大周的皇帝,把妙音培养为皇后……” 拓跋玹气结打断他,“这个时候,你竟还有心思说蠢话?去了灵州不要大意,萧家那些王爷看似羸弱不堪,有的身边藏有高手,这是生死相较。” “表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赫连遥这就带着雷承等人下山。 拓跋玹下山便挥军北上,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妙音那边的动静,他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望向队伍尾端,晌午时分,才见一个黑点策马急追上来。 他忙下马等着那黑点上前,却见赶过来的竟是墨鳞,“你如此奔忙作甚,派个人来传句话便是。” 墨鳞忙拉着他远离队伍,“主子,这事儿不好处置!” “不就是下一张与万家的退婚圣旨么?御笔一抬,一蹴而就,有什么难的?” “皇上给了拓跋玉祁圣旨,让他带兵带粮帮您。皇上说,眼下这种境况,不便激怒万家的势力。” “可我们并没有见到拓跋玉祁的影子,莫不是他私存了兵马粮草,在这个时候逼宫?” 墨鳞失笑,“主子,您抬举拓跋玉祁了,拓跋玉祁没那么聪明。他驻扎到了百姓营地的山里,且万雪棠也潜入进了百姓堆儿里,还说,她是您未来的太子妃……” 拓跋玹只觉被人掐住了脖子,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万雪棠。“太子妃可是知道了我和万雪棠的关系?” 墨鳞也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他们都被太子妃毒打了一顿绑在了树上。” “那丫头对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拓跋玹无法想象拓跋玉祁和万雪棠的惨状,却更怕她于朝中落下话柄。“此事可还有谁知晓?” 墨鳞:“两朝元老冷烬太傅也被太子妃绑在了树上,太子妃还把他骂了一顿,并抢了所有的军粮,且十分霸气地写了一封信给皇上,那信被冷不寒揣着,因他是皇上的人,卑职不敢造次。” 拓跋玹只觉自己彻底跌入了地狱,“冷烬可是手握先帝龙佩之人,凡皇族铸下大错的子孙,他可先斩后奏。平日,父皇都要对他敬让三分,那丫头竟然把他绑到了树上?” 他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太子妃可有伤到自己?可有动胎气?可有累着饿着?” 墨鳞忙摇头,却亦是被收到的消息折腾得水深火热。 “暗人说,太子妃娘娘玩得风生水起,还把三城知府管得服服帖帖,就连那灵州城赌坊的老板马三都对郡主俯首帖耳,郡主还组织了队伍巡逻营地。那本是鸡飞狗跳的地方,和睦安静了许多。” 拓跋玹却顿时又想通了一件事,“如此说,妙音并没有着急离开?” 墨鳞尴尬地挠了挠额角,“皇上说,他担心您还是与从前一样的心思,又怕给您和万雪棠退婚,太子妃也不会在大魏长居下去。” 拓跋玹顿时气得跳脚,“这老狐狸什么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要么两个都要,要么就要一个,但不能两个都得不到,还说他这辈子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拓跋玹隐忍深吸一口气,上马就对众将下令,“一个时辰内,收了烟州城,朕亲自入宫讨退婚圣旨。此事,要先给妙音一个交代。” “是!” 第417章 神秘护卫拼演技 烟州城行宫内,一士兵捂着还在流血的额角,匆忙奔上殿前长阶,“报——拓跋玹大军迫近烟州城,灵州失陷——” 一时间,宫人们仓惶裹着包袱躲逃,宫廊下随处可见不慎遗落的珠宝、衣服…… 然而,宫门紧闭,却逃也逃不出,众人只是没头苍蝇似地乱窜。 大殿内,萧穗怒到癫狂,然而,阶下已然无可派之人。 “萧通、萧偃、萧淮这三个蠢货竟然正在自相残杀,拓跋玹已然抵达我烟州城外,你们……你们竟无一个吭声的!是不是都活腻了?” 一众子侄、外甥都把脑袋压低。他们平日纨绔,游手好闲,就算有从军的,亦是为了在军队中镀金之后,再入朝堂多捞取点银子。 群臣亦是依着亲疏远近的亲戚关系册封,能通兵的,不过就是萧通、萧偃、萧淮三人,黑压压一众人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颤抖得不成样子。 拓跋旻不禁有些绝望,“你们谁能帮朕抵挡了拓跋玹,朕便册封他为辅政王,让他与朕共享天下!” 阶下有人阴阳怪气地提醒,“皇上,您和太后不是刚得了一位世外高人么?为何不请世外高人相助?” 随安扯着女儿进来殿内,就跪在阶下,“太后,皇上,拓跋玹此前故作摆出一副缺粮缺水的样子,分明是在疑惑我们,眼下,敌强我弱,太后和皇上应该早做安排,逃走为上!” “逃走?”萧穗冷怒,“天下还有我萧家容身之处么?” 艾斯尔馥看向立在台阶右侧假扮为叶起的风无涯,又看了眼更漏,本来今日约好,等这个时辰出宫的,错过了护卫轮值的时辰,怕是很难再寻机会,尤其,现在宫门紧锁…… 风无涯注意到她不住地看更漏,与她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对她摇了下头。看眼下这情形,他们没有必要逃,最应该做的,是与拓跋玹里应外合。 与拓跋玹里应外合的机会,就在眼前。 “启禀太后,卑职有位远房亲戚昨日自北厥赶过来探望卑职,偏巧那日随安先生在他眼前经过,那位亲戚证实,随安并非什么高人,他是北厥佩蓝王,如今他已经成为朝廷钦犯。”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随安忙道:“太后,随安在山中隐居多年,从未下山……眼前大敌当前,这护卫突然站出来,定是因为前几日太子殿下殴打小女时训斥他,起了憎恶,于是选在此时大敌当前之际故意捣乱。” 艾斯尔馥摸不清风无涯的目的,不敢冒然开口。 萧穗却看着风无涯,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却似曾相识,“哀家记得,你叫……叶起?” “卑职正是叶起!卑职自幼习武,也读过兵书,本来家中父母期望卑职当上大将军,若是太后不弃,叶起愿意领兵与拓跋玹决一死战!” 萧穗顿时心情振奋,“好男儿身先士卒,哀家相信你对随安的指控,哀家早就在怀疑他的身份,且他这容貌,也的确像极了北厥人。” 艾斯尔馥看得胆寒心惊,一时间分辨不清,风无涯是敌是友。但是苏妙音来的信中明明写了一个救字! 她心头疑惑未解,不料,萧穗猝然欺近眼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艾斯尔馥大惊失色,却发现,萧穗压根儿使不出气力。 在这行宫内居住了几日,她也听说过,萧穗被拓跋玹折磨过,废去了武功,且也被拓跋玹打入了寒毒在体内,又在冰天雪地里被浸到热水桶里浸泡……她双手双脚看似完好,早已形同虚设。 但是,当着满殿众人的面,她却不能推开萧穗,且风无涯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她也招惹不起。 “太后,饶命,我承认,我是艾斯尔馥……我艾斯一家的确被北厥太子阿史那颐离通缉……” 拓跋旻歪在龙椅上讽笑,“朕之前还当你是美人,没想到,竟是个黑心黑肝的蛇蝎!” “是父亲打了注意诓骗太后和皇上,尔馥是无辜的,尔馥甚至也不喜欢随心这个名字,更不想嫁给皇上当什么妃嫔……” 佩蓝王眼见计策功亏一篑,忙呵斥,“艾斯尔馥你给为父闭嘴!” 艾斯尔馥恐慌之际,忍不住看向风无涯,见他赞赏地眨了下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穗却只想亲手宰了眼前的父女俩,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武功被废,再没了以前的强悍,只能将手掌中的女子推搡在地上。 艾斯尔馥借着她的力道,就巧妙地摔在了风无涯的脚边。 风无涯没有搀扶她,只是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艾斯尔馥忙跪端正,萧穗憎恶地对佩蓝王斥道,“你和你女儿伪装得人模狗样,竟是来害我和旻儿的!若非你那日一番话,我们岂会贻误战机?!” 众人亦是呵斥佩蓝王居心叵测。 “母后,眼下不是处置此事的时候。”拓跋旻忙自龙椅上下来,扶住母亲的手肘,“母后,您且息怒,既然叶起有统兵之才,就让他领兵出城迎战,也好过儿子这些无能的表兄弟们出去送死。” “准!”萧穗就近走到叶起近前,“叶起,你这孩子,眼睛声音竟是都有些熟悉,哀家颇觉熟识,哀家就认你为义子,你若是能打赢这一场,哀家定册封你为辅政王!” 风无涯顿时装出一副激动欢喜的神色,忙单膝跪地,“谢太后恩典!太后与皇上千秋万岁!” 萧穗这就将调兵虎符送到他手上,“我皇宫三千禁卫和两千城卫,全部交由你统领,你定要打败拓跋玹!” 风无涯忙又道,“卑职还有个请求。” “你说,只要无损哀家与皇上,只要有取胜的希望,哀家都准!” 风无涯:“拓跋玹曾医治过北厥皇帝,与北厥有合盟在前,卑职带艾斯尔馥父女前去,利用他们与拓跋玹换取几个月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好为皇上和太后准备再次起兵。” “好!甚好!叶起果真深谋远虑!”拓跋旻憎恶地看向佩蓝王,“现在,朕委实不想这两个北厥钦犯脏了我大魏的国土。” 萧穗却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在考虑这计策的可行性。 而佩蓝王则怀疑地盯着已然虎符在握的护卫,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出这人哪儿不对。 第418章 见到太子赶紧逃 艾斯尔馥见父亲和萧穗都不吭声,忙扯住风无涯的手臂,“不要,我不去!叶起,求求你……拓跋玹会把我送去北厥的换取更长久的合盟……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佩蓝王顿时震怒,“尔馥,你哭嚷什么?拓跋玹不会拿我们交易,他会直接杀了我们!” 此话一出,萧穗再无顾虑。“哀家不只是希望你死,还想削下你的脑袋踩碎!你们欺瞒哀家,罪该万死。不过,既然你的死若能换得一时太平,倒也显得有几分价值。” 拓跋旻忙唤护卫,“来人!把这父女二人绑起来,让叶起带上。” 佩蓝王忙对萧穗跪地,“太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苏妙音她腹中有凤火……” 话未说完,他心口就被一支发簪刺中,而握着发簪的人,正是他的亲生女儿艾斯尔馥。 众人也都惊愕地高呼,“这女子竟弑父?”“为何突然杀自己的父亲?” 拓跋旻忙凑近母亲耳边,“母后,这女子是不是疯了?她应该杀的,不是我们么?!” 萧穗却满脑子都是“凤火”二字,她朝佩蓝王暴吼,“你想说的可是凤火珠?是不是凤火珠?” “母后,凤火珠早就被您毁掉了呀!”拓跋旻提醒道,“这老东西定是期望争取一线生机诓骗我们呢!他先自诩什么世外高人,又说什么凤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萧穗忽然感觉到这境况不对,她满脑子都是“凤火”二字。 自打被拓跋玹打入体内一股寒气,她已身染冰蚕寒毒,她做梦都想再寻到凤火珠,可佩蓝王口中的“凤火”,到底是不是凤火珠呢? 佩蓝王完全无法听到旁人的质问和议论,他匪夷所思地低头看心口,又看女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做出这种事。 “尔馥,我待你不薄,逃命我也带着你,你为何……” “爹,你错了,你丧心病狂,丢弃我们整个艾斯家族,丢弃清越母子,还把我卖给拓跋旻这混账……是你逼着我离开你,更是你逼着我杀你!我绝不容你断了我和清越唯一的路!” “你和清越唯一的路?你在保护苏妙音?”佩蓝王恍然大悟地,抬手就罩住她的头顶,“既然你有心弑父,为父就带你一起走……” 风无涯迅速扣住他的手腕,扯住艾斯尔馥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抬脚就踢在佩蓝王的胸膛上。 中年男人高大的身躯,被踢得横飞到殿门口,被突然落在殿门前的一个金甲龙袍的男子猝然劈中了脖颈…… 佩蓝王的身躯坠地,便身首异处。 那金甲龙袍的男子脚步未停,迈过地上的残尸便进门,手中却拎着一把巨大的龙翼冰刃,那东西似长在他手上的,他周身在殿外打进的阳光下,迸射着一股煞白的寒气…… 跪在殿中的人都恐慌地大叫,“是拓跋玹……是拓跋玹来了!” “护驾!”萧穗恐慌地扯住拓跋旻向后退了两步,“护驾——快护驾——叶起——” 说着,他就看向抓住艾斯尔馥的叶起,却见叶起抬手就从脸上掀去了一层皮,露出一张清俊熟悉的脸。 “风无涯?” 拓跋旻也被吓到,“母后,您不是说风无涯死了吗?这怎么……” 风无涯却没有理会母子两人,拉住艾斯尔馥的手,就迎向拓跋玹,“太子殿下,这行宫和烟州城五千兵马的虎符在此。” 说着,他恭敬地单膝跪地,两手高举虎符。 拓跋玹没有接虎符,他看了眼艾斯尔馥,只道,“无涯,本宫册封你为忠武将军,你带艾斯尔馥先行一步,拿虎符去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传本宫令,投降士兵,可免其死罪,编入我皇族大军麾下!” “谢殿下恩典,臣定不辱命!”风无涯抓住艾斯尔馥就走。 艾斯尔馥却不禁疑惑。拓跋玹应该并不知道苏妙音打算救她的事吧?怎么也不多问一句呐? 她忙朝拓跋玹行了一礼,“苏妙音她答应……” 拓跋玹抬手制止她的话,“刚才你们在殿内的话,本宫都听到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无涯和妙音对你的救命之恩。” 艾斯尔馥忙点了下头,跟着风无涯奔出去。 境况陡然急转,拓跋旻见拓跋玹阴沉地看向自己,他迅速扯了一个护卫,推向拓跋玹,四周的萧家子弟也都忙抽剑将拓跋玹包围起来…… “杀了拓跋玹者,朕赏银一万两黄金!”拓跋旻喊道。 萧穗也道:“这病秧子身重寒毒,虽然他内力强悍,却坚持不了多久,大家一起上……看他能坚持多久。” 虽然她这样说,却自己没去拼命,而是扯住拓跋旻就钻进内殿,迅速扣住墙壁上的机关,钻入地下暗格内。 拓跋玹挥起冰刃横扫一招,满殿顷刻间死了大半,他又踹开两个护卫冲入内殿,却见窗子紧闭,所有的摆设干净整洁? “怎么会突然不见?”他忙打开橱柜寻找,却也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自五岁离开大魏,这行宫他并不曾来过,也不知存有什么机关暗道,将墙壁和搁架上的东西都摸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机括打开的位置。 他转身要出来内殿,却见一众萧家子弟仍是傻兮兮地提着剑直指着自己,要冲又畏惧地不敢冲…… 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挥起冰刃一扫,就径自迈出殿门,握着剑的一众男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皇族大军列队整齐地奔到了大殿前,拓跋玹迎下台阶,就道,“戒严整座行宫,严搜萧穗和拓跋旻,查到行踪者官升三级,赏金五百两。” “五百两?”一位将军忙飞上台阶来,“殿下,五百两是不是太少了?” “那母子两人遗臭万年,一文不值,给五百两都是多的。” “是!”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一日实在炎热得厉害。 妙音命人打来十几捅凉水,摆成一个圆形的场地,并靠着树,支撑了一个模板架子在树下,特召集了营地内一群小娃儿学画和写字。 “这节课咱们学习了画自己最爱的人,大家回家一定要练习,下一节课,老师要检查课业。记得画完之后,要搭配上文字,写一写这个人为什么值得你爱。比如,祖父、祖母呀、外公、外婆、爹爹,娘亲……” 一位小娃儿踊跃地举手,“老师,你最爱的人是谁呐?” 第419章 他突然从天而降 “老师最爱的在这里!” 妙音说着,温柔扬起唇角,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算起来,拓跋玹不过离开半个月,她这肚子竟愈发像是吹鼓起来,衣服也显得窄小了。 “你们看,老师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是老师的最爱哦!” “阿音,你这样说,你家夫君我可是会吃醋的。” 这熟悉的男子声音略带嗔怒,妙音恍惚了一下,见一众小娃儿都在疑惑地左右四顾,也禁不住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人。 这是……又出现了幻觉吧! 这几日她时常会梦见那人回来,他责难她鞭打万雪棠,训斥她强抢军粮,甚至……她还梦见他将她赶走…… 都算不得噩梦,不过是寻常男女决裂的把戏罢了。 妙音刚安慰自己冷静下来,眼前却陡然落下一个人。 一身穿金甲龙袍的男子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看向学生们的视线。 在座的小娃儿们都被吓了一跳,“他是敌人吗?”“是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他身上有亮亮的龙耶!”“和那些将军和士兵的铠甲不一样呐!”……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仿佛一群小雀鸟。 妙音也有些懵,看着眼前的腾龙金甲,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一抬头,就对上男子俊美的脸,他并没有憎恨,也没有疏冷,也没有责骂她,反而如从前一样,眉眼含笑,温凉适中,淡而不腻。 妙音疑惑地站起身来,就发现,他皮肤上挂着一次细尘,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阿音,我回来了……你不必再受苦了!”高大的身躯一弯,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妙音愈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是身为前妻,的确不该多管这些闲事。毕竟他和万雪棠有婚约在身,他应该将她赶走,责骂她鞭打万雪棠…… 不过,她倒也不值得为一个与旁人订婚的男人狠狠掐自己。 她不着痕迹地退开抱着自己的男人,对一群小娃儿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老师身边有个人?” 拓跋玹哭笑不得,却也习惯了,每次别后重逢,她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忙对一群小娃儿笑了笑,“我叫拓跋玹,是你们老师的夫君,也是当今太子。” “太子是啥呀?”“太子竟是长这样啊!”“他长着胡子呐!”“很高!”“还在笑耶!”“老师,他身上有龙!”“他是神仙吗?”“他脸上好像脏脏哒!”有的孩子大胆地上前来摸拓跋玹的铠甲。 拓跋玹不躲不避,却颇享受这一刻的嘈杂。他忍不住想,将来也和妙音生这样一群小娃儿,每天叽叽喳喳地说哇玩闹…… 妙音这才拿正眼打量他,“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阿音,我前些时日听墨鳞说过了……” “墨鳞?你的暗卫统领吧?”妙音这才明白,他为何回来这般快。“你可是为万雪棠回来的?是不是你的暗卫对你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还是将我说成了人面兽心的母夜叉?” 拓跋玹这就要开口解释,却被她凌厉抬起的手挡住了话。 妙音先对一众小娃儿说道,“现在放学喽!大家可以回家啦,记得作业,回家一定要完成。” 拓跋玹忙又补充道,“大家回家之后,告诉自己的家人,就说太子回来了,大家明天一早大家领取米粮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小不点们整齐乖巧地应声,都朝妙音行了礼,便如一群小鸭子,四散跑远。 妙音也不仅为这百姓营的人欢喜,“拓跋玹,你这是把三座城夺回来了?” “当然。你夫君出马,一个顶俩。” 妙音骇笑,“你可不是我夫君,你是谁的夫君,还说不定呢!” “我们回去聊,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拓跋玹牵住她的手,往营地走,这才发现,整片营地竟是被划分得整整齐齐,营帐排列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四五户人家便是一簇,有主街,有胡同,护卫们巡逻的队伍也整齐有序。 “阿音,有你在这里,这片营地大变样了。你没来时,这里吵吵嚷嚷,天天都要打架吵架的,且还有些女子不讲理地争执……我身为太子也不知该怎么管,尤其那些一个家里有三妻四妾的,委实麻烦。” 妙音只当他要与她把话挑明。“没错,三妻四妾的确挺麻烦的,你的意思是只娶万雪棠一人对吧?” “万雪棠?”拓跋玹硬着头皮叹了口气,“不是!我和万雪棠没有任何瓜葛。” “那女子说,你们情投意合相爱至深,你还是先去看看她吧,一天只给她两口米半碗水,她可是快死了。” “阿音,她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始终都是你。” “你不必这样扭曲自己的心,也不必责问我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我打了她和拓跋玉祁,不过,你别指望我会道歉。” 妙音说完,就径直进去营帐里,呼——麾下营帐的门帘,拓跋玹本要跟进去,不料被门帘打了脸。 进入营帐,他才发现,帐内只有一张小床榻,两个盛放衣物的木箱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他把画板立在床尾的位置,在木箱子上坐下来。 “阿音,我与万雪棠订婚的事儿瞒了你,是我的错,我本该早些对你说明白,却又怕解释不好,惹你误会。之前为孩子的事儿,你始终躲着我,后来你又一病不起,然后是我去打仗……” “这事儿要不要说,是看态度,不是看时间。” 妙音坐在床沿扇着团扇,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却发现心忽然失了跳动一般,慢慢地冷透,没了波澜。本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一时间竟想不起该问什么。 事实上,她这些时日,每日都在揣测猜疑,甚至有些疯魔。 她打算好了,一见到他,便问他几时与万雪棠认识的,想问他到底喜欢万雪棠哪儿,甚至想拿万雪棠诓骗李醇和马三的事奚落他一番……然而,她终是下不了狠手。 此刻心境变了,再回想那些想过的问题,竟显得十分悲哀。 第420章 殿下的惊喜糊了 拓跋玹见她冷了脸,这就摸索身上找皇祖母给的懿旨…… 唯恐骑马狂奔丢失懿旨,他放在了贴身的中衣口袋里。 然而腾龙铠甲护身周全,且领口正贴合脖颈,莫说刀剑劈不开,就连手也伸不进去,于是他忙拆卸铠甲…… 妙音见他竟忙着宽衣解带,气恼地顿时涨红了脸,慌地忙远离万恶的床榻。 “拓跋玹,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阿音,你想什么呢?”拓跋玹哭笑不得,忙安抚地道,“我拿一样惊喜给你!” 妙音气恼地斥道,“我真是瞎了眼!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不要脸呐?” “我不要脸?苏妙音……你说话可要摸良心,本宫是你孩子的爹,你这样骂我孩子会听到!” 妙音忙护住肚子,“你现在想起孩子来了?我警告你,这孩子是我的!” 拓跋玹气结,“我没想和你抢孩子!我只是给你拿惊喜……” 平时这铠甲是两三个人帮他穿,如此一个人拆解,可委实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将铠甲丢在地上,他便又脱龙袍,不料闷得一身汗臭味儿也散发出来…… 妙音直接被熏得跑出去,不忘喊道,“你还是赶紧去洗洗吧!臭死了!” 本一个洁癖的男子,一打起仗来,竟如此不修边幅,也不怕长虱子。 “阿音,真的是惊喜!”拓跋玹好不容易拿出懿旨,却发现懿旨不对劲儿。 绣着凤凰的丝缎竟湿哒哒地,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打开懿旨,就见上面的字竟被汗水浸泡得模糊成了一片,竟是一个字都没剩…… “该死的,早知如此,就不贴身收着了。” 听到隔壁的营帐里江梓月和惊鸿关切地与妙音说话,他还是拿着懿旨忙追过去,江梓月和惊鸿忙都捂住鼻子。 “太子爷这是几天没洗澡了?”惊鸿闷声问道。 “大概……三四五六七八天吧!”拓跋玹窘迫地说完,忙掀开帐帘,站在后窗和前门的风口里。“这几天一直在路上跑,没来得及洗澡,姐姐、姐夫见谅。” 倒是这边的营帐宽敞许多,且床榻前面还当了一排鲜花垂帘,满屋子一片花香,竟别有一番雅趣,妙音坐在垂帘那边,摇着一个手动旋转的风机兀自扇风,明显还是不愿搭理他。 拓跋玹眼睛看着花帘那边的美人,慷慨地对江梓月和惊鸿笑了笑,“这帘子不错!” 江梓月忙道,“音儿帮我们装点的。” “嗯,看得出是阿音的巧手才能做出来的。” 妙音冷睨他一眼,“拓跋玹,你现在夸我一万句也没用!” 惊鸿也道:“殿下,如今惊鸿算是江家人,也是郡主的姐夫,我和梓月虽不及长辈们位分高,但眼下江家苏家的长辈们都不在这边,有些事我和梓月也该为音儿设想,那万雪棠到底是何人?有没有与殿下订婚,还请殿下给解释明白。” 妙音冷声道,“姐夫不必多问,他解释不明白!” 拓跋玹忙两手高举两份太后懿旨,“姐姐、姐夫请过目,这是我特意赶到大魏京城向皇祖母求来的,本是要圣旨的,但父皇不知去了何处,皇祖母便亲笔写了这个。” 妙音挑眉,心里略舒坦了些,这就钻出花帘,忙与姐姐姐夫一起看,然而,却除了红色的太后凤印,一个字都看不到,绣着凤凰的金色丝布,黑乎乎一片…… “哈!拓跋玹,你这伎俩可真不错!”妙音拧身便又坐回去扇风,手摇得风机呼呼响。 拓跋玹焦灼地看着她,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阿音,你信我!皇祖母的懿旨,我是不敢造假的。” 妙音不敢恭维地冷笑,“你的确不敢造假,但你敢造个半拉子工程。” “半拉子工程?” “就是不伦不类不错不对,还显得有根有据,但事实上,却是一团豆腐渣。” 拓跋玹忽然也压不住恼火,“阿音,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我们才是……” 碍于江梓月和惊鸿在侧,其他的话,他再不敢细说。 “你是怎样的人,我不知,不过你的伎俩,我算是看透了!前面有个青梅竹马,后面却娶我!我说呢,在去北厥的路上,就着急与我闹和离,弄了半天是打算好了娶万雪棠!” 拓跋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苏妙音,你说话讲良心!你不要断章取义。” 江梓月也听得有些火,最是看不得自家妹妹受委屈。“拓跋玹,音儿守在这里,帮你照顾这些百姓,还不算有良心么?她可是病着过来的,病没养几日,就遇到这些糟心事儿,她可一个苦字都没喊过。” 惊鸿见自家媳妇站队在妙音这边,也忙道:“太子殿下,万雪棠的伎俩委实卑鄙,她先是诓骗着李醇和马三告状打架,招惹得所有百姓上前围观,然后当众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甚至骂郡主卑鄙抢夺她的夫君…而拓跋玉祁和冷烬也证实了,你和万雪棠的确订过婚。” 拓跋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万雪棠的确订过婚,但我对她……” 妙音佯装赞赏地讽笑,“太子爷有魄力,这是终于承认了!” 拓跋玹被她那番口气气得咬牙切齿,“苏妙音,我只是承认订婚,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苏妙音一世英名,竟被人骗情!骗色!骗婚!哈哈哈……我竟然还巴巴地认定,我得了一个好男人!” 妙音怒火横冲地说完,这就对江梓月道,“姐姐,我们收拾东西回家,免得在这里讨人嫌!” “呃……既然太子殿下战事结束,咱们也该回去了。”江梓月这就忙拉着惊鸿一起收拾衣服。 “姐姐姐夫稍安勿躁。”拓跋玹忙追着妙音奔出营帐…… 妙音愤懑地返回自己的营帐,这就将衣服被褥都塞进箱子里,然后哼哧哼哧拖着箱子往外走。 拓跋玹不羁地忙坐在箱子上,迅速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霸道地搂住她,连同她的手臂也一并困住,不准她胡乱挣扎。 妙音气恼地又踢又踹,却半分挣扎不开,颈侧被他灼热地气息喷薄,惊觉他身体不对劲儿,她僵着再不敢动,耳畔也顿时滚烫如火…… 第421章 皇上赶来算旧账 且眼前这番画面更害他心猿意马。 门帘飘忽的光影里,她艳若雕琢的侧颜柔白生辉,漆黑的眸子莹莹如水,本是生气的神态眨了两下,就变成了羞赧窘迫。 拓跋玹唯恐她再生气,拥在她身上的手臂略松了松,不料她因为刚才挣扎得厉害,袍服竟歪斜滑下肩头…… 艳若削成肩上,挂着一根粉紫色的细绳,细绳延伸到衣领内的,危险地挂着一片粉紫色的刺绣肚兜,映着脖颈和肩上粉白的肌肤,旖旎动人,成了一种近乎折磨的诱1惑。 拓跋玹忽然就想扯断那好看的细绳,将她扑到床榻上去…… 不料,娇俏的凤眸陡然转过来,眼底火花跳跃地瞪着他,直瞪得他心慌气短,忙挪开视线。 他口干舌燥地清了清嗓子,“阿音,我真的是冤枉的!” 妙音气恼地歪着脖子避开他的唇,“你要解释,可以先松开我!” 拓跋玹仍是搂着她不肯松开,且她这番模样,他万不能放她,万一跑出去,只会被人吃了豆腐。 “以前我是与万雪棠没有任何瓜葛的。那天,我去见万瑶兮,万瑶兮别有居心,叫了万瑶兮出来与我相见……” 妙音侧首,目光严苛地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像说谎,才道,“说下去。” “我见万雪棠从头到脚穿衣妆容都是仿照你,一时愤怒,就唤了万雪棠单独说话,逼着她把脸擦干净、把衣服脱掉。不过当时冲动,竟忘了顾及是在御花园的湖畔,有宫人看了去,这事儿便不胫而走……” 妙音心底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在怀孕之后彻查暗人时,自那效命于万家的暗人手上,缴获了画着她行为举止的画册。 万雪棠自那树下嚷嚷自己是未来太子妃时,橙色系的妆容,的确是与她的妆容一模一样。 她早就怀疑万家利用此事定有诡计,因无法查实便作罢,没想到,竟是拿来算计了拓跋玹。 拓跋玹见她若有所思,忙又道,“万雪棠当时应了我的话卸妆脱了衣服,很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回头却去父皇和皇祖母面前告状,说我轻薄她,说我毁掉了她的清誉……皇祖母和父皇便给赐了婚,不过是侧妃。” 见她仍是不言,拓跋玹忙举手发誓,“阿音,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我骗你,天打五雷轰。” 妙音素来不屑听男人的誓言,“你可敢去万雪棠面前对峙?” “当然敢!且为这事儿,我才找皇祖母写了懿旨退婚,都怪我收存懿旨不当,被汗水浸透。” 妙音斥道,“你先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带你去与万雪棠对峙。” 拓跋玹不放心地道,“你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偏在这时,哈奔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奔进来,高大如熊的身躯,一进门险些砸在两人身上…… 本搂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弹开,哈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见主子忙不迭地整理袍服,忙低下头…… “太子爷这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好好的亲热,为何要堵在门口呐?” 拓跋玹整了整身上的中衣,万不能说妙音拖着箱子要走,“门口这片地儿……凉快。” “凉快么?”哈奔怀疑地看他,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流下的汗。 妙音面红耳赤,却鲜少见哈奔能被谁吓到,素来都是这大熊去吓别人。 “哈奔,何事如此急躁?” 哈奔这才想到正事,“冷不寒来了,还带来一个骑马的男人,他说那人说是大魏皇帝。” 惊觉自己这话太不敬,且人家皇帝的儿子就在眼前,哈奔忙改口。 “呃……恐怕真的是大魏皇帝陛下驾到,那人一身袍服虽轻薄淡雅,却是顶尖儿的天蚕丝……” 拓跋玹恍然大悟,“难怪我在宫里到处找遍也没找到父皇,冷不寒竟是把他带来了这里?” 妙音揶揄地看他,“你们父子竟没碰上?” “我走山里的近路。冷不寒定是怕父皇遭遇不测,避开危险,绕了宽敞的官道。” 妙音忙又将他从头看到脚,见他身上并无损伤,这才问道,“如此说,冷不寒……竟是好人?” 哈奔忙道,“冷烬还被绑在树上呢!他该不会也是好人吧?” 拓跋玹委实不想吓这主仆二人,但他们若被父皇责问,还是提前知道些好。 “冷家素来不掺和朝堂纷争,冷烬更是两朝元老,家中几个儿子,都在朝堂任职,因萧家排挤,都是职位不高。且冷烬手上有皇祖父当年赏赐的龙佩,对于为非作歹的皇族子弟,有先斩后奏之权,父皇派冷烬陪拓跋玉祁一起过来,是来救援的……” “救援?”妙音不敢恭维地摇头,“只怕冷烬早就是万家的人。” “冷烬若是效命于万家,父皇断不会派他过来当监军。只怕父皇此来,是为救冷烬的……” 妙音却只觉得拓跋玹把冷烬看得过于重要。 “是我写了信给冷不寒,让他把你爹请过来的。我怕你那边战事胶着,一时打不完,此处若遇到暴雨,便无法安营扎寨。” 拓跋玹不禁叹服她这番周全,却亦是由衷地替百姓们感激她。 “阿音此事你顾虑极是,也将百姓照顾的周全,父皇是明事理之人,断不会冒然责罚你。你先不要出去,一切交给我。” “皇帝面前,仪容不端,亦是大不敬。你这样怎么去迎驾?” “我只穿上外袍就可以。”拓跋玹从地上拎起龙袍就披在身上,却差点把自己熏晕过去。“这味儿……的确是够冲的。” 眼见着拓跋玹出去,妙音揪着心,在帐内也呆不住,带着哈奔远远跟着…… 冷不寒将拓跋易安顿在东边的大树下的石头上,从附近的营帐内讨来一碗水递上前。 树上知了鸣叫,树下被捆绑的三个人都在有气无力地昏睡,谁也没察觉到皇帝已然坐在近前有一会儿。 拓跋易接过水,见冷不寒这就给三人松绑,忙制止他。 “那丫头诡诈得很,你把他们放下来,就没了证据。” 冷不寒只能心疼地看着父亲,“陛下,您可一定给家父做主呀!家父这把年纪,被又饿又绑,先帝在时,家父可不曾受过这种折磨!” 第422章 殿下是护妻狂魔 拓跋易不悦地瞪他,“你父亲监军不利在前,失职顶撞太子妃在后,没被鞭打杀头已是万幸!” 冷不寒望着昏厥的父亲落下泪来,不禁替父亲冤屈。 拓跋易无奈地压着声音斥道,“往日那丫头杀人如麻,你父亲还能不缺胳膊不少腿,已然万幸!” 冷不寒忙上前探了探父亲的脉搏,这才呼出一口气。 拓跋易喝了一半水,递给冷不寒。“这水不错,是那丫头的净水器里出来的?” “是。” “你喝了剩下的一半。” “谢陛下。”冷不寒没客气,也着实渴坏了,他只喝了两口,就端着水碗走到父亲面前,给父亲喂下去。 拓跋易见他如此孝顺,不禁也心疼冷烬这番遭遇,但他也不能忽略妙音立下的功勋,过去她就算斩杀三千护卫,眼前却替玹儿护住了三万百姓。 待冷不寒上前来,拓跋易拿折扇指了指眼前炊烟升腾的营地,示意他看。 “不寒,若是把三座城的百姓交给你,你可能管得了?” 冷不寒顿时惶恐,这问题,分明是有意安抚赏赐他。 “父皇抬举他了,他管不了。”拓跋玹连飞带跑的奔过来,忙单膝跪地行礼,“父皇,莫说不寒管不了,就连儿臣也做不到。三家知府家眷争宠打架,儿子因多了一句嘴,还被骂过……此事不寒也见过。” 冷不寒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素来不喜自己,这番话明显是截断皇上对他的赏赐。 见冷不寒不言,拓跋易拿折扇托了下儿子的手肘,示意他免礼,不着痕迹地看过他汗渍明显的龙袍。 “百姓们平常过日子,难免锅碗瓢盆碰碰撞撞,尤其家里孩子多的,侍妾多的,事儿多的,更是不好管。” 拓跋玹忙顺着他的话道,“父皇言之有理。” “妙音能在短短几日,将这乌泱泱的一片百姓,管得如此有条不紊,且护卫队也安排得当,功不可没!大家不缺水不缺粮,四处炊烟幽幽安闲自在,比京城还好些。”拓跋易说着,就看儿子。 拓跋玹忙俯首一拜,却没说谬赞,“父皇,阿音这些时日的确累坏了。” 冷不寒忙跪在地上,“陛下明鉴,玉祁皇子行事霸道,家父身为太傅并无实权,就算有监军之职也扛不住皇子殿下独揽大权……” “事情不明,你莫着急!” 妙音没敢靠近,只和哈奔绕到了树后面,不近不远地偷听,见拓跋易没有失了公允,顿觉这公爹还不错。 拓跋玹视线略过那大树,一眼没看绑在树上的人,直接以眼神示意妙音躲远点。 拓跋易注意到儿子的微妙,却也被儿子身上的臭味儿熏得头晕。 “玹儿,你刚才吃酸菜了?” “儿子刚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裳。” “这么快就打完了?” “是,三城已经收回,百姓们的庄稼和铺子、屋舍都没有丝毫损毁,明日就可启程回家。不过,萧穗和拓跋旻入了行宫内殿就不见踪影,儿臣寻了许久也没找到。” 拓跋易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也为那逃亡在外的长子捏了一把冷汗。 几个儿子没长大时,都是可爱的小娃儿,如今却一个逃亡,一个无用,一个被害得重病在身还要如此奔忙着收拾兄长们搁下的烂摊子……而他拓跋易,却只能在暗夜里为儿子们揪着心,痛不欲生。 “行宫内殿有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是你皇祖父为防备有人逼宫专门布下的。那暗道在地底四通八达,只怕那母子两人已经逃远。” “儿臣已经派人去追。” “将士们也都疲累了,还是唤他们回来歇息吧。”拓跋易见儿子突然不语,又催促道,“你去沐浴更衣,叫你媳妇来见朕。” “阿音动了胎气,这会儿正……” 冷不寒忙道,“殿下,那叫哈奔的壮士说,太子妃前一刻还在教孩子们作画写字。” 拓跋玹不悦地侧首瞪向冷不寒…… 这边,妙音侧首瞪了眼哈奔,忙绕过树,提着一口气堆上笑。 “妙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她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然而,满脑子却溢出一些挥剑劈向拓跋易的诡异画面…… 且那些画面如此真实,护卫喷着鲜血在眼前倒地,这老爷子也被她一身杀气吓得面无人色…… 拓跋易见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褪去,且看过来的眼神也明显恍惚恐惧,便没有叫她起。 他视线在她大肚子上瞄了一眼,方挥了下扇子,“肚子这么大了?” 妙音见他还算和善,唯恐他新账旧账一起算,反应极快地忙又堆上笑,“产期可能在腊月,这些时日有点疲累,刚才玹玹回来看到妙音正躺着,便误以为妙音动了胎气……” 拓跋易看着她如此明媚的笑,却有些惊愕。 这丫头前一刻还神色恍惚恐惧,此刻竟有笑得如此灿烂,分裂呢吧! 且这丫头也的确与从前的杀手凤魔孑然不同,竟似彻头彻尾地换了一个人。 他很清楚,儿子在凤魔面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但儿子看这女子的眼神,却温柔如水,且颇为在乎,又神态踏实,显然,这臭小子真正爱上的是这女子。 这丫头也是明显怕他儿子犯下欺君之罪,才啰嗦着拐弯抹角。 不过……“玹玹?” 拓跋易疑惑地看向儿子,“她这样唤你?而你竟允许她这样唤你?” 拓跋玹顿时涨红了脸,“呃……这样亲昵些。” “为父和你祖母都不曾这样唤你!” 拓跋易嗔怒说着,不敢恭维地摇头一叹,见妙音也双颊绯红,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女子——江蓉。 可惜他与那女子终究缘浅,那一见也太晚。江蓉艳惊天下,颇有治世经商之才,若当皇后必能震慑天下,助他成为一代明君,然而,在与他相遇时,她却已怀着苏骁的孩子。 他俯视着妙音慨然一叹,“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朕初见妙音时,她还在她母亲的肚子里,如今竟成了朕的儿媳,还唤朕的儿子玹玹!” 拓跋玹注意到父亲抬了下扇子,忙扶着妙音站起身来,俯首道,“谢父皇!” 拓跋易却不满意儿子这样没原则,竟为了一个女子与自己的生父变得如此客气。 “玹玹二字虽有失威风,倒也不失活泼可爱!这丫头比从前那舞刀弄剑的样子好了许多。”说着,他眸色肃冷地看向妙音。 妙音被他看得打了个冷战,恐慌地忙又跪在地上,“皇上明察,妙音已经死过一回,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 第423章 你竟敢威胁朕 “‘不记得’实在是个好借口!”拓跋易眸光陡然变得阴沉,“丫头,你这是想赖账?” “妙音不敢!”妙音欲哭无泪,“但是陛下……” 那些人是凤魔杀的,可不是她杀的呀!这事儿她也冤枉,却又无法解释。 “朕的儿子在密函中说,你自沉睡中醒来,已经完全记起与他的过往?为这件事,他甚至还十分欢喜。” 妙音悚然看拓跋玹,“你……你写密函了?” “我……”拓跋玹顿时想剁了自己的手。“父皇关心你的病情……” “他这样子,可不像是关心!” 拓跋易见两人嘀嘀咕咕,威严地清冷咳了一声。 “你怪不着朕的儿子。周太后苏未央关心你的病情和你腹中的胎儿,写信来查问朕,朕才问了玹儿你的病情。”说着,他一收折扇,拿折扇敲了敲妙音的头顶…… 妙音被敲得脖子一缩的,忍不住喊疼。 拓跋玹忙挡住扇子,“父皇,您若执意追究,把儿子的命拿去便是!” “哼哼,你的命?你要死多少回才能还清?”拓跋易讽刺地看着儿子。 拓跋玹哑然。 妙音却听不懂这话,忙抓住拓跋玹的手,不服气地反问道:“什么死多少回?我们两个加起来,一共就三条命……都给你便是!” “丫头,朕帮你算过,你去过我大魏皇宫一百三十八回!” “有吗?”妙音脑子一团乱,头脑中陌生的影像无法梳理…… “朕和萧穗的护卫从一品到九品换了整整一百三十八回,甚至为了你,有些护卫都不敢保护朕和萧穗……害得朕晚上只能躲在皇宫的地牢里去批阅奏折,朕身为一国之君,受如此屈辱,身心重创……” 妙音恐惧地吞了口唾沫,脑海中翻滚着大片血腥的画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且,一个皇帝竟被吓得躲在地牢里批阅奏折,也委实可怜。这精神损失费她赔不起,那些人命,她也赔不起。 拓跋易摇头一叹,“你说你哈!去刺杀萧穗,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杀朕做什么?” “你害死我生母江蓉!”妙音下意识地说完,就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脑子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然而,她的嘴巴却又铿锵有力地道,“你不只害死我生母!还和赫连启、北厥皇帝联手打压我江氏,我们江氏的货你们劫,我们的银子你们劫,你们罪有应……” 拓跋玹唯恐妙音再说下去,忙挡在她身前,“父皇,您怪儿臣!过去的事,都是儿臣告诉阿音的,阿音不是故意为之。” 拓跋易拿扇子将儿子拨弄开,“你给朕起开!” 拓跋玹惊觉扇子上凝灌了真气,没敢挡,忙往一旁挪了挪,却还是没有完全挪开。 “父皇,阿音怀着身孕呢,您不要吓唬她……” “起开!” 拓跋玹只得让开,手却牵住妙音的手,暗暗收了收力道,不准她再回答任何问题。 妙音也唯恐自己这张嘴再说话,忙紧闭着嘴巴不再张开,脊背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拓跋易隐忍深吸一口气,“朕承认,朕是对你母亲和江家曾用过一些手段,你母亲已故多年,念在你死过一回,又拯救三城百姓,朕可以算你戴罪立功,与你一笔勾销。” 原来这皇帝并不知道,阮觞已经和江蓉双宿双栖?妙音略松了一口气。 “谢皇上开恩!”妙音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料,拓跋易又拿折扇指向树上的三人,“他们——可是你绑的?” 拓跋玹忙道:“父皇,您若要追究什么,可以杀了儿臣,儿臣拜托您,不要如此为难一个孕妇!” “她的确是孕妇,可在朕眼里,她比任何人都厉害、都狡猾。”拓跋易扇子又指向妙音,“朕今日过来,就是新账旧账都清算个明白,你莫要躲!也不要仗着怀着朕的皇孙,就可以逃过一劫。” 妙音却不后悔处置那三人。“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三个人是我绑的,拓跋玉祁和万雪棠也是我亲手打的。” 冷不寒虽有些不太明白皇上刚才提起的大笔血债,却看得出,皇上并没有多稀罕这儿媳。 “太子妃敢于承认,勇气可嘉!你可知,家父是两朝元老!” 妙音不敢恭维地失笑,“两朝元老?抬举他了!” “你……”冷不寒忙又朝拓跋易跪地俯首,“皇上,家父年迈,请您念在他过去的功勋,还家父公道!” 妙音斥道:“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白白拿了两朝元老的俸禄,却漠视百姓的苦难,此等无能无用无心无肺之人,我不打他一顿,已是给了他面子。” 拓跋玹忙对父亲恳求道:“父皇,儿臣誓死与阿音共进退,您若要责罚妙音,儿臣愿代她受罚!” 妙音忙抓住他的手腕,“罚什么罚?大魏有难你带病杀在前面,旁人犯错竟怪在你头上,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别跟着掺和!” 拓跋易见儿子被管得服服帖帖,不禁悻悻挑眉,他看了两人相扣的手,也委实没想到,这丫头竟当着自己的面,敢如此厚颜!如此嚣张! “玉祁和雪棠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竟将他们打得半死?” “万雪棠诡计多端,挑着两个男子为她贿赂知府、殴打知府,引了人来,又说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还与拓跋玉祁谋划着要来屠杀百姓,我若不抢军粮,他们必然杀过来。” 妙音说完,这就唤了树后的哈奔上前。 “皇上,哈奔和我姐夫惊鸿亲耳听到的,您若对此事还有怀疑,可以亲自问哈奔和惊鸿!” 哈奔忙将在山里的境况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当时冷太傅还与拓跋玉祁对弈,两人有说有笑,分明就是一伙的!” 冷不寒:“皇上,哈奔是太子妃的亲随,惊鸿是太子妃的姐夫,言语自然偏袒太子妃。” 拓跋玹不悦地斥道:“冷不寒,你好歹在朝为官多年,就算为尽孝,也不能是非黑白不分!” 妙音也对冷不寒道:“冷将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爹到底是在帮谁?危难之际,太子爷把将士们的营帐和米粮分给百姓,拓跋玉祁却霸着大批米粮要来屠杀百姓,而你爹与拓跋玉祁同进同出,置百姓生死不顾……” 冷不寒扛不住女子泼辣的怒斥,仍是俯首磕头,“皇上,家父冤枉!” “冤枉?”妙音看向拓跋易,“皇上若觉得那三个罪人冤枉,妙音现在就斩了自己,活在如此污浊的世道,是玷污了自己!” 拓跋易失笑,“丫头,你敢威胁朕?” 第424章 别打我的太子妃 拓跋玹忙道:“阿音若死,儿臣绝不独活。” “放肆!”拓跋易气闷地深吸一口气,顿觉这事儿棘手。 他忙对冷不寒命令道,“去弄一桶水来,把那三人泼醒,朕亲审明白再做定夺。” 哈奔踊跃地忙道,“还是哈奔去提水的好,我们这边的百姓对冷烬的儿子无甚好感,万一打起来,更误事儿。” 妙音赞赏地对他点头,“哈奔,快去快回。” 不过片刻,哈奔就返回来,宽厚的肩上担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个桶,他右手扶着扁担,左手又提一桶水。 冷不寒给三人松绑摆在地上,哈奔将三桶水均匀地泼上去…… 昏厥的三人被冰冷的水打醒,见皇帝陛下正坐在近前的石头上,忙都挪动着跪端正。 “父皇,您救儿臣呀!苏妙音要杀儿臣……”拓跋玉祁要哭却眼睛干涩,流不出半滴眼泪。 万雪棠也道:“皇上,苏妙音妒忌学堂与太子订婚,意图除掉雪棠……” “你们先闭嘴!”拓跋易不耐烦地瞥了眼拓跋玉祁和万雪棠,视线落在冷烬脸上,“太傅你说……怎么回事?” 冷烬俯首道:“回皇上,玉祁皇子和雪棠小姐谋划着对百姓发兵,太子妃的人赶来抢米粮,臣为此一并被牵连……” 拓跋玹责问道:“冷太傅,您儿子冷不寒一直为您喊冤,在你看来,太子妃可是黑白不分之人?” “回太子殿下,这几日老臣被绑在树上看得清楚明白,太子妃娘娘深明大义,以百姓为先,且睿智果决,处事公允,驭下有方,她身边的人和这三城百姓,无一不对她敬重尊崇,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绰绰有余!” 妙音被夸得有点晕,“老头儿,你饿了这几日饿糊涂了?你竟为我说话?” 冷烬自嘲地叹了口气,“太子妃的处世之道,老臣自叹不如。” “别谦虚,你那天还斥责我抢夺军粮,说我犯下死罪呢!” 拓跋玹却也怕他是阳奉阴违,“太傅,您可有冤屈?” 冷烬忙道,“臣不冤,臣没能相助太子妃,罪该万死!” 说着,他俯首对拓跋易道,“请皇上罢了臣的官职,允准臣告老还乡!” 冷不寒忙道,“爹,您被饿了这些时日,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拓跋易道:“你爹来的目的,不是监军,朕是拜托他来看一看太子妃是怎样的人。朕派玉祁和万雪棠过来,则是给他们一次立功的机会。” 拓跋玉祁恐惧地抬头,“父皇……儿臣是想去帮七弟的,但是苏妙音抢走军粮……” 拓跋玹:“皇兄想帮本宫,不直接北上,屯兵于百姓营地东边的林子作甚?” “那边林子有个山洞,方便纳凉。”妙音挑衅地看向拓跋玉祁,“你的衣物和被褥还在那边呢,里面还有你的皇子官袍和铠甲。” 万雪棠抢言道,“表哥本事打算分一批军粮给百姓的……” 拓跋玹:“你表哥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你被赐婚为太子侧妃,偏当众说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何居心?你挑着李醇和马三为你打架,又是何居心?” 妙音扣住拓跋玹的手提醒道,“你这位未来侧妃好本事,被李醇捡到之后佯装纯良,害得李醇把她当成了媳妇,李家谈婚论嫁之际,她勾着马三与李醇抢夺……那日闹得人尽皆知,可热闹呢!” “竟有这种事?”拓跋易龙颜震怒,“万雪棠,没想到你素来娇柔,竟能做出这种悖德之事!我皇族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万雪棠忙跪行上前,揪住拓跋易的衣摆,“皇上,雪棠不是故意的呀!” 