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康里23弄》 第1章 十年不见 还是那扇窗，还是那层楼，刺目的阳光，猛烈的狂风，和那一抹瘦弱的背影。 “不要跳！” “不要……” 林西成猛地从床上坐起，在急促的喘息中醒来。 他，又做噩梦了。 疲倦地躺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和耳机，窗外天还黑着。 “到底是谁？” 闭上双眼，耳机里传来能舒缓神经的音乐，林西成长长一叹。 希望，不要再梦见那个人。 再次醒来，阳光灿烂，今天礼拜六，是他提新车的日子，约好了带爸妈去兜风。 上午在4s店顺利提车，回到爸妈家，弄堂口的保安阿福叔夸了他的新车后，却说：“搬场公司的车刚刚进去，你现在进去出不去。” 爸妈住的新康里，也是林西成出生长大的所在，更是这一块地区最后一片弄堂住宅。 逼仄狭窄的弄堂，只有一条路可以单行通车，居委会规定南门进北门出，车辆不能停留，但妈妈早上特地关照他，让他一定把车开进去。 林西成给家里打电话，半天没人接，索性把车停在外面马路上，自己走进来。 电子鞭炮的声音很热闹，比早几年逼真了许多，以为是又有人家要搬离这破旧的老弄堂，却发现卡车停在了自家路口外。 衣柜、床架、席梦思、冰箱、电视机……师傅们正一件一件往下搬。 年轻的女孩子从弄堂小路里跑出来，踮着脚往卡车里看，很快又退后几步，卡车自带的升降梯在她面前缓缓上升，她不安地提醒着：“师傅，钢琴请千万小心。” 温柔乖巧的声音，瞬间勾起了林西成年少时的记忆，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女孩子也刚好回眸，彼此目光相接，眼中俱是微微一亮，带着欣喜和不敢确定的谨慎。 “文文？” “西成哥哥？”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十年没见了。 几个老阿姨说说笑笑走出来，汪美丽见到儿子，兴奋地跑来问：“车子呢，车子呢？” 林西成这才回过神，指向外面：“开不进来，我停在路口了。” “哦哟，新车子哪好停在外面！”亲妈一阵风似的跑了，他都没来得及阻拦。 此时，搬家师傅们要抬钢琴了，邻居们主动让开路，裴雅向林西成匆匆点头示意后，守着她的钢琴，跟着搬家师傅进去了。 “成成，新车子拿到啦？” “什么牌子的呀？” “这个月的牌照拍到了伐，多少钱？” 阿姨们七嘴八舌的提问，林西成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一句，好在亲妈又跑回来，拉着他要去看车子。 重新回到车里，林西成侧身帮妈妈系安全带，妈妈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满眼新奇地打量车里的角角落落。 “爸爸呢？你们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不接。” “你爸在裴家帮忙，儿子你绕几圈就好开进去了，搬场公司的车马上就走。” 林西成问：“文文怎么搬回来了？” 汪美丽摸了摸座椅上的皮革，啧啧赞叹，随口回答道：“文文今年毕业了，在你以前的初中当英语老师，夫妻两个说为了女儿上班方便，就搬回来了。” 林西成很是意外：“他们搬走有十年了吧，我以为不会再回来。” 第2章 神秘的噩梦 汪美丽坐着自己儿子的车，满心骄傲，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儿子的话：“谁知道呢，别人家的闲事我们不管，儿子，快开起来看看，稳不稳？” 林西成无奈地一笑，开车带着妈妈在附近绕了两圈，看见搬家卡车从北门出来，于是再绕回南门，按照妈妈的要求，很慢很慢地开进弄堂里。 这个年代，买车早已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稀奇事，但在这“下只角”的老弄堂里，爸妈这代人拼的，就是儿女出息。 车子停在自家门前的小路口，汪美丽下车向邻居们显摆，隔着车窗，林西成看见文文拎着一袋庆贺乔迁的定胜糕，挨家挨户地送。 她送完一家，走出来不经意看向路口，和自己对上了目光。 当年的小眼镜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满身气质还和小时候一样温柔乖巧，现在不戴眼镜，笑起来更好看了。 见裴雅朝这边走来，林西成主动下车，笑着说：“文文，十年多没见，长大变漂亮了。” “西成哥哥，阿姨说你已经不住在这里了？”裴雅递上定胜糕，笑容里有着重逢的喜悦和十年不见的生疏，“我还以为，以后大家又能一起玩了。” 汪美丽见两个孩子说话，笑道：“是呀，你们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玩，还有唐家的兄妹俩。” 林西成把定胜糕塞给妈妈，催她和爸爸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毕竟车子不能在弄堂里逗留太久。 撵走了妈妈，他转身对裴雅说：“过些日子我们聚聚，唐姚和唐娇还住在这里，大概今天不在家吧。” 裴雅笑着说：“刚刚去送定胜糕，阿姨说他们都不在，之后有时间一定要……” 话没说完，听见妈妈在喊她，裴雅匆匆道别：“我先回去了。” “去忙吧。”林西成说，“家里要帮忙的话……文文，手机号，加个微信吗？” 裴雅穿着水蓝色没口袋的连衣裙，拎着一大袋定胜糕，手机根本没带出来，而妈妈的呼喊一声声从家里传来，她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没想到可以报自己的号码。 “这是我的名片。”林西成迅速递上名片，“快回去吧。” 裴雅匆匆看了眼名片上的字，在妈妈喊她第一百遍之前，迅速跑开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十几年前还都是小鬼头的他们，满弄堂乱窜玩耍时，裴雅永远是第一个被她妈妈叫回去的。 林西成仔细回想，裴家从新康里搬走的那年，他读高二，那天好像补课去了，当时裴雅才念初一，比他小四岁。 没多久，爸妈换好衣服出来，看着妈妈收不住的张扬做作，林西成在邻居阿姨们的“夸赞”中，迅速上车离开了弄堂。 “妈妈，你这个样子，我以后不回来了。”车子走远后，林西成还是决定适当地抗议一下，“我很尴尬的好吧，人家背后要笑你的。” 汪美丽却是喜笑颜开：“我儿子凭本事保送复旦，凭本事上班赚钱买房买车子，我高兴不可以啊？” 坐在副驾驶的爸爸林国庆，性格沉稳得多，劝儿子：“别睬她，你小心开车。” 林西成发现父亲的手有伤痕，问：“怎么皮擦破了？” 爸爸看了看说：“不要紧，刚才帮他们搬东西碰到的。” 汪美丽正经起来，到底是贤妻良母，出门时就看见老公手背擦伤，带了创口贴，她递给丈夫，一面说：“裴家真的要长住了吗，没听小夫妻说。” 林西成知道，妈妈口中的小夫妻，是裴家老房子之前的租客。 这十年里，裴家的房子一直对外出租，换过好几拨房客，最后搬走的是一对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夫妻，而他虽然没再见过裴雅，倒是碰到过几次回来收租的她妈。 汪美丽念叨着：“他们家里是不是出事了，张春一下子老了很多。” 林西成说：“你不是讲不管人家闲事？” 汪美丽反驳道：“以后又要做邻居了，总归要互相了解一下，老早他们家眼睛鼻子都朝天的，结果裴雅就只是当个英语老师嘛。” 林西成不禁皱眉：“英语老师哪里不好，你不是一直说我有今天全靠当年的老师？” 妈妈忙解释：“好是好，小姑娘做老师最好了，可他们家从前的口气，不是要送女儿出国留学吗，不是要全家移民吗？” 林国庆提醒儿子别超速，一面淡淡地劝老婆：“别人家的事，我们不要管，以后见面客客气气就行了。” 林西成稳稳地打着方向盘，听见妈妈碎碎念着：“肯定有事情……住了十年楼房，叫我是死也不会回来了。” 的确，大学住校，毕业后租房，工作一年贷款买房，算算日子，其实林西成“离开”新康里同样有七八年了。 他们家这一片弄堂房子，是老上海当年人口激增时匆忙建造的，结构逼仄狭小，和彼时租界里那些立派的石库门洋房有本质上的区别，是所谓的“下只角”贫穷地区。 林西成的家，就是在三层阁楼上，全部面积加起来不到十平方，至今没有独立厨卫。 而裴雅这边，在她曾祖父那代就发迹，熬过了动荡起伏的岁月，是新康里唯一保留下整套独门独户房子的人家。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汪美丽趴在前排椅背上，从后视镜里看儿子，心疼地问：“黑眼圈那么重，昨晚没睡好吗，拿新车太兴奋啦？” 林西成苦笑：“又不是小孩子，最近忙了点，没关系的。” 妈妈的关心，翻来覆去那几句，林西成虽然听不进，倒也不厌烦，不过自己做噩梦失眠的事，他从来没对爸妈提起。 早晨那样的噩梦，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记不得多少次了，林西成一次次在梦里看见那个女人，从窗口纵身一跃…… 第3章 我很想你们 这天除了兜风逛街，还去了趟外婆家，把爸妈送回去，已经晚上九点多，因为后面紧跟着进来一辆出租车，林西成没多停留就离开了。 但停车放下爸妈时，他匆匆看了眼裴家的房子，小时候裴雅住的房间，十年后又亮起了灯火。 回到十年前的家，虽然在新康里算“大房子”，可裴雅的卧室，还没有这十年住的家里的卫生间大。 搬家累了一天，精疲力竭躺在床上的人，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她起身趴在窗口，看见路灯下林家爷叔和阿姨在跟他们的儿子挥手再见，一辆簇新的雷克萨斯缓缓而去。 她回到书桌前，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林西成的名片。 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公司名，再看部门和职位，难以相信，西成哥哥才二十七岁，已经这么厉害。 “文文……”妈妈张春突然推门进来。 裴雅迅速把名片放进抽屉，转身问：“妈妈，什么事？” 楼下传来汪美丽痴头怪脑的笑声，还有高跟鞋踩木楼梯的张扬，张春皱起眉头很是嫌恶，坐在床上问女儿：“邻居要是问起来，我们为什么搬回来，你怎么说？” 裴雅复述了妈妈千叮万嘱的答案：“为了方便我以后上下班。” 张春嗯了一声，又问：“那我们家的高层房子呢？” 裴雅道：“租出去了。” 妈妈再问：“房子买在哪里？” 裴雅认真地说：“我会想办法借口走开，不回答他们。” 张春抱着双臂，想了又想：“你就告诉他们好了，反正他们不会去找。” 裴雅低下头说：“妈妈，我平时不大出门，要么就是去学校上班，不太会碰到人的，你不要担心。” “对了！”妈妈却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小时候那些朋友，现在都不知道混得怎么样，不要随便跟他们往来，特别是那个唐姚，我听说现在是送快递的？” 裴雅抿着唇，手里紧紧抓着手机。 张春叹了口气说：“那个林西成倒是人模狗样的，像是有点小本事，不过你也不要和他搭讪，反正他不住在这里了……” 之后的话，妈妈像是自言自语，再关照她空调别开太冷，窗帘拉拉好之类的，就下去了。 裴雅松了口气，转回身重新拉开抽屉，拿出了林西成的名片，在微信搜索里，输入了他的手机号。 林西成的微信每天会有不少新的添加请求，通常是从各种渠道拿到他联系方式的人，不是重要客户，他大多在晚上睡觉前统一处理。 回家路上，手机响过几次，确认不是重要客户的消息或电话，到家洗了澡，他才打开一罐啤酒，顺便看一眼消息。 最新的微信添加请求，id竟然就是裴雅的本名，头像只是普通的花草，而添加说明里，乖巧地写着：西成哥哥，我是文文。 文文是裴雅的小名，她爹妈对女儿的期待显而易见，而她的确也长成了自己的名字，文雅而乖巧。 林西成通过添加，主动发了消息：要不要把唐姚和唐娇发给你？ 此刻，裴雅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捂着脑袋，弄堂房子的隔音极差，即便爸妈的卧房在楼下，他们吵架的声音，还是传入了耳朵。 妈妈显然已经压低声音，可还是掩盖不住每个字的歇斯底里：“谁给你脸色看，我敢给你脸色看，裴厚德你摸着良心说，我嫁给你二十几年，这个家哪里不是靠我……”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把裴雅从恐惧中拉出来，她哆嗦着从床上摸到手机，看见是林西成发来的微信。 “西成哥哥……”裴雅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耳听得楼梯吱嘎作响，她迅速擦去泪水，上床盖好被子，把手机静音塞在枕头底下。 卧室的门被推开，是妈妈走进来，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把她的空调开高了温度。 离开时，房门被重重摔上，妈妈根本没在乎，她到底睡着没有。 裴雅冷静下来，再看手机，林西成发过来两个人的微信名片，和一条消息：文文，恭喜你毕业，祝你工作顺利，有时间大家聚聚。 没等她回复，楼下传来高跟鞋砸在水门汀上的声响，脚步利落急促，渐行渐远后，就隐约听见有阿姨问：“今天这么晚？” “加班有什么办法啦……”年轻女子听起来很不耐烦，裴雅不自觉地坐起来，她记得这声音。 于是迅速把微信上的两个人都添加了，分别写着：姚姚哥哥，我是文文；娇娇，我是文文。 没多久，高跟鞋砸地声又从不远处传来，越靠越近，在裴雅家楼下戛然而止。 裴雅趴在窗口，看着一身ol套装的女孩子站在底下，她立刻打开窗，探出半截身子。 “文文，真是你呀，你搬回来啦？” “娇娇……” 儿时旧友归来，唐娇很开心，招手说：“快下来，我们去吃宵夜。” 裴雅的笑容却瞬间消失，已经十点多了，妈妈不会让她出门。 果然这动静，惊动了楼下的妈妈，张春隔着窗户问：“谁啊？” 唐娇爽朗地回答：“裴阿姨，我是娇娇呀，不知道你们今天搬回来，我刚刚下班，想跟文文去吃个宵夜。” 裴雅紧张地扒拉着窗框，突然看见妈妈走出门，她吓得缩回了身子。 楼下传来冷冰冰的对话：“裴雅睡觉了，明天再说吧，你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回来？” 唐娇似乎不买账，也冷冷地说：“那就明天说吧。” 高跟鞋的声响潇洒地离去，裴雅失落极了，小心翼翼关上窗，又一次听见楼梯吱嘎作响，她的心都吊到嗓子眼。 好在妈妈没有进来，隔着门关照她：“不要帮这里的人搭讪，早点睡觉，明天跟我去看你们老校长。” 裴雅没出声，紧紧抓着手机，而妈妈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踩着吱嘎吱嘎的楼梯又下去了。 手机屏幕一亮，又有消息进来，是唐娇的添加信息，附带了一句：文文，你妈妈还是老样子嘛，那就明天见，你回来了真好。 裴雅眼中，终于又有了淡淡的笑意，缓缓打字回复：娇娇，我很想你们。 第4章 你们慢点 夜深人静，对面阁楼里汪阿姨的笑声也听不见了，裴雅翻阅着唐娇的相册，虽然只有三天可见，但自拍、美食，到夕阳下的陆家嘴三件套，她每一天都好好记录着自己的生活。 从小剪短发，顽皮胆大，好像假小子的姑娘，如今变得那么漂亮，十年，果然大家都长大了。 退出相册，裴雅才想起，她还没回复林西成的祝贺，可是那么晚了，还要不要回复？ 与此同时，躺下的林西成也在看裴雅的相册，虽然没有仅三天可见，如果不是分了组，裴雅发朋友圈的频率，几乎可以用年做单位，随便滑滑，就翻到了第一条朋友圈。 而最新的一条，就是不久前她穿着学士服和爸妈的合影，女大十八变，裴雅的眼睛鼻子虽然还是原本的模样，但身形气质，完全不同了。 此时微信上，突然跳出来唐姚的消息，他们上一次联系，已经是过年时的几句问候寒暄，这会儿他毫不生疏地发过来一条语音，背景声音里有语音提示倒车的动静，唐姚高兴地吼着：“西成，文文搬回来了你知道伐？” 林西成回复：这么晚了，还在上班？ 唐姚又发来一条，还是大声吼着：“什么时候聚聚，大家十年没见啦！” 林西成顺手打开自己的日程表，接下来的两个周末，他都要出差，唯一有空的，就是明天。 没等他想好怎么安排时间，唐姚已经迅速拉了一个小群，在群里发消息依旧用吼的，激动地欢迎着儿时的小伙伴。 林西成的热情也被调动起来，索性问：明天有时间吗，大家碰面，过了明天，我要等两个礼拜才有空。 唐娇那边反应最快，连续四五条消息，唐姚的语音，也是一连又发了两条，裴雅却还在翻箱倒柜地找耳机。 实在找不到，她也不敢把手机贴着耳朵听，只能把唐姚的语音转成文字，勉强读懂了，强行转换的几句上海话。 但很快，大家的消息都变成了：文文是不是已经睡了？ 裴雅赶紧打字：我还在的。 接着唐家兄妹的消息，又迅速刷屏，总算林西成发了一条：你们慢点。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裴雅的心一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四个人在一起玩耍，唐家哥哥姐姐永远在前面疯跑，西成哥哥就会喊一句：你们慢点，等等文文。 说起来，他们四个并不是同龄人，林西成最大，唐家的龙凤胎兄妹比裴雅大两岁，他们各自都有同年级乃至同班的小伙伴在弄堂里，可四个年龄不同的孩子，偏偏玩得最好。 裴雅不清楚他们和其他人为什么玩不到一起，但弄堂里别的孩子不和她玩，原因只有一个，她家妈妈不允许。 事实上，妈妈也不允许自己和林西成他们玩耍，可三个哥哥姐姐，只要她妈不在家，就会带上她一起，他们并排站在楼下，对着窗口喊“文文”的情形，十年过去，裴雅从不曾忘。 她发了一条：明天要和我妈妈去看老校长，但是下午有空，我想办法出来。 唐娇迅速回复：文文，你怎么还被你妈管着，都23了，好自己做主嘞。 第5章 鸡蛋多少钱一斤 似乎因为这句话，热闹的聊天群突然静了下来，唐娇自己也知道，她冷场了。 四个人，隔着手机屏幕，各有各的心情，曾经无话不说的友情，毕竟已是十年前，而十年后，他们还没能正式见个面，还没能仔细看看彼此长大后的模样。 唐姚又发了一条语音，裴雅也终于从理了一半的整理箱里摸到了耳机，连带这一句和前面所有的消息都听了一遍，最新一条是：“唐娇，你把饭店订好，明天我请客。” 娇娇回了句：知道。 西成哥哥则说：都早点休息吧，明天约时间，文文你见到老校长，替我们问声好。 裴雅正想写点什么，唐娇单独给她发了消息：对不起啊文文，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说你还是小时候那样，明天见。 裴雅当然不在意，人家说的是事实，她好好地回复了消息，又在群里说了声晚安，想了想，把群聊的记录删除后，才关上了手机。 阔别十年的家，归来的第一晚，裴雅睡得还算踏实，但一清早就被楼下各种声音吵醒，知道了今天菜场里，鸡蛋多少钱一斤。 她关掉空调，打开窗，一阵热浪扑面。 正值盛夏，只是楼下再没有暑假里疯玩的孩子，毕竟到他们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搬走了，即便还有留下的，也都单身未婚，很少再有年轻人，愿意在这狭小又破旧的弄堂房子里成家。 妈妈突然推开门，很不满意地说：“你趴在窗口干什么，下来吃早饭了，待会儿去看你们老校长。” 说着，又从还没整理出来的箱子里，抽出一条连衣裙扔在床上：“穿这件，快去刷牙洗脸。” 妈妈离开后，裴雅起身从箱子里找内衣，蹲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 但抬头看见枕头边的手机，想到今天可以和小伙伴相聚，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翻出内衣，换好衣服下楼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出弄堂。 裴雅眼中看到的，还是十年前从小看见的光景，妈妈目不斜视，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也留给路边邻居高傲的不屑。 没有人打招呼，也没有人寒暄，但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裴雅下意识地压低了遮阳伞，不想去看邻居们脸上的神情。 “这么早出门啦，张春你这条裙子灵光的，文文真漂亮啊……” 但，凡事总有例外，裴雅抬起遮阳伞，看见拎着痰盂罐回来的汪阿姨，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是裴雅记忆里，新康里对她最热情的人。 然而妈妈的脚步并未停留，随便应付了声，就继续往前走。 裴雅礼貌地喊了声：“汪阿姨好。” 汪美丽眯眼打量着她：“小姑娘真是长大了，马路上碰到阿姨要不认识你的……” “裴雅，快点！”已经走远的妈妈，突然喊了一声。 汪美丽主动让开路：“去吧去吧，过两天来阿姨家玩。” 裴雅答应了，小跑着匆匆跟上妈妈，一路出了弄堂，拦下辆出租车，往老校长家去。 这一边，汪美丽拎着洗干净的痰盂罐回到家门口，看见唐家老婆姚玉芬在楼下生煤球炉，走来聊几句。 姚玉芬说：“娇娇还在睡懒觉，儿子昨晚又没回来，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促销啊，快递多的要死。” 汪美丽说：“叫他当心身体啊，这么热的天。” 姚玉芬扇着炉子说：“是呀，我炖只蹄髈送去给他补补。” 只见唐娇从楼上伸出脑袋：“要么你们自己吃，今天唐姚和我们去聚餐呀，你别送去了。” 两个妈妈抬头看，小姑娘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说：“汪阿姨，林西成也去的。” 汪美丽笑道：“是伐，好的好的，你们玩得开心点，叫西成请客。” 第6章 你还喜欢人家？ 姚玉芬却对女儿说：“成成刚买了车子，别叫他请客，让唐姚请。” 唐娇看见汪阿姨脸上有一丝丝尴尬，自己的嘴角也是轻轻一扯，缩回脑袋后才翻了个白眼，想着是继续睡会儿，还是起床洗漱，就听见路口传来熟悉而令她讨厌的电瓶车动静。 靠回窗口，见电瓶车停在了裴家楼下，车上的人正抬头往裴雅的窗口看，汪阿姨则热情地喊着：“姚姚，她们母女出去嘞，跟你前后脚。” 电瓶车开进来，下来手长脚长，晒得发黑的男人，唐姚抬头看见妹妹，大声问：“吃饭的地方选好了吗？” 唐娇懒懒地敷衍了声：“急什么啦。” 楼下，两位妈妈为了谁请客争论起来，唐姚则抱怨母亲：“你怎么又生煤球炉，天那么热，吃饱撑的，用煤气灶烧呀。” “吵死了！”唐娇躺下，用毯子捂住了脑袋，住在这弄堂里，想要在周末安安静静睡个懒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多久，楼梯上传来利落的脚步声，唐娇一个激灵跳起来，到楼梯口冲阁楼喊：“让我先刷牙洗脸。” 唐姚在楼上答应：“哦，你洗吧，好了叫我，我冲个澡。” 唐家在这个门里，有一间亭子间和阁楼，兄妹俩小时候和没去世的奶奶住在阁楼上，爸妈睡亭子间里。 奶奶去世后，就在裴家搬走的前一年，唐娇初潮，和家里闹了一个多礼拜，终于独自霸占了亭子间，让爸妈和哥哥住到了阁楼去。 他们家还有个只足够一人站立的晒台，夏天的时候，爸爸和哥哥都会在这里冲澡，和林西成家一样，都没有独立的厨卫。 而唐娇小时候，总喜欢跑去裴雅家里洗澡或者上卫生间，他们家是第一批有抽水马桶的人家。 这些年城市发展，即便老弄堂的居住结构无法改变，政.府也尽可能地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条件，通了自然气后家家户户不用再生炉子烧饭，同时也努力改装了一些卫生设施。 住在底楼的人家，只要空间允许，就可以装独.立卫生间，但房子那么小，哪里还有地方辟出一间卫生间，也只有裴雅家独门独户，第一批装上了抽水马桶。 唐娇洗脸时，唐姚已经拿着换洗衣服下来，坐在楼梯上看着她。 “干嘛？”满脸泡沫也遮不住唐娇的不耐烦，“看什么看？” 他们兄妹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唐姚从来都不和妹妹计较，包括他被迫和父母挤在阁楼里，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的，妹妹是女孩子，需要有点隐私。 “文文还好吗？”唐姚问，“你见到她了吗？” 唐娇双手接水，冲洗脸上的泡沫，很快露出一张清透白皙的脸，回房间拿了洗脸巾擦拭，靠在门边说：“本来想拉她去吃宵夜的，她妈把我赶走了，我没看清脸，但说话还是和从前一样嗲嗲的，很乖巧。” 走进晒台，唐姚开始脱.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身上的皮肤和妹妹一样，雪白雪白。 唐娇见怪不怪，反正哥哥是会穿着短裤洗澡的，但在水龙头拧开的一瞬，她突然问：“怎么，你还喜欢人家？” 唐姚倏地一下关上了水龙头，转身看着妹妹：“瞎讲什么？” 只见妹妹眼眉挑起，神情里带着几分挑衅和戏谑，她转回门里，丢下一句：“洗澡吧，我去选吃饭的地方，你请客对吧。” 第7章 老校长家的尴尬 唐姚洗完澡回到阁楼，妈妈就端着两碗大馄饨上来，叫儿子女儿吃饭。 阁楼里，和这边大多数人家一样，只有尖顶下是可以站人的，再从中间往下隔开，分成里外两个狭小的区域，里头摆一张三尺半的小双人床，塞个五斗橱就已经满满当当。 和双人床隔着墙，是唐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桌子、冰箱和储物的箱子，人高马大的唐姚，只有一张九十公分宽的小床，贴着房顶最低的角落，除非躺着，不然连坐在床上，也要猫着腰背。 而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配置，林西成家也有，就在裴家对面的阁楼里。 唐姚上来吃饭，听见哥哥问妈妈裴家为什么搬回来，她本来想把馄饨端下去回她的屋子吃，便也留下一起听。 姚玉芬说：“突然之间搬回来，谁也不知道，前段日子那对小夫妻搬走也是不声不响的，后来有人来打扫，我们以为是要租给新的房客，谁晓得他们自己搬回来了。林西成他爸昨天去帮忙搬东西的，听裴厚德说，是为了女儿上下班方便，裴雅要做英语老师了，就在你们老早念的初中。” 唐姚说：“做英语老师好啊，文文就像是做老师的人。” 他一面说着，禁不住瞥了眼妹妹，见唐娇在研究馄饨包的什么芯子，他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裴雅已经跟着妈妈来到初中老校长的家里，距离新康里坐车15分钟的地方，开发了新的住宅区，立派的高层楼下，曾经也是一片弄堂房子。 裴雅初中时的校长，也是爸爸当年的班主任，她念书的时候，妈妈就经常往学校送人情，让她当班长当大队长，让她参加各种比赛，想尽办法，让她拿校、区乃至市三好的荣誉。 自然，裴雅自己也争气，功课好，性格好，老师都喜欢她。 只不过，同学们不喜欢她。 今天来做客，妈妈自然是有目的的，裴雅虽然顺利回到初中做见习教师，但最后能否留用和转正，眼下还不能确定，妈妈带着她来，就是来通关系的。 可是，不知道校长家的空调太冷，还是在来的路上晕车，又或者是早饭吃得不消化，在师母客气地端上绿豆汤的时候，裴雅突然恶心干呕，一头冲去了卫生间。 好在没在人家家里吐出来，可裴雅之后的脸色一直苍白如纸，老校长和师母虽然不介意，还对孩子诸多关心，但张春觉得很尴尬，留下“厚礼”之后，拎着女儿匆匆忙忙就走了。 三十九摄氏度的夏天，站在大太阳底下，张春眉头紧蹙地盯着女儿：“你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早上出门怎么不说，跑来人家家里坍台。” 裴雅握着没撑开的遮阳伞，伞面在手中越卷越紧：“对不起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张春伸手抚摸女儿的额头：“中暑了？” 裴雅说：“现在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张春摇了摇头，撑开遮阳伞，径直往前走，裴雅赶紧跟上来。 出了小区的门，妈妈接了个电话，她回身对自己说：“你没事了吧，自己坐公交车回去，我有事情去办，告诉你爸爸，晚上不回来吃饭。” 裴雅心头一亮，但不敢表露在脸上：“好的，妈妈，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在路边目送妈妈搭出租车远去，裴雅原本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从包里拿出手机后，又伸头看了眼，确认妈妈的车走远了，便给唐娇发消息：“娇娇，我可以出去了。” 第8章 你还有机会 回到新康里，刚好午饭时间，每个门里的公共厨房都热火朝天。 各种食物的香气飘出来，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闻着家家户户的烟火，意外的，裴雅却不觉得恶心。 “文文，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妈呢？”对门的汪美丽从厨房出来，汗衫都湿透了，脸通通红地说，“阿姨做了冷面，还烧了大排骨，过来吃饭。” 裴雅笑着谢绝，只见不远处，穿戴整齐的唐娇跑出来，阔别十年的小姐妹，互相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汪美丽一脸笑眯眯：“看看，我们23弄最漂亮的两个小姑娘，文文，给阿姨做媳妇好伐？” 裴雅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唐娇一把搂过她的腰肢，霸气地对汪阿姨抗议：“你不是要我给你做媳妇嘛，这么快就变心啦，难道文文比我好看？” 汪美丽嫌弃道：“你们两个要谈，老早谈起来了，我跟你妈妈白高兴一场。” 玩笑归玩笑，汪美丽不忘叮嘱，要小姑娘们叫林西成好好请顿客。 走出弄堂口，两人在路边等网约车，唐娇告诉裴雅，两年前她大学毕业，林西成买了房子，两边妈妈就想撮合他们。他们的确也试着培养感情，但怎么都擦不出火花，林西成看她是妹妹，她看林西成就只是哥哥。 “那时候我妈和汪阿姨，已经在算酒席的桌头了。”唐娇哈哈大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啦……” 可是她看着裴雅，笑容不自觉减少了几分，歪着脑袋打量眼前的姑娘，说：“文文，你现在真好看。” 裴雅垂下眼帘，不自信地摇了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唐娇想了想，谨慎地问：“你别不高兴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后来你交到新朋友了吗？” 裴雅苦笑，依然摇头：“我妈，你知道的。” 此时网约车来了，准备上车时，裴雅才想起来，问：“姚姚哥哥呢？” 唐娇已经钻进车里，说着：“昨天夜班，在睡觉，我们先去逛个街，晚点他们就来汇合。” 裴雅坐下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唐娇瞄到她的手机桌面是普通的花草风景，笑问：“文文，大学里没谈恋爱？” “我连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谈恋爱。”裴雅收起手机，愧疚地说，“真不好意思，要你们配合我的时间，我要在妈妈回来之前回去。” 虽然隔了十年，但裴家的“家规”不是一向如此吗，唐娇见怪不怪，笑道：“礼拜天嘛，大家都有时间，我们十年没见了，怎么都要聚聚。” 唐娇说罢，拿起手机给哥哥发消息，很简单的一句：文文没谈恋爱，你还有机会哦。 这一边，林西成正在家里分析一个新项目的投资收益，手机接到消息，是唐娇莫名其妙发来一句：文文没谈恋爱，你还有机会哦。 他愣了愣，随手回复：什么意思？ 发现自己送错消息，吓得车里的唐娇尴尬不已，一慌张，竟然选择了撤回，刚好还在2分钟内，但撤了显然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开个玩笑。 林西成没有追问什么，唐娇也不多解释，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都很了解。 或者说，裴雅的朋友圈子极其小，能让唐娇说这话提醒的人，不难猜到，若不是自己，那就是她哥唐姚。 而此刻，夜班归来的唐姚，正呼呼大睡，手机在枕边亮起，妹妹给他发消息说：文文没谈恋爱，你还有机会。 第9章 我是你绝对不搬回来 小伙伴们约在了下午四点碰面，算是吃个早晚饭，唐娇找了家怀旧风情的教室餐厅，刚好契合他们的十年一聚。 男生们来之前，姑娘们先去餐厅附近的商场逛逛，唐娇要试新的口红色号，还要买双鞋，裴雅见她挑选的都是细高跟，看着就特别辛苦，心里很是佩服。 “试试看吧。”但唐娇拉着她坐下，“这个牌子的高跟鞋很舒服，这两年火起来的新品牌，穿过他们家的鞋，我别的都穿不了了，再贵的也脚疼。” 裴雅推辞：“我平时不穿高跟鞋的，不用试了。” 唐娇也不勉强，说道：“是啊，你上班用不了，穿高跟鞋站着上课，再舒服的鞋子也要累死了。” 边上的店员，听见她们的对话，热情地拿来一双平底款式的，很客气地请裴雅试一试。 唐娇惊艳不已：“这双也太好看了，麻烦拿一下我的码数，我也要试试。” 店员立刻去取鞋子，裴雅便轻声说：“娇娇，我没有钱买的……” 唐娇才反应过来：“我忘了，你还没正式工作。” 裴雅笑着说：“不过今天吃饭的钱我有，我攒零花钱的。” 唐娇心疼地摸了摸裴雅的脑袋：“文文，不是我说话太直，你二十三岁了哦，之前拿你妈给的零花钱就算了，不说了。但是以后上班开工资，一定要自己做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就算你妈想管你，你也不能让她管。” 裴雅苦笑：“嗯……我尽力。” 唐娇说：“今天吃饭你就不要惦记付钱了，你想aa制我还不高兴呢，唐姚有钱，林西成也有钱，你知道林西成现在年薪多少吗，他做成一个项目，就是我一年的工资。” 裴雅默默地听着，其实她昨晚就意识到了，西成哥哥很了不起。 唐娇试了几双鞋后，买下了那双新款平底，离开店铺时才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吧，唐姚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只念了两年就退学了，家里吵翻天，他还是坚持退学，去送快递了。” 裴雅很是惊讶：“为什么不念完呢，拿个文凭也好。” 唐娇冷笑：“他说他跟不上，挂了很多科，念下去也是浪费钱。” 裴雅觉得很可惜：“那前两年的钱，不也浪费了吗？” 唐娇说：“所以他要及时止损，反正道理一套一套的，我爸妈两个老实人，哪里说得过他，又本来就偏心他……” 她说着，很不甘心地看着裴雅问：“你们搬回来干什么，现在上班哪里还有近和远的，就算不开车，地铁去哪里都方便，弄堂里要什么没什么，我是你绝对不搬回来。” 裴雅不便说自家的事，可她也并不擅长撒谎，只是微笑着，还主动帮唐娇拎鞋盒。 之后，姐妹俩去试口红，唐娇强行给裴雅也买了一支，说鞋子太贵她就不逞强，一支口红还是送得起的。 当然了，裴雅自己也买得起，她攒了不少零花钱的。 快到四点时，林西成和唐姚都来联络唐娇，于是她们先去餐厅，眼下还没到饭点，能挑个不错的位置。 坐下后，裴雅新鲜又好奇地打量这里的装潢，赞叹不已，简直一秒回到学校，好像小时候中午在学校吃饭时的光景。 唐娇问：“这种餐厅现在很多的，怀旧风嘛，文文，你是不是不和同学出去聚餐出去玩的，大学里还是这样吗？” 裴雅点头：“我妈让我准备留学，所以休息天都是在学英……” 她突然住口，一脸紧张，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唐娇也不装没听见，很直接地问：“对啊，弄堂里都知道，你妈是要送你去留学深造的，还说将来要全家一起移民，怎么你只读个本科，就来当老师了？” 第10章 跟亲妹妹一样 这一边，林西成想到今天可能会喝酒，就打车往唐娇指定的餐厅来，路上同事发了个邮件给他，说是对家最近一个失败的项目，让他吃个瓜。 随手打开文件，原本只想简单看几眼，等回去再研究，可是在文件里，他到见了熟悉的名字。 起初也只是好奇多看了一眼，以为同名同姓，但很快就确定，这个张春，应该就是裴雅的妈妈。 微信群里，唐娇问他们男生到哪里了，还发了一张和文文的合照。 照片里，她们戴着红领巾，拿着奖状站在讲台上，裴雅笑得很开心，眼眉弯弯，满身温柔的气质里，透着“开心”二字。 林西成再看了一眼文件，确认无误，同事让他吃的瓜，牵扯了裴雅家。 如果他没猜错，裴雅家现在的家产，可能只剩下新康里这套老弄堂房子，裴雅她妈张春名下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冻结罚没了。 “怪不得……”林西成轻轻一叹，毕竟能走出新康里的人家，没有再愿意回到这里的。 到了餐厅所在的商场外，看到群里唐姚说就快下地铁了，他便去出口等，果然没多久，就等到了一步跨三级台阶，跑着上来的大男生。 “这么巧。”唐姚笑道，“你也刚到？” 林西成说：“刚到，一起进去吧，唐娇选的什么餐厅，照片里看像教室一样。” 唐姚走得很快，嫌弃着：“那个小丫头古灵精怪，早知道不该拜托她，在教室里我可吃不下饭。” “唐姚。”林西成叫住了他，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 “嗯？”唐姚转回身，一脸茫然，“怎么了，你好像脸色不太好。” 林西成把他带到一边，说：“我不太回去，弄堂里的事顾不上，你平时多关心一下文文。” 唐姚心中飞转，他起来后，已经看到妹妹的微信了，几乎一路雀跃着到这里，现在林西成突然这么说，让他没来由地紧张了。 唐姚问：“怎么了？” 林西成神情凝重地说：“估计文文一家搬回来，是她妈投资出了问题，这种事情是要公示的，就算弄堂里的人不接触那一块，早点晚点还是会传出去。” 唐姚眉头紧蹙，他的额头和脸有色差，整张脸晒得肤色不均，皮肤粗糙得厉害了，这一皱眉，更不好看了。 林西成说：“等我确认后，再跟你详说。” “我能做什么？”唐姚问，“给她钱吗，他们家没有经济来源了吗？” 林西成说：“这不至于，就是我们既然知道了，之后有什么事，能帮她尽量帮，我平时不在弄堂里，只能靠你了。” 唐姚重重一叹，心里生出另一层隐忧，他意味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人，但不知是多虑了，还是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林西成却说：“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我看她和唐娇，都跟亲妹妹一样。” “是啊……”唐姚附和了一声，稍稍安心几分。 此时两人的手机都响了，是唐娇在群里催，一连串愤怒的表情，问着：“你们还来不来，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第11章 你是个男的，当然帮他 这家装修成教室的餐厅，连盛放食物的餐盘都是老早的不锈钢饭盒，加上用课桌当餐桌，一走进来就仿佛时光穿梭。 唐姚忍不住吐槽：“这年代也太早了吧，我们好歹是九零后。” 但裴雅很高兴，安静乖巧地从保暖壶里倒出饮料，给两个男生送到面前。 林西成举杯说：“先祝贺裴雅毕业，一晃眼，我们都是大人了。” 唐娇嚷嚷着：“喝饮料多没意思。” 她伸手示意服务员，要了四扎啤酒，当然送上来的杯子，是巨大号的搪瓷杯，上面的红星闪闪发光。 “干杯！”四人举杯。 “啊，等一下……”唐娇站起来，拿起手机，要大家举着搪瓷杯稳住别动，咔嚓几张照片后才不好意思地笑，“好了好了，干杯！” 裴雅双手捧着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透心凉，但啤酒的苦涩也让她皱起了眉头，酒精更是迅速爬上了她的脸颊，雪白的肌肤很快飘起了一抹绯红。 三人含笑看着她，不用问都知道，这很可能是裴雅第一次喝酒，乖乖女的她，被妈妈管头管脚安排一切的她，怎么可能喝过酒。 “好喝吗？”唐娇一脸坏笑地问。 “不太好喝……”裴雅腼腆地笑着，“但是很爽的。” 唐姚给她夹菜，贴心地说：“吃两口菜再喝，不喝也不要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快递站有事找他，唐姚不得不跑出去接电话。 裴雅看向门外说：“姚姚哥哥这么忙？” 林西成应道：“他承包了我们这片的快递网点，大事小事当然都要找他，今天借你的光才约到他，平时我回弄堂，一次都没碰到过。” 裴雅本想向唐娇夸赞她的哥哥，可做妹妹的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骄傲，反而满脸的厌恶，毫不掩饰她的情绪。 唐娇给裴雅夹菜，说道：“你吃你的，别理他，一天到晚忙得好像在做什么大事业，可人家说起来，不就是送快递的？” 林西成说：“你这就不对了，唐姚凭自己本事赚钱，他的收入甩开你们同龄人一大截。” 唐娇怒道：“钱呢，我也没看到他往家里拿钱，我只知道，他把家里给他攒的首付钱拿去做快递了，不然我们老早好买房子搬走了。” “娇娇……”裴雅温柔地劝道，“你小声点。” 唐娇却被触怒了似的，收不住话，气愤地说：“文文你说公平吗，什么年代了我爸妈还重男轻女，攒钱就只为了给唐姚买房子，结果还被他拿走去做快递，而我什么都没给准备，就一点点嫁妆也一道给他们儿子拿走了，说什么等我结婚了肯定会还出来。这叫什么话，我只有嫁妆吗，我的房子呢，凭什么只攒钱给儿子买房子，女儿去睡大马路吗？” 林西成说：“你喝了两口啤酒就醉了？” 唐娇哪里肯听：“你是个男的，当然帮他了。” 裴雅插不进话，显然这十年，弄堂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同样的，她自己的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姚回来了，骂骂咧咧地说：“又接了几个投诉，就不能贪便宜招兼职的，笨得要死，也不负责任。” 他念叨着，但见妹妹气呼呼，脸涨得通红，反过来关心地问：“你喝了多少啊，不行别喝了，回去老妈要骂我的。” 唐娇没有当着哥哥的面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叛逆地举杯又猛灌了几口。 林西成向裴雅递过眼色，要她别在意，主动岔开话题，问道：“文文，你现在还弹钢琴吗？” 裴雅笑道：“弹的，我现在弹得比小时候好很多。” 唐娇满眼羡慕：“你小时候弹得就很好了呀，我想学也没条件。” 唐姚塞了一大块红烧肉，口齿不清地说：“你现在还想学吗，我给你买钢琴。” 妹妹白了他一眼：“家里有地方放吗，把钢琴贴在墙上啊？” 裴雅噗嗤一下笑了，又觉得有些尴尬，忙说：“娇娇，你来我家弹，我教你。” 第12章 让给你买单 唐娇毫不客气地说：“去你家看你妈脸色？” 裴雅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很是抱歉：“对不起娇娇，我没想到这个……” 唐姚责怪妹妹：“你又瞎说话了，不要让文文不开心，大家好不容易又聚到一起。” “是啊，好不容易。”唐娇冲哥哥意味深长地一笑，眼底的意思，让唐姚没敢直视她。 林西成看在眼里，猜到几分兄妹之间的心思，便又岔开话题，笑道：“今天去看过孙校长啦，他身体好吗，算算年纪，要七十多了吧？” “校长身体很……”裴雅才开口回答，忽然一阵和上午在校长家一样的恶心冲上喉间，她死死忍住了，借口道，“我去下洗手间。” 看着她匆忙离去，唐姚很是担心，催促妹妹：“你不去看看吗？” 唐娇很不耐烦地说：“她那么大的人了，上个厕所还要人陪吗，她妈不把她当大人，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 两个男生互相看了眼，唐姚没底气地嘀咕妹妹：“你总是有道理的。” 林西成问：“待会儿吃完了，就回去吗？” 唐娇说：“她只跟她爸爸打了招呼，所以要赶在她妈妈回家前回去，不用问也知道了，张春肯定叫她别跟我们往来。” 她朝着裴雅离去的方向望了眼，而后说：“我问她了，为什么搬回来，明摆着不可能是为了上下班方便，她说事情很复杂，今天不想提，下次再跟我说。我估计，他们家里出事了。” 唐姚反感地说：“你这么八卦干什么？” 妹妹瞪大眼睛问：“你不想知道是吧，那等我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林西成说：“你哥知道了，我也是刚知道，她妈妈投资上出了问题。” 餐厅外，裴雅坐在门口等位的长椅上，缓缓舒了口气，咽喉间的恶心感，消除了许多。 她最近时不时会这样，早晨在校长家也是，没来由地恶心干呕。 开始以为是咽喉炎，又以为是胃不好，可非要说的话，除了这些瞬间，平时她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当然，妈妈也不可能带她去医院看，不是因为现在家里用钱紧张，而是他们谁也顾不上自己。 裴雅脑中一个激灵，想起唐娇的话，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二十三岁了，真要去看病，自己不能去吗？ 下定了决心，脸上不自觉有了笑容，赶紧回到“教室”里，她可不想浪费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间。 但这会儿，连唐娇都知道裴家出事了，对她分外殷勤，好在从小就被哥哥姐姐们照顾，裴雅自己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高高兴兴的一餐饭，用儿时的记忆做调料，东西也变得更好吃，离开商场时，外头天还大亮，林西成叫了车，顺路把其他三人送回去。 他们约好了有时间再聚，今天一分钱都没花的裴雅说，等她开工资了，一定要请大家吃顿饭。 之后和兄妹俩分开进弄堂，回到家里，意外地发现爸妈都不在，裴雅觉得很轻松，打开了摆在客厅里的钢琴。 现在的家太小了，就算在新康里算“豪宅”，也只有这楼下的客堂间，能摆得下她的钢琴。 这天傍晚日落前，弄堂里传出了久违的钢琴声，唐家阁楼上，唐姚一面换工作服，一面听着琴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唐姚。”楼梯口，唐娇伸出脑袋说，“给我三百块钱，打我微信上吧。” 唐姚皱眉说：“这个月零用钱不是给你了？” 唐娇却一脸得意：“今天给文文买了一支口红，让给你买单，你要不要？” 第13章 唐姚，你行的 此时，悠扬安宁的《卡农》钢琴曲在弄堂里响起，唐姚不自禁抬头看向天窗，唐娇坐在楼梯上托着脸颊，也听得出神。 十年了，从小听的钢琴声又回到了这里，文文是几岁开始学钢琴来着？从她开始学钢琴后，每天傍晚弄堂里都会有一阵子很安静，大家会静下心来听听，小姑娘今天进步没。 当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林西成中考那年，汪美丽和张春就大吵一架，汪美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儿子复习功课，包括她很喜欢的小文文弹钢琴。 不过，没等到唐姚和唐娇中考的夏天，他们家就搬走了。 “钱打给你了，今天还买鞋了是不是？”唐姚说，“不要乱花钱，你鞋子多得都没地方放了。” 唐娇长眉扬起，开心地说：“谢谢啦，那件事呢，我会帮你的。我喜欢文文，她做我嫂子，我吃得住，将来也不怕多个坏女人来跟我抢东西。” “不要胡说八道，快走。”唐姚要准备上班，踢了踢妹妹的屁股让她赶紧下去，不然狭窄的木头楼梯没法儿走两个人。 唐娇回屋子看微信上的转账，足足两千块，很是满意，说心里话，哥哥的确很疼她。 这一边，裴雅弹完一曲《卡农》，刚好听见电瓶车发动的声响，还有姚阿姨喊着：“儿子，夜里要吃东西，别通宵，早点回来……” 没想到唐姚还要去上班，怪不得林西成说是借自己的光才约到他，做快递实在太辛苦，但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辛苦也值得吧。 裴雅轻轻盖上钢琴罩，摸了摸柔滑的天鹅绒，在这个家里，二十三年了，只有弹钢琴是看似妈妈逼她，实则她自己也喜欢的事，唯一的一件事。 这天夜里，林西成快要睡了，接到唐姚的电话。 林西成站在窗口，看着远处马路上依然穿梭不息的车流，简单解释了张春陷入的麻烦，他们家应该是赔出了所有的钱，换来张春免于牢狱之灾。 “之后还会有问题吗，他们家还有收入吗？”唐姚问得很仔细，“弄堂里这套房子，怎么没动呢？” 林西成说：“这套房子可能很早就在文文名下，弄堂可以等拆迁，我们这里只剩下新康里这一片，应该也快了，她妈妈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留后路。” 唐姚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之后还有麻烦的话，我可以……” 林西成问：“你说钱吗？唐姚，你赚钱不容易，钱这种事帮忙是没底的，何况是她妈的事。作为朋友，我们或许应该帮文文自立起来，她长大了。” 唐姚笑起来：“到底是老大，听你讲话，心里就是有底，好，我知道了。” 林西成意有所指：“唐姚，你行的。” “啊？哦……”唐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意思，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 转天，周一的早晨，弄堂里醒得比周末更早，同辈的年轻人和还没退休的阿姨爷叔们，都赶着上班去。 裴雅趴在窗口，看见唐娇踩着高跟鞋，急吼吼地往外跑，刚好遇上唐姚开着电瓶车回来，她跳上哥哥的电瓶车就走了。 姚阿姨追到路口喊：“慢点，慢点……” 对面汪阿姨笃悠悠拎着痰盂罐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说：“哦哟，今天也要热死了。” 裴雅不自觉地笑了，可房门突然被推开，她浑身一紧，妈妈在她背后又不大高兴地说：“你老是趴在窗口干什么，窗帘拉起来！” 停了停，妈妈又问：“你新买的口红，什么时候买的？” 裴雅正拉窗帘，猛地转回身，就见妈妈在手背上涂了一点看颜色，然后说：“颜色不错，给我用吧，你又不化妆的，买来干什么，浪费钱。” “妈……”裴雅没来得及阻拦，眼看着妈妈拿走了娇娇送给她的口红。 第14章 不礼貌的男人 听着脚步声和楼梯的吱嘎响，一阵阵恶心逼向咽喉，裴雅冲到楼梯口，抓着门框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年代久远的木头里。 她喊住了妈妈：“这不是我的口红，是娇娇的，昨天你们不在家她过来玩，掉在这里的。” 张春很是生气，责骂女儿：“不是叫你别跟他们往来，怎么讲不听，他们都是什么档次，配跟你做朋友吗？” 裴雅的心跳得飞快，她不擅长撒谎，而谎言果然一开口，就收不住了：“她自己来的，我又不好把人赶出去。” 妈妈没好气地将口红丢给她：“快去还掉，慢点搞不清楚了，还以为你拿她东西。” 裴雅慌张地接住了口红，捧在手心里的一瞬，她胸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消除了不少，退回房间里，关上门，背靠着门疲倦地滑下去，坐在了地上。 这一刻，才感觉到指尖剧痛，竟然有木屑深深刺进了指甲里，小心翼翼地弄出来，顿时鲜血染红了指甲缝。 但是低头看了眼口红，她还是露出了笑容，不论如何，口红保住了，只怪自己没放好，不该让妈妈看见的。 