拓跋易憎恶地一脚踢开她,“冷烬加封为康义王,赐灵州为封地,可长居京城,以后便是太子妃的太傅,太傅务必跟在太子妃身边时时提携教导,莫让她再行鲁莽之事。” 妙音狐疑地看冷烬,这老头儿就是拴住她的锁链呀!“皇上,妙音素来行事谨慎,并不需要太傅……” 冷烬却带着儿子谢恩,“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不寒也跟着喊万岁,不禁想起皇上前一刻问他能否能管得了三城百姓。 他若说能,皇上定将三座城都赐给父亲。真是大意,竟损了两座城呐! 冷不寒暗暗懊悔惋惜,却也自知,若真的三城在手,也没有苏妙音这样游刃有余的本事。 拓跋易又看向拓跋玉祁和万雪棠,“你们两个,国难之际,图谋不轨,贬为庶人,押入大牢,无朕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冷不寒,你亲自将他们押回去,顺便将你父亲护送回府。” “臣遵旨!”冷不寒忙扶着父亲起身,又让哈奔帮忙押着拓跋玉祁和万雪棠。 妙音目送一行人离开,也被拓跋玹扶着站起身来,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拓跋易嗔怒地看她,“不这样过去,你还想揪着不放?” “妙音不敢!只是妙音想不通,那冷烬有何功勋可被册封为王。” “他的功勋是花了几十年立下的,就如你的错,是早些年就犯下的。” 妙音被噎住,“皇上,咱能不能不提旧账?既然万雪棠已然是罪人,皇上应该下一道圣旨,给她和玹玹解除婚约?我们家玹玹可是被那女子诬陷了才被赖上的……” 拓跋易又忍不住拿扇子敲她的脑袋,“你们家玹玹是朕的亲儿子,朕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此事你这大周郡主管不了。” 妙音气结,被拓跋玹抓住手腕,只能压下怒火,却还是忍不住警告两句,“您老可以给玹玹纳妃,不过,将来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您可别怪我!” 拓跋易气结,“不怪你怪谁?以后你最好给朕安分些!” “我是大周郡主,您管得着我么?”妙音说完,就甩开拓跋玹的手,气哄哄地走向自己的营帐。 拓跋易哑然失笑,侧首看自己的儿子,“你这媳妇敢拿朕的话噎朕呐!你不管管她?” “儿子素来是被她管,父皇您就将就着吧!”拓跋玹恭敬地俯首一拜,“父皇若想敲人的脑袋,可以敲儿子的,阿音脑袋那么聪明,万一被您敲傻了,您赔不起。” “嘿——你个臭小子!” 拓跋易抬脚就踢,不料他家儿子身手迅敏,竟瞬间就躲到了远处,害他一脚踢空…… 拓跋玹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儿子带父皇去沐浴更衣,父皇身上的味儿也像是开了酸菜铺子。” 拓跋易揪着自己的袍服嗅了嗅,“咳……敢嘲笑为父?你被那臭丫头带坏了!” 第425章 皇上亲自敬她酒 晚膳时分,所有百姓都听闻太子凯旋,三城知府集结百姓,举行了一场篝火宴,军民同乐,盛大喜庆。 最欢喜的,便是当了几十年帝王的拓跋易。 酒不是最好的,米也不是香浓的珍珠米,菜也不是山珍海味,却让他每一口都心满意足,欣慰难耐。 跳跃的篝火映得整片营地辉煌火红,欢舞的百姓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绕着场地又唱又跳,每一个人的舞步都是相仿的,每一个人都在由衷的欢喜……就连那些跳不动的老人们,都盘膝坐在场地外的草席上欢笑。 拓跋易激动地大声喊道:“玹儿,回头叫史官好好记下来,这番场景,在我大魏史册上不曾有过,这是你和你媳妇的功劳!” 拓跋玹却是在想噎父亲一句:“若您当年去娶萧穗,这些百姓今日便不会如此远离家园,便不会为一场战事熬过辛苦再庆贺。” 眼前的气氛太美好,话到了嘴边,他又把话咽回去,淡冷地对父亲道:“儿臣素来不喜热闹,若阿音不在这里,儿臣这会儿便已经在整兵往京城赶了。” 拓跋易没有察觉儿子的心寒,笑道:“咱们从前的日子,都太枯燥乏味。眼前这番热闹这番轰轰烈烈,才叫活着。” 拓跋玹只觉与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前几日百姓们米粮紧张,水也喝不上好的,我就算向尽快发兵烟州城也不踏实,多亏阿音……” 拓跋易这才听明白儿子话中的伤痛,忙端起酒杯,朝儿子一举。 “玹儿,这一杯,为父敬你媳妇!朕感激她帮你照顾百姓们照顾得这般周全,她有孕在身,你替她喝了这一杯。” 拓跋玹因平日服药,素来不喜饮酒,他这些年不在大魏,父亲也不知他这习惯。 “父皇要敬酒,等阿音过来之后,以茶代酒便是。” “妙音去哪儿了?大家热闹了大半天了,为何还不过来?” 拓跋玹这就找自家媳妇,却环看整个场地,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见江梓月和惊鸿一起上前来敬酒,他忙端起茶盅痛快地饮下热茶,“表姐和姐夫可见过阿音?” 江梓月俯首,“音儿去看风清月朗了,一会儿他们要表演,妙音怕他们出错,正检查他们的歌舞呢……” “风清月朗?”拓跋易不敢恭维地摇头,“就是北厥帝赏赐给她的那三位‘男宠’?” 江梓月当即不客气地送他一记白眼,“皇上怎么说话呢?” “风清月朗中的风就是风朗,月便是金诺,清便是清越,朕之前就听闻过,他们是北厥帝赏赐给妙音的男宠。”拓跋易自认为并没有说错什么。 江梓月斥道:“‘风清月朗’已被我姑父认为义子,他们都是我宁和王府的小王爷,都唤我姑父姑母父王母妃,皇帝陛下消息滞后,孤陋寡闻,还当众说自己的儿媳有男宠,真是一大笑话。” 拓跋易被她如此心直口快地训斥呛到,尴尬地笑了笑“……朕失言!朕只是听说……” “没错,风清月朗本是男宠,可我们家音儿与他们是清白的。您若不觉得那样说丢人,大可以也把您的儿子招呼成我们音儿的第四位男宠。”江梓月说完,哼了一声,就兀自转身回去席位上。 惊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朝拓跋易俯首一拜。 “皇上见谅,梓月素来疼惜郡主,听不得闲话,若有得罪皇上之处,惊鸿代她向皇上道歉。” “没事,没事,你也去坐吧。”拓跋易虽说得颇为宽容,还是忍不住侧首对儿子抱怨道,“江家的女子,都像吃辣椒长大的,泼辣骇人,说话亦是夹枪带棒,这惊鸿像是个被管束怕了的,玹儿你可不要这样……” 拓跋玹自嘲地笑了笑,“惊鸿还是有胆气说话的,儿臣素来是不敢与阿音顶嘴。” “什么?你堂堂太子,竟还不如惊鸿?” “阿音曾经说过,怕媳妇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真是被教坏了!这都是什么歪理?”拓跋易尚未缓解自己的惊讶,就见百姓们微妙地四散,汇入周围的百姓堆儿里…… 且众人规矩而默契,盘膝而坐,竟颇有秩序。 整片场地恢复静谧,夜空下陡然飘来一阵空灵的琴声。 众人寻找琴声传来的方向,不料三位幻美若仙的男子从天而降,撞入众人眼帘…… 一位身穿金袍,一位身穿红袍,一位身穿蓝紫袍服,三人黑发如墨,袍服飘逸,俊朗脱俗,皆美得不似红尘中人。 百姓们啧啧惊叹,此起彼伏。 拓跋易见三人落地,这才发现自己这见惯了风起云涌的帝王,竟也与百姓一样,看得目瞪口呆。 而三位男子神祗一般的气质,无半分俗媚之色,且与他的儿子拓跋玹相较,除了纤瘦些、除了内力浅薄些,气质容貌丝毫不输半分。 而后乐声一转,锣鼓喧天,金诺手上的琴也弹得喜庆而急促,一人的弹奏竟胜过了十几位乐师的霸气。 清越唱道,“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 那直奔月亮的高音,仿佛海面上海豚的欢叫,清灵高扬。 风朗的一身红袍随着舞姿飘展开,却不失刚毅和力量,叫人叹为观止。 妙音从人群外进来,挨着拓跋玹坐下,手握住了拓跋玹的手,眼睛激赏地望着表演的三位男子,“玹玹,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拓跋玹宠溺地狠狠在她脸上吻了一记,“好听!希望百姓们金秋时节,能照常秋收,好人好运!” 拓跋易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喝了一口酒,压住夸奖赞叹的冲动,忍不住又研看自己的儿子,却见傻小子无半点吃醋的神色,反而亦是满脸激赏。 这三个男子拎出一个来便是才华横溢,苏妙音若是有朝一日跟他们跑了,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一曲结束,满场不少年轻女子都在喊,“风清月朗我爱你!风清月朗我爱你!”“再来一曲!”“没听够!”“风朗你好美!”“清越唱得好好!”“风朗再跳一支舞吧……” 拓跋易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 这满场可都是他的子民,竟对这三位男子,比对他这帝王还热情?且一众女子全无体统,大呼小叫,近乎疯狂! 第426章 三位美男不能打 “这……这成何体统?”皇帝陛下说着,见有些中年女子也对着那三位俊俏少年大呼小叫,顿时被酒呛到。他忙侧首对拓跋玹说道,“儿子,这若是被礼部和那几位元老的人盯上,你这太子妃怕是要遭殃!” 百姓们的喊声震耳欲聋,拓跋玹完全没有听到父亲的警告,见妙音起身,他忙扶了她一把。 妙音拖曳一身粉橙丝袍走到了场地中央,抬手打了个收拢的姿势,满场陡然一片宜人的安静。 拓跋易顿时被她那利落的动作惊得怔愣,却见自己的儿子也似初见她这般有号召力似地,满眼惊讶与赞赏。 但是,“风清月朗”却见怪不怪似地,在百姓们安静下来之后,优雅地朝众人鞠躬。 妙音也朝众人一拜,“大家见谅,风清月朗这几日一直充当护卫替大家巡逻守卫营地,身体也颇疲累,回头等他们休整好了,我定亲自为他们在三城举行一场演唱会,答谢大家的盛情。” “好!”“太子妃可不能收我们的银子!”“我们一定去看!”“风清月朗一定要来……” “届时,我们为三城百姓免除门票!”妙音爽快地朝大家一拜,又道,“现在,还有一个节目,请大家掌声欢迎!” 众人依依不舍地送风清月朗离开,忙鼓掌期待。 妙音一拍手,哈奔扛着一个大鼓进了场地中央,砰——一声巨响,大鼓稳稳地放下,而后大喝一声,“小猴子们,出来吧!” 李应领着一群孩子奔入场地,他手势一抬,小娃儿们依着高矮顺序,绕着哈奔和大鼓排成一个巨大的环形。 妙音对李应和哈奔点了下头,又坐回拓跋玹身边。 拓跋玹习惯性地与她十指相扣,并夹菜喂到她唇边…… 拓跋易很想说点什么,见儿子儿媳如胶似漆,却又不便再插嘴,然而,他却看不懂眼前这些孩子要做什么,只能带着满腹狐疑耐心等着。 哈奔的鼓声一起,一众小娃儿便“哈——”一声迈开马步。 李应在前引领招式,哈奔在后击鼓助威,孩子们招式如风,齐声吟诵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拓跋易、拓跋玹亦是激动莫名。 有些小娃儿衣袍并不整洁,却在那琴音之中,神情严肃,招式严谨,声音亦是洪亮有力。 拓跋玹忙挪近父亲,“我带兵离开之前,这些孩子还只知道玩泥巴。那几个小的挂着鼻涕还打过架,没想到短短几日,竟都像换了个人。” “不过朕有些疑惑,这最后一句,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地球是个什么东西?” 妙音顿时被这问题逗笑,“皇上,地球就是您脚下的土地。” “自古天圆地方,怎么会称为地球呢?”拓跋易百思不解。 拓跋玹甚至这是妙音自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词汇,忙道,“父皇,咱们应该奖赏李应和哈奔,他们交代这些孩子,亦是有功!” “嗯!” 妙音忙道:“这些孩子们都是一张张白纸,咱们在他们的心上画上什么,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太子殿下领兵保家卫国,以身作则,正是我们教导他们的好时机,只有身强体壮,才能与太子殿下和将士们一样,把坏人打跑,夺回家园。” 拓跋玹动容环住她的肩,“阿音,你辛苦了!” 妙音安慰地捧住他的脸,“不辛苦,这些事本也不难,百姓们支持,孩子们也都很乖,辛苦的是李应和哈奔,董忱也有帮忙。而且,让大家看到你的努力,也是我们大家最期望的。” 拓跋易刚才在看“风清月朗”时忍住了赞叹,此刻却再也羁押不住满心的激赏。 因为百姓们比他更欢喜激动,有人喊道,“有我儿子!”“我闺女练得最好!”“没想到,我儿子竟是习武的好苗子,将来也让他去考武状元!” 眼前这些孩子,是大魏的未来和希望,苏妙音身为大周郡主,能将大魏的孩子教导成这般模样,他这帝王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果真应了冷烬的话,玹儿,你这媳妇驭下有方,将来母仪天下绰绰有余!” 拓跋玹没有说他谬赞,却只觉这样的赞叹太过单薄了些。然而,他拥着妙音在怀,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言辞夸赞妙音。 妙音却自嘲地笑了笑,“这不过是教导他们半个多月罢了,真正的教育,是一项浩大繁重的工程,皇帝若想国富民强,还是少说虚话,多建学堂和武馆的好,尤其,女孩子们也该多读书,鼓励习武。” 拓跋易赞同地点头,“你的话朕会认真考虑的,不过,风清月朗还是低调些好,免得你被人诟病!” === 一早,众人都在忙着收整营帐,妙音的东西极简单,她有孕在身,自然也用不着她动手。 远远注意到公爹拓跋易正在与“风清月朗”说话,妙音狐疑地竖起柳叶眉,越看越是不顺眼。 见拓跋玹端着一盘甜瓜上前来,她伸手便捏了一块塞进嘴巴里,“拓跋玹,你爹什么意思?竟然当着我的面,教训我们家风清月朗?他是不是妒忌我们家风清月朗姿容绝俗呀?” 拓跋玹疑惑地转头望去,这才注意到,父亲正在东边的大树底下训斥风清月朗,且将三人训斥得头也不敢抬。 不知清越说了一句什么话,还被那帝王手上的扇子敲了下脑袋…… “哈!竟然还上手了!”妙音越看越是气恼,“我们家清越多乖的孩子呀,我都舍不得对他大声说话,你爹竟然上手打?!” 见妙音这就要气哄哄地冲过去,拓跋玹忙抓住她的手肘,“你这是要作甚?” 妙音气恼地道,“他昨天拿扇子敲打我、还拿扇子拨弄你的脑袋,我都忍了!金诺、风朗、清越可是北厥人,人家唱歌跳舞是取悦三城百姓,挨着他什么事儿呀?他这样敲打,委实不讲理。” 拓跋玹忙道,“父皇是皇帝,莫说他敲打,就算他要杀谁,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这样怒气横冲的过去,只会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你要我看着他们挨训?” “我过去,你在这儿吃瓜。” 妙音忙端住盘子,“也好,我倒是乐得当吃瓜群众,不过,你不能吃亏,他若敢敲你的脑袋,我也上手给他打回去!” 第427章 爱妃咱们要低调 拓跋玹爱极她如此在乎他的娇态,在她唇上飞快地印下一记轻吻,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父皇打我几下没什么,你只管安心吃你的瓜。” 然后他拿了一块瓜,就飞快地走向东边那株已然被立为“刑场”的大树。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这分明是家庭暴力。” 妙音实在不赞成这样的教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安慰地笑了笑。 “宝宝放心,咱们家施行民主和平的教育方针,以觉不打骂孩子为教育原则,以开心快乐为指导思想,爬1墙上树挖土刨坑随便玩。” 她话说完,就惊觉肚子里像是被戳了一下。 “啊——” 她端着果盘被吓得石化当场,低头看着肚子,又明显的感觉到小东西轻微地一动。 “哈!这就传说中的胎动?” 而后,肚皮又似被戳了一下。 她激动地跳了两下,顿时想到自己不该蹦跳,忙又端着盘子站稳,这就想把胎动的好消息告诉拓跋玹,却见那宏大的树冠下,拓跋易正拿着扇子敲打拓跋玹的脑袋,且过分得竟连敲了三下。 “宝宝,你说娘亲要不要去帮一下爹爹?” “你爹爹重病在身,还刚打仗回来,他这样被打娘亲是会心疼的!” “如今爹爹是娘亲的人,岂能说打就打?就算真的要打,也只能娘亲打,其他人一概不能打他!” 肚子里安静地没有半点回应。 “你不说话,娘亲就当你答应了。” 然后,她端着瓜便绕到了树后,正听皇帝陛下对拓跋玹不耐烦地斥道,“等军队返回来,正好让赫连遥把这三位男子一并宁和王府……” 拓跋玹侧首看金诺、风朗和金诺,见三人低着头都不敢说话,忙道,“父皇,他们可是相助妙音的功臣……” “相助的确是相助,不过咱们大魏容不下这样惑乱天下之人,赏赐些银两便罢了。” 妙音绕过树,递给风清月朗和拓跋玹一人一块瓜,示意四人先吃着。 “皇上的意思是,他们唱《好运来》是惑乱天下?” 拓跋易看了眼那盘瓜,见没有自己的,悻悻一叹,咽了口唾沫,“当然不是。” “那就是他们长得姿容太美,惑乱天下?” “自然也不是。” “如此说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拓跋易清冷眯着眼睛斜睨不羁啃瓜的女子,“丫头,你休要与朕抬杠!” 拓跋玹忙挡在妙音身前,“父皇,皇舅父和北厥帝都没有将三人当做惑乱天下之人,相反的,他们都是爱才之人,北厥帝为了保护三人的性命,才将他们赏赐给妙音,皇舅父和皇外婆甚至恩赏他们,并赞成岳父认养他们为义子。” 拓跋易不禁为儿子心焦。这傻小子竟然还未这三人说话? “朕明白,他们是有才之人,歌舞本无罪,他们会歌舞也无罪,不过,大魏民风严谨,经不起如此蛊惑……昨晚那些女子全无淑女仪态,大呼爱他们,回去她们的夫君势必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偏巧,有一家人正用牛车载着米粮要返家,妙音忙唤住他们,“这位老伯,你们家昨晚吵架了吗?” 老伯忙带着一家老小上前来,“回太子妃娘娘,草民与我家老婆子成婚几十年了,虽然为柴米油盐拌嘴,但家宅还算和睦。” 跪在老伯身边的老婆婆眼尖地看向“风清月朗”,咧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笑出了两排牙龈。 “风清月朗呀!好运来呀……好运来……好听!” 老婆婆活泼地哼着曲调,拿苍老的手抬着袍袖学风朗的舞…… 拓跋玹捧场地忙拍手,“婆婆好聪明,曲调唱得精准!” 风清月朗感动地忙俯首一拜。 清越笑道,“婆婆唱得好,舞也好……风朗这舞是难学的,婆婆竟是学得有模有样呢!” 老伯欢喜地道,“我们都跟着学过,我们家小孙儿也会跳呢!昨晚可是我们一家子逃难以来最开心的了。” 妙音见拓跋易脸色铁青,忙将两位老人家扶起来,“老伯,你们可从粮仓领了米粮?” “领了三大麻袋呢!足够我们吃到秋收。听知府大人说,太子殿下打赢了仗之后,从三城的军营也缴获了不少米粮,足够给军队的军粮,也不必我们再缴纳赋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一家无以为报,只能多给二位磕几个头……” 然后一家子忙又朝拓跋玹和妙音三拜九叩,放上了牛车离开。 拓跋易一时垭口无言,饶是他活了大半辈子,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狂扇了好几巴掌。 妙音送走那一家老小,欢天喜地地回来就牵住拓跋玹的手,两人相视,甜蜜一笑。 拓跋易肃冷地咳了两声,不服气地道:“刚才这对儿老夫妻在一起几十年,是特殊境况,寻常我们大魏的百姓,都是严谨从容,不喜歌舞的。” 妙音有恃无恐地对拓跋玹道,“玹玹,你觉得大魏民风有多严谨?” 拓跋玹摇头慨叹:“萧家暴乱,百姓流离失所,皇子屯兵山里要屠戮百姓,若非要说严谨,恐怕也只有皇族严谨了。萧穗当皇后这些年,宫中的皇子公主如履薄冰,无疑不严谨防卫自己被害……” 妙音这就环住拓跋玹的肩,“所幸你不是在大魏长大的。你一来便安定大魏,众望所归,且不只是长得美,还行事开明,对我们家风清月朗也呵护备至。” 拓跋玹被夸赞地不好意思,“爱妃,低调!低调!” 妙音宠溺地娇嗔道:“傻瓜,做事太低调,没有人知道你的好。你若是低调习惯了,有些人更是对你的好视而不见。尤其是在皇族这种地方,你当个任人打骂的好儿子,人家还当那叛乱暴虐的儿子才像真正的皇子呢!” 拓跋玹赞成地点头,“爱妃言之有理,” 金诺、风朗和清越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热聊,都禁不住尴尬地挪开眼睛,却见皇帝陛下浑身颤抖,不住地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扇子摇得风火轮似地…… “你们两个是想气死朕呐?”拓跋易恼怒地呵斥。 妙音毕恭毕敬地俯首,“妙音不敢气皇上,不过,皇上熟读史书,应该知道,民风淳朴之地都载歌载舞,而自古明君统治之下,皆是玉米丰足,国运昌盛,艺术鼎盛,若一代帝王容不得百姓唱歌跳舞,就像是容不得他们拉屎放屁一样。” 第428章 殿下被胎动吓到 “噗——”清越咀嚼的半碎瓜一下喷在地上,“咳咳咳……” 金诺和风朗、拓跋玹也险些绷不住。 拓跋易气恼地对妙音争辩道:“你这丫头莫要强词夺理!朕不是不准百姓们唱歌跳舞,只是不准这三人在我大魏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妙音顿时要发作。 “父皇言重!”拓跋玹握紧妙音的手,对父亲俯首,“您在皇宫里闲暇时,也看宫中舞姬跳舞唱歌,且都是姿容绝俗的美人,儿臣一句话不曾提过。”说着,他就递眼色给妙音。 妙音顿时眼睛一亮,凑近拓跋易面前,“皇上您是好1色呀?” 拓跋易顿时涨红了脸,“放肆,朕岂是……” “您不是,那您就是也听美人歌看舞喽?” 拓跋易委实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若不回答,便是真成了好1色之徒。 “朕当然只是——欣赏歌舞。” 见妙音又要开口,拓跋易忙拿扇子一挡,“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容不下这三人,朕一言既出便是圣旨。” 妙音:“皇上可曾听说过‘禁1果效应’?” “什么?” “以前有一位帝王,他命他的侍女潘多拉去传递一个盒子,帝王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潘多拉打开那盒子,然而,帝王的告诫反让潘多拉愈发好奇,她不顾一切地打开了盒子……” 妙音讲话的口气刻意压得神秘莫测,拓跋玹、金诺等人都听得入神。 见她话突然停住,清越忍不住急迫地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果真是个好奇宝宝!”妙音对清越安抚地笑了笑,揶揄地看向皇帝陛下,“皇上是不是也想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拓跋易扇着扇子白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哼!故弄玄虚!” 金诺忙催促,“郡主,您快说呀,那盒子里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这便是禁1果效应。” 妙音挪到拓跋易身边,挨着他在石头上坐下来,无视四位年轻男子的欲言又止。 “皇上,风清月朗若是走了,只怕三城百姓很快就质问,皇上为何将他们送走?到时,诸多质问就成了麻烦,您若是把风清月朗请回来,大家也不见得会感激您。” 拓跋易竖着眉头想了想,赫然发现这小女子颇有一番教训人的本事。 拓跋玹忍不住抓住妙音的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阿音,那潘多拉盒子里可是有无价之宝?” 妙音见他一脸期盼,嗔笑一叹,“盒子里是人类的七情六欲。” “七情六欲?”金诺委实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我还以为里面装得是珠玉珊瑚之类的。” 风朗忙道,“如何把七情六欲放在盒子里的?” 妙音:“这是个神话故事,当然可以把七情六欲放在盒子里。那盒子就像是我们的心,有些东西锁不住,就会释放出来。” 清越钦佩地俯首,“听郡主讲故事,清越受益匪浅。清越心底也压着仇恨和不甘、痛苦,但如今跟着郡主,我们每一日都开心踏实,便把那些东西都压下了。” 拓跋易没有再坚持让风清月朗离开。“玹儿,教给清越唱我们大魏的凯旋战歌。大军返京之际,让这三人在队伍最前面表演战歌。” 拓跋玹不可置信地看父亲,“父皇,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朕的话就是圣旨。” 妙音挑眉,“我们家风清月朗若是路演,势必要收银子。” 金诺忙道,“郡主,不用的,以后您就是半个大魏人,我们心甘情愿为大魏表演。” 拓跋易见妙音僵持,气结斥道,“这三人,连同你手底下的哈奔、李应、董忱,每人百两银子,底下的护卫每人五十两!” 妙音与拓跋玹相视一笑,“如此,便算是皇上与我们做的生意。若是朝中有人斥责风清月朗,皇上负全责!” “你……你这狡猾的鬼丫头,竟反将朕一军?”拓跋易气得抬扇子就要敲过去。 妙音见势不妙,忙捂住肚子,夸张地大叫,“哎呀——”她本想装一装,没想到,腹中的小家伙竟真的动了一下,慌得她腿颤了一下。 拓跋玹恐慌地忙护住她,“阿音你怎么了?可是肚子痛?” 金诺紧张地喊道,“郡主定是被累着了!” 拓跋易被吓得脸色惨白,抬在半空的扇子飞快地背到身后,“朕……朕可没打着她!” 清越忙道,“我去叫大夫过来吧!” “还是我去,我跑得快……”风朗转身就要跑。 “不用——是……宝宝在动!”妙音忙拉着拓跋玹的手按在肚子上。 “他好像在戳我!”拓跋玹被怪物咬到似地,吓得迅速缩回手,金诺和风朗也被吓得跳开。 妙音得逞地大笑,“哈哈哈……只是胎动,瞧把你们吓得!” 清越好奇地忙道,“我也摸一下。” “不准!摸坏了你可赔不起。”拓跋玹忙打开他的手,将妙音护在怀里。 拓跋易见儿子知道护着媳妇,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清越道:“女人胎动都没见过,瞧你们这群孤陋寡闻的!回头朕多给你们赐几房妻妾,你们也见识见识。” === 大军凯旋回京,百姓们夹道相迎。 整座京城张灯结彩,于军队前的马车上表演的三位美男更成了点睛之笔。 金诺却注意到,风朗的舞姿有些无力,他弹着琴弦关切地问道,“风朗,可是昨晚没睡好?” “想到那老皇帝要给咱们赐婚,我心里就膈应。”风朗摇头一叹,僵硬地摆着舞姿,“回头和郡主说一说,咱们还是回去大周的好。许久不回,义父义母也该担心我们了。” 清越一遍战歌唱完,忙趁着喝水的空儿提醒道,“金诺,别忘了阿史那桑琪在大魏皇宫里,咱们可得当心些,别真碰上了。” 金诺却为妙音捏一把冷汗,“我倒没什么,郡主可与阿史那桑琪打过架呢!” 拓跋易颇喜欢这盛景,见有些百姓们欢喜地跟着哼唱《战歌》,龙颜大悦。 他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儿子,拓跋玹忙策马上前,“父皇有话说?” “玹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父看出来了,妙音对那三位男子颇为尽心,为父想赶走他们,是怕有朝一日,他们把你媳妇拐跑!” 第429章 独孤小姐派刺客 拓跋玹淡冷地道:“父皇多虑了,不用他们拐,只您老人家就能把儿臣的媳妇气跑。” “为父是为你好!”拓跋易见儿子一脸不在乎,气结一叹,“当着百姓和将士们的面,朕不与你吵。” “儿臣也不敢与父皇争执。”拓跋玹俯首,“风清月朗帮妙音保护百姓,您说人家惑乱天下,兴风作浪,且随口下一道圣旨,叫人家唱我大魏《战歌》……” “你是在讽刺为父专横?”拓跋易嗔怒瞪他一眼,“帝王之言便是圣旨,岂容他们愿不愿意?” “父皇,人家风清月朗不是傻子,妙音只拿他们当兄弟看,他们心知肚明。妙音助他们成名,他们才对妙音死心塌地,且也是看在妙音的颜面才留在大魏,否则不用您老人家赶,人家自己就离开。” 拓跋易摇头一叹,“或许,是朕多虑了。你想得开就好。” “不瞒父皇,儿臣之前也曾排斥那三位男子,但妙音拿他们当兄弟,与他们肝胆相照,尤其,清越身世可怜,风朗是孤儿,金诺则被金家拿来做了交易,说起来都是可怜人。” 拓跋易恍然大悟,“难怪苏骁认他们为义子,正是因为那老东西是个善心泛滥的,江蓉才……” 拓跋玹最不喜听到这话,忙抬手打断他。 “父皇,您心里的话,最好不要当着阿音的面说出来,她冰雪聪明,难免多揣测。” “朕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你反应过激。” 拓跋玹无奈地一叹,收住马缰绳,刻意滞后,防卫在妙音的马车前,警惕地观望路两侧的楼阁,正见两个黑衣人自路南的楼阁顶上趴伏下1身躯。 拓跋玹清冷看向行在马车右侧的护卫,护卫正是墨鳞易容的,黝黑的易容面具,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不是让你清查全城么?为何还有刺客?” “他们是独孤小姐的人,卑职派人去传了话,她说怕太子殿下遭遇危险。” “杀了!” “殿下,独孤小姐一片痴心,且她迟早要嫁入太子府。” “你在忤逆本宫?” “卑职马上去。”墨鳞自路旁下马,便穿过人群,进入路旁的小胡同…… 马车上,亦是气氛凝重。 妙音和江梓月都不曾来过大魏京城,姐妹两人都好奇地看路两旁的招牌。 这一路看下来,眼见着到了宫门前,妙音终是忍不住,“姐,这整条主街上,竟没有咱们江家的铺子?” 江梓月道:“自从姑母去世,咱们江氏便退出了大魏。” 妙音暗忖着点头,却也知道,外公们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但这退得未免太干净了些。 注意到了几个招牌上标注的姓氏,她玩味地挑眉。 “姐,这独孤氏名下倒是不少铺子,花坊、脂粉铺、糕点铺子、歌舞坊、钱庄……从入城走到这边,竟有十几家独孤氏的。” 江梓月忙挪近她,“听闻,独孤家颇厉害,族中有女儿当妃嫔,还有女儿当王妃、皇子妃的,朝堂中更有大小官员数位,还有在北边养马的,大魏战马有一半都是阮家马场供应。” “他们和萧家关系如何?”妙音问。 “自然也有些微妙的牵扯,不过,独孤家行事保守谨慎,始终效忠皇帝拓跋易。” “如此说,独孤家倒是颇识时务呐!” 江梓月:“听说自先帝时拓跋家便是皇商。我和惊鸿在你晕厥那段时间也打听过,此次拓跋玹出征,皇族银子也没有付,直接从独孤家马场取用了一万三千匹战马。” “一万三千匹?独孤家竟也是这场战事的一大功臣!”妙音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咱们若是在大魏京城做生意,势必与独孤家处好关系。” “做生意的事儿不急,祖父并不同意咱们江氏再来大魏做生意。只让我陪你摸清楚大魏宫内境况,免得你将来受制于人。” 妙音安慰地扣住江梓月的手,“姐姐放心,我和拓跋玹在太子府居住,宫里那些事儿我定不去掺和。” 姐妹俩从马车上下来,妙音顿时替自己捏一把冷汗。 树欲静,而风不止。迎候在宫门外的妃嫔、公主、皇子们皆是眼神诡异肃冷,且其中还有一张她异常熟悉的脸——阿史那桑琪。 江梓月见妙音猛然刹住脚步,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冤家路窄啊!” 妙音拿下巴尖儿一抬,指向公主堆儿里身穿北厥袍服的阿史那桑琪。 “那位北厥女子,就是我曾对你说过的阿史那桑琪。” “差点被你掐死的那位?”江梓月挑眉望过去,“就是她的兄长曾在路上劫持过我们的商队,她母亲还扣押过姑母,而你用一空瓶子救回了姑母……” 妙音凝重地摇头,“不止如此,这女子是以赐婚的名义来大魏的,要嫁的人就是拓跋玹!” “这丫头已然来了半年,怕是没少在这皇宫里说你的坏话。”江梓月一眼扫过那一群争奇斗艳妃嫔和公主,“这些女子,明显都对咱们抵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妙音虽说得豪气干云,心底却深感无助和弱小。 若是表姐和雷承、赫连遥他们都离开,这里便只她这孕妇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了。 拓跋玹下马见妙音和江梓月磨蹭挪着步子,忙上前来。 “阿音,我带你和表姐、姐夫拜见皇祖母。” 江梓月忙让出妙音身边的位置,走到惊鸿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妙音望向那身穿黑底金凤袍服的老妇人,“玹,你祖母姓萧的,她……” “她是姓萧,却也是父皇的生母,她老人家是站在我和父皇这边的。” 拓跋玹见她柳眉皱得快要打成死结,宠怜地凑近她耳畔,“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当然怕呀!你这么一大家子人……”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更何况,你如此惊艳聪慧,又立了功,皇祖母只有夸赞你,必不会刁难你。你是我的太子妃,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必须尊你敬你。” 妙音知道自己的好,且也知道凤魔过去的恶。 就算她死活不肯承认过去的杀戮,但她这灵魂深居这具躯壳内,想甩脱那血债,也甩脱不掉。 拓跋易一见她就和她清算那一百多次的杀戮,谁知这萧太后会不会当众与她清算呐?! 第430章 利用太后害皇嗣 妙音越想越是紧张,头皮亦是森森刺麻,素来畏热的她,手脚沁凉,脊背上莫名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她人已经到这里,是万万不能逃的。她以大周郡主的身份来此,若退缩半步,大周颜面尽失。 拓跋玹见她脸色不对,忙环住她的肩,轻抚了抚她的臂膀,“没事,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没怕,我……我是怕失礼。”妙音说着,抓住拓跋玹的手,将他从头看到脚,抬手给他整了整头盔,又给他抚了抚龙首护肩。 拓跋玹一身腾龙金甲,愈发显得肩宽腰窄俊伟不凡,他胡子也已经刮干净,因连日来有凤火珠调养着身体,脸颊也显得红润健康,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派。 妙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鹅黄底的翠绿刺绣蛟绡纱袍,略理了理臂弯里挽着的纱带…… 拓跋玹默契地帮她扶了扶郡主头冠,“很好,不用再整理,妆容也好。” 唯恐妙音逃跑,他这就拉着她走到父亲右手边,朝太后双膝跪地。 “皇祖母金安!孙儿身边这位,便是孙儿心爱的女子——大周宁和王郡主苏妙音。” 妙音本紧张地心快要跳出胸腔,乍被拓跋玹独特的介绍撞了耳膜,顿时心头暖热,耳畔流火翻滚。 她侧眸看他一眼,顿时忍不住扬起唇角。虽然他没说“太子妃”三个字,这“心爱的女子”却更胜过“太子妃”以及其他所有的爱称。 她顿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抬头见老夫人目光慈和而陌生,适才明白,这位萧太后并不知自己就是“凤魔”。 想来拓跋易也是一位孝顺的皇帝,断然不会胡乱对自己的老母亲说,她苏妙音就是刺杀了他一百多次的凤魔。 “妙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亦瑜看不清妙音的面容,把拐杖递给身边的宫女,迈步上前凑近,拖住妙音的手肘,将她搀扶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妙音的眉眼,视线就落在她的腹部。 “倒不怪哀家的宝贝孙儿在大周迟迟不回,有你这样的美人儿牵着他的心神,大魏的江山被他丢下也不为过。” 妙音忙俯首,“太后娘娘谬赞,宫里这些位娘娘和公主们才是绝代美人,妙音自怀孕便长胖了许多,实在不敢以美人自居。” 拓跋玹护住她的后腰,柔声笑道,“皇祖母看人可是最挑剔的,她说你美,你便是最美的。” 一众妃嫔公主们都眼神微妙地相视,有意无意地瞥向前来和亲,却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义女的阿史那桑琪。 阿史那桑琪视线却落在人群中的金诺脸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微妙。 太后又问妙音道:“胎气可平稳?” “太后娘娘放心,妙音身体健康,孩子也好。”妙音忙拉着老人家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前几日开始有胎动了,孩子活动很是有力。” “哀家没白期盼,好!很好!太好了……听说,遥太子带你过来时,你病得厉害,如今能怀着身孕立下大功,委实不容易。”萧亦瑜抓着妙音的手,越看越是欢喜,本是浑浊的眼睛却变得明亮了许多。 唯恐老妇人再夸赞自己,妙音忙介绍了江梓月和惊鸿、雷承、陆随之、赵凉等人,又让金诺、风朗、清越、董忱、哈奔、李应等人上前来…… 萧亦瑜与众人寒暄过,又是对每一个人都好一番夸赞,见江梓月亦是姿容绝俗,而一众年轻的男子竟个个艳若神祗,不禁叹服妙音的本事。 “若是专门从世间挑拣这样的男子,倒也不见得能挑拣出这样的,康义王冷烬来给哀家请安时,对妙音赞不绝口,哀家今日一见亦是心服。” 而最让萧亦瑜诧异的是,她识人一辈子,但凡谁有些脾气,谁厌恶谁,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而眼前的一众年轻俊美的男子,竟全无半分不睦之色,更无半分对彼此的厌恶,气氛美好,眼神都纯净得不可思议。 反倒是她的宝贝孙儿拓跋玹,瞳仁深沉,就算浅扬着唇角,也显得有些猜不透。 尤其,他在这样一群皓月旭日一般的男子中,亦显得酷冷如寒冰,隐隐有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玹儿,扶好了你媳妇,大殿备了洗尘宴,大家一路行来,定然饿了!” “是!” 妙音这就要迈开脚步,却惊觉脚下踩了个东西,夏天的绣鞋底子单薄,她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儿,低头一看,就见许多白色珠子竟散在地上…… 正在她疑惑之际,刚自宫女手上取过拐杖的太后,突然向后仰下来…… 妙音脑子轰一阵鸣响,不知为何,手猛然抬起,她迅速捞住了老夫人的后腰,拧身一带,拥着老夫人便转了个半个圈,而她的后腰始终被拓跋玹健壮的手臂平稳地护着…… 萧亦瑜只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转眼便是天旋地转,视线定下来,她整个人半仰在尚未熟络的孙媳妇苏妙音怀里,而孙儿的脸也紧张地出现在视线里,而她背上也添了好几双手…… “怎么回事?”老妇人忙站稳,却被吓得有些懵,“哀家刚才好像踩到了什么……”说着,她低头看地上。 拓跋易从地上捡起一颗珍珠,递到老人家面前。 “母后,地上有许多珍珠,您老刚才踩到珍珠被绊倒,险些砸着妙音,还好妙音和玹儿反应快,及时护住了您,否则,您摔着不提,妙音和您的皇曾孙怕是一尸两命。” “谁?这是谁干的?”萧亦瑜气怒交加地浑身颤抖,“你们这些卑鄙的畜牲,孩子刚成形就拿着哀家动心思?”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却谁也不敢吭声。 拓跋玹暴怒地喊道,“大理寺卿可是死人?” 独孤寒忙拿着笏板上前,“太子殿下,臣在!” “查!”拓跋玹紧护着妙音在怀,“在场所有人等,不伦位分高低,无嫌疑者,方能入宫,有嫌疑的,直接押入大理寺严审!” “是!”独孤寒忙召集大理寺的所有在场的官员帮忙查问。 拓跋玹也亲自到了宫门前筛查。 妙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独孤寒,又给表姐江梓月递了个眼神。 江梓月与宫女打探过,方上前,“这独孤寒,是皇贵妃独孤静嫡亲的侄子。” “可是贡献一万多匹战马的独孤家?”妙音问。 “正是。”江梓月不着痕迹地指向妃嫔队伍中一中年女子。“那位便是皇贵妃独孤静。” 第431章 她竟是幕后真凶 妙音望过去,就见身着玫紫色华服的中年女子,头戴贵妃凤冠,一张瓜子脸风韵犹存,不算惊艳,却气质出众,眼神静冷,有一股出尘脱俗的霜雪之气。 扶着独孤静手臂的年轻女子,竖着高高的飞鸾髻,簪着公主冠,眉眼与独孤静十分相仿。 “那位可是独孤静的亲生女儿?” 江梓月:“独孤静膝下只这五公主拓跋柔一个女儿,对独孤寒视若亲子。萧家出事之后,大理寺卿的位子一空出来,独孤寒便由刑部府衙小统领,升了上来。” 妙音揣测道,“再查一查这独孤静是支持哪一位皇子的。” “听小宫女说,独孤寒的长姐嫁给了六皇子,且也有了身孕,因前几日动了胎气,还在府中歇养,今日六皇子和六皇子妃都没有来。” 妙音当即唤了李应上前来,“去查一下六皇子妃和六皇子这些时日的一举一动。” “是!”李应迅速自人群中退出去。 阿史那桑琪不动声色地瞥向妃嫔队伍里的皇贵妃独孤静,见独孤静带着五公主毫无嫌疑地过了护卫的盘问,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就见苏妙音和江梓月皆是目光刺冷地望向自己,就连那一众美男之中的金诺、风朗等人也都怀疑地看向自己…… 阿史那桑琪顿时压不住怒火,唯恐被牵连,心一横,就直接走到拓跋玹身前。 “我今儿就佩戴了一条珍珠项链,就在我脖子上挂着呢!” 拓跋玹捻着手上的珍珠,瞥了眼她脖子上的项链,唤尚宫局司饰坊的总管上前。 总管细细核查了珍珠项链的记录,又细看阿史那桑琪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对拓跋玹俯首,“殿下,桑琪公主的配饰大多色彩鲜艳,素来佩戴彩玉珠子,这唯一的珍珠项链,是太后为她搭配礼服特意赏赐的。” “就这一条?” “是,且这一条南海珍珠项链,就价值千金,众位公主都不曾得过这般贵重之物。” 见拓跋玹仍是狐疑地看着自己,阿史那桑琪气恼地叹了口气。 “拓跋玹,我一个外来的公主,至于和刚立大功的苏妙音为敌么?姑奶奶喜欢的人是金诺,可不是你,姑奶奶若是真要抢什么,也是抢金诺,绝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你的皇嗣。” 拓跋玹挑眉,“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你和妙音打那一架,难保你不会怀恨在心,只凭一条珍珠项链,证明不了什么。” “你……这满宫上下,想害她的人多了去,万雪棠和拓跋玉祁因被她毒打之后囚禁,最想弄死她的是万贵妃!” “本宫的人始终盯着万瑶兮,她若是有嫌疑,本宫便不会再次盘问你了。” 妙音见拓跋玹与阿史那桑琪僵持,搭着江梓月的搀扶上前来。 “玹,今日接风洗尘宴,还是派人去请你的六皇兄和六皇嫂一起来用膳吧!” 拓跋玹与她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她是在怀疑那夫妻二人,偏如此巧合,六皇子妃是独孤家的嫡长女独孤若若。而在来时的路上,独孤三小姐独孤宁宁派两个暗人盯着队伍。 他忙看向身侧的护卫,护卫俯首一拜,“卑职马上去请六皇子夫妇。” 阿史那桑琪略松了一口气,忙道,“对对对,有可能是六皇子夫妇,杀人是不必亲自动手的。我……我可以进去宫门了吧?” 妙音揶揄地看到,“如此着急做什么?金诺在这里,不叙叙旧,太可惜。” 金诺上前来就责问道:“阿史那桑琪,这事儿若是你做的,我金诺定亲手宰了你!”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和风朗、清越等人迈进宫门。 阿史那桑琪顿时怒火中烧,愤恨地怒瞪妙音,“看着我痛不欲生,你很开心是不是?” “彼此彼此!”妙音手落在她肩上,“若刚才我中计被害,这会儿最开心的定是你阿史那桑琪!就算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为我的痛苦而欢喜,我也决不能让你好过。” 拓跋玹唤独孤寒上前,“将阿史那桑琪押入寝宫,此事未查明之前,不准她踏出寝宫半步。” 两个护卫上前,便押住阿史那桑琪的手臂。 “苏妙音,你冤枉我……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害你的人还会继续害你!” === 拓跋易不容接风宴被歹人扰乱,但是,所有人在殿内坐下来,却无心看歌舞,反而皆是惶惶不安。 最不安的,便是太后萧亦瑜。 她让妙音和拓跋玹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仍是心有余悸。 “妙音,刚才若非你反应迅敏,哀家跌倒了,定将你砸在你的肚子上……哀家便是造孽了!” 妙音两手握住她的手,指尖不着痕迹地搭在她的脉搏上…… 宫门前惊险的一幕,所有人都脱不了嫌疑,她本怀疑这老人家也脱不了干系,见她这会儿仍是面色惨白,且脉搏快得不寻常,适才确定她是真的无辜。 见拓跋玹端着茶盅喝茶,眼睛却瞥向自己的手,妙音不着痕迹地从老人家脉搏上挪开手。 “太后娘娘放心,刚才有惊无险,我们都没有受伤。自打有身孕,妙音每一步都迈得小心谨慎,寻常人伤不着妙音。” 萧亦瑜赞赏地笑道,“刚才你护着哀家转了个圈,竟是精通武功的样子,你可是也会些功夫?” 拓跋玹忙道,“她跟着孙儿学过几招,平日防身尚不够用,今日是赶上了。” 妙音无心动桌案上的食物和水,对拓跋玹道,“我刚才看到你手上有颗珠子,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总打认识你,我才对配饰有些兴致,这会儿也只看出这珍珠不是海珠。”拓跋玹说着,把珍珠给她放在掌心上。 妙音迎着殿内的腾龙顶灯看了看,视线向下,自珠子下沿不着痕迹地看向阶下一众妃嫔公主和皇子,却见所有的妃嫔都在紧张且疑惑地看自己。 刚刚被带过来的六皇子拓跋正似受了什么惊吓,直缩在六皇子妃独孤若若的怀里,独孤若若神情也有些惶恐不安,眼神就慌乱地看上来。 大魏皇族,唯一静冷自持的,竟是妃嫔席位第一位的皇贵妃——独孤静。 第432章 太子妃手撕真凶 那女子垂着眼皮在从容喝茶,与其他在好奇谈论的女子们孑然不同。她一举一动从容不迫,仿佛事不关己,搁下茶盅,便又看抬眼歌舞,眼神里甚至有几分对琴音的挑剔…… 妙音越看越觉得独孤静可疑。眼前有人利用太后杀一个刚成形的小皇嗣,已然天塌地陷,这女子还有心思赏乐看舞喝茶?! 六皇子妃独孤若若,紧张地捂着自己的孕肚,自席位上起身。 “不知妙音郡主从那珠子上看出了什么?” “倒是看出了不少端倪。”妙音望向她,“我怀疑……” “你……你可莫要怪罪在我和六皇子头上,六皇子神智失常,素来胆小怯懦,我又身怀有孕,我二人只期望天下太平,从不敢做什么逾矩之事!你我都是身怀有孕之人,我若加害你,岂不是也害了我自己的孩子?” 妙音自席位上起身,下去台阶,刻意自独孤静的桌前走到,见独孤静脸色一眼没看自己,只专注与歌舞,适才到了六皇子夫妇的席位前。 “妙音无意冤枉好人,也从没有说,这事儿就是你们做的。” 拓跋正却对独孤若若说道,“姐姐,我好怕怕……她是谁呀?阿正从没见过她……” 妙音这才发现,六皇子竟眼神单纯地近乎幼稚,就如一个孩子看寻常的陌生人,甚至有些惊恐。 妙音视线狐疑地落在独孤若若与自己一般大的孕肚上,不禁诧异这痴傻之人的本事。 拓跋玹忙道,“阿音,六皇兄在儿时高热大病了一场,脑子便不好了。” “妙音,你不必怀疑老六,不可能是他,他没这份心思。”拓跋易也笃定地说道。 妙音却反而觉得这六皇子本事匪夷所思。 能娶到一位如此明秀动人的皇子妃,且让这皇子妃身怀有孕,寻常痴儿如何做到? 独孤家店铺遍及满城,马场垄断大魏,财大气粗,且还有个当皇贵妃的独孤静坐镇后宫,独孤家为何偏将独孤若若这明秀的美人许配给一个痴儿?! 妙音心底蹦出一个答案,若非独孤家刻意培养一个傀儡,便是这痴儿压根儿就是装疯卖傻了。 而凤魔也是装疯卖傻被关在笼子里那些时日,直到她苏妙音坠机穿越而来,才走出笼子。 “妙音已经断定,这凶手并不是你们。” 独孤若若顿时松了一口气,“郡主如何确定?” “宫中女眷的珍珠首饰,大都是海珠,我手上这颗珍珠,光泽暗淡,且偏重,是淡水珠,市面上寻常便能见到,且价格低廉。这幕后之人别有一番巧妙的心思,叫人很难在宫中查证。不过,这心思用的太过明显,反而也是一大纰漏。” 妙音说完,便径直走到了仍是端着茶盅的贵妃面前,“贵妃娘娘,您说……是吧?” 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独孤静。 拓跋玹自凤椅上身躯一凛,见妙音盯着独孤静不挪眼,心头闪过一抹狐疑,却见独孤静和善地笑着站起身来…… “妙音郡主冰雪聪明,帮太子殿下护住三城百姓,是我大魏的恩人。郡主刚才一番推测,更是有理有据,本宫心服。”独孤静说着,就客气地颔首。 “贵妃娘娘,你恐怕不知,这颗珠子上刻了‘独孤静’三个字!” 独孤静失笑,“郡主开玩笑呢?!” “别不信,你自己看一看。”妙音直接将手上的珍珠递给她。 独孤静却只是挑着眉梢,端看自己的玫紫色的指甲,一眼不看珍珠。“不必看!着急害人者,岂会如此麻烦得往珍珠上刻字?” 妙音见她神态笃定,陡然怒呵,“雷承、赵凉,将这该死的凶手押下!” 雷承、赵凉始终紧盯着妙音的举动,此刻也认定独孤静就是凶手,是以迅速自席位起身就要冲向独孤静…… 拓跋玹却已然挥出一缕真气,那真气腾蛇一般,缠住独孤静的脖颈,随即他抬手一扬,独孤静整个身子被抡起,飞过了妙音的头顶,而后包袱似地坠在了殿中央…… 歌舞骤停,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被吓得四散开去,席位上的众人亦是大惊失色。 独孤静被摔得浑身骨头剧痛,五脏六腑也似移了位,一口血喷在地毯上…… 饶是她长居深宫修炼得一身从容,此刻被摔得再无法支撑冷静的姿态。 “咳咳咳……苏妙音,你凭什么认定本宫是凶手?皇上和太后面前,岂容你冤枉本宫!” 五公主拓跋柔忙奔到独孤静身旁,小心地扶住独孤静的身子。 “母妃,您怎么样?”随即她憎恶地看向妙音,“苏妙音,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如此冤枉我母妃?” 席位上的独孤若若心底恶寒,禁不住看靠在怀中的六皇子拓跋正。 拓跋正傻兮兮地塞了满口果脯,胡乱地大嚷道,“好吓人,好吓人……姐姐,正儿好怕怕……” 独孤若若忙护住他的肩,却唯恐自己被独孤静牵连。 “妙音郡主,我姑母素来不理宫中事,你刚才明明说淡水珍珠,为何突然又咬定我姑母就是凶手?” 拓跋玹:“太子妃刚才说,珍珠上刻了字,独孤静却一口咬定,珍珠上无字。” “太子,你这女人鲁莽便罢了,你竟也如此鲁莽?仅凭这个就如此断定我母妃有罪,未免太过武断!”拓跋柔恼怒地争辩。 拓跋玹踱下台阶,上前护住妙音的后腰。“若寻常人得知罪证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定下意识地喊冤枉,但独孤静只笃定地咬定珍珠无字,并没说旁人刻字可能嫁祸她,如此可断定,她亲眼见过那些珍珠,才会如此笃定。” 妙音捻着珍珠,不禁钦佩拓跋玹这番分析,倒也免得她多费唇舌。“玹玹果真睿智过人,天下无双!” 拓跋玹却委实不喜,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他“玹玹”。 