起身抽了张纸巾，把口红外壳仔细擦了一遍，再小心地蹭掉一些刚刚触碰过妈妈皮肤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收起来，藏到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这一边，早晨的陆家嘴地铁站，人潮涌动，从高处往下看，仿佛蚂蚁窝炸了似的，密密麻麻的人匆匆忙忙从地铁口出来，分别去往他们工作的所在。 唐娇一走出地铁口，就险些被热浪打晕，随着人潮来到她们公司的大厦，见排队等电梯的人都到了门口，她索性往里走，一样是排队，不如先排队买一杯咖啡。 “唐娇，早啊。” “早，买咖啡吗，我帮你带吧，你先上去。” “那就不客气啦，我要拿铁和牛角包……” 唐娇才刚答应下，后面又跟来一个同事，让她带一杯美式，人家走后，便听见身后排队的人在叽咕：“没完没了了，这跟插队有什么区别，不要脸。” 话虽然难听，但唐娇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她只能忍耐了。 没办法，她是新人，毕业两年来工作一直不稳定，好不容易跳槽到一个名声、薪资、工作内容和环境都让她满意的公司，站稳脚跟之前，买咖啡买饭这种人情，总归是要做做的。 终于轮到她，匆匆买了三杯咖啡和面包后，她迅速走开了。 电梯上行，越往高处人越少，轿厢里变得宽敞，拎着三杯咖啡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对着镜面的电梯门拨弄一下头发。 却发现，左后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光景的男人，时不时神情怪异地盯着她的屁股看。 唐娇立马侧身贴在了墙上，很不友好地瞪了回去。 那人倒也收回了目光，电梯到达后，唐娇便迅速离开，没再管身后的人。 进公司回到工位上，放下包要给同事送咖啡去，邻座的女同事喊她：“娇娇，你屁股上什么东西？” 说着伸手来拍了两下，是可以掸去的灰尘，人家笑道：“你摔跤啦，裙子弄得这么脏。” 唐娇摸了摸，满手的灰尘，这才想起，早上赶地铁要迟到了，她让哥哥送自己去地铁口，唐姚那个家伙的电瓶车，永远那么脏。 “真是的……”把咖啡给同事送去后，唐娇赶紧跑去洗手间，却在走廊口看见，刚才在电梯里看她屁股的男人，正被主管殷勤地引导着，往里面的高层办公室去。 第15章 年轻有为 能让主管这么殷勤，不是新来的老板，就是重要客户，唐娇后怕不已。 当然怕的不是在电梯里瞪回去了那个男人的猥琐，而是还好没跟同事吐槽什么，不然那才麻烦了。 不敢再多想，她赶紧跑去洗手间，弄干净身上的灰尘。 这一边，唐姚洗了澡吃过饭，正要睡觉，收到妹妹的微信说：求你把车子擦一擦吧。 他还没回复，只见妈妈上来，悄声问：“你又给妹妹钞票了？” 唐姚否认：“没有啊，怎么了？” 姚玉芬坐下叹道：“她好像又买新鞋子了，小姑娘赚点工资一分钱也留不下来，还一天到晚问你拿钱。” 唐姚说：“每个月给点零花钱，平时不给的，她也不会问我要钱，你不要瞎想，让娇娇听见，又要发脾气了。” 姚玉芬叹道：“脾气又坏，家里的事又不会做，自己赚钱也不知道节省点攒点钱在手里，这小姑娘什么都不考虑的，一天到晚吃光用光，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唐姚很累，虽然晚上在快递站卸货值班也有能假寐打瞌睡的时候，可在那里怎么睡得踏实，他拿着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些，扯过被子在狭小的床上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话不要在她面前说，妈妈你是为她好，可你从来都不会说话，好话说出来都成了难听的，又要吵架了。” 姚玉芬也知道自己嘴笨，帮儿子拉拉被子后，又笑着问：“你呢，什么时候带个小姑娘回来给妈妈看看。” 唐姚困倦地说：“等我有钱给你们买房子再说，现在这里，哪个小姑娘肯跟我。” 他翻了个身，没多久妈妈以为他睡着了，就到里面的隔间去了。 唐姚这才翻身平躺，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无奈地笑了。 整个新康里，大概只有亲妹妹知道自己喜欢裴雅，不仅喜欢，哪怕阔别十年，依旧念念不忘。 但是，唐姚看了眼狭小的隔间，吃饭的桌子和他的床只有一张方凳的距离，小时候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知道裴家的“豪华”，他这个穷人家的小子，竟然看上千金小姐。 疲倦的人很快就睡着了，朝九晚六的上班族才刚开始一天的忙碌，会议室里，林西成最后确认了一遍ppt，行政的人也带着几位大老板进来了。 灯光暗下，站在大屏幕前的林西成，开始向众人分析手头最新的项目，ppt上简单扼要的数据，和他条理清晰不急不缓的谈吐，很快就把人吸引进来，并迅速了解到这个项目的优势和风险。 坐席中，有人轻声问：“这小伙子谁招进来的，捡到宝了嘛，多大了？” 边上的人接龙似的一个个问过去，有行政的姑娘赶来，蹲下后轻声道：“袁总，林经理他二十七八了，大四那年校招进来的。” 那位袁总似乎很震惊：“二十七八？我以为银河那位已经够年轻了，好好好……” 林西成专注于自己的项目，虽然看见了席中有动静，但没分心，很顺利地做完了他的项目分析。 之后围绕这个新项目，与一众大佬们又开了一个小时的会，散会时将近中午十二点，他将老板们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松了口气。 一转身，看见笑容灿烂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袁又晴神采飞扬：“西成，刚才我叔叔夸你了，说你年轻有为。” 第16章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林西成是个幸运的人，当年在纠结考研还是就职时，抱着见见世面的心态来到这家公司。 新人入职培训，袁又晴是他的同桌，基础的公司规章制度之外，培训内容中还有一个模拟投资竞赛，随机抽签组合，他们竟然又抽在了一组。 竞赛结束，林西成这组人因为他的主要贡献，都拿到了进入公司的第一笔奖金，虽然就几百块钱，也让新入职的大家格外高兴。 而老天对于林西成最大的奖励，大概就是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才知道，同组同桌的漂亮姑娘，并不是这公司的员工，人家还在念大学，不过是来做暑期实践的，是这家公司大老板的女儿。 当然，他和袁又晴并没有展开什么贫穷公子和千金小姐的狗血爱情故事，但因为袁又晴，林西成得到的机会比谁都多，他也争气地为公司投了一个又一个赚钱的大项目，短短三年就到了现在的职位，买房买车，让他妈汪美丽在新康里23弄，抬头挺胸。 不过今年，大学毕业的袁小姐，正式来上班了。 林西成笑道：“请你吃午饭，没有你，这个项目可谈不了。” 袁又晴骄傲地说：“我只是让我叔叔来听听，又没强迫他什么，最后还是要看你的本事，不过你的眼光不会错，因为我的眼光更不会错。” “是是是，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钱包。”林西成松了松领带，一面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午餐选在了一家高级日料，幽静安宁，服务生送上餐点后，就退出包间拉上拉门，林西成用毛巾擦手，四下打量了一下：“新开的吗？回去查查哪家公司投的。” 袁又晴一脸扫兴地看着他：“拜托，现在午休时间，公司不给你加班费的。” 林西成笑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有资格，跟你坐着吃饭。” 他说着，就把餐厅名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还不如跟我叔叔去吃饭……”袁又晴白了他一眼，低头开始吃东西。 “别生气，我也是为了工作，为了公司，更为了我自己好。”林西成给她斟酒，“我就不喝了，下午还有工作的。” 袁又晴抬起头看着他：“这个项目谈成了，公司会再给你升职，这样以后出去谈事情，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林西成很是感激：“希望一切顺利。” 袁又晴放下筷子，眼眸有光：“但我有个条件。” 林西成问：“什么？” 大小姐的傲气，是从小在金钱世界里堆出来的：“做我男朋友。” 林西成愣住，轻轻放下酒壶，坐正了身体：“又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袁又晴才更生气：“所以这三年多，你一直把我当男人吗？” 林西成神情温和，好脾气地说：“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在没有结果的感情上，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把我当朋友，已经是我的荣幸。” 大小姐眼眶微红：“你是不想被人说，什么都靠我才有今天，对不对？” 林西成的眼神微微一晃，脑中闪过一抹身影，但来不及细想，他要好好面对眼前的人，很真诚地说：“有这个原因，但我并不在乎，不然三年前我就离开了，相反这三年我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我对得起你给我的机会。” 袁又晴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第17章 对方家里有钱就行 林西成给自己斟了杯酒，缓缓喝下，袁又晴也跟着喝了一杯，靠在椅背上说：“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结果，三年前我就喜欢你，现在依然喜欢你，哪怕不同世界的人，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你会遇见更好的男人。”林西成给她再续了一杯，冷静地说，“我也不傻，大概知道你的想法，说实话，这些年要说是我利用你也不为过，不然我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高度，当然我自己很努力，我也不否认。” 袁又晴撑在桌上，凑近了些，盯着林西成的眼睛看：“那就继续利用下去，这个项目做成后，你升职，再往后接触的世界，靠你自己恐怕不行了。你知道国外那些商学院，都是干嘛用的，里面的学生在走出校门前，就已经把以后几十年的人脉铺好了，但你什么都没有，做这行，已经到极限了。” 林西成笑问：“所以工作和感情，混在一起了吗？” 袁又晴愣住，迟疑了几分：“什么意思？” 林西成平静地说：“如果可以，我想给你纯粹的感情，我自己也想要纯粹的感情，又晴，我不拒绝你，我也喜欢你，但不是男女爱情那种，再等等好吗？” 虽然没得到满意的答复，这个态度，袁小姐显然被哄高兴了：“真的，等多久，总该给我个时间。” 林西成说：“这次项目结束后。” 这番话，半真半假，相识三年的朋友，林西成算了解袁又晴，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怕是出不了这家饭店，他几乎用谈项目的技巧在应付，总算把人哄好了。 回到公司，和助理核对下午的工作后，他随手翻了翻微信，朋友圈里，唐娇发了昨天聚会的照片。 意识到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已经把裴雅的脸放到最大。 林西成慌张地退了出来，放下手机。 昨天晚上，还在电话里说唐姚行的，他很早就知道，唐姚喜欢裴雅。 那年唐姚坚持退学和家人闹翻天，到林西成当时租的家里过夜时，喝醉了的人说，很想念文文，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当然事后谁也没再提起，毕竟大家都以为，不会再和裴雅有交集。 林西成想起什么，打开电脑搜索信息，继续研究昨天同事发给他的那个瓜，想弄清楚裴家之后还有没有麻烦，会不会牵扯到裴雅。 这个时间，烈日下的新康里安安静静，留守在家不工作和放暑假的大人孩子们，都在炎热的午后睡中觉了。 裴雅轻手轻脚走下楼，路过爸妈的屋子去卫生间。 爸爸上班去了，他还没到退休年龄，妈妈明年才退休，但她早几年就自己做事业，现在失败了，也不可能再去找工作。 隔着门，传来妈妈讲电话的声音，裴雅并不想听，可那些字眼还是钻入耳朵里：“小姑娘长得很好，挑我和老裴的优点长了，身材也好，你看看吧，要是有合适的，就让她去相亲，我的条件你明白，对方家里有钱就行。” 裴雅的眼眸骤然晦暗，匆匆跑进卫生间，果然，她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18章 抛上岸的鱼 张春打完电话，随便翻翻手机，听见门外的动静，开门出来时，裴雅已经上楼梯了。 “没睡午觉啊？”她说，“那就念念英文吧，过几天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家教，你闲在家里也没事。” 裴雅淡漠地应了声。 妈妈又说：“你房间开空调了吗，太浪费了，下来吧，空调开一个就行了。” 裴雅从楼梯台阶的缝隙里看妈妈的脸：“我不热，上面蛮风凉的。” 张春哦了一声，关门前说：“晚饭不高兴烧了，烧一锅粥，吃吃咸鸭蛋酱菜吧，要么等你爸爸回来烧。” 不等女儿答应，她匆忙把门关上，怕冷气被放掉似的，裴雅也不在乎，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午后最炎热的时间，房间里简直像蒸笼，关上门就更不透风，裴雅靠着门坐在地板上，连木地板都是滚烫的。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和脖子滑下来，她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张大嘴巴想要呼吸透气，很辛苦很辛苦…… 突然，手机的消息声，把她从痛苦的窒息里叫醒，看着呼吸灯一闪一闪，裴雅挣扎了一下，爬到床边，拿起了手机。 是四人群里有消息，唐娇说：下次聚会，我们去高级一点的餐厅吧，要穿正装的那种，我一直很想吃吃看全套法餐的，但是我没钱。 紧跟着，她发了一个五体投地拜大佬的表情，再一条消息说：文文快来，你出面他们肯定答应，我自己是吃不起的，你也没钱。 裴雅复制了那个表情，也跟着发了一个。 唐娇大笑：哈哈哈，文文你在啊。 这个时间，唐姚在睡觉，林西成在工作，群里只有她们俩在线，而唐娇刚好空闲下来，不然忙起来也不会发消息聊天。 下午，唐姚起来时，群里已经几十条未读消息，忙碌归来的林西成，也正在一条一条地看。 而裴雅由于太过炎热，体力迅速下降，趴在床边睡着了，满身的汗湿透了衣衫，在听见汪阿姨的声音才醒来，她喊着：“姚姚，今天不值夜班啦。” 而后唐姚回应：“这阵促销忙过去了，不用值夜班了。” 裴雅的腿麻了，她就这么坐在地板上趴在床边睡着的，身上t恤湿透了，席子上一大片汗渍。 楼梯突然响了，她浑身一激灵，好在妈妈没进来，只是隔着门说：“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来，电饭煲里有粥的，你自己弄了吃吧。等天黑了你再开空调，我们房间里还很冷的，你把门开着，练练钢琴。” “知道了……”裴雅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之后开门关门，楼下邻居们打招呼，妈妈那高傲的腔调二十几年没变，裴雅爬到窗口，看着妈妈远去，她突然觉得，风也凉爽了。 “文文！” “汪阿姨？” 汪美丽在楼下，看见裴雅趴在窗口，冲她招手：“待会儿过来，到阿姨家来吃晚饭，今天菜场里小龙虾便宜，我们吃小龙虾。” 她说完，转身朝弄堂深处喊：“姚姚，叫你妈别烧饭了，晚上过来吃小龙虾，我买了两面盆，娇娇几点钟回来？” 那一边，正在擦电瓶车的唐姚抬起头，看见裴雅在窗口，向他招了招手。 西晒的阳光，从她背后投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唐姚的心砰砰直跳，慌张地低下了头。 第19章 我不想做老师 裴雅给爸爸打了电话，确认他也不回来吃晚饭后，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没出家门，就闻见各种大料的香气，充斥着整条弄堂。 站在对楼门口，看见汪阿姨穿着背心汗衫，挥汗如雨地在公共厨房里忙活。 很快，姚阿姨端着一盒糟蹄髈过来帮忙，唐姚在门口支起了折叠桌，还蹲在地上点了两盘蚊香。 一盆小龙虾先送出来，汪美丽说：“你们两个先吃，爷叔他们回来还有，娇娇也晚，让他们再一起吃，你们尝尝看，不知道味道烧进去没有，咸不咸？” 见唐姚伸手要抓，汪美丽又想起来什么，对裴雅说：“文文你等等，卖龙虾的人送了我很多一次性手套，你的手要弹钢琴的。” “阿姨，好吃。”唐姚已经不客气地滋溜了一只龙虾，竖起了大拇指。 “来，文文用手套吧。”姚玉芬跟出来，放下手套，放下切好的蹄膀肉，“这蹄膀肉我糟了一晚上了，你多吃两块，小姑娘太瘦了。” 裴雅笑着答应，戴上手套，学着唐姚的样子拆解小龙虾，唐姚看她笨拙的动作，问：“你没吃过小龙虾。” 裴雅摇了摇头，总算顺利剥出一只龙虾肉，见唐姚示意她放回汤里蘸一蘸，跟着学后再送入口中，麻辣鲜香的汤汁冲入咽喉，她立刻就呛着了，猛咳嗽起来。 阿姨们在里面喊：“慢点吃，还有，很多的。” 唐姚抱歉地说：“你不能吃辣是吧？” 裴雅忙摇头：“我吃的，刚刚不小心，很好吃呀。” 她说着又抓了一只龙虾，朝着厨房里说：“汪阿姨，好吃的，谢谢呀。” “小姑娘，客气啥。”汪美丽应着，“下面有年糕的，你翻翻看，别客气多吃点。” 昨天聚餐，唐娇叽叽喳喳，还有林西成在，加上知道了裴家的事，唐姚很多话想说也不好说。 但是受到了妹妹的支持，也得到了林西成的鼓励，唐姚想，哪怕没结果，也该争取一下。 他跑回去，从自家冰箱里拿来汽水，给裴雅开了一罐插上吸管，说道：“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你教几年级？” 裴雅说：“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去了，有培训还有值班，到八月下旬还有开学前的准备，我大概教预备班吧。” 唐姚问：“你是师范专业？” 裴雅摇头：“我有教师资格证，我妈说多考证不会有错的，我大学四年里，杂七杂八地考了很多东西。” “哦……”唐姚低头剥虾，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展开后面的谈话。 “是不是觉得，我是要去留学的人，考教师资格证有什么用？”裴雅反而主动提起这尴尬的话题。 唐姚不会应付，勉强笑着：“我没这么想，我还以为你是师范专业……” 裴雅也低头剥虾，很轻声地，像是对唐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想当老师。” 唐姚想确认她说了什么，阿姨和老妈出来了，搬了凳子，大蒲扇哗哗地摇着，裴雅脱了手套，给阿姨们开了汽水罐。 汪美丽很直白地说：“现在吃早是早了点，晚了我怕你妈回来不给你吃了，多没劲。” 姚玉芬撞了撞她的胳膊，怎么会有人比自己还不会说话。 可汪美丽不在乎，虽然隔了十年，但十年之前的十三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裴家女儿从小就吃过她做的饭菜，她觉得小姑娘被一个人丢在家里，被逼着每天做功课练钢琴，实在太可怜了。 此时有其他邻居回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停下吃了两根年糕，临走前神秘兮兮地说：“有风声嘞，我们这里要拆了。” 裴雅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邻居阿姨。 但身边的汪阿姨却直摆手，带着骄傲说：“我已经不做梦了，说拆说拆，我们成成考大学前就在说了，现在他自己房子车子都买好了，我什么也不用操心，也不指望这破房子了。” 第20章 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 邻居阿姨走后，裴雅听见唐姚妈妈念叨：“年年都说拆，年年都是空心汤团，我也不指望了。” 她不太清楚弄堂里这些年发生的事，但全家搬走的那年，和新康里仅一条马路之隔的弄堂，由于规划进了新的地铁线，率先开始拆迁。 当时马路对面搬空了，搞得新康里老鼠成灾，居委会干部天天带着居民除四害。 裴雅走的时候，虽然舍不得小伙伴，可是妈妈跟她说，以后住大楼房，再也不会有老鼠了， 从那之后十年，周遭大大小小的里弄都陆续拆迁，新的楼房住宅区建起来，配套的地铁站、商场、绿地公园……只有新康里还保持着原始的模样，甚至还有游客会跑来这里，看看所谓的“老上海”风情。 姚玉芬又说：“真要拆了，我们还是住在这附近，姚姚在这里搞快递才搞出点名堂，他上下班方便最要紧。” 汪美丽在菜盆里拣出烧得酥软的蒜瓣放到唐姚碗里，说道：“你们兄妹俩要争气点，慢点家里那些人来搞事情，你们要顶住，你爸爸妈妈两个老实头弄不过他们的。” 母子俩互相看了眼，姚玉芬无奈地笑道：“早嘞，天知道什么时候拆迁。” 汪美丽又见裴雅一脸茫然，向她解释道：“现在拆迁都按砖头算了，老早按人头算，大家想多分点，老老小小户口都迁进来，后来政策变了，也不肯迁出去的，隔壁几个弄堂里，为了分钱打破头的人家多得是啊，作孽。” 裴雅问：“就是说按房子大小算钱，户口本上的人都不算了是吗，那钱归谁？” 阿姨们异口同声：“房产证上的人呀。” 这天晚上，林西成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多才离开，虽然买了新车，但车牌等一些手续还没办妥，他依然坐地铁上下班。 朋友圈里，唐娇晒了一大盆小龙虾，说她是在弄堂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 回想起小时候，各家爸妈都为了赚钱拼命工作，他们这些小鬼头放暑假的时候，就轮流到各家吃饭。 有一次林西成自告奋勇给小伙伴们炒蛋炒饭，把公共厨房里弄得一塌糊涂，被其他邻居告状，害他挨了一顿打。 妈妈打完他对他说，不是因为他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也不是因为他浪费食材，是他还小，不该碰火，要他记记牢。 林西成记住了教训，也记得那天的蛋炒饭很好吃，还记得裴雅吃了一大碗，可因为吃得慢，剩下的被唐姚唐娇分光了，她舔了舔嘴巴，委屈巴巴地意犹未尽。 快要到站时，微信里刚巧跳出来裴雅的消息，林西成匆匆看了眼，下车后，地铁飞驰而去，他站在原地，给裴雅发消息：我下班了不忙，有什么事，方便打电话吗？ 裴雅的消息来得很快：不方便电话，西成哥哥，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我们什么时候能碰面说？ 她这边，楼下正传来妈妈的斥骂：“锅里有粥都不知道吗，眼睛都瞎的吗，一锅粥都馊掉了，你们都不吃是吧，以后我什么都不做了……” 裴雅浑身一哆嗦，她忘了锅里有粥，爸爸吃过晚饭回来也没在意，这么热的天，当然就馊了。 第21章 五千块我给你 妈妈在楼下厨房摔摔打打，想来并不仅仅是为了一锅馊了的粥，而是今天出去又有什么不顺心。 自从她事业失败，搞得家财散尽后，没有一天是高兴的，家里的日子紧张而压抑。 这一切，裴雅无法用文字传达给林西成，但她明确自己，急需林西成的帮助。 林西成再次收到的消息，裴雅还是约他见面谈，他确认了一下明天的日程，说晚上回弄堂一次，有机会的话，见个面。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机会，就是不被文文她妈撞见。 结束了简单的沟通后，林西成走出地铁站，想了想，又停下来，给妈妈打了电话。 他随便闲聊几句，说起唐娇晒朋友圈的小龙虾，果然，她妈妈立刻就八卦上了：“对门在吵架，张春又发神经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文文呀，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叫她吃饭了。” 林西成握着电话，心中一叹，果然，就算隔了十年，裴家什么都没改变。 “儿子，好像又有风声要拆迁了。”汪美丽到底还是在意的，在电话那头说，“你这里有消息伐？” 林西成说：“好，我明天去问问。” 汪美丽叹道：“真希望这辈子能住上楼房呀，怎么我们运气那么差，就是拆不到我们这里呢。” 林西成说：“我叫你们搬出来跟我一起住，你们就是不肯。” 汪美丽笑道：“搬走了这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拆迁了再回来搞，肯定要吃亏的，爸爸妈妈没什么给你的，就指望拆迁翻身了。” 林西成没办法，但强调：“这就算了，但是答应我，好不容易退休了，不要再出去做事了，做什么都不行。” 汪美丽嘿嘿笑着：“前天人家来跟我讲，帮忙带个三岁的小孩，一个月五千……” 林西成冷着脸：“五千块我给你，你来带我。” 汪美丽咯咯直笑，连声答应不去做工，问儿子到家没，让他别饿肚子，空调别开太冷。 挂了电话，林西成才想起来，忘了跟妈妈说明天回去吃晚饭。不过也好，省得那么热的天，辛苦她烧一桌子菜。 夜渐深，新康里并没能安静下来，各家各户的空调外机框框作响，这里门对着门、窗对着窗，谁也说不上谁家不好。 唐娇在自己的屋子里，裹着被子、戴着耳机坐在床上追剧，隐约听见妈妈敲门让她早点睡，否则明天又要起不来，她不理会，把耳机声音开得更响。 事实证明，妈妈是对的，第二天又是鸡飞狗跳的早晨，手忙脚乱地出门，喊哥哥送她去地铁站，妈妈在楼下公共厨房说：“他早就上班去了，你快点走吧。” “他肯定存心的……”唐娇抱怨着，脱下高跟鞋换了平底鞋，飞奔出去。 姚玉芬追出来，给女儿塞了两只肉包子一杯豆浆，看着她跑远，站在门口直摇头，跟边上邻居说：“这小丫头，将来谁要啊。” 唐娇跑出来，就看见裴雅在她家窗口，两人热情地互相招了招手，但没空说话，急急忙忙就跑了。 随着上班的人们离去，随着空调外机停下来，阳光灿烂的早晨，新康里安静了。 裴雅舒坦地吸了口“烟火气”，忽然传来楼梯的吱嘎响，她慌忙拉上窗帘躺下，妈妈在背后开门，没好气地说：“快起来，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家教，教小学一年级的孩子。” 第22章 妈妈会害你吗 裴雅缓缓起身，没什么气势地问：“马上要去学校了，有培训和值班，妈妈，你很缺我去做家教的那点钱吗？” 张春坐下来，很是不屑女儿的目光短浅：“我会介绍你去什么阿猫阿狗的家里吗，那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你多去认识认识人。” 裴雅说：“我听说禁止教师在外面补课的。” 张春不耐烦了：“妈妈会害你吗，让你去一定有好处的，人家家里有外教老师，放假几天，你去顶个班而已，多认识点人，有好处的。” 她说着伸手来，摸了摸女儿脸上的皮肤：“你要学学化妆，那个唐娇，我看她每天妖里妖气去上班，倒是很会打扮的，她又没你好看。” 裴雅往后避开了妈妈的触碰，轻声答应：“我知道了。” 张春往桌上看了眼：“口红还了？” 裴雅点头，没说什么，本就是撒谎，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这天上午，裴雅再次跟着妈妈出门，邻居几位阿姨刚好买菜回来，人家客气地打招呼，张春却把家里的铁门关得砰砰响，嚷声说：“弄堂里就这点地方，烧个菜味道散半天，没钱买油烟机还是怎么样，难闻的要死……” 昨晚汪美丽烧小龙虾炒大料的气息还没散尽，可弄堂里几十年都是这个样子，人家都不说什么，互相之间都是体谅的，又不是天天炒大料。 汪美丽刚好坐在弄堂深处唐家楼下摘菜，听见这话站起来就要争辩，被姚玉芬和其他人拉住了。 看着母女俩离去，姚玉芬说：“是不是文文告诉她妈了？” 汪美丽摇头：“小姑娘不会说的，从小就很懂，张春就是十三点，脑子坏掉的。” 边上的邻居说：“我看文文跟着她妈，总是呆呆的，小姑娘养僵掉了吧。” 姚玉芬和汪美丽互看一眼，摇头说：“跟我们在一起蛮好呀，昨天吃小龙虾的时候，很活泼的。” 另一个说：“昨天晚上她很晚回来，一到家里就吵架，我听到什么馊掉了喽、瞎掉了喽，她年轻的时候倒不会大喊大叫的。” 汪美丽冷哼一声：“肯定家里不顺，吃饱了，搬出去住楼房再搬回来。” 她想起来一件事，擦了擦手，拿出手机给儿子发了条微信，要他别忘了打听，是不是有拆迁政策要下来。 林西成忙了一整天，事情是麻烦人去打听了，但忘了回复老妈，晚上下班，倒是没忘了和裴雅的约定，才给妈妈打电话说回去吃晚饭。 汪美丽赶紧从冰箱里翻了些库存出来，要给儿子炒两个菜，站在厨房，刚好看见对门的人家回来，听见张春不耐烦的声音：“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等她炒好一盘番茄炒蛋和莴笋肉片，又看到裴厚德下班回来，铁门关上没多久，就听见张春在喊：“你晚饭吃饱了，我们吃什么，你哪怕打个电话说一声呢，家里不要过了是不是？” 汪美丽啧啧几声，端着两盘菜上去，给儿子发消息，问他到哪里了。 而林西成正在等裴雅的回复，问她今晚方不方便见面，但裴雅的手机在房间里，她正在厨房淘米，米还没淘好，妈妈闯进来说：“我不吃，你弄了自己吃吧。” 裴雅转身，见妈妈已经换了套衣服，补过妆拎着包，大晚上的又要出去。 “妈妈……”裴雅嘴上象征性地喊了声，她心里是高兴的。 只见裴厚德进来，对女儿说：“上去吧，爸爸来弄，待会儿叫你吃饭。” 裴雅走出厨房，看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她眼眸一亮，迅速跑上楼找手机，果然林西成已经联络她了。 第23章 西成哥哥，我相信你 天全黑了，暑热不散，飞蛾在路灯下盘绕，唐姚开着电瓶车送快递路过新康里，在马路对面看见林西成站在弄堂大门外。 他想调头过去打个招呼，却看见白衬衫白裙的裴雅跑出来，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往东边的绿地公园方向走。 唐姚下意识地停下了电瓶车，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应该没看错，肯定没看错。 正值盛夏，天黑了也不会变凉快，公园广场里，几乎看不到来乘凉的附近居民，裴雅和林西成避开路灯，在黑暗里停了下来。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林西成心里没底，他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来，自己能帮裴雅什么忙。或许最糟糕的，就是借钱，但裴雅应该不至于为了她妈妈向别人开口。 裴雅说：“昨天听阿姨们讲，我们这里要拆迁了。” 林西成笑道：“这件事啊，我妈也问我了，我找了几个朋友打听，目前没有政策要下来，最近这边开发得都差不多了，听说新康里很可能会一直保留下去，留点老上海的印记。” 裴雅有些失望：“是吗？” 林西成说：“当然也不一定，弄堂房子在功能上已经完全被淘汰了，现在不拆，几十年后老一辈的都走了，这里就没人住了，早晚荒废掉。这么一大块地，重新造房子能住很多人，当然越早越好。” 他说着，察觉到裴雅似乎并不在意，便道：“我话有些多了，文文，你找我什么事？” 裴雅神情严肃，握紧了拳头，紧张而激动地看着林西成：“西成哥哥，我能把房子转让给你吗？” 林西成一愣：“转让给我？” 裴雅说：“我们家房产证上，只有我的名字，照你妈妈的说法，将来拆迁如果拿钱的话，是都打进我的账户的。” 林西成点头：“简单来说，是这样。” 裴雅说：“如果钱归我，我妈肯定会全部拿走，可我不想让她拿走。” 林西成很意外，不，该说他很震惊。 其实那天聚餐裴雅不在时，三个小伙伴就讨论过，文文这么大了，为什么不能反抗一下她妈，为什么不能自己独.立出去。 但他们也承认，每个人都有性格上的弱点，谁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别人就该如何坚强，如何勇敢。 不过今天，林西成看到了裴雅的努力。 他冷静下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把产权转让给我，因为你信任我将来会把钱还给你，是不是？” 裴雅点头：“我相信你。” 林西成说道：“文文，动迁是很复杂的事，不是你想的签个字那么简单，你爸妈就算没有决定权，但他们可以阻挠的，哪怕房子在我名下。更何况，动迁遥遥无期，你现在转让给我，被你妈妈发现了，要怎么办？” 裴雅的眼神黯淡下来：“这样吗？” 林西成问：“就算将来钱在你的账户里，你自己也能守住的，不是吗？” 裴雅的眼中掠过明显的惊恐，她摇头：“我没办法的，西成哥哥，我没办法……” 第24章 别怕，有我们在 没办法到了，宁愿相信十年不见的旧友，将在所有人眼中能指望翻身的房产转让给自己，林西成并没有感到荣幸，相反是心疼，心疼文文被逼上了怎样的路，才会走这一步。 裴雅垂着眼眸说：“这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虽然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但应该属于爸爸也属于妈妈的，如果将来分了钱，被妈妈拿去做生意，讲不定又全部亏了，他们以后拿什么养老呢，万一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 林西成就知道，文文绝不是想独吞这笔钱。 裴雅抬起头：“西成哥哥，这几年我们家发生了很多事，我妈妈她……” 林西成说：“对不起，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聚会那天，我就知道了，你妈妈参与的项目涉嫌违法被查了，罚款和赔偿受害者的钱，你妈妈把什么都搭上了。” 裴雅没有太意外，反而问：“已经公示了是吗？” 林西成点头：“后来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也告诉了唐姚和唐娇，你别害怕，我们会一起帮你，如果弄堂里有人说三道四，我们也会想办法。” 裴雅却释然地笑：“不要紧的，大家知道了才好，我妈也不用装了，其实我也不怪她。” 林西成赞成：“做生意成功失败都是正常的，没什么丢脸。” 裴雅问：“西成哥哥，房子的事怎么办，我不想让她把钱全部拿走，哪怕给我爸爸留一点养老。” 林西成感觉到有蚊虫叮咬，伸手挥了挥，最后还是决定带着裴雅走动起来。 由于附近弄堂都拆了，动迁期间发生的各种各样问题，新康里的人都知道，自家妈妈早就把套路都摸清楚了。 林西成说：“你现在把产权转让给我，难保不被你妈妈发现，到时候她肯定要天天和我妈吵，甚至跑来我的单位闹，不是我把你妈想得那么糟，我想每个人都会这样吧。” 裴雅点头，又摇了摇头，显然不在意，她也认同。 林西成道：“不是我怕事，是我相信你到时候会更难过，因为把我们一家的日子搅乱了。至于你自己，你已经做好了和你妈妈反目的决心是吗？” 裴雅苦笑：“决心是有的，但是我没胆子。” 林西成说：“真要拆迁了，你会遇到的第一关，就是你妈妈代替你处理这些事，只要拿到你的授权书，拆迁办认可之后，连钱都会直接打到你妈的账户里，都不用她来抢你的。” 裴雅惊愕地看着林西成：“真的？” 林西成说：“所以从那一关开始，你就会很辛苦了。” 裴雅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林西成温和地说：“别紧张，我只是假设，总之事情很复杂，但你想守住这笔钱的话，将来我一定帮你，别害怕，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裴雅眼眶湿润，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西成说：“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就找唐姚找唐娇，我们都会帮你。文文，别怕，有我们在，我们都长大了。” 第25章 对不起唐姚 裴雅心里有了底，不自觉松开拳头，神情也安宁了。 林西成答应她，他有渠道能优先获悉拆迁动态，到时候一定提前帮她想办法怎么守住那笔钱。 他们往回走，林西成又说：“你妈妈现在还欠银行钱，所以她不会动这房子，不会要你去变更产权，所以你也放心。” 裴雅点头：“听你说完，我现在好多了。” 林西成问道：“不去留学了吗，你的成绩那么好，就算家里没钱了，也可以申请奖学金。” 裴雅说：“准备申请留学的时候，家里已经出事了，我妈觉得等我去深造再工作，不知道哪一年能往家里赚钱，只会继续消耗家里。” 林西成听了恼火，但还是忍住了，事已至此，说生气的话又有什么用。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裴雅说：“还早，不过之后一个礼拜，我每天要去一家人家带小朋友说英文，也是我妈安排的，我本来很反感的，但是小朋友特别可爱，想想能不在家里跟我妈大眼瞪小眼，也蛮好。” 林西成问道：“既然阿姨想你赚钱，以你的学历，能有比做老师更好的选择吧？” 裴雅抿着唇，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她心里是明白的，妈妈算计好了，她要是去什么公司上班，也就做个小职员，没有做老师名声好。 小姑娘做老师，听着就好听，而妈妈最终的目的是，让她以这样的身份，嫁到有钱人家里去。 他们一前一后分开回弄堂里，林西成到自家楼下时，看见对门二楼房间的灯亮了，还听见裴家叔叔在喊女儿吃饭，他默默地一叹，转身上阁楼去。 林西成家是四个小伙伴里最小的，只有屋顶下一间阁楼，从中间隔开，里面是爸妈的房间，外面摆一张桌子吃饭，他睡觉小床的位置，和唐姚一模一样。 不过上了大学后，他再也没在家里住过，就算双休日回家来，也是吃了饭就走的。 时间一长，他的小床上面下面，都堆满了杂物。 爸爸下班早，已经吃过晚饭了，在里头看国际新闻，林西成把番茄炒蛋和米饭拌拌，大口地吃着。 汪美丽坐在一边，喋喋不休着弄堂里的事，说邻居们痴心妄想，又盼着拆迁搬家了。 林西成耐心地听，没搭话，比起说什么，他多吃几片肉才会让妈妈更高兴。 汪美丽忽然说道：“对面今天又吵架了，张春跑出去了，她现在脾气臭得嘞，搬来才几天啊，左左右右都知道他们家里不太平，还以为住在楼房里隔音好啊。” 林西成笑道：“我那个房子，隔音也不怎么好的。” 汪美丽却很自豪：“那也是楼房，这里有几个小青年能自己出去买房子，不问家里拿一分钱的？” 林西成说：“你不要到处去炫耀，我也只是付了个首付，买了个小房子，欠了一屁股债而已。” 汪美丽满眼期待地说：“等我们拆迁了，爸爸妈妈到郊区买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多下来的钱全给你，你也一次性到位，换套大一点的，地段好一点的，将来结婚生小孩就不用再搞房子了。” 林西成吃掉一碗饭，又要妈妈盛一碗，在盘子里拣莴笋吃，一面说：“我这里有消息了，一定提早告诉你，但是将来怎么安排，你们也要听我的。” 楼下传来电瓶车进弄堂的声响，他们知道是唐姚回来了，林西成想着刚才的事，莫名其妙在心里觉得对不起唐姚，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26章 渐渐开始习惯撒谎 那天晚上，裴雅没有被妈妈半夜回来的动静吵醒，隔天早晨才知道，她妈竟然通宵未归。 爸爸穿戴整齐去上班，只说了声锅里有烂糊面叫她吃，好像也并不在乎老婆去了哪里。 倒是裴雅很快接到了妈妈的微信，叮嘱她别忘了去那家有钱人家里给小学生做英语家教，她想了想，什么也没问。 离开家时，弄堂里上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打着遮阳伞一路走出去，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没敢去和人家对视，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那之后，裴雅每天准时去给小朋友做家教，和妈妈只是一早一晚碰面，爸妈在家也都是很平常的对话，又或偶尔争执几句，搬回弄堂整整一周，日子总算也安定下来。 周五傍晚，裴雅下课回来，刚好在弄堂外遇见正要出门的妈妈，她穿戴得很漂亮，像是在等车，边上几个脸熟的邻居阿姨正和她搭讪。 其中一人看见裴雅，挥手嚷嚷道：“文文回来了呀，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裴雅茫然地看着这几个人，而妈妈转向她，便是一张震怒的脸。 张春厉声道：“裴雅你过来，阿姨说看见你和林西成晚上在公园里，有这个事情吗？” 裴雅几乎是本能地摇头：“没有……我回家就不出门的。” 张春立刻瞪向那几个人，冷声道：“听到了吗，不要瞎讲，我们女儿还小，谈什么朋友，要谈也不会找新康里的。” 有位阿姨很不服气，故意说：“林家儿子现在不要太出息，隔壁搬走的弄堂里的人，还想回来找汪美丽相亲。” 张春嗤笑：“那就让汪美丽找他们相亲嘛，我们家不稀奇的。” 此时她的网约车来了，转身叮嘱女儿：“早点回去，不要在外面晃，热的要死。”说罢提起裙子钻进车里，都没跟邻居打招呼，就扬长而去。 那几个阿姨不甘心，又围上来问裴雅：“礼拜二晚上，是不是和成成在公园里，阿姨不会看错的呀。” 裴雅慌张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平时不出门的……阿、阿姨，我先走了。” 她急急忙忙往家跑，迎面遇上在弄堂里送快递的唐姚，唐姚把她拦下来问：“有急事吗，要不要帮忙？” 裴雅回眸朝大门口看了眼，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姚姚哥哥，你去忙吧。” 唐姚没有勉强，让她小心别摔跤，正要走时，文文又在背后叫住自己。 裴雅走来说：“我做家教的小朋友的妈妈，送了我几张礼拜天去迪士尼的电子票，我已经约了娇娇了，姚姚哥哥，你有空吗？” 唐姚当然没空，快递站一年到头只有春节可以休息，更何况是他自己的生意，能不值晚班，对他来说已经是休息天。 “有空，我还没去过迪士尼呢。”可是，唐姚答应了。 “可惜西成哥哥出差去了，不然能四个人一起玩。”裴雅说，“票子我倒是有好几张，阿姨们要是吃得消那么热的天……” 唐姚打断她问：“你妈妈让你出来吗？” 裴雅眼神一晃，她渐渐开始习惯撒谎了，这样不好，可是她没办法：“我会说我去给小朋友做家教，已经跟娇娇讲好，在地铁站碰面。” 第27章 回到这里真好 唐姚谨慎地问了句：“双休日那里票子不便宜的，人家送你这么多？你才当了几天老师？” 裴雅问：“原来双休日贵的吗？” 唐姚点头：“我听人家说是。” 裴雅轻轻哦了一声，显然很愧疚，解释道：“我本来就只做几天老师，小朋友有自己的家教的，小朋友妈妈要和我算钱，我不想要钱，她就问我要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了两张票，想跟娇娇去的，那个姐姐一下子就给我买了五张。” 唐姚说：“我们才三个人，还有两张票，没人去倒是浪费了。” 裴雅应道：“可以带汪阿姨和姚阿姨去吗，汪阿姨上次还请我吃小龙虾，就是这么热的天，她们吃得消吗？” 唐姚说：“难得的，平时她们自己也舍不得去，那么多人的话，就不要倒地铁了，叫辆车过去，我来安排。” 他发动车子，还要赶紧去送快递，对裴雅说：“快回去吧，太热了。” 看着唐姚离去，裴雅脸上满是笑容，她很早就想去迪士尼，可她连朋友都没有，过去的休息天都要用来读书，别说去迪士尼，连看电影都很奢侈。 回新康里真好，往家里走的脚步也变得轻盈，裴雅喜欢这里，在这里，她有小伙伴，有人对她好。 为了礼拜天能顺利出门，裴雅骗妈妈说家教要一直做到那天，礼拜六也和唐娇约了出去逛街看电影，玩到天黑才回家。 在北京出差的林西成，看见了朋友圈里唐娇那丰富多彩的周末生活，只是和过去不一样，最近的照片里，都有文文的笑容。 他从群里知道，明天三个小的要带两个老阿姨去迪士尼，于是特地给妈妈打了电话，让她别黄瓜番茄带个没完，让她买饭请大家吃。 汪美丽很兴奋，在电话里说：“文文这小丫头就是有良心啊，还想到带我一起去，妈妈也能去开开眼界了，那个票子真是贵得要死，叫我自己去我是肯定舍不得的。” 林西成说：“里面有餐厅的，你带大家去吃饭，我打钱给你。” 汪美丽笑道：“妈妈有钱，你在北京当心点啊，我看气象预报，北京比上海还热，不是北方吗，怎么那么热？” 母子俩聊了几句，挂掉电话，林西成看到袁又晴发来的消息，要他一起吃晚饭。 稍稍犹豫后，看了眼朋友圈里裴雅的照片，退出来，立刻回复了袁又晴：“马上下来。” 礼拜天一早，唐姚叫了辆商务车把老妈妹妹和汪阿姨都接走了，车子在附近绕了两圈后停在地铁口，但见裴雅匆匆而来，也顺利接到了她。 之前上车时，唐娇就霸占了副驾驶座位，让老妈和汪阿姨坐中间单独的位置，把唐姚塞到后座去了。 唐姚一开始只觉得妹妹霸道，也不在乎，这会儿裴雅上车后，坐到他身边，他才突然明白了妹妹的用意。 “文文，吃过早饭了吗？”汪美丽转过身来问，手里拿着一袋小番茄和切成段的黄瓜，“吃点东西，夏天不吃早饭要中暑的。” 第28章 木讷没用的哥哥 裴雅吃过早饭了，可不想辜负了汪阿姨的好意，接过来，顺手也给了唐姚一截黄瓜。 姚玉芬小心地问：“你妈妈呢，她知道吗？” 裴雅摇头：“她还在睡觉，昨天很晚回家的，她以为我去给小学生上家教了。” 姚玉芬有些为难地说：“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好吗？” 唐姚反驳老妈：“什么偷偷摸摸，我们正大光明地好吧，这是人家给文文的票子，她想带谁就带谁。” 汪美丽拉了拉姚玉芬，两个阿姨转过去轻声说了些什么，没再来“打扰”他们。 裴雅见唐姚把黄瓜吃了，又问他吃不吃番茄，唐姚索性拿过去，大口大口地全吃了，还叫她别出声。 从新康里开车去迪士尼，不堵车也要五十分钟，稍微等一等的话，至少一个小时。 阿姨们很快就打起了瞌睡，车厢里安安静静。 裴雅一直看着车窗外，唐娇转回身见她和哥哥一句话也不说，悄悄给唐姚发了消息：搭讪呀，你是傻子吗，随便说点什么也好。 唐姚看了手机，再看妹妹，唐娇朝他瞪眼睛，又朝文文努了努嘴。 “那个……空调冷吗？”唐姚总算憋出一句话，“文文，你冷吗？” 裴雅摇头：“不冷，你刚刚不是已经把出风口关上了。” 唐姚尴尬地一笑：“是哦，我忘记了。” 就几句话，把并没熟睡的阿姨们吵醒了，汪阿姨像哆啦a梦似的，能从口袋里掏出任何东西，竟然带了一条大毛巾，递给裴雅说：“当毯子盖盖，别伤风了。” 裴雅谢绝了，唐娇在前面问：“汪阿姨，你带毛巾干什么啊？” 汪美丽说：“我看广告里，那个船转啊转很多水溅起来，带了好擦擦身呀。 姚玉芬则从包里掏出一叠报纸说：“看花车的时候，坐在地上多少龌龊，我带了点报纸。” 汪美丽大加赞赏：“还好你想到了，我刚刚在后悔没带几张报纸。” 唐娇皱着眉头问：“你们大包小包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两个阿姨翻了翻，除了毛巾、报纸，他们还带了遮阳伞、小扇子、手拿的电风扇、万金油、人丹和一大抽纸巾，而吃的东西，除了黄瓜番茄，还有切好的一盒西瓜，一大袋吐司，七八个白煮蛋还有两包榨菜。 “你们这帮老阿姨，搞是搞……”唐娇抱怨着，她也不确定，现在园区里到底能不能带吃的东西进去，叮嘱汪美丽，“待会儿人家不让你带进去，你千万别在门口吵架哦，慢点被拍下来传到网上去，林西成要被人笑死的。” 汪美丽原本挺不服气为什么不能带吃的东西进去，一听要影响到儿子，立刻服软：“不能带么，我们就在外面吃完再进去。” 裴雅忍不住笑了，连司机也笑了，唐姚唐娇都是扶着额头一脸无语，两个阿姨却乐呵呵地开始分吃的，还塞给司机白煮蛋和面包。 不论如何，三个小孩顺利带着两个老阿姨进了迪士尼，按照唐娇制定的行程开始游玩。 抢不到fp的项目，漫长的排队过程里，阿姨们带的扇子、小电风扇都起到了作用，从雷鸣山漂流下来，裴雅全湿了，被唐娇吐槽的毛巾派上了大用处，当然夏天在太阳底下晒晒也就干了。 之后等花车巡游，很多人因为地面晒得太烫无法坐下，姚玉芬带的报纸又起了作用，他们找到很好的位置，高高兴兴地坐着看完了花车。 但是看花车的途中，唐姚就接电话跑开了，之后挤不进来没再过来，现在大家来餐厅吃饭，没动几口，他又去接电话了。 唐娇呵呵摇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一天天做什么大生意呢。” 姚玉芬嗔怪女儿：“你不要说这种话，你问他拿零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唐娇瞪大眼睛：“是我问他要的吗，是他自己给我的好吧。” 汪美丽挥了挥手：“你们要吵架回新康里去吵，这里这么开心，我今天开心死了。” 唐娇也不想和妈妈争执，她生气的是哥哥好不容易来了，却不找机会多和裴雅说说话，还总跑开接电话，早晨来的车上，他和裴雅说的话，还不及他一路上接的电话。 汪美丽笑眯眯地问她：“娇娇，我们吃好饭玩什么？” 唐娇笑道：“汪阿姨，你很厉害的嘛，胆子比我妈妈大，精力旺盛。” 第29章 要不直接表白吧 说着话，见妈妈把她自己的肉丸放进了哥哥的盘子里，唐娇朝餐厅门口看了眼，没见到哥哥的身影。 汪美丽大口吸着冰汽水，很快就见了底，剩下半杯冰块，她拿出水壶，要把白开水倒进去。 “我再去买一杯。”唐娇立刻说，“阿姨，我的没喝过，你先喝我的。” “不用了、不用了……”汪美丽客气着，但没拦住，小姑娘眨眼就跑开了。 唐娇说买汽水，只是借口，她跑出餐厅，在刺目毒辣的阳光下到处找哥哥，反而是打完电话回来的唐姚先看见她，叫住了妹妹。 “你怎么回事，把手机关掉，好不容易出来一天，你多跟文文说说话呀。”唐娇急得不行，叮嘱道，“等下吃好饭了，我带妈妈跟汪阿姨去上厕所，我会让文文留下看包的，你趁机说说话。” 唐姚在t恤上蹭了蹭手机屏幕的汗水，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跟她讲什么，搭不上话。” 妹妹直叹气：“你这个样子怎么追得到女孩子，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表白吧。” 唐姚睁大眼睛：“那怎么行，会吓到她的。” 唐娇狠狠白他一眼：“气死人了，你今天不说，我明天就告诉她，你自己说，还是我说，你看着办。” 她转身要走，被哥哥一把拽住：“你别乱来，我自己会说的，这是我和文文之间的事情。” 这话倒是让人满意的，唐娇消气了，拍拍哥哥的肩膀：“加把油，她长这么大没和几个男人说过话，你对她好，很容易就到手了呀，女孩子都喜欢对自己好的男人的。好了，进去吧，我去给汪阿姨买汽水。” 于是按照唐娇的计划，饭后她带着妈妈和汪阿姨去上厕所，留下裴雅看包，跟哥哥说好了，会故意带着她们绕几圈再回来，给他和文文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独处。 虽然很短暂，但若想说什么，十五分钟也足够了。 天气炎热，加上周末票价贵，今天游园的游客比想象的少很多，过了饭点，餐厅里刚才还闹哄哄的，这会儿只有足够冷的冷气和迪士尼歌曲在唱着。 唐姚把餐盘饮料杯送去回收台，回来时见裴雅拿纸巾擦拭桌子，就从他妈包里翻出湿巾纸给裴雅擦手。 “姚姚哥哥，你接了很多电话，是不是特地为了我请假的？”裴雅温柔地问道，“谢谢你陪我来玩。” 唐姚摇头：“我好歹也算个小老板，其实事情交代下去我不做也行，但是年轻嘛，自己熟悉业务才能经营好。接电话主要还是催件和投诉的，你不知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没办法，我做了这行，就要好好对付。” 裴雅满眼的崇拜：“你真厉害，我最佩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唐姚笑问：“那你想做什么？” 裴雅眼神一晃，带着几分茫然，想了想才说：“我不想做老师，但这几天带那个小朋友和他弟弟说英文，陪他们做功课弹钢琴，还有玩，说是家教，更像保姆一样，当然不做家务的。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小朋友特别可爱，我觉得做老师可能也没那么难。” 唐姚说：“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再找工作，我们那里几栋商务楼里的公司我都熟悉，你要找工作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裴雅更加崇拜了：“你们都好厉害，西成哥哥也总夸你，而他自己也很厉害。” 提起林西成，唐姚心里一咯噔，在追求裴雅之前，他当然要先确定一件事，手里快把妈妈的湿巾纸包装捏爆了，他终于鼓起勇气问：“文文，你和林西成那天晚上去公园谈事情吗，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那么不巧，裴雅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顿时变得很慌张。 第30章 是他的公主 唐姚瞄了眼手机屏幕，看见了妈妈二字，再看文文，脸色惨白到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一把拿过了手机，用他跟手下的快递师傅学的一口方言接通了电话，在那儿鸡同鸭讲了半天，然后果断挂了，顺手就关了机。 “姚姚哥哥？”裴雅惊恐地看着他。 “回去跟你妈说手机掉了，然后再给你自己打个电话要回手机，我打个包快递给你，或者约时间出来拿。”唐姚把手机插进自己的裤袋里，说，“那不就又多一天出来玩了？” 裴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这么完美的解决办法，简直对唐姚崇拜得五体投地。 “我知道撒谎不好，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唐姚笑道，“但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要害人，所有的后果都是你自己承担的，说两句怎么了？” 裴雅的心，霍然亮堂，方才随着妈妈来电而变得晦暗的眼眸，也跟着通透起来，她好高兴，说不出来的高兴。 “姚姚哥哥，我、我还想坐一次雷鸣山漂流，还有小矮人矿车。”裴雅说，“但是阿姨她们应该吃不消了。” 唐姚拿出自己的手机，催促妹妹她们快回来，唐娇心里骂着哥哥那个蠢货又搞砸了，气哼哼地带着两个老的回来，没想到哥哥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唐姚说，下午他们分开玩，唐娇带老妈和阿姨，不要太辛苦尽量避暑，他和裴雅继续去刷项目，晚上放烟火时，再在城堡前汇合。 汪美丽和姚玉芬是没意见的，但喂了两个小孩一人两粒人丹后，塞了个小扇子给文文，两拨人才分开。 唐娇开心极了，走之前还用手肘顶了顶哥哥，轻声说：“不错不错，表现很好。” 裴雅对此浑然不觉，手机都不在手里了，全世界都找不到她，今天她只想开开心心，玩个过瘾。 于是之后的半天，跟着唐姚把所有想玩的项目都刷了一遍，日落等待烟火时，唐姚又给她买来米奇头的棒冰。 “文文，累吗，吃得消吗，我本来以为你不太出门，体力会撑不住。”唐姚还是很担心，目不转睛地看着裴雅，“肚子饿不饿，唐娇倒是带着我妈和汪阿姨去吃过晚饭了。” 裴雅咬掉了一小口米奇耳朵，开心地摇头：“我不饿呀，中午吃很多的，天热也吃不下去，这个棒冰真好吃。” 唐姚说：“你喜欢，我再去买。” 裴雅谢道：“够了够了，你自己也吃呀，要化掉了。” 唐姚赶紧拆了包装，他一咬，就是米奇半个脑袋，但到底是棒冰，直冲脑门，冰得他脑壳剧痛。 “吃太快了。”裴雅温柔地说着，伸手握成小拳头，温柔地敲打唐姚的眉心，“姚姚哥哥，你慢点吃呀，要头疼的。” 那一下一下，仿佛都敲在唐姚的心头，从小在他眼里，文文就是新康里的公主，而他是守护公主的骑士，要永远永远地保护她。 这曾被他写进日记里，被唐娇发现，虽然妹妹肆无忌惮地嘲笑和泼冷水，后来甚至问他做快递难道就是想当骑士吗，兄妹俩大吵一架。 但唐娇也没宣扬出去，没在爸妈面前乱讲，多年后，小伙伴有缘重聚，她还挖空心思要给自己牵线搭桥。 妹妹是亲的没错，但裴雅，是他心心念念喜欢的女人，也没错。 “好点了吗？”裴雅问，而后急急忙忙吸溜自己化开的棒冰，吃得手忙脚乱。 “文文……” “嗯？” 第31章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裴雅看向唐姚，惊见他手里的半个米奇脑袋棒冰要融化掉下去了，着急地说：“姚姚哥哥，快吃快吃……” 唐姚想也没想，拎起来全部塞进嘴巴里，直冻得五官狰狞。 但闭着眼睛，感受到了裴雅的拳头，轻轻敲打在他的眉心，那么温柔，那么轻盈。 “啊呀……”可又听见文文叫唤，唐姚睁开眼，看见她同样手忙脚乱地把快融化的棒冰往嘴里塞，也冷得脑袋要裂开，却又笑得停不下来，格外开心。 两个人都吃得满手黏腻十分狼狈，唐姚让裴雅先去洗手，不然一起离开，绝佳的烟火观赏位置就要被别人抢掉了。 裴雅离开没多久，唐娇就带着妈妈和汪阿姨找来，她们一人胸前挂着一只爆米花桶，玩得也很开心。 坐下后两个阿姨互相拍照，忙得不亦乐乎，唐娇趁机凑到哥哥身边轻声问：“怎么样了？文文呢？” “去洗手了，我们刚才吃了棒冰。”唐姚看了眼妹妹，她的神情显然不是在问自己这些，便也不绕弯子，坦率地说，“下午玩得很开心，排队那么累，我怎么可能表白，刚才我差点开口，但又错过了机会。” “你啊……” “我决定今天不表白了。” 唐娇皱眉：“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是你的公主吗，你看，城堡就在眼前。” 唐姚笑起来：“你是在挖苦我，还是原来你心里这么浪漫的？娇娇，哥哥喜欢文文，就是想她开心，她今天那么开心，我实在不想吓到她，总会有机会的。” “我是无所谓，又不是我要追女孩子。”唐娇既无奈又心疼，“这么多年你都没变心，现在老天都帮你把她送回来，后面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唐姚站起来说：“我知道，你放心，你们来了，我可以去洗手了……” 夜幕降临，当烟花在城堡上空绽放，老老小小五个人都看痴了，音乐、光影和烟火，组成了梦幻的世界，在这里，仿佛可以脱离现实，做一场美梦。 烟火表演进入高潮时，唐娇拍了小视频放在朋友圈，被刚结束会议回到酒店的林西成看到。 可惜小视频冲着天拍，他看不见唐娇身边的人，再翻一翻今天的游玩分享，中午之后的照片，只有唐娇自己和两个阿姨，没有唐姚，更没有裴雅。 同样的，妈妈的朋友圈里，下午也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林西成坐在床上，缓缓翻过一张张照片。 回想那天唐娇发错的消息，不难猜，做妹妹的在帮哥哥追女孩子，很可能今天下午，他们就分开玩了，唐姚和裴雅，单独在一起。 他微微一笑，关上了手机，起身想去洗把脸，房间门铃响了。 从猫眼里看见是袁又晴，林西成打开门说：“明天早班机回上海，上午就要开会，今晚不出去玩了，早点睡觉。” 袁又晴一脸受了欺负似的委屈，赖在门前不动。 林西成二话不说就关门，自然在关上的那一瞬停了下来，再次打开，看着发急噘嘴的大小姐，笑道：“好了好了，就下去喝一杯，就一杯啊。” 袁又晴高兴了，跳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一起吃晚饭吧，不喝酒，我是肚子饿了。” 林西成轻轻推开她的手：“会被人看见的，不是说好，再过些日子我们才考虑……” 袁又晴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呀，我现在已经单方面进入恋爱关系，大不了项目成功后，你觉得不合适，我再单方面被分手好了。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一天也好。” 第32章 可我就是喜欢你 林西成冷静而清醒地说：“又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袁又晴早就想好了答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太爷爷是在码头拉黄包车起家的，你告诉我，什么是阶层？至于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反正你是我可以大大方方介绍给我爸妈，介绍给我朋友的人，对我来说足够了。” “你生活在一个，没有办不到的事的世界里，我不是。”林西成说，“我们很快就会没有共同语言，你会觉得我很无趣，甚至不上台面。” 袁又晴摇头：“你不肯和我在一起，不肯接受我的追求，做了三年朋友都没把我当女人，所以你错了，我明明有办不到的事，你看，我追不到你。” 林西成叹气，穿上鞋子说：“所以等你追到我的第二天，你就不新鲜了，相信我。” 袁又晴却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相信你还不如相信我自己，西成，我喜欢你，西成，如果我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林西成的心，莫名地一颤，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并非此刻的心动，可他在想什么呢？但至少有那么一点，是心疼又晴的不是吗？ 袁又晴再问：“你有前女友吗？大学同学，还是别的什么，让我看看她……” “我没谈过恋爱。”林西成打断了她的话，神情认真地说，“我出生在弄堂的阁楼里，我们家的房子还没有这酒店的卫生间大，我一点不夸张。” “哦……” “我父母是普通工人，爸爸还没退休，妈妈退休了，当年房价还不贵的时候，他们工资也不高，稍微攒了点钱，碰上家里亲戚生病要钱看病，都送出去了。”林西成平静地说道，“错过了那个时机，后来攒钱的速度跟不上房价，再买就买不起了，我读大学之前十八年，就一直住在比这卫生间还小的家里。” 袁又晴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林西成继续道：“你说我在这一行到头了，接下来要拼人脉，我承认，我开始觉得累了，问题是，我为什么非要在这行走到底，我还可以有很多选择的。” 袁又晴小声呢喃：“我不是那个意思。” “又晴。”林西成说，“如果我们真的要谈恋爱，因为彼此都喜欢对方好吗，和工作没关系，和人脉朋友圈什么都没关系，我想因为喜欢你，来被你喜欢。” 袁又晴眼睛红红的，委屈地说：“可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三年，从你第一次坐在我身边，我就喜欢你，抽签分组的时候抽到你，我开心了一晚上……” 林西成递给她纸巾：“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你，这三年，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给我的机会，即便我努力回报给公司了，我还是对不起你。” 袁又晴抿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前走，可手臂却被拽住了，她回头，带着哭腔说：“干嘛？” 林西成却笑道：“现在话都说清楚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吗？” “重新？认识？”袁又晴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时候，烟火结束了，依依不舍离开梦幻的世界，唐姚预约了车子准时来接他们，返程有些拥堵，至少一个多小时，到家可能要将近十点。 其实汪美丽和姚玉芬都说下午就回去，怕文文回家晚了，被她妈妈骂，裴雅却打赌说妈妈夜里会出门，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几时回家。 这会儿车子往回跑，唐娇和阿姨们都累得睡着了，裴雅醒着，身边的唐姚则在微信上处理快递站的事情。 裴雅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灯光照射下，一张眉头紧蹙的脸孔，她知道，吃过午饭后，唐姚再也没接过电话，很可能是为了陪她好好玩，把工作都放下了。 只见唐姚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接通后怒气冲冲地说：“你干什么，打了我十七八个电话，我今天休息，你不知道吗？” 前座的阿姨们和唐娇都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看过来，问怎么回事，唐姚这才收敛了几分。 电话开得很响，声音漏出来，是女人的声音说：“保险到期了，你说续的，一个礼拜了还没续。” 第33章 冲上去就表白 电话里几个来回后，裴雅听不清人家说什么了，就听见唐姚好不耐烦：“我这里就是个破快递站，你当是什么大公司啊，好了好了，我明天就过来签字，你早点回去吧。” 见儿子挂了电话，姚玉芬关心道：“什么事啊？快递站有事吗？” 唐姚说：“没什么，就是保险到期了，小姑娘催着我买。” 汪美丽问：“保险公司的？” 唐姚说：“是我快递站的小姑娘，还在读书呢，来兼职送快递，我看她简历写的财会专业的，就让她留下算算账了。” 姚玉芬提醒儿子：“保险一定要买的，你别不上心，人家好心提醒你。” 唐姚嘀咕着：“她也可以买，我给她权力的，非要找我签字，一个快递站弄得跟公司一样，受不了她。” 只听前座的唐娇喊道：“再过个红绿灯就到我们那里了，文文，在地铁口放你下去，你自己走进去吗？” 裴雅应道：“好的，我自己走进去。” 汪美丽却说：“用不着，一起进去，我们先下车看看，你妈要是不在家你就直接下车，在的话，再绕出去转一圈。” 唐娇忙接话：“这样好，在的话，让唐姚陪你再坐车绕出去。” 姚玉芬忍不住又念叨：“这样偷偷摸摸的总归不太好。” 汪美丽却很看得开：“我们是照顾她的神经，又不是怕她，是我们好心好吧。” 如此，在汪阿姨的提议下，裴雅和大家一起坐车进了弄堂，家里黑灯瞎火的，胆大的汪美丽竟然直接摁了他们家的门铃，里头毫无反应。 “带钥匙了吗？”唐姚问。 “有的。”裴雅说着，一面下了车，看着里外都黑漆漆的家，爸爸妈妈竟然都出去了。 很晚了，站在楼底下说句话，前后左右的人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大家互相挥手，安安静静地道别，各自回家。 但其实，进家门前，裴雅的心还吊在嗓子眼，她很怕一进去后，妈妈突然把灯打开，凶神恶煞地等她算账。 直到亲手打开家里的灯，在卧室、卫生间、厨房乃至楼上都确认了没人后，才疲倦地坐在楼梯上松了口气。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又把她吓了一跳，怯生生来应门，是唐娇说：“我来你家洗澡好吗？” 这是小时候常有的事，娇娇不仅来家里洗澡，她们还一起洗，就算现在长大了，两人在浴室里脱得光溜溜，也没有任何尴尬。 她们互相洗头，裴雅温柔地冲洗娇娇的长发，说道：“我搬走的时候，你还是短头发的。” 唐娇说：“我到大学才开始留长发的，大一迎新晚会上，看上了台上唱歌的大三学长。” 裴雅笑道：“你就为他留长发了？” 唐娇也笑：“第二天就看到他身边有女朋友，还幻想什么？但后来我想，我要像个女孩子才行了，这样下次再碰到喜欢的人，冲上去就能表白，免得人家还要愣一愣，我是男是女。” 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更不服气哥哥是男生会得到妈妈的偏爱，唐娇从小也把自己当男生，她只跟弄堂里的男孩子玩，什么都要和哥哥争一争。 但人果然是会变的，眼前的姑娘，身材凹凸有致，肤白如雪，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柔顺的长发，娇娇那么美，在裴雅眼里，娇娇成了她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你的腰真细，都是骨头，屁股也没有。”此刻，唐娇开始为裴雅洗头发，啧啧道，“多吃点吧，等刮西北风，你就要被吹走了。” 第34章 该有那么一刻突然心动 洗完澡出来，裴雅想找点饮料给娇娇喝，可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半盒不知道几时的绿豆汤。 唐娇在电风扇前吹头发，见她对着冰箱一脸为难，问道：“都要十一点了，你爸妈不回来了？” 裴雅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唐娇一勾手：“去我家睡，拿好钥匙，去我房间睡。” 裴雅不愿打扰她，心里也害怕：“你明天还要上班的，再说，万一他们半夜回来，发现我不在家里……” 唐娇递过自己的手机：“拨你爸妈的号码，我来打，听听那边什么声音。” 裴雅犹豫不决，唐娇性子急，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命令道：“快点。” 这个时间，在北京的林西成，早就吃过了晚饭，但袁又晴不肯回房间，跟来赖在他这边，开了瓶红酒，抱膝靠在落地窗前看北京的夜景。 林西成不理会她，自顾自收拾好了行李，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回上海，紧跟着就开会。 全部收拾完，才走过来，窗前的人笑眯眯地乐呵着，瞧着像是醉了，其实没喝两口，她就是高兴。 林西成也席地而坐，拿过酒瓶闻了闻。 袁又晴问：“好吗？” 林西成摇头：“我对酒，一无所知。” 袁又晴一手托着脸颊问：“之前参加酒会的时候，没遇到人聊这个话题？” 林西成说：“有，我都想办法避开了，或者就恭维他们，然后一直听他们说。” “这倒也是个办法，你聪明，会应付。”袁又晴说，“但一次两次可以，将来有想要深交的人，或者行业里开始有人盯着你，就会发现你身上很多事了。” 林西成拿起酒杯，稍稍尝了一口，再拿起酒瓶看产地和年份。 袁又晴爬过来，靠在他身上，指着产地和年份，讲一些相关的信息，她抬起头，见林西成很认真地听着记着，不禁笑了。 林西成问：“笑我？” 袁又晴摇头：“我总算也有几件比你厉害的事。” 林西成说：“大小姐，你很快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袁又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说：“那就在那之前，你先甩了我呀。” 他们已经是恋人了，就在晚餐前确认了恋爱关系。 不可否认，袁又晴长得漂亮，性格可爱，没有任何富二代的坏毛病，那些骄傲和霸道都控制在正常范围内，在林西成看来，只要有机会，任何男性都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他也喜欢。 但喜欢上升到爱情，他还要尝试着摸索，他认为爱人之间，就该有那么一刻突然心动，认定身边的人将是此生伴侣，一定会有。 袁又晴靠在他肩头：“我今晚太开心了。” 林西成说：“回去睡吧，明天七点钟的飞机，五点多就要出门的，还有几个小时睡觉？” 身边的人撅着嘴，委屈巴巴地摸了摸他的胳膊：“可是，今天是我们谈恋爱的第一天。” 林西成问：“你不会第一天，就想跟我睡一间房？” 袁又晴蹭地爬起来，跳上床，张开双臂欢喜地说：“我不介意啊。” 只见林西成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回去，你不走我走了啊。” 第35章 这一天一夜，过得真好 隔天一早，林西成登机落座没多久，袁又晴就跑来和他身边的同事以工作为由换座位，把人家送去了公务舱。 看着昨晚气哼哼走的人已经不记仇了，林西成说：“我不介意在公司公开我们的关系，你呢？” 袁又晴很是高兴：“当然不介意啊。” 林西成道：“但也没必要特意宣布，我们谈我们的，有什么事了再说明一下好了。” 大小姐心满意足，抱着他的胳膊就说要补眠，她一早被助理拖出来，连妆都没画，自然昨晚因为太兴奋，还有被赶走的生气，她几乎一夜没睡。 林西成向空乘要了毯子，盖在她裸露的腿上，又晴心满意足地笑着，闭上眼踏实地睡了。 此刻，新康里的亭子间里，裴雅醒来，冷得瑟瑟发抖，摸到遥控器关了空调，边上唐娇也蜷缩成一团，空调被子全被她卷过去了。 看了眼床头的钟，她赶紧推唐娇：“七点多了，娇娇，七点多了。” 唐娇睁开眼，呆了一呆后，迅速跳起来，而后跑进跑出，给文文表演了一个如何在十五分钟内画出完美的职业妆容。 七点半刚过，她就拎着三只烧麦和一袋牛奶，踩着高跟鞋飞奔出去了。 裴雅缓缓下楼，看见姚阿姨站在门前目送女儿，叹气又摇头，转身温柔地对她说：“吃早饭吧，阿姨买了烧麦。” “我先回去看看，谢谢阿姨。”她还穿着睡衣，急急忙忙跑回路口自家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才开门进去，但闷热的房子里，依旧空无一人。 站在客厅里，裴雅愣了半天，回身看向黑漆斑驳的铁门，算算时间，已经二十四小时不和爸妈有联络，不见面也不说话，虽然期间她有提心吊胆，可这一天一夜，过得真好呀。 昨晚的电话，妈妈是关机，爸爸是无人接听，谁也没联系上，她就被唐娇拖走了。 裴雅坐在钢琴凳上，家里的闷热正好缓解她在娇娇房里被空调冻了一晚上，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她转身打开钢琴盖，十指飞舞，将琴声飘入弄堂里。 对门的汪美丽正要去菜场，拎着篮子站在门口，仰头听着琴声笑眯眯地说：“这个我知道，茉莉花呀……” 只见姚玉芬匆匆跑来，小声说：“夫妻两个，都没回来，他们在搞什么？” 汪美丽满不在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小菜买好啦，我睡到老林出门才醒，昨天累死了，真是开心啊。” 她摸了摸口袋，手机没拿，转身跑回楼上，口中念着：“儿子今天早上从北京回来，我要问问他落地了没有。” 提起儿子，姚玉芬也想起来，她要打电话敦促唐姚把保险续上。 快递站里，师傅们带着早班送件都陆续离开了，唐姚挂了妈妈的电话后，就看着裴雅的手机发呆。 小小的办公室，到处堆满了东西，只有他对面拼起来的那张办公桌上，干净整齐，坐那边的人正好推门进来，名叫许沁的大学生也来上班了。 “你昨天那么晚回去？”唐姚说，“你自己把时间算算，加班费。” “不用了……”短发高瘦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蹭这里的空调写论文，宿舍里太热了，顺便做点事情。” “没关系，你写吧。”唐姚大方地说，“学校里有事的话，你随时可以走，开学就不来了吧。” 许沁干脆地说：“大四没什么课了，我可以过来，如果我找到工作，就不过来了。” 唐姚不在乎：“早就讲好的，没关系，反正你来了之后，很多事都有规矩了，以后照着做就行。” 许沁从抽屉里拿出买保险的文件给他签字，老板签字后，她才打开电脑，用站里的钱续保险。 忽然听见手机开机的声音，和很多消息通知进来的提醒音，她抬起头，见唐姚对一部半新不旧的手机皱眉头。 “捡到的？” “嗯？哦……是，捡到的。” 唐姚站起来，把手机插进口袋，往门外走：“我去送件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第36章 谁也不在乎谁 九点十五分，唐姚送出第一个件，林西成的航班准时降落，唐娇抱着一堆文件进会议室做准备，裴雅合上了钢琴盖。 匆忙的一周又开始了，夏天，也迎来了最后一波高温。 由于昨晚在娇娇房里被空调冻了一晚上，裴雅没开空调，洗漱后靠在床头看书，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满身的汗，热得她喘不过气，晕沉沉地坐起来摸到空调遥控器，却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这个时间，该是妈妈回来了，爸爸在上班才对。 想到昨天的事，想到“丢”了的手机，裴雅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想被妈妈冲进来劈头盖脸地责骂，她鼓起勇气，主动下楼来。 张春才回来没多久，拿着衣服要去浴室洗澡，瞥了眼女儿，走进浴室后又退出来：“你的手机怎么回事？” “掉了。”裴雅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慌张，这本就是值得慌张的事，太过镇定，妈妈反而会起疑，她说，“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张春恼道：“你没打电话？” 裴雅说：“打了，已经关机。” 张春叹气，似乎不打算深究细节：“你再打打，能要回来最好，实在不行就算了，我的旧手机你拿去用。” 裴雅见妈妈根本不再问其他的事，甚至不提起爸爸，虽然自己满腹疑惑，可她也不想问怎么了。 隔着浴室门问妈妈借了手机，给自己打电话，接通后听见唐姚还是用方言说话，她笑了。 “文文？” “嗯，是我，姚姚哥哥，你可以把手机寄给我了。” “知道了，下午就送过来。” “我妈妈好像什么都没怀疑，你们放心。” 唐姚说：“你自己当心就好，我们没事的，先挂了，我还要送件。” 挂了电话，听见浴室里水声不断，裴雅翻开妈妈的短信，果然有未接电话的提醒消息，还都是未读的状态，她一时也分不清哪个号码是唐娇的，索性把短信全删除了。 至于爸爸那里，昨晚是没接通，如果今天唐娇没收到回拨，那基本就没事了。 但想起爸爸，裴雅又翻了翻通话记录，昨天一整天，妈妈都没和爸爸有一条通话，只有微信上夜里七点多发的一条：今晚不回来了。 爸爸也回复了，说：别太累了，当心点。 裴雅不敢打开那些n条未读消息的微信群，能看的最近几个聊天都没什么问题，她放下了妈妈的手机，觉得自己兴许想太多，二十多年了，妈妈的行踪向来不对家里做交代的，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去淘米，准备煮一锅粥，按下电饭煲按键时，妈妈洗完澡出来了。 “文文，来帮我吹头发。”张春说着，往卧室走，但又停下来问，“你爸呢？” 裴雅一慌张：“什么？” 张春问：“他上班前没给你弄口吃的？” 裴雅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我睡得很晚才起来……” 妈妈显然并不在乎，念了声越来越不像样，就喊她帮忙吹头发。 那之后，妈妈倒头大睡，再不问任何事，下午起来喝粥时，刚好裴雅的手机被闪送送来了。 “当心点，最近学校会联系你的，手机很要紧。”张春嘀咕了一句，端着粥去开了空调的卧室吃。 裴雅捧着手机回到房间里，果然微信上有爸爸的消息，他昨天傍晚说，晚上要出去一下，会比较晚回来，让女儿下班买饭吃。 然后今天早上还有一条：爸爸先上班去了，你起来自己弄早饭吃。 楼下传来妈妈打电话的笑声，不知道对方是谁，而爸爸昨晚到底有没有回来她也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没有人在乎，她到底怎么了。 裴雅松了口气，不被在乎，不被盯着，她求之不得。 这个时间，唐娇的公司里，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她独自在会议室回收文件。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看，是新来的大客户部总监，也是那个在电梯里看她屁股的男人。 当然那件事，唐娇已经自行消化了，人家大概就是看到她裙子上的脏东西，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已。 郭旭东径直走来，淡淡说了声：“我捡东西。”便在唐娇脚边弯腰猫下身子，不知道在会议桌底下找什么。 唐娇头皮发麻，想起网上看到的那种变态，会偷拍女生的裙底…… 她猛地往后退开几步，却看见人家半个身子都到桌底下了，然后摸出了一支钢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郭、郭总……”唐娇说，“你讲一声，我们来找就好。” 郭旭东温和地说：“不要紧，要是你方便的话，找阿姨来把地毯吸一吸。” 唐娇说：“马上就要换新的了，下周就换。” 郭旭东淡淡一笑：“但这个礼拜还要开很多会，也会有客户过来。” 唐娇点头：“是，我知道了。” 人家离开了，唐娇抱着文件往外走，心里又好笑又尴尬，挺正经一个人，怎么就被她想成了色.狼。 第37章 只会窝里横 抱着回收来的文件，一部分送去资料室锁起来，另一部分拿去粉碎销毁，唐娇站在影印室里碎纸时，有同事跑来向她求助。 就快下班了，同事要赶去送孩子上辅导课，求她帮忙把一份材料输入公司系统，唐娇想自己接下来反正也没事，随口就答应了。 等她回到工位，桌上厚厚一摞文件夹，她愣住，抬头找刚才来求自己的同事，人家已经拎包走人了。 坐下打开手机，想问问怎么回事，对方早就有消息过来，拜托她把这些东西都查一遍，缺的就录入系统。 “她就是这样的，以后你不要随便答应，客气当福气，不要脸。”对面的同事也准备下班了，好心但态度冰冷地提醒唐娇，“别被她缠上，当心点。” 唐娇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呆呆地看着人家离去，而身边的同事大多都不和她目光相交，显然不愿被拜托什么，之后到点下班，能走的都走光了。 “算了……”唐娇无奈地叹口气，翻开沉重的文件夹，开始做事。 转眼，天黑透了，唐姚到家已经八点多，妈妈下来要去厨房给儿子热饭，他说这么热的天，吃冷的就行。 姚玉芬不答应：“胃要不舒服的，我就热个冬瓜虾皮汤，你先上去吧。” 唐姚上楼隔着门顺口和妹妹打招呼，妈妈在楼下喊：“娇娇还没回来，说加班。” “又加班，她一个小职员这么忙？”唐姚在楼梯上坐下，给妹妹打电话，那边累坏了的人有气无力地说，已经出办公大楼，要坐地铁回来了。 唐姚下楼来，对老妈说：“待会儿再热，我去地铁口接娇娇。” 姚玉芬很担心：“你自己也没吃饭，饿不饿呀。” 唐姚抓了只虎皮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很快就回来了。” 裴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见电瓶车进来没多久又出去了，她爬到窗口看，没能赶上唐姚的速度。 而此刻，除了她，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妈妈依然天没黑就出去，而爸爸和昨晚发来了一样的消息，说他会晚些回来，让她下班买饭吃。 简单来说，爸爸连她今天开始不去做家教都忘记了，或是根本不知道。 但家里安安静静，裴雅觉得很自在，吃什么都有胃口，填饱肚子就行。 这一边，唐姚骑车来到地铁口，却发现有交.警在查来往车辆，他的电瓶车是不能载成年人的，于是去便利店买了瓶冰可乐。 唐娇上来看到哥哥时，还挺高兴，结果只有冰可乐，不能接她回去。她幽怨地看了眼在边上的交.警，踩着高跟鞋疲倦地往家走：“叫你换摩托车吧，真是的……” 唐姚缓缓跟在一旁，过了这个路口，离开了交.警的视线，就叫妹妹上车。 “不要了，被抓了罚款没意思。”唐娇大口灌下可乐，舒坦了好些，“你来接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还是哥哥好。” 唐姚笑道：“谁叫你没有男朋友，你早点结婚么，我也不用管你了。” 妹妹飞来眼刀，冷哼道：“你的女朋友呢，你的老婆呢，说我！” 唐姚问：“怎么那么忙，老是加班？” 唐娇气哼哼地把同事数落一顿，但没有得到哥哥的安慰，唐姚反而说她：“你就是窝里横，去了外面只会被人欺负。” “我要是真的窝里横，怎么会……”唐娇很生气，但那些话，她可以对林西成和裴雅爆发，到底也舍不得当着哥哥的面说。 她心里是怨的，爸爸妈妈把攒了一辈子的钱，拿给哥哥做本钱开快递站，而她什么也没有，二十五岁了，还要蜗居在这洗漱都不方便的弄堂里。 她想过搬出去租房子，可交了房租，拿什么开销，难道还要伸手问爸妈要钱。 “上来吧，警.察不会追到这里的。”唐姚说着，把后座的灰尘拍了拍。 唐娇也实在累了，坐上了哥哥的电瓶车，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停下一辆出租车，下车的男人，是文文的爸爸裴厚德，而车上看身影，像是还有个女人，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唐姚你看。”唐娇指向那边，“是不是文文的爸爸。” 唐姚眯着眼睛：“有点像……” 第38章 你学会骗人了是不是 那辆出租车很快就离开了，裴厚德拎着四四方方的公文包往家走，目不斜视都不带看边上一眼，不知是对于方才的事问心无愧，和车上的女人是正常的关系，还是说，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去绕几圈吧，我慢慢走回去。”唐娇下了电瓶车。 兄妹俩互相看一眼，心领意会，这么狗血的事，还是别牵扯上的好，不然最尴尬的人，还是文文。 等唐姚转了几圈，拎着一大袋雪糕棒冰回来，妹妹也已经走到家楼下，两人不自觉地朝路口裴家看了眼，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但和平安静，张春在不在家，也是一目了然了。 唐姚催促妹妹：“回去吧，有什么事再说。” 这一边，裴雅在厨房烧了开水，给爸爸泡了一大壶茶，裴厚德洗完澡出来，到底是问了一句：“怎么不回爸爸消息？” 裴雅解释手机丢了，今天刚拿到，一面观察着爸爸的神情，他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昨晚爸爸到底有没有回家，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裴厚德问：“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裴雅说：“吃了泡面。” 爸爸轻轻叹气，对女儿说：“你先上去，我去路口买只西瓜和电烤鸡回来，这样下去，你要营养不良了。” 裴雅并不在乎：“很晚了，我不想吃东西了，明天再吃吧，爸爸早点睡吧，妈妈她……” 裴厚德倒也不勉强，拿起茶杯吹了口气，他夏天向来喜欢喝热茶，但老婆从来不记得，从来不会给他泡茶，也只有女儿了。 “她晚上不回来。”裴厚德喝了茶，说道，“你去睡吧，明天早饭，爸爸给你买生煎馒头和豆腐花放在厨房，你起来自己吃。” 他说着，转身往卧室走，裴雅没忍住，问了句：“妈妈一直晚上不回来，她在忙什么？” 裴厚德回眸看向女儿，父女俩眼中的迷茫一模一样，他摇头：“我不知道呀。” 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裴雅后悔问了这句，何必呢，其实她也漠不关心不是吗？ “爸爸晚安。” “文文，你家教做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裴厚德总算又找到些话题。 “做到今天。”类似的敷衍和谎话，裴雅已经随口就能来，“学校的话，等通知，就快了吧。” 回到房间，空调开得很冷，她爬上床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心口隐隐作痛。 此时手机响了，伸手摸到打开，屏幕照亮了被窝，看见是娇娇在群里发的视频，她终于坐起来，靠在床头看。 唐娇剪辑了游玩的视频，白天的花车，晚上的烟火，老阿姨们上小矮人矿车前的紧张僵硬，裴雅从漂流下来浑身湿透的窘迫……她心口的疼痛渐渐消失了，抱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 漫漫长夜过去，隔天早晨依旧被邻居们的各种动静吵醒，裴雅下楼，妈妈还没回来，爸爸给她买好了早饭放在厨房，已经上班去了。 洗漱后，看着唐娇剪的视频吃早饭，从昨晚到这会儿，她已经看了无数遍，突然家里铁门开了，她赶紧收起手机，紧张地迎出来。 “裴雅！”妈妈径直冲进来，连拖鞋都没换，把手机伸到她的面前，“你去迪士尼了，你不是去给小学生补课了吗？” 照片上，是五个人在大鸭子前的合照，裴雅能看见自己，笑得那么开心。 “你怎么回事？”她被妈妈猛地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张春把手机仍在沙发上，怒气冲天地责问女儿，“你学会骗人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教你的，唐家兄妹，还是汪美丽？” 第39章 是不是亲生的 面对妈妈的质问，裴雅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春的声音尖锐刺耳：“说了多少遍，不要和这里的人往来，你听不进去是不是，你长脑子了吗，和他们混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 “妈妈……”裴雅试图为自己的小伙伴辩解。 “别叫我妈妈，我的话你听吗？”张春气得不行，刚才从外面走进来，上次那几个女人又在边上窃窃私语，像是对她指指点点。 她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走过去就问她们，有什么稀奇的，要鬼鬼祟祟。 那几位也是有备而来，给她看了照片，是他们的孩子从唐娇的朋友圈里扒下来的，裴雅跟着母子三人还有汪美丽去了迪士尼。 而她们明知道，裴家从来不和新康里的邻居往来，文文从小就不被允许和任何孩子玩耍，那天公园里的事无凭无据，这次赖也赖不掉了。 “你不听，我去跟她们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等学校电话，不要再出去野。”张春抓起手机，这般命令女儿后，转身就往外走。 裴雅意识到，妈妈要去找阿姨们的麻烦，跟出来想要阻拦。 那么不巧，汪美丽和姚玉芬一起买菜回来，刚走到路口，就见张春气势汹汹，本是要闯到对门去的，但看到她们在这里，就直冲过来。 “妈妈！”裴雅追出来，拉住了亲妈的胳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回去。” 张春甩开她，脚下的高跟鞋像是要在水门汀上砸出坑，站在汪美丽和姚玉芬的面前，怒声道：“管好你们的儿子女儿，不要再惹我家文文，我们不是一路的人，你们的儿子女儿多少金贵，我们配不起的。” 姚玉芬吓得不知如何应对，不自觉地往汪美丽身后站，汪美丽倒是笃定得很，笑眯眯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么热的天发什么火，那天我们两家人约好去迪士尼，车子出去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在路上走，就把她带上了，也不会有下次了，你放心。” 她说完，拉着姚玉芬绕开张春往里走，边上其他邻居出来张望，汪美丽笑呵呵招呼大家：前面华联超市空调坏掉了，鸡蛋买一斤送一斤，你们快去。” 走过裴雅面前，她怜悯地看了眼孩子，又冲她眨了眨眼睛，猜想她能把话圆过去。 却见张春冲过来，高声呵斥女儿：“我再关照你一次，不要和这里的人搭讪，听见了吗？” 这“听见了吗”四个字，让汪美丽都听着脑壳一震，耳朵嗡嗡响，张春摔门回去了，留下小姑娘一个人在门前，汪美丽想上前来关心几句，被姚玉芬拉住了。 可她们才转身，就听见呕吐声，再回过来看，裴雅扶着他们家的铁门，剧烈地呕吐起来，刚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她渐渐支撑不住，腿一软跪了下去。 阿姨们纷纷围拢，七手八脚地搀扶孩子，高声喊张春出来，说她女儿不行了。 这天中午，林西成从客户的公司出来，袁又晴说好要开车过来接他去吃午饭，但不巧堵在了路上，叫他等一等。 他坐在一家咖啡店里，看着微信群里同事的消息，然后翻到小伙伴的群，把那天游玩的视频又看了一遍。 打算写几句话夸唐娇拍得好，妈妈的微信跳出来，一条长达52秒的语音消息，林西成含笑叹了口气，还是仔细听了。 本以为又是妈妈啰嗦家务事或叮嘱他防暑和吃饭，没想到，听到了今早的闹剧，听到了裴雅中暑呕吐，险些昏厥送医院的消息。 妈妈最后说：“小姑娘太可怜了，还是不是亲生的，张春是后娘吗？” 第40章 把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 很快，妈妈又发来一条语音：儿子，弄堂里的人说，看见你和文文晚上在公园里，是不是啊？ 林西成毫不犹豫地回复：他们瞎说的，没这个事。 此时袁又晴的电话进来，她已经到附近，林西成走出咖啡店，热浪扑面而来令人窒息，他坐进车里，脸色很难看。 “中暑了？”袁又晴伸手摸他的额头，“要紧吗？” “去吃饭吧，大概饿了。”林西成自己明白，他只是心情不好。 这个周末，他们分别要去两个地方出差，对于正“热恋”的人来说，实在难分难舍，于是又晴要求每天和他一起吃午饭和晚餐，林西成也很乐意。 “又晴……” “什么？” 林西成说：“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吗？我跟你提过，我在弄堂里出生，所以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 袁又晴喜出望外，漂亮的眼睛里闪闪发光：“真的？” “你看路，看路……” “今晚就见面吗，我来订餐厅，他们喜欢吃什么？” 林西成被女朋友的喜悦感染，也笑起来：“你这么高兴？” 袁又晴猛点头：“当然开心呀，其实、其实我一直担心，你只是觉得我太烦敷衍我，并没打算好好和我谈恋爱。” 林西成失笑：“那我还想不想在公司做了，这样得罪你还了得。” 又晴却说：“你说过的，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行业走到底，你还能有很多选择，相反，我很怕自己把你赶走。” 林西成心头一软，说道：“你不怪我利用你，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袁又晴白了他一眼：“讲过没有，再也不许说对不起，我又不是傻子，白白被你利用？” 她依然很高兴：“和你的朋友约吧，今晚好吗？” 林西成记起唐娇说过很想试试法餐，袁又晴便说她有认识的总厨，她来安排。 这会儿，刚和同事吃完午饭回到公司的唐娇，听说林西成要带女朋友请他们吃饭，还是高级法式餐厅，立刻就答应了，还特地给唐姚打电话，让他晚上回家换正装。 “我还没说去不去，晚上不一定走得开。”唐姚正在快递站吃午饭，和快递师傅们一样，统一从餐馆订的盒饭。 “知道了知道了……”他嘴上不耐烦着，其实心里特别高兴，林西成有女朋友，他能毫无顾忌地追求文文了。 唐娇再三叮嘱：“回去换套正装哦。” 这一点，唐姚倒是有些抵触：“这么热的天，穿什么正装。” 他们兄妹俩，还完全不知道裴雅出事了，林西成也没在群里提起，还在群里说定，让唐姚接文文去餐厅汇合。 此刻，裴雅正躺在床上，呕吐带来的肠胃抽搐和食道灼烧，让她十分辛苦，看着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她吃力地爬起来。 然而群里所有的喜悦，都不属于她，仔细看过每一条消息后，她缓缓打了一句话：恭喜西成哥哥，但是我今天来不了，请替我打个招呼。 这是林西成预料到的结果，他仿若无事地回复：让唐姚接你，能出来就来，不行的话下次再说，我们几个先约。 唐姚也立刻回复：文文，我晚上和你联系，我叫车来接你。 可手机这边的人，因为楼下一丁点的动静，就吓得浑身发抖，裴雅蜷缩进被子里，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被痛苦和绝望笼罩着，不知如何才能解脱。 第41章 你看着办吧 这天下午，唐姚安排好快递站的工作，不到四点就离开了，他最近频繁休息和早退，是快递站成立三年多来少有的情况。 站里有几个最早就来的师傅，下午回来取晚班件时听说老板已经下班，不禁对许沁笑道：“唐姚是不是谈恋爱了，很少见他这样嘛。” 许沁帮师傅们把水壶灌满，递过来淡淡地说：“不太清楚，下次你们问问？” 一个师傅说：“小许，我看你跟唐姚就蛮般配的。” 另一个人拽着那师傅就走，冲许沁嘿嘿笑了笑。 许沁并不在意，出来帮忙扫件，什么话也没说，还顺便检查了一下消防器材是否过期。 这会儿功夫，唐姚去理了个发，还刮了脸，清清爽爽地回到家里，把在汪美丽家聊天的老妈叫回来，让她拿自己的西装。 姚玉芬一面好奇这么热的天穿什么西装，一面说起了早晨裴雅被她妈妈吓得呕吐不止的事，唐姚听得整个人僵住，眼睛里冒火，满腔的愤怒又不能冲着妈妈来。 姚玉芬利索地翻出烫衣板，要把儿子的西装烫一烫，背对着唐姚说：“文文真是作孽啊，被张春吓得魂都没了，夫妻两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去哪里，从来没看到他们买菜烧饭，你说文文每天在家里吃什么，怪不得那么瘦，瘦得就剩一把骨头。” 她转身问儿子：“你要西装干什么，去喝喜酒？” 可是唐姚没回答，顺手拿了妈妈的钥匙，下来打开了妹妹的房门，要一个人待会儿。 傍晚时分，林西成结束了小组会议，回到办公室，手机里已经很多未接来电和消息。 平时发消息都是语音的唐姚，发过来长长的文字，说裴雅被她妈欺负，说裴雅的身体可能来不了。 林西成想了想，给唐姚打了电话。 “我看她来不了，身体那么差。”唐姚在电话里焦虑地说，“算了吧，我自己过来就好。” 林西成说：“你去看看她，如果能出来或者想出来，就带出来吧，不行的话再说。” 唐姚问：“这样下去怎么办，她妈妈简直神经病，我妈说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吼文文，警告她不许再和我们往来。” 林西成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只有一句：“所以我说，你和唐娇在弄堂里，要多多照顾她。” 唐姚叹了声：“这我知道……” 林西成道：“你看着办吧，自己来或者带文文一起来，我们在餐厅等你们，我女朋友很想见你们。” 他刚挂了电话，袁又晴就发来消息，她已经准备好了，在停车库等林西成下去，还发了一张漂亮的自拍，为了今晚的聚餐，已经换了衣服，还做了头发。 林西成打开一旁的文件柜，柜门背后有穿衣镜，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领带衣襟，再次把餐厅地址发给唐姚和唐娇，交代了助理一声，就先走了。 而唐姚挂了电话，也套上了西装，这套衣服还是大学同学结婚他去做伴郎时买的，刚好当时也是夏天，现在穿也不至于太辛苦。 妈妈爬上楼梯来，对他说：“张春又出去了，我看她把铁门锁了又锁了。” 第42章 他们都不来，其实更好 唐姚扣上西装扣子，转身看向妈妈，问：“可以吗？” 姚玉芬眯起眼睛笑：“我儿子真帅啊，一打扮，就是不一样的。” 唐姚说：“我去接文文，要是把她接走后，她妈又回来，你给我发个消息。” 姚玉芬胆小：“那也来不及了，你们一定要带她吗，今天她身体也不舒服。” 唐姚没解释什么，也没提起林西成是带女朋友来相见，包括他喜欢裴雅的事，一切等有了定数再说不迟。 离开家，到裴雅楼下的几步路，就碰到邻居阿姨们，对他今天的模样大加赞赏，姚玉芬跟出来，顾不得为儿子骄傲，紧张地看着路口。 唐姚直接摁了裴家的门铃，再给裴雅打电话，窗口探出一张苍白的脸，他挥了挥手：“文文，你下来。” 西装笔挺的人，和平时完全不同，裴雅愣了半天，听见唐姚的声音才确认是他。 而从窗口可以看见，边上的邻居们都在好奇地张望，她很害怕，想到早晨的情形，根本不敢下去。 她给唐姚发消息说：姚姚哥哥，我不去了，你去吧，你今天很好看。 唐姚秒回：文文，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裴雅想，把人留在下面，让他被邻居们围观，也太过意不去了，只好起身披了件薄纱衣，下楼来应门。 但是妈妈把铁门几重保险都锁上了，她再折回去拿钥匙折腾半天，打开门，看见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唐姚，虚弱地笑起来：“姚姚哥哥，你真好看，身材好啊。” 她身子晃了晃，脚下发软，紧紧抓着铁门，唐姚也是一秒就搀扶住了她，顺手往额头一摸，蹙眉道：“文文，你发烧了？” 裴雅目光涣散，双唇皴裂晦暗，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是吗？” 唐姚摸了她的额头和后脑勺，全都烫得吓人，在他这个气火旺盛的男人手里都觉得烫，可想而知。 “妈，文文发寒热了，你过来看住她，我去叫辆车进来。”唐姚大声招呼老妈，“你过来看她。” 对门汪美丽应声就下来了，搀扶裴雅回去坐下，唐姚脱下西装外套，跑出去叫车。 姚玉芬跟进来，去厨房给孩子倒杯水，回到客厅冲汪美丽摇了摇头，很显然，这家里，根本就不像过日子的人家。 出租车很快进来，汪美丽让姚玉芬跟他儿子去，万一张春又回来了，她来对付。 正准备下班的唐娇，收到哥哥的消息，得知文文发烧去医院，他们两个今晚都不来，赶紧联系林西成，说要不改期吧，人都没到齐。 林西成和袁又晴已经到餐厅了，他料想的结果是裴雅不来，唐姚独自来，现在他们都不来，其实更好。 结果是唐娇被劝说了，怕对人家餐厅总厨失礼什么的，只好给哥哥发了消息，让他随时联系。 之后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照着地址导航步行走来，她在这一片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才知道附近的大楼里，有一家这么高档的法餐厅。 被彬彬有礼的餐厅经理引进门，穿过优雅安宁的大堂，在一张四人桌前见到了林西成和她的女友，那位姑娘竟然起身相迎，林西成反是一愣，赶紧跟着站起来。 “你好，我是西成的女朋友，我叫袁又晴。”又晴热情地伸出手，向唐娇做自我介绍。 唐娇很是高兴：“我叫唐娇，谢谢你们请我来吃饭。” 第43章 文文，我喜欢你 袁又晴热情大方，唐娇爽朗活泼，两个女生可谓一见如故。 这是唐娇第一次来高级餐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拘谨，也许是和一同就餐的人有关，她吃得非常开心。 提起唐姚和裴雅没来，唐娇说他们都是被工作耽误，觉得初次见面的人，没必要让人家为文文担心。 林西成也默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彼此聊着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又晴对他的童年少年时很感兴趣，而唐娇也很健谈。 席中，她们结伴去洗手间，林西成拿出手机看了眼，唐姚已经在群里发消息，说裴雅验血做了检查，挂了水就能回去。 