妙音见他眼底似有不悦,忙举起手上的小珍珠,朗声对众人说道,“刚才我看这珍珠时,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盯着我的动静,就连太后和皇上也禁不住疑惑地盯着这小珍珠,却只有独孤静事不关己,且还有心思赏乐看舞,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在她桌案前走过两遍,她竟佯装视而不见。” 独孤静忙道,“本宫亲眼捡起地上的珠子看过,确定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 “我与表姐始终盯着众人的动静,可不曾看到你弯腰捡过珠子。相反的,你是最快一批通过大理寺盘问的人。” 第433章 锥心刺骨的惩罚 拓跋柔见母亲神色恐慌,忙起身挡在她身前,强自撑着勇气,讽刺地咯咯冷笑起来。 妙音见她竟似看了一场笑话般,不禁狐疑。 “五公主你笑什么?你的母妃谋害我的骨肉,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么?” “姓们都称颂妙音郡主了不起,我当郡主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你竟仅凭这三两点的揣测,就拉拢太子,一起污蔑我母妃是凶手!” 拓跋柔说完,就优雅朝丹陛之上跪拜下去。 “父皇,我大魏之清誉和颜面矜贵无匹,母妃更是您的女人,苏妙音自诩我大魏的功臣,如此恃宠而骄,实在罪无可恕!儿臣恳请父皇,还母妃公道!” 龙椅上的帝王却看得云里雾里,不知该为谁说话。 妙音的分析很是在理,但五公主的喊冤也是在理…… 他蹙眉久久不言,殿内境况亦是胶着。 席位上的众人噤若寒蝉,也不敢冒然开口。 妙音见状,却心凉透骨,再不不指望这位曾册封萧穗为皇后的皇帝能为自己讨公道。 尤其,大理寺卿独孤寒又是独孤家的儿子,执法之地控于凶手麾下,这大魏乌烟瘴气,恐怕根本无公正可言。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却也不仅为拓跋玹这储君的未来忧心。 “没想到,大魏皇族如此荒谬!” 拓跋易勃然大怒,“妙音,你这是什么话?朕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父皇,妙音说得在理。拓跋玉祁和万雪棠屠戮三城百姓的事不提,眼前本是一场庆功宴,却被凶手威逼,成了审案堂。” 拓跋玹说着,阴沉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只恨不能拧断她们的骨头。 “独孤家及时供给军队战马,本是功不可没,眼下闹到如此地步,也不知该如何清算功过了。” “太子殿下不必为难,独孤家的战功,该赏则赏!” 妙音对拓跋玹安慰笑了笑,又朝龙椅上俯首一拜。 “皇上,贵妃利用太后谋害皇嗣,公主颠倒黑白包庇凶手,这两件事,都算作私怨,烦请皇上不必再插手!” 说完,妙音从头上拔下步摇簪,直接刺进独孤静的手臂上。 “扎人了!”六皇子拓跋正大叫着从席位上跳起来,他手抓着身边的独孤若若,“姐姐,扎人了……好疼,好疼……阿正好疼!” “乖,扎得不是你!”独孤若若被吓得忙抓住他的手臂,“坐下!” 独孤静却不及拓跋正反应那么快,肩膀上剧痛传遍全身,她不可置信地转头,对上女子阴沉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刺了……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拓跋柔大叫着“不要伤我母妃”便抬手推向妙音…… 拓跋玹迅速将妙音拉到身边,弹出两缕真气,同时击中母女两人。 独孤静和拓跋柔被真气重击,趴在地上便都口鼻喷1血,手脚皆是动弹不得。 妙音却还未解气,一把扣住独孤静的后颈,从独孤静背后拔出簪子,顷刻间又凶悍地刺了数十下,伤口都落在独孤静的肩臂,腰侧和腿上,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却又叫独孤静疼得死去活来…… 众人亦惧色难掩,与痴傻的拓跋正一样,只看着那样锥刺都觉得骨头疼。 就连赫连遥、江梓月、惊鸿等人都禁不住别开脸。 拓跋易在龙椅上更是如坐针毡,“苏妙音,快住手……国法家规在前,岂容你如此动用私刑!” 萧亦瑜也异乎寻常的震惊,却是惊愕于孙媳妇这果决泼辣的脾性。 她老人家也适才明白,为何她这样一个姿容绝美的孕妇,能妥帖地震慑三城百姓。 “皇帝,你就不要插手了,孙媳妇这法子好,私怨私了,不耽误嘉奖独孤家的战功。大战刚结束,贵妃便算计哀家和皇嗣,也该让他们和天下人都看清楚,这皇嗣的母亲不好惹!” 拓跋易无奈摇头,“母后,都依着这种主意办,国法家规置于何地?” “哼哼,害到哀家头上,谁在乎过国法?”萧亦瑜威严地看向阶下,“玹儿……” 拓跋玹忙俯首,“皇祖母,您吩咐!” “不必拦着你媳妇,孕妇最忌讳压着火气,让她发1泄出来,才能吃得下饭菜,才不耽误养胎!” “是!” 独孤静却又痛又恐惧,也被太后的话打入死亡的黑渊,她绝望地望向丹陛,“皇上……救命呀……救救臣妾……” “你害我骨肉,我亲自刺一刺你的骨头,才对得起你这番苦心!” 妙音憎恶地说着,又将发簪刺在她的后肩上,直到簪子抵触到骨头,便又飞快地拔出,如此反复十几次,直累得抬不起手,她才将簪子刺进独孤静的后心,却掌控着距离,停了一下方拔出…… 她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染满血的手,就在刚才的一瞬,而她脑海中仿佛能看到簪尖儿距离独孤静的心脏还有一寸远…… 虽惶惑难解,她还是拉着独孤静的袍服擦了擦簪子上的血污,随即又擦干净自己染血的手,优雅地站起身来,将发簪簪回发髻上。 她却也被自己这番从容擦血的举动给吓到,虽然她杀鸡宰鱼不怕血,但这样凌厉之后娇慵拾掇,却委实地不像自己往日的风格。 独孤静痛得浑身颤1抖,连痛叫都在哆嗦,她脸狼狈地贴在地上,悚然看着妙音,就如看一个嗜血的妖怪…… 妙音啧啧一叹,“现在知道哆嗦了?不过,我实在怀念你前一刻从容喝茶赏舞的姿态,一般人委实装不出那样从容!” 独孤静一时间不寒而栗,饶是她见惯后宫风起云涌,却还是有种被看透心骨的感觉。 “苏妙音,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我不是凶手!” 妙音听她如此说,反而愈发笃定她就是凶手,不过,她却不是唯一的凶手。 布下如此微妙完美的计策,一旦成功,惠及不少人。 “独孤静,我不是审问你,我是肯定,你——就是要谋害我母子的凶手,至于你们独孤家还有谁掺和,这便是另一桩赔偿!” 第434章 为他抚琴的女子 大理寺卿独孤寒,本正在审问有嫌疑的宫人,听闻姑母独孤静已被定为凶手,匆忙奔赴大殿,却未敢冒然入殿。 这场计谋,独孤家安排得天衣无缝,他们推演了各种境况,也想好了所有盘问之际可蒙混过去的答案,没想到苏妙音如此精准地捉到姑母。 听见苏妙音说“这便是另一桩赔偿”,独孤寒才让门前的小太监通传。 殿内威严一声“宣”传出,独孤寒忙低着头迈过门槛,跪地行礼。 拓跋玹眸光阴鸷地望向他,“大理寺卿来的正是时候,你可自那些嫌疑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禀殿下,臣无能,尚未查到凶手。”独孤寒看着地毯上的腾龙,自诩冷静合宜,心却狂跳不止。 “想必你在殿外已经听到,本宫与太子妃给你的姑母独孤静定了罪,此事,太子妃做主私了,不牵涉独孤家其他人命,也不妨碍独孤家的战功。在此,本宫还是必须问清楚,独孤静此举,你知不知情?” 独孤寒心头咯噔一下,委实没想到,这样一个身中寒毒多年的病秧子,竟在刚才那番嘈杂的境况下,能分辨出他在殿外立了许久。 “……既然妙音郡主留了姑母性命,且不损独孤家的战功,也不让太子和皇上为难,我独孤寒可做主,给郡主赔偿!不过这种卑鄙之事,臣真的不知内情。” 妙音挽住拓跋玹的手,疑惑地转头望向独孤寒,“身为大理寺卿,自家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犯错,你还能穿着这一身官袍端正跪着,不汗颜么?” 独孤寒慌忙起身,这就脱掉官袍,取下官帽,而后又不卑不亢地双膝跪地,声音亦是铿锵有力,“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想如何处置臣都可以,臣甘愿领罚!” “谋害本宫的子嗣,脱下这身官袍就可行的端做得正?你当本宫和太子妃是什么?”拓跋玹憎恶抬脚,直接将他踹向殿门…… 独孤寒地身躯倒飞数丈,而后——砰——自殿前台阶边缘上磕了一下,便滚下台阶…… 众人忙都伸长脖子看向殿门外,却没看着独孤寒在何处。 妙音也匪夷所思地踮起脚尖看向殿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男人嗔怒道,“玹玹,你太用力了,我还没有与他谈完生意呢!” “他一个晚辈,做不了独孤家的主!” “谁能做主?” === 申时,独孤家能做主的人方领旨入宫。 福七带着拓跋玹的口信,进入太后寝宫的东配殿。 不巧,太后萧亦瑜正让尚衣局的宫女们,为未来太子妃量体裁衣,地毯上,铺了一条宏大的布巾,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布料,依着颜色深浅排列,足足上百种。 满殿和乐融融,女子的说笑声低低柔柔,仿佛宫门前那一场陷害不曾发生过…… 妙音选了五样布料,做上五件袍子替换便罢。 萧亦瑜嫌太少,“婚礼安排在下个月,衣裳太少,只应酬也不够替换的。” “太后娘娘,女子孕期的衣裳,穿不了一个月便要更换尺码,且不过半年,妙音便要生产,做多了委实浪费。”妙音对陪在一旁的江梓月道,“姐姐是要和姐夫成婚的呀,不如我们一起举行婚礼,正好也多做几件。自打来了大魏,你那些袍子都穿旧了……” “一起婚礼倒是好,惊鸿定然也欢喜。”江梓月只说到这里,就握了下妙音的手,却没说喜欢什么布料。“这会儿惊鸿和雷承他们在外面逛集市,怕是给我们买了许多。音儿,你还是也少做两件,这些宫人们也不容易。” 妙音顿时明白表姐的意思。这位江家大小姐分明是瞧不上大魏宫廷里这些布料,也不相信这些宫人的手脚能有多干净。万一袍服上被撒了毒粉,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当众拒绝太后的赏赐,实在不合宜。 她忙对萧亦瑜说道,“太后娘娘,妙音的那几位兄弟都是对妙音十分尽心的,怕是这会儿真买了不少,不过宫人们忙碌这许久,就暂且做三套礼服替换吧。” “嗯!”萧亦瑜对尚衣局的总管谢柏丽说道,“再算上嫁衣,做六套,凑个六六大顺。” 谢柏丽见妙音面色无奈,俯首一笑,“太后娘娘如此疼惜太子妃娘娘,是太子妃娘娘的福气!依奴婢之见,小皇嗣的袍服和襁褓也该提早准备,还有六皇子妃那一胎,也有颇多物件儿,若是太后娘娘无异议,奴婢现在便指派宫人准备着。” 萧亦瑜脸色顿时冷了三分,“老六也是可怜,该准备的,自然应该都备下。不过,袍服和襁褓都要区分开,莫要做成一样的,免得太子又不高兴。” 妙音和江梓月相视,姐妹俩虽心照不宣,却皆是好奇,那六皇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谢柏丽应下太后的话,便叫宫人们收拾起布料。 福七这才上前,先朝太后行了礼,方对妙音开口。 “太子妃娘娘,独孤家能做主的人入宫了。太子殿下让奴才带您过去。” 太后萧亦瑜却忍不住冷笑,“敖准这老不死的黑心狐狸!都是两朝元老,他却远不如冷烬忠厚。只怕他这次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哀家陪你们一道过去。” 妙音和江梓月都没有拒绝,毕竟,她们对独孤家尚未完全摸透。 福七领着肩辇和护卫队直到了御花园的湖畔。 妙音一下肩辇,突然一阵琴声自湖面的凉亭飘来…… 她狐疑地眯着眼睛望过去,就见落日已暗,湖面灯火幻若霓虹,那八角凉亭下,挂了挡蚊虫的橙红的垂纱,风吹纱动,如诗如梦。 一女子抚琴的身影自纱那边若隐若现,且隐约看到,那女子与拓跋玹皆是穿了冰蓝色的丝袍,像极了“情侣装”。 妙音耳朵素来挑剔,听琴听习惯了金诺弹奏的,看舞只看风朗的舞,听歌更是只听清越的歌,是以这女子的琴声不只是入不得耳,还显得婉转暧1昧,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江梓月也听不下去,待太后沿着通往亭子的九曲栈桥走远,她方压着声音对妙音提醒道,“恐怕独孤家有一位女子想嫁给拓跋玹!” 第435章 手撕小三不商量 妙音望着凉亭中暧1昧的一幕,恍然大悟。 “我说呢!独孤静已是皇贵妃,如此谋害我腹中胎儿,到底图什么?除了独孤若若和六皇子得利,竟是还有这女子——太子妃之位才是独孤家的目标!” 江梓月:“六皇子妃独孤若若是独孤家的嫡长女,独孤寒是次子,三小姐独孤宁宁待字闺中。刚才太后说独孤敖准不是一个人来,偏一女子为拓跋玹抚琴,那女子定是独孤宁宁无疑。” 福七自两人身前听到江梓月的话,尴尬地笑了笑。 “不瞒太子妃和江小姐,太子殿下与独孤敖准之间,有许多撕扯不清的交易。那马场,便是太子殿下与独孤家合伙开的,否则,独孤家也不会一口气拿出那么多战马。另外还有钱庄、镖局……等等,也大都是对半开的。” 妙音却只觉福七是在刻意铺垫,“这番话是拓跋玹让你对我说的?还是你自己做主说的?” “太子殿下只提点奴才,该说的,要说明白,不能让太子妃娘娘太被动。” 妙音挑眉嗤笑,“你们主仆的意思是,让我对独孤宁宁客气些?是吧?” “这……奴才……奴才……”福七支支吾吾,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梓月当即抬脚踹在福七的腿上,“吃里扒外的蠢货!妙音白疼你了!你主子不在大周时,她给你好吃的好喝的,给你大笔银子,还派人保护你照顾你,把你当成那宅院的主人对待,你却好,帮着你主子欺负妙音呢!妙音一番好心被你当了驴肝肺!” 福七一再后退,不料,被江梓月猛然一推,就仰摔着栽进湖里,砰——湖水激起大片水花。 福七忙从水中浮上脑袋,“咳咳咳……那位抚琴的,的确是独孤家的三小姐独孤宁宁,倾慕殿下已久,但是殿下……” 妙音冷声命令,“李应!” 李应忙带着护卫上前,“主子!” “一会儿叫你打人,别手软,你若不敢打,也把你沉湖!” 李应怜悯地瞥了眼湖中的福七,忙道,“是!” 想起打断江盛骨头的风无涯,妙音忽然生出几分怀念来,“眼下已经凯旋,风无涯为何还不回来?” “听说他还在带兵追查萧穗母子,艾斯尔馥也与他在一起,想必这几日也该回来了。”李应小心翼翼地忙道,“主子,您放心,您叫卑职打谁,卑职一定不手软,断人肋骨这种事,卑职也可以。” 妙音这才满意地对他笑了笑,“断肋骨太无趣,还记得我那次拎着拓跋玹的脑袋往车厢上撞的情形吧?” “是,卑职记得……”李应话说得平顺,心却直哆嗦,“郡主的意思是……” “一会儿你拎着独孤敖准的脑袋往亭子的柱子上撞,掌控好力道,别把人撞死,然后拿刀把他的胡子头发全给我剔干净。” “噗——”江梓月顿时绷不住笑,“这可有点难为李统领。” 李应忙道,“不为难,卑职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应该的。” 妙音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步摇簪,又扶了扶高高的发髻,这才牵住江梓月的手,进入凉亭内。 却见独孤敖准身躯魁梧,一张国字脸,长了一圈的络腮胡子,穿着一身金边蓝锦袍,颇为气派尊贵。 独孤宁宁椭圆脸,紫红浓妆,娇艳明秀,冰蓝丝袍,与拓跋玹的近乎一模一样,只荷边袖和裙摆的剪裁有些微的不同。 拓跋玹忙起身上前托住她的手,“太子妃可来了,本宫听了好一会儿曲子,实在听腻了!” “会吗?”妙音见凉亭内竟还摆了好几盆兰花,“风动纱舞,花香弥漫,美人在侧,如此有情调,太子殿下真是撩妹高手!” “撩妹高手?”萧亦瑜揶揄地看自己的孙儿,“这个词,哀家倒是第一次听,委实新鲜。” “太子妃,你抬举本宫了。”拓跋玹无奈地看了眼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祖母,搀扶着妙音在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这位是独孤家的掌家人,独孤敖准,这位女子是独孤家的三小姐独孤宁宁。” 妙音坐下,见没了位子,便直接朝着独孤家的祖孙俩呵斥道,“独孤家的家教喂狗了?不给本郡主行礼便罢了,本郡主的表姐还没坐,还不让位?” 萧亦瑜似笑非笑地看独孤敖准,“敖准,太子妃说你们呢?” 独孤宁宁反而从容扬着唇角起身,“梓月小姐,你坐本郡主这边吧!” 江梓月诧异地笑道,“呦!还是郡主呢!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行礼呀?” “太子殿下刚刚宣读了皇上的圣旨,册封祖父为武贤王,奖赏我独孤家为这次战事贡献战马的功绩。” 独孤宁宁说着,目光清冷挑剔地看了眼妙音,视线也不着痕迹地略过她的孕肚, 妙音敏锐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却懒得理会她的挑衅,直接看向独孤敖准。 “老头儿,你们该对本郡主和太后格外叩首磕头才是!独孤静谋害我的孩子,是本郡主法外施恩,保了你独孤家的封赏,太子不会没对你提吧?” “这件事,太子殿下还真是没提!”独孤敖准目光淡冷地看妙音,“妙音郡主刚来,不知大魏的境况,做人还是不要太尖锐的好。” “我尖锐?”妙音不敢恭维地嗤笑,“老头儿,你是活腻了呀!” 独孤宁宁见祖父忙碌地喝茶,忙道,“我祖孙今日刚从城外马场回来,对宫中的事一概不知,自打刚才坐下,太子殿下只宣读了圣旨。” “该说的不说,那圣旨有什么好读的!”萧亦瑜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孙儿,“又把你媳妇气着了不是?” 拓跋玹百口莫辩,深感冤枉。 他本布置好这凉亭,唤妙音过来用晚膳的,且准备好也让江梓月、惊鸿、金诺和清越他们过来热闹一番。岂料,独孤家祖孙俩正好过来,他也只够时间宣读圣旨的。 刚才一见妙音过来,独孤宁宁就突然去弹琴,他要阻止时,祖母就进了凉亭内。 妙音见拓跋玹脸色尴尬,起身就一把拎住独孤宁宁的发髻,直接将她撞向凉亭的柱子…… 独孤敖准大惊失色,起身要阻止,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下,而后他脊背几处大穴被封住,后颈也被扣住,脑袋被迫一转,就撞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砰——砰——砰——一连三下,他眼冒金星,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人就摔仰在地上。 第436章 让独孤家大出血 想他独孤敖准,身为朝中元老,又是独孤家一家之主,萧家一灭,独孤家权倾大魏,满朝无人不尊他敬他,就连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眼下,一个大周护卫,竟拎着他的脑袋往柱子上撞?!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他缓过神来,眼前阵阵的发黑,行凶的男子却陡然拔剑,削向他的脸,他想抬手挡,手却抬不起。 “不……不要杀我……太子殿下就这样看着老臣受辱吗?” “你独孤家谋害本宫的子嗣,本宫就该看着你受辱才能解心头之怒!” 拓跋玹淡冷地瞥他一眼,没有阻止李应削他的胡子头发。 刚才妙音在凉亭外对李应的叮嘱,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尤其,妙音拎着独孤宁宁的脑袋往柱子上撞,也让他想起,在江南时,他在车厢里被撞得那记下——那次妙音是教训他意图伤害孩子,让他尝尝被抛弃、被伤害的滋味儿…… 瞧她如此凶悍地对待独孤宁宁,分明是误会了他和独孤宁宁之间的关系。 独孤宁宁被拾掇得惨叫,头破血流,整个人都是懵的。 妙音憎恶地拎着她的发髻一甩,她身躯晃了晃,狼狈地摔在地上,只觉脑仁都移了位置。 “救命——太子殿下——”独孤宁宁哭嚷着,爬到拓跋玹脚边,“殿下要为臣女做主呀!苏妙音如此行凶,您就坐视不理吗……” 拓跋玹:“太子妃只是在收账而已,你还是细品这份痛苦,仔细领受着,若是大哭惊着了太子妃府中的胎儿,本宫定不饶你!” 独孤宁宁立时噤声,却听到一旁呲——呲——是苏妙音护卫的刀剑正在刮父亲的头发…… 她也适才惊觉,境况有些诡异。 江梓月正在吃桌上的糕点,太后则给苏妙音夹菜,宫人端来一盆水,为刚坐下的苏妙音净手,并递上布巾擦拭…… 原来,今日兄长独孤寒被抬回家后,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天下竟真有一位女子,不畏独孤家的权势和财势,敢当众拿簪子刺伤她当皇贵妃的姑母,敢与她当大理寺卿的兄长谈赔偿,且就在这种境况下,还担保了独孤家的“战功”得赏,且连太后都护着这女子。 不等她冷静下来,一杯茶就泼在她脸上,还有一片茶叶挂在了她的眼皮上。 独孤宁宁不可知音地眨了眨眼睛,颤抖着手,僵硬地忙拂掉眼皮上的茶叶,正看到江梓月将空了的茶盅给苏妙音放在面前,并添了果汁在茶盅里…… 拓跋玹柔声说道,“阿音,表姐顾虑极是,你有孕在身,还是别喝茶水的好。这果汁是用桃子做的,酸甜可口,你尝尝。” 妙音端起果汁喝了两口,挑剔地一叹,“时间有点久了,鲜榨之后,应该冰镇保鲜。” 拓跋玹忙叮嘱凉亭外的宫人,“可听到太子妃的话了?去御膳房拿鲜榨的桃汁来。” 宫人忙自亭外退去。 独孤宁宁石化一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每年年关方见到拓跋玹,且每次见时,他都是肃冷如雪山之巅的寒冰,寒气袭人,拒人千里。 且前年春日,他以“寒毒在身,命不久矣”的借口,婉拒了父亲的提亲。 她一直都以为,这男子身中寒毒,身心难受,无瑕给旁人好脸色的。 她一直以为,这男子是不希望她当寡妇,才不愿迎娶她为妻…… 然而,他娶了苏妙音,让苏妙音有了身孕,护着苏妙音的周全,眼前——他更是在处处取悦讨好苏妙音,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而她独孤宁宁,倾慕他多年,被苏妙音拎着脑袋撞得头破血流,他却视而不见。 妒忌,憎恨,痛苦……千百种煎熬的情绪,在一瞬间糅杂成一团烈火,独孤宁宁紧握着双拳,一时间生不如死。 “太子殿下竟如此辜负我独孤宁宁?我独孤家为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殿下都视而不见么?” “放肆!”萧亦瑜冷斥,“若非太子暗中帮扶,你们独孤家早就被萧家吞灭。如非皇族厚恩重赏,凭你祖父无半点经商之才,何来如此大的家业?” 妙音不禁因太后的一番话狐疑,忍不住看向江梓月,却见江梓月陡然冷了脸色,眼底闪过一抹憎恶之色。而一旁的独孤宁宁,僵跪在一旁,忽然就被割了舌头一般哑口无言。 李应将地上被剃光头发的独孤敖准拖到妙音近前,“主子,您可满意?” 妙音见独孤敖准已然成了个和尚,自然是满意的。 江梓月却厉声道,“满意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也能断人肋骨么?弄断这祖孙俩四根肋骨,丢进湖里!” 独孤敖准忙跪地俯首,“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老臣知罪,老臣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但小女身骨娇弱,恐怕承受不住那样的痛。” 江梓月抬脚踹在他肩上,“你女儿承受不了断骨之痛,你可曾想过,我妹妹如何承受得住失去骨肉之痛?!世上善恶相报,因果相承,你们作恶多端,贪得无厌!音儿护你们九族的命,你们却前来挑衅,可恶可憎,罪该万死!” 妙音忙道,“姐姐稍安勿躁,咱们是过来谈赔偿的,既然这老头儿给她女儿求情,自然可以有更好的法子解决此事。” 妙音对拓跋玹道,“派人去拿纸笔来!” 拓跋玹忙命人备笔墨,疑惑地道,“阿音,你想做什么?” 笔墨拿来之后,妙音便当即写了三张一模一样的契约。 江梓月惊喜地看妙音,“音儿,你这是……” “刚才太后说,独孤敖准无经商之才,却得皇族厚恩重赏。妙音揣测,独孤家如今的产业,都是当年家母江蓉留在大魏的,如今我苏妙音来此,我表姐更是江家嫡女,你们该物归原主了!。” 萧亦瑜顿时懊悔说那一番话,“妙音,哀家的意思其实是……” “太后娘娘,家母的东西,你们大魏不能总赖着不还,否则,家母在天有灵,定会来找你们收账!” 妙音说完,再不理会太后是什么脸色,当即把一张契约交给拓跋玹,另一张契约交给独孤敖准。 “一式三份,我们三人签字按手印,从此,独孤家的马场,全权转交给我苏妙音,另外,你们独孤家让出一百家店面给江家,一并交出地契,不得有丝毫差错,如此可免你九族无恙,武贤王位分不移。” 第437章 殿下竟被抛弃了 独孤敖准不可置信地抬头,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不但容貌与江蓉相仿,就连这精明的眼睛,说话的神态,以及狠辣的手段,亦是如出一辙。 他视线落在女子手上的契约上,就见字遒劲有力,竟比男子写的更霸气精妙。 都说这女子从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疯子,是以独孤府胜券在握,才拼要太子妃之位,没想到,这女子不但继承了江蓉精明的头脑,竟然契约书也写得如此漂亮,且遣词精炼,无半句废话。 独孤宁宁见父亲盯着契约书蹙眉无言,恐慌地抓住他的袍袖。 “爹,不要答应她!否则,独孤家什么都没了!马场和一百家铺子……她是让咱们独孤府倾家荡产呀!” 独孤敖准自知骑虎难下,“都是为你的一己私欲,害人害己害全家!这回,你该明白,独孤家惹错了人!” 江梓月冷声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独孤宁宁不甘心争辩道:“苏妙音,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独孤家的生意,是与太子殿下合盟经营的,岂能说给就给……” 拓跋玹痛快地直接在契约书上签写了名字,按上了手印。 “本宫的人是太子妃的,本宫也十分愿意将所有的一切赠于太子妃。你们独孤家身为人臣,接下了太子妃为你们保住的武贤王王位,也该拿出诚意才是。” 独孤敖准颤抖着手接过契约书,却想起,在许多年前,他带人闯进江氏位于大魏的宅邸、抽剑直指江蓉脸面的一幕…… “江蓉,圣旨有令,命你马上把江氏麾下所有店铺的账簿和地契交出来,否则,杀无赦!” 当时,那女子如眼前女子一般,挺着大肚子,却强硬地无惧于他手上的长剑,逼上前就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独孤敖准,你去告诉拓跋易,当年他国库亏空,是我给他银子支撑度过了难关,他的百姓吃不上饭,是我运送了米粮过来,大魏京城如今繁华富庶,都是因为我江蓉……如今他过河拆桥,想夺我江氏的东西,哼哼……没那么容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定让你们生不如死,我的女儿,我的孙儿,我江家的子子孙孙,也都会让大魏不得安宁!” “报应!都是报应!”独孤敖准嗫嚅着一叹,硬着头皮写下自己的名字,自头上沾了血,狠狠按在契约书上。 江梓月看着契约书,阖眼一叹,自眼角滚下两行泪来,看着妙音的眼神,却愈发温柔而欣慰。 妙音见江梓月神色不稳,一签写完三分契约书,就扶着江梓月起身,“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妙音累了,先和表姐回去歇息!” 不等拓跋玹反应过来,妙音就已经扶着江梓月走出了凉亭,李应迅速带护卫跟上姐妹两人…… 萧亦瑜斥退了独孤父女二人,对僵坐在一旁的拓跋玹无奈地一叹。 “玹儿,你这媳妇,好可怕好毒辣的心思,竟是顷刻间,让独孤家一无所有,让我大魏大伤元气!” 拓跋玹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也没想到自己竟这样被抛弃了,心里压不住陡然升腾而起的失落,手却优雅地端起了酒盅,碰了下祖母始终没有碰过的酒杯。 “皇祖母,阿音既是您曾孙的母亲,便是我大魏的人,您怕什么?” “哀家不怕!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保护得了我皇族子嗣,如今,哀家死也瞑目了。” 萧亦瑜说完,就听到湖畔遥遥传来声嘶力竭地哭声。 “姑母,您瞑目吧!姑母——我们做到了!姑母——” “那是谁在哭?”萧亦瑜疑惑地看向湖畔,“怎么听着像是江梓月的声音?” 拓跋玹忙起身掀开纱帘,就见江梓月正在朝着大周的方向跪拜,妙音似有些无奈,也跪在了地上。 江梓月不知江蓉还活着,自然是伤心难抑的,且江蓉始终被她奉为神祗一般的女子,如今夺回江家产业,自然是要告慰亡灵。 不过,江梓月如此激动,如此迫切,竟枉顾大魏宫规,明显是对大魏始终压着仇恨。 拓跋玹望着那灯影中的姐妹俩,无奈一叹,“祖母,看样子,这江梓月竟是早就知道,独孤家的产业就是江蓉原来在大魏创下的产业。” 萧亦瑜摇头,“江梓月不过是会叫嚷罢了,论智谋和勇气,她实在不及妙音。看妙音的神态,分明是前一刻才看出端倪的,却当机立断,就写好了契约书……实在爽利痛快!” 拓跋玹见她竟是满面钦佩慈和,全然不像从前那样满面肃冷,不禁多看她两眼。 “自打阿音来了,祖母竟像是换了个人。” “这是当然!夺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这女子能助你,祖母最是欣慰。”萧亦瑜忙给他夹菜,“回头哀家亲自找几个可靠的厨子安置在你的太子府,听说那丫头贪嘴爱吃,可不能亏待了她。” “是!谢皇祖母!”拓跋玹忙俯首谢恩,又唤爬出湖水的福七上前,“去御膳房传膳,送到太子妃的寝殿,莫让她和江小姐饿着肚子就寝。” 福七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前去传膳。 * 月嫦宫内,一众宫人都被独孤静赶出了宫殿。 独孤宁宁见众人脸色惶恐,自宫廊下僵了脚步,听到殿内传来鬼哭狼嚎似的咆哮,吓得她一颤,忍不住抬手捂住头上包缠厚重的伤口——伤口又疼得厉害。 昨晚苏妙音拎着自己的脑袋往柱子上猛撞的一幕,随着伤口的剧痛涌入脑海,她顿时恨得锥心刺骨。 硬着头皮进门,禁不住看向同样包缠着脑袋的父亲,最让她难过的是,父亲那头发胡子全然不见了,俨然如一位老和尚,走到哪儿都成了一桩笑话。 独孤宁宁跪在地上行了礼,这才发现,姑母正横躺在屏风那边的贵妃榻上,浑身包裹着厚厚的白色棉布,那棉布上透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点,且身子只能那样僵躺着,半分不得挪动。 隔着薄纱屏风,独孤宁宁见姑母手抬了一下,她忙起身上前,“姑母,您可好?” “你看我这样子,能好么?” 独孤静气闷地嘶叫,憎恶地盯着侄女凑近的脸,却看着她头上包缠的白布,愈发怒恨交加。 “枉我一世精明,竟被一个曾是疯子的女人当场拆穿罪名!你们父女俩更是无能,竟把我独孤家的全部家业拱手奉上!我的脸、独孤家的脸,竟是一朝尽毁,再无恢复的可能!” 第438章 太子殿下又撒娇 独孤静无法疏解心头的怒火,愤然抄起贵妃榻旁茶几上的香炉砸在地上,金香炉没有碎,她的一身伤反而被扯痛,又痛叫不止。 独孤敖准忙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事已至此,已没有转圜的余地,您还是先好好养伤,保重凤体为要。” 独孤静痛不欲生,怒火难平,身体的伤痛,更让她心头难受。“如此奇耻大辱,我如何养?还不如死了算了!” “姑母,您还是皇贵妃,爹如今得封武贤王,皇上并没有再多加怪罪……”独孤宁宁小心翼翼地劝道。 “没出息的东西!皇上没有怪罪,是因为苏妙音的一句话!从今往后,我独孤家每一日都要被那女子踩在脚下!” 独孤静憎恶说着,又鬼魅一般,讽刺地咯咯笑起来。 “整整大半年的筹谋,转瞬功亏一篑,独孤家的一切灰飞烟灭,我这身子还被刺成了马蜂窝!这后宫里所有人都看了我的笑话,皇上再不会再来我宫里,武贤王的封号,更成了讽刺……咯咯咯……武贤王,武贤王,是无贤王!” 独孤敖准亦是被她说的心头难受,“娘娘,就算宁宁当不成太子妃,咱们还有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且六皇子妃也有孕在身……咱们再从长计议……” “早就对你说过,六皇子是下下之策,一个装疯卖傻多年之人,必然居心叵测,岂肯屈从我独孤家的安排?将来又岂肯尊本宫为皇太后?” 独孤静一顿咆哮之后,因伤口刺痛,又忍不住惨叫。 独孤宁宁也适才发现,独孤家前路渺茫,败局已定。 “该死的苏妙音!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用你的性命,偿还我独孤家满门所受的痛苦和屈辱!” 殿门外,倏然传来清灵如水的笑声—— “所幸我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独孤小姐如此憎恨我苏妙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独孤敖准像是被刺了一剑,身躯僵住。 贵妃榻上的独孤静也慌得再不敢挪动,警告地瞪向独孤宁宁,不准她再胡言乱语。 独孤宁宁疑惑地转头,更是如见鬼了一般,胆战心惊。 因为,进门的,不只是苏妙音,还有拓跋玹,且两人十指相扣,脚步齐整,仿佛如春日游景看花一般。 拓跋玹头戴龙冠,一身金绣黑底腾龙朝服溢彩流光,明显是刚自早朝下来,尚未来得及更换袍服。 而苏妙音一身粉紫色的蛟绡纱裙袍,发髻高绾,头饰仍是大周郡主的凤冠,额上一粒紫色水滴形眉心坠,映得凤眸顾盼生辉,面颊两侧垂着紫玉珠细流苏,衬得肌肤胜雪。 两人一个酷冷威严,一个艳美惊魂,明明那般波澜无惊,却反而叫人不寒而栗。 独孤静忙朝殿门外呵斥道,“这些瞎眼的东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来,竟也不知通传!” 隔着屏风,妙音戏谑地对粽子似的独孤静笑了笑。 “你们一家子聊得正热闹,若是冒然扰了你们说话,实在是失礼。所以,太子殿下把你院子里的宫人都打发走了。” “打发走?”独孤敖准竖起眉头,忙对拓跋玹跪地,“太子殿下,贵妃娘娘重伤在身,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您把宫人打发走,谁还服侍娘娘的起居?!” 拓跋玹淡凉地打断他,“独孤爱卿,你活到这把年纪,可见过囚犯被人伺候服侍?” 独孤宁宁忙道,“太子殿下,姑母就算有错,却还是皇贵妃,就算坐牢,还有狱卒时常打扫牢房呢!” 拓跋玹赞成地点头,“牢房是挺好!尤其,在你兄长独孤寒这两个月的统管之下,还算不错,你们独孤家可是都想去牢房?” 独孤宁宁恐惧地忙跪趴在地上,顿时懊悔争辩。 “臣女一时言语莽撞,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 “情分真是一个妙极的好词!”妙音啧了一声,眼角余光斜瞅着拓跋玹,“正是因为顾着与你的情分,太子殿下才过来的呢!” 拓跋玹被她眼神刺伤,“阿音,你不信我?” 妙音拿着兰花草的团扇摇呀摇,眸子清冷地转向独孤宁宁。“玹玹,我何时不信你?我们相守相伴,成婚,和离,几经生死,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生死与共,如今孩子都有了,你竟还孩子一般撒娇。” 独孤宁宁被这一番话刺得猝不及防,她眼睛看着地面,脑子却轰轰震响,心口痛不欲生。 拓跋玹压了一夜的失落,因这番话顿时荡然无存,也最是爱极妙音这样宠溺的口气。“阿音,你既信我,就该对他们说实话。” “为何要我说?”妙音委实气不顺。 昨晚表姐说陪她,结果,睡到半夜,被惊鸿掳了去,害她一整晚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江氏被查封,一会儿是江氏满门被三国皇帝屠杀,一会儿是她躺在血泊中惨叫失去了孩子……而她身边这厮,自诩她苏妙音的好夫君,竟不知去陪她。 拓跋玹见她慵懒地摇着团扇别开脸去,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斥道:“独孤宁宁,你给本宫记住,本宫与你从不曾有任何情分,日后你再当着太子妃的面胡言乱语,本宫定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独孤宁宁哑然,一时间欲哭无泪。 独孤敖准和独孤静愈发绝望透骨。 拓跋玹又道:“本宫此来,是因太后派人通传本宫与太子妃去用早膳,肩辇经过月嫦宫的门前,本宫和太子妃听到皇贵妃在咒骂,便进了门来查看……” 妙音提醒道:“独孤宁宁刚才辱骂我,并要拿我的性命偿还独孤家,我和太子殿下也听得一清二楚。” 独孤宁宁恐慌地看了眼父亲,忙抢言道:“是臣女一人辱骂太子妃娘娘,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太子殿下不要迁怒家父与姑母……” 妙音诧异地挑眉,“没想到,你竟是个敢作敢当的。” 拓跋玹匪夷所思地侧首,“阿音,这女子知错不改,不值得你如此夸赞。” “我又没说不责罚她。”妙音朝着殿门外命令道,“李应、董忱,把咱们带来的礼物,赠于这三位罪人。” 第439章 太子妃又撕小三 李应和董忱各抱着一大摞书进门,给独孤宁宁放在面前。 “佛经?”独孤宁宁大惑不解,看了看摞得整齐的佛经,又抬头看妙音,“太子妃娘娘这是何意?” 拓跋玹亦是疑惑,“阿音,你带这些佛经不是要送给皇祖母?” “当然是送给太后她老人家!再过一个月,便是中元节,是祭祀之日,这点佛经实在不够太后她老人家施恩馈赠佛寺。” 妙音说完,走到独孤敖准面前。 “独孤氏家教堪忧,实在应该学一学明辨是非,学一学慈悲为怀,所以,我给独孤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每一本佛经,都抄上三百卷,再以太后的名义馈赠百姓,安抚天下。” 拓跋玹似笑非笑地赞赏地点头,打眼又看了眼那两大摞佛经。 “独孤家意图谋害皇嗣,损了皇族颜面,也理当亲力亲为,以善举修补。” 独孤宁宁悚然上前,拿佛经看了看,《大般若经》、《心经》、《金刚经》、《妙法莲华经》、《大方广佛华严经》、《维摩诘经》、《大方等大集经》……每一本经书都不同。 “这……太子妃娘娘,若是每一本都抄写三百卷,这一个月的时间,我独孤家上下三百口人一起写,就算手写断,也写不完这么多呀!” “你不是嚷嚷着想弄死我么,”妙音拿团扇抬起她的下巴,阴沉看进她眼底。“写不完,我就弄死你,免得我再浪费心神防着你们独孤家算计我。” 独孤敖准忙跪在地上,“太子妃娘娘,您让您的护卫剃了臣的头发胡子,臣和小女、舍妹、犬子,都已经重伤到如此地步,您还要了我全部的家产,这还不够吗?您……您这欺人太甚!” 妙音嗤笑,“我欺人太甚?独孤敖准,我表姐昨晚将家母的手札拿给我看过,是你亲自带兵攻入家母在大魏京城的宅邸,查封了家母当年沥尽心血创建的所有店铺,而后与皇族一起据为己有……你们大魏君臣不顾家母对大魏的恩情,恩将仇报,合谋抢掠,就不欺人太甚么?!” 独孤敖准哑口无言。 拓跋玹忙道,“阿音,这件事……” 妙音自然知晓他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你我相识之后,你将你母亲的嫁妆冲入大魏国库,换取了与独孤家共同经营那些产业的机会。” 拓跋玹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没有误会我就好。” 妙音:“我苏妙音素来不是小气之人,不过我素来有个原则——旁人对我坏,我必十倍百倍地奉还。昨日债,昨日清。今日独孤宁宁又辱骂本郡主,且要谋害本郡主,这是一笔新帐。” 拓跋玹厉声斥道,“辱骂太子妃,藐视皇族,以下犯上,死罪难饶。独孤敖准你身为两朝元老,也监管修订大魏律法,你们这新罪该如何惩处,你应该清楚才是。” 独孤敖准惊得忙俯首贴地,“殿下息怒,这佛经……臣定亲自带家人一起抄写。” 独孤静却被气得直抖,却每一下抖,伤口都在刺骨的痛。“妙音郡主放心,我独孤家定然在一个月之内,定将这些佛经抄写完!” “贵妃娘娘总算识趣了!独孤家财大势大,你若把心思用在正途,恐怕早就取代萧穗成了皇后。可惜了!”妙音似笑非笑地看向独孤宁宁,“不过你独孤宁宁,除了抄写佛经,还有一件事,你得去做。” 独孤宁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因大理寺卿独孤寒被免职,皇帝陛下拓跋易为此心焦不已。 早朝之上百官争执许久,也始终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 倒并非大魏无人可用,实在是太子殿下1身边多了一位颇厉害的太子妃,无人敢迎风接下此等专司评断是非的职位。将来若有一星半点的处置不好,惹上那尖锐的女人,便是生不如死。 拓跋易却没打算放过他们,早朝结束,便留了几位肱骨重臣到御书房说话。 “不过就是一个大理寺卿,这就难倒你们了?你们门生众多,挑选着德才兼备之人尽管举荐上来便是,太子自会亲自去筛选。” 众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吭声。 所幸,太后派过来的小太监进门,“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众臣如临大赦,虽仍是绷着脊背低着头,却总算敢大声地喘气儿。 拓跋易不悦地瞥了眼小太监,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都散了吧。” 几位官员捏着心尖儿,自阶上下来,就见独孤宁宁跪在殿前的广场上,大声地喊道,“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 一声一声尖锐尖锐刺耳,那重复更是急迫诡异,仿佛有索命厉鬼站在她身后逼着她喊似地。 “这分明是又惹着太子妃了吧?” “被打成那个样子、交出全部的家产还不知悔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所幸,大理寺卿被罢免,否则,岂不是要亲自监斩自己的亲妹?” “本以为太子殿下病了多年,当上储君,必然迎娶了这独孤宁宁,没想到竟得了苏妙音那般凌厉的太子妃……这独孤宁宁也委实愚笨,惹不起,竟不知道躲避。” 拓跋易自御书房出来,正见几位臣子议论着下去台阶,而后绕过了大声叫喊的独孤宁宁,匆匆远去。 拓跋易却看不懂眼前这境况,他疑惑地侧首看前来传话的小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不过,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去太后寝宫的路上,听闻月嫦宫中传出来骂声,便进去一看,而后这独孤宁宁就被罚来此处。” 拓跋易恍然失笑,踱着步子下去台阶,到了独孤宁宁面前,却见她身躯僵硬地跪着,半分无法挪移,从刚才喊到现在,声音已然有些嘶哑。 “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咳咳咳……我想弄死太子妃,我咳咳咳……我罪该万死……” 拓跋易看了看东边天空里热腾腾的火球,斥道:“行了,别喊了!” 独孤宁宁顿时崩溃地哭出来,“皇上息怒!臣女……臣女……臣女若是不在六个时辰内说三万遍,太子殿下便要诛杀独孤家满门!” 第440章 五公主去和亲吧 “六个时辰说三万遍?难怪你如此句句不听!”拓跋易无奈地摇头一叹,却也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为何单单要你说这个?” 独孤宁宁泣不成声,“臣女心有不甘,早上正与姑母和家父说此话,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就进去了,太子妃不但罚我独孤家在中元节之前抄写完三千多卷经书,还让臣女来此跪着……” “中元节之前抄写完三千多卷经书?” 拓跋易赫然发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之前惩罚罪人的招数实在欠缺创意。 自打苏妙音一入大魏,鸡飞狗跳片刻没停过,这罚人的招数也是一次一个样,从来没有重复的,委实叫人耳目一新。且中元节罚抄经书,也委实呵护太后的心意。 然而,却有人忍不住为独孤家打包不平。 “父皇,此事不怪表妹!” 闻讯赶来的拓跋柔上前,朝拓跋易忙双膝跪地,便让护卫给独孤宁宁解开被封的穴道。 独孤宁宁失了骨头似地,当即跪瘫在地上,抬手就捂住头上被汗腌得刺疼的伤口…… 拓跋柔见她摇摇晃晃,忙把她搂在怀里,“表妹,你受苦了!姐姐来迟一步!” 独孤宁宁愈发哭得难受,“表姐……宁宁没什么,受苦的是姑母。” 拓跋柔顿时想起母亲独孤静一身的伤,忙对拓跋易道:“父皇,苏妙音欺人太甚!表妹被欺负得不成样子,怒极攻心不过骂了苏妙音两句,寻常家宅妯娌多有争执,亦是有讥讽谩骂者,难道都要为此弄得人生不如死吗?” “跪在这里说几句话,就生不如死了?”拓跋易俯视着女儿,失望地叹了口气,“独孤宁宁,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给五公主听,太子不是罚你说三万遍么?你可不能停!” 独孤宁宁虚弱地歪在拓跋柔怀里,说道,“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 “够了!住口!”拓跋柔愤然将独孤宁宁自怀中推开。 独孤宁宁被推得摔在白石地砖上,手肘被撞疼……“表姐……” “别再唤我表姐!”拓跋柔匪夷所思地看独孤宁宁,又看自己身后的贴身宫女夏果,“臭丫头,你刚才不是说,郡主只是辱骂了苏妙音么?为何是想弄死太子妃?” 夏果恐慌地看了眼独孤宁宁,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她自是不敢说,是独孤敖准给她递了字条,让公主来救独孤宁宁。 “奴婢……奴婢也没敢靠近,见宁郡主在此受罚,就急忙通传了公主殿下……” 拓跋柔愤然挥掌打在夏果脸上,“以后再如此莽撞,本公主也如此罚你!” 拓跋易摇头一叹,“所幸,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私事私了,否则,独孤宁宁必人头落地,才能平息此事。” 拓跋柔忙呵斥独孤宁宁,“昨日独孤家被罚成那个样子,你今日竟还是不长记性!” 独孤宁宁忙对拓跋柔道:“表姐,我已经担下罪责,您不要再多言。” 拓跋柔话虽如此说,心头却仇恨难疏,忙又对拓跋易俯首。 “父皇,家母被苏妙音当众刺伤,舅父也被剃了头发,且她还夺走了独孤家所有的家产,独孤家满门颜面扫地,且表哥被太子打下殿前台阶,摔断了胳膊……表妹有错也已经受了惩罚,请父皇看在表妹已经知错,您让她起来吧!” 拓跋易自女儿身前蹲下来,“若是太子妃昨日未能站稳,朕的皇孙——太子唯一的骨血便没了。你母亲要夺皇后之位,独孤宁宁要夺太子妃之位,却拿朕的皇孙和苏妙音当牺牲品,这应该么?” 拓跋柔哑口无言。 “大周宁和王是苏妙音的生父,已故的江蓉是苏妙音的生母,朕与江氏、与宁和王早有恩怨难解,苏妙音又对我大魏有功有恩,这些你们不是不知,独孤家也不是不知……你们说,万一宁和王发兵,该如何处置?” 拓跋柔暗惊失色,再不敢多言,只道:“父皇息怒,女儿知错!” 拓跋易没有让她起身,“你该感谢苏妙音提出了‘私事私了’,否则,大周与大魏一触即发,赫连遥带来的那些兵,就够我大魏京城百姓受的。” 独孤宁宁也忙俯首贴地,“皇上息怒,臣女罪该万死……” 拓跋易却懒得理会她,只对拓跋柔斥道:“柔儿,你是皇姐,玹儿是你的亲弟,玹儿是如何活到今日、他受了多少痛苦,你这皇姐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却好,半点不懂他的难处,反帮一群罪人开脱,委实不该。” 拓跋柔顿时意识到,自己在父亲心中尚有一席之地。 “父皇……请给女儿一条明路,只要能为母亲和独孤家赎罪,女儿愿意肝脑涂地!” “你若真的如此想赎罪,就去让赫连遥喜欢上你,若是赫连遥不喜欢你,哪怕让赵凉、雷承、陆随之、亦或金诺、风朗、清越他们随便一个喜欢上你也成,他们都与宁和王感情深厚,形同父子,更与苏妙音亲如手足。” 拓跋柔不可置信地看父亲,“……父皇,女儿喜欢的人是独孤寒!” “独孤寒?独孤家戴罪之家,如何配得上迎娶朕的公主为妻?”拓跋易恨铁不成钢地一叹,直接经过她,头也不回地斥道:“烂泥扶不上墙!我皇族中的女儿,个个血统尊贵,竟无一个比得上苏妙音!” “父皇……父皇……”拓跋柔见父亲绝然离去,憎恨地转头就朝独孤宁宁脸上打了一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为了你们的野心,我和表哥的未来也要牺牲了!” 独孤宁宁又被打得摔在了地上,她忙捂住脸支撑着身子跪端正。 “表姐息怒!我去……我去让赫连遥喜欢上我……我去和亲……” “就凭你?你闹到如此地步,有什么资格去当大周的太子妃?以后你这种罪人还是离本公主远些的好!”拓跋柔说完,起身就带着一众宫人离去。 独孤宁宁心底却已经有了打算,本想偷个懒,盘算如何勾1引赫连遥,却见福七正自钟鼓楼的方向远远地盯着自己。 她忙又急迫地喊道:“我想弄死太子妃,我罪该万死……” 第441章 爱妃可是想我了 拓跋易赶到太后寝宫时,早膳已经用完。 太后只得让掌宫嬷嬷方莲,将他安顿在偏殿内单独用膳。 拓跋玹早已择选好大理寺卿的人选,碍于此人身份特殊,不便在朝堂直接言明。 见父亲这会儿得闲,他忙拉着妙音陪坐在桌旁,“父皇,此次平定三城叛乱,风无涯有功,应该厚赏,让他尽早归于正途。” “他的事,朕听说过。”拓跋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妙音,“朕倒是没想到,风无涯竟能在你手底下得到重用。” 妙音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天命吧!我本也没想救他,见他已经半死,便将他丢在路边,没想到他竟是个知道感恩的,还赶回来救了我好几次,对我手底下的李应亦是情同手足。” 拓跋易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这辈子见过太多隐忍潜伏的暗人,风无涯是其中的翘楚。“风无涯人在何处?朕还是先见他一见,大理寺卿不比别处。” 拓跋玹:“此时他尚未归来,是因领了儿臣的命令在追捕萧穗母子。” 拓跋易狐疑地看儿子,“臭小子,你这是在与朕谈条件么?” 拓跋玹深知父亲还是想宽饶萧穗母子,这件事,他身为人子,自然无权左右。 “父皇若是不用风无涯,儿臣自然没有召他回来的理由,所以,便只能任他在外继续追查萧穗母子的下落。” 妙音见父子俩剑拔弩张,尴尬地深吸一口气,顿时不愿风无涯担下那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大魏皇帝这种脸色,大魏官场暗潮汹涌,风无涯脾性耿直又愚笨,恐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在北厥时,她用一个小空瓶瓶子救下母妃,风无涯竟半点猜不到,智商堪忧,情商更是可怜,只适合执行独来独往的任务。 但是,当着大魏帝王的面,她也委实不好分析大魏眼下的时局,只得委婉地笑了笑,忙拿着手上的团扇给自家夫君扇扇风。 “玹玹,大理寺卿的俸禄,还不及我给他的月俸多,只怕风无涯不愿意当这大理寺卿。” 团扇带得她身上馨甜的花香扑面,拓跋玹强硬的态度顿时柔软了许多,他忙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再扇风。“我相信,他可以有一番作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我素来的原则。” 拓跋易竖起眉头,“你果真想让他补上大理寺卿的空缺?” 拓跋玹道:“风无涯背后无家族可依傍,处事必然公允端正,大理寺卿就该是如此刚直不阿之人担下。若是我大魏执法的衙门都如墙头草一般,天下何来公正?” 妙音一时间又心服口服,“玹玹,你这话说得妙极,我改变主意了,我支持你!” 拓跋易斥道:“苏妙音你一边去!你一个没过门的人,哪儿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妙音悻悻撇嘴。 恭顺立于一旁的老嬷嬷方莲突兀地咳了两声,妙音不知她何意。 拓跋易却被这咳嗽吓了一跳,适才发现,方莲竟从旁竖着耳朵听着。 “放肆!朕与太子议政,还不带太子妃退下?” 方莲迅速行礼告退,忙搀扶着妙音出去门槛,却刚刚带上偏殿的门,就见一众妃嫔争先恐后、花枝招展地挤进院门来。 妙音瞧着热闹,视线在一张张美人脸上流转,看得眼花缭乱,顿时艳羡这皇帝的艳福。 方莲却手忙脚乱,又推门禀报,“皇上,众位娘娘们来了!” 刚安静喝了几口热汤的皇帝陛下,怒火顿时上涌,厉声斥道,“挡住她们,朕一个不见!” 妙音自门外看了眼拓跋玹,见他还在那儿暗忖着什么,便没有唤他。 这会儿,她倒是想起在三城百姓营,与拓跋易争论“风清月朗”的去留时,拓跋玹提及的那句“父皇宫中也看歌舞”的“典故”。 方莲行事谨慎,却不准妙音靠近那些女子,只把她安顿在廊下的长凳上坐着。 妙音却忍不住好奇,“啧啧……倒是有不少美人呢!皇上好艳福!” “嘘——太子妃娘娘莫要置喙长辈们的事!” “嬷嬷快去吧,否则,众位娘娘真要扑过来了,呵呵呵……”妙音幸灾乐祸地笑。 拓跋易在殿内顿时没了胃口用膳,斜眼瞪了眼儿子,“你再不管你这媳妇,朕不介意替你罚一罚!” 拓跋玹失笑,“她只是乐得瞧热闹罢了,父皇还是先思忖政务的好。” “风无涯是适合,不过,他之前在倾云阁的事也不是秘密,只怕入了衙门会受人排挤,届时万一扛不住,少不得还要换人。” 拓跋玹却无半分为难之色,他从容俯首,依旧口气坚定。 “父皇,朝堂之中也有人排挤儿臣,儿臣可半分不曾畏惧,儿臣会一点一点更换,让每一个职位上能者居之、贤者居之,并与他们共进退!如此在大魏为难之际,才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儿臣相信,风无涯定能做好。” 拓跋易顿觉心口暖热如火,赞成地点头,“好,就依你吧!当年,朕就是没有做好这第一步,才养虎为患。” “谢父皇!” 拓跋玹起身一拜,便告退出来,赶紧看着自家媳妇,却一出门槛,就被眼前画一般的美景吸引…… 天光如碧,云影幻白,雕梁画檐,鸟语花香,那女子一身粉紫纱袍如水,慵懒地歪着身子倚坐在连着栏杆的长凳上,如落下凡尘的仙女。 她自花木缝隙间,饶有兴致地偷瞧满院子叽叽喳喳的美人,廊下清风浮动她鬓边的碎发和裙摆,垂在她眼角处的紫玉流苏盈盈闪闪,衬得冰肌雪肤,眉目生辉。 他脚步就不听使唤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只觉这一幕似在梦中。 从前他是半点不敢奢望她能来大魏,如今她却与他共进退,还如此从容闲适、近乎享受地瞧着热闹…… “阿音,我爱你!” “嗯,我知道呀!”妙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动情地告白,转过头来看他,就见他正眸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对呀,你这般爱我,为何昨晚不来陪我?” “昨晚你不是和表姐一起睡的吗?我怎好擅闯?” “表姐被惊鸿抱走了。” “哈?!”拓跋玹诧异失笑,“惊鸿那般木讷之人,竟有如此本事?” “可不!他可是愈发胆大妄为了,半夜里来偷人。”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从她手上拿过团扇,便轻轻地帮她扇风,却忍不住倾身凑近,在她唇上深沉地轻吻,而后一吻又贪恋地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就吻到她的颈侧,“爱妃可是想我了?” 第442章 爱妃是几个意思 妙音赧然靠在他肩上,轻声娇嗔,“臭美!昨晚噩梦连连,哪儿有闲工夫想你!” “做噩梦?”拓跋玹顿时懊悔昨晚没有入宫。 因昨晚赫连遥喝醉,他代为巡查大周军营的境况,返回太子府,已然过了子时,皇宫大门也已关闭,他便没有再入宫惊扰妙音。 且他昨晚亦是一夜没有睡踏实,一则想她,二则怕她误会他和独孤宁宁有什么瓜葛,三则怕她怕了遭遇算计,转眼就要离开大魏。 他却忘了,妙音虽恢复不少记忆,却并非是从前的凤魔。 虽然之前她也被赫连翊、赵迎楠等人算计过,且独孤家那样恶毒的阴谋,却拐弯抹角,此刻想来,仍是叫人头皮发麻。昨晚,他实在应该好好陪在她身边的。 “阿音,同我说说,你昨晚梦到了什么?” 妙音勾着拥着他的腰际,却不想拿噩梦吓坏他。 他本比她心思更敏感,就连梦见一树海棠花,也是找大祭司解梦才想得开。 “我的噩梦,天一亮就忘了,兴许是白天遭遇了太多事所致。” “今晚我陪你。”拓跋玹安慰地轻抚她的肩臂,“这宫里是非多,精神疲累,便容易噩梦。” 妙音却十分想去看一看那尚未来得及看的太子府。 无奈太后说,未过门的女子,暂不宜踏足婚房。 她虽不讲究那些,却不得不遵从。 这里不是大周,轮不得她随心所欲。她也不希望做出给拓跋玹丢脸的事。 “听说太子府的庭院里,栽种了一株特别大的海棠树,可是和你梦中的相仿?” “嗯,说来也是缘分,不知父皇从何处移植过来的,他竟寻来一株长了百年的海棠树,一眼望上去,要成树神一般。咱们院子虽够大,那树冠还是占了半个庭院。” “海棠酸甜可口,最是美味。等我将来住进去,咱们在后院里栽种苹果树、桃树、橘树、李树,树下再种上青菜,再养几只小兔子……届时孩子跑,兔子跳,最是好玩。” “为何不养狗?狗能看家。养猫也成,猫能抓老鼠。” “狗咬人呀!猫爬1墙上树,半夜里往外跑,不安生。咱们养孩子,还是不要养危险的小动物。” 拓跋玹赞成地点头,“父皇已经在后院里为咱们劈了一处养动物的,不过里面养着豹子、猛虎、鹿、鹤、天鹅,孔雀……” “都是些不能吃的神仙物种,还得专门派人驯养。” 妙音话说到这里,顿时想起父亲养得那头豹子,忽然忍不住有些想念父亲。 她来大魏时,父亲骂她是罪人之后,而后她便晕厥…… “玹,在我想念你时,我爹那头豹子倒是没少陪伴我,它被我养得像只猫,又胖又肥,却比猫还胆小,见了老鼠都绕着走。” 拓跋玹被她的话逗笑,贪恋地拥着她,忽然就想这样一辈子不放开。 见她目光晶亮,唇角浅扬,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他便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轻吻,却啄了一下又一下,如何也吻不够。 “阿音,以后咱们就算发脾气,都不准分开睡了,好不好?!” “好!”妙音下意识地应下,却顿觉这话题跳跃太远。 这厮是趁着她心情好,想诓骗她立个契约?! “你等下!这……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拓跋玹不悦地直接将她推抵在栏杆上,像是某种食肉的猛兽,缓慢轻咬她的脖颈。 “不管你想什么,以后我都不会再容你一个人呆着做噩梦。” “这话我爱听!”妙音欢喜地狠狠回吻他一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嗅了嗅,“玹玹,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味儿?” 拓跋玹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只闻到你的香味儿,没有烧焦的味儿!” “怎么可能没有呢?”妙音狡黠笑着,看进他的眼睛,“我的心已经为你燃烧了好久好久了呢!” 拓跋玹猝不及防,心头似有个蜜罐炸开,甜透了心骨,他当即把她紧搂在怀里…… 眼见两人就要烈火干柴烧起来,方莲嬷嬷恐慌地忙“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可怜的老妇人几乎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拥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弹开。 拓跋玹不悦地看向方莲,“嬷嬷,你今日嗓子格外的不好,可是病了?” 妙音却听到身后的栏杆外有低低地笑声,她狐疑转头,就见前一刻在庭院里叽叽喳喳的一众妃嫔,竟然都在隔着廊前的花树偷看她和拓跋玹。 妙音素来是厚颜不怕看的,秀恩爱的事儿,她也没少和拓跋玹做,但刚才却不同,刚才两人竟从种果树养兔子,聊到了“再也不分开睡”,而后两人柔情蜜意,她还说了一段土味情话…… 她越想越是羞臊难当,迅速躲在拓跋玹身后。 淑妃李如意拿五彩绣美人团扇,翘着兰花指捂着嘴巴,对身侧的几位妃嫔咯咯地笑。“太子妃的心这会儿还在为太子殿下燃烧呢!好大一股子焦糊味儿呀!” 拓跋玹忙护着妙音退了两步,却也被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 他想斥那群女子放肆,却碍于她们都是长辈,不便说这种话。 “众位娘娘如此偷看晚辈们说私房话,竟还如此嚣张?成何体统?!” “大家快看!太子殿下这冰疙瘩竟也脸红了,呵呵呵……”德妃尤芷青笑得歪在李如意的肩上。 惠妃宋洵美笑道:“这叫一物降一物,在独孤宁宁和阿史那桑琪面前,太子殿下可从没这样过!” 贤妃秦一蓁更是口气戏谑,“太子妃昨晚那般泼辣,咱们还为太子捏一把冷汗呢!没想到,太子妃温柔起来,竟是如此可人儿,叫太子殿下心猿意马,扛不住了!” 一众女子叽叽喳喳调侃不休。 妙音囧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见拓跋玹耳朵尖彤红得要冒火,她忙拉着他要避进殿内去,偏巧,拓跋易正走出来。 “谈情说爱,不找个僻静地儿,自讨着被调侃!”拓跋易严苛地瞪了眼小两口,无奈地摇头一叹,对一众女子道,“今日人挺齐全,这是来看太子妃和太子,还是来看朕呐?” 一众笑得人仰马翻的美人,见皇帝陛下肃冷威严地下来台阶,忙敛气收声,乌泱泱跪了一地。 妙音顿觉这美景壮观,美人们的裙摆如大朵大朵的五颜六色的牡丹花,映着满院子扶疏的花木,愈发争奇斗艳。 眼见拓跋易与众美人说话,妙音凑到拓跋玹耳边,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悄然问道,“玹玹,可羡慕嫉妒恨?” 羡慕嫉妒恨?拓跋玹玩味地挑眉看她,“爱妃这是几个意思?” 第443章 带她去母妃寝宫 妙音对上他深幽的瞳仁,被他眼底的寒气刺得心尖儿一颤,忙扬起唇角。 “我是觉得,在你们这边,看一个男人厉不厉害,还是要看女人多不多。自古皇族,不都是佳丽三千么!” “父皇算不得厉害,几个月也碰不了一个,能多生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实属上天垂怜。” 拓跋玹说完,便别有深意地凑在她耳畔。 “其实男人厉不厉害,不看女人多不多,重点是看一夜几次。” “咳——咳咳咳咳……”方莲又从旁不住地咳嗽。 妙音倒是不介意老嬷嬷的咳嗽,她瞥了眼方莲,认真想了想,深感拓跋玹这话有道理,也不由得想起现代那些卖药的广告,“盛气凌人,真正男人”,“男人有特长,做事肯定强”…… 这番想象力实在来得猝不及防,妙音一时没憋住,就“哈哈哈哈……哈哈哈……” 拓跋玹不知她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哪一句话戳中了她的笑点,见她笑得要瘫在地上,忙护住她的后腰。 满院子的人都疑惑地看向夫妻俩,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拓跋易亦是大惑不解,“玹儿,你媳妇在笑什么?” 拓跋玹尴尬地笑了笑,“她怕痒,儿臣不慎挠了她一下。” 拓跋易气结:“她有孕在身,你们玩闹也该有个度!” “是。” 拓跋玹忙打横抱起笑瘫的美人儿,躲进殿中去。 唯恐妙音摔着,拓跋玹干脆把她放去内殿宽大的床榻上,随即在她身侧躺下来,见她笑得竟喘不上气,不禁哭笑不得,却又有些失落。 “阿音,你在笑什么?说出来也让我笑一笑。” 妙音好不容易止住笑,“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我刚才?”拓跋玹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 妙音起身就拿来纸笔,踢掉鞋子,盘膝坐在床榻上,在纸上画出许多小广告。 “你刚才说男人厉不厉害,不必看女人多不多,重点是看一夜几次,我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些东西。” 拓跋玹仔细看了看,“这些小瓶子是……” “药——男人吃的药。” 拓跋玹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好笑的,也完全没有摸透笑点在那里,却莫名地发现,她很有生意头脑。 “阿音,你是打算开药铺卖这种药?这种药往往都是千金难求,尤其那些妻妾多的人家。” “哈哈哈……哈哈哈……”妙音这次却是被他认真的神色逗笑。 拓跋玹被她笑得哭笑不得,干脆,俯首便吻住她的唇,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门外的嬷嬷方莲听着动静不对,提着一口气看向庭院里,见皇帝领着一众妃嫔出去大门,便忙奔进正殿内。 “太后娘娘,这可不得了了!” 萧亦瑜被她异常严重的口气吓坏,手上一颤,剪子咔嚓,正在修剪的一株迎客松硬生生少了神魂。 “发生什么事?可是宫里又有不干不净的丫头惹是生非?” 方莲看了眼那迎客松,忙道,“不是,不是,奴婢早就将萧翠茗那种勾三搭四的宫女调去了浣衣坊,奴婢着急,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会儿正临幸太子妃呢!” 萧亦瑜愣了愣,顿时就笑起来。“瞧你紧张的,竟像是天塌下来似的!” 方莲却愈发着急,“这事儿还是劝一劝的好。太子妃好本事呢!一两句话便叫太子殿下欲罢不能的,年轻人没什么经验,只怕恣意纵情,伤了腹中胎儿。” 萧亦瑜搁下手上的剪子,“你去,等太子殿下完事儿了,叫他过来一趟,哀家对他提个醒。” “是!” 然而,方莲却直坐在偏殿窗外的廊下,等到了子夜时分,方才听着那动静停下来。 没有等到方莲回去的萧亦瑜,也有些担忧,直接撑着拐杖便赶过来。 “太后娘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方莲忙拿着团扇给她扇风打蚊子。 拓跋玹在殿内听到祖母拿着拐杖戳地面,迅速披上袍子出门来。 “祖母?这个时辰,您和方嬷嬷怎么还没睡?” 萧亦瑜见他想换了个人,不禁诧异。 眼前的男子精神奕奕,袍服松散,长发如墨,竟是妖冶不羁,全然没有了那冰寒的静冷之气。 “玹儿,你媳妇怀着身孕呢,你可让她用膳了?” “祖母放心,孙儿亲自喂她吃饱的。” 萧亦瑜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喂妙音的,无奈地气结一叹。 “你媳妇如今这境况,不便服侍你太久。哀家还是再给你准备几房侍妾,明日就让方莲从妃嫔手底下的掌事宫女中择选,那些女子懂事会照顾人,都是百官家里庶出的女儿,给你当侍妾,倒也配得上。” “孙儿回来时,皇外婆有言在先,若要给孙儿纳妾,您得先经过她与宁和王点头应允。”拓跋玹说完,转身就进去殿内。 萧亦瑜眼见着他堂而皇之地关上殿门,气得顿时跳脚。 “你这臭小子,竟敢拿你皇外婆来吓唬自己的亲祖母?你当你祖母我怕她苏未央呢?” 拓跋玹没应,返回床榻上,直接将妙音搂在怀里。 借着窗外打进的灯光,他却正对上妙音正睁着大眼睛。 “阿音,别多想,没事儿!” 妙音安慰地在他脸颊上轻吻,“我没多想,只是太热,床单也湿透了,咱们去洗个澡,顺便换了床单和毯子。” “宫里倒是有一处泡澡的绝妙之处,我竟忘了带你去。” 拓跋玹拿上干净的袍服,抱着妙音自后窗飞身出去,飞过一排一排琉璃金瓦的宫殿,落在一座无人的宫殿里。 妙音被放下来,才发现,这宫苑的庭院里荒草没膝,大门紧闭,但是,殿内却像是住了人一般亮着灯。 进门之后,里面却更是荒凉。 殿内之所以亮如白昼,竟是因为殿顶的凤凰顶灯,本就是九颗龙眼大的夜明珠组成的。 拓跋玹牵着妙音的手,径直穿过一层一层破败不堪的垂帘,来到水流淙淙的浴殿。 妙音却一路看得眼花缭乱,虽然宫殿已经破败许久,却还是可以看出,那窗子都是水晶的,桌椅板凳床榻都是白玉的,浴殿顶上是露天的设计,进入浴池里,可观漫天星斗。 池中央两只白玉石仙鹤交颈吐水,整个池子的温泉水都是流动的,池底带有出水口,不知这些水流淌去了何处,此处不同于别处的温泉那样滚烫,反而在夏季里微微地凉爽。 妙音舒坦地在水里游了两圈,返回拓跋玹面前。 “玹,这可是母妃生前住过的寝宫?” 第444章 纳妃你做不了主 “这里不只是母妃的寝宫,我自出生也住在此处。众皇子六岁搬去东边的皇子寝宫,我尚未活到那个年纪便被送去大周当质子。” 拓跋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将她贴在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 “时过境迁,如今,这地方已经是人人不得踏足半步的皇宫禁地。” “就算皇宫禁地,其他妃嫔想要还求之不得呢!”妙音安慰地拥住他,“仔细看一看这宫殿,我忽然发现,你父皇对你和母妃委实不错,竟舍得为母妃修建这样的寝宫。” “福兮祸所依,恐怕正是这奢华的寝宫,才给我们母子俩惹来祸患。” 拓跋玹把她揽在怀里,抬头望向浴池上方的星空。 “我原想把这座宫殿整理好给你住,父皇不肯点头。他说,这宫殿煞气冲天,对你养胎不利。依着他那样说,建这宫殿,竟是处心积虑害我母子的。” “傻瓜,这宫殿之独特奢华,在大周、北厥我都不曾见过。若非真心所爱,怎会如此相待?这分明是给皇后建的。我是晚辈,住这里不合宜。你父皇拐弯抹角,恐怕也是怕这宫门一开,触景伤情。” 拓跋玹自嘲一叹,“或许是我身在迷局看不破,被你这样一说,好像什么都合情合理了。”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爹是最疼我的人,典型的女儿奴。如今看到你父皇待你,我爹竟是完全比不上了。” 她怅然一叹,抬头望向大周方向的那片星子。 “最让我难过的是,他竟骂我是罪人之后,仿佛以前那疼惜我都是假的,仿佛把我关在笼子里,也是他怕极了自己丢脸,他过去对我娘亲的痴情,也像极了假的,我娘亲当年被三国皇族针对,他也从不曾管过,唯恐多牵涉一点,就连累苏家……在我不断的立功之后,他才处处以我为荣。” “他骂你罪人之后,是让你收敛些,更怕你惹祸上身。” “我知道他有他的考量,我也愿意原谅他,但我没有想到,我娘亲在他心里竟是个罪人!我娘亲留下万贯家产给苏家,他从未感激半分,始终视为负累,还那样说我娘亲……要说我对他没有半点怨恨,我实在做不到。” 拓跋玹想宽慰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笨嘴拙舌,竟如此不善言辞,也做不到像她那样,能把话说到人的心坎里。而苏骁此次所为,也让他寒心。 “玹,你之前说过,是你和皇叔知道我的身体适合温养凤火珠,才让我装疯。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是爹亲手喂了我药,且他隔着笼子对我说……” 妙音很想记得清楚些,却一时间又记不起。 “奇怪,我在睡着时,那些话一清二楚,怎么现在又突然想不起来?” 拓跋玹庆幸地叹了口气,他之前说让她装疯卖傻,自然是怕她知道真相难过。 “许是父王对岳母爱而不得,心存怨愤,所以才会如此迁怒于你。” 妙音颦眉点头,“嗯,你这样解释的话,倒是把他那股子怨怒说通了。不过,他如今已经有了母妃呀!依我之见,他就是对大周过于愚忠,不懂得变通。” “父王算是好的。我的父皇,把他的心一半给了大魏,在我们这些子女和妃嫔身上的,所剩无几。就连他纳妃,也是为了笼络权臣。” “身为帝王,断情绝爱,才能一碗水端平。我看,父皇情没断,爱未绝,也并不像是咱们看到的那么从容。他对母妃无法忘情,对拓跋旻母子舍不得杀,对拓跋玉祁舍不得重罚,对我这样说打就打的儿媳妇也足够宽容,对一众妃嫔无可奈何……帝王不容易,玹,以后你要受苦了!” “我不纳妾纳妃,也不想像他那样百般无奈!阿音,我有你就够了,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妙音安慰地拥住他,轻抚他的脊背,“我明白你的心。现在你是太子爷,你不想纳妾,我还能做主,不过,以后你当了皇帝,我便替你做不了主了,满朝文武群起进言,你怕是少不得走到那一步。” “你莫管这些,传扬出去,只怕旁人说你霸宠,凡事我都会挡下。” “说便说去,我才不怕。明日我就摆一个阵法,破了太后给你纳妾这份心思,也让独孤宁宁、万雪棠之流再不敢对你动心思。” “阵法?” “嗯!”妙音神秘一笑,“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 一早,赫连遥无精打采地在桌案前坐下,见福七和福八带着一群小太监摆饭菜,他顿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周围几个人都坐下来,他仔细看了看每一张脸,金诺、风朗、雷承、赵凉等人都在,唯独少了他家表哥拓跋玹。 “表哥昨晚是不是没有回来睡?” 赵凉等人相视,都摇头。 “表哥不回来,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害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噗——”雷承绷不住,被一口粥呛到。 清越也忍不住笑,“太子殿下您比我还年长几岁,之前又南征北战,自己独守空房也不怕的哈!” “你自是不知,本宫与表哥怕是以后一年也见不到一回,趁着这几日,总要时时刻刻在一起才好。”赫连遥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你们今日都做什么呀?说好了咱们一起逛街喝酒,现在也没有得闲。” 江梓月挽着惊鸿的手臂进门来。 “今日自然是要去独孤家收账,还请太子殿下带上两队兵一起去。赵凉、雷承,恐怕得麻烦你们去马场那边看一看,免得他们对战马动手脚。” 刚下朝的拓跋玹穿过庭院,正听到江梓月的一番话 “你们放心,本宫已经下了命令去独孤家,他们整理好了账簿地契,自会给送过来,本宫的产业占了一半,他们若敢造假,本宫定以欺君论处。” 听到他的声音,赫连遥欢天喜地地奔出去,一下扑进他怀里。 “表哥,你可回来了!昨晚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派人来说一声?” 拓跋玹环住他的肩推开他,“堂堂大周储君,怎么还像个孩子?” “你把妙音接出来,咱们一起出去玩玩不好吗?妙音是闷不住的,成天被太后关在宫里,与软禁无异。” 拓跋玹无奈地摇头:“皇祖母也是为了保护阿音,此事我也对皇祖母说过,但皇祖母不放心。所幸,天气热,阿音也不 第445章 太子爷作茧自缚 雷承却忍不住为妙音抱不平,“依臣之见,太子殿下恐怕并没有顾忌郡主是否开心欢喜。殿下承诺给郡主的幸福,在入宫第一天就没有做到。我们都是郡主的兄弟,如今不肯离开,也是怕离开了,郡主失了依傍,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在。” 陆随之也为独孤家的罪,早已隐忍多时,见雷承声讨拓跋玹,也忍不住开口。 “雷承所言极是。莫说我们都是兄弟,尤其我,是自由伴着义妹长大,就算她被关在笼子里,我也不容她受半点委屈,如今在大魏,不但每日劳碌奔忙,还要处处受制于人,长此以往,她势必郁结于心。” 拓跋玹无奈摇头一叹,忽然发现,自己竟作茧自缚。 原是想自己若是早死,让妙音在大周有所依傍。 如今,这几个人竟都如此麻烦。 他当初委实不该那般安排谋划,委实不该牵着他们效忠于妙音。 “你们放心,我已写信给皇舅父,容你在这边住上两个月,也已经说了梓月和惊鸿打算在这边成婚的事。” 惊鸿忙上前俯首,“殿下,在来时,郡主帮我认了一位义父,若是要成婚可是两家大事,如此在外面成婚,恐怕义父会介意。” 赫连遥不悦地嗔怒,“介意什么?惊鸿,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紧张了些。你那义父,是我的太傅,他若介意,还得先过我这一关。” 江梓月也希望能在这边成婚,若是回去大周成婚,雷霆怕是少不得带雷家去婚礼上捣乱。如今惊鸿得了那身份微妙的义父,雷家不敢惹,江氏和苏家也又多了一方依仗。 “我家音儿就是心思缜密,让惊鸿认了义父,以后太子与我们也算是一家了。” 赫连遥却是知道,妙音如此谋划,全心为江梓月和惊鸿,半点没有考量到他这太子爷。 “江梓月,就算你那宝贝表妹不这样安排,看在宁和王是我皇祖母嫡亲的侄子,我也与江氏、苏氏是一家子。” 江梓月清傲地抬着下巴,却懒得正眼看这位太子爷。“算你识趣,将来有我江氏扶持,你若军资不够,我必相助。” 赫连遥不敢恭维地冷笑,“哈哈哈……如今天下太平,你的金山银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和表哥早已有所筹谋,若是真的需要军资,也用不着你江氏。” “遥儿!”拓跋玹最是不愿赫连遥如此压不住话,“你如此说,可是连家底都抖落了一地,也不怕隔墙有耳!” “我江氏本财大气粗,委实没有想到,两位太子爷竟是隐藏着财势。” 江梓月冷讽一笑,却是不喜欢这样阴沉的手段,也委实替妙音难过。 “若非音儿揭开了独孤家的家底,我江梓月竟不知,玹太子有如此谋略,竟与独孤家合盟经营如此多的产业。” 拓跋玹不想再多谈这件事。 “表姐,阿音却不便往来奔波,错过了你和惊鸿的婚礼,恐怕她这辈子都觉得遗憾。江氏的生意在这边开张,也需要有些声势,举办婚礼极有必要。等回到大周,你们可以再举办一场喜宴,到那时雷家的怆痛也便好了大半,你们也不必遭受非议。” 雷承忙道,“太子殿下考量极是,家父对家兄的死始终耿耿于怀,还曾私下问过,家兄的死因。” 江梓月看向雷承,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雷承,你哥哥当日派刺客杀音儿,且杀我多位护卫,还与江盛……” 惊鸿忙抓住江梓月的手,“梓月,时过境迁,你如今有我,还有郡主处处护你,不要太过执着于从前。” 雷承见江梓月义愤难平,不禁为兄长的死狐疑。 都说兄长是被凤魔所杀,可谁也没见过凤魔长什么样子。 江梓月反应如此激烈,倒更像是她亲手杀了…… 不,谋杀亲夫这样的事,江梓月岂会做得出来? 雷承被自己心底的想法吓了一跳,忙说要如厕,便匆匆退出去,却又发现,自己的揣测不无道理。 妙音虽然也泼辣,却并非心狠手毒,她对百姓良善,对拓跋玹钟情,对他们这些兄弟有情有义。 然而江梓月却不同,她来的目的隐瞒妙音,她做事尖锐尖刻,依着雷越那卓绝的武功,能近身伤害雷越的,也只有江梓月一人。 思及此,雷承忽然心如刀绞。 室内,众人脸色变得微妙。 赫连遥忍不住看拓跋玹的脸色,桌上的饭菜也变得失了味道。 于是,大家飞快地吃完,赫连遥拉着拓跋玹去谈政务,素来不掺和争斗的“风清月朗”都退到了后院练歌舞,以备去三城巡演。 然而,舞姿展开,风朗却忽然忍不住感慨一叹。“任谁能想到,再美好的青梅竹马,也能反目成仇。” 他看向忙于擦琴的金诺,“依我看,阿史那桑琪如今还是钟情于你,既然害郡主的凶手已经找到,也确实与她无关,你也不要再怨恨她,还是找她好好谈一谈,天下有情人实在难觅,不要生生错过了。” 金诺却最是厌恶阿史那桑琪,擦着琴,一如擦一把杀人的刀。 “她的母妃企图利用我金家夺权,我岂会迎娶她?!我金诺如今效忠北厥,效忠宁和王和妙音,若叫我娶那个居心叵测的恶毒贱人,我宁愿死!” 清越忙在他身边坐下,“金诺,你不要这样生气,风朗如此说,也是怕你此生太孤独,你对郡主的心,我们都清楚。” “我对郡主没有非分之想,她让我功成名就,我无以为报,只能尽力而为。若有朝一日拓跋玹敢伤害她,我定……” 注意到福七进来后院,风朗忙咳了一声,打断金诺的话。 然而,福七素来耳朵聪敏,远远就听到了金诺的话。 碍于三人与妙音的亲厚关系,福七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上前来便跪在地上。 “给三位世子殿下请安,风无涯回来了,还依着妙音郡主的要求,救回了艾斯尔馥!” “怎么什么讨厌的女人都能往这儿凑?”金诺不悦地看了眼清越,“艾斯尔馥当初是怎么对你,怎么与郡主在皇宫门前谈判的,你也该记得清楚,怎么如此不懂事地拉着艾斯尔馥给郡主添麻烦?” 清越忙道:“那艾斯尔馥我不想见,福七,你过去对艾斯尔馥说,她过去对我和我母亲所做的,我一辈子不会原谅她!” 不巧,风无涯正带着艾斯尔馥进来后院,清越的一番话,正被艾斯尔馥听了个清楚。 她本欢天喜地地与清越团聚,一时间,如遭五雷轰顶,在北厥时所遭遇的一切,和自己过去最可恶的一面,也劈头盖脸地袭来。 “风无涯,我们还是先去见妙音吧!” 第446章 给本宫一个解释 风无涯见她脸色不好,直到上了马车,才担心地试探开口,“尔馥,你还好吧?” “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而已。”艾斯尔馥眼睛怔然看着晃动的车厢垂帘,自嘲地笑了笑。 风无涯看不得她这般清苦。“清越会接受你。你给他一点时间。” “我生在王族,周遭云波诡谲,为自保我素来行事狠毒,也骄纵跋扈,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之前为我母亲的死,恨透父亲与其他妃妾,我对清越母子的所作所为,清越不肯原谅,也是理所应当。” 风无涯爱莫能助地一叹,忙转开话题,“你身上伤可还疼?” “被鞭打的伤,痊愈竟是需要这么久。”艾斯尔馥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拉着袍袖擦了擦,“之前我命哈奔等人鞭打清越母子,如一日三餐,新伤旧伤,身心惨痛,他们将我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风无涯见她哭得难受,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来日方长!我之前也作恶多端,郡主一样原谅了我。只要你能改过自新,再不做叫人心寒之事,清越会原谅你的。” “我明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艾斯尔馥说到这里,不禁想起身边这男子易容成萧穗护卫的一幕,“无涯,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以后我们……” 风无涯尴尬地松开她,“我只是安慰你。” “你定喜欢妙音。她那般赤诚炽烈的女子,她能命你救我,连我这女子也忍不住喜欢她。” “不,你误会了,我根本没资格喜欢她,也不敢喜欢她。”风无涯黯然自嘲,“我是曾经想杀她的人。” 车帘外,阳光耀眼,街上人流摩肩接踵,皆是热得挥扇遮阳…… 艾斯尔馥却觉得,这大太阳底下冷得吓人。 她和风无涯,就像是自地狱中爬出来的罪人,四周热闹温暖,他们却没有资格享受这份光明。 === “尔馥,你既被无涯救回来,就好好留在大魏过日子。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妄自菲薄,在这里成家立业,过与从前不一样的日子。” 妙音笑说着,一手拿团扇遮挡在额头前,一手牵着艾斯尔馥的手,将她牵到湖心凉亭内。 艾斯尔馥却被她这番热心,激得泪如雨下,一句话说不出。 妙音知道她心里难受,便任她哭。也正是顾着她和风无涯身份敏感,情绪难控,才没有在太后寝宫接见她。太后寝宫挤了一堆争风吃醋的妃嫔,她还是躲远些的好。 风无涯见艾斯尔馥一直哭,忙道,“郡主这些时日可好?独孤家害郡主险些丧命,卑职都听说了。” 妙音忙道:“好,都好!事情都过去了,你们都不必担心,独孤家那点招数,伤不了我。” 艾斯尔馥顿时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给妙音添了麻烦,忙擦了眼泪,担心地看妙音。 却发现妙音这境况不太对劲儿。 她身上这袍服,不过一件粉橙银丝蛟绡纱齐胸襦裙,罩了一件蛟绡纱的蝶袖衫,轻薄飘逸,算是极凉爽。 然而,妙音脖颈和脸上却汗珠岑密,擦了流,流了擦,不施脂粉的脸儿自然透红,那水葱一般白腻生辉的手指尖里都沁着水。 艾斯尔馥无法体会她有多难受,却不禁感动她这样为拓跋玹温养凤火珠。 碍于风无涯在侧,艾斯尔馥没有提凤火珠的事,只从袖中取出手帕递上。 “我这里有干净的帕子,我素来手脚冰寒,夏日里也不怎么出汗,给你用吧。” 妙音接过她的手帕擦了擦,却嗅到手帕上一股药草味儿。她疑惑地随手按住艾斯尔馥的手腕,“你最近可是受过重伤?” 眼见着妙音一脸担忧竟是溢满在眼睛里,艾斯尔馥愈发懊恼自己从前糊涂。 风无涯忙自凉亭外跟进来,“回主子,她被拓跋旻鞭打过,且她父亲也虐待她。卑职这些时日追捕萧穗母子,连日奔忙,把她搁在客栈内,恐怕客栈的伙计怕是没有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妙音忙对艾斯尔馥宽慰道:“无碍,回头我给你搭配食材调理一阵子,不必服药,多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她忙又对风无涯道:“无涯,太子殿下已为你邀功,皇上会册封你为大理寺卿。你也该换一种活法。” 风无涯惭愧地俯首,“卑职尚未追查到萧穗母子,如何担得起太子殿下这样赏识?!” “不管你担得起,还是担不起,圣旨下来,你是不能抗旨的。我本也不愿你担下大理寺卿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不过,拓跋玹想委你重任,我只能支持他。” 艾斯尔馥见风无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忙道,“艾斯这姓,尔馥不敢用了,妙音,你还是只唤我尔馥吧!” 妙音:“这件事我也为你考虑过了。金诺、风朗和清越如今是我爹的义子,清越跟着我爹姓苏。你若不嫌弃,我就认你当姐妹,你跟着我们苏家姓苏,可好?” 艾斯尔馥忙双膝跪地,“谢郡主恩赐!旁人唤我苏尔馥,我也不必提心吊胆。” 妙音忙扶起她,“回头我给阿史那颐离写封信过去,对他说一声,以后不准他再通缉你。等大理寺卿的官邸赐下来,我便给姐姐准备嫁妆送过去。” 艾斯尔馥激动地一把搂住妙音,“好妹妹,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赔罪,你竟如此厚待我……妙音,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谁若敢欺负你,我定冲在前面保护你。” 妙音欣慰地轻抚她的脊背,“这就对了。兄弟姊妹,就该相互保护。” 艾斯尔馥被她一身汗粘湿,顿时又破涕为笑,忙松开她,“你这一身汗,真像是打水里捞出来的。” 妙音忙拿团扇猛烈地扇风,“认你为姐姐,我也存了私心,以前你在艾斯王府管家,也颇有几分凌厉的手段,眼前我这正是用人之际,还需要尔馥姐你平日也得多帮我,只我表姐一人忙,也忙不过来。” 尔馥倒是也听说了独孤家和江氏的恩怨。“一百多家店铺呢,就算加上我,也忙不过来呀!” “你放心,我这儿已经在招人了,不出明日,便能招募起一百位店长。” “苏妙音,江氏店铺的事儿,最好还是先搁一搁。”拓跋玹说着,怒气横冲地进来凉亭,将一张大红纸拍在石桌上,两手撑在桌面上,猛兽一般迫近妙音,“把这件事给本宫解释清楚。” 第447章 给他选百位妃子 风无涯疑惑地抽过红纸,就见上面的字苍劲而不失秀美,一如妙音本人,写的是: “太子府广招妃妾令:凡宫中女子婚龄且无婚配者,均可参选太子府妃妾选拔。众位帝妃掌事宫女当选者直接封侧妃,近身服侍主子有经验者可封良娣、良媛,其他宫女依着才学,可封承徽等位,愿众女积极报名,招募一百名为限。” 苏尔馥只觉这丫头是被这大魏的六月天给热糊涂了。 “妹妹,你如今身怀有孕,还没过门就给太子爷找妃妾,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妙音无辜地一叹,“我这可是依着太后的话,写上去的。” “可是皇祖母逼迫你?”拓跋玹顿时又不忍对她发火,忙挨着她坐下来,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按了按额头,“阿音,昨晚我们说好的,皇祖母的话你不要在意,凡事有我。” 妙音忙拿着团扇一并给他扇风,“你既记得咱们昨晚的话,也该记得,我们说好的,今日我帮你挡着。” 拓跋玹忙道:“此事不需要你当,我一句话拒了便是。” “玹,这种事,不能抗拒,只能疏解。我有后招备着,你莫要掺和!” 拓跋玹见她这般从容,反而愈发心急如焚。 “阿音,你是未来的太子妃,这张纸贴在外面一个上午,就如圣旨昭告天下一般,你让我怎么能不掺和?” “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一则日后你登上帝位,能免于被臣子逼宫纳妃,二则对我们的孩子将来得封王位也有好处的,三则能给我在大魏史册留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拓跋玹顿时竖起眉头,董忱却自凉亭外的九曲栈桥上奔过来。 “表妹,不好了,有许多女子去太后娘娘面前应招妃妾了!” 拓跋玹无奈地对妙音一叹,“看到了吧?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咱们好好的日子都被你给毁掉了。” 眼见他起身就走,妙音忙命令,“风无涯,给我点了拓跋玹的穴道,不准他阻止此事。” 风无涯却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碰拓跋玹,尤其对上拓跋玹冷煞的目光,愈发大气不敢出。 董忱却自后突袭,抬手为刀,砍在拓跋玹的颈侧上。 拓跋玹晃了一下,就往下瘫…… 妙音忙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气结看董忱,“表哥下手太重了!” 董忱无辜一叹,“明明是你让打的。” 苏尔馥狐疑地打量董忱,“妹妹身边其他美男子我都见过,这位清秀的男子是……” “是我姨母的夫君的妾室的儿子。” 苏尔馥有些不太明白,“姨母的夫君不是姨父么?姨父的妾室的儿子?这……好远的亲戚呀!怎么会跟在你身边?” 董忱忙道,“我的命是被表妹救回来的。她还险些让我当了弟弟呢!”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对姐姐细讲。”妙音忙将拓跋玹推给董忱,叮嘱风无涯道,“你们把拓跋玹送去皇上寝宫安顿,正好,你也带尔馥去见一见皇上,并对他说一说,尔馥改姓的事,皇上给你的赏赐也不要推辞,全部接下。” 风无涯却并不想要赏赐,“郡主,我……” 妙音忙压着声音道:“大魏皇帝是个小气鬼,不轻易赏赐旁人,给你的赏你不留着,回头等重罚你的时候,你怕是哭都来不及。” 风无涯见她考虑如此周全,不禁自责。“卑职惭愧,竟让主子如此忧心。” “你我主仆,早就缘尽,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杀到我头上。”妙音说完,匆促出了凉亭。 风无涯大惑不解,“主子这是何意?我怎敢杀到她头上?” “无涯,你不必多想,妙音只是玩笑话。”苏尔馥话虽如此说,却知道,妙音是因凤火珠的事忧思难解。 === 太后寝宫的庭院内,百位蓝绿丝袍的宫女聘婷端丽,纵排十位,横排十位,队伍整齐,赏心悦目。 众位妃嫔则坐在宫廊下的阴凉处吃着冰镇雪莉,一众美人在太阳底下晒得越来越蔫,却都无计可施。 太后萧亦瑜坐在殿门前的凤椅上,左右看了看一众神色微妙的妃嫔。 “昨儿是谁说,太子妃霸宠,不给太子纳妃的?今日,太子妃给太子纳妃百人,你们可有这样的魄力?” 淑妃李如意忙道,“太后娘娘,我们自然都不及太子妃,不过,她这一开口就招一百位如此能干的掌事宫女,可叫我们身边都没了得利之人” 德妃尤芷青也压了满肚子火气,“这有本事的女子,都被她挑拣了去,还叫咱们巴巴地帮着给她选,她却好跑去御花园里凉快去,这不是戏耍我们么!” “你们都是太子妃的婆婆,太子妃看得起你们,让你们多做点,本就是你们的份内事。” 妙音自大门进来,穿过一众美人之间,朗声笑道,“各位娘娘自己手底下培养的人,不都是希望将来都能当上太子妃么?一个个狼子野心,又何必在太后面前挂着面具做戏?” 此话一出,满院子美人轰然跪了一地。 “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千岁?”妙音讽刺地冷笑,“都给本郡主收起你们的虚情假意!你们若真是良善之辈,岂会与我这未出生的孩子抢他的父亲?!” 众女噤若寒蝉,左右相视,不知该如何是好。 妙音走到殿前对太后,谁也没有拜,径直上去台阶,自殿门前站定。 “果真都是姿容娇艳,千娇百媚。众位娘娘为了我这太子妃之位,果真是拼了全力呀!” 淑妃李如意慵懒地斜倚在椅子扶手上,端着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太子妃,选妃告示,是你自己写的,可不是我们勉强你。现在,人给你选出来,你又如此讽刺她们不是良善之辈……你这到底何意?” “是呀太子妃,你这样倒是显得,我们都成了恶人。”德妃尤芷青亦是不悦,说着她瞥向太后却见太后脸上似有懊悔之色,便更是惧怕起来,“太后娘娘,臣妾等可真真都是依着告示过来的!” 妙音悍猛地抓起太后茶几上的果盘扬下台阶,果子砸得几个女子恐惧地大哭出来。 淑妃和德妃惊得再不敢开口,贤妃与惠妃亦是噤若寒蝉。 一种妃嫔见四人不言,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亦瑜恐惧地忙站起身来,撑着拐杖的手也颤抖不止。 “妙音,你千万保重身子,此事,是哀家考虑失了周全,你若是有半分的不愿意,哀家绝不会勉强你。” 第448章 来干了这碗毒药 妙音淡冷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昨晚逼迫太子纳妃,妙音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事已至此,您老无需再辩解。” 萧亦瑜心虚地两手扶着拐杖,却还是有些站不稳。“如此说,在你心里,哀家竟是个恶人了?” “太后娘娘,妙音从没有天真地将这满宫女子当善类,您也不例外。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来的,也绝非简单纯良之人。”妙音客气地俯首,“不过,妙音对太后娘娘的手段,自入宫以来便是心怀钦佩的。” 方莲忙扶住萧亦瑜,“太子妃娘娘,您是晚辈,您怎能如此跋扈地对太后娘娘说话?太后完全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才决定为太子纳妃,凭您勾1引太子殿下的方式,太子殿下……” 妙音委实听不下去这番话,她和自家夫君打情骂俏,落在这老女人口中,怎么就如此难听? “方莲嬷嬷,听说你在宫外,还有个女儿。为了保护你女儿,我现在就从这百位之中,指派三位女子给你的女婿当小妾,免得你女儿被你女婿碰了,你可愿意?” “这……”方莲恐慌地忙跪扑在地上,“太子妃娘娘,不要啊,奴婢失言!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自己掌嘴,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她就啪——啪——重重地抽打自己的脸。 萧亦瑜一句话不敢说。 众妃亦是不知如何是好。但平日里,方莲耀武扬威,她们也是不敢吭声,更不敢打罚的,这苏妙音能当众惩治方莲,也着实替她们出了一口恶气。 妙音见方莲打得脸颊红肿,这才道:“方莲嬷嬷,你活到这把年纪,应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奴婢记住了!奴婢再也不敢非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只要你脸皮经得住自己的巴掌,你可以继续非议,我和太子殿下恩爱,乃是两情相悦,回头太子殿下若是罚你,就不只是打巴掌这么简单了。”妙音上前,拿团扇托了下她的手肘,“起来吧!” 方莲顿时毛骨悚然,战战兢兢地再不敢吭声。 妙音一眼扫视过众人,“如今,我苏妙音的处境,袒露与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人在暗地里讽笑,多少人瞧热闹,大家心知肚明!” 说着,她下去台阶,走到一众女子中央。 “该打的打了,该讲得理也讲明白了,说说吧!你们是不是想和独孤家一样,打心底里想弄死本郡主腹中的孩子?!” 众女子额头贴地,忙高呼道:“奴婢等万死不敢谋害皇嗣!” “现在说不敢,谁保证你们过门之后不敢呐?” 妙音沿着队伍慢慢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挥着团扇。 “我苏妙音素来不喜欢背地里动手,也不喜欢拉邦结社勾心斗角,干脆,咱们今日就把争斗搬到明面上。” 妙音当即抬手一拍,“李应,董忱,带死士进门,把毒酒给姑娘们呈上!” 两队身穿黑衣的江家死士奔入宫苑,包围百位女子。 李应和董忱提着两个大木通进门,小太监们飞快地抱着碗,给众女子摆在面前的地上。 而后李应和董忱自桶里舀着水盛放在碗里。 众妃眼见着那一碗碗的汤水被盛放好,恐惧地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苏妙音,你放肆!”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你要当着我们的面毒杀我们的掌宫女史,如此歹毒,如此残忍,我们要禀报皇上!” 众妃七嘴八舌地斥责,却碍于满院子死士镇守,谁也没敢挪动半分。 妙音客气地笑道,“各位娘娘,本郡主是拓跋玹的太子妃,如今你们眼前的,已经不是你们的掌宫女史,而是我和太子的人,我若不用毒招,我的孩子被她们害死,你们可付不起责任!” 众妃无计可施,见太后一言不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百位女子却看着眼前的碗,被吓得嘤嘤地哭起来,眼见着女子拖曳着粉橙色的蛟绡纱袍行经眼前,就如见索命厉鬼一般…… 妙音俯视着她们,啧啧摇头一叹,“死到临头,现在哭都晚了!” “郡主,奴婢们不想死呀!”“郡主饶命!” 妙音:“你们的主子鼓励你们参选太子妃妾之时,定然是说,将来与她们守望相助,定能助她们取代我,如今呢?瞧瞧,谁还敢为你们说话?” 李应走到妙音身后,粗声暴吼,“端碗!” 百位女子双膝跪在石板地上,也早已跪得难受,端起装满“毒药”的白瓷碗,恐惧地手脚哆嗦不止。 妙音慵懒地拿团扇当着烈阳,从队伍中央来回走了两圈,直到她们的恐惧濒临崩溃,这才又开口。 “本郡主做事,素来不偏不倚。你们都是自年少便被送入皇宫,现在有谁不想当太子妃嫔的,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毒送去给支配你们的妃嫔手上,让她们代你们喝!” 一宫女忙跪行到李如意身前。 “淑妃娘娘,荣瓷自十三岁入宫,已经伺候您七年之久。荣瓷不想参选太子妃妾了,娘娘说过,与奴婢共进退……现在奴婢真的是死到临头了,您救救奴婢呀!” “闭嘴!”李如意憎恶地呵斥,“该死的贱婢,明明自己贪慕虚荣,竟然妄图拉本妃下水,实在可恶!来人把她拉走,别撒了太子妃赐给她的毒!” 其他宫女亦是扑在主子脚下恳求,任凭她们哭得肝肠寸断,却无人肯代喝毒酒。 一众妃嫔皆是面目狰狞冷厉,翻脸无情,有的甚至伸脚踢踹,拳打脚踢…… 萧亦瑜见两方人嘴脸丑恶已极,无奈地阖眼一叹,只觉这天地之间最残忍的一面,被一个小女子轻易铺开在眼前。 “阿弥陀佛!”她撑着拐杖下去台阶,对妙音斥道,“苏妙音,你不如杀了哀家吧!哀家替这些女子死,你可满意?” 妙音见她已然有些站不稳,笑道,“太后娘娘,您是皇上的生母,是我家玹玹的祖母,您怎么能死?” “你……你闹到这般地步,还不如让哀家死了……” 妙音凑近她脸前,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冰糖雪梨水。” “什么?”萧亦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慢半拍地落在一众宫女手上的“毒药”上,“碗里是冰糖雪梨水?” 妙音戏谑地对她眨了下眼睛,当即又威严地板起脸,对众女子呵斥道,“好啦!谁喝毒药,可决定好啦?” 第449章 她竟与太后叫板 宫女们愈发哭得凄厉,原本妆容精致的脸,因为泪和汗早已经惨不忍睹,参选太子妃妾的野心,也被手上的“毒药”、旧主的凉薄消磨殆尽。 妙音佯装为难地仰天长长一叹,“罢了,罢了!” 满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本郡主素来不喜杀人,这些宫女都是出身官家女子,在父母手心里也都是掌上明珠,且有的甚至饱读诗书,德才兼备,你们若死了,的确可惜!” 萧亦瑜知道她不伤人,便兀自在椅子上坐下来。一时间,却也悲从中来。 “这毒药,委实一面照妖镜,把你们自私的嘴脸,照得一清二楚!” 众妃见太后开口,忙跪地俯首。 惠妃委屈地道:“太后娘娘,这可不怪我们呀!这都是太子妃闹的。” “就是呀!”德妃也不愿做这恶人,“明明是太子妃给她们的毒药,是太子妃要害她们,怎么就成了我们的错?” 萧亦瑜摇头失笑,“你们若不撺掇手底下的人和太子妃抢夫君,太子妃何至于给她们毒药?” 妙音忙抬手制止两方争执,“众位娘娘不必与太后娘娘争吵,大家可以各退一步。” 淑妃李如意挑眉骇笑,“苏妙音,是你要把人往死路上逼,毒药已经发下去了,怎么退?” 妙音:“只要众娘娘不行苟且腌臜之事,只要这百位宫女一心一袭效命于本郡主,谁也不必死!” “她们不惹我们,我们岂会行苟且腌臜之事?我们可是帝妃,宫中规矩森严,谁敢做坏事?”淑妃争辩着,眼角余光瞥向众妃。 众妃忙都附和,惠妃也道:“太子妃,你别真把我们当恶人,我们可不是萧穗!” “你们当然不是萧穗,在萧穗的爪牙之下,你们能活到今日,委实本事!” 妙音清冷一笑,看向一众被吓惨的宫女。 “现在大家可看清楚,你们效忠的都是什么人了?将你们推上风口浪尖,逼着你们喝毒药,就是昔日曾许诺与你们守望相助的好主子——这样的人你们还视她们为主吗?” 众宫女哑口无言。 妙音慢悠悠地摇着团扇,待她们心寒透骨,待众妃心虚地如坐针毡,这才道: “良禽惜羽,择佳木而栖。本郡主这里,有份比作太子妃妾更好百倍的差事,从此离开皇宫,月俸翻倍,家人有依,自己做主生死,再也不看旧主的脸色,有谁愿意的,可以放下毒药,到李应和董忱面前排队。” 众宫女忙都纷纷叩拜,“奴婢等愿誓死追随郡主!”“奴婢们只想活着再见父母兄弟!”“郡主奴婢家里还有姊妹需要照顾!” 