林西成没回复，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他的目光转向边上的六人桌，原本安排了那里的坐席，在确定只有三个人后，为了不让气氛看起来太尴尬，就转到了这里四人席用餐。 收回目光，举杯喝了一口酒，把心底的事压下去，他相信，唐姚会照顾好文文。 这一边，女士们从洗手间出来，说起林西成小时候的事，袁又晴笑得很开心。 不远处男士洗手间也有人出来，刚好在路口，那位先生停了停，让女士先走。 擦肩而过时，唐娇禁不住看了眼边上的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竟然在这个地方，碰见他们大客户部总监郭旭东。 郭旭东眼中有淡淡笑意，很礼貌很绅士，唐娇也稍稍点头示意，跟着袁又晴走开了。 回到席中，唐娇对林西成说：“刚刚碰到我们公司新来的大客户部总监了，怎么那么巧。” 林西成向别处看了眼：“是和客户来的吗？” 唐娇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部门的，偶尔开会的时候才会碰面。” 袁又晴笑问：“娇娇，你在哪里上班？” 唐娇从包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递过来，不大好意思地说：“虽然只是个小职员。” 袁又晴看了，惊讶地问：“你在银河工作？” 林西成在一旁说：“她蛮厉害的，跳了几次槽，凭自己努力进了银河。” 袁又晴说：“就算是小职员，能进银河也是很优秀的人，娇娇你很厉害呀。” 唐娇心里是为自己骄傲的，但不敢张扬，问道：“你呢，和林西成一个公司吗？” 林西成切了块鹅肝送入口中，淡淡地说：“她是我们老板的女儿。” 唐娇呆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幸好没喝水也没吃东西，不然她保不齐要喷出来。 林西成太闷骚了，从小在学校多少女生追他，就只一门心思念书的人，竟然一谈就谈了个富二代千金大小姐。 当然了，她和林西成之前被妈妈们撮合的那一段，根本不能算谈恋爱，只是为了让老阿姨们死心。 唐娇太惊讶了，喝了口酒定定神。 此时餐厅经理过来，递了一张名片，说是名片上的先生想来打个招呼，袁又晴和林西成都同意了，没多久，餐厅经理就带着郭旭东走来。 他再次递上名片，客气地说：“袁小姐你好，我是银河大客户部总监郭旭东。” 林西成起身，也递过了他的名片，郭旭东满是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笑道：“久仰大名，林先生年轻有为，早就听说，你负责的项目做得风生水起。” 此刻医院里，姚玉芬先回去了，唐姚留下陪文文挂水。 原来因为不舒服没胃口，这一整天，张春就没再给女儿送一口吃的，刚才验血时，她的血糖也低的吓人，被医生狠狠地说了。 裴雅靠在唐姚的肩头，累得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时，身上盖着唐姚的西装，她慌张地坐直了：“对不起，我睡着了。” 唐姚的胳膊全麻了，但他不在乎，温和地说：“没事，还有一点就挂好了，我妈妈先回去给你烧粥了。” 裴雅垂下眼眸，满心愧疚，她给邻居们带去太多的麻烦，而如果不是有阿姨们和哥哥姐姐们照顾，她是不是就要…… “文文。” “嗯？” “文文……”唐姚有些紧张，但目光是坚定的，“文文，我 第44章 第一次被人表白 “姚姚哥哥……”裴雅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一双纯澈如小鹿般，但又迷茫惊愕的眼睛，唐姚格外心疼，他很自责，觉得自己吓到了心爱的姑娘。 “其实那天在迪士尼，我就想对你表白，不是现在这样，趁你虚弱难过的时候。”唐姚极力镇定下来，看着文文的眼睛说，“很多年了，我、我喜欢你很多年，在你搬走之前就，十几年了。” 裴雅说：“小的时候……” 唐姚摇头：“那不能算小时候，现在看十几岁是很小，可那时候的我们，不都觉得自己长大了吗，觉得是大人了吗？” 这话，裴雅是认同的，可她没有长大的权力。 十几岁之前的人生，她有小伙伴们，还有弄堂里温柔好心的邻居们，但十几岁之后，除了念书考证考级，她连大学都是走读的，因为妈妈怕宿舍里的孩子带坏她，怕耽误她去外面上课。 这十年，她一个朋友都没有，甚至记不起来到底做过些什么，也不愿再去回忆。 唐姚说道：“我没再喜欢过别的女孩子，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没想到你搬回来了。” 十年前，手机很普及了，但裴雅没有，搬家后妈妈为了不和弄堂里的人再有瓜葛，把家里的座机号码换了。 而从前门对着门、窗对着窗，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的生活环境里，谁也不会去记小伙伴家的电话，裴雅后来想偷偷联络，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那时候电脑和网络也早就普及，可她不被允许上网，唐娇为她注册的qq，她也记不起来号码和密码。 那时候妈妈的事业一帆风顺，家里有条件送她去各种辅导班，请很多家教，甚至有家政阿姨每天往返学校接送她，几乎等同被看管的生活里，她想自己跑回新康里看一眼都不行。 再后来，一晃就是好多年，纵然心中思念，裴雅也以为，自己早就被小伙伴们遗忘了。 他们本就不是同龄人，而小伙伴们，本就有着比她更丰富精彩的世界。 裴雅的眼眶渐渐红润，带着晶莹的泪光。 她没想到，阔别十年回到曾经让她快乐过的地方，她和她思念已久的人们，仿佛从未分开过，更没想到，会有人把自己当做心爱的姑娘，放在心里整整十年。 “文文，你别多想，我、我……”唐姚读不透她眼中的目光，紧张而心疼地说，“我是真心的，但这是我一厢情愿，文文你不要有负担，我……” “姚姚哥哥，谢谢你。”裴雅哽咽道，“我很开心，真的。” “开心？”唐姚眼中有了光芒，激动起来，“文文，你没讨厌就好，没讨厌就好。” 裴雅说：“我妈妈连朋友都不让我们做，怎么可能同意我们做恋人。” 唐姚摇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妈妈。” 裴雅这会儿已经不发懵了，纵然她的人生简单枯燥且孤独，到底也二十三岁了，哪怕人情世故的技能为零，她也是个发育成熟的大人了。 原本，喜欢什么人和被喜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爱情是老天爷给予每一个人的成人礼物，她也有资格得到。 只是…… 裴雅温柔地笑着：“姚姚哥哥，能让我想想再答复你吗，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唐姚猛点头：“你慢慢想，想多久都行。” 一切都刚刚好，裴厚德出现时，他们彼此都已经把话说明白，哪怕早一分钟来，唐姚都可能不知道裴雅心里到底怎么想，可现在他明白，文文不反感自己的喜欢，她愿意考虑。 “唐姚，谢谢你啊。”裴厚德跑得一头汗，焦虑地看着女儿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唐姚简单地解释了裴雅的情况，还剩最后一点药水挂完，他们就能走了。 裴厚德便没让唐姚先走，女儿挂完水后，带着他们一起打车回去。 家里依旧黑灯瞎火，走进去闷热难耐，搀扶女儿上楼送进房间，下来时，看见姚玉芬听见动静来了，端着一锅菜粥，和一瓶没开过的火腿腐乳，好心地说：“我记得文文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腐乳的，就不知道现在还吃不吃。” 裴厚德很是感激，又十分无奈，他们家里，真是连一口白开水都没。 “你们坐，我烧壶开水……”他把粥端进厨房，一面喊着，“等我开个西瓜。” 姚玉芬应道：“不要忙了，我们走了，你和文文先把晚饭吃了吧。” 等裴厚德拿着切瓜的刀出来，人家母子早就离开了，他叹了口气，放下刀坐在了沙发上。 包里的手机呜呜作响，他摸出来，接通了电话，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说：“没事了，挂过水了，她是虚脱了……” 声音传上楼，裴雅听见爸爸在说话，那语气很新鲜，至少这么多年，爸爸从来没这样对妈妈说过，爸爸也不会说这么多话。 “放心吧，没事的，谢谢你啊……” “她性格比较内向，也没什么朋友，不过搬回来蛮好，弄堂里的人都很照顾。” “对，那个明天再弄，好的，明天见吧。” 裴雅靠在床头，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爸爸挂了电话，端着粥和切好的西瓜上来，粥碗边上，还有小碗里放着两块红方火腿腐乳。 “爸爸，你吃过晚饭了吗？” “粥很多的，我也吃两口，你先吃吧。哦，我去给你打盆水擦擦脸擦擦身，要么我把水开热点，你先去洗澡？” 裴雅点头：“我没什么胃口，想先洗澡，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裴厚德摇头：“她很忙的，就别烦她了。” 看着爸爸转身下楼，能听见很轻的埋怨：“家里一口水都没有……” “他们家真是，不像过日子的，白开水都没一杯。”这时候，唐家母子回到家，姚玉芬和老公唐志明吃晚饭，儿子在晒台上冲澡，她对丈夫啧啧摇头，“夫妻两个，我看是不长久的，张春天天晚上出去，要么是找了个晚班工作？” 唐志明咪了口老酒，看着电视说：“不要去外面乱讲，人家的事情，再说了，文文那小姑娘蛮可怜的。” 姚玉芬叹气：“是啊，那么好的女儿养了，怎么养成这个样子了，文文小时候功课多好，年年考第一名，拿三好学生。” 唐姚擦着头发上来，从冰箱里翻了罐冰汽水，一头猛灌下去，妈妈问他：“妹妹什么时候回来，林西成送她吗？” “会送的吧，肯定叫车回来你别担心。”唐姚知道，林西成有女朋友的事，暂时不能对老阿姨们说。 姚玉芬因此幻想着：“就他们两个吃饭了喽，哎哟，蛮好蛮好，再试试看，我喜欢成成，汪美丽也喜欢你妹妹，两家人……” “妈，他们都讲清楚的事情了，你们不要再搞。”唐姚坐下，大口塞下米饭。 他心情很好，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他原本存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至少眼下，算得上是那百分之一的成功，对他来说，文文没有反感和拒绝，已经算成功了。 然而妈妈小声嘀咕：“你们两个都二十五了，你么男孩子无所谓，小姑娘一过二十五，转眼就三十岁了，总是越拖越晚，以后就不值钱了。” 父子俩同时看向她，姚玉芬尴尬地一笑：“你们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志明给老婆夹了一只红烧翅根说：“小姑娘自己有主意的，你让她去吧，多说了又要跟你吵架。她现在好不容易去了那个什么公司，让她安心上班，她每个月给你饭钱的，不吃你的穿你的，已经很好了，你少啰嗦。” 姚玉芬小声念：“我也是为她好。” 此刻，酒足饭饱，不胜酒力的唐娇，有些醉了。 今晚的菜好吃，酒好喝，一同进餐的人又那么投缘。 唐娇从没想过，自己能和所谓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做朋友，真是托了林西成的福。 她更清醒地明白，如果将来林西成真和袁又晴结婚，喊一声嫂嫂，她们的关系能更近一层，跟着袁又晴，就能见识到更多有钱人的世界。 当然，这些心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谁会大大咧咧地告诉别人，自己贪慕虚荣呢，再说了，贪慕虚荣怎么了，又没妨碍谁。 唐娇真心实意地祝福这一对，盼着自己以后能借光，也遇到更好的男人。 “到家发消息，要是不舒服了让司机停车，别吐在人家车上。”林西成叮嘱着，真像个兄长般。 “我又没醉喽，真是的。”唐娇很兴奋，上车前再次向袁又晴道别，“我们下次再见啦，林西成要是欺负你，你就找我。” “快走，当心头。”林西成把她摁进车门，和司机师傅打了招呼，到底是把人送走了。 见又晴还冲着远去的车挥手道别，林西成说道：“她是活泼了些，你别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我今晚很开心的。”又晴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亲昵而欢喜地说，“谢谢你，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虽然很可惜她哥哥和另一个姑娘没来。” 林西成说：“下次会有机会，你呢，司机来接你，还是叫车，喝过酒了不能开车。” 袁又晴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软绵绵地说：“我想去你家看看，可以吗？” 第45章 她删了写，写了又删 林西成说：“当然可以，但你能保证去看过就回家吗？” 又晴很不服气，显然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小声地问：“要是我不走了呢，又是你走吗？” 林西成故意皱眉看她：“我家，凭什么我走？” 又晴的语气带着几分央求：“那就都不走了，好吗。” 林西成低头用app再叫了一辆车，拉着她的手往路边走，又晴还没敢太兴奋，试探着问：“是送我回去吗？” 林西成反问：“不是要去我家，不去了吗？” 女朋友立刻兴奋起来：“去呀，去呀。” 林西成叮嘱：“但是要老老实实的。” 又晴两眼冒心心：“什么老老实实？” 林西成把她笑成花痴的脸推到一边，今晚唐娇多喝了两杯，这家伙也没少喝，不论如何大家都挺高兴的，那就好。 袁又晴抱着他的胳膊，咕哝道：“我知道了，怪不得这三年，你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早就习惯被小姑娘喜欢了对吧。唐娇说，开始流行情人节给男生送巧克力后，你每年都收到很多很多，就算寒假还没开学，也会有人在路口等着你，她和她哥哥到了晚上就等你分巧克力。” 林西成直摇头：“她都跟你瞎说些什么？” 又晴却很高兴，一直笑眯眯的：“听你以前的事情，我能听一个晚上，要不是明天都还要上班，我要拉着娇娇去再续一摊。” 林西成道：“唐娇酒量不好，喝不多。” 又晴很是羡慕：“虽然你们只是好朋友，是哥哥妹妹，我还是很羡慕的，还有点嫉妒，唐娇跟你说话特别亲昵，你对她也是。” 林西成看着她，又晴没什么底气地耷拉下脑袋：“对我就不是，什么都要我求你。” 的确，从小到大，因为脸长得还算不错，功课好体育好，小学开始就一路开挂到高三拿了保送名额上大学，弄堂里的邻居都说，他是草窟里飞出的凤凰。 理所当然的，他也从小受女孩子喜欢，唐娇仗着跟他关系亲密，帮人牵线搭桥送情书，不知道讹了人家多少零食。有次一个小姑娘找上门来，后悔把新笔袋送给唐娇，想要回去，才被大人发现这事，那丫头挨了顿打总算老实了。 所以，林西成是习惯了被喜欢、被仰慕甚至被追求，从得知袁又晴是大老板女儿，并从她手里得到第一个优于别人的机会起，他就明白，又晴喜欢自己。 但这三年来，没有对这份感情做任何回应，不是他真的仅仅想利用人家，更不是虚伪地以退为进，他就是明白自己配不上这样出身的大小姐，一直在等袁又晴的热情退下去。 再有，便是他心里…… “对了，那个郭旭东蛮厉害的，银河的ceo亲自下场去挖的人才。”袁又晴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没见过他，但是你看，他认识我的。” 林西成调整心情，也认真起来：“银河和我们一直是竞争对手，我能这么快升职，就是因为你帮我，从银河手里抢过来的项目做成功了。” 又晴摇头：“是你自己的本事，我欣赏你看重你，也是我的本事。” 林西成点头，握紧了又晴的手：“我知道，这点自信我有，但人要懂得感恩。” 又晴靠在他肩头：“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很快，车来了，上车后又晴关心起唐娇什么时候能到家，林西成则想起来另一件事，解释道：“今晚初次见面，唐娇觉得没必要让你担心，所以没说实话，其实她哥哥和另一个朋友没来，因为那个姑娘病了，她哥哥送人家去医院。” 又晴很是在意：“要紧吗，什么病，要不要我找医……” 林西成笑着打断她：“不用，就发个烧，她叫裴雅，是我们四个里最小的，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所以没人照顾她。” 又晴神情凝重地问：“她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林西成忙说：“在，不过在和不在也没什么差别，她们家十年前搬走后，前段日子才刚搬回来。” 之后一路聊了些从前的事，当又晴跟着心爱的人去到他小而精致的家里，唐娇也回到了新康里，车子开进弄堂，在她们家的小路口停下，她走到裴家楼下，轻轻喊了声：“文文？” 但小路深处响起妈妈的声音：“娇娇，快回来……” 等裴雅听见动静爬到窗口，唐娇已经踩着高跟鞋往家走了，隐约能听见姚阿姨在责怪女儿：“你喝酒啦，喝了多少，成成送你回来的吗？” 再就听见娇娇大声嚷嚷：“唐姚，我回来啦。” 裴雅拉上窗帘，钻回被窝里，拿出手机，等着唐娇发朋友圈。 今天已经很奇怪了，在迪士尼时，不是在拍照就是在发朋友圈的人，今天一张照片都没发，从医院回来到现在，裴雅已经看了无数次手机。 她很好奇，很好奇西成哥哥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样。 这一边，唐娇听说文文妈又不回家，很想去他们家洗澡，被妈妈严令禁止，把她塞进了楼下狭小的公用淋浴间。 他们这个门里，满满当当住了四家人，四家人十几口共用的，转身都困难的淋浴间，实则已经比小时候站在盆里，头上挂着浴帘洗澡好多了。 每次洗澡，唐娇都满心幽怨，什么时候能在自己的家，在宽敞的大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抱怨归抱怨，洗干净了还是很舒服，她包着头巾拎着洗.浴用品上楼来，看见哥哥坐在楼梯上等她，手里还拿着冰汽水。 唐娇笑眯眯说：“哟，心情不错嘛，有好事吗？” 唐姚比了个嘘声，推着妹妹进了房间。 房间很小，哥哥进来，唐娇就只能坐床上，她喝了几口冰汽水，才想起来给林西成发消息报平安，一面说着：“说出来吓死你哦，林西成真是了不得，你猜他和谁谈朋友，你猜猜看？” 可是唐姚完全不在乎，自顾激动地说：“娇，我对文文表白了。” 唐娇虽然猜到几分，但听哥哥亲口说，还是很惊讶的，心里砰砰直跳，看得出来，哥哥这表情，至少没被拒绝是吧。 唐姚说：“文文没有反感我，也没生气什么的，她说她很高兴，她要想一想。” 唐娇放下手机，没来由的心疼哥哥，她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可她的傻哥哥，喜欢了人家小姑娘十几年。 此时，微信群里有消息，林西成发来的，说他也到家了，要唐娇早些休息。 “我给你看林西成的女朋友。”她拿起手机，翻出和又晴在餐厅的自拍，拿给哥哥看。 “真漂亮。”唐姚说，“林西成眼光不会错的。” “是他们老板的女儿，吓人伐，那身价了不得。”唐娇还是很不可思议，“你说林西成怎么想的，当然袁小姐人特别好，一点没架子，林西成不说我都看不出来她是那种来头，可身份还是差别太大了，林西成在公司里，不怕被同事指指点点吗？” 唐姚说：“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我们担心什么，林西成从小那么优秀。” “那倒也是。”唐娇想了想，拿回手机，把合照发进了朋友圈，顺带一条消息，让林西成替她多谢袁小姐的邀请，她对哥哥说，“我本来还想发朋友圈的，想想还是算了，不能让汪阿姨看到，而且我们公司……” 她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他们的大客户部总监，后来去哪里了？应该比他们先走吧，互相介绍后，郭旭东坐下跟她也说了几句的，然后就走了。 “娇娇，如果文文最后还是拒绝我，你说我要不要再试一试？”唐姚的心思，自然全在他自己身上，在裴雅身上，而妹妹是他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会不会太死缠烂打。” 唐娇打开角落里的迷你小冰箱，里面都是她的护肤品，她开始拍脸，说着：“追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别太紧张。其实吧，我觉得文文拒绝你也很正常，她胆子那么小，她会考虑很多事的，但你能感动她呀，你能让她感受到你的爱呀，虽然我不也不太懂。” 唐姚笑道：“妹妹，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唐娇仰着脑袋想了想：“你说我连林西成都看不上，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只听妈妈在外敲门，压着声音说：“你们在干什么，很晚了，早点睡觉，明天都要上班的。” 兄妹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唐姚先上去了，唐娇涂完最后一层面霜，拿起手机在群里说：文文，你是不是睡着啦，明天下班我给你带甜品回来，你好好养身体哦，今天的法餐可好吃了，可惜你没来。 其实裴雅正在编辑消息，那一句“西成哥哥，你的女朋友真漂亮。”她删了写，写了又删，总也找不到最合适的措辞，没等发出去，唐娇就“默认”她睡着了。 裴雅索性删掉了所有的字，那她就睡着了吧。 翻了个身，再次打开唐娇发的照片，娇娇那么漂亮，可在她身边的那位小姐，一点都不逊色。 第46章 才有底气面对你的家人 这个时候，袁又晴正在男朋友家的大床.上打滚，林西成嫌弃地站在门口说：“你的粉底口红全都蹭上去了……” 可袁又晴却一把抱住他的被子，蜷缩起来，安逸地闭上了眼睛：“反正我喜欢这里。” 眼前的人，完全不像身价不菲的千金小姐，可能林西成这个家，还没人家的客厅大，不过是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在一个地段过得去的高层楼住宅区里，房龄都二十几年了，他贷款买房，还欠银行好几百万。 林西成看了下时间，说：“一个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袁又晴不乐意，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抱着被子。 林西成问：“要不要喝点什么，你喝了不少酒。” 躺着的人摆摆手：“我就待会儿，万一睡着了，就更好了。” 林西成没理她，径直往厨房去，没过多久，又晴就跟出来，靠在厨房门口问：“这里有两个房间呢，我看到小房间里也有床。” 林西成没说话，自顾烧开水，从橱柜里拿出茶包。 袁又晴问：“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搬来和你一起住，弄堂房子里不是很不方便吗？” “附近的弄堂都拆迁了，就剩下我们家这片，一直也等不到拆迁，但年年都有消息。”林西成说，“我妈怕搬出来了，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在拆迁费上吃亏。” 袁又晴对这类事也有所耳闻，他们家也买过几块地，搞过类似的事。 林西成说：“我们的事，很快会在公司里传开了，袁董马上会知道吧。” 袁又晴笑道：“爸爸妈妈最近不在国内，但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好好告诉他们。” 林西成问：“你觉得，我能被认可吗？” 袁又晴心里一咯噔，转身走去客厅。 厨房里水开了，林西成端来暖暖的大麦茶，在她身边坐下。 “其实我爸妈是有安排的……”袁又晴说，“但他们不强势，你放心，没人逼我强迫我，就是对他们来说，他们心里有满意的人选。” 她端起茶杯喝茶，小心翼翼怕烫到，可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喝过酒的胃里，顿时舒坦极了。 林西成说：“我们刚开始没几天，虽然都快招架不住你的热情，可我还是比较冷静的，我总不能骗你，不能装出来我已经很爱很爱你。” 袁又晴嘀咕：“有必要这么现实吗？” 林西成说：“但如果有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就算你爸爸不同意，我也会尽力争取的，我们现在说开了，到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是不是？” 没想到，比起一句“我爱你”，这么一句真诚的“我还没有很爱很爱你”竟然来的更暖心，袁又晴不清楚自己是被大麦茶暖到了，还是她被林西成吃的死死的，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刚刚好捧着她的心。 “你会向我爸爸争取？” “所以我更要好好上班，并且在我们被认可之前，不要做太过火的事。”林西成说道，“这样我才有底气面对你的家人，今晚你可以留下，我睡小房间，你睡我的房间。” 袁又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万一我半夜梦游跑来你这边怎么办？” 林西成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我会把房门反锁的。” 又晴小声嘀咕着：“那我就坐在你门口。” 她喝过酒，脸蛋红扑扑，眼眸也一片胭脂色，目光柔情似水，丰润的嘴唇带着撒娇的委屈，又晴真是很可爱，在林西成看来，不会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生。 “我没有新的内.衣裤，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一次性的。”林西成起身说，“还需要什么吗？” 袁又晴乖乖捧着茶杯说：“还要一包卸妆巾。” 一夜很快过去，盛夏过半，雨水开始和酷暑作斗争，清晨，裴雅被大雨砸瓦片的动静吵醒，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 但弄堂里已经开始热闹，大路上有邻居来来往往，互相打着招呼，听说前面超市的空调修好了，鸡蛋不再买一送一。 夹杂着雨声听了片刻，裴雅下楼上厕所洗漱，看见爸爸在厨房，他竟然一清早就去买菜了。 见到女儿，裴厚德笑道：“给你烧烂糊面，放很多蔬菜和杏鲍菇，还有一只童子鸡在冰箱里，料我都搁好了，中午放锅子里一蒸就能吃。” “谢谢爸爸。”裴雅不自觉笑起来，“我吃一半，给妈妈留一半。” 话音才落，门外铁门被打开了，只见张春把伞丢在狭小的天井里，脱了鞋光脚进来，带出一溜水迹。 看见厨房门口的父女俩，她径直就往卧室走，说着：“我去杭州几天，裴雅，你身体好点了吗，还呕吗？” 裴厚德很是愤怒，很想冲进去质问妻子为什么丢下女儿死活不管，可他还是忍耐下了，像是已经不在乎这些话，转身回了厨房。 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张春迅速整理出了一个拉杆箱，出来上了趟厕所，到厨房瞄一眼，喝了杯水后，从皮夹里拿了两百块钱给女儿让她白天买饭吃，就急急忙忙就出门去了。 裴厚德做好了烂糊面，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解下围裙就去换衣服，没多久便穿戴整齐，拎着四四方方的公文包出来，跟女儿道别上班去了。 铁门关上，金属撞击的余音很绵长，裴雅缓缓吃下烂糊面，可能发过烧了，口中寡淡无味，放了杏鲍菇和虾仁的面应该很鲜很鲜，但她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家里好安静，家门外，雨声、路过的邻居打招呼声、自行车铃声、摩托车电动车发动声，分明嘈杂的世界，她却被封闭在没有声息的屋子里，从前渴望的不被“看管”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楼上传来手机铃声，裴雅放下筷子上楼来，不小心一脚踩空，膝盖硬生生磕在木头楼梯上，刚好剐蹭在失修的毛刺上，扯掉一块皮。 她疼得皱起眉头，但手机还在响，赶紧上来接电话。 果然是学校打来的，通知她下周一去报到，会有培训和值班的安排，自然教学方面的考核，早在暑假结束前就通过了。 终于要上班了，裴雅心里格外平静，说不上高兴，但也不再抵触。 放下手机，听见电瓶车发动的声音，靠近后在他们家楼下停了停，她没敢到窗前去看，但不看也知道，是唐姚。 打开微信，朋友圈里还有娇娇昨晚的关心，她这才回了一条：我好多了，娇娇，我妈去杭州了，你晚上来我家洗澡吧。 当唐娇看到这条消息，已经完全睡过头了，昨晚的酒让她睡得格外死，其实妈妈来叫过两次了，她一翻身说再眯五分钟，睁眼闭眼就是半个小时。 手忙脚乱地洗漱穿戴，撑着伞飞奔出去，遇见汪美丽买菜回来，笑着问她：“昨天你们又聚餐啦？” 可唐娇顾不上回答，边跑边应了声：“汪阿姨，我要来不及了……” 汪美丽笑呵呵：“小姑娘，慢点跑。” 走进家门前的小路，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家，从铁门的栅栏缝隙里，看见文文一个人坐在客厅，她拍了拍门喊：“文文，身体好点了吗？” 裴雅刚吃完面条，擦了嘴迎出来，没出天井，就被汪美丽阻拦说：“别出来了，下雨呢，你多睡睡觉身体才好得快，下午阿姨给你烧鸡汤。” “爸爸给我弄了童子鸡，阿姨我自己会弄的，不麻烦你了。”隔着铁门，裴雅应道，“我已经好多了。” 汪美丽说：“你爸爸妈妈太忙了，阿姨现在退休在家很空的，有什么事跟阿姨说，别客气啊。” 她说着，就去和边上的邻居打招呼，宣传今天菜场里鳝鱼便宜，而且是野生的，招呼大家去买来补补身子。 裴雅退回来，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要放进洗衣机里洗，里面已经有爸爸换下的衣服，她把颜色分类分批次洗，却在爸爸的裤子口袋里，摸到一支没拆盒子的口红。 挺好的牌子，三四百一支，就算自己不买化妆品，这些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送给妈妈的吗？”裴雅想了又想，放回裤子口袋，把裤子放在边上先不洗了。 待洗衣机启动，走回客厅，冷不丁想起昨晚爸爸打电话时说的话，说的话并不重要，而是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对信赖和愿意依靠的人，诉说辛苦和不易。 她回头看向洗衣篮里的裤子，心紧紧揪起，最糟糕的事，到底还是要来了吗？ 雨越来越大，颇有要压倒酷暑的气势，为下一个季节的来临蓄力，然而高峰时段下雨，打车只会堵在半路，唐娇硬着头皮挤地铁，浑身湿漉漉地赶到公司大楼。 幸好，上电梯的高峰过去了，踏进电梯，从包里摸出手机，更幸好，还有十分钟才迟到。 电梯到楼层，门一开，唐娇就飞奔出去，郭旭东从后面挤出来，刚好看见一支口红从她身上掉落，他弯腰拾起，再往前看，唐娇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47章 查她的背景和来历 唐娇打卡后，赶去卫生间擦脚和衣服，补妆时才发现，口红不见了，她没想到是在电梯里拿手机带出来卡在包带上，一跑就掉了，还以为没带门。 回到工位上，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虽然色号和今天的衣服不太配，总比什么都不涂要强。 可她刚擦完口红，就有陌生的其他部门的女同事一路问过来走向她，客气地递上口红：“是唐娇吗，在电梯口捡到的，是你的吧。” 虽然同款口红都长一样，但唐娇这支壳子上有明显的划痕，十分好辨认，她很是感谢，但记不起来，问道：“电梯口吗，楼上还是楼下？” 女同事笑笑，说她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唐娇起身想送一送，主管叫她了。 做完事再回来，口红还在桌上静静地躺着，她就是想不通，怎么丢在电梯口的，也没弄明白是上电梯前，还是下电梯后。 “刚才那个女的，新来的。”边上的同事，端着茶杯滑到她身边说，“大客户部新总监从前面一家公司带过来的助理，厉害吧，能被老板带着一起飞，这关系要多好。” 唐娇从抽屉里抓了一把枸杞放进茶杯，想起了昨晚在法餐厅遇见的郭旭东。 同事又道：“据说大客户部总监，是总裁亲自去挖来的人才，估计带助力过来，是条件之一吧。” 唐娇开玩笑说：“倒是省了很大一笔猎头佣金了。” 然而人家女同事的重点，全在人情八卦上，碎碎念着：“要多好的关系，才能让老板带着飞啊，等我慢点去人事问问，他们都结婚了没。” 唐娇表示要去泡茶，同事还在念叨：“郭旭东好像三十八、三十九了吧……会没结婚吗？” 此刻，大客户部总监办公室里，助理告诉郭旭东口红送到了，放下其他部门送来的文件后，再核对了今天的工作日程。 郭旭东把要签的文件签完，递给助理，说：“明天放假了吧，陪儿子半个月够吗？” 助理笑道：“老公的年假凑凑也就半个月，我们带儿子去玩一圈，他回来就要准备开学收心补暑假作业的，足够了。工作的事，我会远程指导其他同事协助你，办公室里几个女孩子和男生，相处下来都挺活络，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郭旭东说：“放心去玩，公司里的事不用管，等你回来，有几个大项目要拿，有你忙的。本来应该让你先休息两个月再入职，但我刚过来，很多事要你帮忙，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过来说：“送给你家小朋友。” 助理很自然地接过，笑道：“那等我们回来，请你吃饭。” 她转身要走，郭旭东又叫住了她：“帮我查一下，那个叫唐娇的女孩子的背景和来历。” 助理笑问：“怎么，难得有你看得上的小姑娘？” 郭旭东一愣，嗔笑道：“说什么，她昨天和袁氏集团的女儿在一起吃饭，我很好奇她的背景来历，之后有项目，袁氏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之一。” 助理立时了然，正色道：“行，午饭后告诉你。” 这天的大雨，绵绵不绝，把嚣张了一个夏天的毒日头压得死死的。 午休时，唐娇很难得地来食堂吃饭，入职以来，她只来过没几次。其实她巴不得来食堂吃，这里省钱又好吃，但总会被其他同事约出去，说什么吃饭的时候还看见公司里的人，也太为难自己之类的话。 可唐娇毕业才两年，就算工资赚多少花多少，总还是想着能省则省的，今天来食堂转了一圈，买了自己喜欢吃的饭菜，才花不到外面三分之一的钱，银河的午餐贴补福利真是对得起他的江湖地位，她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天天来食堂吃。 “老板老板老板……” 唐娇正吃着，边上的同事一连串低呼，她咬着半块炸猪排抬头看，听同事说才知道，是他们银河传奇般存在的年轻ceo白纪川，和新来的大客户部总监郭旭东一起走进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在谈什么，虽然她们这些同事不至于跟大臣见了皇帝似的上前请安，但也不敢挪开目光。 路过他们身边的同事，纷纷打招呼，总裁大人温和又亲民，吸引无数人目光，主要是他真的年轻啊，一表人才。 四十出头一点的年纪做老板那是不少见，可银河是什么地位，足以影响金融界盛衰的存在，ceo这把交椅绝不是这个年纪能坐到的。 ceo的到来，餐厅里顿时跟镀了一层金光似的，唐娇在心里默默念出蓬荜生辉四个字，这还是她入职后第一次见到大老板。 身边的同事在八卦郭旭东之前的业绩，值得ceo亲自去挖来的人才，那是该多了不起，可说着说着就偏离正轨，歪到了他的年纪和婚姻史。 “毛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没结过婚，有钱又有地位，长得也不错啊。”同事们偷偷往远处的座位看，然后一顿八卦。 唐娇插不进话题，默默地吃完了盘中餐，打开微信看了眼，在小伙伴群里，看到了早晨匆忙瞄了眼的文文的回复。 她立刻笑起来，问道：你妈妈去杭州几天呀，我能天天来洗澡吗？ 这会儿，裴雅刚把童子鸡放进蒸锅，看到群里有娇娇的消息，不自觉地笑了，回复说：大概两三天吧，我会把浴室打扫干净。 唐娇回复得很快：我带甜品回来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裴雅想了想：我想吃芝士蛋糕。 男生们都没说话，裴雅猜想林西成应该和女朋友在吃午饭，而唐姚在快递站忙碌，送快递最烦下雨天，今天他一定很辛苦。 她在手机上调了定时，好提醒自己别把童子鸡蒸老了，走到客厅的落地门前，看着天井里积攒起的水坑，一只小癞蛤蟆突然从里面跳出去，把她吓了一跳。 记忆迅速回到十几年前，这样的雨天，林西成和唐家兄妹一定会出去淋雨疯玩抓癞蛤蟆，裴雅也跟着去过一次，结果浑身淋透回家，被妈妈揪着她的衣领，分别到两家去告状，几乎吵起来。 虽然汪阿姨、姚阿姨她们火大了，也会当着面警告儿子女儿们，不要再和自己玩耍，可是没用的，过两天，哥哥姐姐们又到楼下来喊她了。 裴雅嘴角勾起笑容，打开落地纱门，伸手从屋檐下接雨水，冰凉的雨水顺着胳膊淌下来，她赶紧抽回手。 老弄堂里下雨天的气味不好闻，可一丝一缕中，都是她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 手机又响了，是唐娇在群里问她：晚上能不能弹你的钢琴。 这当然没问题，弹钢琴是裴雅最喜欢的事，她索性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选一首和雨天相配的钢琴曲。 对门阁楼里，正吃午饭的汪美丽，听见钢琴声，把手机举到天窗口，录了一段语音给儿子。 林西成打开，猝不及防地听见钢琴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后妈妈又发来一条语音：看来文文今天心情不错，这个歌听起来真舒服呀，有时候吧，听她弹钢琴，我心里闷得慌，都要听哭了。 “怎么了？”坐在对面一同用餐的袁又晴，伸手在发呆的男朋友眼前晃了晃，“公司里有事吗？” 林西成摘下一边耳机，戴在又晴的耳朵里，打开了那条钢琴声的录音。 袁又晴不明白，好奇地看着他，但学过钢琴的她能判断：“弹得真好啊，太好了。” 林西成说：“是昨天没来的裴雅，从小就弹钢琴，我们家和她们家门对门，就隔开……这张桌子长度的距离吧。” 袁又晴很惊讶：“那不是两家人在窗口就能互相递送东西了？” 林西成笑道：“我家在阁楼上，只有天窗，是尖顶的。” 袁又晴知道弄堂长什么样，只是从来没进去过，就算去过的，也是昔日大户人家的洋房别墅那种，和老百姓聚居的弄堂建筑截然不同。 林西成说：“知道了吧，我们家就这样。” 袁又晴把耳机还给他，很是心疼地说：“你个子那么高，腿那么长，在家里站得起来吗？” 林西成说：“站在中间屋顶最高的地方可以，你没见到的娇娇他哥哥，比我还高一点，他现在还和爸妈一起挤在阁楼里。” 袁又晴小声问：“为什么不买房呢，老一辈总归有点积蓄吧。” 林西成说：“他爸妈把准备买房用的钱，拿给他做生意开快递站了。” 袁又晴听得怔怔的，在那狭窄逼仄的弄堂房子里，有那么多鲜活而年轻的生命力，看到同龄人努力地工作和奋斗，她忍不住热血沸腾。 “吓到了？”林西成说，“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不夸张。” 又晴说：“我从小接触的人，你知道的，虽然精英教育下，大家都很优秀，可他们身上，没什么能让我激动的东西，我一个也不喜欢。” 林西成笑而不语，低头吃东西。 又晴凑过来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你什么？” 林西成说：“能让你激动。” 面前的人，笑成了花，一两句话都能让她这么幸福，林西成也被感染了，不自禁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酱汁。 又晴眼眸晶莹，心里突突地挑，指向林西成盘子里的食物，张开嘴等待投喂：“我想尝尝你的。” 第48章 要拿得起放得下 林西成面前是一碗香菇面筋面，他把香菇拨开，夹起吸饱酱汁的面筋，小心送到又晴的口中，问：“咸吗，配面条比较好。” 又晴看着他碗里被拨开的香菇，满心小窃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菇？” 林西成又夹了面筋送到她的碗里：“我们好歹做了三年朋友，一起吃过多少次饭了？” 又晴很不甘心：“对啊，吃过那么多次饭了，我一次次地来靠近你，你怎么就……” 林西成打断她的抱怨：“快吃面，要坨掉了，你这碗面那么贵。” 又晴面前是蟹黄面，三百多一碗，林西成倒也不是吃不起，就是觉得一顿午餐没必要那么夸张，但女朋友想吃，他当然买单。 “你也吃点吧。”又晴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送到他嘴边。 “喂来喂去，傻不傻？”林西成说，“下午要开会，这太腥了。” 又晴在蟹黄上浇了半勺醋：“一点都不腥的，回去用漱口水。” 林西成下意识地瞄了眼边上的顾客，谁也没在意这里的动静，这年头，小恋人们当街亲嘴也没人多看一眼，喂几口吃的算什么。 他吃下了，又好笑又无奈，看着又晴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论如何，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吃了饭往公司走，雨依然下不停，林西成撑着伞，搂过又晴的肩膀，把她好好地护在伞下。 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男生为女生遮风挡雨，淋湿一半肩膀，看起来又浮夸又假，可原来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心里会那么高兴那么欢喜。 “傻乎乎的笑什么？”林西成低头看见又晴一脸花痴，嗔怪道，“看台阶，摔一跤怎么办？” 袁又晴却突然踮起脚，很努力地踮起脚，才刚好够上他的嘴巴，迅速地亲了一口，之后激动又紧张，眼神微微颤抖地看着他。 被柔软的唇触碰的那一瞬，林西成的身体比意识最先有了反应，当然不是那种反应，而是一种由肌肤相亲而来的亲近感，等他意识到自己被亲了，再看女朋友，又晴眼底那隐藏在兴奋激动下的胆怯，让他心疼。 他是挺残忍的，明知一个姑娘喜欢自己三年，不逃避也不面对，就是不给任何回应。 又晴的身份地位，她的容貌个性，不知多少男人排队等着要把她捧在手心，为她上天入地，可她却小心翼翼地围在自己身边，等了整整三年，等他变得更优秀。 林西成没再多想什么，低下头，在又晴唇上也亲了一口，轻声笑道：“反正都吃了蟹黄，谁也腥不到谁是吧。” 袁又晴幸福得仿佛能像她的名字那样，驱散掉这场绵绵不绝的大雨，双手搂住了林西成的腰肢，紧紧地抱着他。 林西成拍拍她的背脊：“袁总，上班了，再这样下去，我很快会被开除掉的。” 大小姐霸道地说：“那我就把你介绍到对家公司去，对家做梦都要笑出来了，谁敢开除你？” 这场雨，直到傍晚才停，裴雅关了房间空调，打开窗，老房子砖墙木梁间的霉味混合着各家烟火气，还有雨后的潮湿扑面而来，她笑着皱了皱眉头，还是把窗关上了。 收拾好之前从学校拿到的教材和备课本，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接手几年级，但新人见习不可能接高年级吧，学生家长不得吵翻天。 对于之后的工作，裴雅没什么期待，好在眼下也不反感了，有点事情做，总好过每天闲着无所事事，而若不按照妈妈的安排去做老师，她也想不出来，自己能干什么。 虽然……拉开抽屉放备课本，底下厚厚一叠各种各样的证书，把这些写成求职简历会非常漂亮。但她只是考试机器罢了，妈妈让学什么，她就去学，连厌恶都麻木了，更不可能去想这些证书，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工作。 此时手机响起，是唐娇的消息，她说今晚要住文文家，晚饭也来她们家吃，随便吃点什么都行，昨晚一顿法餐，今天中午的公司食堂，都把她吃蒙了，她要减肥。 裴雅想了想，给爸爸发了消息，问他几时回来，裴厚德隔了半个小时才回复，说他会很晚，让女儿自己吃饭自己先睡。 她告知父亲唐娇要来家里过夜，裴厚德表示欢迎，要她好好招待。 至于妈妈，一早去了杭州，就再没任何联系了。 裴雅管不了那么多，想到能在家里招待好朋友，而且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唐娇说，于是打扫好了浴室，就来翻冰箱，看看能给唐娇做些什么。 大雨一整天，盛夏里难得天黑得早，唐娇拎着蛋糕盒走向地铁口，看着华灯初上的金融中心，一栋栋楼里的加班狗点亮这片夜景，恍惚以为自己也加班才出来。 其实今天那个同事又来找她了，她狠狠心推辞，人家离开时那讪讪一笑和翻了一半的白眼，让她头皮发麻，现在想起来也是一哆嗦。 “不想了，不想了。” 唐娇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才刚开始呢，是职场是公司，好好上班是王道，搞什么宫斗宅斗，人心哪有那么复杂。 刚进地铁，哥哥的电话就来了，唐娇嘚瑟地说：“将来你娶到了，我就不跟你抢啦，慢点把蛋糕的钱报销一下，我是替你去联络感情的好吧。” 可是唐姚并不乐观，冷静地说：“她会不会，想叫你来拒绝我？” 妹妹心疼哥哥，但也不能强求别人喜欢或不喜欢，兄妹之间难得她这般温柔地说：“文文不喜欢你也是正常的，很可能就像我和林西成，在我眼里他再好也是哥哥，不是男人，所以我能理解文文的心情。不论如何，你跨出这一步了吧，对你十几年的暗恋，也有个交代了。唐姚，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 唐姚哭笑不得：“你今天吃错药啦？” 唐娇立刻板起脸：“我是心疼你好吧，没良心，算了算了。” 挂电话前，她又问哥哥快递站有没有因为暴雨受损失，要不要她过去帮忙干活。 唐姚表示没什么问题，让她安心去文文家玩，又叮嘱别让刚退烧的人太辛苦。 收起手机，把剩下的几个晚班件装上车，他赶着去送快递了。 许沁拿了排拖出来，要把门前的积水推出去，看着唐姚骑电动车远去，想起刚才的电话，以及最近两个礼拜的电话，他总会提起文文这个名字。 她是年初寒假来这里兼职打工的，已经大半年，之前从没听过这个人，只知道他有个妹妹叫唐娇。 办公室里电话响了，又是总部客服来的投诉，她耐心地接听，协助查件，然后给投诉人打电话解释询问，再与负责送件的快递师傅联系，每天重复着这些琐碎又不讨好，动不动就被人骂的工作。 挂了电话，许沁觉得自己今天不太正常，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就很烦躁，什么都不想干，更没来由地越想越生气。 于是关了电脑拎起书包，把办公室门锁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暴雨后的傍晚，总算凉快些，弄堂里终于见到出来乘凉的邻居，唐娇一路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打招呼进来，直接敲响了裴家的大门。 裴雅迎出来，接过蛋糕盒子，唐娇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就跑来了。 姚玉芬跟来时，女儿已经在人家家里洗澡了，她送了半只西瓜，再三客气后才离去。 “我妈干什么？”浴室里，唐娇大声问。 “送西瓜，要不要放冰箱？”裴雅说，“你喜欢吃冰的吧。” “我今天不想吃西瓜了，你自己弄吧……” 浴室里水声哗哗，伴随着愉悦的歌声，裴雅也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把西瓜用保鲜膜包好后，塞进了冰箱。 她做了丝瓜汤，炒了蛋炒饭，还有素炒黄瓜胡萝卜和剩下半只童子鸡，家里只有这些材料，但也比前些日子好，这还是爸爸今天一清早去买的。 唐娇洗完澡出来，舒坦地坐在沙发上吹空调，裴家虽然也并不十分得宽敞，可对于蜗居阁楼亭子间的人来说，能四仰八叉地伸展手脚，还不怕妨碍别人走路，已经很了不起了，自己家连沙发都没有呢。 闻到饭菜香气，唐娇到底还是饿了，懒得做面膜，涂了个脸就过来吃饭，不忘夸赞：“你竟然会做饭啊，我以为你只会念书弹钢琴。” 裴雅说：“以前家里的阿姨教我的，不过我很久没做过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唐娇拿起汤匙，一口送进去，猛地吐了出来，瞪着裴雅：“文文，你把盐罐子打翻啦？” 裴雅说：“不会啊，我尝过的。” 她拿起汤匙也喝了一口：“不咸啊。” 唐娇不信，把汤搅了搅，再喝，还是咸的她跑去厨房吐掉了，但不死心地跑回来，吃蛋炒饭，吃炒胡萝卜黄瓜，全都齁得血压都要飚上去了。 “文文？” “不咸啊……”裴雅很弱气，但她没撒谎，她吃着真的不咸。 唐娇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就算发烧嘴巴淡，也不可能差这么多的呀，你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第49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裴雅自己也很莫名，她今天感觉挺好的，妈妈去杭州要几天不在家，她心情也好，这些饭菜虽然简单，都是她用心做的。 唐娇看着她的舌头，煞有其事地说：“舌苔是蛮厚的，不过，烧菜就算咸淡不好控制，这盐放下去总归有数的，你放这么多，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裴雅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她当时很可能以为自己没放盐，或者放太少了，应该是这样。 唐娇说：“就算你觉得不咸，我也不能让你吃，等我去弄一下，你坐着别动，可能发烧还没好透，我也真是的，还让你烧饭。” 她说着，端起汤碗就往厨房走，又把蛋炒饭和炒胡萝卜黄瓜也收走，在厨房忙活半天，蛋炒饭变成了泡饭，丝瓜汤倒掉只剩下丝瓜，黄瓜和胡萝卜都用开水冲过后，调了个糖醋味。 唐娇自己觉得还行，她问裴雅怎么样。 “好吃的……” “骗人吧。” 唐娇一眼看穿她撒谎：“是不是没味道？” 裴雅为难地点头：“有味道的，就是很淡很淡，我可以吃下去。” 唐娇很是担心：“礼拜六我休息，陪你去看医生吧。” 裴雅笑道：“不用，一定是发过烧的关系，我今天觉得很舒服，真的。” 唐娇便也不勉强，两人凑合吃了晚饭，那半只童子鸡她没吃，收碗筷的时候不小心手指沾到汤汁，她无意识地舔了下手指，咸得只冲天灵盖。 抬头看端着碗筷去厨房的裴雅，那瘦弱的背影叫人心疼，而且这个人，竟然面不改色地吃光了这么咸的童子鸡。 唐娇跟进厨房问：“童子鸡你自己蒸的吗？” 裴雅应道：“爸爸帮我弄好的，我就蒸了一下，哦……对了，我觉得味道很淡，在蒸出来的鸡汤里加盐的，我以为我爸爸忘记放盐了。” 见她越说越小声，唐娇笑道：“是呀，我刚刚尝了口汤，很正常，你爸爸肯定忘记放盐了。” 她觉得，如果再说咸，文文该紧张害怕了，也许只是发烧后遗症，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惶。 “我来洗碗，你的手是弹钢琴的。”唐娇把裴雅挤出了厨房，兴奋地说，“等我洗好了，你教教我。” 