荣瓷因李如意的嫌恶心灰意冷,忙跪行到阶下,“太子妃娘娘……不,大周郡主殿下,奴婢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妙音亲自下去台阶扶起她,拿过她手上的“毒药”。 “荣瓷姑娘,本郡主本无意伤害你们,也不需要你们当牛做马,本郡主只是需要你们的真才实学,并给你们相应的报酬,快去排队吧!” 萧亦瑜捏着心尖儿,握着龙首拐杖心焦,却顿时明白,妙音找这一百位掌宫女史到底想做什么。 偏偏,眼前已经无力回天。 这些女子,已然将旧主的丑恶面目看得清楚明白,也断然不会再效忠她们。 而这些女子自打入宫,接受的是最严苛的培养,琴棋书画皆是精通不提,且执掌账册等皆是一把好手,尤其她们都是自官家女子中择选出来的,身份亦是不俗。 苏妙音轻易便让这些女子臣服于麾下,无异于收了大半朝臣的心,将来做什么都是一呼百应。 天下民心,财势权势,还有大魏储君的一颗真心,这女子竟是样样都捏在手心里。 萧亦瑜越想越是胆寒,握着拐杖百般犹豫,却发现,这满宫妃嫔,竟无一个是这女子的对手。 就在顷刻之间,百位女子竟列队整齐,满院子一片怡人的安静。 “李应,董忱,带她们出宫,去江氏旧宅安顿。”妙音下令。 李应和董忱这就带了众宫女出去。 妙音因一番忙碌,口干舌燥,直接将手上的“毒药”一饮而尽。 淑妃惊恐地大喘着粗气嚷道,“太子妃喝了毒药啦!” 众妃却顿时神情各异,有的甚至诡异地露出了笑,“这下,小皇嗣可不保了!”“太子妃莫不是口渴了误把毒药当糖水了?” “哈哈哈……毒药?” 妙音讽刺地大笑三声,又端起地上的一碗“毒药”仰头喝完。 “这世间,最毒的药,是权势,是人心底的贪婪和自私,真正杀人的,不是毒药,是人心!” 她敏锐感觉到一股强悍的杀气,转头看向满面静冷的萧亦瑜。 “太后娘娘,自古天下能者居之,宝物能者得之,百位好女子,实不该埋没于宫闱内乱,她们都是自官员子女中择选的,您若让她们牺牲与宫闱的勾心斗角,才是埋没!江氏在大魏自会安分纳税,安分经营,太后若容得下我苏妙音,我便嫁给拓跋玹,若是容不得,我苏妙音现在就走!” 萧亦瑜忙撑着拐杖站起身来。 “妙音,哀家……哀家只想让你知道,哀家无意为难你。你到底是晚辈,是哀家的孙媳,也请你再要做什么,务必与哀家商议!” “好啊!”妙音莞尔扬起唇角,笑得无害,“太后再想给我孩子的父亲纳妾,也请您老与妙音商议,可好?” 淑妃:“苏妙音,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郡主,还没过门呢,有什么资格命令太后。” “这种忤逆犯上的,就该千刀万剐!”惠妃近乎尖叫地呵斥。 妙音从容俯首,“两位娘娘言重,大魏还欠我大周一位长公主,若我和表姐在大魏有半点不顺心,大魏会发生什么,妙音不敢保证,尤其,我大周太子是来援助评判大魏内乱的,你们也该掂量清楚轻重缓急。” 淑妃嗤笑,“等大周太子走了,你可就……” “遥儿走了,还有本宫!”拓跋玹自门外进来,冷声道:“谁敢欺负太子妃,本宫定不惜一切杀了这满院子的人,永绝后患!” 众妃嫔面色剧变,轰然跪了一地。 拓跋玹径直走到妙音身边,护住她的后腰,冷眸横扫众人。 “李如意,给本宫滚过来!” 李如意恐慌地忙跪扑在台阶下,“太子殿下,我错了……臣妾错了……臣妾再不敢顶撞太子妃娘娘!” 第450章 太子妃土味情话 “刚才太子妃说一句,你为难十句,你既起了这份心思,本宫容不得你久活于世!” 拓跋玹随手一伸,掌中凝气成冰,幻白通透的龙翼长剑瞬间凌空凝成,横削向李如意的脖颈…… 妙音迅速抬手推抵他的手腕,剑刃已然贴抵在李如意的脖颈上。 李如意崩溃,恐惧地大哭不止,只觉自己的脖子已被刺骨的凉穿透了大半,半截身子也冷飕飕的发麻。 萧亦瑜冷斥道,“刚才有骨气嚷嚷,现在竟大哭,一点帝妃的样子都没有!” 惠妃等人咯咯地冷笑,“淑妃姐姐,太子没削了你的脑袋!”“脑袋还在呢!” 李如意这才确定自己的脑袋还在,还是恍惚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老天爷,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拓跋玹却没想让她活,他侧首看身边的女子,“阿音,挪开你的手!” 李如意这才发现,苏妙音竟救了自己一命。 她视线从寒刺怪奇的剑刃上抬起,落在男子冷魅如魔的脸上,“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我李如意再也不敢了!” 妙音虽救她,却也怕她将来用些歹毒的心思。“李如意,我苏妙音无意与你为敌,你以自己的性命起誓不害我和太子,太子必不杀你。” “是,是,是……”李如意忙向后挪了身子,举手发誓,“臣妾若害太子妃和太子,臣妾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拓跋手一转,长剑又凭空散成一片白雾自风里飘开。 他打横抱起妙音,头也不回地朝宫苑大门走去。 “皇祖母,孙儿带妙音出宫转一转,晚上会把她送回来,还请皇祖母好好收整后宫。” 萧亦瑜望着孙儿的脊背,深重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见方莲上前来,她缓了缓神,才伸手过去。 方莲眼神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起身来,“太后娘娘,太子妃这陷阱挖得太深了,寻常晚辈,哪有这样的心思?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萧亦瑜压着声音叹道:“哀家原本以为,这丫头是个鲁莽之人,独孤家设计她时,她看上去也的确鲁莽可笑,细想来,独孤家竟是输得倾家荡产,今日这事儿众妃与哀家也输惨了!” 方莲心有余悸地点头,“这百位女子牵涉着朝堂之上的百位官员,太子殿下如今刚回来辅政,正是需要收拢人心的时候,太子妃守护三城百姓,又如此大手笔地收买人心,可真是又帮了太子殿下呀!” 萧亦瑜不悦地看她,“这事儿是你惹起来的,太子妃得了功劳,你和哀家却是祸端起源。太子听力绝佳,昨晚,他必知道了此事是因你而起,你的脑袋也好好护着吧。” 方莲冤枉地道:“奴婢原是好心的……” 萧亦瑜无奈一叹,“事已至此,平日还是多顺着太子,别招惹他不快。哀家年纪大了,还等着享儿孙福呢,不过是百位宫女罢了,只要朝堂安宁稳固,哀家怎么都输得起!” 萧亦瑜说完,转头又对众妃道,“禁足三日,都莫再出门惹事。一个个又笨又蠢,竟还妄想和太子妃斗,真是自不量力!” 众妃应声跪拜,而后鸟兽般仓惶出了宫苑大门。 === 出宫的马车上,拓跋玹慵懒地坐在车厢的毯子上,一条长腿直伸到了车厢门口,一腿屈膝,给妙音当凭靠,护着她的后背。 妙音侧靠在他怀里,猫儿般安静舒坦地闭着眼睛。 拓跋玹见她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自她手中抽了团扇,慢慢地给她扇风。 “阿音,睡着了?” “嗯,好困!” 妙音话出口,顿时后悔。睡着的人,除了梦话,可是不说话的。 拓跋诩手上的团扇顿了一下,挑眉抿着笑,就见怀中的小女子窘迫咬着唇,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似在懊恼出声。 他爱极她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低头便狠狠吻在她唇上,这一吻,便蔓延成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妙音被吻得七荤八素,嗔笑睁开眼睛,正见男子俊颜近在咫尺,映在车窗垂帘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眼仁澄澈剔透,邪魅深幽,眼底笑意却满是宠怜疼惜。 她忍不住贪恋地抬手摸上他的脸,只觉自己沉在他的眼神里晕眩得厉害,呼吸也不太顺畅…… “玹玹真美,夏花冬雪一般绝世无双,难怪那些女子抢着参选妃妾。” 拓跋玹佯装愠怒地捏着她的下巴尖儿,“说好听的没用!” 妙音嘟嘴吻在他脸颊上,“玹玹本就生得美,这是事实!” 拓跋玹顿时又打翻了蜜罐,笑止不住,嘴上却不愿饶她。 “本宫记得,爱妃曾说,但凡本宫生得丑那么一点点,爱妃就去嫁给旁人了。” 妙音埋首他怀里,就“咕咕……” 拓跋玹看不到她的脸,见她在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由僵了身躯,本以为自己这样记仇惹恼了她,却看了片刻,才发现,这丫头竟是在——偷笑。 “苏妙音,本宫与你说正经的,你竟左右拐着本宫与你玩笑!” 妙音却一时间无法止住笑,尤其他酸溜溜的口气,实在是像个“怨妇”。 她却也知道自己今儿这一闹掀了个天翻地覆,他势必恼火。 “玹玹,我笑是因为我一番玩笑话,竟能被太子殿下铭记一辈子,我真的是太感动了。”说着,她佯装忽然想到什么,手就落在自己的孕肚上,“玹玹,你知道我现在想吃什么吗?” 拓跋玹无奈一叹,却唯恐饿着她,“想吃什么?” “我想痴痴地望着你!” 拓跋玹本满脑子盘算着她爱吃的食物,被这情话闹得,脑子就打了结一般,心口的甜蜜却猛烈地炸开。 妙音见他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趁势就捧住他的脸。 “玹,我知道错了,但是,我必须让她们知道,你我都不是好惹的。” 拓跋玹挫败地一叹,“后宫之人,心思诡谲,今日咱们放了李如意,她势必害你。且今日你锋芒一露,只怕这群女子趁我和遥儿不在你身边之际,都会伤你!” “玹,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那李如意是个极爱说话之人,只其他妃嫔就够她受的,她哪儿有闲工夫招惹我?” 妙音唯恐再挨训,忙道,“今日选那百位女子,夫君可还满意?” “你这狮子大开口,倒是误打误撞,帮我稳固朝堂,解决了大麻烦。” 拓跋玹拥紧她,下巴搁在她额角上,回想自妙音来到大魏之后的日子,忽然忍不住自嘲一笑。 “阿音,我本一心护你,如今算来,竟是你一直在护我。” 第451章 迷倒我一人足矣 “我就算护你,也是因为你是我的靠山,我才敢嚣张。”妙音话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倒是你的皇祖母,是真被我惹毛了。” 拓跋玹安慰地轻抚了抚她的脊背,“皇祖母还着急要她的小曾孙呢!宫里嚣张跋扈的妃子,她也没少见。其实她是打心底里关心你我的,还说新房布置好之前,不准你现在入太子府,也是怕那些摆设布置磕碰了你。”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去太子府?” “我带你去江氏旧宅瞧瞧。正好你也对表姐和姐夫解释一下那百位女子的事。” “我那表姐素来胆识过人,岂会让百位女子吓到。”妙音又闭上眼睛,“我早就写好了培训方案给表姐,不过,就怕表姐太忙碌,没来得及看。” 拓跋玹低头轻吻她的眉心,“阿音,我真怀念我们和遥儿一起与阿史那颐离打仗的那段日子,你在林子里自由自在的玩耍,我们之间也没有这许多人掺和……” “你不知,那时我是最为你担心的,那时有赵明霜,有赵天,我爹还不准我和你在一起,我还怕你身子不好……”妙音呓语似地说着,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现在我们有宝宝,多好呀!” “是呀,现在我们有宝宝。”拓跋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角,又给她扇团扇,却只期望时间停留在这美好宁静的一刻,不要再往前行。 === 江氏旧宅内,下人们正在打扫,四处尘土飞扬。 江梓月躲到了亭廊转角处的石桌旁,翻看自独孤家收回来的店铺名册,却越看越是焦躁。 惊鸿亲自端茶过来搁在她手边,偷觑了眼她的神色,挨着她坐下来。 “梓月,独孤家把店铺的掌柜和伙计都撤离。这一百家店铺,若都空置着,每一日都是损失。眼下天热,那些糕点铺子和酒楼的食材怕是都会腐坏。” 江梓月正是为这些事焦头烂额。 “胭脂水粉和糕点铺子,大都需要细心伶俐的女子,且需得做到精通。一时半会儿极是难寻这样的女子。妙音给我的那个培训的册子,倒是极好,可我们现在是无米之炊呀。” 她话没有说完,李应便上前来。 “表小姐,郡主命卑职送来一百位女子,您看是否合心意。” 江梓月委实没想到,妙音做事如此及时。 惊鸿也惊喜地笑道,“这丫头定然是比咱们早想到这件事。” 江梓月心服地一叹,“我们才刚想到第一步呢,她竟想到了百步后,我这个当姐姐的,不甘拜下风都不成了。” 前院里,百位女子列队庭院中,正在好奇地打量宏大奢华的院落。 经过清洗擦拭,蒙尘十几年的旧宅,焕然一新,雕梁画栋,占地百亩,更堪比皇宫王府。 西边的亭廊下,行来一对儿璧人,男子伟岸俊秀,一袭宝蓝丝袍飘逸若仙。 女子一袭银丝绣的火红纱袍,浓妆娇艳,气质清冽如冰,那一身火红就成了跳跃的冷焰。 董忱忙道,“想必大家都认识了,这两位是我们江氏的大小姐和姑爷。” 百位女子忙俯首行礼,“参见大小姐,参见姑爷。” 江梓月一眼认出,这百位女子,都是在宫宴上跟在妃嫔身边的掌宫女史。 “阿音这是怎么做到的?” 江梓月欢喜地上前。 “各位姐妹都是有本事之人,实在是太好了。” 荣瓷等一众女子大惑不解,堂堂江氏大小姐竟视若珍宝地看她们,实在匪夷所思。 妙音和拓跋玹自大门外进来,正见江梓月高兴地要蹦起来,忙道,“姐姐,姐夫,玹玹在车上训了我好一阵,你们快夸夸我!” 惊鸿慷慨地笑道,“郡主,你可正解了你表姐的燃眉之急。” 江梓月欢喜地上前就抱住妙音,对拓跋玹斥道,“太子殿下可不能欺负我们家这宝贝疙瘩,以后且得加倍疼着。” “谁敢欺负她?今日,她可是欺负了所有的妃嫔,还把皇祖母气得不轻。” 拓跋玹摇头一叹,看向一众女子,口气陡然变得肃冷。 “你们既然来了江氏,便是太子妃和江小姐的人,她们都是厚道宽仁之人,日后,你们好好在此做事。” 妙音嗔笑看他一眼,“太子殿下莫吓着她们,我这里不勉强,有想走的,我送上盘缠,派马车送你们回本家。那些宫妃给你们取的什么翠儿、冬儿之类的名字,都不要再用,本郡主也不赐名,你们用回父母给你们取的原姓本名。” 说着,她便牵住江梓月的手,走到队伍中央,朝众女子一拜。 “我和姐姐做事也不容易,如今我们在大魏什么都没有,陪我们起步的,便是江氏在大魏的功臣,我们定会厚待。” 荣瓷第一个站出来,“郡主,荣瓷乃家中庶出,生母早亡,家父也并不疼惜荣瓷,如今出宫来,无处可去,还请郡主收留!” 江梓月道,“荣瓷,以后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自己去后院库房领取被褥和衣物,后院的庭院都是单独的小院,可自己择选一位丫鬟服侍。不过,有言在先,在我这里,莫要带宫中的恶俗,不得勾心斗角,不得恶意辱骂丫鬟,否则我江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众女子顿时心动不已,在宫里伺候旁人,在这里被人服侍,且俸禄翻倍,地位也被抬高了一层,天下第一的江氏,可比三国皇族更有脸面。 而后第二位女子也站出来,“郡主,大小姐,奴婢原是在惠妃娘娘手底下的,本名郑青柠,也愿意留下。” “好热闹呀!”赫连遥摇着折扇进门来。 他身后跟着雷承、赵凉、陆随之、金诺、风朗、清越,再后面是福七、福八和哈奔等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锦衣便服,就如行走的一道绝世风景,叫人如沐春风。 众女子眼睛望过去,顿时神不守舍,而后争先恐后地喊道,“我留下!”“我也留下!” 妙音戏谑地看向那一行美男,“姐妹们,做事不要冲动,大家还是先考虑清楚的好,这些位美男子只在大魏一两个月便离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郡主,我们只看一眼也愿意!”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拓跋玹也心情愉悦,他走到妙音身后,低头凑近她耳畔,“本宫的魅力,没你想象得那么大。” 妙音侧首对他妩媚一笑,也凑近他耳畔,“迷倒我一人足矣!” 拓跋玹心头一热,便牵住她的手溜出人群。 第452章 美人计有点古怪 赫连遥眼尖地注意到表哥拉着妙音逃出人群,气结一叹,这就要追过去,大门外护卫却奔进来。 “太子殿下,怀明将军送来请帖,请您去喝酒,” 赫连遥大惑不解,接过请帖打开,却困惑不解。 “大魏怀明将军林凛,本宫与他无甚交情,不过此人骁勇善战,也算有几分袍泽之情,见一见也无妨。” 福八眼尖地注意到主子要往外走,忙追上前。 “殿下,还是让雷承和赵凉等几位将军都跟着吧!这怀明将军不知是哪一方的人呢!” “既是跟着表哥打过仗的,自然是表哥的人。难得今日清闲,莫要打扰雷承和赵凉他们。我只带几位护卫即可。” 福八不放心,忙上去马车一起跟着,并朝跟出过道的福七打了个手势,让他去通传拓跋玹。 福七不敢耽搁,循着拓跋玹的一身药味儿,直寻到了后花园的紫藤花架下,却正见花架下一对儿璧人柔情蜜意地拥吻正烈…… “咳咳咳咳……”福七只觉自己嗓子咳出了一缕烟来。 拓跋玹忙将妙音护在怀里,不悦地瞪向福七,“何事?” 福七忙低下头,“遥太子收到了怀明将军林凛的请帖。福八央求他多带几个人,遥太子只带了几个护卫便出了门。” 妙音却不了解这怀明将军是何人,担心地看拓跋玹。 拓跋玹思前想后,却不记得怀明将军林凛与赫连遥有什么交情。 林凛是个耿直乏味之人,除了统兵训兵有些本事,几乎不牵涉朝堂纷争,是在萧家出事之后,才从一个小统领被他择选提拔上来的。 “事出突然,必然有诈。阿音,我去瞧瞧。” 妙音不舍得放他走,“我陪你,正好我们出去走走。” 拓跋玹打横抱起她,对福七道,“快去备车。” 江梓月正找妙音商议要事,见拓跋玹抱着妙音上了马车,也忙跟上去,无视拓跋玹要杀人见血的目光,她打开手上的账册就塞给妙音。 “音儿,你看看这几家酒楼和糕点铺子,这几日天热,食材怕是都坏了……” 妙音细看了看账簿,上面米粮还有不少,肉剩了三十斤,菜五十斤,另有调料、酒水之类。 “肉和菜直接丢掉,独孤家惯于使用阴损的招数,咱们最好还是谨慎些,酒楼和糕点铺子里用的炊具和餐具,也仔细用开水煮沸消毒之后再用,米粮等物仔细验毒。” 江梓月点头,却委实扛不住拓跋玹阴沉的目光。 “音儿,你写的培训手册,有几个地方我看不懂,你晚上回来,咱们接着聊。” “先让姑娘们适应一下院子,我明日上午过来给她们授课,你专心盘查铺子的事儿,招牌店面该换的都更换好。” “有你帮我分担,我轻松多了。” 江梓月顿觉一身轻松,见拓跋玹脸已然黑得吓人,打了个冷战,忙跳下马车,却还是听到拓跋玹不悦地斥道,“真是没点眼力劲儿!” === 大魏京城最大的酒楼——碧落仙阁。 赫连遥刚要进门,就听到一声“遥儿——” 他疑惑转头望去,见拓跋玹抱着妙音下来马车,欢喜地忙迎上前,“表哥,你们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只顾得自家媳妇,不稀罕陪我了呢!” 福八感激地对福七递了个眼色,“主子,奴才怕您被欺负了,这才让福七通传玹太子过来的。” “当本宫小孩子呢!”赫连遥抬脚就踹向福八。 妙音搂着自己的人肉拐杖,打趣道,“小孩子不高兴了才如此撒泼踹人,若是大人,岂会如此拿着对自己尽心之人撒气?” 赫连遥顿时理亏,还是不悦地瞪了眼福八,忙对拓跋玹道:“表哥,我与林凛并不太熟。” 拓跋玹抱着妙音经过他,“为兄也好奇,怀明将军约你所为何事。” 伙计见一行人进门来,忙堆着笑迎上前这就要拜,赫连遥忙拿折扇托住他的手肘,“怀明将军约人,在哪个房间?” 伙计神色一凛,眼神惶惶地又看抱着孕妇的拓跋玹。 “上去楼梯,往右拐,第三个房间——丙字号房。” 拓跋玹见伙计神色不对,忙把妙音放下来,“你和福七、福八在楼下等着。” 妙音搭着福七的搀扶,在靠窗的桌案旁坐下,叫福七和福八与随行的护卫也都坐下,伙计识趣地迅速端来一壶好茶。 “太子妃娘娘,您喝茶。” 妙音见他倒茶的手哆嗦不止,疑惑地问道,“那房间里的人,不是怀明将军?” “是……是独孤家的三小姐。”伙计忙交出自己刚收的银票。“这是独孤宁宁给草民的,太子妃娘娘,您千万不要怪罪草民,草民也是无奈呀……” 福八匪夷所思,“独孤宁宁借怀明将军之名,约我们太子爷做什么?” 妙音最怕有什么阴谋是冲拓跋玹来的,给福七、福八递了颜色,忙带着护卫冲上楼。 拓跋玹和赫连遥已然到了门前,妙音忙喊道,“玹,不要进……” 门板却已然打开,迎面一团白雾袭向兄弟两人。 拓跋玹迅速扯住赫连遥后退,就见独孤宁宁只一身月黄无绣纱袍,里面竟什么都没穿…… 独孤宁宁却看着兄弟两人亦是一愣,旋即就改了主意,伸手避开赫连遥,直抓向拓跋玹的衣领。 妙音下意识地拔了簪子,脑海中瞬间蹦出一句口诀,“凝气化神,由心到手,唯快不破”,瞬间簪子自她手上飞出去,精准地刺穿了自门里伸出的手臂…… 拓跋玹和赫连遥却顿时浑身无力,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门板却砰——一下紧紧地闭合。 护卫迅速踹门进去,却只见窗子大开,里面已经没了人。 妙音唯恐地上的毒粉伤了孩子,只叫福七和福八上前扶起兄弟俩。 “玹,你们怎么样?” 她紧张地问着,又担心地看赫连遥,却见赫连遥喝醉一般,双颊绯红,要爬起来,却又往下瘫。 妙音顿觉这毒药古怪,回想刚才独孤宁宁穿一身纱袍,伸手抓向拓跋玹,不禁庆幸自己上来及时。否则,这酒楼上下传开了流言,拓跋玹恐怕不得不迎娶独孤宁宁。 拓跋玹迅速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刺破自己的指尖,凝聚内力逼出几滴血,又把匕首递给赫连遥。 赫连遥依葫芦画瓢,也挤出两滴血,双腿倒是能站得稳了,却还是火烧火燎,浑身难受得厉害。 妙音见他不对劲儿,忙道,“福七,去叫伙计准备一间客房,备上冰水给遥太子泡澡。” 拓跋玹命令护卫,“传本宫谕令给大理寺卿风无涯,缉拿独孤宁宁!” “是!”福七和护卫忙冲下楼去。 第453章 太子妃处置凶手 妙音委实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立于大魏朝堂之上,见识百官临朝。 拓跋玹和赫连遥的毒委实诡异,她在来之前,那兄弟二人还在御医院的厢房内昏睡,手脚也使不出气力。 如此卑鄙的手段,她若不亲自讨回一个公道,委实对不起拓跋玹给她的这太子妃的头衔。 龙椅上的拓跋易抬手,“太子妃有孕在身,赐坐!” 妙音忙道,“谢皇上体恤,不必麻烦了。妙音只想尽快解决此事。” 拓跋易为她咄咄逼人的杀气无奈一叹,对大理寺卿风无涯命令道,“请独孤父女上殿!” 风无涯转身自殿外将父女二人带上殿,看了眼妙音,尴尬地朝龙椅上俯首。 “启禀陛下,臣前往独孤家缉拿宁郡主时,她说与王爷正在对弈,王爷也说,她并没有离开过府邸,臣审问过独孤家的仆从和丫鬟等人,他们也证实郡主并没有离开过。” 妙音当即就想踹风无涯一顿。拓跋玹委实找对人了,第一个案子,竟是这种龌龊事。 见父女二人跪在地上,她迅速上前,扯住独孤宁宁的手腕,仔细检查独孤宁宁的手臂。 诡异的是,女子的手上和手臂上,竟没有半点伤口。 独孤宁宁迅速拢着袍袖盖住手臂,“苏妙音,你干什么?!这是在朝堂大殿,你如此将我的手臂露在人前,可顾及过我的清誉?” “你们独孤家还有清誉么?”妙音狐疑地又捏住她的下颌,仔细查看她的脖颈,竟没有半点易容面具的痕迹。 独孤宁宁挑眉冷扬唇角,“太子妃娘娘,您夺了独孤家的一切,把我父女二人打到如此地步,竟还要欺负我们么?” 独孤离也道,“太子妃娘娘,我父女二人被你打伤之后,始终不曾出过家门,你却冤枉我们谋害两国储君……我独孤离效忠陛下多年,被你打骂,被你谋夺家产,如今还要被你冤枉,苏妙音,你欺人太甚!” “我冤枉你们独孤家了么?静贵妃要当皇后,你要掌控未来储君,你的野心,本郡主看得一清二楚,满朝文武看得一清二楚,你再敢喊一句冤枉,本郡主就替皇上亲手斩了你!” 独孤离忙闭上嘴巴。 独孤宁宁也缩了缩脖子。 拓跋易俯视着那霸气四射的小女子,无奈地抬手抚了抚额角,顿觉自己在这龙椅上有些微不足道。 他更应该端一盘瓜子,细瞧着这丫头与独孤家斗个你死我活,不过,她肚子里到底还有他的宝贝皇孙,他若不保驾护航,委实不放心。 户部尚书李如孟拿着笏板站出臣列,“陛下,依臣愚见,此事还有颇多疑点,不过,妙音郡主在我大魏耀武扬威,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妙音挑眉看过去,“你谁呀?” 李如孟忙俯首,“臣,户部尚书李如孟!” “淑妃李如意的兄弟吧?” “正是臣。” 妙音挑眉,“你可是亲眼所见昨日发生的事?可有见过两位储君殿下中毒的惨状?可有见过那撒毒之人?” 李如孟哑了片刻,俯首道,“臣……臣没有!” 妙音失笑,“没有亲眼所见,你嚷嚷什么呀?你一个户部尚书,不好好想想百姓的吃喝拉撒,手伸这么长,你是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死绝了?” 本想为独孤家说话的一众臣子,见李如孟被骂得狗血淋头,顿时不敢再开口。 拓跋易在龙椅上挠了挠眉梢,眼见着文武百官被收拾得服帖乖巧,不禁莞尔。 妙音却压着火气难以纾解,抬腿就揣在独孤离肩上。“收买人心想和本郡主打口水仗呀,你好本事呀独孤爱卿!” 独孤离被踹得歪在地上,恐慌地忙又跪端正。 独孤宁宁忙扶住父亲的手臂,“苏妙音,我和父亲都不曾离开过府邸,风无涯也求证过了,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们?我们独孤家在朝堂和商场也有不少仇敌,难免不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谋害两位储君。” “是呀!对方若是谋害储君,为何偏偏易容成你的模样?” 妙音说着,赫然想到一件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直接挑开独孤宁宁头上包扎的棉布,见伤口是真的,适才想起,案发现场的独孤宁宁头上并没有伤。 好诡异的计策,若是拓跋玹和赫连遥中计,独孤宁宁便顺利嫁入太子府,闹到眼前这一步,独孤家正可咬定栽赃。 “风无涯,马上把独孤宁宁押入大理寺!” 独孤宁宁见龙椅上的帝王竟不吭声,顿时惊慌失措,“苏妙音,你这是栽赃!” “我亲眼看到,那房间里撒毒药的就是你,不交出真正的凶手,你——就是凶手,本郡主没有冤枉你,也必不会冤枉你。” 妙音说完,朝殿外唤道,“福七,福八,把那几个护卫带进来!” 福七和福八忙带着护卫进门来,朝龙椅上俯首跪拜。 妙音忙对拓跋易俯首,“启禀皇上,这几个护卫、福七、福八都是证人,皇上可以亲自问一问,他们看到的,向两位储君撒毒粉的是谁!” 拓跋易挑眉,“福七、福八,你们都说——是谁谋害了两位储君?” 几个人的手同时指向独孤宁宁。 拓跋易点头,“风爱卿,谋害两国储君,天下不宁,此等重罪,不能轻饶,把凶手押入大理寺地下水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妙音只觉这样惩治太轻了些。“皇上,妙音查过,依照大魏律法,谋害储君,等同谋逆,应该诛九族,并将真凶五马分尸!” 独孤宁宁恐惧地忙喊冤枉,“皇上,不是臣女呀……臣女没有害过两位储君,真的是有人栽赃陷害呀!” 独孤离也忙道,“皇上,臣可以召集家中所有人前来作证,昨日五公主也曾去探望过小女,她也可以为小女作证!” 拓跋易抬手制止父女二人哭嚎,对妙音道:“儿媳妇,此事已经处置完毕,朕答应你,自今日起,无人敢再谋害两国储君——还有儿媳妇你!” “既然如此,儿媳就不耽误父皇议政了,儿媳告退!”妙音俯首一拜,就带着福七和福八离开。 拓跋易坐在龙椅上有些缓不过神来。 那丫头好像叫他——父皇?倒是毫无违和感。 风无涯也暗暗呼出一口气,却发现,正事儿都被郡主一手办了。 他进门时,还担心此事无法将独孤家治罪,没想到,竟如此快刀斩乱麻。 第454章 甘愿给你当盾牌 然而,散朝之后,独孤离却跪在殿前的钟鼓楼广场上,迟迟不肯离开。 拓跋易被跪得不耐烦,自宫廊下俯望百级长阶下遥远的黑影,蹙眉叹了口气。 “独孤离这是做什么?明明教女无方,竟还摆出一副冤枉的样子,这是恶心谁呢?” 御前总管太监久忠自后上前俯首,“皇上,奴才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有些不懂事的奴才议论说,妙音郡主自打入我大魏,目中无人,交横跋扈,且这独孤家尤其可怜,今日更是妙音郡主喧宾夺主,夺了皇上的权势,直接给独孤家定罪……” 久忠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帝陛下的脸色。 “奴才在宫中多年,素来明白,宫中人的嘴,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太子妃娘娘救三城百姓于水火,惩恶扬善,这些才是该被议论的,偏偏那些事谁也不提,这就委实蹊跷了。” “独孤家堂而皇之害了玹儿和遥儿,竟还能在短短一日之内,收买这么多张嘴诋毁朕的儿媳?朕是太纵着他们了!” 拓跋易话说到这里,顿时想起户部尚书李如孟,李如孟为独孤离斥责妙音的一幕,倒是更显得可疑。 “只怕,独孤家是连朝臣也一并收买了,若非朕那儿媳态度强硬,只怕扛不住他们群起打压!” “正是如此,奴才也看得真真的,李如孟站出来时,几位大臣也蠢蠢欲动。”久忠说着,又笑了笑,“不过,太子妃娘娘那气势,也非寻常人能压住的。” 拓跋易倒是喜欢听这番话,想起妙音与李如孟争辩的一幕,也不由得扬起唇角。 “久忠,你派个人过去,把独孤离给朕带过来。” 久忠忙派了一位小太监下去长阶,不过片刻,独孤离便哭嚷着跪扑在拓跋易面前。 “皇上,臣……臣真的冤枉呀!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二心,皇上明察!小女这几日真的是重伤在家,不曾踏出过家门,太子妃如此武断地给小女定罪,小女……” 拓跋易托住独孤离的手肘,扶着他站起身来。 “独孤爱卿,朕知道此事你没有掺和。这番毒计,做两手准备,你女儿委实够聪明的。若是她早早把这番心思拥在正途,她可能会成为太子良娣。不过朕不准她嫁入太子府,最大的原因还是你。你想把老六立为傀儡,这事儿也想得简单了。虎父无犬子,朕的儿子岂会轻易被你玩弄于股掌?” 独孤离忙抬袍袖按了按眼角,,又抬起视线看和颜悦色的帝王,这才发现,眼前的帝王并非和颜悦色,他的杀气全部藏在了眼底。 原来,独孤家的风吹草动,早已被眼前的帝王掌控在手心里。 拓跋易挺直了腰背,望向巍峨的宫楼,扬声一叹。 “独孤爱卿,朕给了你王位,给了你金山银山,是奖赏你这些年的功劳,也本想赏你两块封地,让你颐养天年。可惜,你志不在此。不管是玹儿,还是瑶儿,从今往后,他们都不会与独孤家有任何瓜葛!” 独孤离忙叩首磕头,“臣……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叫宫里宫外那些诋毁妙音的人全部给朕闭嘴,让他们说些该说的。” “是,臣……臣……臣马上去办!”独孤离俯首一拜,匆促逃下殿前长阶。 久忠忙凑近拓跋易,“皇上……” “派人盯着独孤家的动静,把所有牵涉的宫人,全部逐出宫去,朕可不希望将来玹儿登基之后,活在仇敌包围之下。” “是,奴才马上去办。” === 妙音唯恐拓跋玹自责,没有去御医院,且给百位女子安排了课业,也不能耽搁。 她没想到,马车行到了宫门口,就被康义王冷烬拦住。 冷烬没与她客气,上了马车就在她身边坐下。 “太子妃娘娘今日在朝堂上锋芒太过,也太过武断。” “太傅,我若是弄着个不正经的恶女人给你儿子下1药,你还能冷静自持么?”妙音打起车帘,任风幽幽地吹进来,“这世上最忌讳的是,你不了解别人的经历,不了解别人的心情,却偏要替别人分析事儿。” 冷烬骤起花白的眉,莫名觉得她这番话十分在理。 “太子妃娘娘,老臣是您的太傅,总是有些话不中听,还请您多听一听,毕竟,忠言逆耳。” 妙音最不喜欢唠叨之人,不过这老头儿被她折磨过,竟还能如此耐心的与她说话,也委实不容易。 “我知道,独孤宁宁或许不是凶手,但是独孤家就是凶手无疑,这种罪自不好牵连无辜,把独孤宁宁关进去,正可削了独孤家的戾气。” 冷烬无奈地摇头,“太子妃娘娘,独孤家何以经营江氏产业多年?还有,您是大魏的功臣,如今朝堂上,宫闱内,却在短短两日之内,就忘了您的功勋。” 妙音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呗!独孤家买了口水大军攻击我。” “口水大军?”冷烬捻着胡子一笑,“太子妃娘娘这词,委实新鲜别致,不过……” 偏在这时,车外一片尖叫声传来,而后马车突然刹住。 妙音因惯性往前一冲,险些趴在车厢里,所幸,冷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 李应和董忱自车辕上转头望进车厢,“郡主……” 妙音忙钻出车厢,就见哈奔自马车前,正与一头大黑牛较劲…… 他悍猛地抓住牛角,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怒吼一声,那比他身躯大了三五倍的黑牛被硬生生地撂倒在地,几个护卫上前,迅速拿剑挥刺,牛这才安静下来。 半条街的人都惊魂不定,妙音忙下车,感激地拍了拍哈奔的肩,见牛口吐白沫,忙从头上拔了银簪在那白沫里挑了一下,银簪陡然变黑。 她还没缓过神来,背后就猝然有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哈奔怒吼大叫,“护驾——有刺客!” 妙音惊疑转头,就见董忱突然仰摔下来,她下意识地护住他的脊背,就见他肩膀上刺了一支箭…… 唯恐箭上有毒,她迅速拔了箭,用手帕按在伤口上,迅速挤出一片血,见血是鲜红的颜色,这才松了一口气,忙拿了金疮药给他上药,手却哆嗦的不成样子,大片药粉从瓶口里散出来,落在伤口上。 董忱见她满眼恐惧,脸色也泛白,忙安慰道,“我没事,左右我没什么用,给你当盾牌还好使些。” 第455章 六皇子妃的阴谋 妙音气恼地道,“你明知道,我宁愿我受伤,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做傻事!” 董忱哑然,却又有数十支箭自街两边的楼阁上飞射而下,他忙扯着妙音躲到了路旁的买菜的摊位底下,护卫们拿盾牌抵挡,哈奔和李应却防备不跌手上和腿上都中箭。 冷烬所在的车厢也被射成了刺猬,惊得他缩在车厢里,只能朝妙音大喊,“太子妃躲好了……不要出来……” 妙音越想这事儿,越是不对。 疯牛拦路,杀手埋伏,对方这是不给她半点活路。 她暴怒红了眼睛,看向路旁的楼阁,脑海中莫名浮现大堆口诀,以及武功的招式,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她,“杀,杀,杀……” 她下意识地抽了董忱腰间的长剑,董忱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她,却见她双眼赤红如跳跃的火焰,整个人也隐隐散发着诡异骇人的红光。 “郡主,你……你这是怎么了?郡主……” “躲好了,别出来!” 妙音说完钻出菜摊,一跃飞上路对面的楼阁…… 董忱惊得目瞪口呆,就见那楼阁的窗口内血腥喷溅,还有残肢断臂飞了出来。 转眼,妙音竟又飞到了路这边的楼阁上…… 董忱要爬出菜摊,一个尸体却从楼上坠了下来,摔在他面前。 他忙爬过尸体,挪到哈奔身边,拔了他腿上和手臂上的箭,“哈奔,你怎么样?” “主子这是……何时学的功夫?” 董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妙音轻飘飘地飞身而下,她裙摆上,袍袖上,脸上全是血污,本是惊艳的鹅蛋脸,鬼魅般骇人。 她手上那柄削铁如泥的长剑,血流沥沥,血滴啪嗒啪嗒落在青石板路面上…… 眼见她撑着长剑摇摇晃晃,董忱迅速上前夺了间把她护在怀里。 李应和哈奔忙都一瘸一拐地凑上前来,哈奔忙检查妙音裙摆的血污,“这都不是郡主的血……” 李应忙探了探妙音的脉搏,“奇怪,郡主这样耗损身体,孩子竟没事。” === 六皇子府。 六皇子妃独孤若若正在圆桌旁唱了一口安胎药,又添了两勺蜜糖,“生孩子可真不容易,谋划着将来,还要天天喝这种苦药,我这若是生出个皇孙还好,若是个皇孙女……” “你怀孕是一手安排好的,生男生女自然也可以安排。苏妙音今日就要死了,屁也生不出,你这边就算是想生出个猴子,也是可以安排好的。” 五公主拓跋柔说着,慵懒地冷睨她一眼,歪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继续翻看着记录着赫连遥生平往事的册子。 独孤若若不敢恭维地冷笑,“你这都看了两日了,可有想到如何当上大周太子妃?” “这赫连遥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如今登上储君,表面看来是老七一手推波助澜,若非他自己足够强,也坐不上这位子。不过,这上面写了,他曾暗恋苏妙音,后来却自北厥回来,就再也不主动靠近苏妙音,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或许,男女之情,还是扛不住他和老七的兄弟之情吧。毕竟,他和老七是同生共死过的。” “如此说,我应该先将他们兄弟之情彻底切开。” “人家近二十年的兄弟情,你算个屁!” 后窗砰——一声巨响,黑衣人进门单膝跪地。 两个女子皆是脸上一喜,独孤若若急迫地问道,“苏妙音可是死了?” 拓跋柔笑道,“那黑牛吃了噬心散,疼得发疯,再加上路旁埋伏的弓箭手,苏妙音就算不死,也能折上半条命。表姐利用宁宁安排这场毒计,委实帮本公主出了一口恶气。” 黑衣人却“噗——”喷出一口血,就歪在了地上。 独孤若若尖叫着惊跳起来,忙护住身前的大肚子。“这……这是怎么了?” 拓跋柔忙下来美人榻,在黑衣人身侧蹲下,这才发现,黑衣人被刺中了腰腹。 她忙拍了拍黑衣人的脸,“别死……别死!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公主说明白。” “苏妙音杀了我们所有人,她会武功……不,她不只是会,她还是个……是个……” 拓跋柔惊疑,“是个什么?” “绝顶高手!挥剑便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她眼睛也……也不眨……” 独孤若若和拓跋柔相视,两人皆是毛骨悚然。 六皇子拓跋正却突然疯疯癫癫地蹦进来,拉住独孤若若的手,“姐姐,姐姐,快陪我玩呀……我的拨浪鼓找不到了……我的拨浪鼓呢?” 独孤若若惊骇地紧绷着身躯,被这一闹,顿时爆发,挥掌就打在拓跋正的脸上。 “嚷什么?要什么拨浪鼓?没用的东西,成天就知道疯疯癫癫……来人把这个傻子带出去!” 拓跋正委屈地看着她,张了张口,视线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突然就哇一声哭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 两个护卫冲进来,拓跋柔抄起桌上的香炉,就砸在拓跋正的后脖子上。 拓跋正当即仰摔在地上。 独孤若若崩溃地蹲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捏了捏额角,朝两个护卫抬手。 护卫将拓跋正和地上的尸体拖出去,留下鲜红的血痕…… “表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独孤若若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红,恐惧地蹲坐在椅子上。“如果拓跋玹知道,我们必死无疑!那个人是个疯子。” “你慌什么?拓跋玹根本不可能知道,所有的刺客都死了!” 拓跋柔说着,见独孤若若面露惧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自己不该在此多留。 “我去御医院看一看赫连遥,顺便打听一下宫里宫外的境况,表姐多给老六灌上几碗安神汤,别让他出去乱叫嚷。我们独孤家也只能寄望着你能尽快生下腹中的孩子” “好。” 独孤若若这就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瓶,一转身,却见一身穿异域袍服的女子立在身后,取下面纱,描画精致的眼眸一抬,毒蛇一般森冷。 “姑娘是杀手,还是刺客?为何擅闯我的府邸?” “六皇子妃今日没杀成的人,我可以帮你杀,不过我暂时缺一个栖身之所,还请六皇子妃收留。”女子说着,优雅俯首。 独孤若若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你当真能杀了苏妙音?” 女子凑近独孤若若耳畔,阴柔笑道, “凭我自六皇子妃面前来去自如,我不只能杀苏妙音,还能剖开她的肚子,取出她肚子里的东西,给六皇子妃和独孤家出一口恶气!” 第456章 对公主视而不见 独孤若若却无法相信她,且这女子怪奇一身紫色罩袍,也判断不出,她来自何处。 “姑娘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来我这里竟只求安身,不问钱财珍宝。你可是与苏妙音有何仇怨?” “皇子妃只需知晓我是北厥人即可,其他的不要多问。” 独孤若若挑眉,“我总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吧?” “无名无姓,我穿一身紫袍,你就叫我紫姑娘吧。” 姬影莞尔一笑,心底却发狂一般,想得到那颗凤火珠。 能给拓跋玹续命,能让阿史那颐离小心翼翼,能让佩蓝王和萧穗疯狂,能让一个本是柔弱的孕妇顷刻间变成狂戾无敌的杀手,那珠子——是无价之宝,而那东西必然属于她姬影。 === 御医院的厢房内,拓跋玹和赫连遥正在忙着看折子,一旁炭炉上烹着茶,弥漫得满室茶香。 窗外打进的天光,浮着微尘,映在两人白皙如玉的脸上,房里静得只有更漏的声音。 赫连遥隔着小茶几抬眼看一身冰蓝丝袍的表哥,莫名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 “表哥,我最怀念的,以前一起披荆斩棘的时光,那时妙音还被关在笼子里,我们四周处处是仇敌,可我们同心协力,从不曾畏惧过……” “你可是现在畏惧了?” “没有,只是觉得我们兄弟二人要分开了,心里难免伤感。” “那几年,我守护了你,却辜负了阿音。” 话说到这里,拓跋玹抬眼看表弟一脸刺痛,不禁摇头失笑。 “遥儿,表哥不会丢下你,表哥会护你一辈子。但是,你是储君,要有自己的担当。就像现在的妙音,她让我专心忙于政务,她却杀到朝堂上去冲锋陷阵处置凶手……” 赫连遥挫败一叹,慵懒地歪在榻上,“我承认,她是有几分本事,你我呆在这里,才更显得那凶手可恶。这是她的考量。” 拓跋玹只当他又耍孩子脾气,在折子上写了批语,便又拿起一本。 赫连遥见他忙碌不停,不禁有些失落。 “表哥,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是图什么?我孤单一个人,养一群后妃,每日看着她们勾心斗角,看着朝堂跌宕不宁,这样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是皇子,只有在那个位子上,才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知道,可……” 赫连遥话没说完,就见拓跋玹手颤了一下,朱笔突然落在冰蓝的袍服上,红墨如血,触目惊心 赫连遥心里咯噔了一下,“表哥怎么忽然握不住笔?可是又发病了?” “我的手,像是被谁晃了一下。” 赫连遥左右看了看,“就我在这儿呀,谁晃你?这御医院里死过不少人,莫非是闹鬼?” “我身上许多奇怪的事,都与阿音有关,自从她死而复生,我才发现这样的微妙。” 拓跋玹说着,听到窗外的动静,忙道,“墨鳞,进来!” 墨鳞自后窗飞入,单膝跪地。 “主子,太子妃在街上遭遇刺客,李应、哈奔、董忱等人都受了伤,康义王冷烬也受惊过度,这会儿他们一行人都被安排进了江氏宅邸。” 拓跋玹勃然大怒,“让你们暗中保护她,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 “对方安排周密,太子妃身边的暗卫都被杀,且他们先安排了一头疯牛阻拦了太子妃的马车,弓箭手强攻……” 拓跋玹不敢想象那番境况,“太子妃可受了伤?” “董忱替太子妃挡了致命一箭,对方的人都被太子妃杀了。” 赫连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妙音不会武功,怎么会杀人……” 不等他话说完,拓跋玹忙奔出去门去。 墨鳞转身从后窗飞出去。 赫连遥看前门,又看后窗。“哎?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呀?” 他忙穿了外袍,这就追着拓跋玹出门,却发现五公主拓跋柔跪在表哥脚下,阻断了表哥的路。 “遥太子也在呢?”拓跋柔道。 拓跋玹狐疑地看她,“本宫与五公主虽是亲姐弟,却素无瓜葛,五公主此时过来,是来幸灾乐祸,还是来查看什么动静?” 拓跋柔唇角僵了一下,“老七,我是来安慰你的,父皇、皇祖母和淑、德、贤、惠四位母妃都赶过去了,御医院去了十几位御医……听说,妙音郡主也是遥太子的表妹,遥太子养身体要紧,莫要太过忧心了。” 赫连遥只觉这女子的关切莫名其妙,见表哥一声不吭地经过拓跋柔就走向大门那边,他忙小跑着跟上前。 拓跋柔错愕失笑,抬手抚了抚头上宛若山峦的公主髻。“我这一番精心打扮,他竟视而不见?眼睛瞎了不成?” 拓跋玹和赫连遥坐上出宫的马车,拓跋柔也钻进车厢,兄弟两人狐疑相视,愈发猜不透拓跋柔的目的。 拓跋柔优雅抚了抚裙摆,对拓跋玹道:“七弟,我虽然是独孤家的外甥女,却也是你的皇姐。我最是不喜那些勾心斗角,独孤宁宁害你们,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眼下弟媳出事,我更担心是独孤宁宁安排的。你们还是让我跟着去看看吧。” 拓跋玹不耐烦地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皇姐不想早死,最好还是下车。” 拓跋柔:“七弟,皇姐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但是皇姐的无奈,你也应该体谅,皇姐想有个依靠,且不希望将来远嫁和亲……” 赫连遥见拓跋玹肃冷如冰,无奈地叹了口气。“表哥,既然她要跟,就跟着吧,别耽搁了去看妙音。” 拓跋玹绷着脸拍了拍车厢,“起行!” 江氏宅邸庭院里,聚满了人,却谁也没办法进去房内探看妙音。 皇帝拓跋易,太后萧亦瑜、淑、德、贤、惠四妃,以及一众御医,都被挡在了庭院里,就连李应、雷承、赵凉、江梓月等人也都被拦在了外面。 拓跋玹带着赫连遥疾步穿过人群,忙给父亲和祖母行了礼,却发现两队黑衣人拦在廊下,江梓月坐在台阶上啜泣不止,唯独少了——惊鸿。 拓跋玹担心地上前,“表姐怎坐在这里?阿音怎么样了?” 第457章 只允许太子见她 拓跋柔在人群后垫着脚尖儿,眯着眼睛探看江梓月,她慢慢地挪近拓跋易身边。 “父皇,苏妙音这是动了胎气,还是死了?江梓月为何哭得那么伤心?” “为父也不知,门廊下的那两排黑衣人,不知来自何处,朕的亲随护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拓跋柔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脚,这才发现,地上有血污,明显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父皇,他们是苏骁派过来的暗人?” “苏骁的人都是寻常的兵,哪有这样的本事。这些人的身手,个个不凡,不像尘俗中人。” “不像尘俗中人?那是什么人?” 拓跋易看傻子一般地侧首看女儿,“这世上有两种人非尘俗中人,一种吃斋吃素走路也恐伤蝼蚁命,一种茹毛饮血视人命如草芥。” 拓跋柔没敢再问,明显的感觉到,那一双一双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自己身上,凛凛的杀气扑面袭来。 她忙往父亲身后挪了挪,却还是感觉到,有人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江梓月被拓跋玹扶着站起身来,抽抽噎噎地上气不接下气。 “拓跋玹,音儿浑身都是血,惊鸿不准我进,他一个人在里面陪着,还叫这些不知从哪儿来的死士拦在这里……音儿怀着身孕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与姑父姑母交代呀……” 拓跋玹却知道,惊鸿乃是云雀阁的暗卫统领,地位仅次于云逸轩。 惊鸿这样做,自然是忠心护主。恐怕是妙音是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必须如此严防死守的保护。 “表姐要相信惊鸿能照顾好阿音,他本是阿音的护卫。” 江梓月顿时冷静下来,适才想起惊鸿的另一层身份。 她却并不知惊鸿是云雀阁的人,也不知妙音与云雀阁的瓜葛。 “我先进去看看阿音。”拓跋玹看向一旁包扎过伤势的李应、哈奔和董忱,“带表姐去休息,你们也去歇着吧。” 然后,拓跋玹走到廊前的两排黑衣人面前,“各位,我是苏妙音的夫君拓跋玹。” 黑衣人却道,“能凝气成冰之人,方能放进去。” 拓跋玹抬手,掌中寒气凝聚,成了一把匕首。 黑衣人这才让开路,打开门,“太子殿下请——” 拓跋玹进门,就见内室垂帘低垂,遮掩得不漏痕迹。 他迅速冲进去,就见惊鸿在床榻前,六神无主地呆跪着。 “惊鸿,此事不怪你。” 惊鸿这才缓过神来,迅速拉着袍袖擦了擦眼睛。 “太子殿下,是我没有保护好郡主,我对不起蓉夫人的苦心栽培,对不起云阁主的倚重,更对不起郡主……是我的错,是我疏忽……” “谁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这种事。你就不要太自责。” 拓跋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在床沿坐下,就见妙音身上盖着毯子,在毯子边沿外的裙摆和袍袖上都是血污,脸上亦是沾满了血渍…… 他忙检查过妙音的四肢,摸了摸她的腹部,又给她把脉,心这才踏实了,却发现妙音唇在动,却满头满脸都是汗珠,他凑近了细听,才发现妙音正在念口诀。 “……凤火汇丹田,凝火入百骸,凤凌啸九天,戾焰焚万物……” 这是凤魔功的口诀。 “惊鸿,你去打一盆水来,我先给阿音擦洗。” “郡主身体怎样?可有受伤?” “阿音没有动胎气,身体完好无损。”拓跋玹忙抓住他的手臂,“记住,出去时,告诉父皇和皇祖母,妙音受了惊吓,胎气不稳,我在这里照顾,御医们都回去即可。” “是!” 待惊鸿出去垂帘,关上门,拓跋玹才掀开妙音的袍服。 果然,她腹部一团红光若隐若现,正泉涌一般,在往四肢流窜。 他忙按住她的腹部,左手将红光吸纳入掌心,右手掐在妙音的人中上。 “阿音,我来了……阿音……” 妙音缓过神来,睁开眼睛,就见拓跋玹俊美的脸凑近,目光温柔地俯视着她,看似静如往常,眼底却溢满了紧张。 “阿音,可有哪里痛?” “玹,我杀人了,我杀了好多人。” “那些人都是恶人,该杀。” “我感觉我心里有一头嗜血的猛兽,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突然醒过来,它掌控我的手,我拿着剑就砍砍砍……那些人的血都喷在我脸上……”妙音语无伦次地说着,赫然想到偶尔蹦出的口诀,“还有,我脑子里还有许多厉害的口诀,每次遇到危险,它就猝然出现。” “它不是嗜血猛兽,她是你自己,你杀的都是恶人,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你还保护了李应和哈奔他们,还保护了我们的孩子……若你不那样做,那些杀手便杀了你们。” 妙音因“孩子”二字顿时冷静下来,手忙按在腹部,感觉到孩子微微地动静,忙又问拓跋玹,“孩子怎样?” “凤火珠护住了你们母子,他很好。” “这就好。”妙音崩溃地深吸一口气,“那头疯牛是被人喂了毒,那些杀手在那条路上埋伏许久,对方将我的行踪打探得如此清楚……” “此事我会细查究竟,你好好歇养,不要胡思乱想。” “嗯。” 惊鸿端来半盆温水,见妙音已经能正常的坐起来,适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可吓坏卑职了,卑职特调派了大魏京城分舵的暗卫过来,卑职还以为郡主活不成了,派人给蓉夫人和云总管送了信……” 妙音气结一叹,却不忍苛责他,“马上再给娘亲和云逸轩写信,我没事,不过,也的确该安排暗卫过来。” 惊鸿道:“这会儿他们都在门前候命,郡主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妙音看了眼拓跋玹,还是决定等拓跋玹离开之后再问暗卫。万一这件事与皇族人有关,拓跋玹夹在中间,恐怕左右为难。 “姐姐怕是也吓坏了,姐夫回去好好安慰她,等我梳洗干净,换了衣裳,再把她带过来。” 惊鸿俯首对妙音一拜,又朝拓跋玹一拜,方转身出门对暗卫们命令,“走吧,大家都跟我去歇息。” 拓跋玹一边给妙音擦脸,一边暗忖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愈发觉得这件事蹊跷。 妙音做事素来随心,她的行踪要摸查到委实不容易,而他派到她身边的暗卫个个都是与惊鸿不相上下的顶尖高手,寻常人无法近身,竟这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杀,还在妙音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杀手…… 恐怕,他派的那群暗卫之中,出了内鬼。 第458章 他背叛了太子爷 安顿好妙音,拓跋玹匆忙策马赶到城北的一条小胡同,径直进入胡同最里面的大门里。 宏大的庭院便是武场,上百位正在练功的男子见他进门,恭敬地无声跪拜。 前一刻还刀剑乒乓的声音,刺客陡然一片寂静。 拓跋玹径直进门,在厅堂正椅上坐下。 副统领墨翼仓惶奔进门来单膝跪地,“主子可是为太子妃被刺杀一事而来?” “墨鳞可有把尸体带回来?” “刚带回,不过,墨鳞回来之后,便又离开了,说主子召唤他有急事。” “有急事?”拓跋玹心中狐疑,却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急事吩咐过墨鳞。“先去看尸体。” “是。” 后院的厢房内,用担架停放着八具尸体。 尽管尸体上覆罩白布,血腥味儿却无法遮掩。 墨翼亲自将所有的白布揭开,“殿下请看,都是一刀毙命。” 拓跋玹仔细检查过伤口,却发现,伤口的血是紫黑的。 “他们怎么会中毒?” “奇怪,墨鳞送过来时,尸体没有中毒之症呀!”墨翼忙检查尸体的指甲和口鼻,“这毒不是刀口上带的,他们是服用了毒,失了反抗能力,才被杀的。” “他们随身带的水壶和干粮拿来给本宫看。” 墨翼不敢耽搁,忙自墙角橱柜里的死者的一堆随身物品都拿出来。 “主子请看,都在这里。” 拓跋玹垫着手帕打开水壶,命人拿来白瓷碗倒出一点,又拿银针查验,银针却诡异的变成了暗绿色。 墨翼也忙拿了银针刺了一个死者的手指,“主子,银针也是暗绿色的,这毒对得上。” “吩咐下去,都提防墨鳞,莫再信他,你从现在起升为正统领。” “主子可是怀疑墨鳞……” “太后和父皇都去了江家,墨鳞才来通传的本宫,这般迟来便罢,事发当时他也没有及时营救太子妃,这些兄弟的水袋都是随身佩戴,若一人被下毒还说得过去,全部被下毒委实不易。” 墨翼赞成地推测道:“如此说,是有人给他们分发食物和水。” 拓跋玹:“兄弟们就算是中毒,遇到杀戮,至少也该反抗。可他们的身上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显然,是熟人趁着他们疏忽防备才下手。墨鳞功夫了得,出了名的无影快刀当胸劈人。” 墨翼恐惧地吞了口唾沫,“殿下,墨鳞可是跟了殿下十几年的……这怎么可能?” “本宫也不想冤枉他,但是条条证据都指向他。免得冤枉他,暂不要打草惊蛇,仔细暗查他近两个月的行踪。” “是。” === 拓跋玹又策马赶到大理寺的停尸房,仵作也在验尸。 风无涯手上拿着一支箭,正借着窗前的光查看。 “怎么这会儿才验尸?” 风无涯听到他的话音,忙转身行礼。 “殿下明鉴,并非我们行动迟缓,实在是有些尸体拼凑起来需要时间,还有那牛,七八个人才抬上车。” 拓跋玹狐疑地掀开盖在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惊得迅速又盖上。 那哪里是尸体,分明是几块骨肉拼凑而成。 难怪妙音会被吓晕过去。 拓跋玹无法想象,妙音被气成了什么样子,才能疯魔得将人大卸八块…… 见仵作正在检查尸体的手脚,他忙上前蹲下来,“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仵作忙道,“禀殿下,他们身上没有腰牌,衣服也是寻常的粗棉布,不过,从这些人的手脚,以及鞋底和衣服磨损的程度看,他们一起练过同一种武功,他们吃的食物也是同一种。” “如此说,他们是被人专门培养的杀手?”拓跋玹见眼前这具尸体还算完好,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衣襟内,“他们身上可有随身的物品?” “除了武器,什么都没有。”风无涯把手上的箭递给拓跋玹,“这箭是大魏骑射营专用的,而且箭尾端雕刻了怀明二字。” 拓跋玹赫然想起昨日赫连遥被一张请柬约出去,也是借了怀明将军林凛的名号。 若非要栽赃嫁祸,便是要挑拨军心。 “无涯,去把独孤宁宁带过来。” “是。” 独孤宁宁一身囚服,散着长发,头上伤口未痊愈,仍是包缠着白布。 她被狱卒押进门,见满地尸体,恐惧地忙收住脚步,视线就落在了拓跋玹身上,却见他那一身冰蓝丝袍上,染了一点红,本就肃冷俊艳的一张脸,在这满地尸体的屋舍内,愈发显得冷魅慑人。 “没想到,再与殿下见面,竟是在这种恐怖的地方。” 拓跋玹却懒得与她废话,掀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就扣住她的后脖子,将她按趴在尸体上。 陌生男子森白的一张脸带着血滴子,令人毛骨悚然,独孤宁宁恐惧地尖叫,“不要——救命啊——救命——” 拓跋玹憎恶地俯视着她,“独孤家好本事,害本宫和遥儿,竟又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刺杀妙音!” 独孤宁宁惨叫,“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我说了是有人栽赃嫁祸……” 拓跋玹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拿脚踩在地上,自风无涯腰间抽了剑,便贴着她的手腕刺在地上。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你这手就别想要了!” 独孤宁宁手被踩痛,盯着明晃晃地剑刃,急迫地哭嚷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想当大周太子妃,但我爹书房里关于赫连遥的那些册子,却都被人偷走了。那日我正要问我爹这件事,风无涯就带人冲了进去……我句句属实,若我撒谎,我愿受天打雷劈!” 拓跋玹提剑反手一转,长剑刺进风无涯腰间的剑鞘。 “凭你独孤宁宁,想当大周太子妃?” “那日我被太子殿下罚跪于殿前,表姐过去替我求情,皇上反将我们训斥了一顿,说哪怕我们能嫁给赫连遥、雷承、赵凉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做蠢事强……” 风无涯挑眉,“你的表姐不正是五公主拓跋柔么?” “是,表姐当时还说我,没有资格当大周的太子妃。”独孤宁宁说着,抬眼偷觑拓跋玹,“太子殿下,我说得都是真的,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皇上。” 拓跋玹挑眉恍悟,“果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妙音出事之后,拓跋柔巴巴地去御医院“安慰”他和赫连遥,竟是打了这种卑鄙的心思。 独孤家执掌江氏百年,从不曾被外人所扰,独孤离书房里的册子岂会被人轻易地偷了去。 风无涯忙道,“殿下,此事牵涉公主,是否要先禀报皇上?” 第459章 皇上有人要谋反 拓跋玹道:“把独孤宁宁押回牢房。本宫亲自去御书房。” 风无涯摆手,独孤宁宁被狱卒拖出门。 她不甘心失了这样的机会,忙嚷道:“拓跋玹,我没有害你和遥太子……我对你痴心一片……拓跋玹我爱你……” 风无涯尴尬地探看拓跋玹的脸色,“殿下,独孤宁宁好像……挺无辜的。” 拓跋玹清冷讽笑,“若昨日本宫与遥儿被拖入房间里,今日她不是成为大周太子妃,便是本宫的良娣,这样的人岂会无辜?!” 风无涯莫名觉得这话异常熟悉。 “太子妃在朝堂上也是这样说。” 拓跋玹对于与他和妙音之间的默契和牵引,早就习以为常。如此从旁人口中听到,心湖还是如微风抚过,涟漪阵阵,甜蜜微悸。 风无涯看了眼被搁在窗台的那支箭,“殿下,是否要带怀明将军来问话?” “怀明是本宫的人,本宫信他,如信你风无涯。” 拓跋玹走出停尸房,却忽然又想到墨鳞。 十岁那年,他从路边捡到了乞讨的墨鳞,问他是否想换一种活法。 墨鳞说,“殿下是卑职心中的真龙天子,卑职愿意做殿下1身上一颗小小的鳞片。” 于是,他给他取名“墨鳞。” 如今,他距离真龙之位一步之遥,那要当他的鳞片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 御书房内,拓跋易坐在龙椅上细看着雕刻着怀明二字的箭,若有所思地看向跪在阶下的儿子。 “玹儿,你可想传怀明将军来对峙?” “不必。” 拓跋易见儿子神不守舍地看着地面,竟还不起身,疑惑地下去台阶握住儿子的肩,把他搀扶起来。 “玹儿,这是怎么了?看你这样子,竟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可是你媳妇真的动了胎气?” “阿音没事,是儿臣折了一个兄弟。” “你的兄弟?” “墨鳞。” 拓跋易赫然想起那日儿子的海棠之梦,“你梦见你媳妇怀孕那一日,朕见过墨鳞一面。怎么?他背叛了你?” “儿臣刚刚知道,他和独孤若若……” 拓跋玹话说到这里,久忠自殿外进来,“皇上,怀明将军林凛在外求见!” “他来的正好!”拓跋易看了眼儿子,“背叛你的人,不能容他活!” 林凛进门,正听到皇帝陛下冷怒的话,忙双膝跪地,“皇上,臣冤枉,臣不曾背叛太子殿下……这些时日,臣一直在骑射营练兵,不曾离开过半步。” 拓跋玹忙搀住他的手肘,“林卿快请起,本宫信卿!” 林凛对上男子坚定凝肃的眼睛,身心震撼,顿时把心放进肚子里。却还没缓过神,就见男子陡然满面悲恸,有些落寞地走向殿外。 他疑惑地看向在龙椅上落座的皇帝,“皇上,太子爷这是……” “今日谋害太子妃的人中,有他信了多年的兄弟,太子是个重感情的人,难免悲恸难过。”拓跋易将桌上的箭拿起来,“林卿,你看看这箭是不是自你骑射营拿的?” 林凛上前,双手接过箭,“禀皇上,这字体不对,骑射营的刻字都是比照臣的字雕刻的,臣是个粗人,字没这般好看,另外,这箭过重,箭头是……” 林凛看过箭头,大惊失色,“皇上,这箭头的材质比咱们骑射营的更上乘,足可射穿上将铠甲!若是对方有心,大批量制造,恐怕不只是冲着太子妃一人来的。” 拓跋易顿时想到当年江蓉寻到的那几座矿。 “久忠,快去把太子叫回来!” === 江氏宅邸内,百位女子列队整齐进入凝金堂,都忍不住好奇,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的妙音郡主,给她们上什么课业。 前院的书房内,妙音捏震惊地看面前的两排暗卫。 她没想到是,想让她死的,竟是皇族里一位最羸弱的女子——独孤若若。 惊鸿见她脸上不见怒色,忙道,“郡主,咱们的人还查到,姬影如今也住在六皇子府,正好,可以将她们一网打尽。” “姬影?” “就是阿史那颐离曾安排在佩蓝王身边的女子,阿史那颐离在追捕佩蓝王之际,曾封姬影为将军,可姬影却莫名其妙地不辞而别。卑职怀疑,姬影自佩蓝王那边,知道了凤火珠。” “若是姬影知道凤火珠,势必来杀我。此处是大魏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咱们若清杀了六皇子府,势必拖累太子,这种蠢事,不要去做。回头我摆个陷阱,让她们自己跳进来。” “是!” 惊鸿刚带人退下,丫鬟便进门来通报,“太子妃娘娘,尔馥小姐来了。” 妙音迎出门,就见苏尔馥一袭水绿仙裙,妆容淡雅,全然没了北厥那股盛气凌人的娇艳。 “姐姐来得正好,我正要去给那百位女子授课,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加入江氏,也免得在你那大理寺卿府邸无聊。” “你倒是有心情忙。我才知你被刺杀的事,特赶过来看你,你可有受伤?”苏尔馥忙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妙音。 “我和孩子都好。倒是有一个人,我正要向姐姐打听。” “谁?” “姬影。” 苏尔馥顿时如被刺了一刀,“可是姬影那贱人刺杀你?” “刺客是六皇子妃和五公主安排的,不过姬影如今住在六皇子府。” 苏尔馥见左右无人,忙凑到妙音耳边,“姬影已知道凤火珠的事,怕是冲着凤火珠来的。” “她果然知道了。” “凤火珠的事,我从没对无涯说过。听说,他之前效命于萧穗,我便没敢对他提。” “多谢姐姐,此事的确不能再叫更多人知晓了。”妙音扣住她的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无涯不再想,姐姐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好。那些为非作歹的,我自会去收拾。” 苏尔馥歉疚地道,“如今我由衷地想为你做些事,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千万不要客气。” “眼下便有件事正需要姐姐,我大着肚子,实在不便太忙碌。” 妙音牵着她迈进凝金堂。 百位女子整齐地起身行礼。 “大家排好队,由我姐姐苏尔馥,带着大家去账房领银子,每人赏十两。” 江梓月见苏尔馥没有推拒,欢喜地上前一拜,“尔馥过来帮忙太好了,咱们这儿正缺人手呢!” 苏尔馥忙俯首回礼,委实没想到,江梓月竟是这般平易近人。 传言江氏女子凌厉跋扈目中无人,如此看,竟都是假的。 妙音对女子们笑道,“在接下来半天的时间内,谁能让手上的十两银子生出银子,谁就通过今日的考验。挣回来的银子,连本带利都是你们的,只需在尔馥姐姐这边登记数目即可。” 苏尔馥却有些懵,“第一节课就分银子?万一她们拿银子跑路怎么办?” 第460章 特意跑来安慰他 荣瓷忙俯首道,“尔馥小姐放心,我们既然留下,断不会跑。不过,我们都在宫里呆久了,鲜少出门游玩,郡主一次给十两银子,应该担心,我们恐怕会乱花钱?!” 妙音道,“每个人多拿十两,可以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如尔馥姐姐所说,直接拿着银子跑路。但切不可做为非作歹之事,否则,抓回来,依大魏律法处置。” 众女子欢喜,齐声高呼,“谢郡主赏赐!” 妙音送了一众女子出门,在凉亭下摆上茶果伺候着,兀自翻看着手上的《鬼谷子》。 冷烬进来凉亭,兀自在石凳上坐下,“郡主为何喜欢《鬼谷子》?”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喜欢一本书也没有理由。” “郡主说话总是如此蛮横,老臣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我还以为太傅被刺客吓坏,再也不敢来找我。” “老臣是皇上派给郡主的,老臣必然来此陪着。” 妙音失笑,“我一直在养胎,劳烦太傅也陪着一起养胎了。” 冷烬顿时捏一把冷汗,“请恕老臣直言,百位女子,每人二十两,就是两千两,这两千两都跑了,郡主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妙音端起自己鲜榨的果汁押了一口,“皇上为何信任您老?” “自然是因为老臣是值得信任之人。” “信任是相互的,信任也是双方共事的第一步。姐妹们随我苏妙音来这院子,是破釜沉舟。那儿十两银子既是考验,也是我对姐妹们的信任,她们若拿着跑路,那银子倒是显得太少了。” 冷烬哑了一下,“老臣受教。” 妙音手上的书翻过三页,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傅,六皇子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这……老臣不知。” “他知道独孤离要立他为傀儡?” 冷烬听得心头哆嗦,“老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妙音眸光狡黠地斜睨过去,见老头儿眼神惶惶,不禁失笑。 “我又没说我要宰了六皇子,您老何必一问三不知?” 冷烬忙拿手帕按了按额角,只觉自己被这小女子逼上了一条绝路。还好这闺女是苏骁家的,若是他亲生女儿这样刁钻古怪,他非被逼疯不可。 “太子妃娘娘,您饶了老臣吧……老臣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说,皇上竟是派了一个老糊涂鬼给我呐!”妙音戏谑地揶揄他一句,见他愠怒地涨红了脸,阖上书,便又道:“独孤若若的孩子是谁的?” “这……老臣也不知。” “如此说,不是六皇子的?” 冷烬气结,“老臣什么都没说呐,皇嗣大事,切不可胡言乱语。” “太傅若站在妙音这边的,便帮我去传扬一番,就说,明日我亲自去新收的几家糕点铺子查看食材,必须让老六家的人知道。” “老臣不敢如此,万一太子妃娘娘再遇刺……”冷烬话说到这里,一时间追悔莫及,急火火地起身奔逃出庭院。 妙音玩味一笑,“果然……果然……” 雷承在冷烬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把一本册子放在妙音面前。 “之前郡主曾吩咐李应彻查六皇子府,李应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便代劳了。” “做得好。”妙音打开册子,视线落在“墨鳞”两个字上,惊疑地看雷承,“是他?” 雷承担心地摇头一叹,“恐怕太子爷现在正难过。” 妙音阖上册子,细看了看雷承比女子更惊艳的脸,“明日,你易容成我,带上惊鸿和那群暗卫,去糕点铺子查看食材,不能容姬影活着。” “是!” === 拓跋玹上来茶楼的楼梯,见妙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端着茶盅喝茶,无奈一叹,看了眼在楼下等候的林凛。 “阿音,街上不安宁,父皇下了圣旨,我得出城一趟,你赶紧回家呆着。” 妙音本想约他出来,单独宽慰他几句,却没想到,他如此急迫。 俯视着街对面的林凛,她疑惑地又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白开水实在不好喝,尤其这水有点咸。 “怀明将军是骑射营的,你要与他出城做什么?” “阿音,我只希望你安静养胎,其他的事,我会处置好。” “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我便不多说了,你去忙。” 安慰?拓跋玹看着她微愣,心头隐隐一沉,忙道,“墨鳞已经失踪,他对我们的追踪术了如指掌,要找到他十分不容易。敌暗我明,我担心他还会对你不利,现在我送你回家。” 独孤离拉着冷烬从楼梯上来,“刚才看到太子妃自宫里要的那些女子闲逛,没想到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也在这边,正好凑一桌喝杯茶,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不会介意吧?” 拓跋玹浅扬唇角,迅速绕过桌案,护着妙音的后腰,挨着她坐下来,“两位王爷请坐!” 冷烬看了眼妙音却只想逃,独孤离强硬拉着他坐下来,将头上的王冠取下来放在桌上,挠了挠秃头,“头上没有头发,帽子总是戴不住,让太子妃见笑了。” 妙音清冷地看进他眼底,“王爷这是威胁我呢?” 拓跋玹拥在她后腰上的手收了收,“阿音,王爷既然只是过来喝茶,咱们就好好喝茶。” “只是喝茶也无聊了。”独孤离俯望下去,“一群小女子,每个人拿二十两银子,鸟雀一般,能成什么气候?” 冷烬本是对那些女子也不抱希望,却听不得旁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讽刺自己的徒儿。“独孤老弟,说话客气些!” “冷兄,本王是想看一看太子妃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如今那百家铺子还空着呢,若是没有本事支撑起来,还得我独孤家继续经营啊!” 妙音笑道,“既然独孤王爷有兴致,咱们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 冷烬忙抢言道:“那些女子若是在两个时辰内挣了银子,本王给独孤老弟一百两银子,若她们只是瞎胡闹,独孤老弟就收老夫一百两银子。” 妙音气结,“冷烬,这里没你的事儿!” 拓跋玹却看出,冷烬是怕妙音被激怒,才刻意拦下话茬,“阿音,既然太傅如此说了,我们应该尊重长辈的决定。” 第461章 打赌输掉了王位 独孤离忙抬手一挡,“太子殿下,臣特意唤冷兄来,是为做个鉴证。这是臣与太子妃之间的赌注,自然要赌些有意思的,一百两银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既然独孤卿如此说,本宫代太子妃与你赌。” “太子殿下果真爽快!”独孤离笑道,“若那些女子在两个时辰内,挣出五倍的银子,本王便搁下这王位不要也罢,若是她们挣不到,烦请太子殿下与三司打声招呼,放小女回府。” 冷烬忙道,“太子殿下,万万不能答应呀!太子妃给了那些女子两千两,一千两是零花,一千两是作为考验,独孤离张口就说五倍的银子,就是要一千两生五千两,两个时辰之内挣五千两银子……这怎么可能呢?” 妙音说道,“本郡主帮太子答应了。” 拓跋玹张口欲言,见妙音起身就下楼,他忙抓住她的手,“阿音,你去做什么?我陪你。” “孕妇尿频,憋不住了,去如厕。” 拓跋玹尴尬地忙松手。 冷烬也老脸涨红,忙端起茶盅喝茶。 独孤离笑道,“太子殿下果然与太子妃恩爱呐,去如厕而已,何必这样紧张?既然赌注已经定了,赌局已经开始。” 拓跋玹却坐不住,父皇刚给了出城圣旨,这老东西就来攒赌局,明显是刻意拖拽他。“本宫还是去看一看太子妃。” “太子殿下,后院的女厕好几个人共用的,您就算想寸步不离的陪着,现实也不允许,还是坐下等着吧。” 拓跋玹道:“若太子妃失了皇嗣,父皇追究下来,独孤卿可担不了。” 独孤离哑然。 冷烬忙道,“独孤老弟,本王在这里给你做鉴证,太子不会不认账的。” “呵呵,好,当然好。”独孤离起身,朝拓跋玹一拜,“太子殿下慢走!” 拓跋玹飞快地下楼,忙找到后院的茅厕,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实木门板都关得严实。 “阿音……阿音……” 门内动静悉索,出来的却不是妙音。 女子纤瘦,扁平身材,男人一般几乎辨不清前后,却当即就搔首挺胸,堆上笑。 “这位公子找人呢?” 拓跋玹狐疑打量她,视线落在女子的脚尖上,这女子不只是身材扁平,脸也像男子,大脚走路无声,明显内功深厚。 妙音说如厕,这女子偏就出现在这里,但愿不是他多疑。 见她往身上贴,拓跋玹警惕地忙退了两步,却听出女厕内还有五个女子,他尴尬地喊道,“阿音,你在里面吗?你应我一声……” 不男不女的女子笑道:“我认识叫阿音的,在路对面的百花阁,漂亮着呢!” “大姐请自重!”拓跋玹侧身经过女子,推门就要进入官房,里面有女子尖叫,“混蛋——” 拓跋玹迅速掩上门,身后不男不女的女子却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妙音自后门进来庭院,迅速绕到男厕门边上,拉着门板弄出砰——一声动静。 “相公,我在这里。” 拓跋玹看过去,又看面前的女厕门,这门板上写了一个如此大的女字,“阿音,你……你刚去了男厕?” 妙音瞥了眼一旁不男不女的女子,视线略过他的喉结,“这位大哥能去女厕,我凭什么不能去男厕呀?” “你说谁是男子呢?人家千娇百媚!” “喉结忘了遮盖呀——大——哥!” 妙音挽住拓跋玹的手臂,骄傲地说道,“若论男子里面千娇百媚的,就数我家相公,至于你——呵呵!” 拓跋玹被“我家相公”甜到心头酥麻,自妙音手中抽了手臂,环住她的后腰。 男子却被激怒“你呵呵什么呀,呵呵……一个孕妇,竟然往男厕跑——” 妙音挽着拓跋玹的手臂忙穿过茶楼的大堂,上去楼梯,自拐角处把手扩在他耳畔,细说了刚才的计划。 拓跋玹赞赏地莞尔一笑,视线落在她神态狡黠聪慧的眼睛上,低头就吻在她唇上,“刚才自女厕出来的男子,恐怕是独孤离的人。” “放心,惊鸿带人在暗处盯着呢,他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才男扮女装。” 拓跋玹被她调皮的口气逗笑,拥着她上楼在冷烬的独孤离对面坐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一位老夫人带着四位丫鬟上楼来,“老身在找妙音郡主,哪位是呀?” 妙音忙起身迎上前,“老夫人您是在找我?” “刚才一群女子强行买走老身放在当铺的一尊玉观音,老身要买回来,她们却蛮不讲理,死活不肯卖,老臣只能亲自来找郡主理论。” 老夫人说着,俯首跪地一拜,“那是家母留下来的遗物,虽说算不得多贵重,却是老身最重要的东西,恳请郡主出个价。” 妙音爽快地笑道,“六千一百两,不必多,也不能少。” 老夫人诧异,“那群女子狮子大开口,出价一万两,郡主确定要六千一百两?” “老夫人可拿得出这笔银子?” “听说郡主是狠辣的女子,没想到郡主没往万两银子提价。” 老夫人说着,直接拿了银票放在桌上。 妙音拿起银票看了看,忙自窗口望向楼下,正见苏尔馥带着两队女子到了楼下。 “尔馥姐姐,把玉观音拿上来吧!” 苏尔馥忙抱着盛放玉观音的锦盒拿上楼,见老夫人在,不禁气结,“你这老太婆,还真找来了这里?!” “姐姐,这位老夫人不容易,六千一百两给了她吧!” “刚才姐妹们为了赚银子,把银子化零为整,自当铺买了这东西,本想狠赚一笔大家多分点儿,没想到……”苏尔馥扼腕摇头一叹,“不过,妹妹亲自开了口,我们自然是要给面子的,毕竟银子都是你给的。” 老夫人气闷地摇头一叹,“说得像是你们吃亏一样!” 冷烬忙拿起玉观音细看,“这观音玉质通透,触手生温,可是无价之宝,郡主出六千一百两,的确是手下留情。” 老夫人忙拿了玉观音搂在怀里,带着丫鬟匆匆下楼。 独孤离狐疑地看苏尔馥,“你们是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我们只有一千两,那当铺老板当了五百两给老夫人,我们买过来他可是黑心地赚了五百两呢!” 苏尔馥见独孤离一脸不可置信,冷声道,“你这不谙世事的和尚,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怕是在你心里,什么玉佛玉菩萨都是无价之物。” 妙音笑道,“姐姐,这位秃头老先生是独孤王爷!” “已经不是了。”拓跋玹起身就道,“刚才打赌独孤卿输了,自今日起,他是庶民,不再是我大魏的王爷。” 第462章 不要逼朕杀了你 独孤离愤然一拜,踢开椅子冲下楼,自酒楼庭院后门坐上马车。 “回府!” 扮做女装的男子匆忙钻进车厢,“王爷这是怎么了?那些女子该不会真的赚足了五倍的银子吧?” “输得丢人,本王已经不是王爷了!”独孤离气恼地冷扫男子一身怪异的装扮,“你怎这番不男不女的装扮?不是让你除掉苏妙音么?她去如厕那么久,你这名震江湖的千面杀手为何没下手?” 千面:“我正因听到她去如厕,所以才乔装成女子去了女厕等着下手,却等了半天她也没去女厕。” 独孤离狐疑,“没去女厕?那女子定是跑出去耍了什么诡计!否则,古家太夫人为何突然来买菩萨?” “她去了男厕。” “男厕?!”独孤离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太子妃,去了男厕?” “我亲眼看到她自男厕出来的。” “她若是去了男厕,那诡计是谁出的?竟能将本王玩弄于股掌之上?!” 独孤离若有所思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不禁怀疑自己今年犯了太岁。 “你去路上拦杀拓跋玹和林凛,另外,以防万一,把矿那边封死,通传相关人等,闭紧嘴巴。” “是!”千面又问,“王爷的王位——就这样给他们了?” “本王入宫一趟,去找皇上。太子妃如此嚣张跋扈,皇上也该厌恶这儿媳了。” === 皇宫兽园内,虎吼豹鸣,拓跋易似笑非笑地斜瞅了眼独孤离。只觉独孤离这嚎啕地哭声是来逗着玩的,在杂乱的兽鸣中,嘶哑的声音莫名地格外的和谐。 “皇上,臣从先帝爷那会儿就效命于皇上,这些年,从不敢居功。您让臣做什么,臣无不尽心竭力,臣愿意承担所有的骂名和斥责,只为陛下分忧。” 拓跋易冷笑,“朕何时让你承担过骂名和斥责?朕给你独孤家无上的恩宠,赠你金山银山,封你妹妹为皇贵妃,给你王位,旁人何来此等殊荣?” 独孤离被怼得措手不及,哭声顿了顿。 “皇上,臣辜负了皇上的恩宠,可,臣这样做,也是为了救回女儿呀!宁宁是被冤枉的,但是,太子妃设计臣,夺了臣的王位……” “一把年纪了,还要如此耍赖!”拓跋寻愠怒瞥他一眼,“起来吧!” “谢皇上!”独孤离站起身,拿着手帕按了按眼睛,幽冷的目光落在皇帝脊背上。 拓跋易兀自丢了几块肉给正笼子里的黑豹,又添了水在石碗里。 豹子在笼子里大快朵颐,吃几口,便优雅地抬头看主人,又看哭鼻子的独孤离…… 独孤离忙凑近笼子,“皇上,太子妃今日带着百位女子在街上张扬,还弄赌局诓骗去了臣的王位,皇上可一定要为臣做主呀。且自那酒楼内,太子妃竟跑去了男厕去如厕……”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从太子妃还没入京城,你们就在谋划,也是煞费苦心。现在,却反被太子妃弄得狼狈不堪,你来朕面前哭。” 拓跋易说到这里,淡冷地问道:“再说,那赌局不是你弄的么?听说,太子和林凛要去军营,你反讽太子,上厕所都跟着太子妃。” 独孤离惊骇地唇角抽了一下,佯装恐慌地忙又跪地俯首,“皇上,太子殿下答应了赌局,臣才……” “太子都对朕说了,关押独孤宁宁半个月,就把她放出来,是你自己沉不住气,非要去与太子妃赌,赌便罢了,还拿官位赌。朕对你的封赏,在你心里,明显是微不足道。既然你不稀罕,输了去便输了。” “这……这……皇上……臣一时糊涂……” “你一点都不糊涂,一千两生五倍,朕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到赚钱的法子。除了太子妃那样的人,寻常人也做不到。” 独孤离见他竟对苏妙音无半分厌恶,反而钦佩地慨叹,不禁气恼自己来这一遭。 “皇上,臣真的是一时糊涂,出此下策呀!” “不要自称臣,你我君臣的缘分,在独孤家谋害皇嗣那一刻就已经终止。朕不动独孤家,就是念在你多年的功勋,念在你曾是先帝的臣子。朕答应过太后,不杀帮辅朕登基之人,所以,你最好惜命。” 拓跋易说着,阴沉地俯视他。 笼中的黑豹察觉主人冷怒,猝然扑上笼子,朝着独孤离伸出利爪…… 独孤离迅敏向后一退,避开了黑豹的利爪,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如此,草民——告退!” “去吧。”拓跋易手伸进笼中,安抚地轻拍黑豹的脑袋。 独孤离黯然俯首一拜,脚步蹒跚地走出兽园,又忍不住转头望向那在黑豹前投食的帝王。 “一个病恹恹的太子,一个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糊涂虫,竟还望向稳霸皇权?哼哼……拓跋易,你们给我等着!” 久忠远远端着一托盘切好的牛肉,自鹅卵石小路上过来,见独孤离阴沉的神色没有来得及收起,便顿了顿脚步,带独孤离离开,才端着托盘飞快地迈进兽园。 “陛下,独孤离迟早是要反呐!” “他要反,朕让他反,如此朕也不必再背负对太后的承诺了。” “六皇子那边……” “当年独孤离一口气选定朕两个最体弱的儿子,朕就知道,他在暗中筹谋,迟早要反。如今老六、老七都长大,纵使有独孤宁宁和独孤若若这两位美人,也无济于事。老六虽说也不安分,却到底也不甘心当傀儡。” “这会儿太子爷和怀明将军林凛都没回来,会不会在路上出事?”久忠担心地压低了声音,“奴才听说,太子妃遇刺是因为……” “不出事才奇怪。”拓跋易自久忠手上端过牛肉,都倒进笼子里,“毕竟,饵料要足,才能钓到大鱼!” === 妙音自噩梦中惊醒,就再没睡着,她翻了身,却发现身边竟不似有人躺过。 而窗外,朝阳已然升起…… 她摸了摸枕畔,身边清凉,也没有半点男子气息。 不对,拓跋玹一整晚没来。 今日计划好要诱捕姬影,她现在也无法入宫。 思前想后,她忙打开门,将暗卫叫进门,“去打探一下,皇上派太子爷出城到底所为何事,另外派人打探一下太子爷的行踪,若他遇到危险,把他救回来。” “是!” 第463章 殿下遇上假媳妇 妙音换好袍服,吃过早膳,拿着昨晚写好的册子进入后院议事堂,却见一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坐在主位上。 她微愣了愣,玩味地将冒牌货从头看到脚,不禁扬起唇角。 果真有几分心思,竟是连眉心坠悬挂的高低和眼尾的橙色系妆容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厅堂里一众女子错愕,看妙音,又看坐在主位上的女子,都叽叽喳喳地议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连江梓月这亲表姐亦是看得一头雾水,更诡异的是,连那肚子的大小都一般大小。 妙音把册子放在桌上,挨着假妙音落座,“出去多带几个人,暗箭难防。” 假妙音只是点了下头,声也没有吭,大步迈出门槛,带了两队护卫便起行出去。 妙音翻开册子,对坐在第一排的江梓月道,“表姐,外面那么多事儿呢,您不忙呀?” “你这课新鲜,我就学一个时辰。” 妙音只得由着她,“昨天大家挣到了银子,但是银子怎么再生银子呢?” 她拿起笔,转身在悬挂的纸上画下一张图,言简意赅地营销图。 丫鬟却不合时宜地在门外通禀,“郡主,古家的人来了。” “古家?”妙音忙走到门口,就见昨日买走羊脂玉观音的老夫人,撑着宝葫芦长寿拐杖,嗔着脸,走到了凝金堂的门前来。 见老夫人要跪地行礼,妙音忙上前托住她的手肘,“老人家不必多礼。” “昨日是我误解郡主了。今早我才知道,郡主竟是命人将银票又送还到我府上。” 老夫人忙从袖中取出银票,“郡主对三城百姓有恩,又如此照顾我老人家,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委实汗颜呐!老身知道,郡主断不会再要六千两,老身给您三千两,郡主请务必收下。” 妙音没有与她客气,接了银子就收入袍袖中。 老夫人看着她的袍袖愣了愣,顿时忍不住笑,“郡主果真是个爽快人。” “让老夫人见笑了,不瞒您,眼下江氏要开张,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这边也正忙着,不便与您老推推搡搡地逗乐。”妙音说着,歉然俯首。 老夫人好奇地看了眼凝金堂内,见挂在墙壁上的图纸上,画了几个圈,写了几个字,忙道,“老身也留下来听一听可好?” “当然好!”妙音忙把她扶进门槛,“妙音若哪里讲得不好,还请老夫人您多多指教。” “我古家尚不及江家的三分之一,哪里敢指教郡主?!” 老夫人见丫鬟极有眼色的搬了凳子来,便撑着拐杖坐下,却又忍不住转头环看满堂的百位女子。 “嚯!果真是各有千秋,今儿老身也算见识了。” 百位女子忙朝她俯首,“老夫人好!” “好,好,好,这么齐刷刷地唤人,真是把老身的心都喊酥了,回头老身定叫孙儿来选个媳妇。” “老夫人,咱们言归正传。”妙音对她笑了笑,这就又拿起笔,“刚才咱们说到银子生银子,现在,我们就让手上的银子流动起来……” 老夫人上了年纪,素来不喜读书,却爱极妙音这番讲解。 且她说话全无老先生的之乎者也,举例明了简单,又不失幽默,叫人一听就上瘾。 “郡主,老身能否叫孙儿孙女们也来学一学?” 江梓月忙道,“我妹妹怀着身孕呢,人多了会很辛苦的,您老人家万一连家里的丫鬟也都带过来学,我们可亏大了,得交银子。” 古老夫人不敢恭维地笑,“表小姐可真是做买卖的好手。” 妙音忙道,“姐,古家乃是调味料世家,咱们酒楼和糕点铺子开起来,少不得麻烦古家。” 江梓月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多收银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 京城南门外,拓跋玹和林凛策马随着入城的百姓进入城门过道,两人皆是神色肃冷,疑惑难解。 “太子殿下,那铁矿和金矿都不像是开过,整个山洞都是塌陷的,且外面还有草皮覆盖。”林凛说着,策马又靠近他些,“不过,末将始终都觉得,那箭不是寻常铁匠能造出的。” “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尤其是矿洞外的草皮,分明是从别处铲了,平移动过去的。”拓跋玹莫名地想到昨日出城之前,独孤离玩得那一场赌局。 “此事我让大理寺暗查,你先回府歇息吧。” “是!” 林凛这就要返家,却注意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处,太子妃苏妙音正从马车上下来。 他忙唤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真是大胆,换做旁人,经历一回刺杀便不敢出门了,她这倒好,昨儿赢了银子,今儿竟又逛铺子。” 拓跋玹也注意到了那路口上的动静,他却一眼看出,那“妙音”并非他的妙音。 如今妙音虽有孕在身,只是胖了肚子,自后看上去,仍是柔美聘婷的模样。 这“妙音”却肩宽背厚,后腰粗壮,身形高大,倒是那曳地的粉橙袍服,光彩照人的面容,流苏掩面的发饰,还有那优雅的举动,皆是像极了妙音。 若非寻常跟随在她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模仿到如此地步。 倒是跟在这假妙音左右的男子,都是江氏宅邸的护卫,瞧着面善且忠诚,想四周看事,亦是满目警惕,显然他们是要去路边那家铺子查看。 林凛见拓跋玹“驭——”了一声,收住马缰绳不再往前走,不禁疑惑。“太子殿下,昨儿在酒楼,可是连如厕您都陪着太子妃,这会儿怎不过去陪着?” “赶紧回家陪你自己媳妇去,本宫的私事,你少管。” 林凛俯首一拜,悻悻地自一旁的胡同离开。 拓跋玹自路旁的茶馆前停下,塞给小二一锭银子,“把马照顾好,我一会儿来取。” 小二欢喜地掂量着银子,这就要抬眼道谢,眼前却已然没了人影。他上下左右地看了看,不禁怀疑自己大白天地撞了鬼。 拓跋玹并没有着急入铺子,他飞身落在楼阁房顶上,就见一抹翠绿的影子自围墙外飞身而入,挥着长剑就刺向“假妙音”的腹部。 “假妙音”拧身避开,反手打向影子的脊背…… 影子却快如鬼魅,倏然退开两丈。 四周黑衣人迅速围拢上前,将影子围住。 “姬影,我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雷承阴沉地盯着女子,对黑衣人下令,“杀——” “该死的!我跟踪半晌,竟是跟了个假的!”姬影低咒着,却自腰间拔了一柄弯刀,旋在手掌上,轻蔑地冷笑,“不过……凭你们几个,可杀不了我!” 第464章 别抢他的太子妃 她手掌凌厉一个巧劲儿,弯刀飞旋出去,精准袭向黑衣人的脖颈,惊得四周的黑衣人忙倒飞开去, 拓跋玹见女子趁势要逃,指尖凝了一片细小的冰刃,直接打向那女子的眉心。 姬影只顾防卫眼前的一众人,全然没想到,楼阁顶上竟飞来一枚致命的冰片。 她惊险地迅速倒空一跃,不料,冰片却诡异地凝了魂魄一般,卯着她的身子紧追不舍。 她迅速绕过两个黑衣人,这才注意到,楼阁顶上,一身穿腾龙铠甲的男子,正睥睨这边。且他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掌控着冰片,那姿态看上去竟轻而易举。 姬影恐惧地不敢再恋战,踏过一个黑衣人的脑袋,便飞向墙头。 她腹部却陡然被击中,一团刺寒的凉自腹中炸开,刺得她筋骨颤抖不止。 “该死的拓跋玹!老娘会回来报仇的!” 一众黑衣人见女子流血,都疑惑地抬头看向楼阁,姬影却瞅了机会,自两个黑衣人之间贴地穿飞而过冲出后门不见了踪影。 雷承忙怒呵,“别让她跑了,快追!” 一群黑衣人忙飞身追出去。 拓跋玹忙唤住雷承,自楼阁顶上飞身飘落,视线落在雷承易容过的脸上,却越看越是别扭。 “那女子是曾跟在阿史那颐离身边的姬影,凭她快如幻影的轻功,你们怕是白忙了。” “可惜了郡主这一番精心布置。” “阿音可好?” “殿下放心,郡主在府里给那群女子授课呢。” 拓跋玹急迫地入宫复命之后,又返回苏府,“阿音,我回来了……阿音……” 然而,前院里竟一个人都没有,亭廊上护卫也不见踪影。 “阿音——” 他恐慌地忙奔到后院,却没想到,凝金堂内竟挤满了人,且前门后门的人都溢了出来,窗口上也趴着一堆人,他想找个空儿钻进去,也寻不到,只能自窗口看进去。 妙音正在讲一个故事,不是挣钱做买卖的,只一个平实质朴的小故事,从她嘴里出来,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话说一少年跟着师父练武功,师父却不教给他招式,只让他拍水缸……” 她就手背在身后,摆出老者捋胡子的姿态,佯装粗声说道:“小徒弟,你若能把这水缸拍碎,就可以出师了。” 前面坐在她脚边的一群孩子饶有兴致地仰视着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其中梳着满头小辫子的女孩问道,“小徒弟把水缸拍碎了吗?” “小徒弟练呀练,一直练了七八天,那水缸又厚又结实,怎么拍都拍不碎,反把他手拍得生疼。他就气呼呼地回家了!” 苏尔馥忙道:“这师父也是,拍水缸的确像是骗人的。” 妙音又道:“这少年满腹火气返回家门前,就一掌拍在门板上,但见那门板轰——一声巨响,就碎成了一堆木片。” 满堂的人都禁不住惊诧。 “小徒弟可以出师了!”“他应该赶紧回去继续练习拍水缸。”“回家我也练练拍水缸”……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 妙音笑道,“这只是一个故事,不过它告诉我们:成功之人都是相信未来必会成功之人,这种相信,是在未看见任何成功的希望时,依旧抱着初心和热情坚持做好眼前的事……” “好!”拓跋玹委实不满意这么多人与他抢女人,趁着故事告一段落,忙喊道,“太子妃讲得甚好,本宫受益匪浅!”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口,而后,门里门外的人挤挤撞撞,轰然跪了一地。 拓跋玹忙走到门口,却还是没有挤进去的空儿。 “郡主说得嗓子都哑了,你们不心疼,本宫可心疼。快走,不送!” 众人轰隆轰隆地退离。 古老夫人撑着拐杖,慢吞吞地最后一个出来,身边带着五六个孙儿孙女。 拓跋玹一眼认出,刚才说话的小辫子的小女孩,就跟在古老夫人身边。 不料,老夫人刚到眼前,又围拢上来一群丫鬟、小厮、嬷嬷,明显是趴在窗口偷听的。 “古老夫人怎么拖家带口跑来这里?” “太子妃娘娘满腹经纶,比我们家请的那几位先生厉害多了,孩子们在这里能坐得住,比在家里胡闹强。” 拓跋玹哭笑不得,他这太子妃也是厉害,救了三城,平了独孤家,夺了众妃百位掌宫女史,眼前脸古家的老夫人也对她服服帖帖——这老夫人可是满城里仅次于太后的女人,古家能有今日,多亏她在背后筹谋。 “您老人家这是何时与阿音成了忘年交?” “我那小儿子不争气,去赌银子,被我关起来,不料他偷拿了我的玉菩萨去当铺,昨儿那场赌注,太子殿下也是在场的呀。” 拓跋玹记得那场赌注,但是……“我记得您老人家颇不满阿音出了六千两银子。” “太子妃早上派人又把银子送到我府上了。太子殿下莫要小气,这样好的媳妇只您一个留着,可是浪费,以后,她也是我们古家的朋友。” 拓跋玹懒得与老妇人计较,只道:“您老赶紧回家吧,您拖家带口跑出来这么半天,古老板那边该悬赏找人了。” 满头小辫子的小女孩笑道,“妙音姐姐这般厉害的人,是谁也配不上的,不过看太子殿下你这长相,倒也算将就。” 拓跋玹哭笑不得,委实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被一个小丫头如此点评。 妙音忍笑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待拓跋玹到近前来坐下,她从容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可受了伤?” “没有。好着呢!” “刚才没被小丫头的话刺伤吧?” “哈哈哈……”拓跋玹笑歪在她肩上,呼吸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一身疲惫尽消。“小丫头说得很是公允,本宫可没有太子妃这样老少通吃的魅力。” “那小丫头叫古朵,老夫人说她在家里爬1墙上树,一刻也坐不住,很是头疼。” “看得出来,是个敢说敢做的。”拓跋玹伸手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希望我们的孩子,不要那样淘气。” “你不在时,他可没少踢我。”妙音很想搂着他抱一抱,好疏解满腹相思,他这铠甲虽威风凛凛,却哪儿哪儿都硌手。“昨晚你就是穿着这一身在外面睡的?” 第465章 我尝一口你的面 “昨晚赶路,没空睡,本想回来搂着你好好歇息,没想到竟连靠近你的机会都被抢了。” “咱们先用膳,一起睡午觉,可好?” “嗯。” 妙音牵住他的手,在他脸颊上轻吻,“先去脱掉铠甲冲个澡。” 拓跋玹像是得到了某种邀请,鹰眸邪魅微闪,眼底闪过一抹激烈的欢喜。 “马上去洗澡,爱妃等我!” 他狠狠在她唇上一吻,孩子似地奔出去。 妙音甜蜜地抿了抿唇,忙去了膳房,这就叫厨子们忙着备菜。 见大锅里煮了面出来,她便随手搭配了两碗牛肉面放在托盘上,这就端着穿过庭院。 不料,江梓月又拿着大堆的册子拦过来。 “阿音,我正有事儿找你商议呢!” “玹玹刚回来,还没吃饭呐!”妙音委实不想搭理她。 江梓月不依不饶,“咱们那酒楼铺子的招牌菜怎么弄?大魏这边的菜品我实在不怎么熟悉……” 妙音两手端着托盘,唯恐她注意到两碗牛肉面,溜溜地迈着小碎步绕过她。 “这事儿晚上再商议,我们家玹玹饿着呢!他那么辛苦,我必须先喂饱他。” 江梓月视线当即就追上她,与她并肩而行,视线盯在牛肉面上…… 翠绿的香菜末碎玉一般通透好看,飘在汤上,沁着香浓的气息。 切得对半的水煮蛋大小均匀,蛋白包裹着蛋黄,好像是羊脂白玉和黄玛瑙做成的。 碗边上摆着半圈切得菲薄的牛肉,汤面露了半点小山丘的模样,汤汁上还有零星的辣椒油。 啧啧啧……她江梓月活了这些年,竟是第一次见一碗面也能这般好看,且闻起来有一股香辣味儿,惹得人口水横流。 只看得到,却吃不到,简直残忍至极! “阿音,我尝一口这面呗……” “不准!”妙音气结白她一眼,匆忙加快脚步,“你离我远点儿!这是我们家玹玹的。” “小气鬼,不就是一碗牛肉面嘛,谁不会呀!” 江梓月口水直流,气呼呼地冲进膳房里,“面呢?我要牛肉面,和音儿那两碗一模一样的!” 主厨忙迎上前,“大小姐,刚才的牛肉面是郡主自己搭配的,这里有现成的水煮蛋,牛肉,香菜……要不然,您也自己搭配一下?” 江梓月照葫芦画瓢,然而,搭配好之后,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却又说不出缺了什么,总觉得不够香。 妙音的卧房里,拓跋玹换了一身轻薄的丝袍,哧溜哧溜将面吃光,总觉得意犹未尽。 妙音又分给他一大半,见他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又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给他,“别着急,一会儿还有山珍海味喂给你,我叫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可我只喜欢和你吃这样的家常饭。你不知,自回到京城,我就想念你从前给我做得鲫鱼炖豆腐,蘑菇炖山鸡,还有小笼包……你这牛肉面也是一绝。” 拓跋玹说完,忙又呼噜呼噜把汤喝完。 江梓月端着牛肉面冲进门来,“音儿,我尝一口你的面。” 拓跋玹搁下碗,打了个饱嗝。 “表姐,你来晚了。” “我也吃好了。”妙音的小半碗面,也已经吃得底朝天。 江梓月看着两个空碗,莫名生出几分凄凉来,把自己端来的牛肉面搁在桌上,“我这是……来晚了吗?你们……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给我留。” 拓跋玹尴尬地笑了笑,“表姐,本宫委实饿极,所以……” “呜——呜呜——你们两个欺负我!”江梓月这就哭着喊道,“惊鸿——你快来呀!” 拓跋玹尴尬地忙环住妙音的肩,却最怕江梓月这种不讲理的女人哭闹,“表姐,膳房就在后院,您想吃什么,叫厨子们给您做便是了,多大点事儿呀!” 妙音哭笑不得,她也是个嘴馋的,却从没有为了一碗牛肉面红过脸。 “姐,不至于这样难过……不过就是一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肉面了!” 惊鸿却拎着剑就闯进来,“梓月,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姐夫?”妙音和拓跋玹无奈地相视,忙道,“就是为了一碗面,我姐不讲理,非要吃我们的面。” 惊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决,忙安慰江梓月,“梓月,你面前这不是有一碗牛肉面嘛!” 江梓月气恼地哭嚷道:“呜呜……可我这一碗一点都不好吃!还腥,还难闻……” 拓跋玹看了看她搁下的牛肉面,嗅了嗅味道。“表姐,你这一碗看上去倒是也不错,不过好像……的确哪里又不太对。” 妙音挑了一根面条吃下去,“少了盐、芝麻油、胡椒粉,辣椒油。” 拓跋玹环住她的肩,钦佩地叹道,“爱妃好厉害,竟是凭一根面条,就尝出乾坤!” 妙音被他夸赞得心里欢喜,也爱极“乾坤”这个字,“我家夫君夸我都这般霸气!”然后她就在拓跋玹脸上吻了一下。 惊鸿忙环住江梓月的肩,有一样学一样地在江梓月脸上吻了一下,“乖,好啦,好啦,不哭啦……” 江梓月心里这才好受些,却越想越是不对劲儿,“音儿,你这到底从何处学的如此精湛的厨艺?” “呃……”妙音时间不知该如何解答这个问题。“这个我……” 她很想说自己从小就很喜欢厨艺,但是,这事儿解释不通。苏骁之前是把她关在笼子里的,她怎么可能从小喜欢厨艺。 拓跋玹抢言道:“阿音在陪我去北厥时,跟着军中的厨子学的,那些位厨子,可都不一般,都是我从皇宫御厨中精挑细选的。” “原来如此!”江梓月忙在桌旁坐下来,“音儿,既然你精通厨艺,这酒楼制定菜谱的事儿,也教给你了。咱们至少选出五道招牌菜。” “表姐,这招牌菜的事儿,还得厨子们一起定。” 拓跋玹却抢言道,“我帮阿音答应了,表姐和姐夫先回吧!” “这牛肉面便算一道招牌菜。”江梓月说完,这才和惊鸿一起出了门。 