没多久，弄堂里传出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下班回家的邻居路过这里，都很自然地往裴家看一眼，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整个弄堂里，就只有裴家有钢琴。 只不过，今天的琴声太乱来了，听见的人都忍不住笑，想想也知道，不是裴家女儿在弹。 汪美丽从楼上下来，站在门口喊：“娇娇啊，吵死了，我听不见电视剧了。” 唐娇冲外面喊：“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汪美丽说：“除了你还会有谁啦，别弹了别弹了，钢琴要坏掉了。” 唐娇冲门外吐了吐舌头，很是不甘心，裴雅拉她坐下来，教她用两根手指，跟着自己弹，掌握节奏稳住后，她合上四手联弹，顺利弹出了好听的《小星星》。 “我是不是蛮有天赋的？”唐娇总算开心了。 “当然有，以后我教你。”裴雅说，“弹钢琴是我最喜欢的事。” 唐娇坐到沙发上，抱着靠垫说：“再给我弹一个吧，听完我们上楼去，一起看韩剧吃蛋糕。” 裴雅答应了，转身坐稳，双手看似轻盈实则扎实有力地摁下琴键，刚才简单的《小星星》，此刻就成了《小星星变奏曲》。 唐娇兴奋地说：“就是这个，你小学一年级在学校表演的，把音乐老师都吓到了。” 裴雅像是没听见，沉浸在音乐中，直到曲终才转身问：“你刚刚说什么？” 唐娇说：“文文，你为什么大学不学音乐呢，做个钢琴家什么的。” 裴雅笑了：“哪有那么容易，我也就在你面前摆弄一下，你要是好好学，很快会比我好的。” 唐娇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裴雅的一切由她妈妈决定，于是不再展开这个话题，去冰箱拿了蛋糕，两人上楼去。 进了房间，裴雅开空调，唐娇掀起她的睡裙问：“怎么摔跤了，刚刚爬楼梯看见的。” 裴雅不在意：“就白天碰了一下，不要紧。” 唐娇哦了声，把她带来的ipad连上wifi，调出自己要看的韩剧，见文文在边上一脸好奇，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韩剧？” 裴雅点头，显然不好意思了：“我妈妈……不让我看韩剧。” 唐娇一口老血冲到喉咙，努力压下去说：“你妈叫你去死，你死不死啊？” 裴雅愣住，双手不自觉地抓起了裙摆。 唐娇后悔极了，抱住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裴雅很小声地说，“娇娇，是我对不起，这么大了，还让你们担心我。” 唐娇摇头：“我们是好朋友呀，互相关心不是很正常？你回来了，不知道我多开心，这弄堂里年轻人越来越少，能搬出去的都搬走了，我本来以为我也可以搬走的，结果我爸妈没买房子，把钱全给我哥哥开快递站了。” 她说着，眼圈儿也红了，委屈得眼泪打转：“你看我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其实我真的很憋屈的，我不想住在这种地方，可我又出不去，租房子的话，就没钱买衣服鞋子买化妆品了。” 裴雅心疼地说：“会拆迁的呀，拆迁了就好，就有大房子了。” 唐娇抹了抹眼睛说：“拆迁的时候，我爸妈要是敢多给唐姚一分钱，我就跟他们拼了。” 裴雅反而笑了，她知道娇娇只是嘴上厉害，她很爱自己哥哥，很爱爸爸妈妈。 唐娇挖了一大口蛋糕吃，口齿不清地说：“去学校报到后，开工资吗？” 裴雅点头：“开的，但不多吧，总比没有好。” 唐娇说：“你们家的事，我和唐姚林西成他们都知道的，要是你缺钱就跟我说，我帮你去问他们借，他们有钱。” “你就会欺负他们，你怎么不自己借给我？”裴雅又被逗乐了，娇娇总有办法让她开心。 “我没有钱，都不够开销的，我还给我妈饭钱呢，就为了不让她有权利唠叨我。”唐娇骄傲地说，“再等几年吧，在我们银河，只要努力只要有本事，就有上升空间的，我可不打算一辈子做个小职员。” 裴雅说：“多好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嘛。” 唐娇喂她吃蛋糕，温柔地说：“谁知道明天的事，其实想得再美也没用，今天过得开心，才是真的。” 芝士蛋糕在口中融化，裴雅一面赞同娇娇的话，一面好奇这蛋糕怎么不甜，就好像吃了一口寡淡的奶油，事实上连奶香气也没有。 但她忍住了没说，这是唐娇特意买来的，据说还是网红热门的蛋糕，不便宜。 “对了……”唐娇贼兮兮地冲她笑，“我哥哥，对你表白了吧。” 裴雅的反应很平静，笑着点头：“我挺意外的，但是很开心，我也会有人喜欢。” 唐娇一拍她的大腿，怕把文文打疼了，赶紧又呼呼：”这叫什么话，你这么漂亮，名校毕业，会弹钢琴，浑身上下都是讨人喜欢的地方，唐姚总算有点眼光了。“ 裴雅说：“但我自己……” 唐娇让她打住：“不急不急，你就算不想跟他谈，你自己去说，别跟我说哦，要是你想谈，我立马可以帮你转达，我见不得他难过的。” 裴雅很明白，认真地说：“我再想想。” 唐娇笑问：“再想想，就是还有戏的是不是？” 裴雅坦率地说：“我就是没什么想法，所以才要想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样啊。”唐娇托着下巴，把腮帮子吹得鼓鼓的，然后一笑，“其实吧，我也很好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那个花痴竟然喜欢了你十几年，十五岁就暗恋你了，我还以为他是个傻子，不会有这根筋，结果缺根筋的人是我。” 裴雅笑道：“不是有个那个学长吗，让你决心留长发的。” 唐娇摇摇手：“就跟追星差不多，这个我还是分得清的，一时脑热而已。” 看见娇娇纤长白皙的手指上漂亮的美甲，裴雅满心羡慕，唐娇看出来了，大方地说：“礼拜六我带你去做。” 裴雅忙摇头：“我要弹琴，不能留指甲。” 唐娇说：“短指甲也可以涂呀，谁规定非要长指甲，你要是喜欢长的，可以贴片，过过瘾再卸掉。” 这一切对裴雅来说，都很新奇，考试机器的她，每一天都在努力完成妈妈指定的任务，这些美好的存在，她只有远远看一眼的份。 “上次你送我的口红，差点被我妈妈拿走，我骗她说是你掉在这里的，她才没拿。”裴雅说，“她昨天警告我不能和你们往来的，如果再……” 说着说着，她停下了，她知道，娇娇要炸毛了。 唐娇叹了口气，压住了心火：“要是再被她拿掉，你就告诉我，我不跟她吵架，我给你买新的。” 裴雅轻松地笑了：“我马上有工资了，自己买。” 唐娇也不愿气氛太沉重，顺着说起今天她掉落口红的事，又提到了昨晚在法餐厅遇见公司新来的部门总监，还兴奋地说：“我今天在食堂看见我们ceo了，啧啧，玉树临风，像明星一样，他一出现，食堂里光线都亮了……” 裴雅笑问：“那你会喜欢上你们ceo这样的人吗？” 唐娇忙否定：“人家有老婆孩子的，小三这种事，杀了我也不做的。” 第50章 小文文也长大了 裴雅觉得娇娇误会了她的意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反是唐娇暂停了电视剧画面，仰面躺下，感慨道：“如果一定要和谁结婚谈恋爱，我想找个有钱人，找个家里有大房子大浴室的男人。” 她扭头看向文文：“是不是觉得，我很贪慕虚荣？” 裴雅笑着摇头：“全世界人都想变得有钱吧。” 唐娇高兴了：“就是啊，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因为我脑子是清醒的，结婚的男人不行，有女朋友的也不行，这一点自尊我是有的。我就是知道，靠自己想要从阶层翻身，很难很难，我也不想随便找个人凑合过日子，将来我的小孩因为爸爸妈妈条件不好，又和我有一样的抱怨，也变成贪慕虚荣的人，多没意思啊。你想想，如果我一开始就能给小孩富足的生活，他就不会对金钱有执念了呀。” 裴雅只是笑着，她没想过那么远，结婚啊，孩子啊……真要想起来，心里便是一阵钝痛，说不上来为了什么而痛。 她也倒下了，为了不让娇娇发现而用毯子遮挡自己捂着心口的手。 大.大咧咧的唐娇，也没往她这边看，还傻乎乎地笑着：“也就说说罢了，我哪有机会碰到什么有钱人，我妈托人给我介绍的几个，跑不出这个圈子。所以我索性不结婚不生小孩啦，自己养活自己没问题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裴雅说：“我家如果还有钱，妈妈就不会变得这么浮躁极端，但如果还有钱，我就不会回来新康里，至少现在我觉得，没钱挺好的。” 唐娇看向她：“你会嫌我哥哥穷吗？” 裴雅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姚姚哥哥多厉害。” 唐娇翻身朝着她侧躺：“做快递看起来风里雨里特别苦，但收入还真不低，唐姚挺有钱的。可他挣的钱都不往家里拿，林西成教他做投资去了，你说什么投资比买房还赚呢，他干嘛不买房呢，或者把我爸妈的钱还回来，让我来支配嘛。” 裴雅心里想，投资就有风险，他们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至于为什么有了钱不买房子，唐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唐娇躺着转了半圈，把白天穿高跟鞋的脚搁在墙面上，摸摸平坦的肚皮说：“再过两年，我就不能光吃不胖了，过了二十五岁，新陈代谢就往下走，要运动和健康饮食才能保持身材，虽然我家的基因不怕，但是现在的食物胖人呀。” 裴雅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脚抬起来，睡裙裙摆落下，露出了贴着创口贴的伤痕。 “疼吗？” “不疼，就擦破点皮。” 唐娇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说：“我妈明着暗着催我谈朋友结婚，说什么我哥是男人，晚点也无所谓，我一个小姑娘拖着拖着就老了，呵呵……” 裴雅安慰她：“阿姨也是为你好，我妈妈也在找人帮我相亲。” 唐娇霸道地说：“不许相亲啊，至少先给唐姚一个交代嘛，他真的真的喜欢了你十几年，我不骗你。” 裴雅温柔地笑着：“我知道，我会和姚姚哥哥说清楚的。” 唐娇放心了，说道：“你别觉得我不讲道理，我只是觉得，唐姚喜欢了你那么久，这段感情要有个交代才好。” 裴雅点头：“我一定会好好想，尽快给姚姚哥哥一个答复。” “你说林西成是怎么追求到老板女儿的呀，一出手就放大招，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唐娇爬起来，挖了一口蛋糕吃，直摇头，“所以说，这人是看不透的，再熟悉又怎么样，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不能太自以为对吧。” 裴雅问：“你不喜欢那位袁小姐？” 唐娇笑道：“那倒不至于，再说了，跟我又没关系。” 她摸出手机，除了自拍的合照，也有她借拍菜的机会，偷拍的袁又晴，递给裴雅看，说道：“很漂亮是不是？” “嗯，优雅又漂亮，真好看。” “性格也好，跟我很合得来，但除非她和林西成结婚，不然我也不敢多交往。” 裴雅不明白了：“你不是想和有钱人做朋友吗？” 唐娇眯眼笑：“这个层次一下子太高了，昨天那顿饭，我后来查了，三个人吃下来，恐怕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付账，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个谁付的。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贪慕虚荣是我心里的事，可我不能真的去占人家便宜呀。” 那天去迪士尼，姚阿姨和汪阿姨没少念叨自己的孩子们，裴雅从她们口中知道，娇娇工资不低，虽然刚入职不久，才毕业两年，但新公司的整体薪资水平就很高，她起.点就不低。 这么算的话，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付，那该是多高级的餐厅，就算家里之前条件好的时候，妈妈也不敢随随便便进那种地方，自己就更不可能去了。 唐娇说：“如果撇开钱啊地位啊，我觉得林西成喜欢袁又晴也不是没道理的，长得好看不说，最重要就是性格好，恰到好处的娇滴滴，恰到好处的温柔，恰到好处的活泼可爱，啧……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性，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裴雅想象着袁又晴是什么样的人，不论如何，一定很美好，西成哥哥能和人家在一起，郎才女貌。 唐娇忽然伸手揉一揉文文的脸蛋：“你也很漂亮知道吗，打扮打扮，二十几岁了，不要总像个学生，你去做老师站在讲台上，也要有魄力才行，现在的小孩子很难弄的。” 裴雅就不说，她的衣服都是妈妈买的这话，又该让娇娇生气了。 唐娇则笑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些衣服还蛮新的，送给你好吗？” 裴雅嗔道：“你是放不下了吧，那天你打开衣柜，里面都要爆炸了。” 唐娇哈哈大笑，笑声传入弄堂里，对门阁楼在看电视剧的汪美丽，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眼天窗外的夜色，对下班回来正吃饭的老公说：“娇娇这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你说成成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林国庆应道：“从小一起长大，才不可能喜欢吧，小年轻不是都说什么一见钟情，认识二十几年的人，还要怎么一见钟情？” 汪美丽凑到老公面前，做作地抛媚眼：“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相亲那天就喜欢我了。” 林国庆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喜欢，后来就是我追的你嘛。” 汪美丽哼着歌，给老公添了饭，要下去把锅子洗了，没走几步又爬回来说：“昨天林西成和唐娇一起吃饭，唐娇没发朋友圈，儿子也没声音，你说奇怪伐？” 林国庆说：“你儿子本来就很少发那个东西，就你一天到晚发，还叫我去点赞。” 汪美丽满眼好奇：“娇娇那小丫头，吃块蛋糕都要发照片的，昨天唐姚西装笔挺的，他们肯定本来要去很高级的地方，后来唐姚和文文都没去，就他们两个人。” “哦。”林国庆根本没多想，捧着番茄蛋汤喝得呼噜呼噜。 “你这个人，我在跟你讲事情。”汪美丽回来，坐到老公身边，“你说会不会，他们两个又谈了，不敢告诉我们？” 林国庆抬起头，问：“那你高兴吗？” 汪美丽说：“当然高兴，我平时没事瞎想，一想到不晓得将来儿媳妇什么样子，不晓得亲家能不能相处，我就很紧张的。老唐家我们知根知底，娇娇这小姑娘又好，我巴不得他们在一起，去外面找人，什么也不知道的，不牢靠。” 林国庆说：“他们才不会想什么牢靠不牢靠，要紧是喜欢不喜欢，你别瞎操心了，儿子养这么大，让你操心过吗，你别给他找麻烦就好。” 汪美丽拿起筷子给老公夹菜，念叨着：“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也尽力培养他了，儿子从小算是顺风顺水的，现在连工作都那么好，我就不想他在感情上这道关那道关的过不去。” 林国庆嗔道：“你少乌鸦嘴，哪有盼儿子不好的。” 对楼又传来唐娇痴头怪脑的笑声，汪美丽感慨不已，笑道：“眼睛一眨，小鬼头们都这么大了，小文文也长大了。” 林国庆说：“张春这两天不回来的话，你白天烧点小菜给文文送去，我那天看到她，太瘦太瘦了，要生病的。” 汪美丽：“我晓得，这还要你来讲吗？” 林国庆问：“儿子这个礼拜又要出差。” 汪美丽一拍巴掌：“忘记了忘记了，我要打电话关照他当心身体。” 接到妈妈电话时，林西成刚开完会，他明晚的飞机出发，礼拜天晚上回来，和妈妈简单聊了几句，袁又晴就在办公室玻璃墙外跟他招手了。 公司里还在加班的同事，亲眼看着袁总和林西成结伴离开，就算连手都没拉，那股子亲昵劲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已经很多人目击了他们在公司之外的地方，同进同出，有说有笑。 几个同事围在一起，公司里不乏不服林西成的，特别是同期或早两三年的同事们，林西成的起.点，就快是他们的终点了。 男同事愤愤然：“我就说嘛，他年纪轻轻哪里来那么好的眼光，还不是靠女人提拔，那些幕后消息，他只要能拿到第一手，当然就能做最快的判断。” 第51章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些背后的闲话，并不是最近才有，从他第一次破格得到负责项目的机会起，三年多来，公司里时不时会爆发一阵对他的议论，今天这样，也并不稀奇。 然而林西成从小因为学习成绩好，在学校也会得到老师的偏爱，即便和同学们关系融洽，可随着年龄增长，大家都会有胜负欲，每次都是林西成评优拿奖，很自然就会有抱怨和猜忌。 到如今，就像小时候不去在乎那些事，专心用功读书，他同样选择了拼命努力工作，来证明自己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袁又晴能一次次给他特别的机会，早就和暗恋喜欢没什么关系，只因为每一次，林西成都会完美出色，超出预期地给予她和公司回报。 三年后，终于在感情上也得到回应，小心翼翼守护了那么久的大小姐，想做一切恋人会做的事，抓紧一切工作之外的时间，好好谈个恋爱。 这会儿离了公司，晚饭也顾不得吃，两人赶场来看电影，用爆米花填肚子。 电影很精彩，每天大脑高速运转，只要不碰工作，对林西成来说都是休息和放松，但身边的人就不行了。 才离开校园不久，立刻进入人事复杂的公司，就算年轻也要位居高职，繁忙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之下，林西成不止一次听到又晴喊累。 电影过半，身边的人竟然抱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放映厅里空调很冷，林西成摸了摸又晴的胳膊，轻声叫醒她：“会感冒的。” 袁又晴一个激灵醒来，发懵的模样十分可爱，她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林西成说：“走吧，电影下次再来看，我们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家，明天你一早就要飞了。” 袁又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男朋友出了放映厅，出门后，林西成站定，替她拨一拨压扁的头发，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在空调里冻了一觉，手脚冰凉，越发显得林西成的手是暖的，热乎乎的感觉传向身体，袁又晴终于清醒了，刚才虽然睡着了，可白天在雨中的亲亲，不是梦，是真的，她真的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 “今晚可以……” “不可以。” 袁又晴猛地停下脚步，委屈地瞪着面前的人。 林西成伸手揽着她的后背，语气里带着几分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饿了吧，去吃饭，吃完送你回去。” 袁又晴不乐意：“我不要，回去也是一个人，没意思。” 林西成问：“一个人在家？” 袁又晴点头，爸妈和哥哥嫂嫂都不在国内，就她和家里的阿姨在。 林西成冷静地说：“可你不能总住在我家里，算同居吗？” 袁又晴完全同意，使劲点头：“好啊好啊。” 面对女朋友想尽一切办法要和自己住在一起的耍无赖，林西成被逗得哭笑不得之余，脑筋还是清醒而冷静的，现在还不可以。 被自家司机接走的又晴，因为生气上车都没看林西成一眼，但车子开远了，想到要下周一才能见面，她又舍不得地转身往后看。 看见林西成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知道自己被在乎着，心里便是一暖，又想起白天在雨中的亲亲，灿烂地笑起来。 路边，林西成直到看不见车子，才走去停车场，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下车前，在微信上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询问和又晴的消息，看见小伙伴的群里已经好几条未读，他竟有些舍不得打开，回家洗澡吹干头发后，才拿起手机慢慢看。 今天唐娇在裴家过夜，发了和文文的自拍，自从那次迪士尼的照片被同龄的其他邻居看到，又被他们的妈妈拿去刺激张春后，唐娇不再把小伙伴们的照片发去朋友圈了，只在群里内部分享。 刚好有新的消息，是唐姚说：唐娇你别缠着文文，让她早点休息。 可回复消息的人不是唐娇，而是裴雅：娇娇已经睡着了，我还醒着。 唐姚立刻问：是不是她打呼吵你了？ 裴雅说：我在看韩剧。 林西成点了输入框，想说些什么，几个字写了删，删了又写，最后还是退出来，放下了手机。 他去冰箱里拿了冰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罐。 冰凉的温度和酒精带来的热，在体内互殴，他顾不得去分辨什么感受，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夜渐深，上班一天累了的唐娇，早就呼呼大睡，裴雅却被韩剧打开新世界大门，戴着耳机捧着ipad缩在角落里看，直到屏幕提示电量告罄，她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这才想起来，楼下一直没动静，爸爸没回来。 娇娇没带数据线，自己的线插不上，没办法充电，可是剧情演到紧张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可以在自己的手机下app来播放。 就这么一集又一集，她整整看了一个通宵，于是也能准时叫醒唐娇，好不让她上班迟到。 唐娇打着哈欠，顶着一脑袋杂乱的头发往家走，都没意识到，裴雅一整晚没睡。 而看了一整夜的韩剧，到底还是撑不住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回忆着剧中情节，当听见熟悉的高跟鞋踩水门汀的动静匆匆远去，知道娇娇上班去了，困倦的人也迷迷糊糊地睡着。 而这天一早，唐姚回到快递站，带着早班件准备出发，被办公室电话铃声叫回来，接了一个投诉后，处理完再赶着去送件时，他才意识到，今天许沁没来上班。 昨天晚上回来不见她，他还没觉得多奇怪，但现在想起来，许沁平时都不会这么早下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在这里蹭空调。 虽然唐姚说过，让她一切以学校的事为主，这边工作时间可以有弹性，但如果有事来不了，许沁每次都会郑重其事地向他请假，随手翻了翻微信，没提起说今天不来。 他急着去送快递，一时顾不得，锁了办公室的门，和外面的师傅交代一声，就走了。 再回来，已经是毒日高照的大中午，餐厅送来了盒饭，几个师傅围在一起吃，唐姚发现办公室们还锁着，回身问大家：“小许没来？” 大家表示没见到，唐姚点了点头，拿了两盒饭进去，狂喝一大瓶水后，一面拆一次性筷子，一面按下了许沁的电话。 “喂？” “哦，是我，你今天没来？” “今天在图书馆查资料。” “哦好，没事了。”唐姚塞了一大口饭进嘴里，问，“你明天来吗？“ “有事吗？”许沁问。 “明天？”唐姚反问，“我是问你来不来上班。” 那一头，静了几秒钟，许沁说：“老板，我想辞职了。” 唐姚并不是很惊讶，本来这边的工作环境就不适合小姑娘，他当时留下许沁，是以为她很需要打工赚钱，许沁来之前快递站的账都是他自己算的，也没差过一分钱，收留她纯粹是出于好心。 但好歹共事了半年多，小姑娘做事麻利认真，作为老板起码的关心总是有的，唐姚多问了一句：“没别的事吧，要是找到新工作就算了，不然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许沁说：“下周一我过来，给你打个辞职报告，再把钱算一下。” 唐姚继续吃着饭，不以为然地说：“不用辞职报告，钱是该算一下，你很辛苦的。” 话音才落，电话响了，又有顾客来投诉，唐姚都没顾得上挂电话，就先接了那一边，然后查件找件喊师傅，进进出出，等他再回到桌前吃饭，赫然发现手机竟然还是通话状态。 而这一边，在闷热的宿舍里，许沁听见了电话那头所有忙碌的动静，心又软了。 “电话没挂啊？”唐姚的声音传来。 “那个……我再做一段时间，开学后再说。”许沁应道。 “好啊，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挂了哦，手机烫得要死……”唐姚在那头说着，电话就断了。 许沁放下手机，狠狠心打开了宿舍的空调，她太浮躁了，快热炸了。 这个时候，在梦里进入电视剧情，睡得迷迷糊糊的裴雅，被一阵门铃声吵醒，她坐起来呆了一呆，爬到窗口看，楼下铁门外是汪阿姨端着一盘吃的。 汪美丽察觉到楼上窗口有身影，看见是文文，忙招了招手：“阿姨做了冷馄饨，你下来开门。” 裴雅真的饿了，忙下床找拖鞋，膝盖一阵牵扯的痛，她掀起裙摆，发现创口贴不见了，伤口露在外面，结的痂又裂开了。 那么热的天，不能让汪阿姨在楼下等，顾不得处理，她赶紧下楼来开门。 “阿姨进来坐坐。”裴雅接过一大盘冷馄饨，“吃点西瓜吧。” “我不进去了，你快吃吧，还没吃中饭吧。”汪美丽笑道，“我和唐姚妈妈约了下午去宜家逛逛，马上要走了，你快去吃吧。” 裴雅再三谢过，等汪阿姨回对门了，她才关上门。 捧着冷馄饨走回家里，等刷完牙洗了脸，就听见阿姨们说说笑笑从门外走过，她坐下吃馄饨，蘸满芝麻花生酱的馄饨送进嘴里，裴雅皱起了眉头。 没有味道…… 裴雅心口一紧，跑去厨房，拿了盐罐子，抓了一撮直接放进嘴里，是淡的，很淡很淡。 第52章 一切正常 长这么大不是头一次发烧，也经历过嘴巴淡没胃口的时候，可现在她显然不是口苦寡淡，她的味觉出问题了。 坐回桌前，又塞了一只馄饨到嘴里，吃不出芝麻花生酱的味道，也尝不到馄饨芯子的味道，就是一团东西在嘴巴里咀嚼。 这很倒胃口，要不是很饿，可能一口也吃不下。 裴雅打开手机搜索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味觉，什么味蕾炎症、味觉中枢出问题等等很复杂，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才能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努力再吃下几只馄饨，心里想的是，再不吃东西，身体会更不好，她不想生病。 她把剩余的馄饨换家里的碗放入冰箱，刚洗干净汪阿姨送来的盘子，就接到学校的电话，让她准备一些材料。 回到楼上整理东西，看见了那天的验血单子，她犹豫再三，起身换衣服梳头，带上病历簿和要复印的材料，出门去了。 林西成今晚出差，下午没工作安排，就先回家收拾行李，发现冰箱里一些水果和菜，等他回来恐怕要坏，不想浪费，就打了个包开车送来家里。 车子开进弄堂，远远就看见裴雅从前面走来，这么大的太阳，她伞都没打。 “去哪里？” “西成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汪阿姨和姚阿姨去逛宜家，不在家里。” “我送点东西回来，我要出差，怕吃的东西坏掉。” “哦……”裴雅让到一边，等林西成先走。 “你去看病？”可林西成看见了透明文件袋里的病历簿，再打量裴雅的脸色，问道，“发烧还没好吗？” 裴雅用手挡住了文件袋：“不是的，我、我去开点药……” 林西成转身打开了后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去。” 裴雅连连摇头：“不用了，真的，我就去地段医院。” 林西成坚持：“上车吧，今天有四十度，你不要半路中暑了，伞也不撑。” 大门口有送外卖的人进来，远远就按喇叭了，裴雅没办法，坐进车里，林西成把车往前开到宽一点的路口，说：“你等等，我把东西放家里，就过来。” “西成哥哥……”没等裴雅说完，林西成拎着副驾驶坐上的东西，跑着往他家去，没过多久就跑回来，还带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去哪家医院？”林西成系上安全带，怕挡着道，赶紧把车开出弄堂，一面问身后的人，“地段医院？” 裴雅觉得，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再强撑隐瞒什么，说道：“我想去大医院，西成哥哥，我突然没有味觉了？” 林西成惊愕地看着后视镜里的人，等待红绿灯时，再回头问：“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 裴雅简单解释了，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的，可能有炎症，我才发过烧。” 林西成说：“等我问一下做医生的朋友，看看哪家医院好。” 裴雅则关心：“今天不上班了吗？” 林西成看了表，距离他去机场还有四五个小时，足够了：“没关系，先去看了再说。” 他联系了以前一起学英文的学长，人家在一家三甲医院就职，听说后就让林西成把人带过去，直接带裴雅去了相关科室。 但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医生暂时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但还有最坏的结果，要么脑袋里长了什么压迫神经，可以考虑做个ct。 林西成做主决定了，于是又欠了个人情，插队让裴雅做了检查，但结果显示，她一切正常。 医生朋友送他们出来，温和地说：“可能就是发烧引起的，再观察几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要是还不好，你们再来看。” 林西成再三谢过学长，约了之后请吃饭，带着裴雅离开医院，她没事，他就放心了。 确定自己没生病，裴雅也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说着：“昨天娇娇给我买了蛋糕，我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我也好不容易给她烧顿饭，咸得她跳起来。” 林西成道：“等你好了，再补给她一顿。” 裴雅笑着说：“她可能再也不想吃我烧的饭了。” 她不经意看向车外，前方大大的宜家招牌，就问：“阿姨她们是来这家吗？” 林西成把手机递给她：“你问问，在的话，把她们接回去。” 裴雅没多想，照着做了，汪阿姨她们果然在这家店，于是顺利接到人。 看到裴雅在车上，准确地说在儿子的号码里听见她的声音，汪美丽就很奇怪了，现在知道原因，担心的不行，念叨着要不要去看看中医。 回到新康里，已是黄昏，林西成还要回家拿行李赶去机场，没做停留就走了。 汪美丽和姚玉芬送孩子到家，楼上楼下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互相叹了口气，汪美丽说：“你洗个澡，休息休息，等阿姨叫你吃晚饭，嘴巴没味道也要吃，营养要跟上。” 裴雅忙谢过：“我还有冷馄饨没吃完，给了我很多的。” 汪美丽说：“留着你晚上饿了吃，过来吃新鲜的饭，待会儿我叫你，你就下来。” 姚玉芬说道：“是啊，不要一天到晚在家里闷着，出来走动走动，明天要还是一个人，到我这里来吃饭。” 裴雅又感激又愧疚，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爸妈忙工作把她丢在家里时，阿姨们就会隔着铁门塞吃的东西给她。 明明那时候在这新康里，她们家条件是最好的之一，可她却一直靠邻居照顾着长大。 送走阿姨们，裴雅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才想起来带出去的材料忘记复印了，不过能做检查确定自己没事，她安心了很多。 想要汪阿姨一会儿要叫她吃饭，赶紧去洗澡换衣服，但不知是不是热水冲破了结痂，洗完澡出来，她膝盖上的伤口又流血了。 翻出最后一片创口贴贴上，给爸爸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复和昨天一样，说是晚些回来，仿佛他觉得女儿根本不知道他彻夜不归。 裴雅走到卫生间，把爸爸裤子口袋里的口红拿出来，放到了妈妈的梳妆台上，把裤子扔进了洗衣机。 “文文……”对门，汪美丽喊着，“可以过来吃饭了。” 裴雅心头一暖，从冰箱里抱出昨天姚阿姨送来的半只西瓜，带上钥匙过去了。 她没带手机，才锁上铁门，被埋在沙发靠垫底下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但她没听见。 与此同时，林西成已经到了机场，在候机厅和同事碰面，准备登机了。 妈妈发来了微信，是一张文文在低头喝蛤蜊汤的照片，可能是怕文文尴尬，很难得的文字消息，要他放心，她会帮忙照顾好文文。 林西成没有回复，收起手机，和同事一起登机出发了。 吃过饭，由于林叔叔今天有聚餐，裴雅就陪着汪阿姨看了集《新老娘舅》，在阿姨的叹息感慨和愤怒里，愉快地消化了努力吃下去的一餐饭。 正想着怎么开口告辞，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旋即重重地拍她们家铁门，喊着：“文文，文文……” 汪美丽笑道：“快去吧，小精怪回来了，天天跑来你家洗澡，叫她付水费煤气费。” 裴雅也笑了，谢过阿姨的照顾，下楼来，唐娇见她从对门出来，很是惊讶，递过两盒哈根达斯：“放冰箱，我待会儿过来，洗完澡吃。” 裴雅则赶紧报告：“我今天去看过医生了，没事，大概是发烧引起的。” 唐娇也很高兴，一路往家走：“我先回去拿衣服，马上过来。” 裴雅提醒道：“记得带充电线，你的ipad没电了。” 之后回到家里，把冰激凌放进冰箱，想看看自己的手机还有没有电，找了半天，才在沙发靠垫下找到，一打开，就是妈妈的电话，足足打了七个。 她紧张的手也抖了，颤颤地回拨过去，立刻传来妈妈愤怒的声音：“你干嘛不接电话，你在干什么？” 裴雅只觉得一阵恶心冲上咽喉，但死死压住了，说：“我在洗澡。” 张春怒道：“你要洗一两个钟头啊，你皮都要洗掉了，快点，到我房间里去，让你找东西。” “哦，好。” “我床头床垫下面有钥匙，衣橱里面上锁的抽屉……” 在妈妈的远程遥控下，裴雅翻出了她需要的什么文件，拍照发过去后，妈妈就把电话挂了。 她把文件收拾起来，放进抽屉关上门，不知是被衣橱里的樟脑丸熏的，还是怎么了，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冲去卫生间，刚刚在汪阿姨家吃的晚饭，全吐了。 唐娇拎着洗漱用品和衣服来时，就听见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她隔着门问：“你还没洗澡吗，你在洗澡吗？” 裴雅应道：“马上就好，我打扫一下，你先坐会儿。” 唐娇没多想：“我上去给ipad充电哦。” 卫生间里，裴雅开了窗和排气扇，又拿着毛巾用力扇风，就怕有气味留下来，出来时满身的汗，虚脱地坐在沙发上。 唐娇在楼上喊：“文文，我可以洗澡了吗？” 家里有人在，她心里舒坦多了：“下来吧，我好了。” 第53章 女朋友要照顾好 唐娇哼着歌下楼来，径直去了浴室，没发现什么异常。 裴雅松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起妈妈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整理好，可她走到门前，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不想靠近那里。 她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娇娇的哼歌清晰地传出来，裴雅才恍然回过神，伸手拉上了爸妈的房门，不管了。 唐娇擦拭着头发走出来，说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看病了，你约林西成的吗。” 裴雅摇头：“我出门碰上他回来送东西，被他看到我带着病历簿，硬要送我去。他一开始以为我只是发烧还没好，知道我吃东西没味道后，我们就去了他朋友上班的大医院。” 唐娇笑着说：“没事就好，别胡思乱想，讲不定明天一早你就好了。” 是啊，连ct都做了，至少没有什么恶性急病隐藏在身体里，裴雅也觉得不必太大惊小怪，无奈的是，自己的父母漠不关心对此一无所知，反而是邻居们忙前忙后照顾她。 这之后，她们吃冰激凌看剧，楼下有电动车的声音，但在路口一晃就开远了，不是唐姚回来。 听见娇娇嘀咕了一声，说她哥哥今天怎么又那么晚回家，裴雅吃下一口冰凉但没什么味道的雪糕，心里想着，是该好好考虑自己和唐姚的事，尽快给人家一个答复。 此时，剧中女主角哭着对男主角说：这一个星期，我天天都在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想你，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唐娇跟着学了句“撒浪嘿哟”，就吐槽人家：“太夸张了吧。” 裴雅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已经两天了，在这过去的48小时里，她几乎没想过唐姚的事，哪怕昨晚答应唐娇会好好想一想，事实上，也就那么一说而已。 当唐姚的电瓶车从楼下经过，已经快十一点，唐娇早就拉着裴雅睡下，是知道了她昨晚通宵看剧，今天坚决不让看了。 自然她们都没睡着，唐娇正吐槽公司里的奇葩同事，气得直蹬腿，唐姚进家门前，像是隐约听见妹妹的声音从路口的房子里传来。 姚玉芬一直在等儿子回家，趁他洗澡时，下了碗面条打了两只鸡蛋，守着儿子看他香喷喷吃下去，很是满意。 唐姚说：“别让娇娇总去打扰文文，她痴头怪脑没轻没重。” 姚玉芬叹道：“你妹妹去陪陪她也好，文文这小姑娘真作孽，本来就瘦得像排骨精，现在嘴巴又没味道了，还怎么吃饭。张春和裴厚德，一天到晚人影子也看不到，把女儿丢在家里，死活不管。” 唐姚口中的面条，也像是突然没了滋味，他紧张地问妈妈：“怎么回事？” 姚玉芬讲了白天的事，但她的重点不在裴雅身上，而是满眼羡慕地说：“姚姚，你要不要买车子，妈妈还有点钱的，你去也买辆车吧。” 唐姚哪还有心思想车子，两三口吃掉了面条，把碗递给妈妈：“我去唐娇房间里用电脑。” 姚玉芬不忘叮嘱：“把空调打开吧。” 妹妹的房间不开空调，热得像蒸笼，唐姚坐进来没半分钟，就浑身冒汗。 他打开灯，想找遥控器，看见唐娇的东西摊得乱七八糟，妈妈又刚好隔着门对他说：“别动娇娇的东西，她要发脾气的。” 乱，还不让人整理，稍有不顺意就发脾气，生气了就买很多东西回家，巴掌大的亭子间里，都快被她塞成仓库了。 唐姚无奈地笑了，念了一声，不知道将来哪个人运气那么好，能娶到他妹妹。 但脸上的神情很快就黯淡下来，他也不知道将来谁能运气那么好，娶到文文。 他似乎已经能肯定，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文文一家搬回来这些日子，大事小事，他永远是最后知道的，就在两天前，他鼓起勇气表白，可这两天里又发生的事，裴雅并没有想到，可以向他求助。 当然，或许还有很多客观的原因，林西成也是刚好回来才碰上的，而自己工作那么忙，文文那么懂事，就算他们已经是恋人，也不见得会来麻烦他。 出过汗，在冷气下吹不好，唐姚抽了两张纸巾，在脸上胡乱地擦，擦着擦着，突然停顿下来，拿起手机，直接给裴雅发了消息，问她好不好。 可裴雅已经睡着了，在唐娇喋喋不休的抱怨里，由于呕吐而身心疲倦的人，身边有了陪伴，她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唐姚等了很久，也没收到回复，他打开窗伸出脑袋看，路口裴家二楼的灯，已经熄灭了。 这个时间，林西成已经到了酒店，洗过澡打开电脑看同事最新传过来的资料，还有助理发来的，明天请客户吃饭的餐厅和菜单。 他很认真地核对这些细琐的事，并不是丢给助理就不管，在他看来，招待客人的每道菜，都是值得研究的。 但是看着食物的照片，林西成很自然地想起了裴雅，想起今天拜托学长欠下的人情，于是发了条微信，再次向学长道谢。 人家竟然很快就回复了，说正想到一件事，本来以为林西成睡了打算明天再说的。 林西成立刻主动打电话过去，学长告诉他，后来又咨询了几个相关科室的同事，他们提到，引起味觉失灵的原因很多，除去疾病导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精神心理上的障碍。 “心理障碍？”林西成眉头紧蹙。 “她最近有没有特别难过伤心的事，或者别的什么，你可以关心一下。”学长笑道，“别一天到晚忙着赚钱，把女朋友都疏忽了。” 林西成忙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邻居的妹妹。” 学长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是女朋友，难道我还嘲笑你吗？” 林西成觉得解释不清楚，只能笑着应付，学长又叮嘱了几句，让裴雅放轻松好好休息之类的，就挂了电话。 女不女朋友，已经无所谓了，林西成抓着手机，打开了妈妈的微信，把前几天的消息又放了一遍。 那天文文被她妈吓得呕吐，险些昏厥，后来就发烧，再后来烧退了，她的味觉也消失了。 林西成的心，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给唐姚发了消息，简单地问：你睡了吗？ 唐姚很快打来了电话，但彼此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太自然。 唐姚本以为自己会开口就问文文看病的情况，可他说的却是：“我对文文表白了，我喜欢她，西成哥，你应该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她。” 林西成捂住手机，深呼吸了一下后，说：“我知道，你那年退学跑来我租的房子里喝醉酒，喊着她的名字，说喜欢她，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唐姚听得面红耳赤，这要是当面提起，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尴尬地笑道：“是、是吗？” 林西成很温和：“娇娇也知道吧。” 唐姚苦笑：“她偷看我的日记，然后动不动就威胁我……” 林西成笑了，说道：“文文的身体不太好，刚才我的医生朋友联系我，说她也有可能是心理障碍，你想那天她妈妈在弄堂里骂她，然后她就病了。” 唐姚问：“那要怎么办？” 林西成说：“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来，再联系医生看看。” 唐姚很是感谢：“那就麻烦你了……” 林西成却觉得这句话，听着心里不自在，当然他不可能说出来，只是道：“以后自己的女朋友，要照顾好，她在家里不开心，在你身边总能开心的。” 其实电话这边，唐姚心里也怪怪的，他不晓得自己在瞎想什么，明明林西成有女朋友了，他为什么还要在心里给自己树一个假想敌。 挂了电话，相隔千里，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第二天一早，唐娇回家化妆换衣服，发现房间里空调开着没关，怒气冲冲地问妈妈：“唐姚昨晚睡在我床上？” 姚玉芬满不在乎地说：“他借你电脑用，大概累了就睡了，自己哥哥睡有什么啦，你们是一起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唐娇很生气，伸手问妈妈拿钥匙：“还给我，我就知道不能给你们钥匙。” 姚玉芬说：“你一天到晚丢三落四，出去忘记锁门了怎么办，我拿你钥匙，是为了帮你锁门呀，我从来不翻你东西的，碰也不碰。” 虽说是一家人，但阁楼和亭子间是分开的，家里两把钥匙，唐娇这间屋子可以看做是单独的一户，所以白天出门要锁门，不然遇上小偷就麻烦了。 姚玉芬就是在女儿好几次忘记锁门后，才好说歹说拿到了钥匙，她的确从来不翻女儿的东西，连进去打扫，都要得到唐娇的同意。 “那你帮我把床单被套洗了吧。”唐娇抱怨着，“那个人身上都是汗……” 姚玉芬很是不满：“是你哥哥，他的钱都是汗换回来的。” 唐娇最讨厌这句话，把门摔得砰砰响：“我也上班赚钱的，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我又没让他养我！” 第54章 你和袁小姐，是朋友？ 周五本该是最开开心心去上班的日子，可因为几句矛盾，唐娇气得早饭也不吃了，横冲直撞地离了家门。 裴雅等在窗口想目送她上班，刚要挥手说再见，就看到一团火蹭蹭蹭地走了出去。 又见汪阿姨从对门出来，她赶紧缩回身子，害怕又被汪阿姨叫去吃饭或是送吃的来，不是她反感不喜欢，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 弄堂外，带着一肚子火气出来的唐娇，倒不会饿着自己，今天出门早，赶地铁有余力，就在点心摊前等了会儿，买了一副煎饼，一路吃着走去地铁站。 她很少这么早出门，每次都火急火燎踩着线，遇上地铁很挤的时候，都是被人群挤进去的。 像今天这样，早几班地铁，不仅坐到位子，出地铁走上没什么人的步行桥，还忍不住慌张了一下，很是不习惯。 早半个小时的世界，太清净了，什么都轻轻松松，电梯前维持秩序的保安都没出现，她悠哉悠哉地买了杯咖啡，在第一波人潮涌进来之前，踏上了电梯。 自然，轿厢里已经有从车库上来的人，之后几层陆陆续续下去，唐娇赫然在镜面的墙上看见自己衣襟上蹭了甜面酱。 她凑到“镜子”前，试图用纸巾擦，眼看着可能把污迹扩大，只能先用手挡一挡，待会儿再想办法。 但一抬头，看见斜后方角落里，站着大客户部总监，郭旭东冲镜子里的她微微一笑，就礼貌地把目光挪开了，没有搭讪。 唐娇很是尴尬，一手捂着胸口，转了过去，电梯到楼层后，她觉得出于礼貌应该让上司先走，就算不是他的直系上司，好歹也是公司里有头脸的人。 可郭旭东也在等她先下去，见唐娇站着不动，走上前按了开门键，提醒道：“我们到了。” 唐娇哦了一声：“郭总，你先下吧。” 郭旭东便没再谦让，唐娇出来后，也刻意等前面的人走远了，才进公司打卡，回到自己的部门，同事们只零星来了没几个，她放下东西，就去洗手间弄自己的衣服。 好在甜面酱没那么难对付，只是原本可以悠闲喝个咖啡的早晨，白白浪费在了洗手间里，等她弄好出来，同事们都到了。 周末例会上，主管点名批评了那个总麻烦别人帮忙的同事，又当众表扬了唐娇，说她做事越来越上手，遇到复杂的工作还能有自己的想法非常不错，让她好好干。 散会后，同事们回到座位，唐娇听见有人抱怨：“这种打打杂的工作，要有什么想法啦，把上面发下来的文件修改一下再发回去吗？” 有人附和着笑了，唐娇没出声，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却看见不远处那个让她帮忙害她加班到很晚，连胜谢谢都没有，并在刚才被主管批评的同事，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坐在桌面对的同事，似乎看见了唐娇表情的异样，冷冷地说：“别跟她对上眼，没好事的，小心点。” 虽然语气很冲很不友好，但出发点是好的，唐娇点了点头，默默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天下午，大客户部的同事过来分发下午茶，是郭旭东请各部门同事的，唐娇抱着文件从主管办公室出来，刚好赶上。 人家客气地问她要咖啡还是奶茶，点心有泡芙和慕斯蛋糕可以选，见她犹豫不决，大方地把两种点心都给了她。 拿着吃的回到座位上，唐娇心情格外好，大家手头不忙了，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短暂地享受个下午茶。 可抬头看了看，并没有人邀请她加入，那个早上瞪了她一眼的同事从身后走过，还拿腔捏调地说：“优秀员工就是不一样，蛋糕都吃两块的。” 唐娇刚伸手要拿泡芙吃，僵住了。 朝周围看了眼，的确有同事往她桌上张望，但她们不会明着说，转过身去，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的什么。 唐娇拿起泡芙，咬了一大口，那天袁又晴说能进银河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她的确认为自己很优秀，但她的同事们就…… 大家薪资都不低，在银河工作很体面，这栋楼下面公司的员工，总是带着憧憬仰视他们挂在胸前的门卡。 这样的人群里，谁会在乎多一块蛋糕呢，她们在乎的，是自己这个新人，被总管表扬了吧。 唐娇心里是明白的，也不想理睬她们，一通猛塞，把泡芙和蛋糕全吃了，擦擦手，开始做事情。 此时，微信上裴雅发来消息，她出门了，去超市买了菜，晚上煮火锅吃，说只有吃火锅，才不会让娇娇咸得天灵盖掀掉。 夏天开空调吃火锅，是唐娇最喜欢的事，可惜她家太小了，吃一次火锅味道要散很久，只能去外面吃，无法满足她喜欢饱餐一顿后，可以躺着不动的愿望。 文文还发来了照片，是她记得娇娇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但其实长大了，不爱吃丸子香肠之类的了，唐娇想着等下班，去一趟生鲜超市，再买些东西回去。 她心情好了，一面做事，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似乎因为这样，被误会成吃了两块蛋糕格外高兴，边上的同事还玩笑着问她：“吃这么多奶油，不怕胖吗？” 唐娇已经分辨不清，人家是真的关心，还是挖苦讽刺，想着平时关系还是不错的，就只能笑笑。 为了不影响周五下班最美好的心情，唐娇做完手头的事，一到点就离开了。 一口气冲到电梯厅，刚好看见大客户部的人在这里，下午给她蛋糕的女同事也在，热情地问：“今天的东西还可以吧，咖啡是不是淡了些？” 唐娇心情好多了，刚要回答，面前的几个同事，纷纷朝她身后的人打招呼，喊着：“郭总。” 那么巧，同时来了两部电梯，大家默契地都没上老板那趟，唐娇也想跟着人群上来，可是超载的警报声响个不停，她只能退下来，而对面郭旭东似乎按住了电梯，伸出脑袋看了眼，唐娇一紧张，直接冲了进来。 进来后她才发现，整个轿厢里，就他们俩。 她冲人家尴尬地一笑，憋出一句：“谢谢……郭总的下午茶。” 郭旭东表示客气，而后大方地问：“你和袁小姐，是朋友？” 唐娇摇头：“是我朋友的朋友，大家碰到一起吃个饭。” 袁又晴身份贵重，林西成不过是个才崭露头角的职场新人，如果宣扬出去他们是情侣，总归不太好，唐娇反应很快，别人怎么传她管不着，但这话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 事实上，郭旭东该调查的事，都调查清楚了，但唐娇和林西成的关系，他没能弄明白。 既然传闻袁又晴和林西成是一对，那就不可能和唐娇是恋人关系，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林西成是同学？” 唐娇笑道：“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林西成比我大两届。” 