拓跋玹唯恐再有人来扰,忙关上门板,落下门闩反锁上门,欢喜地上前打横抱起妙音,“现在终于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有啊,怎么没有?” “谁再打扰,我就把他踢出去!” 妙音被放在床榻上,拉着他的手按在腹部,“就是他呀,他又在动呢!” 拓跋玹顿时绷不住笑,拥着她躺下来,拿鼻尖亲昵蹭了蹭她的额角,把她搂在怀里,舒坦地闭上眼睛唇角仍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妙音握着他的手,按在腹部,拿毯子盖住他的手,任由凤火珠的力量灌入他掌心,耳畔传来低柔一声轻叹,“阿音,和你在一起,我很欢喜,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第466章 见她如老鼠见猫 妙音揶揄道,“若非我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放,你这正确的事儿,怕是做不成。” 拓跋玹由衷地嗯了一声,想起过去那些趣事儿,闷在她颈窝里忍不住低低地笑。 妙音被他磁性悦耳的笑声震颤心头,想到的却是自己傻兮兮的为他害相思病的情形,以及,她过去画得那些关于顾玹的画…… 过去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怕失去他。 现在,仍是没有人知道,她多怕失去他。 妙音没想到的是,这一晚,府邸内竟又来了刺客,所幸暗卫巡逻及时,对方连进入围墙的机会都没有,便又逃跑了。 拓跋玹和惊鸿等人亲自出去看过,唯恐太子府也出状况,忙派人去太子府去查看赫连遥的状况。 确定太子府太平无事,他返回房内,见妙音困倦地眯着眼睛侧躺在床榻上,便忙熄了灯,将她拥在怀里。 “没事了。” “你说,那刺客会不会又是独孤若若派来的?” “独孤若若是个聪明人,那疯牛,埋伏的杀手,姬影,都没有直接的证据与她有关系,今日我和林凛去查那箭的来处,也没有找到证据。” “你爹怎么说?” “父皇说等孩子生下之后处置,皇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也始终在盼着曾孙。” 妙音拥住他,却忽然睡不着。 她很想问,今晚的刺客会不会是墨鳞,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 客栈内,赫连翊自后窗翻入房内,见赵明霜坐在桌旁嗑瓜子,忙拉下面巾在桌旁坐下来,将手上的剑丢在桌上,“失败了。” “表哥,我就说过吧!这样报仇不是办法,苏府的墙那么高,就算真的进去,只怕也没命出来。” “里面的确守卫森严。”赫连翊若有所思地看赵明霜,“不过,赫连遥和拓跋玹现在都在大魏,大周那边防卫松懈,咱们可以混入皇宫,直接……”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你们别忘了,苏骁镇守大周,他做事更严谨。” 说话的,却不是赵明霜。 兄妹两人警惕地看向窗口,就见一个身穿酒红丝袍的女子飞进来。 女子落地明显有些不稳,手护在腹部,似受了伤,一张脸明显不是中原人。 赵明霜狐疑地将她从头看到脚,“听说,今日有人在糕点铺子拦截苏妙音刺杀,那刺客,就是你吧!” “没错,在下姬影,北厥人。”姬影视线落在赫连翊俊秀的脸上,“我刚才是跟着你飞过来的,你竟丝毫没有察觉,凭这点本事,你恐怕很难杀了拓跋玹帮你母亲报仇。” “我和拓跋玹的恩怨,你倒是很清楚。”赫连翊讽刺地看向她的腹部,“凭拓跋玹的本事,他本可以一掌将你劈得粉身碎骨,却只伤了你的肚子,这分明是要让你痛不欲生!而且,阿史那颐离的人也一直在追查你的行踪。” 赵明霜瞄了眼姬影捂着的部位,“看你那个位置,恐怕是伤了根本,以后连孩子也要不成了。尤其,拓跋玹那种冰片,都是冰寒刺骨。” 姬影阴沉地冷笑,“所以,我才更要让拓跋玹明白,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阻止。” “你想要什么?”赵明霜狐疑地看她,“我和我表哥筹谋许久,都没能靠近得了苏妙音半步,你又能得到什么?” 姬影淡冷地从靴筒里拔出弯刀,挑了挑烛台上跳跃的火苗,“我的目的,便是让苏妙音死,所以,我们可以合作!独孤若若也想让苏妙音死,你们也可以与独孤家联手,就我所知,独孤家正筹谋谋反,你们嫁入他们的队伍,方能与拓跋玹抗衡。” 赫连翊讽笑,“独孤家就是妙音的手下败将,与那种人合作,能成什么事儿?!” “妙音?”姬影弯刀挑在赫连翊的下巴上,妩媚地笑道,“原来,你……喜欢她?” 赵明霜嗑着瓜子,揶揄地看表哥,“承认也没什么。” 赫连翊平静地挡开下巴上的刀刃,“就算我喜欢她,若是抓到她,我还是会杀了她。” === 早朝的时辰,六皇子府安静如常。 独孤若若正朝着早膳,抬头看准备膳食的丫鬟,“那位姑娘昨晚可回来了?” “还没有。” “没有?难道是事儿成功了,她走了?” 独孤若若嘀咕一句,拿汤匙慢慢地舀起匙粥,喝了一口。 “快去打听一下,苏妙音是不是死了?” “是。” 丫鬟刚打开大门,却见门前许多人。 一位身着粉紫蛟绡纱袍的女子,慵懒地坐在门前的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颗苹果,一边啃,一边翻看一本书,福七拿着团扇,从旁给她扇着风。 台阶下两队黑衣人,台阶上则是两队太子府的螭龙金甲护卫。 福七见丫鬟开了门,忙自椅子一侧对妙音俯首,“太子妃娘娘,有人出来了,是六皇子妃身边的丫鬟,奴才素来与六皇子府的人不熟,忘了她叫什么名字。” 丫鬟恐惧地忙又命人关上门,然后飞奔着穿过庭院,闯进厅堂里,跪扑在地上。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她……她来了!” “谁来了?瞧你紧张得这样子,还能有人吃了你不成!” “苏妙音!” 当啷——独孤若若手上的汤匙摔在了地上,恐惧地忙护住腹部。 “那个瘟神,她竟然没死?” “不只是没死,还带了好多护卫来,有穿黑衣的,有穿太子府府兵铠甲的,还有福七……门前放了一把椅子,那女人就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进来的意思,不知道要干什么。” 独孤若若恐慌地站起身来,“你快从后门出去,骑快马,去通传五公主来一趟,马上……” “是!”丫鬟起身,却被门槛绊得跌趴在地上。 独孤若若气恼地道,“慌什么慌,天还没有塌下来。” 丫鬟飞奔离开。 独孤若若却无法镇静,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高髻,换了两个护卫上前来跟着,到了大门过道里,却谨慎地没有开门。 “可是太子妃来了?” 妙音在太师椅上听到女子的声音自门里传来,笑道,“六皇嫂,早啊!” “弟妹早!我昨儿动了胎气,实在不便见客,刚才丫鬟无状,怕是吓到了弟妹,所以,我拖着病体,隔着门板,给弟妹赔个不是。” 第467章 皇子妃杀人灭口 妙音似笑非笑地看向门板,“六皇嫂给我布了一头要命的疯牛,还有一群不顶用的杀手,怕我来寻仇,就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开门了!” 独孤若若听得心惊胆战,忙堆上笑,唇角却不住地抽筋儿,她在门缝里捂着肚子看出门,“弟妹何出此话呀?我倒是听不太明白了!我何时做那些腌臜事儿了。” “皇嫂既然不敢开门,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弟妹可把我吓坏了,你这样劳师动众地,这是恃强凌弱呢!” “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我的人受了伤,不能白受,李应,哈奔,董忱都是自大周跟我出生入死的,其他死去的护卫,都是我们家太子爷给我的。咱们还是老规矩,私事私了,别弄到长辈跟前去,到时候你肚子里那个野种保不住了,谁也帮不了你。” 独孤若若哭腔浓重地道:“弟妹冤枉我,还骂我们家老六的孩子是野种,是欺负我们家老六是傻子么?” “老六傻不傻我不知,你这不开门,可是做贼心虚!”妙音这就给福七说道,“去敲锣,都来让大家看看,六皇子妃是如何害我,如何做贼心虚的。” “是!奴才这就去。”福七夸张说着,煞有介事地这就要下去台阶。 “别——别……”独孤若若无奈地挺直腰背,“弟妹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必须得安抚一下,所以,丧葬费,亲人抚恤费,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的安胎费,胎儿精神补偿费,杀手占地儿血腥费,杀手扰民费,疯牛惊吓百姓费,还有那血污污染费……这林林总总一堆费用加起来,少说也得三千万两银子。” “什么?三……三千万两?” 独孤若若气得差点踹门,却到底是没有胆气。 “弟妹呀,是谁害你,皇嫂是真不知道,不过,你若是看我们好欺负,非得从我们这儿拿银子,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这三千万两实在太多了!” “就三千万两,不能再少了,人命关天,情义无价,皇嫂你有胆密谋这种卑鄙无耻的勾当,也得有胆赔偿!” “这……我是真拿不出!” “拿不出,自己就站到北门城楼上吆喝出你的罪行,让大家看一看你是个怎样的人,如何?” 拓跋柔匆匆赶过来,顺便从后院带上墨鳞。 两人一并赶到大门过道,正听到门外的一番话,于是忙点头让独孤若若先交银子。 “我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拓跋柔无奈地压着声音说道。“整个银库都搬出来,不过就三拜万两。” 拓跋柔道,“这女人是不是知道舅舅正在筹备的事儿,所以借机断了咱们的军饷?” 墨鳞道,“她在想什么谁也无从琢磨,拓跋玹有时候也拿她没办法。” 门外,一黑衣人落在妙音身前,凑近她耳畔,“墨鳞,拓跋柔,刚刚进去!” 妙音朝那一队太子府的螭龙金甲护卫摆手,命他们去翻墙。 她则继续口气闲闲地问道,“六皇嫂,考虑清楚了没有啊?我可是等着呢!” 门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迫近的三人,皆是无奈一叹。 独孤若若忙道,“弟妹既然说三千万两银子,那就三千万两吧,我这就去筹措银子。不过,三千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弟妹还要给我们宽限几日,否则……” 妙音笑道:“既然皇嫂答应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这里准备了一份协议书,只要你签写名字,按了手印,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妙音说着,从书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福七。 福七忙拿着协议书,塞进门缝里。 独孤若若忙从门缝抽过来,忙打开,和拓跋柔、墨鳞一起看,竟是一张空白的纸。 拓跋柔拿过纸看了看,见一个字没有,不禁狐疑。 墨鳞也仔细看纸,甚至对着天光瞧了瞧,没错,是一张白纸。 但是,在一张白白纸上签写名字,按了手印,不就是有着旁人写罪状么?且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妙音有着门里慢慢地消化那张白纸,啃了一口苹果,酸甜的果汁在口中炸开,“怎样?准备好了吗?” 墨鳞忙对独孤若若摇头,拓跋柔也跟着摇头。 独孤若若忙道,“你这白纸上什么都没有写,我怎么好直接按下手印呐。万一你写一些乱七八糟的罪污蔑我,我可说不清……” 她话没说完,就自大门过道顶上,围墙上,飞下三十多位螭龙金甲的男子,直接将大门过道堵了个严实。 “该死的,我们上当了!”墨鳞气怒交加地低咒,却已然来不及逃,本想提剑抹了脖子,他手腕上却被一支弩箭贯穿。 他忙扯过拓跋柔,扣住她的脖颈,“都不要过来,否则五公主必死!” 妙音隔着门板笑道,“墨鳞公子好本事,背弃旧主,拿自己的同伴做人质——窝里横呐!” “苏妙音,我知道你和拓跋柔算不得熟人,可她是皇上的骨肉,若是你无视我的威胁,把她害死了,你说,皇上能如何对你?” “哼哼……你害我的骨肉时,你害我的人死时,可没打这种商量。” 妙音慵懒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手伸向福七。 福七忙抬手托着她的手臂。 妙音道:“那五公主也不是什么好鸟,密谋害我的,有她一大份,墨鳞公子你要杀就杀,与姑奶奶无关!” 拓跋柔却唯恐墨鳞狗急跳墙,她迅速扣住墨鳞重伤的手腕,脚下踢在墨鳞的脚腕上…… 墨鳞本要反击,不料后心一阵刺痛。 他惊疑转头,就见独孤若若手上握着一把带血的发簪。 独孤若若迅速扶住他,“你知道我是不得已,你原谅我……” “你……好……狠……”墨鳞想抓住她,独孤若若迅速逃到一旁。 拓跋柔也避开墨鳞,将独孤若若护在怀里,“不是要抓人吗?赶紧把这将死之人带走,他就是密谋刺杀太子妃的罪魁祸首,我和六皇子妃都是被他胁迫的!” 妙音在门外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大门已经被螭龙金甲护卫打开,墨鳞躺在地上,身下血流淌了大片…… 妙音命令:“把这府邸内的人全部押到皇上面前,这事儿,可不是一个人死了就能交代的。” 第468章 别当殿下是傻子 早朝一散,百官自琉璃金瓦下的大殿中出来,就见百层长阶下,跪了几十口子人,太子府的螭龙金甲护卫围了一圈,将他们包围其中 那群人旁边,放了一把太师椅。 一粉紫袍服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摇着团扇,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太子妃苏妙音。 疯疯癫癫的六皇子披头散发,围着那一圈人又跑又跳,手中拿着个拨浪鼓,口中念叨着什么。 而那群人最前面,横着一个罩着白布的担架,明显是个死人。 拓跋玹听到议论声,忙扶着父亲一起出来看,一眼认出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子就是自家媳妇。 “父皇还是亲自下去看看吧。” 拓跋易则看向一众臣子中的冷烬,“康义王,不是让你盯着些你这好徒弟么?怎么回事?” 冷烬忙道:“皇上恕罪,老臣惶恐!不过,昨日太子妃还开堂授课呢,古家老夫人还带着孙儿孙女们过去听课了,此事传扬满城,太子妃颇受赞誉。” “朕不奢望她能受人赞扬,只求她安分守己就好。” 拓跋玹只觉父亲这股子邪火来的莫名其妙。 “父皇,妙音分明是自己抓到了害她的凶手,此事与康义王无关。而安分守己的前提也该是,自保!” “你就知道护着她!朕不是责怪他,朕是责怪朕有个谁也管不了的儿媳。她把人抓了便罢了,非要闹到殿前来……” 拓跋易委实不想处置独孤若若,这女子腹中的孩子,若是老六的还好,不是老六的,辱没的便是皇族清誉。可惜苏妙音不知这其中的利害,非要计较个你死我活,尤其,当众如此,更是皇族大忌! “父皇,这事三法司不好管,尤其牵涉了五公主、六皇子妃,还有未出生的小皇嗣,妙音叫您主持公道最合适。” 拓跋玹说着,揣测俯视着担架上蒙着白布的死者,已然猜到那担架上躺着的是何人。 “妙音是儿臣的嫡妻,她所受的委屈,儿臣不能坐视不理,若非您拦着,儿臣早就处置了独孤若若和五公主。” “你六哥不容易,此事本已不堪入目,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让他的脸、为父的脸往哪儿搁?” “父皇顾虑极是,但太子妃的委屈,不能白受,若非她和孩子命大,今日她不会带了凶手来见父皇。父皇若不好处置,儿臣亲自处置便是。” 拓跋玹这就下去楼梯,见妙音搭着福七的手上前来,忙抬手示意她免礼。 拓跋易忙对众臣喊道,“你们都看什么?都给朕滚出宫去!” 文武百官不敢耽搁,恐慌地冲下台阶,就忙朝着宫门奔去…… 长阶下,不等拓跋玹问询妙音,独孤若若便上前掀了墨鳞身上的白布。 “太子殿下,是这人威胁臣妾,还说臣妾若不杀太子妃,他就要弄死臣妾和你六哥。” 拓跋易一眼认出,“这不是效忠于太子麾下的墨鳞么?” 独孤若若:“皇上,儿媳真的是没有办法,所以才依从他。还有前几日一北厥杀手姬影,她杀到府上来,非要说要剖开太子妃的肚子……儿媳不知太子妃树敌多少,但这样牵累儿媳,儿媳真的是冤枉呀!” 拓跋玹脸色微变,担心地看妙音。不禁怀疑姬影已经知道妙音腹中有凤火珠。 拓跋柔也附和道:“对!这事儿可真怪不得我们,太子妃平日行事太过张扬,难免招人憎恨。我们身为太子妃的家人,为她受着也没什么,可这人命关天呐……” 独孤若若顿时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 “五公主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才掺和进来的,没想到,这人竟以五公主做人质,臣妾没有办法,只能杀了他,当时你府上的护卫都亲眼所见。” 拓跋易自楼梯上下去,听到这番话,略松了一口气,忙看向一众丫鬟小厮后面的螭龙金甲护卫,“六皇子妃和五公主所言,可是真的?” 统领忙站出来,看了眼妙音,“启禀皇上,卑职不知内情,但卑职亲见墨鳞以五公主威胁卑职等,六皇子妃自后以钗簪刺中了墨鳞的后心。” “在这件事,独孤若若杀人杀得的确很快!”妙音朝疯癫绕着人奔跑的六皇子招手,“来,小哥哥,你过来一下……” 拓跋易狐疑地看疯癫的儿子,拓跋玹也有些担心,却见这神智素来不太清醒的六哥,竟然对妙音十分依赖。 见拓跋正伸手就要抓妙音的手,他忙上前挤到两人之间,“阿音,你要问他什么?” 妙音对拓跋正笑道,“小哥哥,你告诉你爹和你弟弟,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你睡在哪儿?吃了些什么?” 拓跋正忙道:“那天独孤若若和拓跋柔杀了人,她们不让我说出去,就把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我好饿好饿,我大叫,我要吃的,都没有人理会我……” 拓跋易勃然大怒,心疼地把儿子拉到身边,“正儿,可有人打你?” “独孤若若打我脸!还有……”拓跋正忙撩起袍袖,“他们嫌我大嚷,都打我……” 独孤若若忙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不知道太子妃如何挑唆的殿下……臣妾真的没有对殿下做过任何事,平日臣妾是最疼惜他的,臣妾与他是夫妻,怎么可能叫人打他呢!” “你凶我!你说我不听你的话,你就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你坏!” 拓跋柔忙哄劝道,“正儿,好孩子,若若是你的媳妇,你可不能欺负自家媳妇呀!你媳妇给你怀着宝宝呢!” 这话不说还好,拓跋正却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突然扑向独孤若若,一脚踢在她肚子上。 独孤若若因失了防备,被踢歪在地上,肚子顿时痛苦难支,身下大片血流淌开去…… “孩子,我的孩子……”独孤若若忙扯住拓跋正的手腕,“殿下,这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这样狠心!” “你当我傻呢!我可是听人说过,男人和女人睡觉才有孩子,我没和你睡过,地上的死人才和你睡过哩,你把我锁起来,和他睡的……”拓跋正说着,就直接奔到妙音身边,一把搂住妙音的肩,“这个姐姐最疼我了!姐姐救我……还给我好吃的!” 拓跋易忙下令,“来人,把这些人押去大理寺,挨个严审!” 第469章 殿下不能去花楼 独孤若若却挣扎着爬到了拓跋玹脚边,伸手揪住他四爪腾龙的袍边。 “我承认,这是墨鳞的孩子。太子殿下,请你看在墨鳞效忠你多年的份上,保了这孩子吧……是我杀了墨鳞,我本为保住这孩子的……我认罪,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 妙音颦眉看拓跋玹,心底却也怜悯这孩子,她本也打定主意想留这孩子一命。可这孩子也着实被他的爹娘害惨——一个心思不正的母亲,一个背信弃义的父亲,还有个勾心斗角的家,就连踢这孩子一脚的傻子,都难辨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孩子就算真的保住了性命,只怕将来也会被独孤家捏为棋子,且身份尴尬,势必受人指指点点。 见拓跋玹目光问询地看过来,妙音无奈地道,“别看我,你相救就赶紧救,再不救真就来不及了。” 拓跋玹在独孤若若身边蹲下,扣住她的脉搏探了探,忙对护卫命令道,“把她抬去御医院,让御医保下这孩子。” 妙音忍不住偷偷研看拓跋正,却见他又在玩拨浪鼓。 不过,若是他存了心思装傻,想要害她,早该推她一把。 可这人一路上与她坐在同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吃甜饼,喝牛乳,半点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他踢独孤若若那一脚,却像是刻意的,最奇怪的是,他之前为何不戳穿独孤若若?为何由着独孤若若将他关押在柴房里? 拓跋玹注意到她始终盯着拓跋正研看,吃味地上前环住她的后腰,“阿音,你一直盯着六哥做什么?” “没什么。”妙音揶揄对他一笑,“我只是觉得,六皇兄这般好看的人,成了傻子,实在可惜。” 拓跋正咯咯地笑,“漂亮姐姐也好看!” 拓跋易摸了摸傻儿子的脑瓜:“傻人有傻福。像妙音这样聪明出格的,反而不讨喜,还有可能是个短命鬼。” “父皇!”拓跋玹委实不爱听这话。 妙音忙扣住拓跋玹的手,收了收力道。“玹,你不必在意。不过,有些人直来直去,行事出挑,并非因为刻意出挑,而是因为看破了人情世故,懒得虚与委蛇拐弯抹角。” 拓跋易冷笑,“如你所说,你竟是无奈了?” “皇上在街上遇到一头疯牛,满街乱箭齐飞,避无可避,您如何处置?”妙音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欠身行了个礼,便道,“妙音还有课业要讲,失陪!” 失陪?拓跋易气恼地冷哼,“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明明前儿还唤他父皇来着。 拓跋玹却是礼也没行,就急火火地追自家媳妇去了。 拓跋正也忙拿着拨浪鼓去追,“漂亮姐姐,等等我呀!” 拓跋玹头也不回地呵斥。“你去找爹,别跟着我们。” 拓跋正拿着拨浪鼓收住脚步,没有人注意到,他眼神精明含笑,还有几分玩味地阴柔。 === 福八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跟在赫连遥身后,无奈地追上闲逛的赫连遥。 “主子,紫金广禄大夫和赵将军,还有大理寺卿风无涯都在忙着缉拿姬影。听说,江府那边昨晚还闹了刺客。” 赫连遥不羁地笑道:“那刺客就是一怂包,还没等过墙头就跑了。” “可是……” “再说,姬影被表哥击中了肚子,能不能活成还难说,这满大街的告示上都是通缉令,还能容她跑了不成?” 福八素来胆小,宁愿窝在太子府,也不想在这儿招摇。 “太子爷,您忘了妙音郡主在路上那番经历?又是杀手,又是疯牛……您若是有个好歹,玹太子追究下来,奴才担待不起呀!” 见主子不理会自己,福八忙又建议道:“咱们邀几位公子将军在宫里的蹴鞠场赛球也好呀!” “玩腻了小孩子把戏。” 赫连遥拿着折扇眺望路口,最是生气表哥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欺负他没媳妇似地。 “走,找个姑娘陪着说说话,叫他成天阿音、阿音的……谁没有似地。” “主子,万万使不得呀!”福八惊骇地忙小跑跟上,“那种地方 鱼龙混杂,还是不要去的好,护卫都被您甩远了,万一有什么闪失……” 赫连遥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不想进,就在外面给我等着!” 福八思前想后,还是跟进了楼阁。 晚上的醉花楼人声鼎沸,大白天人却不多。 里面光线昏暗,大堂里只一女子在舞台上拨弄着琴弦唱曲儿。 赫连遥百无聊赖地望着那女子驻足听了听,不禁摇头一叹,愈发觉得妙音才情超绝。 那歌是妙音写的,金诺奏乐,清越高歌,却被这女子唱出来,完全没有半点味道。 “歌中的悠远意境也半点寻不到。” 一蓝袍女子巧笑上前,薄如蝉翼地纱袍拢着肩头,对赫连翊妩媚一笑,帕子就挥在他胸膛上。 “这位爷所言极是,那歌儿实在没什么好听的,不如随我上去楼上喝一杯。” “好!” 楼上楼下都是酒气夹杂着脂粉味儿,福八只觉有些憋闷,见主子由着一个姑娘上了楼,顿时慌了手脚。 “主子,别去,玹太子交代过,最不能来的就是花楼呀……主子会染病的,一染上就没得治了!” 福八眼见着无法阻止,忙追上去楼梯,就被一个醉汉撞得东西散了满地。 他忙弯下腰去捡,不料一包糕点被醉汉骂骂咧咧踢到了前面的房门前。 他奔过去要捡,正见一丫鬟端着托盘自门里出来,门里的情形却与这花楼格格不入。 福八瞥了一眼开阖的门板间,僵愣了一下。 是他看错了吗?独孤离正坐在房内圆桌的主位,围桌而坐的,除了一圈中年男人,还有两个他最熟悉的——大周前太子赫连翊和失踪已久的赵明霜,且气氛静冷,桌上无酒菜,只几盘果点和茶盅,明显是在商议什么。 丫鬟迅速关上了门,福八不敢耽搁,忙收拾了东西,匆匆追上主子,跟进女子齐香浓郁的房内。 赫连遥见他也进来,忙拿手挡住他的胖脸。 “福八,你凑什么热闹呀!出去,出去……” “主子,我看到独孤寒和一群官员,还有赫连翊和赵明霜。”福八忙压低了声音。 赫连遥迅速点住眼前女子的玉枕穴,狐疑地看福八。 福八见女子摔在地上,忙让开位置,避免被砸到,“主子,奴才绝对没有看错。” “你在这儿等着,我从窗外飞过去看看动静。”赫连遥忙推开窗子便飞出去。 福八忙道,“隔着一个房间便是,主子当心些。” 第470章 千万别打草惊蛇 赫连遥轻功一掠,越过隔壁房间的窗口,身体紧贴在墙壁上,正听到赫连翊自窗内朗声大笑。 “不瞒大家,本宫已请姬影姑娘前往大周刺杀我那糊涂父皇,只要独孤老兄肯出兵相助,本宫登基称帝之后,必挥兵北上,助独孤老兄一臂之力……” 赫连遥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内,不禁担心父亲的安危。 难怪雷承和风无涯等人都缉拿不到姬影,那女子竟是已经与赫连翊串谋,逃出大魏京城,去刺杀父皇?! 独孤离在主位上中气十足地赞赏道,“无毒不丈夫!老夫就欣赏敢作敢为的年轻人。大周前太子若是登上帝位,必成大周霸主!” 他话说到这里,正有人进门通禀。 “老爷,不好了,五公主和六皇子妃被苏妙音设计抓了!” “什么?六皇子妃可有动胎气?那可是老夫的外孙,是大魏将来的储君!” “六皇子妃当众挨了六皇子一脚……皇上已经知道,那孩子是墨鳞的。” “苏妙音好毒的计策——这该死的毒妇,没有死在我们独孤家的手里,夺走本该属于我们独孤家的一切,我早就想弄死她,没想到,反让她提前了一步!” 独孤离豹子一般,忙绕过桌案,光头上戴着的缎帽却有些挂不住,愈发让他感觉耻辱。 来人又道:“卑职来时,六皇子妃已被送去御医院救治,但御医说,六皇子那一脚太过凶猛,孩子是保不住了。” 独孤寒:“墨鳞呢?他是做什么吃的?为何没有保护好若若?” “墨鳞被六皇子妃杀了。” “若若杀了墨鳞?”独孤寒却有些想不通女儿为何谋害自己孩子的生父。“我收买墨鳞这些年,就是为打探拓跋玹的一举一动,如今,他也算物尽其用,那孩子没了,也是他命不济。” 围桌而坐的一众官员,与赫连翊、赵明霜,忙都起身拱手,“独孤兄节哀顺变。” “这些年咱们被萧家打压,被万氏欺辱,如今萧家和万家都败亡没落,咱们总不能把大魏基业给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心计歹毒的女子!事不宜迟,就在拓跋玹和苏妙音大婚当日,起兵攻城,让拓跋皇族看看清楚,谁才是天下之主。” “独孤老兄果真是爽快人!”赵明霜忙端起茶盅,“明霜以茶代酒,恭祝独孤老兄心想事成。” 独孤离喝了茶,就对一众官员说道:“第一步,便是在祭天台上安排炸药,拓跋玹不是武功高强么!这次,我看他怎么救他的太子妃和他那皇帝父亲!” 赫连遥飞快地返回房内,扯住福八的手肘就道,“咱们赶紧回去通传表哥,独孤家密谋造反,赫连翊派了姬影去大周刺杀父皇……” “什么?”福八这就要开门出去,却一开门,正见独孤寒带着一行人下去楼梯。 赫连遥也发现那一行人,迅速拉着福八又返回房内,打开窗子,就抱着福八飞出窗口,却不料,福八重得秤砣一般,坠得他也飞不动…… 主仆两人狼狈地奔入江府。 妙音那边又来了满屋子听课的学生,一群人溢出了门窗,挤得水泄不通。 赫连遥垫着脚尖,没有寻到拓跋玹,忙又奔到前院…… 拓跋玹倒是没空因妙音的冷落而失落。 那日刺客所用的箭的来处,墨翼刚刚打探到,主仆两人正在商议该如何出兵端了造箭的窝点,偏在这时,赫连遥疯了似地闯进门来。 “表哥,不好了……” 拓跋玹不悦地瞥过去,嗅到他一身怪异的脂粉香,又看福八。“我说过多少次,身为储君,半分不得疏忽,你竟然跑去花楼?” “表哥,你先别着急训我……” “你就不怕得病?”拓跋玹却无法不生气,“遥儿,那种病一旦染上必死无疑!你是希望我们天人永隔不成?” 赫连遥心急如焚,却又被训得动容,惭愧地忙跪下认错。 “表哥,我知道错了,您想罚遥儿打遥儿都可以,但眼下……您还是先处置独孤家谋反的事儿吧。赫连翊和赵明霜与他们在一起,姬影也已经赶往大周刺杀父皇。” 拓跋玹见怪不怪地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哈?”赫连遥顿觉自己这番忙,又帮得太晚。 墨翼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殿下快起来吧!我们太子殿下一直派人盯着独孤家的动静。” 赫连遥悻悻地看拓跋玹。“原来表哥并没有疏忽防备呀。” 拓跋玹在罗汉榻上坐下来,给赫连遥斟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父皇册封独孤静为皇贵妃,独孤离一家却并不满足,独孤离让独孤若若嫁给六皇兄,却收买我身边的墨鳞与独孤若若有了孩子,又与我一起经营江氏的旧产业,还妄想让独孤宁宁嫁给我……这些算盘,足见他的心思。” “我还以为,表哥也是喜欢独孤宁宁的呢!” “胡言乱语!”拓跋玹轻斥。 赫连遥略松了一口气,忙端起茶盅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给自己压惊。 “那日独孤若若着急杀阿音,用的箭就是独孤家谋反要用的。” 拓跋玹说着拿了箭给他看。 “昨晚刺客一出,墨翼他们便关注四方城门的动静,姬影乔装成了寻常女子出城南下,因身上有伤,走得并不快。凭她骑马的速度推算,再快也需得半个月才能抵达。” “原来表哥早就有所准备!”赫连遥还是担心这番推算有纰漏,“事不宜迟,我一会儿就写信给苏骁,让他早做准备,严密保护父皇的安危,并拦截姬影。” 拓跋玹忙道:“一路上,她与赫连翊都会有书信往来,现在赫连翊与独孤离总在一处,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先容姬影在路上走着,等我们灭了独孤家的叛军,再杀姬影不迟。” “如此也好。”赫连遥忙道,“表哥,现在大周的军队就在城外驻扎着,您需要什么,只一句话,我必……” 拓跋玹气结,“遥儿,为兄刚说不要打草惊蛇,你逛花楼逛丢了脑子不成?!” 赫连遥窘迫地叹了口气。 福八忙道:“太子殿下,您不要总训斥我家主子,本有个姑娘拉着他去房间,他一得知独孤离在密谋,便急忙去看了……可见太子殿下您在我们家主子的分量,远远比姑娘重要。” 拓跋玹失笑,“我若在他心底算得上重要,他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岂会跑去花楼。” 赫连遥欢喜地忙道,“表哥,从今往后,我一定老老实实跟在你身边。” “我和阿音成婚之后,你就回去。” 第471章 要杀皇帝和太子 妙音没想到,第二次成婚竟如此繁琐,除了婚礼,还有册封祭天礼。 江梓月和惊鸿在阶下夫妻对拜礼成,轻松地掀起来了红盖头。 她苏妙音——这大肚子的孕妇,却要穿着厚重的袍服,戴着沉重的凤冠,牵着红绸结挺着大肚子走上百层长阶…… 这黄道吉日的昴日星君也凑热闹,惹得人汗流浃背,厚重的凤袍愈发铠甲一般沉重闷热。而脸前垂着一派金珠,挡着眼睛,映着阳光,金光晃晃悠悠,她不只是眼晕,路也看不清。 她只听到自己呼哧呼哧地粗喘,陡峭的台阶,更让她如履薄冰,就怕这婚礼尚未成功,就落得个一尸两命。 搀扶着她的掌事女官红鹤每走几步便迫切地提醒道,“太子妃娘娘,您再快些走!” 妙音手上牵着红绸结,无奈地瞥她一眼,又望了眼红绸结那边的拓跋玹,所幸他也走得不快,否则,她真要累趴下了。 红鹤抬头望向高台上的大祭司与两位侍者,又看了看头顶上的烈阳,却唯恐耽搁了点燃火药的时辰。 城外独孤家的军队想必已经等候在城外,只等着她点燃祭台上的火药。 “太子妃娘娘,礼乐结束之前,要走到台阶最上面的祭台,因要直接册封,所以祭天拜祖的时辰万万不能耽搁,那时辰是钦天监专门挑选的,耽误了是不吉利的。” 妙音气结:“姑娘,我不能拿我孩子的命开玩笑呀!你看我脚底下这袍子有多长……” “娘娘,若是耽搁了,太后娘娘恐怕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您,还请娘娘再快些。且耽搁了时辰,恐怕真的会不吉利!” 妙音不禁怀疑她是着急去投胎,这样催催催……委实不像个伺候人的宫女。 她走了这许久,双脚也肿得难受,崭新的凤凰绣婚鞋狭窄得勒脚,隐隐作痛,每一脚都踩得战战兢兢。 “太子妃娘娘,再快一点……真的不能耽搁!”红鹤又催。 牵着大红绸结的新郎官,再看不下去,也唯恐这宫女将妙音推下高台,忙丢了红绸结,沿着同层台阶走过来。 “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呀!文武百官都看着呢!”红鹤忙道。 拓跋玹打横抱起妙音,清冷地瞥了眼红鹤,“本宫抱自己的太子妃,有何不可?” “可这……” “既然钦天监的吉时耽搁不得,你就不必再啰嗦了!” 拓跋玹又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福七说道,“把那碍事的红绸结拿好,免得一会儿下来绊倒。” “是!”福七忙收拾了红绸结,忙与红鹤并肩跟在夫妻两人身后。 妙音却有些恐慌,台下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蚂蚁般大小,高台顶端的皇帝和太后、大祭司,就如居高临下的天神,而她和拓跋玹所在的位置,不上不下,不高不低…… 她恐惧地搂住拓跋玹的脖颈,“玹,你这样看不见路,我们会摔下去的。” “你忘了?我有轻功。” “就算会轻功……这地方还是有点高!”妙音心里直哆嗦。 “早知要有如此一劫,当初我死也不会写下那和离书。” 拓跋玹安慰俯首对她一笑,自凤冠低垂的金珠间,看到她妆容娇艳的脸儿。 倒是,红唇雪肤,柳眉花钿,在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神色惊慌的眸子澄澈如水,柳眉微颦,愈发惹人心疼。平日她总不施脂粉,这样瞧着委实新鲜,倒也不枉经历这一回。 妙音被他看得不自然,忙道,“你别看我,专心地看路。” 拓跋玹:“看你刚才走路不稳,可是脚疼?” “脚肿,鞋子太小了。” 拓跋玹担心地看她露在袍边外的鞋子绷着脚背,脚背肿得像两个大馒头。“尚宫局这些人做事委实不尽心!” “不怪她们,是我孕期本就长胖不少,再加今日走路多,难免累得脚肿1胀。” “一会儿注意防备红鹤,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哈?” 妙音只觉这话题太跳,手臂缠紧拓跋玹的脖颈,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却看不懂那女子有什么好值得防备的。 她与福七并肩而行,圆脸大眼,清秀动人,就算只微微抿着唇,也有个酒窝,且天庭饱1满,瞧着是张福气脸,太后为她赐名红鹤,对这婚礼颇应景。 刚才一路上来,这女子都搀扶着她,除了催催催,也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注意到女子不住地往高台顶端看,妙音疑惑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高台,却看不出那高台上有什么异样。 且那高台和立在高台前的太后与皇帝陛下陡然近了眼前,妙音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她冗长的凤袍飘飞过一个柔美的弧度,人就被拓跋玹放在了跪拜的刺绣锦垫前。 太后萧亦瑜嗔怒道:“都快当父亲的人了,半点不稳重!” 拓跋玹忙牵住妙音的手,扶着她跪下,“祖母恕罪,阿音鞋子太小,脚也肿得厉害……” “人没事就好,母后就不必苛责了,妙音怀着身孕,的确多有不便。” 拓跋易视线不着痕迹地望了眼急迫上来台阶的红鹤,对一旁恭立候命的大祭司说道,“祭天开始吧!” 妙音忙学着拓跋玹的姿势接过大祭司手上的檀香,朝着神案高举起来,却注意到,红鹤走到桌旁,似在找寻什么东西,且眼神也变得焦急,更奇怪的是,她手上竟是拿了一个小巧的火折子。 萧亦瑜也注意到红鹤手上的火折子,“红鹤,檀香都点好了,你把火折子收起来吧。” “呃……好!”红鹤忙将火折子收入袍袖,眼睛自神案下看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火药的引火线。 皇宫外,城中央,仅次于祭台高度的楼阁,便是宣艺楼,这座楼阁乃是十几年前所建,为得就是俯瞰京城安危所建。 始终没有等到祭台爆炸声的独孤离,飞奔上顶楼,自跟上来的亲随手中拿过单筒千里眼,直接拉长,望向皇宫的方向,祭台顶上正在祭拜,看不出丝毫异常。 刚刚被劫出牢狱的独孤宁宁也跟着奔上来,“爹,是不是红鹤已经被识穿了身份?!” “不可能!红鹤自入宫便跟随在太后身边,没有露出半点痕迹。” “那……会不会是祭台上安置的火药,被人发现了?” “火药埋在祭台顶端的石砖下面,只露了一点引火线,除了红鹤,无人知晓——也只有那火药炸响,才能让拓跋玹、拓跋易必死无疑,才能让埋伏在皇宫暗道内的士兵与我们在宫外的士兵里应外合。” 第472章 本宫前去入洞房 独孤离说着,自千里眼看到新婚夫妻自祭台上飞下,暴怒地将手上的千里眼砸在地上。 “该死!拓跋玹已经飞下祭台了!” 独孤宁宁见父亲奔下楼阁,也忙跟下楼梯。 “爹,现在怎么办?咱们的两万军队已经到了皇宫门前,城外还有三万正在候命。” “多年筹谋,决不能就这样付诸东流。” 独孤离话说到这里,倏然收住脚步,适才惊觉,眼下走到这一步,走得格外顺利。 “凭拓跋玹那样一人便能平定萧家谋逆,我独孤家挪动了近七万兵马,他怎么可能半点没有察觉?” 独孤宁宁亦是脸色泛白,尤其,红鹤这会儿也没有点燃祭台上的火药…… “爹,事已至此,咱们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眼下宫里大婚,正是最好的时机,将皇亲国戚一网打尽!” 独孤离:“事到临头,已无退路!也或许是为父想多了,毕竟这城里城外,都没有半点动静,拓跋玹自矿上回来,始终陪伴在苏妙音身边,也不曾离开过。” 然而,父女俩异常顺利地赶到了皇宫门前,策马穿过军队中间的通道,却见那皇宫大门轰然大敞,一辆垂纱华车优哉游哉地驶了出来。 那华车极是特殊,龙凤呈祥的顶棚遮盖,垂着金珠垂纱,夏风炎热,那垂纱飘悠如梦,折了烈阳,又极尽幻美,而纱下坐着的,正是那一对儿刚成婚的璧人。 两人皆是红底龙凤喜袍,男子艳冷若仙魔,女子面上垂着金珠面帘,柔美神秘,后面便是跟着两队护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防卫队伍。 独孤离父女相视,都不禁觉得这番举动太过愚蠢。 独孤宁宁虽然妒忌苏妙音嫁给了拓跋玹,却也深感拓跋玹愚蠢轻敌。 “爹,拓跋玹疯了!这宫门外的两万士兵可都是精锐,他是瞎子不成?!” 独孤离却在错愕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地耻辱。 身为两朝元老,他要谋反,那即将被杀的储君,却丝毫不把他当回事儿,这不是轻敌,这是对独孤家最大最重的羞辱。 “拓跋玹,你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玹淡冷浅扬唇角,沁凉的目光,波澜无惊,仿佛天崩地裂也难以撼动他这份泰然。 “本宫与太子妃刚刚成婚,自然是要去太子府入洞房。” “哈哈哈……若要入洞房,你恐怕得要穿过我独孤家这两万兵马!” 独孤离阴沉地大笑,已然可以想见自己身穿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盛景。 “当初,我让你娶宁宁,你不把她放在眼里,非要娶苏妙音这个大周女子。苏妙音对我独孤家极尽羞辱,更是罪该万死。今日,我就让你们明白,得罪我独孤家是什么下场!” 妙音很想拿谋害皇嗣那些罪证,驳斥独孤离,然而,眼前到底是两万兵马,莫说打,只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淹死。 若非自祭台上下来之后,拓跋玹对她说明了红鹤的目的,她也没有想到,独孤家在失去财势后盾之后,竟还有如此铤而走险。 “玹玹,这……这么多兵马拦在宫门前呢,你确定咱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拓跋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臂膀,“别怕,有我呢!” 妙音本能地护住自己身前的孕肚,“我身边可只有你,咱们车后面这几个护卫也不是以一敌百的,再往前走可真是自寻死路!” “你这样紧张,孩子也会跟着紧张。”拓跋玹隔着凤袍,抚了抚她的肚皮,方伸手掀开马车上的红纱,挪步站在车辕上。 独孤离忙喊道,“弓箭手准备,让这有恃无恐的太子爷,好好尝一尝死是什么滋味儿。” 独孤宁宁也道,“拓跋玹,你若是与我在一起,我还能劝我爹饶你一命,你若是……” 妙音忙道,“玹,我宁愿与你同生共死,也不准你和那种行事卑鄙、死皮赖脸装无辜的人在一起!” 拓跋玹正准备给独孤离一个痛快,不经意间听到妙音这样一番决心,顿时被炸得满心甜蜜。 他转头对她一笑,“阿音,你信我!我们都会没事的。” 妙音钦佩他这样临敌的从容,却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觉他红衣玉面,笑颜绝美,天地黯然。 然而,拓跋玹转过头去,只是冷扬唇角,讽刺地笑了笑,“把那父女俩押下!” 车后的护卫却一个都没有动。 妙音诧异。 独孤宁宁冷笑。 独孤离也讽刺地大笑,“凭这几个人,竟然想与我两万兵马抗衡?!拓跋玹,你白日做梦呢吧!” 弓箭手轰然一转,箭皆是对准了独孤离和独孤宁宁。 骑兵、步兵手上的刀剑枪戟,也都刺向父女二人的方向…… “爹,这是怎么回事?”独孤宁宁恐惧地惊呼。 她恐惧地环看四周的士兵,身下的坐骑亦是不安地挪着蹄子。 独孤离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有些懵。 他恼怒地对一众士兵咆哮,“这些年,你们拿的可是我独孤家给的军饷!” 弓箭手统领怒斥道,“独孤离,你要谋反,可别拖带着我们!若非皇上将江氏那些产业给你,你能有银子招兵买马吗?” “罔顾君恩,以怨报德,你们独孤家的种种,早已传遍天下!”步兵统领也道:“我们都是大魏百姓,誓死保卫我大魏江山!” 众江氏齐声举兵器高呼,“誓死保卫大魏!” 妙音眼见着境况扭转,心情激动难抑,却捂着肚子,听着那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的山呼,仍是惊魂未定。 这些时日忙于大婚琐事,拓跋玹始终陪在她身边,他几时收买了这些人,她毫无察觉。 她平日里对恶人张牙舞爪,相较于这样的静水流深,倒显得幼稚可笑了。 独孤宁宁也被吓得措手不及。 最无法接受这境况的,却是独孤离…… “你们……你们……”独孤离激怒攻心,在马背上浑身颤抖,却“你们”了半晌,口齿被气得失了利落,抽剑直指马前奢华的红车,“拓跋玹,你竟如此将老子一军!” 第473章 太子妃终于进家 拓跋玹淡冷地笑了笑,“独孤离,你高估自己了。本宫并非与你博弈,也懒怠将你的军,本宫只如寻常约束军队,至于你——不过是个笑话。” 妙音见独孤离气怒得老脸紫红,忍不住暗暗慨叹自家夫君毒舌。 走到今日这一步,独孤家少说也得花费了十几二十年的心血,她家玹玹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归为一句“笑话”,换做是谁都得吐血。 独孤离倒是没有吐血,却恼怒地自马背上一跃而起,且自半空里狮吼般长啸一声,抽了腰间的长剑劈向华车上的拓跋玹…… “自不量力!”拓跋玹轻抬了袍袖,独孤离欺近马车的身躯,被打得整个向后倒飞数丈,远远地砸向队伍…… 士兵们反应极快,退让开一片空地,独孤离狼狈地仰摔在地上,挪了下1身躯,只觉一身骨头断了大半,一口气喘不上,憋闷地眼前一片暗黑。 “噗——咳咳咳——”他一口血呛出口中,眼前适才又明晰,身躯却再也动弹不得,且身体透骨的冷。 周遭一众士兵神色胆寒,都盯着他的心口,恐慌地后退。 独孤离循着他们的目光,吃力地抬头看向自己刺冷剧痛的心口,这才发现,心口刺了一个儿臂粗的冰锥,寒白透明的冰锥在阳光下泛出七彩的光华,袅袅散着白雾…… 独孤宁宁从马背上跃下,挤过士兵,扑在父亲的身躯上,“爹,爹……” 独孤离张了张口,自嘲地牵了下唇角,“的确——是一场笑话,是我轻敌了。” 而后他仰在地上,眼看着天空,眼仁凝固在眼眶里。 “爹——”独孤宁宁跪瘫在地上沉了沉气,捡起父亲落在地上的长剑,直指马车上的拓跋玹,“拓跋玹,我爱你这些年,你竟如此对我……” 妙音委实听不下去。 “独孤宁宁,爱一个人不是在他吃苦受累时远远观望,而是帮他分忧解劳,让他过得欢喜幸福。你扪心自问,在你的父亲将他和六皇子选为将来要扶持的傀儡时,你真的瞧得起拓跋玹吗?” “都怪你这该死的贱人!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成为太子妃!” “你成为太子妃?若拓跋玹不当太子,你还会这样说么?” 独孤宁宁咬牙切齿地怒嚷:“我爹既有心选定他,定然扶持他当上大魏储君!” “你爹选中本宫?你爹已经死在你面前,你竟还敢如此说?!”拓跋玹愠怒俯望着那满面憎恨的女子,“独孤家意图颠覆我大魏,大逆不道,当斩九族!本宫给你个恩典,捡起地上的剑,自行了断吧!” 独孤宁宁木然捡起父亲的剑,手却忍不住颤抖。 她才二十岁,大好年华,她本有机会当公主,当太子妃……如今却…… “拓跋玹,既然你有心成全,我就用我的血,给你们这场大婚添点颜色,日后你们婚期都会是我的忌日,咯咯咯咯……” 妙音见她狂笑着,抬剑抹向脖颈,忙斥道:“独孤宁宁,别用你的死恶心我们,你的死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也不会给我夫妻留下任何阴影!” “苏妙音,你怕了!”独孤宁宁阴鸷地望向那华车上艳美无双的女子。“我虽不及你,膈应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妙音:“我只是提醒你,死到临头,莫揣着糊涂死。” “你什么意思?” “在你观望着拓跋玹前往大周时,苏妙音已是拓跋玹必不可少的良药,在你远远观望着他深受寒毒之苦,苏妙音就已经和他并肩而立,在你考量拓跋玹值不值得你用心下嫁时,苏妙音已然陪他历经生死,牢不可分。” 拓跋玹在妙音身边坐下,手臂拥住她的肩。她说的是“苏妙音”,而非“我”,是对过去的“凤魔”心存感激。“阿音……” 独孤宁宁握着剑的手远离脖颈,两行泪滑下腮畔,却没有勇气再割向自己的脖颈。 妙音见她握剑的姿势松散,才暗呼出一口气。“独孤宁宁,你若想死,谁也不拦着你,谁也不会为你心疼,你要活,我倒是可以做主,饶你一命!自己想清楚再决定,毕竟,命只有一条。” 拓跋玹赞成地轻抚了抚妙音的肩臂,下令道:“今日,本宫与太子妃大婚,皇上早已下旨大赦天下,至于独孤家满门,本宫依太子妃的意思,免于斩首,判流放万里从此不得归!” 说完,他就命车夫:“起行!” 妙音欣慰地扣住拓跋玹的手,却委实不希望,与他之间再夹着一条人命。 独孤宁宁眼望着那华车走远,悲恸地瘫坐在地上,士兵上前,架住她的手臂, === 太子府,红绸结高悬于大门之上,前院后院红绸飘舞。 冗长的红毯自大门外,直延伸入堂内的四爪腾龙宝座之下。 丫鬟太监立于红毯两侧,见主子入门,忙都恭顺跪拜,“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大喜,恭祝二位主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拓跋玹抱着妙音驻足一笑,看怀中的女子,“太子妃娘娘,大家都在拜见你呢!从今往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太子妃了。” 妙音轻咳两声,端起威严的口气,然而,被某人抱在怀里,到底是有些羞赧。 “大家快快免礼,今日满府所有人等都有重赏!” “谢太子妃娘娘!” 拓跋玹道:“都去吃喜酒,本宫和太子妃这边不必服侍。” 妙音知道他是不喜欢旁人打扰,见众人关上大门便去了后院,她莞尔搂紧他的脖颈,“刚经历那番,又到这里,竟似入了一方仙境。” “阿音,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拓跋玹踏着红毯,亦是觉得,这一刻恍然如梦。 “上一次大婚,在母亲生前所居的府邸,那时也欢喜,当时却烦乱不堪,还闹了刺客。我对父皇和皇祖母打了招呼,今日,我可以好好陪你,不必应付酒宴,不必担心刺杀,酒宴上有惊鸿和梓月应付众人,我们也轻松许多。” 妙音亦是有苦尽甘来的喜悦,只想和他在一起说说话。“其实我早就想来看这府邸,无奈你皇祖母非要拦着……” 拓跋玹无奈一叹,“皇祖母也是希望给你一个惊喜,之前的确没有装点好。” 妙音安慰地歪头靠在他肩臂上,“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太后和皇上的心思。” 他们都惧怕从前的凤魔,对她心有警惕,不准她踏足这里,婚前这段时间,不过也是考察她的表现。 第474章 合卺酒也要小心 虽然她苏妙音做事耿直得招惹了不少人嫌恶,心里却是脆弱的,她惧怕自己无缘踏足这里。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嫌恶,也没偷着迈进这道大门半步,更没有在马车行经时,往里面多看一眼…… 她怕自己一旦贪恋这里,就再也不想离开。 所以,此刻的欢悦和幸福,更胜在大周成婚当日的喜悦,她也希望自己在往后余生,能加倍珍惜这份的啦不易的幸福。 千年海棠花树,树冠宏大,霸气地笼罩半座庭院,满树红花如火,也映了今日的喜庆。 树下花木扶疏,设有假山和白玉石小亭,周围的亭廊下悬着金喜字的红灯笼,假山下连着流泉,水流淙淙……一看便知是经过风水和山水大师特别设计过。 虽然父亲那样绝然骂她是罪人之后,她还是希望,父亲能亲眼看一看,她和拓跋玹现在的家,让他老人家也感受一下这份欢悦。 “玹,从今往后,我会多考量皇族颜面,不惹祖母和父皇生气,也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拓跋玹疼惜地俯视着她,“傻丫头,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不用做任何改变,我让你当太子妃,是希望你过得舒心快乐。” “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爱我疼我!” 