年龄和资历都对上了，郭旭东心里默默地想，不自觉地又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看着年轻，倒是很稳重，和大集团的千金做朋友，似乎并不值得她张扬。 之后有其他公司的人进来，到达一层后，唐娇随着人群下去，郭旭东还要再往下取车，彼此只是点了点头道别。 电梯门合上，郭旭东从镜面的墙上看见地上有一部手机，他弯腰捡起来，手机壳一看就是女生的东西，而刚才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是唐娇。 电梯到了，他等其他人下去后，按上了门，重新回到了一层。 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唐娇一脸慌张地团团转，小姑娘的脸都涨红了。 “你的吗？”郭旭东走上前，递过手机。 “是是是……”唐娇立刻高兴起来，笑得阳光灿烂，连声道谢，“谢谢郭总，我掉在哪里了？” “电梯里。” “怎么会掉呢，怎么掉下去会没声音呢……” 郭旭东不知该如何回答，唐娇才反应过来，捧着手机欠身致谢：“谢谢郭总，谢谢。” 此时，身后有女人的声音传来，亲切地喊着：“旭东，下班了吗？” 唐娇回眸，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男孩儿，大的背着书包穿着挺括帅气的校服，也就一二年级的光景，小的四五岁模样，而有这么大两个儿子的妈妈，却年轻漂亮气质优雅，身上的穿着也十分高档，品位更不必说了。 唐娇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她以为，是郭旭东的太太和孩子，不免有些尴尬。 可是两个小朋友跑来，欢喜地喊着：“郭叔叔……” 郭旭东笑道：“糕糕，你的校服真帅，来接你们爸爸下班吗。” 唐娇一愣，原来不是一家人，但她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向郭旭东点头再次表示感谢后，匆匆忙忙地跑了。 这一边，裴雅早就准备好了火锅，等待唐娇归来，接到消息说已经出地铁了，她就去厨房烧水。 刚插上电，手机又响了，以为是娇娇的电话，兴冲冲跑出来，看到了妈妈的来电显示。 裴雅咽了咽唾沫，把手机静音，塞进了沙发靠垫下。 第55章 我吃不下，你吃吧 唐娇回来后，有先见之明地先洗了澡，果然等她饱餐一顿火锅，就躺在沙发上动不了了。 “撑死我了……”沙发上的人叫唤着，“文文你别忙，等我缓一缓，就来洗碗。” “甜品还吃得下吗，我买了杏仁豆腐，在冰箱里。”裴雅收拾着碗筷，笑道，“我可以的，你别动了，休息休息。” 唐娇打了个饱嗝，说道：“今天新来的那个总监请下午茶，我多拿了一块蛋糕，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裴雅在厨房应道：“那要花多少钱，你们公司那么多人呢。” 唐娇才想起这一茬，掰着手指算算，啧啧不已：“真是有钱人啊，哪里像我等着开工资过日子的。” 她说着，感觉到靠垫底下有什么在震动，伸手摸到了文文的手机，刚想叫她来接电话，但看清来电显示后，刹住了车。 电话结束，不用解锁就能下拉的通知栏里，显示11个未接来电，全是文文的妈。 还有微信，看不到具体内容，只显示了一条：接电话！ 唐娇想了想，把手机重新塞进靠垫底下，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说道：“我今天和他一部电梯上班，又一部电梯下班，结果手机还掉在电梯里被他捡到，尴尬死我了。” 裴雅茫然地问：“谁啊？” 唐娇嗔道：“我刚刚在说的，请下午茶的那个总监呀。我不认识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色.狼，第一次碰面，他盯着我的屁.股看。” 裴雅严肃起来：“真的吗？” 唐娇笑道：“是误会，那天我坐唐姚的电瓶车去地铁口，他的车子脏得要死，我裙子后面都弄脏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这么一路去公司，不知道被都少人看了屁.股。” 裴雅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笑得停不下来。 唐娇说：“今天后来还碰到一个女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他老婆，结果不是的，那个女的好漂亮好年轻，一点看不出来有两个小孩，大的都读书了。” 裴雅想起自己去顶替家教的那家人，那个姐姐也有两个孩子，可是看起来好年轻，那么温柔那么好相处。两个男孩子一定是受了妈妈的影响，小小年纪就让人觉得很绅士，虽然难免淘气顽皮，可一点也不招人烦。 唐娇念叨着：“能和郭旭东做朋友，一定背景也很好，讲不定是像袁又晴那样的人。” 裴雅笑问：“很羡慕吗？” 唐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人比人是没底的，羡慕肯定有，但未必那就是我想要的日子呀。你想想，生两个小孩，疼也疼死了，万一身材走形了怎么办？” 裴雅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说道：“姚阿姨就生了你和姚姚哥哥嘛。” 唐娇摇头：“那不一样，我妈是中奖了，一下怀个双胞胎。不是我说啊，要不是双胞胎，我妈有了唐姚，肯定不会再生我的。” 裴雅说：“你又来了，本来那个时候就不能生二胎的，你这么讲没道理。” 唐娇生气地说：“能生她也不会生，她就是喜欢儿子，昨天晚上唐姚好像在我房间里睡觉的，我就抱怨了几句，她就没完没了地帮她儿子说话，又说什么她儿子赚钱辛苦，难道我赚钱不辛苦吗？” 见娇娇生气了，裴雅赶紧哄她：“你跑出去后，阿姨在门口看了很久呢，阿姨每天都看着你上班走了才回去的。” 唐娇不领情：“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把钱都给儿子，我给她饭钱，她眼睛也不眨地就拿了，每个月还会旁敲侧击地提醒我，真是的。” 裴雅问：“你给多少钱呀？” “一千块。”唐娇说，“少是少了点，但我就吃个早饭，午饭在外面吃的，晚饭有时候减肥也不吃的，我是我们家吃的最少的，唐姚也只给两千块，她有时候还不要。” 裴雅看了眼被扫荡一空的火锅食材的包装袋，她买的不算，娇娇后来买回来的毛肚、牛百叶和鸭肠也一点不剩，而且大部分都是娇娇吃的，她自己吃不出味道，只勉强塞了一些下去。 再看向唐娇，吃撑了脸颊绯红的人，已经难为情地笑了，可怜巴巴地说：“我就今天多吃了一点点。” 裴雅说：“三四个人吃差不多，我叫了姚姚哥哥的，但是他说快递站太忙了，走不开。” 唐娇挺着肚子往客厅走，说道：“在你跟他讲清楚之前，他都不敢见你吧，文文，你想好了吗？”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从厨房传来声音：“我想好了。” 唐娇不由得一紧张，心里估摸着，八成没戏了。 裴雅翻出爸爸的普洱茶，沏了一壶送出来，让唐娇刮刮油水，洗干净手后，坐下弹奏了《克罗地亚狂想曲》。 唐娇抱着靠垫，捧着普洱茶，听得呆住了，钢琴前的人，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文文。 一曲终了，只见裴雅转身问：“你听过这个吗？” 唐娇摇头：“但是很好听，节奏很轻快的……” “是吗？”裴雅没多说什么，转身盖上琴盖，但背后又传来娇娇的话，她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感觉很悲壮，听了有点难过。” 裴雅惊喜地转回身：“真的？” 唐娇露怯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 裴雅很开心，她把音符里的战火和断壁残垣，很好地传达给了娇娇，那就足够了。 唐娇说：“你弹钢琴的背影看起来，一点也不弱，大概是我崇拜你吧。” 裴雅脸红了：“我就是随便弹弹的。” 唐娇放下茶杯，干咳了一声问：“你想好了的事，我可以知道是什么结果吗，我猜不行是吧，因为我说过不行别告诉我，你现在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裴雅很平静：“我想好了，不能让姚姚哥哥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我也不想说试一试，给他希望然后又失望，我不想他每天都很不安地等我回应，我不忍心。” 唐娇抿着唇，心里为哥哥难过，但她也为文文骄傲，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姑娘，能明白地看待感情问题，而不是因为别人喜欢自己对自己好，就心存感激以为这样可以在一起。 她潇洒地说：“明天就跟唐姚讲清楚，他也好死心了。” 裴雅说：“希望不要伤害到他。” 唐娇笑道：“这算什么，如果你们强行在一起，以后再分手，那才痛苦呢，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但我很理解你，就像我看林西成一样，哥哥就是哥哥嘛。” 裴雅很感激：“娇娇，你真好。” 唐娇说：“其实吧，我支持他只是因为你好摆弄呀，将来你做嫂子，没本事跟我抢家里的钱。” 裴雅愣了，她还没笑，唐娇自己先笑抽了，又痛苦地捂着心口说：“不行，再笑要吐出来了，我吃太多了。” 正在快递站忙碌的唐姚，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局了，自然忙起来，也真想不到这些事，根本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 加班的盒饭送来了，许沁拿了一盒饭，再灌了一壶茶，送进来放在唐姚面前。 唐姚还在忙着打电话确认责任，对于不是自己这边失误的事，以理据争分寸不让，平时很好说话的人，在电话里气势十足。 许沁又去拿了自己的盒饭，坐在对面默默地吃。 唐姚挂了电话，打开盒子拆开一次性筷子，扒拉了几口说：“你吃过饭回去吧，很晚了。” 许沁说：“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两个丢失件确认好，很快的。” 唐姚叹了一声：“那两个兼职的，我想开掉了，你帮我把钱算一算，他们太不负责任了，还有，我想再招一个全职的，你发个招聘信息吧。” 许沁随手记就在笔记本上：“知道了。” 她放下笔，看到唐姚饭盒里的食物迅速消失，端起自己的盒饭，把没动过的排骨放到他的饭盒里，说：“我吃不下，你吃吧。” “谢谢……”唐姚头也没抬，只顾看着电脑里的单子，嘴上说，“今年双十一，有些大品牌会预发一些东西，我们站里可以接的，但是要清个仓库出来，还要找人看管，都是值钱货，那些很贵的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 许沁说：“我们就两个仓库，塞得下吗？而且你准备接多大范围的，能接多少？” 唐姚看向她：“能接多少接多少，当然不能瞎来了，对了，你双十一的时候，能来帮忙吗？” 许沁不确定：“现在还不知道开学后的安排。” 唐姚说：“618的时候，你帮了大忙的，双十一来吧，我给你翻倍工资。” 许沁低头吃饭：“我尽力吧，开学后就能给你答复。” 唐姚自顾自说着：“现在仓库都是轮流值班看的，责任不明确，我想调整一下，招聘一个专门看仓库的，你看呢？” 许沁说：“你打算给多少钱，都是值夜班吗，那白天呢？要是轮班的话，一个人恐怕不够吧，成本又上去了。” 唐姚叹气：“要不我自己搬过来住算了。” 第56章 我说喜欢你，其实很自私 许沁说道：“把账算一下，看看能赚多少钱，就算赚得多，也要考虑人力是否跟得上，你总不能做一趟双十一，把人累死，后面都不做了吧。” 唐姚把饭盒里的排骨都吃完了，才想起来这是许沁给他的，问道：“你够吃吗？” 许沁点头，吃下最后一口饭菜，收拾起来说：“我去看看仓库。” 唐姚也匆忙吃完，说：“等等我。” 这天晚上，唐娇听见电瓶车进来，已经半夜零点过了。 在从前，她会觉得哥哥辛苦了，但对自己的生活没任何影响，可如今，她看了眼躺在身边的文文，会想到唐姚这么忙，要怎么谈恋爱，哪有时间来关心女朋友，文文就算真的跟了他，图什么呢？ “娇娇，姚姚哥哥回来了？”裴雅也没睡着。 “嗯，是他的声音。”唐娇应道，一个激灵坐起来，“你不会是想这么晚了，找他说清楚吧？” 裴雅也坐了起来，问道：“明天他休息吗？” 唐娇苦笑：“是啊，人都抓不到，怎么跟他讲清楚。他不休息，除非有什么事特别安排，不然一年只有春节休息，偶尔晚半天去或者提早下班，就算是休息了。” 裴雅很是敬佩：“姚姚哥哥太辛苦了。” 唐娇说：“这么忙，以后怎么照顾你。” 裴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唐娇下了地，“你等等，我把他找来，你跟他说清楚。” 当在晒台冲冷水澡的唐姚看见妹妹上来，不自觉地关上了水龙头，唐娇往外指了指：“走吧，去文文家吃杏仁豆腐。” 唐姚的心一钝，立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努力冷静下来，说：“等我洗好澡。” 妈妈从阁楼下来，要给儿子弄宵夜，被唐娇撵回去，说她和文文剩了很多吃的，专门给唐姚留的。 姚玉芬不忘叮嘱儿女：“娇娇你是小姑娘就算了，姚姚不要三更半夜去人家家里，他们家大人都不在。” 唐娇笑着：“老阿姨，什么年代啦？快进去吧，冷气放光了。”就把妈妈送回了阁楼。 不久后，兄妹俩来到裴家，裴雅在客厅等候，唐娇留下哥哥后独自上楼，但她不忍心，还是在楼梯口坐下了。 茶几上真的有杏仁豆腐，裴雅本就买了唐姚的份，她帮忙撕开，请唐姚吃。 唐姚哪里还有什么胃口，但他也承认，心里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痛苦。 裴雅不拖泥带水，平静而温和地说：“姚姚哥哥，对不起，我想我们……” “我知道了。”唐姚笑着，拿起杏仁豆腐，两口就倒进嘴里，冰冰凉凉滑入胃中，他更冷静了，说道，“不论如何，我自己心里也有个交代，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喜欢很纯粹的，就是喜欢你，只要喜欢你就好了。但长大了，光凭嘴巴说喜欢没用，谈恋爱是要相处的，要互相了解，再往后结婚生小孩，更要互相照顾、承担责任，可我现在，根本连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我说喜欢你，其实很自私。要是你答应我了，那么然后呢，每天就在窗口，看我上班，再看我下班吗？” 裴雅心里踏实了，虽然她并不是奢求得到恋人的照顾，不是因为不能和唐姚日日夜夜在一起才婉拒这段感情，可唐姚自己能排解，能想明白，那再好不过。 唐姚笑道：“没表白的时候，光想着怎么开口，真的开了口，其实这几天我都在思考，我能给你什么。当然我不是说，你要靠我养你，或者别的怎么样，就是表白完冷静下来，我突然就看清了现实，谈恋爱哪有那么简单。” 裴雅说：“姚姚哥哥，不是你单方面的原因，我们不合适，也有一半是我的原因，难道全天下做物流的人，都不谈恋爱不结婚了吗？” 唐姚失笑，挠了挠脑袋说：“我明白。” 裴雅到底还是难过的：“对不起，姚姚哥哥。” 唐姚用力摇头：“不至于不至于，真的，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强求。” 裴雅说：“但是我很开心，姚姚哥哥，谢谢你喜欢我。” 唐姚明白了，如果他的喜欢要被感谢，那真是没能喜欢到裴雅的心上，可他也释怀了，不论如何，他的感情，是能让文文高兴的。 “很晚了，早点睡吧。”他起身朝门外走，想起楼上的妹妹，喊了声叮嘱道，“唐娇，别吵文文，你……” 可说着，唐姚想起了什么，此刻提起来再没什么顾忌，对裴雅说：“林西成联系我，他提到你失去味觉，很可能有精神上的影响，是什么心里障碍。我们觉得，那天你妈妈吓到你了吧，你放轻松点，别害怕，过两天肯定就好了。” 裴雅也恍然大悟，她就是从那天之后失去味觉的，但精神心理上的障碍，这要怎么办，不能再让大家为她操心，她得到的照顾够多了，于是笑着说：“是呀，我今天就好多了，吃火锅的时候有点滋味了，吃了不少。” 唐姚信了：“那就好，慢慢会好起来，再不行你就说，我们带你去看医生。” 唐娇从楼梯上下来，示意哥哥赶紧走吧，再说下去没完没了，文文也会觉得尴尬。 裴雅一路把人送到门外，估摸着唐姚回去了，才给铁门上锁。 回到客厅，便见唐娇走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娇娇？” “对不起啊……我哥哥让你这么为难，其实拒绝人，也很难过的是不是？” 裴雅眼圈一红，抱住了娇娇，难受地说：“希望将来，你碰到的感情，都是互相喜欢，不要拒绝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拒绝。” 唐娇拍拍她的背脊：“你放心，我哥哥神经大条，从小到大没有不开心的事，他虽然读书不好，但做什么事心里都明白，他真的想要争取你的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当初为了能退学，为了开快递站，他和我爸妈磨了两个多月，讲道理也好吵翻天也好，甚至连快递站将来的盈利和管理之类的事，做了很厚一沓资料给我爸妈，直接把他们看懵了。”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可眼角带着泪花：“唐姚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说明他也没多少喜欢你。” “娇娇，对不起……”裴雅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哭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此刻，唐姚回到家，坐在楼梯上，长长叹了口气。 背后隐隐约约，有家里的冷气从门缝里飘出来，妈妈给他开着灯留着门，四年多来，不论多晚回家，妈妈都会等他。 他又释怀了，难道将来，也要让裴雅这么等他吗？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娇娇说：今晚你可以睡我房间哦，别弄乱了。 “还能多乱？”唐姚笑出来，“本来就乱得踩不进去了。” 他回复了一句：“早点睡吧，放心，我没事。” 兄妹俩心有灵犀，唐娇自然没再多说什么，而唐姚看着手机，莫名其妙地打开了林西成的对话，发了条消息说：西成哥，我被文文拒绝了，想想也是，我们在一起的话，我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 林西成还没睡，在准备明天的会议，人家客户加班加点来应对，他绝不能浪费别人的时间，不知不觉忙到这么晚。 只知道唐娇在群里分享了今晚的火锅，虽然不确定裴雅味觉是否恢复了，但照片里的她，唐娇镜头下的文文，永远笑得那么开心。 林西成想，她开心，那就好。 现在大半夜的，突然收到唐姚的消息，不禁愣住了，晚上不是还开开心心地吃火锅吗，文文是什么时候拒绝他的？ 而唐姚像是把他这里当成树洞，平时消息都是语音的人，发来很长一段文字，说他喜欢文文，可是越喜欢就越不自信，完全不知道能给文文什么样的将来，他太忙了，忙到可能很快要搬去快递站住，就这样，还谈什么恋爱呢。 林西成看着手机，不知该怎么回复，就索性当一回树洞，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唐姚也的确没期待什么回应，他就想能有个地方，让他把心里的话倒出来。 现在倒干净了，心里也舒服了些，就回阁楼去睡觉，其实他昨晚也没睡在妹妹房间里，只是走的时候忘了关空调，毕竟，那是女孩子的房间。 周六一清早，唐姚就赶回快递站，裴雅几乎一夜未眠，听见这声音后，轻手轻脚地下楼来，从沙发靠垫下，摸出就快没电的手机。 妈妈足足打了二十三个电话，微信上也有三十几条未读消息，裴雅十指冰冷，僵硬地挪动到屏幕上，不打开看，就直接删除了和妈妈的对话。 她可以想象妈妈说了些什么，她看到一句“你死到哪里去了”就足够了，她已经连怎么应付妈妈的谎话都想好了。 只是……裴雅拨通了爸爸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很久的铃声，就在她准备挂断时，电话接通过了。 爸爸的声音哑哑的，是被吵醒还未清醒的样子，慵懒地说着：“文文？什么事啊？” 裴雅平静地说：“爸爸，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电话那头一阵悉悉索索传来，像是很慌张，像是忘记了自己并不是睡在家里，裴雅觉得，爸爸可能已经把外面那个地方，当成是他的家了。 第57章 爸爸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回到楼上，唐娇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我竟然肚子饿了，我的肚皮通大西洋吗，昨天晚上我差点撑死了，怎么还会饿呢。” 裴雅抱歉地说：“娇娇，我爸爸快回来了。” 唐娇立刻坐起来说：“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我妈买早饭，我给你拿过来。” 她下床找拖鞋，走到门口，稍稍犹豫后，又退了回来，轻声说：“其实，你打电话，我听见了。” 裴雅不意外，毕竟家里就这么大。 唐娇说：“我和唐姚有件事没敢对你说，前几天，我们看见你爸爸被一个女人送回来的。不过这种事不能乱说的，男人和女人难道就只有……” “娇娇，不要告诉姚阿姨好吗，我不想弄堂里的人知道。”裴雅恳求着，“你和姚姚哥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唐娇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你放心，我先回去了，待会儿给你送早饭来。” 裴雅送她到门外，刚好遇上姚阿姨和汪阿姨买菜回来，她们塞给自己糖三角和酱香饼。 她捧着吃的东西回来，把他们攒在盘子里，再煮了一碗糖水水波蛋，放在桌上凉着，等爸爸回来。 裴厚德是打车回来的，车子直奔路口，怕被邻居看到似的，下了车跑着进的家门。 但家里一切安好，女儿在桌边坐着，还给他准备了早饭。 “文文。”裴厚德很没底气地问，“你身体好点了吗……” 裴家阁楼上，唐娇正在吃早饭，看见哥哥的床还没铺好，知道他昨晚没睡自己的房间。 姚玉芬给女儿煎了荷包蛋送上来，叮嘱道：“裴厚德回来了，张春估计也快了，你不要再去他们家，碰到多尴尬？” 唐娇不以为然：“我们又不是偷偷摸摸，刚好他们不在呀。” 姚玉芬说：“你拍拍屁股走人，不当一回事，文文怎么办，还不是要被她妈妈骂。” 这倒是有道理，唐娇答应：“晓得了，今晚不去。” 她塞下一只荷包蛋，吸着牛奶问：“唐姚呢，吃过早饭吗？” 姚玉芬心疼地说：“拿了两只小面包就走了，哎，他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唐娇说：“中午我给他送饭，你多烧几个菜，给师傅们也分分。” 姚玉芬欢喜极了，难得女儿这么乖：“你想吃什么小菜，妈妈给你蒸只鸽子好伐？” 唐娇摇头，一面吃第二只荷包蛋，一面说：“昨天晚上吃撑了，啃啃黄瓜就好。” 姚玉芬又拿了一盒牛奶给女儿，笑着下楼去了。 唐娇吃了一块糖三角，三大片酱香饼，两只荷包蛋，还啃了一只昨晚家里剩的卤鹅膀，第二盒牛奶吸到一半，她摸摸肚子：“哎哟，吃不下了。” 下楼回自己的房间，发现ipad没带回来，但现在不好去拿，也不方便给文文发消息，她一定在和她爸爸谈判。 裴家客厅里，一大早就开着空调，还有散不去的火锅味，裴厚德吃着女儿准备的早饭，问道：“你们吃火锅了？” 裴雅点头：“和娇娇。” 裴厚德笑道：“蛮好，娇娇很活泼。” 裴雅说：“我昨天去学校，把手机丢在那里，早上才去门房间要到，妈妈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接到。” 裴厚德怔怔地看着女儿，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悄悄在通讯录黑名单里看到，张春也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他，而免打扰的微信里，满屏满屏：你们去哪里了？ 裴雅拿起手机：“爸爸，我现在给妈妈打电话，就说你的手机，也忘在单位里了。” 裴厚德按住了女儿的手：“不可能这么巧的，文文，她……” 裴雅苦涩地一笑：“不会的，她骂几句就过去了，不会多想，她不在乎的事，她为什么要多想。” 说着抽出手，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那里响了很久才接通，显然也是被吵醒，但开口第一声，就是中气十足、劈头盖脸地责骂：“你们都死光了是吗，一个个电话都不接，我都要报110了，你们死在家里了吗？” 裴雅简单地重复着自己的谎言，而妈妈果然是不在乎真假的，指挥她去房间里找东西，核对信息，然后拍照发给她，电话就挂了。 裴厚德站在卧房门口，紧张地看着女儿，刚才他听见文文说了句：“爸爸在吃早饭。” 裴雅放好东西，走到梳妆台边上，指着那支没拆盒子的口红问道：“洗你的裤子，在口袋里找到的，是送给妈妈的吗？” 裴厚德无言以对，握紧了拳头。 裴雅走出来，见桌上吃得差不多了，问道：“爸爸，还吃吗，吃饱了吗？” 裴厚德红着眼睛说：“文文，爸爸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相信爸爸。” 裴雅微微一笑，笑得很机械，如同现在对妈妈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一样：“我知道，单位里那么忙，夏天所有人都指望你们发电，不然要热死了。” 她要收拾碗筷，裴厚德擦了把额头的汗说：“放着吧，爸爸来弄，你、你去看看书，不是要报到了吗？” 裴雅答应了，转身上楼，但又被爸爸叫住。 裴厚德指着女儿的膝盖问：“怎么受伤了？” “就擦了点皮。”裴雅提起裙摆，露出膝盖，可不知道为什么，伤口还是没愈合，反反复复，周围已经增生了一层角质，发黑发紫。 那天做检查，不止拍了ct，还验血的，但不是空腹验血，指数不精准，包括复杂的项目当天看不到结果，可医生都说，她除了有点营养不良，没什么大问题。 回到房间了，裴雅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膝盖，考虑是不是再空腹去验个血，做个全面的血液检查，她是不是缺血小板了。 看见桌上忘记复印的材料，想起学校要安排她做入职体检，便放下心来，等下周去做了检查再说。 又见娇娇的ipad在床头，便给她发了微信，问她现在要不要用，唐娇则小心地问了句：你没事了吧。 裴雅很平静地回复：没事的，和我妈妈联系上了，她还要好几天才回来，帮认识的人做个什么项目。 放下手机，她轻轻一叹，妈妈就是不死心，她做生意不行了，还想尽办法从别人手里染指。 不过这些事，随便她怎么折腾都好，裴雅想着，只要别安排自己去相亲，别把她当翻身的筹码，就谢天谢地了。 “文文……”只听爸爸在楼下喊，“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这天上午，裴厚德出现在菜场和超市的事，很快就在弄堂里传遍了。 其实邻居们早就发现，夫妻俩搬回来后，都常常彻夜不归，要是在家里，就会发生争吵，可吵来吵去也没什么大事情，无非就是张春恨她所嫁非人。 要知道，当年弄堂里多少小姑娘想嫁给裴厚德，想做裴家的儿媳妇，裴厚德高中毕业后就顶替他爸进了电厂，收入高工作稳定，更重要的是，裴厚德本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十分可靠。 张春嫁来时，在那个年代要什么有什么，谁不羡慕她命好，可这个女人就是不安于现状，是弄堂里第一个和单位买断，拿着买断的和家里的钱下海做生意。 当然，那么多年也被她折腾出点名堂，裴雅的大钢琴搬进弄堂时，引得邻居们都来围观。 小文文善良又可爱，总是放小朋友进去玩她的钢琴，后来被张春发现，她言语刻薄、指桑骂槐地闹了几次，邻居们也是要脸面的，都各自告诫孩子，不要再和裴雅玩。 再后来，大家的日子都富裕起来，钢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不过每家人都巴掌大点地方，摆一架钢琴的话，就只能贴在墙壁上睡觉，因此隔了十年，弄堂里再次响起钢琴声，都知道是谁在弹奏。 因为早饭吃太饱，又睡过去的唐娇，是被钢琴声吵醒的，那哐哐哐的节奏和重音，简直是要把钢琴都砸穿了。 她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可是和昨晚那个悲壮的什么狂想曲不一样，如果昨晚是悲壮，那今天就是愤怒，怒火冲天，仿佛要杀天灭地的愤怒。 唐娇就是觉得，坐在钢琴前的文文，完全是另一个人。 姚玉芬来敲门，说：“娇娇，妈妈小菜都烧好了，你现在送去吗？” 唐娇应道：“我换个衣服，马上去。” 她换上连衣裙，戴上遮阳帽，抹了个防晒霜懒得化妆，拎一双平底凉拖就下来了。 妈妈烧了一锅可乐鸡翅，炒了一大盒咸菜毛豆肉丝，荷包蛋沉甸甸的至少煎了二十几个，另外还有一只保温桶里，是单独给哥哥蒸的乳鸽。 “我拎不动，他们没有这么多人，吃不完的。”唐娇抱怨着，“你烧这么多干什么啦。” 姚玉芬帮忙一路送到弄堂口，唐娇硬是叫了辆车，脸上不情不愿，但还是小心翼翼抱着保温桶，往快递站去了。 要说唐姚刚开快递站的时候，爸爸妈妈得空了就常常去帮忙，时间久了，他发现家人来，会因为一些事看不过去，而对站里的快递员和职员下达不同的指令。 他不懂什么管理上的大道理，但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和父母商量，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来了。 这些年，也就双十一的时候，夫妻俩会去帮一下忙，一年到头露脸的次数数得出来，而唐娇去年双十一期间，在周末去发了一天件，回来就发烧后，再也没去过了。 第58章 尴尬的偶遇 时隔八九个月再来哥哥的快递站，这里变干净了很多，就算依然堆满了快递包裹，但不再尘土飞扬得让人走不进来。 唐姚送件还没回来，许沁接待了她，互相介绍就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唐娇和气地说：“我哥哥这个人，不好相处吧。” 可许沁满眼新奇地说：“老板人很好的，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们双胞胎会长得很像。” 唐娇笑道：“龙凤胎长得像的也有，不过我不要跟他长得像，长得像他那就完了。” 此时，送完早班件的师傅陆续回来，忙忙碌碌一阵后，大家开始吃饭，唐娇和几位老师傅是认识的，新来的则都很新奇，老板有个这么漂亮的亲妹妹。 唐娇给大家分菜，师傅们就双胞胎为什么长得不像展开了讨论，没多久，唐姚也回来了。 不过他一进门，就先处理昨天的两个丢件，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唐娇冷眼看着，丢件常有发生，虽然值得生气和重视，但今天让哥哥心情不好的，应该是他被文文拒绝了。 等他总算忙停顿能吃口饭，唐娇打开保温桶，让哥哥把清蒸乳鸽吃了，打开才发现，妈妈竟然为了让儿子吃起来方便，已经把肉都拆好了。 唐姚直接把米饭倒进去拌一拌，就着汤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许沁借口出去倒水，给兄妹俩腾出地方，唐娇见她这么有眼色，说道：“小姑娘很拎得清嘛，她多大了？” 唐姚说：“大四，准备考研的。” 坐到许沁的座位，办公桌上干净整齐，唐娇想起从前来帮哥哥录单子的时候，电脑屏幕都快被淹没了，根本没办法做事。 “怪不得外面也变得干净了，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唐娇说，“现在走进来，感觉好多了。” 唐姚说：“那要看什么女人，你肯定不行，自己的房间都乱七八糟。” “我那是乱吗，你给我个二三十平方的房间，我也可以给你整理干净呀。”唐娇很不服气，挖了一勺咸菜毛豆炒肉丝，扔进保温桶里，说着，“多吃点，补充盐分。” 唐姚看着妹妹：“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唐娇毫不客气地说：“我可怜你呀，人家小姑娘不要你，做妹妹的只能多关心关心了。” “你管好你自己吧，二十五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长得很丑吗？”兄妹俩互相“攻击”起来，唐姚毫不留情地说，“年轻就是资本，不是我有偏见，我是觉得你这么年轻，不去好好谈个恋爱，享受青春，白白浪费有意思吗？” 唐娇反问：“那你呢？我们一样大好吧。” 唐姚说：“我是男人。” “看吧，你还是看不起女人，性别歧视。”唐娇白了哥哥一眼，“我偏不，我就要三十岁再开始谈恋爱，我干嘛把我的青春给男人。” 唐姚嗔道：“不跟你说了，对了，你吃过饭吗？” 唐娇摇头：“早饭吃太多了，刚刚太阳底下一走，什么胃口都没了。” 她说着，又看了眼哥哥：“你是不是想问，文文吃饭了没？她爸爸回来了，还去菜场买菜，肯定会给她烧饭，你别担心。” 唐姚说：“如果我没表白，我关心她你是不是就不会多想，现在的话，就觉得我好像还不死心？”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要考虑一下文文的感受，过分关心的话，她会紧张是不是要给你什么回应才好。”唐娇又给哥哥舀了一勺咸菜毛豆子，体贴地说，“慢慢来吧，总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姚大口塞下食物，把保温桶刮得干干净净，汤汁米饭丁点不剩，交给妹妹说：“跟老妈讲，天太热烧饭要累死了，明天别管我，我们订的盒饭挺好的，那家店很干净。” 唐娇收拾好餐具，跑到哥哥那边，也不嫌弃他满身汗臭，给了哥哥一个拥抱：“没事的没事的，肯定会有比文文更好的小姑娘来喜欢你。” “神经病，我身上都是汗……”唐姚哭笑不得，轻轻推开妹妹说，“你中暑啦？” 唐娇出来时，许沁已经把装菜的盒子腾出来洗干净，说剩下的菜她会放冰箱，晚上热一热再分给大家吃。 “要热透哦，热之前闻一闻会不会坏掉，这么热的天，放冰箱也不保险的。”唐娇好心叮嘱着，拎着空了的盒子，轻轻松松地走了。 快递站离家也就两三公里的距离，走走不算太远，但天气太热，大中午要走死人的，她到路边想用打车软件叫车，刚好收到文文的消息，说她出门复印材料，碰到姚阿姨，知道娇娇也出来了。 唐娇立刻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回去也是睡中觉，多没意思。 她们约好了在商场等，唐娇便放弃了叫车，沿着树根荫凉下，往商场走去。 郭旭东开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看见了走在路边的唐娇，虽然是吊带裙、凉拖、大遮阳帽的打扮，还拎着几只硕大的保鲜盒，这模样和平时在公司的形象完全不同，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 唐娇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在太阳底下能发光，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唐娇时的印象，怎么会有人皮肤那么白，且看不见红血丝，白得健康粉嫩，漂亮得像艺术品。 他是个男人，看见美丽的女性，多看两眼，再正常不过了。 郭旭东的车往前开，绕到商场后门，下了停车场。 唐娇也很快到了商场，买了只甜筒，吃得差不多，裴雅也来了。 她们坐自动扶梯，一层一层逛着去楼上的电影院，看到六楼新开一家餐厅，今天刚开张，门口摆满了花篮。 服务生在门前招揽顾客扫码领优惠券，唐娇兴冲冲地去扫了一个，拿到一张200元的代金券。 她精明地问服务生：“是不是要消费多少才能用啊？” 人家热情地说：“无门槛，就是吃不满不找零。” 唐娇随手翻了翻门前的菜单，悄悄对文文说：“不便宜，两个人随便吃吃估计都要三四百，我说怎么那么大方呢。” 裴雅却很满足：“那也很划算了，下次你带阿姨来吃嘛。” 唐娇说：“我们两个吃吧，看完电影来吃，吃不完打包，你看我连饭盒都带好了。” 她玩笑着一转身，想跟服务员订个位置，却看见郭旭东西装笔挺，捧着一只精美的花篮，出现在门口。 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估摸着是这里的老板，迎出来笑道：“不容易不容易，把你请来了，大家都在里面了，在打赌你今天来不来。” 郭旭东把花篮交给服务生，餐厅老板已经进去了，他看了眼唐娇，笑着点了点头，也跟进去了。 唐娇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的棉质吊带裙、款式过时的凉拖、素颜没化妆的脸，还戴着马冬梅同款遮阳帽，手里拎着两只硕大的保鲜盒和保温桶，刚才更大声笑着，说吃不完打包，她连饭盒都准备好了。 “走吧走吧！”尴尬疯了的人，拉起文文的手，迅速离开了餐厅门前。 “你认识那个人吗？”裴雅小碎步跑着才能跟得上，好奇地问，“我看到他跟你点头了。” 唐娇一口气跑到了商场另一边，在被空调吹得冰凉的沙发上坐下，喘着气说：“就是那个请下午茶的新总监。” 裴雅问：“是你的上司吗？” 唐娇摇头：“严格来说不算，不过我们也为他们部门服务的，经常会见面。” 裴雅在她身边坐下，对面橱窗里，照映出两人的身影，她笑着问：“是不是觉得，这样子见面很丢脸，可我觉得挺好看呀，真的不难看，再说你长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唐娇把遮阳帽拉下来，挡住自己的脸，不甘心地说：“当然尴尬了，我平时在办公室里很漂亮的，我花了很多心思打扮，既要好看又不能太张扬，还要让人家能记住我，研究了很多杂志上的办公室穿着攻略，花了很多钱买衣服鞋子。你别看我每天上班风风火火，我都是提早几天就计划好穿什么的。” 裴雅问：“这样开心吗？” 唐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开心啊，不然呢？” 裴雅说：“可是钱都花光了呀。” 唐娇笑道：“上班不就是为了能有钱做喜欢的事吗，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去高档写字楼里上班，我就觉得很开心，不然我去唐姚的快递站工作就好了嘛。当然工作本身是不分贵贱的，可我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现在每分钱都花在我心坎里，就算花光了，下个月又发工资了嘛。” 裴雅想明白了，她曾经攒零花钱，买过很贵的钢琴演奏会的票子，同样的价格，让她干些别的什么，她就要发懵了，而且也就是看钢琴演奏会，妈妈是不会反对的。 唐娇则好奇地问：“你们家挺有钱的，就算现在失败了，以前呢？你妈妈给你买钢琴，报各种各样的学习班，花很多钱的。” 裴雅苦笑：“所以我零花钱很少呀，我妈说，在我身上花的钱够多了。” 唐娇问：“你的衣服鞋子……” 裴雅点头：“都是我妈买的。” “怪不得……”唐娇无奈地摇头，“走吧，去看电影，看完电影跟我回去，唐姚又鄙视我房间里乱了，你拿几件衣服走，帮我分担分担。” 她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吊带裙：“当然这种不会给你的，我以为就送个饭嘛，谁想到……” 第59章 最后的本钱 到了电影院，刚好赶上一场《哪吒》，裴雅还以为是和小时候看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一样的儿童动画片，没想到国产动画发展那么好，还能基于古典神话衍生出新的内容，完全刷新了她的认知。 一场电影下来，唐娇哭得眼睛都红了，出门时一直叨叨着哪吒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裴雅见她感兴趣，就解释说：“这句话出自道教的绝句，原句是‘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在虚无合自然，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唐娇怔怔地看着文文，仿佛学渣膜拜学霸。 裴雅饶有兴致地说着：“道家崇尚与天齐寿，炼丹延年，本来这句话没那么气势冲天，反而让人觉得自负过了头，放到这里的剧情，哪吒说出来，才有了气魄。” 唐娇干咳一声：“那你呢？” 裴雅问：“我？我怎么了？” 唐娇正色道：“你的命呢，我还以为你也会稍微感悟一下……” 裴雅这才想到自己，她完全融入于剧情，并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娇娇在边上哭得直抽抽时，她格外得冷静，就想着剧情下一步该怎么走，甚至，她更多地用心记下了背景音乐。 唐娇叹气：“你是被你妈妈压迫得麻木了吗，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反抗？” 裴雅的神情黯淡下来，但说：“没有，我现在会撒谎了，从搬回来的那天起，我突然就会撒谎了。” 唐娇苦笑：“现在才开始反抗，虽然晚了些，总好过没有，我支持你。” 裴雅说：“因为以前我只有一个人。” 唐娇立时嘚瑟起来，亲昵地搂住文文：“以后有我们在！” 往家走的路上，她们一人买了一支甜筒，天气热化得快，唐娇那支脆皮甜筒底下漏了，吃得她手忙脚乱，裴雅赶紧停下拿纸巾给她兜着。 两人站在路边折腾时，郭旭东也结束了同学聚会开车出来，迎面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在办公室里光鲜漂亮、温文有礼的小姑娘，正站在马路边哈哈大笑，仰头接着从甜筒里淌下来的雪糕。 这样看来，每次在电梯里遇见她，都是风风火火和工作时很不一样，也不奇怪了。 郭旭东收回目光，像是被感染了，也不自觉地一笑，开车离去了。 吃完冰淇淋继续往家走，唐娇关心起了文文的味觉，然而只是几分钟前的事，裴雅有些不记得了。 但嘴巴里还有淡淡的奶油回味，遗落在唇齿角落里的甜筒脆皮，此刻在口中翻动，她能感受到甜味。 这么看来，她之所以不记得吃冰激凌有没有味道，不正是因为恢复了正常，身体很自然地接受了吗？ “好了就好。”唐娇高兴极了，得意地说，“一定是昨晚的麻辣火锅，刺激了你的味蕾。” 裴雅一本正经地说：“辣不是靠味觉感受的，辣是一种痛觉，不过可能是刺激到了。” 唐娇笑呵呵：“你怎么什么都懂呢？” 裴雅说：“我妈妈唯一让我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我什么书都看。大学里我是走读的，中间没课的时候，只能去图书馆等，如果不做功课，每次就随便拿一本书打发时间。” 唐娇问：“你走读的话，交不到朋友的吧。” 裴雅点头，苦笑道：“我到毕业，班级里的人，名字都记不全。” 唐娇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等你工作稳定，拿正常的工资了，我们搬出去住吧，合租一下，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搬出去？”裴雅的神情紧绷起来。 “对啊，我早就想搬出去了，但是一个人租不起，合租又怕碰上不好的人。”唐娇兴奋地说，“但是我们两个，完全没问题呀，我保证不会把房子里弄得乱七八糟，我来收拾我来做家务。” 裴雅笑道：“你会做家务吗？那天在迪士尼，姚阿姨说你在家从来不做事。” 唐娇不屑地说：“厨房就这么大，偶尔几家人一起烧饭，我去干什么，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至于打扫房间，家里那么小，随手一擦就是打扫好了，还需要花力气吗？再说了，每次我想做什么，她都看不惯把我挤开，是她不让我做，又不是我不要做。” 裴雅羡慕地说：“阿姨对你多好啊。” 唐娇撇撇嘴，拎起保温桶说：“真正好的在这里，两只鸽子全部骨头都拆掉了，她是多宝贝她儿子啊。” 碎碎念着各自的事，她们也到家了，裴雅把复印好的资料放好，下楼见爸爸在睡觉，便又轻轻地出门来，往娇娇家走。 唐娇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各种漂亮衣裳铺了满床，豪爽地让文文随便挑。 裴雅看见小小的衣柜下面，叠着好几层压缩袋，秋冬季节的衣服都被压成了饼干。 唐娇叹气说：“不然没办法收的，就这么点地方，唐姚还假惺惺地说，给我买钢琴，买来贴在墙上吗？” 裴雅说道：“你想弹钢琴了，就来我家玩。” 此时，姚玉芬敲门进来，端来两碗绿豆百合汤，唐娇喝了一口，甜得简直要昏过去，但想到妈妈应该是考虑到文文，再看文文，她果然吃得很正常。 很显然，文文的味觉并没有完全恢复，不过她能“正常”地吃下东西了，也是很好的。 再有，既然哥哥“放下”了，唐娇觉得四个小伙伴应该还像从前一样相处，又在群里分享了照片，她满屋子的衣服，要给洋娃娃裴雅小朋友打扮起来。 于是那天一下午，唐娇往群里传了十七八张照片，全是她为文文选的穿搭，还化了很完美的妆容。 不愧是把工资全花在打扮上的人，那十七八张照片里的裴雅，竟然能驾驭各种衣着风格，唐娇也是厉害，愣是在她的小亭子间里，给文文拍出了时尚大片范儿。 这么折腾一下午凹造型、换衣服、化妆，裴雅累了，唐娇也累，最后终于选定一套杏色薄款夏日套装，让她周一去学校报到时穿，因为两人的鞋码一样，她为文文连鞋子都搭配好了。 姚玉芬搬出缝纫机，把套装里的裙子收了下腰，在她看来女儿已经够瘦了，所以每次看唐娇胡吃海喝都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还有腰更细的人，她给文文量尺寸时，手一握腰，都觉得吓人。 裴雅回到家时，爸爸已经在做饭了，她能闻见饭菜的香气，心情很好，便上楼换了那身套装，想展示给爸爸看。 可走到厨房外，就听见爸爸在打电话，说着：“我会跟她沟通一下的，我女儿心很好，不是她妈那样的人，我不想让她难过。” 裴雅停下了脚步，背靠在厨房外，继续听。 裴厚德又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文文如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会好很多。但是张春不会放手的，她把女儿养这么大，就是想靠她翻身，她折腾了十几年，结果还失败了，现在女儿是她最后的本钱。” 裴雅胸口一窒，离开了厨房，上楼换下衣服，爱惜地挂起来放进衣橱。 收拾完坐下，看见学校要的材料，想起了暑假前，妈妈领着她去学校面试时，在路上对她说：“你不要在学校和男老师谈朋友，没前途没出息的，你就安安心心上班，不会一辈子在学校里，后面的事妈妈会帮你安排好。妈妈为了培养你，花了多少钱和精力，你要懂得感恩，要回报我。” 裴雅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压迫在胸口的窒息感，让她很痛苦，痛苦得无法排解。 不知过了多久，裴厚德在楼下喊女儿吃晚饭，裴雅吃力地应了声，努力调整情绪后才下楼来。 搬来这些日子，一家人就没坐整齐过，裴雅也是第一次和爸爸一起吃饭，可是在娇娇家吃的绿豆汤，还有唐叔叔散步买回来的油墩子，都很好吃，她是能品尝到滋味的，为什么现在爸爸做的饭菜，送进口中，又什么味道都没了。 裴雅相信了林西成的话，她的味觉失灵和身体没关系，完全是心理上的障碍，就是那天被妈妈吓坏的。 这个时候，林西成和同事们，正在餐厅等待客户到来，他亲自等在外面，助理给他打电话，说对方的助理来消息，堵在路上了，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林西成退回有空调的地方坐下休息，随手翻开微信，袁又晴发来的自拍，她那边出差就惬意多了，豪华酒店、无敌海景，她穿着比基.尼泡在可以观海的大浴缸里。 虽说是女朋友了，可是看见这样的照片，林西成还有些不好意思，再打开小伙伴的群，更是吓了一跳，满屏都是盛装打扮的文文。 有普通的通勤装，有日韩系的日常穿着，还有欧美风，甚至是酒宴年会上穿的礼服，唐娇实在会折腾。 可是，每一张照片都好美，衣衫和妆发，赋予了裴雅另一种生命，比原本的她，更鲜活更明朗，林西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底下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唐娇发过来和文文一起吃油墩子，满嘴油汪汪的自拍，附带了一句：她好了，你们放心。 第60章 妈妈不会同意的 这条消息，裴雅也看见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好，但明白了原因，至少不会那么恐惧。 不愿再让小伙伴们为自己担心，她跟着发了一个笑脸：我今天吃得很好，油墩子好多年没吃了。 忽然听见楼梯上有动静，裴雅下意识地收起了手机，好在，是爸爸在外面敲门。 裴厚德给女儿送来切成小块的西瓜，温和地说：“刚才晚饭看你没怎么吃，是不是天太热了没胃口，吃点西瓜吧，很甜，冰得刚刚好，不是特别冷的。” 裴雅心头一软，接过西瓜，让爸爸进来坐。 裴厚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女儿的房间，四下看了看后，愧疚地说：“房间这么小，委屈你了。” 裴雅吃了一块西瓜，都是水分的东西，不至于难以下咽，一面说道：“从小就在这里，我喜欢这里。” 爸爸说：“是啊，你在这里有朋友，以前房子虽然大，可你太寂寞了。” 裴雅让爸爸也吃西瓜，裴厚德摆摆手：“爸爸吃饱了，你慢慢吃。” “那是有话对我说吗？”裴雅开门见山地问，面对父亲，她还能正常交流，毕竟爸爸在她的心里，还是很温和的，当然，也很懦弱。 “我那个……”裴厚德的双手，紧紧抓着睡裤，好半天才松开手指，抬起头说，“文文，爸爸、爸爸想跟你妈妈离婚。” 虽然从小到大，在家听过无数声“离婚”，那都是从妈妈嘴里叫出来，爸爸自己说要离婚，这还是头一次。 而妈妈那无数次的歇斯底里都不作数，爸爸这仅有的一次，就不是吵架怄气那么简单了。 裴雅问：“你有喜欢的女人了吗？” 裴厚德摇头，又点头：“有，但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女人才要和你妈妈离婚，是我心里想好了要和你妈妈分开，我才有胆子去喜欢别人。我晓得，不管什么原因对你来说，怎么都是伤害，爸爸是对不起你，但爸爸发誓，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这话很矛盾，可裴雅听得懂，她垂下眼帘：“妈妈不会同意的。” 裴厚德苦笑：“我知道。” 父女俩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空调外机暴躁地轰鸣着。 过了很久，裴厚德说：“爸爸就是先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闹起来了，你别害怕，这件事不是马上就要办到，我只是下定了决心。” 裴雅说：“我们搬回来，就是等拆迁的，妈妈不会和你离婚，她还等着拿动迁补偿款。” 裴厚德说：“没什么影响，房子在你的名下，钱都归你，我和他的婚姻关系没有影响，我已经咨询过了。” 裴雅在心里苦笑，爸爸果然是把什么都想好了。 裴厚德长长一叹：“本来以为你要去外国读书，我想想再忍耐两年，不论如何等你出道了，我再提这个事情，那以后你也能照顾好自己，爸爸就放心了。现在你不去读书了，马上上班了，那……” “妈妈不会同意的。”裴雅机械地重复着，“她肯定不会同意，她要跟你离婚，早就离婚了，因为你们的婚姻关系，是她最后的退路，她不会自断后路的。” 裴厚德眼神直直的，微微摇头说：“我不想再跟她耗下去了。” 婚姻关系可以解除，那母女呢，法律不支持断绝事实亲子关系，她们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是母女。 裴厚德说：“文文，我和你妈的事，你不用管，照顾好自己，好好上班，工资要自己把牢，别让她支配你。” 裴雅没说话，类似的话，今天唐娇也对她说了，娇娇兴冲冲地期待着和自己合租搬出去，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工资，肯定会被妈妈拿走，然后分给她零花钱。 裴厚德又说：“还有动迁款，你给多少，爸爸就拿多少，你不给，爸爸也不会跟你生气，你一定要自己藏好，不要让张春抢走。” 裴雅抬头看父亲，当着女儿的面连名带姓地称呼妻子，至少在现在这情形下，这个家是真的到头了。 “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本来是你和妈妈继承，你们当初是为了避税才转给我。”裴雅冷静地说，“之后如果动迁，钱对半分给你和妈妈，我不要。” 裴厚德眉头紧蹙：“你给她钞票干什么，她很快就会折腾掉，你不如拿去捐掉，人家还说声谢谢。” 裴雅很绝望：“爸爸，她是你老婆，你们还没离婚。” 裴厚德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文文，你是不是被你妈吓傻了，她这样对待你，你还帮她说话？你看看唐家的女儿，那才是年轻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你再看看你自己。” 裴雅明白，爸爸把他自己在这个家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了。 “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不会插嘴，我也不会告诉妈妈你现在的决定。”裴雅说，“听说这里一片会留下来作为城市历史纪念，拆迁基本没希望，也就不用纠结了。” 裴厚德叹气：“是啊，等了十年都没等到，反正我也无所谓，就是觉得如果有拆迁的那天，不要让她把钱卷走，这是我们裴家的财产，爸爸想多留点给你。” 说完这些，裴厚德要下楼去，走到门前又看了眼女儿，说：“文文，你长大了，不要再被你妈摆布。” 裴雅僵硬地点头：“我知道，爸爸，西瓜我不吃了，你带走吧。” 裴厚德拿走了果盘，关上门，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下去了。 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着，是小伙伴的群里，唐娇在显摆她今天抽中200元代金券，等发工资了就请大家去吃饭。 缓缓翻阅刚才错过的消息，看见了西成哥哥的留言，他说：唐娇，你拍照很有水平，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是在你的房间里。 裴雅再打开娇娇为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放大脸部特征，自然晕开的眼影，细致柔和的眉毛，口红让她的嘴唇变得丰润，还有腮红、阴影、高光，这些裴雅原本都不知道的化妆品，唐娇把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人。 看着“陌生”的自己，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很好看。 翻了个身，只觉得膝盖上一阵刺痛，裴雅坐起来掀开裙摆，那伤口又裂开了，原本只是扯破一点皮的地方，变得黑紫狰狞，她找了又找，家里一片创口贴都没了。 天越来越黑，炎热的一天又将过去，过了八月初，夏天也进入了最后的猖狂，之后就算不会立刻凉快下来，也不至于动不动就四十摄氏度要热死人。 今天快递站仓库大扫除，唐姚在群里回了消息后，就亲自拿着水枪到处冲刷，这会儿刚忙完，转身就看见许沁站在身后，这小姑娘今天很奇怪，一下午都笑眯眯的，心情格外美好。 唐姚问：“你怎么还没下班。” 许沁说道：“吃晚饭吧，我把中午的菜热好了，放到明天不新鲜。” 唐姚放下水管，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身，套上t恤就往办公室走。 许沁跟在他身后说：“找到了两个丢件，已经配送好了，那个不是我们责任的件也确认好了，今天一整天没有丢件，晚班件还有两个师傅没回来。” 唐姚说：“你安排一下，让师傅们轮流休息一两天，马上月底开学，那些家长又要开始买东西了，从开学忙到中秋节送礼，再是国庆前的什么特价，九月份没得休息。” 他说着，突然转身停下来，许沁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惯性地往后倒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唐姚伸手来拉她，轻松地就把人拎起来，问道，“摔到骨头吗，能动吗？” 虽然身上疼得厉害，可许沁的心跳得更厉害，她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步，拍拍衣服说：“不要紧，快去吃饭吧。” 唐姚再关心了几句，就继续往办公室走，坐下吃饭时才想起来，说：“我是想问你，你开学还来吗？” 许沁无奈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要等开学才知道下学期的安排。” 唐姚笑起来：“我记性不好，你别在意。” 老板的记性好不好，许沁是知道的，外人眼中不过是送送东西的快递工作，其实很复杂很麻烦，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工作，可是唐姚做得很好，跟了大半年，许沁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人。 唐姚突然问：“你今天有开心的事吗，奖学金下来了？我看你很高兴。” 许沁摇头，飞快地在电脑上录单子：“没什么事。” 她当然有高兴的事，中午唐娇来送饭，她洗好饭盒想送来时，听见唐娇对她哥哥说：“会有比文文更好的小姑娘来喜欢你。”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难确定，老板失恋了。 唐姚分明看见小姑娘在笑，可她却说没有开心的事，他耸了耸浓眉，赶紧吃饭，吃了饭还有事情要做。 可吃太快，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直皱眉，不由得想到了裴雅，拿起手机给妹妹发消息，问：文文的味觉真的好了吗？ 唐娇过了会儿才回复：比前两天好多了，你放心，可能还有些迟钝吧，我吃很甜的绿豆汤，她正好，但至少味觉没消失，就是不太灵光，慢慢能好的，别让她紧张。 第61章 弄堂里来的陌生人 唐姚心里还是不踏实，放下手机，伸过脑袋问许沁：“你们大学里，有医学院吗？” 许沁停下手里的活：“有，怎么了？” 唐姚问：“有认识的同学吗？” 许沁刚想说没有，可觉得对话会因此结束，忽然想起来，说：“室友的男朋友是医学院的。” 唐姚便道：“能不能帮我问问，人为什么会失去味觉。” 许沁不假思索：“老了退化了吗？” 唐姚摇头：“和你同年的，但比你大一届。” 估摸着是那个叫文文的女孩子，但年纪轻轻失去味觉这么严重，许沁觉得很可怜，她还是愿意帮忙的：“我去问问，可是看病靠问没用的，还是要去医院。” 唐姚叹气说：“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身体没事。” 许沁清了清嗓子：“是朋友吗？” 唐姚说：“邻居家的妹妹，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前几天刚搬回来。” 许沁心里的账都清楚了，为什么突然总在电话里提到文文，又为什么频繁请假，原来是青梅竹马回来了。 不过，能惊动到从来不露面的双胞胎妹妹亲自来送饭安慰哥哥，看样子对方的回绝是很坚定的。 刚才还挺高兴的人，突然有些不好受，将心比心，她能体会唐姚现在多难过，如果……许沁晃了晃脑袋，告诫别胡思乱想，她只是个打工的。 “对了。”唐姚又看过来，颇为骄傲地说，“我认识的好朋友，在金融行业工作，将来你毕业找工作，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许沁只是点头，继续往电脑里录单子。 唐姚皱着眉头说：“新的扫描枪还没买？” 许沁头也不抬地应道：“看过了，过几天有特价，我再等等。” 唐姚恼道：“又不花你的钱，你这样不累死吗？” 许沁不以为然：“能省二十几块呢。” 唐姚无语极了，敲敲桌子下命令：“我是老板，你是老板？买！” 这天夜里，唐姚回到家，发现妹妹房间亮着灯，妈妈下楼来给他做宵夜，说唐娇今晚不去裴家睡，裴厚德回来了。 “我知道。”唐姚脱衣服准备冲澡，想起什么，叮嘱妈妈，“文文味觉不灵的事，不要跟别人讲。” 姚玉芬应道：“我和汪美丽讲好的，不跟人家说，连裴厚德和张春也不说，文文要讲自己会告诉的。” 唐姚点了点头，打开水龙头，兜头冲下来，水蒙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像是突然封闭进了另一个世界。 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自己真的和裴雅好，妈妈肯定很为难，两亲家不可能一辈子不往来，可稍有往来，一定是自家妈妈吃亏。 要是陌生人成为亲家，就算遇到强势一些的人，彼此多少会留些余地客气客气，可张春不同，那个女人一定会欺负妈妈。 喜欢一个人，可能只是一眼看过去的事，一个心动一个念头，甚至就那么一瞬间，而哪怕再长久的喜欢，再深刻的爱情，一旦结了婚，都逃不过柴米油盐，总会有一地鸡毛的时候。 二十五岁的唐姚，突然意识到，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也算是给自己十几年的暗恋，一个体面的了断。 洗完澡上楼的时候，故意踹了唐娇的房门逗她，把里面的人吓得半死，开门出来见是哥哥正往阁楼爬，怒道：“你发什么神经，有毛病的。” 姚玉芬端着两碗打了水波蛋的绿豆汤上来，递给女儿一碗：“吃不吃啊。” 唐娇不客气地接下，还特地看了眼哥哥那碗是不是比自己多一个鸡蛋。 第二天周日，唐娇又拉着文文和她一起理了半天房间，分给文文一些闲置的化妆品，还从箱底翻出来好些包装都没拆的衣服，她狠心做了一次断舍离，傍晚时，两人各自抱着一大包衣服，送去居委会边上的捐衣箱里。 捐完衣服，又去北门外的小菜场里买到了昨天爸爸散步带回来的油墩子，一人一只吃着往回走，唐娇念叨着明天好像又要下雨，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过身，见裴雅站在那儿出神地看什么。 她跑回来问：“怎么了？” 裴雅指向前方，说：“那个人……” 唐娇看过去，几个好像房产中介的人，带着一男一女来看房子，她习以为常地说：“那些买房搬出去的人家，都把这里借掉了，我也真是佩服，竟然有人愿意租这里的房子，连马桶都没有啊。” “那个人我认识。”裴雅说，“我在图书馆的杂志上看到过，是个很有名的建筑师，我当时随手拿了几本建筑类的期刊，封面都是他。” 唐娇兴奋起来：“会不会是来拍《梦想改造家》，我们过去看看吧。” 裴雅茫然地问：“什么是《梦想改造家》？” 唐娇无奈地看着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叹气道：“就是个综艺节目，帮那些住房有困难的家庭装修房子，当然了，我们整个弄堂住房都困难。” 裴雅明白了，说：“那应该不是的，这位是建筑师，不是室内装潢设计师。” 两人又张望了几眼，那拨人好像看完了，一起走出来，路边有生炉子烧饭的老阿姨问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呀，要借房子吗？” 那些人应答得很含糊，边上几个看起来也不像是房产中介，他们迅速地离开了。 唐娇吃完最后一口油墩子，和裴雅继续往家走，口齿不清地说着：“那个建筑师很帅嘛，身材也好，你发现没有，大部分成功人士不论男女，都很注意管理形象的。” 可裴雅手里拿着油墩子，若有所思，根本没听见娇娇说什么，而唐娇看见她老爸从南门那边下班回来，就跑着去帮他拎西瓜了。 裴雅又回眸看了眼刚才那群人离去的弄堂北门，她隐约觉得，新康里拆迁，恐怕有希望了。 这天夜里，裴厚德又出去了，和女儿摊牌后，他反而走得坦荡荡。 裴雅没得阻拦，也没必要阻拦，她锁上铁门，关了楼下的灯，上楼后看见手机亮起，是娇娇约她明天一起出门上班。 想起了小时候，每天早上大家手牵手一起去上学，妈妈虽然口口声声不让她和邻居家的孩子玩耍，却默认了让林西成和唐姚他们护送自己上学放学，因为这样她就不用自己接送了。 没想到，长大了还有能和娇娇一起去上班的这天，裴雅终于开始期待以后的生活，但心里又一咯噔，万一新康里拆了，各奔东西，他们又要分开了。 裴雅想了想，试着给林西成发了消息，而林西成飞机已经落地，刚到停车场拿车子。 收到回复，裴雅直接打了电话来，这让林西成很惊讶，后来听说因为家里没人，才不觉得奇怪。 “西成哥哥，我和娇娇今天看到一个很有名的建筑师，带着团队来看我们的弄堂。”裴雅说，“会不会，我们真的要拆迁了？” 林西成说：“知道了，等我回公司找人问问。” 裴雅说：“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了吗，西成哥哥，我完全相信你的，真的。” 林西成听着这语气很着急，问道：“文文，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裴雅不愿说爸爸要离婚的事，说道：“我妈去杭州搞什么项目了，虽然是帮别人做，我看只要她一有钱，又会投进去的。西成哥哥，这是我们家最后一笔财产，真的……” “你别激动。”林西成说，“这样，明后天我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再谈，或者你等我确认动迁的消息后再说，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事，所以也不急这一两天。” 不论如何，裴雅心里有底了，她再次重复道：“西成哥哥，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林西成想了想，问：“别怪我多想，还有唐姚和唐娇，你也一定信任他们，但为什么是我？” 裴雅却笑了：“因为汪阿姨厉害呀，就算我妈吵翻天，汪阿姨能对付她的，姚阿姨不行，会被我妈吓死的。” 林西成也笑了，当年为了让自己安静复习功课，威胁张春要砸钢琴的人，就是他家老妈了。他到现在还记得，文文被吓得瑟瑟发抖，哭着说她不弹琴了，不要砸她的钢琴。 裴雅说：“西成哥哥，我等你消息。” 林西成答应了：“我这里弄清楚了，就联系你。” 挂了电话，开车回家，一路上妈妈发来好几条语音，关心他好不好。 林西成到家后，才给妈妈打了电话报平安，接着是袁又晴，可电话那边的人喝醉了，只会捧着手机傻笑，她说她和几个好朋友，开了个单身派对，因为从今以后，她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林西成却严肃地问：“明天上午开会，行吗，早班机还赶得上吗？” 结果，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一早，宿醉还没清醒的袁又晴被助理拖上飞机，飞到半程时，才总算醒了。 助理告诉她，林西成盯着行程，昨晚和今早，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他们一定把人照顾好。 袁又晴很是高兴，但又心虚，下飞机出来后，迎面见到林西成在等她，惊喜之余，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酒气。 林西成递给她一杯蜂蜜冰茶，领着晕乎乎的人往停车场走。 “你怎么会来接我，不开会吗？”上了车，一面喝茶，袁又晴难为情地问，“我没让你来接我呀。” “现在过去正好。” “你生气啦，生气还来接我。” 林西成冷声道：“你酒量很差，自己不知道？” 袁又晴心里暖暖的，软绵绵地说：“对不起，我以后不喝了，对了，项目顺利吗？” 林西成瞪她一眼：“别扯开话题，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别喝酒了，知道吗？” 第62章 裴老师，你好 分明被责备了，袁又晴却一脸灿烂地看着心爱的人，昨晚她喝断片，隐约记得和林西成通过电话，但说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早晨在飞机上听助理说男朋友很担心她，再翻看通话记录，果然。 这会儿，她慢吞吞地吸着蜂蜜冰茶，满眼被宠溺的幸福：“我其实想过让你来接我，还想提前飞过来和你一起回来什么的……” 林西成说：“工作中，不要折腾这些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哪有时间，都忙得要死。”袁又晴小声嘀咕了下，“我怕你嫌我太黏人了，就没敢飞过来，正好几个朋友在那里，大家小聚了一下。” “小聚？一下？”林西成反问。 “就……多喝了几杯嘛。”袁又晴笑得很弱气，但眼眉一扬，又骄傲地说，“我这边一切顺利，我让他们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等下回公司给你送过来。” 谈起工作，林西成也是严肃，之后正儿八经地说了各自在周末的遭遇，顺利到达公司，直接进了会议室。 他们同进同出，甚至有人看见袁总从林西成的车上下来，明摆着的事，也用不着猜来猜去了，即便又晴的助理不会大嘴巴到处宣扬，也掌不住公司里大把大把靠消息灵通、敏锐的眼光和直觉吃饭的人，林西成傍上老板女儿的事，实锤了。 可是林西成不介意这种难听的说法，要介意，他都不会麻烦袁又晴的助理照顾一下醉酒的人，自然他的目的并不是纯粹关心女朋友，一半一半，他还担心着今天上午的会。 紧张而冗长的会议上，分别有三批同事从不同的地方出差回来，要讨论和决定很多事情，一直忙到下午才有时间吃饭。 袁又晴被林西成带来喝潮汕粥，喝过酒的胃果然还是要粥来安抚，她吃得心满意足，看见边上一对老夫妻也来喝粥，二位互相照顾着，白头到老的恩爱，让她对眼前的一切有了幻想。 但是见那位老太太问服务生要盐，说是粥太淡了，可老爷子劝老婆少吃点咸的，把自己粥里的海鲜给了妻子。 林西成轻声道：“年纪大了，味觉退了吧。” 袁又晴点头：“人都会老的，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也退化得很厉害，因为没味道，对吃东西都没兴趣，可不好好吃东西，身体没营养，怎么能健康呢。” 林西成问：“没有找医生治疗吗？” 袁又晴叹道：“这是人类的自然衰退，至少在他那个年纪，治疗已经没多大意义。” 林西成想了想，说：“那天没来的裴雅，她发烧去医院急诊回来后，吃东西就没味道了。我上周出差前回家送东西，遇到她去看医生，就联系了认识的朋友带她去做检查。ct也拍了，因为医生说最坏的结果是脑子里长了什么压迫神经，但检查下来一切正常，她很健康。” 袁又晴问：“为什么会这样，她还很小吧？要不要我联系医生，再帮她检查一下？” 林西成摇头：“这几天看群里的消息，唐娇说她好多了，而我的学长对我说，也有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障碍，我想如果总叫她去看医生，她会更紧张。” 袁又晴为那姑娘难过，可又忍不住羡慕：“你对邻居妹妹们可真好，我虽然还没见过她，可是听你提过很多她的事了，我哥哥都没这么关心我。”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其实他就是觉得，既然和又晴成为恋人了，他和其他女性的接触，又晴有权力知道，他认为说清楚，也是自己的责任。 “刚好提起这个话题，就上周发生的事，才想跟你聊聊。”林西成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总是提别人，以后我会……” “不会啊。”又晴笑道，“我就是有点吃醋嘛，如果你去别人面前，也总是提起我，那我就开心了。” 林西成无奈地笑：“我在别人面前提你，你能知道吗？” 又晴更是笑得眼眉弯弯：“会有人传过来的嘛，然后我就会很开心，下次你记得去别人面前提起我啊。再有就是，你愿意跟我介绍你的朋友，分享他们的事，我很开心的。” 林西成把最后几口粥吃了，问道：“那你的朋友们呢？” 又晴正襟危坐：“等忙过这两个项目，包括你手头那个，等你顺利升职后，我给你开个庆祝派对，顺便把我的朋友请来，和大家见个面好吗？” 林西成说：“庆祝升职就不必了，我不想太张扬，但下个月是你生日，可以开个生日派对，顺便把我介绍给大家。” 又晴欢喜不已：“你还记得我生日呀？” 林西成一脸无语地说：“我们认识第一年，你就强行让我知道你的生日，然后每年问我要生日礼物，我能不记得吗？” 袁又晴双手捧着脸蛋，笑得满面红晕，那时候她可真敢呀。 女朋友这么可爱，让林西成想起回公司的路上，又晴说想飞去找他又怕被嫌弃太粘人，不免有些心疼，便抓过又晴的手说：“从前你比现在放得开多了，虽然我知道有些话你是半开玩笑的说，可我们既然在一起了，以后你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那么多顾忌，就算你真的飞来找我，我说你两句，难道再让你飞回去吗？” 袁又晴的眼睛湿漉漉的，她问：“如果我早些跟你表白，是不是早就享福了？” 林西成摇头：“那不行，那时候我一个新人，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天银河的郭旭东说认识我，这就是我能和你在一起的资本，不然我真的配不上，人家说我吃软饭傍大款，我都没底气反驳。” 他捧起又晴的手背亲一口，温和地说：“现在刚刚好。” 袁又晴发现边上那对老夫妻在看着他们，害羞得一手捂住了脸，林西成礼貌地向老人家点头示意，结账后带着她离开了。 这个时候，裴雅在学校也忙了大半天，但毕竟是暑假，值班时间不长，她跟着值班老师一起做最后的巡视，就要准备下班了。 走到校门前，有来学游泳的孩子成群结队的离开，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这所初中是裴雅他们几个小伙伴的母校，虽然裴雅只念到初一下学期就转学了，好歹也呆了将近两年，而林西成和唐家兄妹，都是从这里毕业的。 十几年过去，学校改建了体育馆，有了室内游泳池，操场也是从前的两倍大，外墙重新粉刷过，原本平平无奇的教学楼，如今变得很漂亮。 带她的值班老师，对门房保安介绍道：“裴老师是新来的英语老师，以前也在这里读书，住在新康里那片。” 保安师傅有些年头了，笑道：“新康里啊，知道知道，那里的小孩都在这里读书。”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孩子们散出校门，大部分人都有家长来接，裴雅跟着值班老师站在校门口目送他们，恍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每个班每周轮流在校门口站岗监督礼仪，那是大家都争先恐后要做的很光荣的事，可她这个三好学生却从来没做过。因为妈妈对老师说，希望她去上早读课，多背几个单词也好。 毕竟孩子的学习成绩就是老师的业绩，裴雅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成了考试机器，她虽然是三条杠的大队长，可从来不管班务，她的职责就是，一次次地从各种竞赛里拿回大奖。 在这里是如此，转校后也一样，考上市重点高中后，班主任要选她做班长，任课老师要她做课代表，都被妈妈谢绝了，妈妈说，只希望女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裴老师，这是我们的体育老师沈老师。”值班老师突然叫她，把裴雅从回忆里叫醒了。 “裴老师你好，我是沈凡。”只见个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挺拔的男人，笑容阳光地向她自我介绍。 他似乎刚从泳池里出来，穿着紧身的泳衣泳裤，披着大浴巾，脑袋上还顶着泳帽和潜水镜。 “沈老师你好，我是裴雅，是新来的英文老师。”裴雅也介绍自己，“今天开始来学校值班见习。” 沈凡说：“我每天来给孩子们上游泳课，还有两周才结束，要是在学校有什么事，只管来体育馆找我。” 值班老师说：“沈老师，你带裴老师去体院馆看看吧，裴老师说她在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没有游泳池的。” 沈凡笑问：“原来裴老师是这里的学生？” 裴雅点头道：“但我只念了预备班和初一，后来就转学了。” 值班老师另外有事情先走开了，沈凡为裴雅领路，往学校体育馆去。 他介绍自己是从体育学院毕业的，来这里做体育老师三年，学校是在六年前扩建的体育馆，四年前出了个游泳小健将拿了大奖后，学校开始重视培养孩子们的游泳，他就被招聘来了。 他们来到体育馆，裴雅做了足部消毒后，才靠近游泳池，被眼前的规模吓了一跳。 沈凡很骄傲地说：“我们学校的泳道，是国际比赛标准，现在学区和市里的大型游泳比赛，都在我们学校办。” 第63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 裴雅看见泳池中间飘着一块浮板，沈凡也见到了，念着又是哪个小家伙丢三落四，轻盈地跳入水中，很快就游到了水中央，把浮板捡了回来。 他还没上岸，玻璃窗外就出现了家长和孩子，他们手舞足蹈的，像是表示那浮板是他们的东西。 “裴老师，麻烦你帮我拿给外面的同学。”沈凡把浮板递了过来。 “好的……”裴雅接过手，转身走到门外，推开门，一大一小已经等着了。 “快谢谢老师，一天到晚丢东西。”那个脾气暴躁的妈妈，重重拍了她儿子一下脑袋，“你说都丢了多少块浮板了？” 裴雅把东西递过去，什么也没说，母子俩谢了又谢，往门外走了。 “你再丢东西，就什么都不要学了，一天到晚家里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知道吗，你以后要怎么回报爸爸妈妈？晚上去上钢琴课，老师要是还说你没进步，回家我就收拾你，一个暑假玩疯掉了……” 裴雅才刚转身，就听见那位家长的话从门口传来，之后走远了听不见具体内容，可那喋喋不休的抱怨责骂并没有停止。 就像二十三年来，这些话在妈妈的口中，也从未停止。 “裴老师，你没事吧，怎么了？”沈凡披着大浴巾出来，见裴雅发呆，很自然地关心。 他摘掉了泳帽后，是一头帅气的短发，滴着水滴，像漫画里的校草那样，但他的气息更阳光亲和些，浓眉大眼，常年锻炼身体，让他的脸颊有棱有角，特别的帅气。 裴雅摇头：“没什么，沈老师，谢谢你带我参观，没别的事的话，我今天要下班了。” 沈凡笑道：“要是想游泳，你带泳衣泳帽来就可以，只要在开放时段里，学校老师可以免费使用泳池，当然用之前，先去卫生室量个血压测个心跳，卫生老师也值班的。” 裴雅谢过：“我不会游泳。” 沈凡说：“不会我可以教你，我们学校老师都是我教的，出去请教练还要花钱。” 裴雅只是一笑，说她要准备下班，要去和值班老师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体育馆。 扩建后的学校，变得很大，裴雅记得自己上预备班时，林西成和他的同学回母校看望老师，顺便接她和唐姚唐娇放学，回家路上说他去了高中再回初中，觉得学校变得好小，操场简直像幼儿园一样。 到如今，他们都是念过大学的人了，可再回来这里，裴雅并不觉得学校变小了，走在熟悉的教学楼走廊上，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这里只有短暂的一年半，但唐姚和娇娇每天都会等她放学，哪怕班级里的同学不和她作伴，她也从来都不孤独，不论是初中还是小学，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美好的。 走着走着，裴雅来到了从前上课的教室，教室早已翻新，有了更先进的多媒体设备，还装了空调。黑板也变得更大了，唯一觉得变小了的，大概就是课桌椅，她到底是长大了的。 教室锁着门，她进不去，只能在窗外看，值班老师在对面楼上喊她：“裴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裴雅赶紧回过神，应道：“没什么，我看到我以前上课的教室。” 值班老师笑道：“是吗，你在这个班级上课呀，快上来吧，我们准备走了。” 报到的第一天，裴雅感觉不坏，她想象中暑假里的学校，该是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结果恰恰相反，很热闹，第一天，就有那么多孩子叫她老师。 今天负责带她的值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姐，教语文的说话很温柔，说是之后可能会和裴雅搭班，因为她带了三届毕业班，实在带不动了，下学期去教预备班。 裴雅是完完全全的新人，不可能接高年级，虽然上面的安排还没下来，但新老师大多都是从低年级开始，应该不会有问题。 如果和这位老师搭班，裴雅是很乐意的，她应付不了不好相处的人，但反过来说，她自己也不见得多好相处，她太与世隔绝了，人情世故的技能基本为零。 离开学校，沿着大马路往东走二十分钟，就是新康里了，这条曾经上学放学都会走过的路，被拓宽了，原本两边也是弄堂房子，沿街开着烟纸店，放学路上的小零食，唐娇永远会分她一口。 如今新建的住宅楼，高高的围墙，圈出一个又一个封闭又冷漠的空间，只有成荫的绿树，才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文文！”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自己，她转身看，果然是唐姚送快递路过。 “姚姚哥哥……”裴雅并不尴尬，可她还是会觉得对不起唐姚。 好在唐姚已经放下了，从车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天太热了，你要多喝水。” 裴雅看见车筐里好多瓶矿泉水，各种牌子的，她问：“这个整箱买更便宜吧。” 唐姚笑道：“都是居民送的，夏天送件，每天都能收到很多水，虽然难免碰到不讲道理的人，但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不然什么都做不了是吧。” 听这话，裴雅心里很高兴，说道：“今天在学校碰到的老师，也都特别好。” 唐姚说：“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裴雅点头：“我知道。” 唐姚发动车子，准备走了，想了想，还是说：“文文，那件事别放在心上了，我没有不开心，真的，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 裴雅如释重负：“姚姚哥哥，我知道，你快去忙吧，忙完早点回家。” 唐姚跟他挥挥手，骑车远去，裴雅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水，才继续往家走。 刚到弄堂口，她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方才美好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紧张地接通了电话。 张春倒还记得女儿今天去学校报到，问了些具体的情况，挂电话前又叮嘱：“学校里肯定有年轻的男老师，你不要跟他们有什么往来，如果有人追求你，你也要干脆地拒绝，别浪费这种时间，没出息的。” “我知道了……”裴雅应道。 “妈妈大概下礼拜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没钱吃饭问你爸爸拿。”张春说着，“对了，你工资卡开哪张，办好手续了吗？” 裴雅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还没办好，过两天。” 张春说：“密码就设和我一样的，你知道的，回来把卡给我。” “妈妈……” “你上班要不要买两套衣服，算了，你也买不来，你去我衣柜里看看，拿两件穿吧。” “妈妈！”裴雅不自觉地激动起来。 “干什么？”张春听出了不对劲。 裴雅的心快要跳出来，可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你在杭州当心身体。” “吓我一跳，真是的。”张春说着，“好了，挂了。” “妈妈，工资卡我不想给你……” 裴雅终于说出这句话，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边上有邻居路过和她打招呼，她都没看清什么人，只是被动地应声，感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热，热得她双眼都要迷糊了。 忽然有人从身后挽住她的胳膊，一袋冰冷的东西贴在她腿上，耳边听见：“小文文，你下班啦？” 是汪美丽，她去菜场的冷饮店买雪糕，拿了一支巧乐兹递给孩子，挽着她往前走：“学校怎么样啊，是不是比以前漂亮了，上次街道去那里开运动会，我去看了眼，哦哟，那个游泳池大得嘞……” 她剥掉了包装纸，直接塞到文文手里，自己也拿了一根绿豆棒冰吃，笑呵呵地说：“家里冰箱太小了，每次只能一点点买不格算，将来住大房子了，成成说给我买个双开门的大冰箱，冷冻室里放满冷饮。” 裴雅把雪糕塞进嘴里，巧克力脆皮在口中融化，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不过，汪阿姨的活力，渐渐把她从痛苦中拉出来，走到家门口时，裴雅已经冷静了。 汪美丽又塞了几根花花绿绿的雪糕棒冰给她，才笑眯眯地上楼去。 裴雅缓过一口气，回家放进冰箱，坐在客厅里，慢慢吃光了那支巧乐兹。 吃到最后时，口中有了淡淡的甜味，门外又听见姚阿姨在喊：“汪美丽，我炸了藕饼，你拿盘子来装。” 很快，就见体态丰满的汪阿姨，拿着盘子跑出来，说着：“这么热的天炸藕饼，你真是找死啊……” 裴雅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泪花，她伸手抹掉，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心情。 唐姚说得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夕阳渐沉，忙碌的周一就快迎来夜晚，金融中心每栋楼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唐娇在电脑前飞快的打字，身边的同事下班和她说再见，她都顾不得抬头。 桌上堆着厚厚一沓资料，全是她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还有将近三分之一没动，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该几个人做的事，全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手机响了，是妈妈的微信，发来了炸藕饼的照片，让她早点回家。 唐娇叹了口气，没回复消息，继续忙做事。 第64章 她为什么要哭 这天下班，竟然已经快十点，唐娇坐着电梯一路下去，各个公司都有加班的人这会儿才匆匆往家赶。 只不过一轿厢的人，鸦雀无声，甚至没有人拿手机来看，一个个神情呆滞、眼袋发黑，这才周一，就都成了行尸走肉。 唐娇平时虽然也加班，但像今天这么晚还是头一次，做到后来心里又委屈、身体又累，可都到这地步了，她逼着自己咬咬牙撑过去。 走出写字楼，闷热潮湿的空气将她包围，可即便热得人窒息，也比刚才在办公室冷气下来得舒服，深深吸了口气，快步往地铁口走。 家这边附近的商场外，郭旭东的车缓缓开出来，周六聚会时把钱包落在了朋友这里，昨天有事没时间来取，今天下班过来后，又和老同学单独喝了两杯，自然他要开车，只喝了气泡水。 这会儿车子过路口等红绿灯，对面地铁口有一拨夜归的人下班回来，地铁口的灯火下，他一眼就看见了唐娇的身影。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但见一个年轻男人骑着电动车迎到路口，把她载走了。 电瓶车不能载成年人，就算是孩子也有年龄限制，不然抓到了就是罚款，黑摩的再黑也至少是摩托车，那就很显然，载她的人是熟人，兴许，就是男朋友。 红绿灯跳过，郭旭东把车开出去，看见电瓶车在前方非机动车道上，唐娇疲倦地靠在了那男人的背后。 车子超过他们，他又瞥了眼后视镜，能看到那男人笑着在说些什么，唐娇抬起手就在他肩头砸了一拳。 这一边，哥哥正念叨：“我听林西成说过，这个公司看起来风光，工资也高，但里面的人都是拿命拼的，你想想你一个小职员就这么累，那些负责给公司赚钱的人，要忙成什么样子？” 唐娇累极了，没心思和哥哥斗嘴，只问了句：“妈妈今天烧什么菜了？” 唐姚说：“给你炸了藕饼呀。” 她都把妈妈的消息忘了，但想到好吃的，唐娇总算有了些精神，路过水果店时，敲竹杠让哥哥买了只榴莲。 妹妹要什么，只要能力所及，唐姚从来不小气，但他家妹妹胃口实在太好，一个人干掉一盘炸藕饼一碗银耳羹之后，榴莲也在冷冻室里降温降得刚刚好了，她一个人吃掉了三分之二，那三分之一还是唐姚抢来的，怕她吃太多流鼻血。 可唐娇下楼时，不忘拿一根雪糕，还提醒妈妈：“明天早饭我要吃年糕团，咸菜肉松的，咸菜多一点，油条脆一点。” 她吃着雪糕下楼去了，姚玉芬问儿子：“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下碗面条。” 唐姚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跟她一样能吃，真是，她这个吃法，胖起来又要哭了。” 姚玉芬说：“吃也不长肉，让她吃吧，万一变得像文文这么瘦，要生毛病的，老朋友都会不来的吧。” “妈妈……”唐姚觉得妈妈在自己面前提另一个女孩子的生理不太合适，自家妹妹也就算了。 姚玉芬说：“是真的，前面楼里老丁头家的新妇，结婚的时候你看到过，胖墩墩一脸福相，后来开始减肥减肥，瘦是瘦了，她婆婆说，减得老朋友也不来了。这两年怀来怀去怀不上，去医院一查，医生说她减肥把身体减伤掉了，又要花钞票看病调理，有这点钱，还不如买点甜的咸的吃吃。” 唐姚说：“你不用担心唐娇，哪天她不吃饭，全世界人都要饿死了。” 姚玉芬却说：“我是和汪美丽在说，裴厚德和张春，要把他们女儿饿死在家里了，裴厚德今天又没回来。” 倒也不是这些阿姨们，乐意八卦邻居家的事，实在是门对着门、窗对着窗，稍有动静左邻右舍全知道，每天吃饭，谁家饭桌上哪几个菜，都一清二楚。 唐姚说：“文文会照顾自己，那天不是还给唐娇弄了火锅吃。” 他说完，借故给电瓶车充电下楼来，看了眼路口裴家的房子，楼上楼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睡了呢，还是没人在。 但忽然有光亮从裴雅的窗口透出来，才看得清是窗帘挡住了光，文文可能不小心碰到了窗帘，露出一条缝。 自然这点空隙，看不清里头的光景，更何况在二楼，又在路口隔着好几个门。 唐姚回来，想叫妹妹关心一下文文，见她房门没合上，推开门，里头的人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边上手机里在播放叽里呱啦不知道讲什么的韩剧。 “真是……”他进门来，给妹妹盖上空调被，关了手机，问妈妈拿来钥匙，把妹妹的房门锁上了。 他和妈妈一起上楼，躺下准备睡了，却见妈妈在隔断处徘徊，爸爸在墙的那一头已经喊声震天，他轻声问：“妈，你还不睡？” 姚玉芬走过来，犹犹豫豫地开口：“儿子，妈妈跟你商量个事情。” 阁楼的角落屋顶太低，唐姚没办法坐起来，只能躺着和妈妈说话，他问：“什么事这么紧张？” 姚玉芬笑道：“你大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同事的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准备考事业单位，人长得蛮秀气……” 唐姚毫不客气地拒绝：“唐红霞介绍不出什么好人的，你别理她，她再烦你，让她直接跟我说。” 姚玉芬尴尬地搓着手，说：“大妈妈她说……” 唐姚冷声道：“爸爸都不跟他们往来了，你怕什么呢。” 姚玉芬说：“姚姚你别这样，外头人知道了，不好听，一家人何必呢。” 唐姚却是恨透了：“奶奶是怎么死的，活生生被他们气死的，我不想你再被他们活活气死，他们要来搞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小声点。”姚玉芬无奈地说，“妈妈会跟她说的，你现在不想谈朋友。” 唐姚翻身躺下：“不用说，把他们电话拉黑，理他们干什么？” 隔墙那一边，唐志明的鼾声停止了，恐怕是被母子俩吵醒的。 姚玉芬走进来，小心翼翼躺下，丈夫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理他们，不欠他们的。” “到底是亲兄弟姐妹。”姚玉芬说，“我怕你将来后悔。” 唐志明给妻子盖上空调被，冷声道：“老娘都没了，我还要他们干什么？” 夜色渐深，新康里只剩下各家各户的空调外机还在大合唱，裴雅预习完明天培训的课程，关灯躺下，在这震动声里闭上眼睛。 这晚的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大卡车来把家里的东西装走那天，她抱着娃娃等在路口，胖胖的汪阿姨对她说：“成成哥哥补课去了，等他回来，我叫他给你打电话，文文，以后要回来玩呀……” 可是，她没等到西成哥哥的电话，更是从那之后，彻底和小伙伴失联了。 搬回来那天，林西成站在路口递给她名片，裴雅恍然觉得，一切和十年前连上了，更明白了，这十年的失联，其实也挺好。 因为没了指望，也就不会求而不得，心如止水地度过孤单寂寞的十年，现在一切重新回到了从前，能联系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回到身边了。 卡车开走，裴雅从梦中醒来，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睡眠极其短促，两个小时左右必然会醒，然后要经历漫长的失眠，才能昏昏沉沉睡去，接着不出两个小时，她一定又醒了。 最近睡得好的几晚，是和娇娇在一起，不论在她家还是自己家，她都睡得很好。 其实那么小的床，挤两个人挺局促的，可就算被唐娇挤成带鱼贴边睡，身边有喜欢的人在，裴雅就觉得很踏实。 再次失眠的人，打开了手机，朋友圈里早就安静了，小伙伴群里，也只有八点多时唐娇因为加班炸毛的消息，再然后…… 打开林西成的微信，一整天他都没发消息来，她还等着动迁的消息，等着暂时把产权转让到林西成名下。 关上手机，裴雅捂着心口来压制难受，她就快连工资卡都守不住了，怎么守得住那么大一笔动迁补偿款。 楼下有野猫打架，声音凄厉骇人，裴雅一惊，莫名其妙地想起唐娇那天吼她：你妈叫你去死，你死不死？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好像被抛上岸的鱼，就快窒息了。 痛苦地爬起来，打开窗，在冷气和热风的交替下，虚脱地趴在窗台上，耳边有杂乱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多对她说，你长大了，该独立了，不要再被你妈妈控制…… 裴雅哭了，不可控制地哭起来，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半夜三更，吃多了西瓜的汪美丽醒来，从床底下摸出痰盂罐上厕所，迷迷糊糊听见哭声，但那哭声被压抑在空调外机的轰鸣里。 上完厕所下来洗手，汪美丽不自觉地走到门前，一抬头，就看见裴雅趴在窗口。 她一个激灵，被吓醒了，睁大眼睛看，的确是文文。 刚想走出来问怎么回事，小姑娘一边擦眼泪，一边关上窗，窗帘也被拉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汪美丽又看了半天，的确没动静，她才回到阁楼。 林国庆见妻子出去半天才回来，醒了等她，问道：“去哪里了，去半天？” 汪美丽说：“我去洗手，看见……” 林国庆问道：“看见什么？” 汪美丽想了想，说：“看见野猫在外面乱窜。” 第65章 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晚后半夜，憋了一整天的潮湿空气，终于化做一场暴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砸在天窗上，平日里雷打不醒的汪美丽，竟然失眠了。 周二一早，裴雅赶着去学校安排的地方参加见习教师培训，等不及睡过头的唐娇，只能自己先走了。 汪美丽买小菜回来，和她在路口打了个招呼，瞥见雨伞下，文文的眼睛有些肿，像是哭的，又像是早晨起来浮肿。 “美丽，成成谈朋友了吗？”边上的邻居突然叫她，汪美丽才回过神，问，“什么？” 人家又重复了一遍：“成成现在房子车子都有了，还不谈朋友吗，你也不催催他，退休在家里也没事情，他早点生两个小孩，你好帮他带带呀。” 汪美丽说：“他工作太忙了，哪有时间谈朋友，你们有人的话么，介绍介绍呀。” 邻居指了指走远的裴雅：“后面12号里两个女人说，看到成成和文文夜里在公园里，不知道真的假的。” 汪美丽怒道：“我儿子说没这件事，她们再瞎讲，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在小路口分开，小路深处传来姚玉芬催女儿起床的声音，汪美丽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家的铁门，又看了眼二楼的窗户，轻轻一叹，收起雨伞回家去。 当唐娇风风火火拎着她的年糕团冲出弄堂时，雨停了，而裴雅也倒了两班地铁，来到了学校安排的培训点。 聚在这里的都是将去往各个学校的见习教师，大部分都是刚毕业，有本科生有研究生，有些是师范专业，有些和她一样半路出家。 撇开是否喜欢这个工作，裴雅倒是认同大学里多考一些证书，那四年用来玩，眨眼就过去了，离开学校后再想深造求学，时间精力是最大的阻碍，当然，前提还是要喜欢才行。 课间休息时，邻座几个人聊起来，其中两位是研究生，毕竟现在一些好的学校，招聘老师的学历起.点很高，而裴雅虽然只有本科文凭，可她的大学本身很霸道，便有人问起，为什么不考研。 总不能说，是因为妈妈希望她先找个地方上班，然后趁着年轻，嫁给有钱人。 只能违心地应付：“我喜欢做老师，做了两手准备，去年考研没考上，刚好应聘成功，我就先工作了。” 这说法大家能接受，都是为了将来做了好几手准备的，于是同学之间互相留了微信，再往后他们的培训就会分科目，不太有机会再见面，但以后可以在微信上分享一下工作心得。 裴雅还没反应过来，微信好友就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几个人，边上的同学对她说：“再弄个手机号码，一开学你的微信就要加学生家长，工作还是和生活分开的好。”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其实原本她微信里，都不够二十个人，今天一下子加了这么多，她都不知道谁是谁。 只能把小伙伴的微信群置顶，再把唐娇唐姚和林西成都置顶，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培训点没有安排午餐，中午大家结伴去找地方吃饭，自然也拉上裴雅一起。 她虽然很不擅长与人交际，但能好好地“顺从”，什么事跟在别人后面就好，人家点拉面，她也点拉面。 这个时间，外卖骑手忙碌地穿梭在各大写字楼之间，银河这栋楼不允许外卖送进楼里，骑手们只能在大楼下打电话催人下来领饭。 郭旭东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因为接了个电话最后才离开会议室，独自走过长廊，见左手边一间小会议室的门半开着，里头有人在说话。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你要跟我说，公司对加班是有规定的，我们部门不需要这么拼，你要考虑到所有同事，你一个人这么拼，难道其他人是混日子？公司从来不鼓励员工拿命来做事，不要因为我上周表扬你，你就更拼了，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些话不太好听，但如果没人对你说，才更糟糕，你的确很努力很勤奋，但这里不是学校，你能明白吗？” 郭旭东本来没打算八卦公司里的人情世故，可忽然听见那人说：“唐娇，和同事相处是很重要的，你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欢你，所以做事方面，还是多用点心。办公室里都是你的前辈，很多人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好几年，多听听她们的建议。” 里头有脚步声传来，郭旭东便转身佯装打电话，那位主管见了也没敢过来打招呼，径直离开了。 等她走远，郭旭东才收起手机，走到小会议室门前，见唐娇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有些可怜。 突然，她很不爽地踹了一脚边上的办公椅，结果椅子没怎么样，她把自己的脚踢疼了，脱下高跟鞋捂着脚，疼得眼眉扭曲。 郭旭东忍不住笑了，但没去打扰唐娇消化她的情绪，安安静静地离开。 只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他停下脚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 等唐娇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大家出去吃饭没等她，叫外卖也没带上她，她懒得计较，拿了手机下楼去银河食堂吃。 但气哼哼的人冲进电梯时，没看里面有什么人，站好了才猛地从镜面墙上，看见背后站着从楼上下来的ceo。 还有，他身边站着上周五在底下大堂遇见的那个漂亮年轻的太太，所以，人家竟然是总裁夫人吗？ 唐娇不安地咽了咽唾沫，满脑子纠结，要不要回头打个招呼，或者就假装不认识。 但身后的两个人，却很小声地攀谈起来，唐娇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又从镜中的身影里看见，她和总裁夫人撞鞋了，她们都穿着新兴火起来的那个品牌，今年夏季的最新款。 