妙音温柔嘟嘴拨开眼前的垂珠,狠狠在他脸上一吻。 “不过,等我活到肆无忌惮不知收敛的境地,只怕到时候你就被某位淑女够了魂儿去,我再要改也晚了。” “我的魂儿在你这里,谁也勾不走。” 拓跋玹目光贪看着她在金珠下若隐若现的脸儿,抱着她迈进卧房,直接把她放在床榻上,取下她头上沉重的凤冠,便俯身便拥着她歪在床榻上,视线如笔,细细描画她绝美的五官,呼吸着她身上馥郁的香气,只觉人生圆满。 “阿音,今日你真美,如何看也看不够!” “你也好看!在我眼里,我家玹玹是天下最美最好的男子。”妙音亦是贪恋看着他的笑颜,甜蜜地拥住他,欢喜迎合他热烈的吻…… “咳咳咳咳……” 老嬷嬷方莲不合时宜地出现,自床榻前的屏风后大声地咳嗽。 床榻上的两人早已习惯了她的咳嗽,再没有像第一次被她打扰时那般难为情地弹开。 实在是妙音肚子比从前大了许多,也实在不便再做“弹开”这样的举动。 方莲见两人没有分开的意思,无奈地将合卺酒放在桌上。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虽然你们是第二次成婚,无论如何,合卺酒还是要再喝一遍的。” 拓跋玹这才松开妙音,忙扶着她坐正,帮她扶了扶发髻,侧首瞥向屏风,“太子妃有孕在身,不便饮酒,一会儿本宫都喝了,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太后娘娘专门命奴婢准备了果汁给太子妃娘娘,无论如何,这合卺酒是奴婢要亲自盯着的。” 方莲说着,就朝着屏风屈膝一拜。 “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太子殿下1身为我大魏储君,如此宠太子妃娘娘,委实不合宜。喜宴上宾客众多,还在等着太子殿下去应酬,百官也都等着给太子殿下敬酒……” 妙音颦眉看向屏风那边,却看出这嬷嬷是要刻意借着太后身边人的气派,给她这太子妃一个下马威。 拓跋玹扶着妙音绕过屏风,“今日本宫大喜,不追究你的失言和无礼,以后,你若敢对太子妃有半分不敬,本宫定杀无赦。” 方莲恐慌地忙退了两步,再不敢直视新郎官的眼睛,俯首朝两人一拜,“奴婢记下了!奴婢告退。” “本宫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你——以后也不准再来本宫的府邸。” “是,是……”方莲匆忙退出房门。 婚房内,拓跋玹却不放心合卺酒,阻止妙音碰触酒杯,“这方莲让我很不舒坦,她送来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 妙音端起精致的龙凤酒杯细看了看,里面是石榴汁,酸甜的气味儿浓郁,且石榴多子多孙,也是好意头。 “玹,这是咱们的合卺酒。皇祖母准备的东西,总不会被下了毒。方莲虽偶尔不敬,倒不至于自寻死路。” “还是不要大意的好,尤其,宫里有些毒,是无色无味也用银针查验不出的。”拓跋玹夺了她手上的酒杯放回桌上。 “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夜光杯摆在桌上,又转身出去,不过片刻,便拿了一个巨大的琉璃瓶回来。 妙音不禁惊叹那琉璃瓶的造型,“你自哪儿得来的这种瓶子?” “咱们自家的琉璃坊里造的。”拓跋玹将琉璃瓶里的葡萄汁倒在夜光杯里,“这葡萄是前几日遥儿嚷着吃,自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多出来的吃不完,便做成了果汁冰镇在冰窖里。” 妙音忍不住摸了摸琉璃瓶,心里却陡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忙端起夜光杯,手臂缠过新郎官的手臂。 “玹,快喝完,我有份大礼送你,帮你解决百姓的米粮问题。” 拓跋玹大惑不解,忙陪她喝了“合卺酒”。 “爱妃为何看到这瓶子就能送我份大礼?” “因为用琉璃可以建成温室,咱们可以先选一片阳光好的地界,做成一个基地,若是成,以后春夏秋冬都可以吃到新鲜的蔬果。” 妙音说着,这就踢掉鞋子,脱掉喜袍,“太热了,咱们泡在水里说。” “好主意。”拓跋玹打横抱起她,“去浴室。” === 五百里外,山脚下的客栈门前,姬影自凉棚下的桌旁坐下,“小二,三两牛肉,一碗酒。” 小二没应,整个小客栈四周无半点虫鸣鸟叫。 姬影顿觉境况不对,狐疑地起身就要逃,却自头顶上方罩下一张巨网,她迅速自腰间拔出短刀就要挥砍,却如何也砍不断。 墨翼与赫连遥自门里出来,墨翼忙道,“太子殿下稍后,卑职去牵马来。” 赫连遥对墨翼点了下头,上前就踢了姬影一脚,“别白费力气了,凭你这点本事,竟想去刺杀本宫的父皇?!” 第475章 殿下放走了凶手 姬影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被如此沉重地一踢,顿时痛得蜷缩在网子里,弯刀也被夺了去。 “太子殿下饶命!我是受赫连翊指使……” “还敢狡辩?赫连翊那个胆小鬼,逃了这些时日,连大周疆土都不敢再踏足,若非你撺掇与他交易,他岂会罩上独孤离?”赫连遥这就自腰间抽剑刺进网中,“本宫现在就切下你的脑袋,回去送给表哥当新婚贺礼!” 姬影恐惧地闭上眼睛,大喊道,“苏妙音腹中有凤火珠!” 赫连遥已然抵在她脖颈上的剑刃收住,“你说什么?” 姬影见他心动,忙趁热打铁。 “殿下可知拓跋玹为何一遇到苏妙音就不再犯病?殿下可知拓跋玹为何能拦在你和苏妙音之间横刀夺爱?” 赫连遥愣了一下,恍然失笑,“你这话——是要挑拨本宫与表哥的关系?” 姬影忙自网中跪端正,“殿下明鉴,姬影死到临头,断不会欺瞒殿下。” “既如此,就把话说明白!” “当初,拓跋易为拓跋玹寻到凤火珠,萧穗毁掉的珠子是假的。” “假的?”赫连遥狐疑,“你的意思是,凤火珠真的存在?” 姬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迫地跪行挪近他。 “姬影为这件事曾仔细彻查过,阮觞带拓跋玹前往大周,原因有三,一是拓跋玹当质子,二是拓跋玹是大周太后的外孙,能保他周全,三则是因为苏妙音是千年难遇的凤格之命,身体异于常人,可温养凤火珠,且苏妙音得神珠之力不但曾修炼凤火功,还可涅槃重生。” “越说越玄,无稽之谈!” 赫连遥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她。 “你这贱人打了什么心思,本宫一清二楚,本宫亲眼所见,就连妙音在我表哥身边,表哥都有发病……若妙音真的能救治他,为何对他的病情坐视不理?” 姬影讽笑,“拓跋玹是何等小心之人,他故意让你看到他发病,实则是在保护苏妙音,他压根儿就没有拿你当兄弟。” 赫连遥惊疑地俯视着女子,只觉心口被狠刺了一刀。 他不相信表哥会欺瞒他,也不相信表哥会如此对他,若非表哥,他恐怕早就被其他皇子害死,又岂会当上大周储君?!表哥带着他读书习字,教授他识人辨人的本事,他好几次生死一线,都是表哥及时救他。 但是理智的层面,他却又忍不住怀疑。 自始至终,表哥是知道他曾喜欢妙音的,但是,妙音自葫芦谷那一次由疯癫好转,便与表哥难解难分。而在那之前,凤魔的名号就已经名震天下。 表哥当着他的面,一碗一碗的药往腹中灌,难道真的是在做戏? 如果妙音就是凤魔,为何她现在无半点武功? 她当初那样不顾一切地杀入大魏皇宫,又是为何?替表哥报仇? 若是如此,妙音便是自始至终都不曾疯癫过。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 姬影见他良久不言,不知他在想什么,“殿下,姬影句句属实!” 赫连遥沉重地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不要被撩拨。 “只凭你这只言片语,本宫断不会拆散他们。再说,妙音若是真的有凤火珠,对表哥来说是好事,表哥再也不必做个短命鬼,本宫也能放心得离开大魏。至于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离间本宫与表哥,本宫必须将你碎尸万段!” 姬影忙道,“殿下心善,对拓跋玹一片赤诚,可殿下是否曾想过,拓跋玹扶持你当大周储君,不过是因为你头脑简单,最好掌控?!将来,他的大魏强悍无敌,定然收了大周,一统天下!” 赫连遥一时无言。 他侧身转开,在桌旁的长凳上坐下来,目光望向大魏京城的方向。 “你一直妄图杀了妙音,是因为凤火珠?” “姬影不敢欺瞒殿下,姬影对凤火珠心存贪念,是因想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赫连遥摇头冷笑,“你刚才既然说,苏妙音是风格之命才能温养凤火珠,若是那珠子在苏妙音体内能温养,在你体内,恐怕只会带给你毁灭!” “无论如何,姬影都想尝试一番。”姬影抬眼静看着眼前的男子,“殿下若是愿意,姬影愿意帮殿下杀了赵明霜和赫连翊,从今往后,认殿下为主!” 赫连遥暗忖片刻,却也想求证自己是否真的被表哥玩弄于股掌。 “好,三日后,晌午时分,提着赫连翊和赵明霜的人头,送去大魏京城醉香楼天字号房。本宫在那里验收你的忠诚。” 姬影忙俯首跪拜,“谢殿下不杀之恩!” 墨翼早已牵马过来,将两人的一番话听在耳中,就见赫连遥掀了网,释放姬影离开,又挥刀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他迅速牵着马退后,这就从怀里取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卷好,又从马背的鸽子笼里取了一只信鸽,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里,摸了摸鸽子的头,迅速将鸽子抛向空中。 赫连遥过来,正见他放飞鸽子,“墨翼,你放那信鸽做什么?” “我们抓到姬影,我当然是对主子报喜。” “你报早了,姬影诡计多端,砍伤我就逃走了。”赫连遥说着,刻意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墨翼不动声色地忙拿金疮药迎上前,“殿下没事吧?来抓人时,卑职就说过,您不必亲自跟着来,太危险……” 赫连遥忍痛道:“那女子要刺杀本宫的父皇,本宫自然要亲手杀了她才能安心,岂料她武功高强,竟狡猾得像只狐狸。” === 太后寝宫内,前来请安的妃嫔、公主们静坐在凤凰长毯两侧的高背椅上,有的品茶,有的吃糕点,个个姿态优雅,惬意凛然。 妙音跪在地毯上,高举着茶盅,忍不住挪了挪膝盖,就见方莲立在萧亦瑜身侧,笑得诡谲。 一旁座椅上的阿史那桑琪与淑妃等人,皆是满眼的幸灾乐祸。 萧亦瑜威严地俯视着她,“妙音,不是哀家罚你,实在是你之前太过跋扈。你这些母妃和姊妹们,都怕了你,执意恳请哀家好好教教你皇族家规,你若心中有怨,也只能怪你之前做事不懂得收敛。” 第476章 六皇子摆下陷阱 虎落平阳被犬欺,妙音见多了这种事。 之前,她虽做事凌厉,但就算事情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 今日也怪她失了警惕。拓跋玹着急早朝与她一起敬过茶便去了大殿,李应他们伤势未痊愈,昨日喜宴彻夜饮酒,她格外给他们都放了假,她身边只落了福七一人,眼前这事儿,自然是不能让福七掺和的。 “皇祖母教训得是,妙音这不是跪着么!” 她端正高举着茶盅,朝着凤椅上扬起唇角,目光和善地微眯。 “不过,妙音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萧亦瑜慵懒地歪靠在凤椅方枕上,“你说!” “妙音现在腹痛难忍,深感不适,妙音十分想知道,若是妙音意外小产,家父挥兵杀过来,亦或我家夫君大开杀戒,不知……你们谁能担待?还是谁主动献上人头,为我儿子偿命?” 众人脸色骤变,萧亦瑜猝然坐端正。 妙音也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身子晃了晃,就慢慢悠悠地歪在了地上。 “啊——晕倒了!”淑妃李如意恐惧地尖叫,“真的晕倒了……不会真的动了胎气吧!” 德妃尤芷青怀疑地查看妙音的动静,“她怎么这么脆弱?前些日子她还挥鞭子打人呢!还削独孤寒的头发……” 萧亦瑜气闷地暴吼,“一个个看什么?还不宣御医?莫说宁和王杀过来,只太子一个人,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妃顿时手忙脚乱,宫女丫鬟都奔出去宣御医。 说巧不巧,六皇子拓跋正拿着拨浪鼓蹦跳着进门。 见妙音横在地上,他丢了拨浪鼓便扑上前,“漂亮姐姐怎么啦,漂亮姐姐……” 萧亦瑜忙撑着拐杖从台阶上下来,唯恐拓跋正疯癫得没轻没重。 “正儿,不要碰太子妃,你碰不得!” 拓跋正却疯了似地晃动妙音的身子,“漂亮姐姐是不是死了呀!漂亮姐姐……” 阿史那桑琪和淑妃、德妃等人都绷着一口气盯着拓跋正按在妙音身上的那双手,紧张的脸上,皆是透着一股子阴狠地期盼,只盼着拓跋正再用力一点摇晃,最好把那孩子给摇晃掉了才好。 妙音也被摇晃得难受,却因为装晕而不能动弹,隐约觉得一只男人的大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她迅速抬手,拿尖利的指甲划在男子的手腕上。 拓跋正动作滞了瞬间,迅速从她肚子上挪开手,就打横抱起她。 “漂亮姐姐,我带你去御医院,我知道,御医院是救人命的地方……漂亮姐姐别怕!” 萧亦瑜恐惧地差点气撅过去,忙呵斥,“正儿,回来,正儿……” 唯恐妙音被摔着,她忙撑着龙首拐杖自后跟着,“快跟上去拦住六皇子!” 方莲忙搀扶着她的手臂,招呼小太监们赶紧跑去拦住拓跋正。 然而,看似疯癫时时常的拓跋正,却身体强壮,跑起来脚下生风,小太监们累得气喘吁吁却都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妙音被横抱着穿过宫道,唯恐摔下来,死死搂着男子的脖颈,闭着的眼睛也早已睁开,也看出这条路并非是去御医院的路,她想下来,却又不敢冒然挣扎。 被这样一个探查不出目的的疯子抱着乱跑,却也是够吓人的。 眼见着到了御花园的湖边,男子才慢下来,妙音这才问道:“拓跋正,你刚才是想弄死我?” “漂亮姐姐在说什么呢?正儿是在救你呀!若非刚才摸一下你的肚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 拓跋正无辜的说着,俯首一笑,就对上她的眼睛,被她满眼的杀气逗笑。 “漂亮姐姐如此惊艳的美人儿,摆出这种憎恶的神色,可不太讨喜。” “你怎么不装疯了?继续装呀——”妙音憎恨地怒斥。 “我若是再装,只怕会把你这孩子剖出来捏死。” 妙音抬手就拔下发簪,抵在男子的脖颈上,“放我下来!” 拓跋正有恃无恐地笑道,“你大可以刺死我,看一看父皇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你肚子里这个小的。” 妙音气恼地无计可施,却也不敢拿孩子的命去试探拓跋易的喜好。 “你这样装疯卖傻,到底有什么目的?” “身为皇族子嗣,争权夺位才是正经事,我装疯卖傻,不过是在做最正经事而已。”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争抢得过拓跋玹?” “哈哈哈……他的妻儿,现在不就在我怀里么?”拓跋正说着,一低头,轻轻一吻,印在她贴着金箔花钿的眉心上,“他是个短命鬼,再活几年就嗝屁。至于你……给我当皇后也未尝不可,我可以依着你,容这孩子活下去,不过,将来你要多给我生几个。” 妙音很想将他臭骂一顿,她腹中的小家伙却不容她铤而走险,且这男子从太后寝宫跑到这边,竟是脸不红气不喘,明显内力深厚。 “我答应你,不过……你可要对我好些!” “我当然会对你好。” “对我好为何还不放我下来?” “他不必放你下来了,既然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拓跋易说着,自树后走出来。 “来人!把太子妃和六皇子关进宗祠,无圣旨不得出!” 妙音转头,视线略过拓跋正的肩,正对上皇帝陛下杀气腾腾的目光,他眼底还有无尽的失望。 她收回视线,又看紧抱着自己不放的拓跋正,见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适才明白,自己竟落入了一个陷阱里。 “为什么?” 这人为何以自己为饵,把她拖进陷阱里?! === 早朝一散,众臣都赞储君之精明,慨叹大魏万民之福,如今皇上不必早朝,只需颐养天年就好。 拓跋玹却揪着心,始终也没有放松,且自打早上,眼皮就一直在狂跳。 见福七正在宫廊下焦躁地踱来踱去,他忙迎上前,“福七,发生何事?” 福七恐慌地顿时哭出来,“殿下,您可出来了!” “你哭什么?”自福七跟在身边,他还从没见过,这孩子如此失控。“沉住气,慢慢说!” 福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跪趴在地上。 “太后娘娘让太子妃罚跪!说,之前太子妃太不懂规矩,以后身为皇族人,要严于律己,奴才来时,太子妃还在跪着……如今太子妃身边没了人护着,只怕要吃亏。” 拓跋玹这就要奔去太后寝宫,却见一个护卫疾奔上台阶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和六皇子被关入宗祠了!” “关入宗祠?”拓跋玹大惑不解,“太子妃犯了什么错?” 第477章 坏事我来帮你做 “六皇子把太子妃抱出了太后寝宫,说抱太子妃去御医院,谁知他却疯疯癫癫地去了御花园,皇上正撞见两人抱在一起,当下震怒,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还说将他们关押到死为止!” 拓跋玹忙奔到宗祠前,就见护卫抽剑便横在门前。 “太子殿下请回,皇上有令,未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探视。” 宗祠金钉朱漆的厚重大门紧闭,拓跋玹看不见里面的境况,无视横在身前的长剑,趴在门缝上,“阿音——阿音——” “太子!”拓跋易自门廊下的台阶上来,“你可知你的太子妃做了什么?” 拓跋玹忙跪在地上,“父皇息怒,不管阿音做了什么,儿臣不能没有她!若父皇不准儿臣见她,儿臣只能逾越了!” 他起身,掌中凝聚真气,就打向宗祠的大门,然而一股悍猛的气流陡然扑面而来…… 拓跋易大惊,忙扯住拓跋玹退到一旁,那厚重的大门轰然爆碎。 而后,凤凰华服的女子,悠然走出门来,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被吓坏的皇帝脸上停了停,朝拓跋玹伸出手。 “玹玹,我累了,赶紧抱我回家!” 拓跋玹愣了愣,担心地将她从头看到脚,“阿音,你没事吧?肚子痛不痛?” “好着呢!倒是你那装疯卖傻的六哥,被我卸了半条命去。” 拓跋易忙冲进宗祠大堂内,就见供奉着祖宗排位的神案下,拓跋正仰躺着…… 拓跋玹也朝门里看了一眼,就见拓跋正鼻青脸肿,惨不忍睹,肩膀腿上,都被簪子刺了一个个血洞。且那情形,像极了独孤静当时的境遇。 他转身就忙打横抱起妙音,“媳妇,厉害!” “我揪着心呢!瞅机会瞅得眼睛都酸了,那傻子委实一只狐狸。” 妙音搂住他的脖颈,不自在地摸了摸眉心地花钿,被那厮亲了一下,委实膈应。 “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但他拿自己摆这么一个深坑,陪着我跳进去,说不通呀!” 拓跋玹也想不通,“之前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虽说是亲兄弟,也不曾得罪过他。” “他说,身为皇子,争权夺势才是正经事,他正在做的就是——夺位!” “若是他想做太子,为何装疯卖傻?” 妙音点头,“是呀,我也纳闷呢!刚才被关在里面,我拐弯抹角地问了他好多问题,他愣是与我打太极。” 拓跋玹道:“以他如此装疯卖傻的聪明,他若是想夺储君之位,应该叫人看到他德才兼备。” “嗯!对呀!”妙音赞成地点头,“就算他之前没有起步的打算,现在从害人开始,这一传扬出去,他却是连资格都没有了呀!” 话说到这里,妙音心头咯噔一下,忽然就明白了拓跋正的目的,不禁后悔刺伤他。 拓跋玹没有察觉到妙音的异样,笑道:“这些年的时间,我也曾派人盯着他,但是,他从来没有一日在人前清醒过。我派人查过,他名下也没有兵马,更没有重臣,且私产都是独孤若若的,就这样单枪匹马地杀出来,只会自讨苦吃。” 妙音鼻翼微酸,深吸一口气,“玹玹……” 拓跋玹察觉她声音不对,疑惑地关切道,“阿音,怎么了?” “封他为王,每年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安稳度日吧。” “阿音,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事,不像是我们想得那样复杂。若是我们做得多了,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妙音只希望现在弥补还能来得及,也希望拓跋正不要为此憎恨了拓跋玹。 拓跋正一直装疯卖傻,谁对他不好,传扬出去,只会落一个心狠手毒的下场。 不过,这人要与拓跋玹耗着,也挺膈应人,她必须想个法子把这人给折腾服帖了。 “玹玹,刚才我一直担心你会先劈开门,你要记住,你是储君,大魏仁孝治国,这种劈祖宗门板的事儿,让我来做就好。” “我救我媳妇,天经地义,更何况只是劈一道门。” “那门——就是一道陷阱,百官是绝不容许一个对祖宗不敬的人继承大魏的。”妙音疼惜地捧住他的脸,“我在大家眼里已经是飞扬跋扈的,坏事我来做,万不能让史官把你写成不仁不孝之徒。” 拓跋玹感动地搂紧她,“傻丫头,史官都是听我的,他们也不敢写你飞扬跋扈,我都盯着呢!” “哦?他们写我什么呀?你快说说……” “我拿史书给你看,那一笔一笔都是我自己写的,件件真实,绝非旁人胡编乱造,至于父皇和皇祖母让史官们写下的避重就轻那些,” 妙音感动地歪在他的肩上,“我还以为,你会编着甜言蜜语夸赞我呢!” “想听甜言蜜语?” “你刚才的话,比甜言蜜语好听千百倍。”妙音宠怜地在他脸上狠狠吻了一记。 拓跋玹却心疼地看她的膝盖,抱着她急迫地返回太子府,始终也没敢放松。 “阿音,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祖母罚你跪的事儿而,膝盖疼不疼?” 他这才发现,一路上连飞带跑,他只顾着看路,竟没有发现,她已经睡沉。 “太子殿下……”黑衣人拿着信鸽进门,急迫地要递上信。 拓跋玹紧张抱着怀中的女子,如抱着无价珍宝,“嘘——” 黑衣人忙在屏风这边退到外室,“卑职在外面等您。” 拓跋玹忙把妙音放在床榻上,忙给她探了探脉,又摸了摸孩子的动静,忙给她脱掉鞋子,撩开袍子,卷起裤管,见膝盖上都是淤青,他忙拿来药膏给她涂抹好。 听到黑衣人在外面咳嗽,他不悦地出来,“怎么回事?” “殿下还是亲自过目吧。”黑衣人忙把字条递上,“看得出,墨翼统领的字写得仓促,不知他在路上是否安全。” 拓跋玹接过字条,就见字迹的收尾的确不稳妥,且只有一句话,“遥太子生反心,借伤放走姬影。” “去,通传赵凉、陆随之、雷承等人来见我。” “是!” 拓跋玹转身返回房内,在床边坐下来,帮妙音拆解开发髻,又拿梳子帮她梳头,“阿音,若是有朝一日,遥儿背叛了我,你会感到意外吗?!这辈子,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和我们的孩子了。” 第478章 给他离别的抱抱 赵凉、陆随之正在与大魏一群将军们切磋兵法,被急召而来,都有些意犹未尽。 雷承则在安排镖局运送江氏货物的事儿,手上亦是有大堆的事情没有忙完。 因此,三人在厅堂内坐下来,都有些坐不住,尤其见只拓跋玹一人在座,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凉只当寻常,从果盘里拿了一颗冰镇苹果,咬了一口。 “太子殿下,我们太子殿下和您打断骨头连着筋,秤不离砣,砣不离称,怎么今天就您一个?” 拓跋玹只觉这话像极了讽刺,也笃定了赫连遥尚未来得及联络这三人。 “赵凉,姬影刺杀妙音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雷承只觉这位太子爷是明知故问。 “殿下,臣那日带人抓捕姬影,还是您打伤了姬影的,若是再见那女子,我定将她碎尸万段。” 陆随之赞成地点头,“听说那女子与赫连翊、赵明霜合谋,要去大周刺杀皇上。这种阴毒卑鄙之人,断不能容她逍遥法外。” 赵凉:“听说,我们遥殿下亲自前去缉拿姬影了,眼下可有消息?” 拓跋玹正是等他们有此一问。“本宫的暗卫统领亲眼看到,遥儿借自伤,放姬影离开了。” “什么?”赵凉不可置信地蹙眉,看了眼雷承和陆随之,又看向拓跋玹,“殿下叫我们过来是……” 拓跋玹静冷地俯视三人,“本宫是想问你们,你们可还记得,你们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谁给你们的。” 赵凉很想说是皇上,但话到嘴边,赫然想起当初是妙音相助他为父亲平反,而皇帝赫连启却恩宠赵迎楠和赵天等人,他和母亲受尽欺辱。 “若非妙音郡主,我不会有今日。” 然而,话说完,见拓跋玹眼底冷得不透半分温度,他却也隐隐为赫连遥捏一把冷汗。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弃车保帅,还是要弃帅保车?” 雷承摇头失笑,“赵凉,若非郡主,你还是赵家军里刷马小卒。那时赫连遥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帅和车,如今你竟分不清了?!” 赵凉凝肃地看了眼拓跋玹,压着声音提醒,“雷承,此事关系重大!” “正是因为关系重大,才更应该掂量清楚。”雷承起身朝拓跋玹俯首,“我在雷家的境况,大家有目共睹,若非郡主,雷承此时恐怕已经惨死在奔忙于西域的路上。且是郡主和太子殿下您,让我雷家免于被株连九族,此恩此情,雷承不敢忘!” 陆随之也道:“我是吃宁和王府的米粮长大的,郡主是我自十来岁就保护的,王爷更对我视如己出,伤害郡主的人,我陆随之第一个不放过,与那凶手为伍的,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他也起身,朝拓跋玹一拜,“太子殿下,您一句话,希望随之做什么,随之便做什么。” 拓跋玹见三人已然做了选择,欣慰地一叹。 “本宫不会让你们谋反,也不会让你们去诛杀遥儿,只让你们带兵回去大周,对舅父和皇外婆说,赫连遥已经被姬影所杀。” 赵凉狐疑,“就这样简单?” “我还以为,太子殿下让我们统兵留在大魏。”陆随之也有些想不通。 拓跋玹:“回去之后,你们还是做自己的份内事,本宫已飞鸽传书给皇舅父和皇外婆,为你们请功,届时会有封赏赐下。大周是本宫生母的故乡,本宫与阿音有生之年,会保大周安然无虞,你们也转告宁和王,不管阿音在他眼里是罪人之后,还是亲生女儿,阿音就是我大魏未来的皇后,任何人不得诋毁她,不得伤害她!” 赵凉忙道,“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遥殿下?” “这是本宫与他的私事。”拓跋玹静眯着眼睛看赵凉,“你对本宫的决定可还有疑惑?” “微臣不敢。”赵凉俯首,“只是,遥殿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对太子殿下您也有养育之恩,微臣不希望太子殿下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将来忆起……” 雷承听不下去,“赵凉,我明白,你是不愿见太子与赫连遥与你父亲和赵天那般兄弟相残,但赫连遥与太子殿下既然是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他为何纵容姬影逃逸?姬影与赫连翊合谋刺杀皇上,这可是大逆不道!” 拓跋玹:“赫连遥与本宫的兄弟之情,是建立在本宫重病的基础之上,当他发现本宫三五年之内死不了,他便与本宫成不了兄弟了。” 赵凉哑然。 雷承和陆随之亦是无言。 拓跋玹讽刺地摇头失笑,“这样的兄弟,倒是不及你们与阿音的感情。同样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姊妹,本宫帮辅他多年,最终还是败给了姬影的几句挑唆之言,说到底,是本宫当初看错了人。” 赵凉与陆随之、雷承相视,都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整齐跪地拜别。 妙音自内室出来,看着三人,既感动于他们的感恩,又不舍他们离开,“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守望相助,不管朝堂之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那些琐事扰了你们的心。每年我都回去看你们,若是爹不准我进宁和王府的大门,你们要记得收留我。” 三人被她一番苦涩的话逗得红了眼眶,却又忍不住笑。 “妹子放心,爹不要你,还有为兄!”陆随之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痛苦一叹,迅速转身出去。 赵凉走到她面前,“郡主多保重。” 妙音看亲弟一般看他,也最是欣慰,他能有如今这番出息。“好好娶一房媳妇,和她一起孝顺赵伯母。” “好!” 见雷承红着眼眶没有上前,她主动走到他面前,疼惜看着他,“我没有应你的情,始终觉得是辜负了你。别再执着,回去找一个懂得珍惜你的女子,幸福开心地活着。” 雷承要跪,妙音迅速托住他的手肘,轻轻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走吧。” 雷承看着她愣了愣,忽然痛不欲生,忽然又如释重负。 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所有的心思,这女子都懂。 注意到拓跋玹自台阶上下来,丝毫没有介怀,他忙朝拓跋玹一拜,方迈出大堂。 拓跋玹亲自送他们到大门外,返回堂内,就见妙音坐在那白玉雕四爪腾龙座椅上,正难受地擦眼泪。 “阿音……这不是生离死别。” 妙音破涕为笑,忙拉着袍袖按了按眼睛,撒娇地拉住他的手。 “我知道,他们三个在你的帮助下,一定会飞黄腾达,越来越好,我实在没有必要这样矫情地难受。不过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不能在兄弟们的相护下肆无忌惮地活着,还挺惋惜的!” 第479章 早就想到他背叛 “哈哈哈……”拓跋玹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无奈地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拥在怀里,疼惜地一叹,“本来我在想,该如何宽慰你,现在却不知该训你,还是该宠你。” 妙音歪在他怀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拓跋玹知道她势必要多缓几日,才能平复这样的离别之痛,疼惜轻抚了抚她的脊背,“以后,我护着,你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活着。” “可我怕你被我伤着,又怕你嫌弃了我,不愿在你面前肆无忌惮。” 拓跋玹又忍不住笑,下巴亲昵蹭了蹭她的额角,“阿音,你把兄弟和爱人分得太清楚!你也可以把我当兄弟。” “我们当了兄弟,还怎么爱爱?那不成了断袖?” “哈哈哈……”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哭,一个笑,和缓了好一阵,妙音才缓过劲儿来。 直到晚膳过后,两人躺在床榻上,妙音才发现,拓跋玹没有吃不下,也没有睡不着。 相反的,他胃口很好,躺下来,把她拥在怀里,沐浴得一身馨香,极是好闻,凤火珠的红光在毯子下将两人环绕,和暖惬意。 窗外月光打下花树的剪影,落在窗子上。 夏虫幽幽的鸣叫,让室内愈发静谧。 妙音看着眼前男子闭着的眼睛,越看越是诧异,指尖抚在他脸上,忍不住道:“玹,你睡着了吗?” “嗯。”拓跋玹眯着眼睛看她,察觉到她在担心自己。“依着你的意思,我已经对父皇说了,他答应了封六皇兄为康王,让他去东边。” 妙音倒是已经听说这件事,她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墨鳞背叛你,你那般难受,也没有给我安慰你的机会。这次,赫连遥背叛你,你为何还是如此波澜无惊?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把难过都压在了心里?” 拓跋玹安慰抚了抚她的脊背,“在救下遥儿那一年,我就曾设想过无数次,当他背叛我时,会是怎样的境况,所以我始终没有告诉他,凤火珠在你腹中。眼前这番境况,比我料想要好许多。” 妙音自他怀中扬起脸儿,“你想过,我会背叛你吗?” “你?”拓跋玹疼惜地在她唇上轻吻,额头抵着她的额,“一个用命来爱我的女人,若是背叛我,我无法想象我混账到何等地步逼她至此!” 妙音心口滚热,无以复加的欢喜,冲击地心口隐隐犯疼,紧紧搂住他。 “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你,我也不会背叛你,我和我们的孩子,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厌了、倦了、生气了,我们也不离开,一辈子打不散。” 拓跋玹对于她这样的“死皮赖脸”从来没有怀疑过半分。 反而是他,从前举棋不定,离了又回,回了又离,最后被她拎着脑袋胖揍一顿, “我儿时见父皇那么多女人,曾经对自己说,这辈子我只娶一个女人,只举行一次婚礼,只和一个女人生孩子,我绝不会让她和我母妃那样惨死……” 妙音柔声道:“你做到了呀!除了我们有两次婚礼。” “嗯,现在,我死而无憾。” 拓跋玹拥紧这世间唯一能温暖他的女子,想到多年来精心培养赫连遥,对他视如亲弟,却最终换来这样的结果,还是压不住心寒。 他和那个被他带大的少年之间,终是要做一个了断。 === 赫连遥与墨翼入京,就见城门外的大周军队驻扎地,已经不见了人影,就连士兵们的灶火堆,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奇怪,怎么人都走了?咱们来时的路上,竟然没有撞上军队?” 墨翼策马跟在他身后,只是牵了下唇角。 “殿下放心,或许,他们是去大魏军营了。卑职听说,之前赵帅和陆大将军最喜欢在大魏军营里切磋兵法,与我们大魏的将军们也颇聊得来,大家都是爱才惜才惺惺相惜,这是大魏与大周之福。” “嗯,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表哥刻意安排,赵凉、随之、雷承,可都是被妙音所救的,素来齐心协力,只要他一句话,他们有可能直接挥兵……” 赫连遥话说到这里,顿觉自己嘀咕得有点多,见墨翼皱眉欲言又止,忙道,“我也只是随口胡说,墨翼,你不要放在心上。” 墨翼失笑,“做我们这样的营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赫连遥手落在他肩上,“表哥给你多少银子,我翻倍,以后,表哥让你做什么事儿,也让我知道。” 说着,他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塞给墨翼。 墨翼握着银票看了看,“太子殿下这样慷慨,可是拓跋玹给不了的。这笔银子,买拓跋玹的命都够了。” 赫连遥深吸一口气,“必要的时候,可以这样做。” 墨翼直接将银子揣入怀里。“卑职随时候命!” 两人策马入城,就见路上巡逻的城卫多了一倍,且一双双眼睛都如防贼一般盯着他。 到了太子府门前,正见妙音搭着福七的手臂要上马车。 “阿音!” 妙音忙自脚凳上下来,“太子殿下回来了?” 赫连遥扬起唇角,视线落在她头上的惊鹄髻上,展翅欲飞的发髻上点缀着几支轻便的发钗,没有丝毫累赘,眉心垂着一滴蓝紫的宝石,一双眼眸宛若黑色水晶,还是如他儿时经常见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她宽大的银纹绣蛟绡纱袍,格外轻薄凉爽,在阳光下溢彩流光,因本就生得出尘脱俗,就算不施脂粉,依旧白腻生辉今日高绾着惊鹄髻,一举一动幻美若仙,正是他梦中所见的模样。 注意到福七手上提着的紫檀木盒子,他忙上前,“阿音,这是要去江府授课?” “是呀,姬影呢?可死了?”妙音不动声色地看他。 墨翼忙道,“被她跑了。” “跑了?”妙音无奈一叹,“之前听雷承说,那女子轻功快如幻影,果真所言不虚,竟然连太子殿下都不是她的对手。” 赫连遥安慰地按住她的肩,“阿音,你放心,我会亲手处置她。” “好。”妙音看了眼墨翼,“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太子殿下说,跟我上车一叙可好?” 赫连遥欣然应允,忙上车坐下来,见马车起行,不禁疑惑,“阿音,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瞒你,我肚子里除了有个孩子,还有颗凤火珠。”妙音侧首,阴冷地看他,“不必装了!想必是姬影已经告诉你了。” 第480章 帮夫君惩治叛徒 妙音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到他面前。 “姬影、佩蓝王、萧穗,无一不想挖走我肚子里这颗珠子。咱们是老熟人了,不必拐弯抹角,我这人素来直爽,你干脆,直接把凤火珠剜出来,给我和我的孩子一具全尸!” 赫连遥被她这番直白,惊得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音,我……我没有想过伤害你!” “可你伤害了我最爱的男人!你诛他的心!尽管他半点不表现出来,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痛彻心扉的苦!”妙音阴沉地逼近他,“你当我苏妙音吃素的!你当我是摆设!我让你看看清楚,欺负我的夫君,你该付出什么代价!” 赫连遥见她直接拿着匕首迫近,慌得忙后退,却退无可退,脊背撞在了车厢上,眼前的匕首却改了方向,直抵在女子的腹部上…… “不要!妙音,你别伤着自己……我不要你死!” 妙音讽刺地冷笑,“这不正是你期盼的吗?夺走拓跋玹的女人、孩子、凤火珠,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遥无奈地“阿音我……我……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这么说,你是针对拓跋玹去的呀!” 妙音迅速挪开了匕首,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我男人培养了你这些年,教你读书,教比为人处世,在你落难时,他拼杀在前,拖着重病的身子冒死救你,到头来——养了一只白眼狼!” 赫连遥亲眼见过她将簪子刺在独孤静的身上,也亲眼见过她打架,委实怕了这女人的没轻没重没有分寸。 “阿音,我怎么会是白眼狼呢?呵呵呵……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这样……” “好好说个屁!”妙音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赫连遥顿时被激怒,气恼地抹了一把脸上,顿时又被脖颈上的刺痛逼得再不敢挪动,但是,被吐唾沫这种事,实在是太膈应人。 “苏妙音——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就是我生了这张脸,你竟然往我的脸上吐唾沫?!” “对于背信弃义之人,我用唾沫招待你,都是客气的!” 妙音凶悍地看进他眼底。 “姬影那该死的贱人!曾跟过佩蓝王,曾给阿史那颐离当过暗人,又曾与赫连翊、赵明霜有交易,与你——十分般配?!” “我真的没有放走她,是她刺伤了我,自己逃走的!”赫连遥忙撩开袍袖给她看伤,“你看,这是姬影给我割的。” 妙音看了眼伤口,“伤口切反了,对方割你的手臂,伤口岂会如此端正?枉你习武多年,竟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赫连遥哑然,仔细看了看伤口,的确……太过平直了些。 “苏妙音,我没有骗你,我要说什么才肯相信?” “你在城门口,你塞给墨翼一把银票,是为什么?”妙音憎恶地再次质问。 赫连遥慌乱地避开她的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苏妙音的本事比姬影的更大呀!你要从我肚子里挖凤火珠,难道不先打听清楚姑奶奶是谁么?” “你……你不就是苏妙音么?还能是谁?” 妙音咬牙切齿地捏住他的下颌,“姑奶奶就是凤魔,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名震江湖的云雀阁阁主!” “什么?”赫连遥匪夷所思地看眼前的女子,不禁毛骨悚然。“你……云雀阁阁主?那个杀人不眨眼、掌控天下风吹草动的——名震江湖的云雀阁?” 妙音:“我的人,遍布天下,你塞给墨翼银票,叫他见机行事,杀我夫君——我可有说错?” 赫连遥见事情败露,慌地再无法圆谎,心一横,就气恼地嚷道:“表哥他这些年有许多事瞒着我,譬如,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产业,我不知道他到底何时得到的凤火珠,我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发兵攻打大魏!我这一路都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赫连遥说着,强硬挡开面前的匕首,“还有,阿音,我曾经喜欢过你,在表哥喜欢你之前,我就喜欢你了,可是他瞒着我,横刀夺爱……当然,现在你们有了孩子,有了感情,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但我不能不防备他吞灭大周!” 妙音讽刺地冷笑,“你扪心自问,拓跋玹可曾做过伤害过你的事,可曾做过伤害过大周的事?” 赫连遥怔愣,心口却陡然一阵刺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心口刺着一把匕首,血汩汩地流淌出来,很痛,很痛……他的身体自软椅上往下滑,清楚地感觉到,冷冽的刀刃在身体里的位置…… “阿音……你……你为什么?”赫连遥痛苦地扯住她的手腕,“我没想过伤害你,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我最爱的男人,为你这种人渣的生死纠结痛苦!”妙音说完,就拍了拍车厢,“福七,停车!” 福七忙停下马车,刚一转头,就见衣袍奢华的孕妇,自己下了马车…… “主子,您慢着点!” 妙音自己提过盒子,“把里面那个畜牲,送去府邸。” 福七恐慌地看进车厢内,顿时被吓得惊叫,“太子妃娘娘……这……这……这……” === 皇帝与太后仪仗队一路小跑,尾随着疾驰的华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前。 福七迅速迎出门,“陛下,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正在为遥殿下诊治,奴才也不敢进去,不知境况如何了。” 拓跋易气恼地低咒了一声,“到底是谁?竟然连大周太子爷都敢杀!” 福七恐慌地心头直哆嗦,忙道:“呃……呃……听说是——姬影!” “就是那个想刺杀太子妃的姬影?”萧亦瑜拿拐杖气恼地戳了一下地面,“这女子好大的胆子!马上下令,让大理寺卿去抓捕!” 福七忙道:“如今她跑得不见了踪影,实在难以寻到,大理寺卿和太子爷都派了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母后,咱们来时,也看到了路上贴着通缉令呢!” 拓跋易一路安慰着,忙扶着萧亦瑜来到后院的凌风阁,进入卧房,正见拓跋玹在洗手上的血污。 “玹儿,你表弟的伤怎么样?” 拓跋玹忙俯首跪拜,“禀皇祖母、父皇,那匕首的分寸微妙,没有伤了遥儿的心脏,我已经给他喂了丹药,伤口也服了药,不过,他失血过多,还需要静养些时日。”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萧亦瑜忙双手合十,朝着窗外的天俯首念诵,“当年,玹儿他母妃死在我们大魏,仇恨惹了多年,这次可万万不能叫你表弟死在我们大魏,否则,这事儿咱们可说不清了。” 第481章 结局 拓跋玹倒是不怕大魏追究,他难以迈过去的,是自己的心。 他看向床榻上面无人色的兄弟,却比自己受伤还难受,这种痛锥心刺骨,折磨得他好一阵无法缓过劲儿。 拔掉他心口的匕首时,他满脑子都是赫连遥的欢笑声,以及他每日“表哥,表哥,表哥……”鸟雀一般不消停的嚷嚷声。 现在,他满脑子仍是尸体一样停放在院子里,心口血流不止,惨不忍睹。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如此难以割舍。 若是这臭小子真的被他所杀,他在有生之年,恐怕都无法展颜欢笑。 昨晚,他彻夜未眠,因为想不到该如何处置这臭小子。 如今,忽然便想通了。 “父皇,皇祖母,我去看看阿音。”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报答妙音这次的帮忙,但必须去对她道谢。 拓跋易忙跟着儿子出来门,屏退左右,“玹儿!” 拓跋玹脊背一凛,忙返回来,恭谨内敛地俯首看着地面。 “父皇,您吩咐!” “朕听说,赫连遥上了阿音的马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福七带了回来……那匕首也不是姬影的弯刀,小巧玲珑,做工精致,明显是女子防身用的。”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遥儿的确是被妙音刺伤的。” “为何?” 拓跋易自诩当皇帝以来,天崩地裂都不曾如此气恼焦躁过。 “那个臭丫头!前几日,你六哥抱着她被为父撞见,为父把他们关进宗祠,她把你六哥刺伤,现在还在御医院里躺着。现在,她又刺伤遥儿……你六哥的事儿,为父可以不追究,但是遥儿可是大周太子,咱们担待不起!” 拓跋玹:“父皇,遥儿释放姬影,姬影本是要杀阿音剜走凤火珠,姬影被我所伤逃逸,又与赫连翊、赵明霜合作,去刺杀皇舅父的。” “什么?” 拓跋易本压了满腹的怒火,且做好了打算找妙音好好清算一番,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被那丫头狠狠抽了一巴掌。 拓跋玹唯恐妙音被责罚,忙又跪地俯首:“儿臣句句属实,不敢欺君!阿音这样做,也是在帮儿臣抉择,否则,儿臣今日必杀了遥儿,铸成悔恨终身的大错。” “玹儿,你有个好媳妇!那一日,你六哥算计好了抱她去了御花园的湖畔,故意让为父撞见的,她一个孕妇怕是也不敢挣扎,只能瞅机会反击你六哥,为父承认,她机敏聪明,且在你朝宗祠大门挥掌之前,先一步出手,避免了你犯错……” 拓跋玹诧异地抬眼看父亲,正见他老脸暗红,似有些不自在。 “多谢父皇体谅阿音!” “有这样的儿媳,是你的福气。不过一只母老虎!朕也怕了她。”拓跋易无奈地摇头一叹,“你赶紧去看她吧,朕听说,这些时日她没有去讲学,都有不少人在着急了,恐怕那些人缠着她,不准她离开。” “是!” 拓跋玹赶到江府,果真,前院后院里都寻不到人,他忙奔到后院,就见满院子铺了凉席,男女老幼都整齐地坐在凉席上静听着…… 门廊下的女子,举起自己的手,“兄与弟,姊与妹,就像是手的手心和手背,当手心抚摸荣誉,手背正在遮风挡雨,当手心握着刀剑披荆斩棘,手背亦抵死相互,所以,兄弟姊妹是什么?是荣辱与共,是有难同当!” 拓跋玹忽然舍不得惊扰她。 妙音却捕捉到他立在亭廊下的身影,“那位学生,你来说一说,你和你兄弟的故事吧!” 满院子近三百口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他,有人低呼,“是太子爷!”“太子爷竟然在偷听师父授课!” 拓跋玹莞尔,客气地朝她一拜,“学生有一位地兄弟,相识于儿时,同吃同睡形影不离,这些年,两个人如长成了一个人,一起披荆斩棘,征战沙场……此时想来,如斯美好!” 妙音赞赏地点头,“来,大家为这位学生鼓掌!感谢他对大家的分享。” 惊鸿揶揄道:“太子妃好偏心这位学生,刚才我们都回答问题,也不见太子妃为我们鼓掌呢!” “本太子妃不偏心自家夫君,还能偏心谁?”妙音说完,就命众人下课。 不料,众人刚走,墨翼就拎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房顶上飞身而下。 拓跋玹唯恐妙音被吓到,迅速飞身上前,将她护在怀里,还是看了眼那三张脸。 墨翼顿觉自己这举动不太妥当,忙俯首,“殿下,卑职去时,姬影正在和赫连翊、赵明霜打斗……” “拿去埋了。” “是。” 妙音虽说大胆,碰上这种事儿,还是被吓得不轻。 她搂抱着拓跋玹缓了缓神,“事情都过去了。” 拓跋玹感激地捧住她的脸儿,“阿音,谢谢你帮我刺了遥儿一刀。” “你爹和你祖母怕是少不得要怪我了!”妙音还是觉得,那一刀算是铤而走险,不过,她也没有办法。 拓跋玹下巴舒服地搁在她颈窝里,贪恋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笑道,“父皇夸我有个好媳妇呢!” “真的吗?”妙音半信半疑。 “明儿也邀父皇来听听,说不定他会很喜欢。” 妙音忙道:“别,别,别……他来了,少不得挑刺!” === 五年后…… 三月的暖阳正舒坦,妙音正在御花园桃花林里,捡桃花枝,准备插花瓶用,却找来找去,也舍不得剪。 李应、董忱都无奈地远远瞧着,也不好多言。 自打这桃花开了,他们的媳妇也想讨要一点桃花枝装点房间。偏偏,这皇后娘娘选来选去,总借口选不到好的,半枝也不肯剪。 五岁的拓跋擎,带着三岁的妹妹拓跋缇,在树下追着白胖的小兔子,一蓝一粉的小身影,仿若两位小仙童,玩得正欢腾,眼见着从天上飞下来两位神仙一般的男子,忙都迎上去。 拓跋擎忙牵着妹妹的小手,一起俯首,“儿臣给父皇和表叔请安!” 拓跋缇也奶声奶气地唤道,“父皇,表修……” 拓跋玹大笑着忙抱起小兄妹俩,在两个小娃胖乎乎的小脸儿上各亲了一记,“缇儿,不是修,是叔!” “当年那厮被我修理得不够狠!女儿自然要叫他表修!” 妙音似笑非笑地说着,上前看向赫连遥,那一身龙袍的大周帝王,却恐慌地忙躲在拓跋玹身后。 “来都来了,还躲呢?” 赫连遥五年不敢踏足大魏,更听闻阮觞带江蓉为北厥皇帝调养完旧疾,前来大魏任职丞相之后,这女子愈发跋扈得连太上皇拓跋易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他哪里还敢说话。 “表哥,我来看看孩子们,现在看过了,我也该回去了。” 拓跋玹笑道:“吃顿饭呀!阿音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当年咱们去北厥的路上,多亏她的厨艺呢……” “呵呵呵……的确好厨艺,回味就够了。”赫连遥忙毕恭毕敬地朝表哥一拜,迅速逃之夭夭。 妙音望着那背影冷笑,“玹玹,你这表弟,做贼心虚!” 远去的赫连遥险些跌趴在地上。 拓跋玹搁下孩子,把她揽进怀里,“他被你吓得魂儿都飞了,哪儿还有贼心呐?” 妙音再冷不起来,手臂挂在他脖子上,狠狠在他唇上一吻,“还是我家夫君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