电梯在食堂楼层停下，唐娇下意识地想让身后的人先走。 “我们不下去。”美丽优雅的太太温柔地说。 “啊，好……”唐娇紧张地下了电梯，迅速闪到一边，不等电梯门合上，赶紧逃离他们的视线。 电梯下去了，她才捂着心口走进食堂，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下次进电梯前，一定先看看里面有什么人在，总不能每次都装不认识吧。 不过，虽然撞了鞋子很尴尬，但自己的品位和总裁夫人一样，唐娇的背脊一下子挺了起来，看来她即便距离上流社会十万八千里远，但精神品质上，还是能沾点边的。 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好了，进食堂转了一圈，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郭旭东是十分钟后下来的，其实他经常在公司食堂就餐，一则干净卫生，再则方便，工作繁忙，他每天的行程精准到每一分，花太多时间吃饭，太浪费了。 反而是唐娇，为了合群很少来这里，于是每次来都会因为便宜而点很多吃的，郭旭东看到她时，桌上有一锅三鲜煲、一碟鱼香茄子、一碗东坡肉、一份香菇面筋、两块素鸡、还有米饭和绿豆汤。 郭旭东知道，公司食堂的确很便宜，但是这么多一个人吃，实在是…… 他端着自己的牛肉咖喱饭在唐娇身后坐下，边上的同事走来走去，并没有人去和她结伴，她一个人玩着手机，吃得很开心。 郭旭东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就是很疑惑，他到底为什么，把人家桌上的食物看得那么清楚，唐娇吃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天下午，裴雅结束培训，在回家的地铁上，就接到学校的电话，要她去指定的银行开工资卡。 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变得异常紧张，她一路纠结着如何才能不让妈妈拿走她的工资卡，回过神时，竟然坐到了地铁终点站。 叹了口气，下车走到对面准备返程，忽然有人从身后叫她，只是裴雅还不太习惯被称作“裴老师”。 “沈老师。”裴雅见到的，是昨天的体育老师沈凡，他和裴雅同一趟地铁下来，只是在不同的车厢。 沈凡说：“我家在这里，你呢，在附近培训吗？” 裴雅不想解释太多：“是，这么巧。” 好在返程的车很快就调头过来，她不用再过多寒暄，简单道别后，跟着人群上了地铁。 本以为这样就再见了，可不经意地抬头，沈老师竟然站在月台上，和她挥手道别，那么帅气的男生，笑得灿烂阳光，简直跟偶像剧似的。 地铁呼啸而去，裴雅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刚才坐背对外面的位置就好了，也不至于因为不知道如何回应而尴尬，明天她是回学校，好像新学期的教材要送到了，她要去帮忙，再见面的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而今天联系她的领.导说，明后天就会确定她下学期接几年级，裴雅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家附近学校指定的银行在哪里，下了地铁后一路跑着来，总算赶在银行关门前开了卡。 走出银行，捏着手里的卡，裴雅一狠心，把卡掰断了塞进包里，等回家剪碎了再扔。 这卡，她不想给妈妈，学校要的只是账号，她打算把另一张不相干的卡给妈妈，先应付过去。 第66章 文文这小孩太懂事 走回新康里，迎面遇上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汪阿姨，裴雅停下问候，听汪阿姨说，要去儿子家里送点吃的。 汪美丽和边上路过的邻居打招呼，也是一脸骄傲地说要去儿子家里，转身问文文：“要不要去看看成成哥哥的房子，你还没去过吧。” 裴雅连忙谢过，林西成可是有女朋友的，如果和唐娇他们结伴去做客倒还好，不然哪怕跟着汪阿姨去，她也觉得很不合适。 “下次叫他请你们去玩，唐娇说她也没去过。”汪美丽乐呵呵地说着，道别后，拎着几大盒吃的，一路张扬地走出去了。 裴雅每次见到汪阿姨，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心情变好，回到家打开冰箱，拿了一支汪阿姨给的雪糕，给自己降暑顺便补充点糖分。 虽然吃在嘴里没什么滋味，但她想好了，要每天按时吃饭，哪怕不好吃也要吃下去，不然身体垮了，更没有机会康复。 从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但现在有了个小小的目标，就是和唐娇搬出去租房住。 吃完雪糕，赶紧上楼找剪刀把银行卡剪碎了，先守住工资卡，一切才有希望。 这一边，林西成知道妈妈今天会去家里，告诉了袁又晴，他们今晚不能约会，或是让又晴跟他回去，可以见见妈妈。 虽然林西成还没告诉老妈自己有女朋友了，他觉得直接见面，也挺好，免得靠想象来判断对方，然后有什么毫无意义的失望。 袁又晴说她要考虑一下，下班前给林西成打了电话，说是突然跑去家里见面不合适，她更希望下次和林西成一起，去他爸爸妈妈家拜访。 不论是真心想这么做，还是害羞不好意思，林西成都愿意尊重又晴的决定，下班后没什么事，他就先走了。 之所以急着回家，是知道这个老阿姨来了就不老实，肯定要里里外外大扫除，最怕她爬上爬下换窗帘，一把年纪了，又胖胖的，比不得苗条的人灵活。 但是，汪美丽虽然没坚持住她说的，退休后要去跳广场舞减肥的事，才五十一岁的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年轻的，每天在家要爬无数次三层阁楼，那窄窄的木梯子，她闭着眼睛都能下来。 在儿子回家前，她已经把窗帘拆洗了一批，等不及扫地机器人磨腾腾地在那里转啊转，麻利地拎着吸尘器上下吸一遍，林西成开门进来时，她正蹲在地上擦地板。 儿子不免生气：“这样很伤膝盖，阳台上有拖把，柜子里有一次性拖地湿巾，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汪美丽说：“那样擦是擦不干净的，地板一定要用手擦。” 林西成板着脸：“你非要这样子，把钥匙还给我。” 汪美丽慢吞吞爬起来，拎着抹布往阳台去，小声嘀咕着：“你有老婆了么，妈妈也不用来帮你擦了。” 林西成把顺路买回家的寿司放桌上，去卫生间洗了手，再来阳台，老阿姨又在擦阳台的地砖了。 “我来擦，你去洗手吧，给我打个蛋花汤，买寿司了，我们一起吃晚饭。”林西成说着，夺下了妈妈的抹布，挽起衬衣袖子，蹲下来擦地砖。 汪美丽说：“我烧了鸡汤来的，我去热一热哦，你别擦了，蛮干净的……” 刚转身，儿子突然在身后说：“就算我娶到老婆，也不是让人家来擦地板的，你以后不要乱说话。” 汪美丽气哼哼地瞪了眼儿子：“妈妈是那种拎不清的老太婆吗，你讨回来的老婆，你喜欢的人，妈妈肯定宝贝的呀，哪能好叫人家来擦地板。” 林西成问：“那你刚才说什么？” 妈妈说：“我是讲，以后你有家了，我就不用来帮你做家务，你们夫妻俩谁做我不管，反正我是不做了。你以为妈妈喜欢做家务啊，你是我儿子我才做的，等你爸爸退休了，我们是要分工平摊的，我不要做老妈子伺候他一辈子。” 林西成哭笑不得，但是很赞成，只能说：“快热鸡汤吧，我饿死了。” 汪美丽问：“鸡汤那么油，吃生的寿司要紧吗？” 林西成应道：“我买的卷，都是熟的，夏天不敢给你吃生的。” 等他擦完地板去洗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桌上摆好了鸡汤和寿司，一碗里只飘着几朵黑木耳，还有一碗里，大鸡腿油汪汪地占了半只碗。 现在的日子不缺吃，爸妈在家一日三餐比自己还健康，而妈妈年纪大了，不适合吃得太油腻，林西成没谦让，坐下就吃了。 妈妈收好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也过来一起吃饭，动筷子前，先把寿司分了分，匀出一只盒子，每种口味放两块，先放进冰箱里，他要带回去给老公吃。 刚刚还抱怨不要做老妈子伺候老公的人，吃口饭都要惦记另一半，林西成心里默默笑着，大口喝汤吃肉，不想辜负妈妈的辛苦。 汪美丽问儿子汤的咸淡，很自然地想起了吃东西没味道的文文，不由得叹了一声。 林西成问：“又怎么了？” 汪美丽想起昨晚的事，放下筷子说：“妈妈昨天一晚上没睡着。” 儿子很是担心：“是不是下雨太吵了，你们搬过来吧，不会耽误你们拿补偿款的。” 汪美丽摇了摇头：“妈妈虽然很嫌弃弄堂房子里要什么没什么，可是在那里一辈子，每天买小菜都是热热闹闹去的。来你这里，冷冷清清没意思，那里谁家吵架了，谁家买好东西了，有时候烧饭缺个葱缺个酱油，左边右边都会互相关照。你爸爸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也不冷清，搬到你这里来，白天你们父子上班了，我在家里干什么？” 这些话也听过很多遍，所以林西成的重点还在原地，问妈妈：“那为什么睡不着？” 汪美丽一脸忧愁地说：“我半夜里听见有人在哭，吓了一跳，下去到门口看了眼，看见文文趴在他们家阳台上，我也不敢叫她，后来她自己就回去了。今天早上碰到她，眼睛也是肿肿的，不过下午看见她回来，精神好多了。” 林西成的心，重重沉下去，他问妈妈：“你确定她在哭？” 汪美丽点头：“不然还能有谁，小姑娘作孽啊，我估计张春和裴厚德在外面都有人了，但张春是不会和裴厚德离婚的，裴厚德过几年退休，每个月万把块的退休金，还有什么公积金啊拿拿，她会轻易放过才怪了？” 林西成低头喝汤，继续听妈妈念叨。 汪美丽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把女儿丢在家里，两个人死活不管，裴厚德就前几天回来烧个饭，后来又走了。哎，夫妻两个都不是人，养了这么好的女儿，就这么丢着不管。” 林西成说：“文文会照顾自己的，她已经二十几岁了。” 汪美丽不赞同：“她一看就不是会照顾自己的，被她妈妈养僵掉了，从小到大只会念书。再说了，小孩大了，爸妈就真的不用管了吗，你好妈妈才不管你呀，你不好，我肯定还是要个管你的。” 林西成没说话，他承认，裴雅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打理生活，不像是会照顾自己的人。 他想起了那晚在公园里，劝她勇敢地和妈妈抗争，可裴雅却迷茫而恐惧地看着他，说她做不到。 正因为没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哪怕仅仅是生存能力，明白自己离开家、离开父母就无法活下去，她才痛苦地依附在父母身边。 一切的事，形成了恶性循环，父母和家庭，别人不离家是舍不得跳出舒适圈，而她是在痛苦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吃过饭，林西成要送妈妈回家，汪美丽坚持不肯，带着给老公吃的寿司，自己坐地铁回去了。 到了家门前，看见裴雅房间的窗户亮着，她站在楼下喊：“文文？” 正在整理今天培训资料的裴雅听见，推窗往外看：“阿姨，你回来了？” 汪美丽问道：“晚饭吃过吗？” 裴雅点头：“我吃的饺子，我吃过了，谢谢阿姨。” 汪美丽便说：“我待会儿切西瓜，给你拿过来。” 裴雅下楼来，在家里转了一圈，总算找出一箱妈妈的朋友来做客时送的，日期还新鲜的牛奶，在汪美丽送西瓜来时，硬是让她把那箱牛奶拎回去。 于是，在家看项目资料的林西成，收到了妈妈发来照片，莫名其妙的一箱光明牛奶。 他正要问老妈干什么，汪美丽发来语音说：“文文这小孩太懂事了，她就是不好意思老是吃我的东西，硬是回了一箱牛奶给我。” 林西成想了想，便说：“妈妈，你不要总给她送吃的，文文会紧张会愧疚，你天天送，她反而压力很大。这些天她妈不在家，你就让她轻松点过，她就算不会烧饭，也会买东西吃，不会把自己饿死的。” 汪美丽很快回复：“妈妈知道了，你说得对。” 林西成叹了口气，退出妈妈的微信，翻阅小伙伴群里的消息，唐娇下午大概空闲的时候，发了一堆牢骚进来，说她昨天拼死加班，结果今天被主管骂了一顿，叫她别那么拼，没天理。 当时裴雅只温柔地发了条：娇娇，别生气。 想必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开解唐娇，这会儿过去很久了，林西成也没必要再回复。 但他顺手点开了裴雅的微信，在对话框里输入：拆迁的事，明天我的朋友就会去拜访那家建筑公司，顺便探探口风，你别着急，有消息了，我立刻告诉你。 第67章 裴老师，你太紧张了 裴雅把简单的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等了两天都没消息，每一次都纠结要不要主动提醒，怕自己太烦人，又怕他是真忘了。 好在，西成哥哥是放在心上的，甚至可能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只要确定新康里有动迁的可能，她想立刻把房产转到他的名下。 她回复到：西成哥哥辛苦了，请替我谢谢你的朋友，麻烦你们了。 又客气又礼貌，短短一句话，让林西成很心疼。 裴雅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一切，仿佛她得到的人事与人情，都是上天的恩赐，甚至是旁人的施舍，谨慎怯弱、察言观色，对什么都充满着过分的感恩之情。 林西成呢，不论学生时代的荣誉和奖项，还是工作后的机遇和优待，他自认比别人付出成倍的努力得到这一切，也成倍地回报给给予自己的人，所以，都是他该得的。 而他的回报，也从不是为了感恩，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了再下一次，能得到更多。 分明是一天一地截然不同的心态，林西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理解文文的处境，理解她的无助和恐慌，这一份来得莫名其妙的共情力，让他奇怪。 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不必客气，他放下手机，继续把心思放在项目资料上，这个项目做成了，为公司带来的利润，到年底他几乎可以笃定地休息，顺便观望一下明年的形势，到时候有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思考。 这天半夜，林国庆醒来，看见汪美丽坐在床边，朝着天窗发呆。 他心里一慌张，想起昨天半夜她出去很久才回来，回来后翻来覆去睡不好，今天又这个样子，害怕老婆要痴呆了，小心翼翼地坐起来问：“美丽，你在干什么？” 汪美丽比了个嘘声，轻声说：“我听听还有没有人哭。” 林国庆紧张得不行，老婆看起来很不正常，他打开床头灯，努力让自己冷静：“美丽，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谁在哭，没有人在哭呀。” 汪美丽自顾自说着：“今天是不哭了，昨天肯定是在哭。” “美丽？” “干嘛啦，一直叫我。” 林国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老婆，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汪美丽愣了愣，奇怪地看着老公：“你发什么神经？” 忽然一个激灵，明白了，一巴掌拍在老公身上，哈哈大笑：“十三点，你以为我痴呆啦？” 林国庆如释重负，捂着心口靠到墙上：“快点，给我倒杯冰水，我心脏病也要被你吓出来了。” 汪美丽咯咯直笑，给老公拿了罐冰汽水，坐在床尾问：“要是我真的痴呆了，你还管我吗，会把我送去养老院吗？” 林国庆瞪了她一眼：“乌鸦嘴，快呸掉。” 汪美丽不在乎：“这有什么，人老了，都会生病都会死掉。我跟你说，要是我痴呆了，你就把我送去养老院，不要带在身边拖累自己。我的退休工资，住个高档点的养老院总归住得起，你自己的钱就自己花，小日子过得好点。” 林国庆喝了汽水，倒也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说道：“你痴呆了，我也要带在身边，你不在我身边，给我金山银山让我住在皇宫里，我也不行，没有你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汪美丽心里暖得要压过空调冷气，突然凑近老公，拿掉了他手里的汽水罐。 “干什么？”林国庆看着老婆，明白她要动什么心思，无奈地笑起来。 “那今天晚上你行不行？” “汪美丽……” 隔天阳光灿烂，但气温不再那么可怕，裴雅一早出门去学校，遇见了从对门出来，要去倒痰盂罐的汪阿姨。 汪美丽神采飞扬、满身喜气，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上班辛苦，早去早回呀。” 她又往弄堂深处看了眼，笑道：“你走吧，唐娇肯定又睡过头了。” 却见唐娇刚好从她家门里出来，高跟鞋踩得硁硁响，满不服气地说：“汪阿姨，我又不是天天睡过头的喽，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汪美丽端着痰盂罐，下意识地让开点，两个小姑娘那么漂亮，看着就舒服，笑道：“快走吧，哎呀，时间真快啊，我们都退休了，小鬼头们都出道了。” 唐娇挽着裴雅往外走，把自己的早饭分一只烧麦给她，说她本来羡慕裴雅上班那么近，走走就到了，自己要挤地铁很辛苦。但现在看看，学校上班时间也太早了，她住得近也要起那么早，没什么区别，她就不羡慕了。 裴雅说：“以后有早读课什么，还要早，我不能和你一起出门了。” 唐娇不在乎：“等我们以后去租房子住，天天都能在一起了呀。” 租房的事，还很遥远，裴雅关心道：“昨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你的上司还说你吗，她为什么要说你呢。” 唐娇一翻白眼，恨恨道：“她的意思是，我被人耍了，她前天不在嘛，就有人故意作弄我，害我加班到那么晚，主管让我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要告诉她。” 就连不懂人情世故的裴雅也觉得不合适：“这要怎么说呢？” 唐娇猛点头：“就是啊，这要怎么说，告状吗，以后我在办公室还混不混了？” 裴雅问：“大公司里，真的这么复杂吗？” 唐娇叹气：“还是要看人的，我之前工作过的前辈都很好，让我太飘了，去了银河一下子太努力，没把别人放在眼里。也许新人就该呆呆笨笨的，让前辈来骂一骂教一教，有些人心里就平衡了，当然也是少数。不过无所谓，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会做得更好，等明年上面的位置内部招聘，我就要去试一试。” 说着话，已经到了弄堂口，学校的方向和地铁口相反，两人就分开了。 裴雅走到校门口时，送教材的卡车也到了，沈凡很早就来了，热情地喊着她：“裴老师，你当心，靠边一点。” 教材会有送货的师傅搬进库房，但需要人看管、清点和引导师傅们分年级摆放，不然之后还要再整理很麻烦。 今天来了好几个男老师值班，于是大家分工明确，忙忙碌碌一上午，裴雅帮着一起核对了各年级各班人数，再做清点和细分，走出仓库时，又渴又累。 只见一位男老师来发雪糕给大家，裴雅谢过，坐到一旁树荫下，用雪糕来降温和补充体力，雪糕吃进嘴里有淡淡的甜味，冰凉的东西化成水就入口了，吃起来也不辛苦。 “裴老师……”远处，沈凡朝他走来，穿着紧身泳衣和泳裤，顶着泳帽披一条大浴巾。 他上午有游泳课，在库房帮了一会儿忙就去上课了，此刻手里拎着一只小药箱，走到了裴雅身边。 沈凡说：“昨天在地铁站，就看见你的膝盖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裴雅今天穿着宽松的五分牛仔裤，坐下来整个膝盖露出来，上面的伤痕就暴露了。 其实出门前她贴了创口贴，但是在库房里蹲上蹲下清点数目，创口贴已经一半卷起来，还沾满了灰尘。 “不好意思……”她很窘迫，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来吧。” 沈凡说：“没关系，我帮你贴，可以保证你活动也不会把创口贴崩开，我们体育生都会。” 他说着，不等裴雅回绝，便蹲下来打开药箱，把原先的创口贴撕开后，先用矿泉水冲洗，然后碘酒消毒，再后来是用纱布包扎，看着挺复杂，但裴雅站起来活动活动，膝盖上轻若无物，一点紧绷感也没有。 “纱布透气，你这个伤口看起来很久了，增生很厉害。”沈凡说，“最好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不然会留下不平整的疤痕。” 裴雅很感激地谢过，说：“本来只是蹭破点皮，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不好。” 沈凡严肃地说：“是不是去做个检查，伤口不愈合，验个血比较好。” 裴雅应道：“前些天刚验过血，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刚好学校安排我去体检，我再看看吧。” 沈凡说：“既然要去医院，让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吧，可能会有点疼。” 裴雅手里的雪糕快化了，沈凡适时地递给她纸巾，说道：“你吃午饭了吗，一起吧。” “我家就在附近，我回去吃午饭。”裴雅找到了很完美的借口来拒绝，“沈老师，谢谢你。” 沈凡倒没强求，拿了几片运动创口贴给她，让她注意保护伤口。 裴雅谢过，转身离开了，倒也不是觉得沈凡想对自己怎么样，她就是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更何况对方还是男生。 既然说了午饭要回去吃，裴雅只能往家走，在校门口遇到几个老师一起去吃午饭，今天的值班负责老师对她说：“下午别过来了，没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裴雅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这话，真的不来了？还是客气客气，该来还是来？ 但老师们没察觉到她的为难，说说笑笑结伴去吃饭，沈凡换了衣服跟出来，就看见裴雅在校门口发呆。 “怎么了？” “梁老师叫我下午别过来了，我在想行不行。” 沈凡笑道：“回去吧，明天要体检，休息休息也好。裴老师，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梁老师干嘛要骗你？” 第68章 我没有你的名片 裴雅有些尴尬，勉强一笑，说：“那我先回去了，沈老师再见。” 沈凡却跟上来与她同行，直到路口才分开。 短短一段路，身边的人说了很多话，可裴雅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不喜欢这样子，她知道沈老师不是坏人，就是热情大方些，可她适应不来。 之后的路独自走，想到开学要应付几十个家长，心里就更没底了，让她教英语完全没问题，可让她和人打交道…… 裴雅感觉膝盖隐隐作痛，低头看包扎完美的纱布，才意识到这样子太显眼，走进弄堂一定会被阿姨们问怎么了，只能辜负沈凡的好心，换上了小小的创可贴。 下午回到家，因为在库房整理教材太累，没吃午饭就睡着了，难得在白天能睡得好，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 听见楼下有动静，开门关门，很快传来爸爸的声音：“文文，你在家？” 裴雅应声：“我在。” “快下来吃烤鸭，刚出炉的。”裴厚德喊道，“京葱黄瓜和饼皮我都买了，下来吃吧。” 裴雅的确饿了，下楼洗了把脸，出来见爸爸在厨房和客厅进进出出，看起来心情格外好，也不知道他出去这几天经历了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吃吧，多吃点。”裴厚德说，“我去拿鸭架子烧汤，买了粉条、油豆腐和鸭血，你最喜欢的。” 裴雅坐到桌边，摆上京葱黄瓜丝甜面酱，卷上鸭肉鸭皮，北京烤鸭的确是她曾经很喜欢吃的东西，还有用鸭架烧的鸭血粉丝汤。 可现在味觉失灵，吃什么都不香，全靠牙齿嚼烂了，硬吞下去，能吃得就很有限了，倒是鸭血粉丝汤容易吞咽，她强迫自己吃了一大碗。 裴厚德很满意，说道：“礼拜六我们单位集体旅游，去三亚，爸爸要一个礼拜后回来。” 裴雅心里一咯噔，说：“妈妈下周就回来了。” 裴厚德表示知道：“那也没办法，集体活动，爸爸好歹是个小头头，不能不去的。” 他说着，拿出五百块钱给女儿：“自己照顾好自己，爸爸会多买点小菜放在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馄饨什么的，你要自己弄来吃，你妈妈就算回来了，多半还是顾不上你的。” 裴雅问：“那个阿姨，跟你一起去吗，是你们单位的人？” 裴厚德的笑容立刻尴尬起来，很没底气地回答：“不是的，不是。” “爸爸，你刚才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多年没见你这么高兴。” “是买到你喜欢的烤鸭，心里高兴……” “你觉得高兴，就去吧。”裴雅说，“在海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好好好，爸爸会当心。”裴厚德又包了一卷烤鸭，递给女儿，“多吃点，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没有味觉，其实今天也一样不好吃，裴雅无所谓，起身道：“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看着女儿上楼，裴厚德轻轻一叹，说道：“我放冰箱里，你明天早上自己热一热。” 裴雅应了一声，说：“爸爸，你出去别锁门，娇娇今晚会过来。” 被女儿看穿自己要走，裴厚德尴尬地应了声，把碗筷收了，把剩下的食物放冰箱，回房间理出一行李箱的替换衣物，站在楼梯口对女儿说：“在家当心点，爸爸下个礼拜就回来。” 弄堂里，汪美丽和姚玉芬逛超市回来，看见裴厚德拖着行李箱背对着她们远去，两人互相看了眼，立刻跑回来，还以为是张春回来，夫妻俩吵翻天了。 边上的邻居凑上来说：“张春没回来，我问了，裴厚德说他们单位去旅游。” 二楼窗边，裴雅正捧着手机发呆，听见楼下窃窃私语，妈妈的名字，爸爸的名字，她知道邻居们正在议论自家。 但是她不反感，她觉得邻居们，比爸妈好多了。 可她不想再去小伙伴的家里吃饭，她不想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愿总受人恩惠和照顾。 好在，直到楼下的人散了，也没人叫她去吃饭或是要送吃的来。 裴雅松了口气，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朋友圈里，唐姚发了一条招聘启事，要一个全职的快递员，薪资待遇都很不错，裴雅估摸着，比她做老师的收入还高很多。 可妈妈却总看不上这些体力劳动者，在她嘴里，唐姚就是没出息的。 她蜷缩起来，自言自语道：“最没出息的人，就是你女儿了，还有你们自己。” 刚巧，唐娇在微信上单独叫她，问她明天去哪里体检，裴雅回复后，娇娇发来消息说：体检完了，来我们公司吧，我请你吃食堂，你也看看大公司是什么样的。 裴雅坐了起来，问道：员工食堂可以让外人进去吃吗？ 娇娇回复：当然可以，大公司不抠门这点钱的，晚上回来跟你说。 虽然对吃没什么欲望，可是很想看看传说中的银河总部，有了值得期待的事，顿时心情好多了。 晚上娇娇来家里洗澡，听她吐槽公司的同事，两人说着笑着，托娇娇的福，裴雅在体检前，有了一晚不错的睡眠。 因为一清早就要体检，只能把娇娇也叫醒，唐娇回到家里，打算再补个瞌睡，又怕自己睡过头，索性精心打扮，化了一个完美的妆容，不用一路飞奔，慢悠悠地上班去。 在弄堂里碰到不少邻居，都夸她今天格外好看，遇见零星几个还住在这里的同龄人，也都羡慕：“娇娇，你怎么每天上班心情都这么好。” 每天心情好倒是不至于，但唐娇很喜欢自己的公司，喜欢那里的办公环境，喜欢那栋豪华的商务楼，特别是下面几层满满当当的奢侈品牌店，每天在香喷喷的大楼里上班下班，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今天出门早，不用跑，不用挤地铁，步行天桥上人也少得可怜，唐娇有心思抬头欣赏一下周围的楼群，还拿出手机，对着晨曦下的金融中心一顿拍。 一转身，镜头里出现西装笔挺的郭旭东，他站在那里，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郭总……”她赶紧收起手机，四下看了看，“这么早？” “客户住在香格里拉，我去陪他们吃了个早饭。”郭旭东说，“现在回公司。” 唐娇本是大方开朗的人，不由自主地说：“最近总是碰到你呢。” 郭旭东笑道：“我也觉得很巧，好像说好的。” 唐娇心里盘算着，他还记不记得周六在家附近商场的偶遇，没想到人家主动开口：“那家餐厅是我同学开的，菜品口味都很好，你去的话，拿我的名片可以打折。” “我没有你的名片，不过我有一张200元的代金券。”唐娇笑道，“已经和朋友约好了，下次一起去。” 郭旭东掏出名片夹，想要递给唐娇名片，忽然停下问：“有笔吗？” 唐娇从包里翻出一支米奇头的圆珠笔，还是上次去迪士尼的时候买的，拿的时候没想什么，递给郭旭东看他拿在手里，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郭旭东没在意，利落地在名片上签了名，递给她说：“至少能打对折吧。” 唐娇接过名片，跟着郭旭东继续往前走，不大好意思地说：“这样不太好吧，那我去过一次，以后都不敢去了。” 郭旭东说：“碰上金额大的时候用吧，两三百用了也没意思，要是哪次请客人多，你试试看。” 唐娇却笑道：“还是两三百的时候用比较好，不能让人家太亏了，做生意不容易的。” 郭旭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之后进了大楼，他们一起上电梯，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人，越往高处去，就只剩下他们了。 彼此安安静静，什么话也没聊，到达后各自分开，郭旭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发现手里还拿着米奇头圆珠笔。 他笑了笑，进办公室把圆珠笔插进了笔筒，等助理休假回来上班，再让她送过去，不然会很尴尬，唐娇好像和同事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 郭旭东打开电脑，查看邮件和资料，但心思却定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刚才在步行天桥上，唐娇举着手机到处拍的样子。 今早的阳光很灿烂，可她身上的光芒更灿烂。 走近后又发现，她今天格外漂亮，公司里那么多女性，化妆水平参差不齐，他见过妆容最好看最自然的，就是唐娇。 开朗阳光的漂亮女孩子，难道只会让男性喜欢吗，她的女同事们，为什么不喜欢她？ 郭旭东晃了晃脑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唐娇当然不会不受女同事喜欢，只是个别人想要捉弄她，大家为了不惹麻烦上身，不得已选择躲远些，事情过去了，工作时大家还是有说有笑，一团和气的。 但今天中午，唐娇不能和大家去吃午饭，她约了裴雅来吃公司食堂，想着文文和自己在一起比较开心，开心的话，可能味觉会恢复一些。 上午十点不到，裴雅完成了所有体检项目，学校安排的体检比她想象的还要正式和严谨，几乎能查的都查了。 报告要三天后才能拿，她转地铁来到银河楼下，拿出手机给娇娇发消息。 抬起头，意外地看见前阵子顶替家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和她的女性朋友说说笑笑走进大楼里，裴雅本想上去打个招呼，谢谢人家送的迪士尼票子，但想到边上还有人，还是放弃了。 第69章 时时刻刻为儿女骄傲 细想想，其实她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仓促被送去顶替几天，要求全程和小朋友用英文对话，那位姐姐很忙的样子，也就刚开始和最后见了两次，可能早也不记得她了。 正值午餐时间，形形色色的上班族从身边穿梭而过，看得裴雅眼花缭乱，可是当唐娇走出来，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平时就觉得娇娇好看，现在再加一层闺蜜滤镜，她眼中娇娇的美丽，是能在人群里发光的，只不过一套并不张扬的通勤风裙装，在她身上，怎么就那么好看。 裴雅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连衣裙也是娇娇给她的，可是挂在她身上，就黯然失色。 但唐娇并不这么认为，跑来笑道：“今天真漂亮，你再学学化妆就好了。” 裴雅以前不喜欢化妆，是因为妈妈每次一化妆，气势更强，眼眉更凶，她会害怕，看见妈妈在镜前涂口红的背影，她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可重遇娇娇后，妆发带来的美丽和赏心悦目，让她开始改变喜好，不惜撒谎，也要保住娇娇送她的那一支口红。 唐娇带她进去，说着：“本来应该带你从那个门进去，还能逛逛下面的商场，但是工作日，在那里逛又不买的话，被同事撞见或者撞见别人，都很尴尬的。” 裴雅说：“有这么麻烦吗？” 唐娇笑道：“也不是麻烦，反正我是自己死要面子，人家到底怎么想我不太清楚。” 她们直达银河食堂层，裴雅想象中和见识过的食堂，就是学校里那样的，可这里好像一家对外营业的美食城，但比美食城的装修风格更高档，每个就餐区域都有各自的主题，连餐具都很好看，还有一大排江景位置。 转了一大圈，裴雅挑花了眼，最后选了一个酸菜肥牛锅，她想着再添两碗米饭就够了，可娇娇来来回回，又添了好几个菜。 “吃不完的？” “怎么可能，我平时就吃这么多。” 裴雅笑了，想起娇娇发脾气时，说她在家里吃得最少，妈妈还每个月不忘提醒她该交饭钱。 心情好，食物送进口中，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吃东西这件事，等唐娇问她有没有味道，裴雅才回过神。 一来空腹体检饿坏了，再来和娇娇在一起开心，原本吃东西就不该是那么刻意的事情，正常人都只有在咽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有强烈的反应，现在不知不觉，她已经吃了半碗米饭。 见文文吃得好，唐娇又去买来两碗芋圆，而甜味是裴雅目前最敏感的味觉，这一碗甜品，她吃得太舒服。 唐娇见她吃得好，来劲了，问道：“还想吃什么吗？我去买。” 裴雅连连摇头：“实在吃不下了，娇娇，你带我来真的可以吗，这是你们的员工福利。” 唐娇说：“员工手册上写了可以的呀，而且我看到过同事在这里招待朋友，只要不打包外带和不浪费食物就可以了。听说除夕晚上这里也是营业的，在外地工作不回家的同事，甚至本地人不想做饭的话，都可以来吃，有时候运气好，还会碰到老总来发红包。” 裴雅感慨：“就算我不上班，也知道经济不景气，现在还能有这么好的福利，真不容易。” 唐娇四下看了眼，骄傲地说：“所以我拼了命应聘进来，到底是大财团，我同事说大老板其实已经无所谓生意了，做做慈善，顺便做做生意，是进入某种境界的。但其实现在的ceo特别拼，上任这些年，同事们的工资涨了又涨，他可不是做慈善的。” 裴雅忽然想起在楼下看见的人，提到给她迪士尼票子的姐姐，因为怕生，她没敢去打招呼。 唐娇满眼羡慕：“那种有钱人家的太太，肯定是去楼下买东西了，我的人生愿望就是，哪一天能站在那些店里，跟店员说，从这里到哪里，全给我包起来。” 她冲着裴雅比划时，郭旭东也和同事下来吃饭，一进门就看见唐娇，这个姑娘身上仿佛被聚光灯打亮，郭旭东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总能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 见她和坐在对面的人有说有笑，一如既往满桌子的食物，郭旭东莫名其妙地放心了，他好像是在担心唐娇，怕她无法和同事友好相处。 而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唐娇和那个姑娘走了，两人手挽着手格外亲昵，虽然女生之间这样的举动很常见，但那种亲昵的感觉装不出来，郭旭东一直看着，直到她们走出去。 唐娇把文文送到楼下，原本要送她去地铁口，被裴雅再三拒绝，要她上楼去休息会儿，毕竟下午还有很长的工作时间。但走上步行天桥，还看到娇娇在门口目送她，裴雅挥了挥手，赶紧走远。 这个时间，大多是吃了饭回来的上班族们，逆行的裴雅在人群中很突兀，于是她让到了边上，沿着天桥的围栏走。 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桥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 她记得上一次，站在类似的位置往下看，是妈妈宣布生意失败，家里没钱供她去留学，安排了教师职位要带她去应聘的时候。 满心期待出国后可以暂时和妈妈分开的人，失望地走出家门，爬上了家附近的人行天桥。 她在桥上站了很久很久，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觉得从天桥下过去的司机都是无辜的，她不能连累别人。 一阵热风刮过，微微出汗的肌肤一阵微凉，从痛苦的回忆里抽身，裴雅看了眼娇娇工作的大楼，眼角有了淡淡的笑意，她转身离开，继续往地铁口走。 准时赶到学校，遇见了下午来上游泳课的学生，体育馆里沸反盈天，回声都传到外面来。 裴雅在校园里巡视时，和她搭班的老师笑问：“你会游泳吗？我是去年夏天跟着沈老师学的，我们好几个老师一起学，很快就学会了，沈老师特别厉害。” 裴雅摇头：“我不会游泳。” 搭班老师说：“那就学吧，我们学校现在也算是游泳特色学校了，运动会的时候，老师也有比赛项目，游泳接力赛。” 裴雅心里很纠结，难道真的要为了合群来学游泳？可她对于合群与否，本身就无所谓，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没想要交新的朋友。 好在，主任来的电话，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但主任却通知她，下学期接初一，要她可以去领初一的教材，开始准备起来。 “不是预备班吗？”裴雅在电话里问，“接初一的话，恐怕家长们不会认可我。” 主任却说：“家长只认可成绩，你英文水平那么好，不会有问题。” “可是……” 电话里并没有给商量的余地，说道：“原来的英文老师怀孕了，本来打算继续上班，但是她现在状态不好必须在家里保胎，开学你先教起来，之后会再做安排，可能状态好了，又会回来上班。” 的确，当时妈妈带着她来应聘时，几位老师测试她的英文能力，初三中考的卷子在她看来就跟念中文三字经一样简单，她的英文水平完全超过当时几位在座的老师，所以即便只是本科生，她也很快就被录取了。 回家的路上，妈妈得意洋洋地说：“请个外教什么代价，他们肯定选你呀，你看妈妈以前逼你背英文，你还哭，现在知道有用了吧？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能一路顺畅，就是妈妈的功劳，将来你要回报给妈妈，你要知道……” “裴老师？裴老师？”搭班老师走来拍拍她的肩膀，关心道，“你没事吧？” 裴雅回过神，应道：“我没事，就是主任让我接初一班级的学生。” 搭班老师说：“我听说你英文特别好，要不是没有教学经验，估计都想让你带初三毕业班了。” 裴雅说：“带预备班我可能没那么紧张，因为家长和我一样都是新来的。” 搭班老师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学校的生源本来就挺好，除了学区对口，有三成都是考进来的优秀孩子。” 裴雅说了她顶替哪一位老师，搭班老师说：“那是重点班，里面都是考进来的孩子，你放心，素质很好的。” “我……”她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放心孩子和家长的素质，她是不放心自己。 这天下班前，她去领了英语教材，现在的书本已经和十几年前不一样，回忆起来，应该比自己小时候要难一些，词汇量更丰富更高级。 不过当时她已经在外面念辅导班，在初一就把中考要求的词汇量全背完了，后来转到更好的初中去，她是以英语数学满分，总分第一的成绩，为自己争取到市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 但即便这样优秀了，妈妈还是很少表扬她，只会告诉她还远远不够，为她增加更难的课程和更高的要求，让她时时刻刻都处在自我反省和紧迫焦虑中。 她像那些玩游戏刷关卡的人一样，挑战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拿回一张又一张证书和奖状，但不论她做得多好，妈妈永远不会满意，也不会多看一眼她的成绩。 下了班，裴雅一步步走回新康里，她特别羡慕小伙伴，汪阿姨、姚阿姨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儿女骄傲。 “裴老师，练习册掉了。”身后传来声音，同样下班了的沈凡，从地上捡起英语练习册追过来，笑道，“放包里吧，拿着容易掉了。” 第70章 胖胖的汪阿姨 裴雅接过练习册，双手抱在胸前，没等她表示感谢，沈凡就热情地问：“我往这个方向去坐地铁，你家也往这边走？” “是、是对面。”她心里一紧张，要是被邻居甚至是突然回来的妈妈，撞见自己和男生走在一起，那还了得。于是不顾眼前没有横道线，就要横穿马路避开沈凡的作伴，可脚刚跨出去，就被沈凡拽住了胳膊。 “很危险的，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同路是吧。”沈凡直截了当地说，“你先走，我不跟你一起走。” 阻止了自己横穿马路的人，并没有多生气，大大方方地后退一步，笑道：“走吧，等你走了我再走，我先打个电话。”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背了过去。 “那……我先走了。”裴雅抱着教材，匆匆忙忙离开，算了，就算对方生气，她也认了，让这个人生气，总好过被妈妈责骂，好过被那些八卦的邻居阿姨围着问长问短。 她一口气走到了下一个路口，等了红绿灯后就过马路，可是因为到了对面，更容易进入沈凡的视线范围，他看见裴雅走进了大门上写着“新康里”的弄堂。 这天下午，林西成就新项目做了最后一次数据报告，上面几位大佬都非常满意，很看好这次的利润收益。 会议结束后，他送各位离开，袁又晴和她叔叔最后出来，叔侄俩不知说什么，她把叔叔哄得很高兴，到了电梯前，人家打量了一下林西成说：“既然我家晴晴喜欢你，你要更努力工作，要对我家晴晴好，不能欺负她。” 又晴撒娇道：“叔叔，你不要吓唬人好伐，电梯来了，快走快走。” 林西成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客气礼貌地送袁总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松了口气。 袁又晴朝他眨了眨眼睛，林西成也笑了：“谢谢。” “我爸妈国庆前会回来参加一个市里的晚会，到时候见一面好吗？”袁又晴说，“我家里人都知道你了，我还给我妈看了你的照片。” 林西成些微有些紧张：“伯父伯母，没反对？” 袁又晴灿烂地笑道：“我妈说你长得真好看。” 林西成嗔道：“问你正经的。” “当然不会反对啦。”袁又晴骄傲地说，“我的眼光，怎么会错。” 林西成稍稍松了口气，但也说不上来多高兴，或许因为他是男人吧，遇事总是先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们往办公室走，袁又晴问：“那天没跟你回去见你妈妈，你不会不开心吧？” 林西成说：“不会，本来就很突然的事。” 袁又晴笑道：“那你妈妈，见过我的样子了吗，你给她看过照片吗？” 林西成迟疑了几秒后，坦率地说：“其实我还没跟我妈说我们的事。” 袁又晴眼中明显的失望：“还没说吗？我以为你都把我介绍给你的好朋友，你家爸爸妈妈早就知道了。” 林西成说：“我妈那个性格，如果知道你，知道你的身份，整个弄堂都会知道，我不想对你有什么影响。” 袁又晴不明白：“能对我有什么影响？难道公司里的人，难道我爸妈不知道，你是普通家庭出身的？” 林西成耐心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晴……” 大小姐到底还是有脾气的：“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不在乎，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可我不太高兴也是真的。” 她甩手往前走，林西成可不愿被办公室的人看见这光景，拉住了女朋友的手说：“我要是那么多顾虑，我会邀请你去我家见我妈？” 袁又晴愣住，想想是这个道理，气势立时弱下来，转身道：“那、那你说什么……” 林西成说：“能不能把话听完，听半句就发脾气，你跟人家谈生意也这样吗？” 袁又晴没词了，委屈巴巴地嘀咕：“我着急了呀，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追到你，我以为你只是……” 林西成嗔道：“你又来了，这样，明天上午顺利签字后，为了庆祝一下，我约我爸妈出来吃饭，我们一起。” 袁又晴积极地说：“我可以去你家拜访的，真的。” 林西成苦笑：“你愿意我爸妈也不愿意，你会吓到的，我们家连卫生间都没有，他们会很尴尬，会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我。” “这样啊……” “现在还生气吗？” 袁又晴立时阳光灿烂起来，软乎乎地说：“那你也别生气，好不好？” 林西成带着宠溺地白了一眼：“走吧，陪我去喝杯咖啡，要放双倍的糖，刚刚才做完报告，我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隔天周五，林西成顺利签下了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履行和又晴的约定，给爸妈打电话，邀请他们晚上一起吃饭来庆祝一下。 汪美丽得到消息，立刻拎着钱包去理发店吹头发，一下午和姚玉芬在家里试衣服，她说儿子要带自己去高档餐厅，不能穿得太随便。 唐娇在上班，老妈一张张照片发过来，问她汪阿姨穿哪一套好看，大家都在忙工作，她怎么好捧着手机摆弄半天，之后只能借口上厕所，躲到洗手间来给妈妈回复。 傍晚，培训归来的裴雅，在弄堂口遇见了汪阿姨，黑底金绣线的旗袍在丰满的身上别有韵味，吹得纹丝不乱的头发，脸上打了粉底抹了口红，脖子上一串又大又亮的珍珠项链，脚下一双高跟鞋支撑着和胖胖的上半身不太一样又细又白的脚踝和小腿，一手挎着包，摇摇曳曳地走向自己，欢喜地说：“文文，阿姨今天好看伐？” 裴雅笑得眼睛眯成缝，用力点头：“好看好看，像电视剧里的人。” 汪美丽摸了摸头发：“阿姨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吧。” 可能是平时不太穿高跟鞋，汪阿姨走得摇摇晃晃，哪里像娇娇可以穿着八公分飞奔，风韵犹存的背影因此看起来特别滑稽可爱，裴雅看了一会儿，才往自家的走。 又在家门前遇到姚阿姨，姚玉芬说：“今晚过来吃晚饭吧，你汪阿姨把她烧的小菜都给我了，哪里吃得掉，你过来一起吃，娇娇今天不加班。” 裴雅心情好，很自然地答应了，至少姚阿姨是因为吃不完才叫自己去凑热闹，而不是又可怜她没饭吃。 汪美丽打车接到了老公后，就一起往儿子说的餐厅去，林国庆在单位做会计，平时上班也穿得整整齐齐，老婆还是从包里拿出湿巾纸和木梳，让他擦把脸，让他梳梳头。 司机问：“阿姨爷叔去吃喜酒啊，穿得这么好看。” 汪美丽立刻嘚瑟起来，下车前，连人家司机的儿子明年要考高中都知道了。 林国庆是拿老婆没办法的，只能提醒她：“你在饭店里，不要乱说话，儿子会很尴尬的。” 汪美丽正了正胖胖脖子下的珍珠项链，不服气地说：“我拎得清的，你放心。” 她抬起头看四周的建筑，啧啧道：“现在浦东弄得是灵哦，我们当年要是拿浦东的房子多好啊，那个时候真是眼光短，所以说没知识不行的。” 林国庆拉着啰里啰嗦的老婆往餐厅走，刚被服务生带进去，就见儿子出来像是要接他们。 林西成看见妈妈穿得这么夸张，实在哭笑不得：“你来喝喜酒吗？” 汪美丽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说，很高档的餐厅吗，妈妈怎么好叫你丢脸。” 林西成带着爸妈进来，袁又晴远远看见他们，就大方地站了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汪美丽看见陌生小姑娘朝自己挥手，先是愣了愣，旋即两眼放金光，对老公说：“国庆你看见吗，那个小姑娘在朝我们挥手，她是谁啊？” 林西成把爸妈带到桌边，介绍道：“我女朋友，袁又晴。” 又晴礼貌大方地问候：“叔叔阿姨好。” 汪美丽好像中了彩票那么开心，虽然完全不知道女孩子的来历身份，但是看卖相看气质，心里已经打了95分。 其实儿子不肯谈恋爱，她一直都挺着急的，有一段时间，后面11号小裁缝家的儿子喜欢男人，被小裁缝关起来，儿子在家里要死要活，她心里都怕得要死，怕自己家的儿子也喜欢男人，不喜欢小姑娘。 就在落座这么十几秒的功夫里，汪美丽脑子里过了很多很多的事，然后就笑得合不拢嘴，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袁又晴。 林国庆假装很镇定：“袁小姐你好……我是林西成的爸爸，我姓林。” 做儿子的，快要被爸妈笑死了：“爸爸，你当然姓林啊。” 林国庆很是尴尬，还是老婆上路，在边上帮腔说：“那也有很多人，跟妈妈姓的呀，你说是吧，袁小姐。” 又晴好喜欢眼前这对父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她笑道：“阿姨，叫我晴晴就好了，我爸妈都这么叫我。” “好的好的，我也叫我儿子成成的。”汪美丽开心极了，“我们不知道你来呀，要是知道，肯定给你带见面礼，啊……” 她想起什么，赶紧拿出包，因为要和儿子来吃饭，怕儿子钱不够，她特地去取了两千块钱，还是簇新的一点折痕也没有。 “妈，不要。”林西成知道老妈要掏钱给红包，阻止道，“下次吧，下次我带又晴去家里再说。” 袁又晴笑眯眯地说：“阿姨，我们点菜吧，你们 第71章 妈妈只希望你开心 菜上齐了，汪美丽听说原来儿子和女朋友已经见过唐娇，上次唐姚穿得西装笔挺就是要来和他们吃饭，不禁赞叹：“娇娇这小丫头，嘴巴紧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别看她大大咧咧，小姑娘还是很牢靠的。” 袁又晴笑道：“我和娇娇很合得来，她很可爱。” 汪美丽说：“成成的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都很有出息的，唐家兄妹俩都是好小孩，娇娇她哥哥年纪轻轻自己开快递站，风里来雨里去，四十几度太阳下面送快递，现在哪个小年轻吃得起这个苦，我们林西成也不行的，真是很有出息。” 又晴说：“唐娇也很厉害，凭自己本事进了大公司，那天没能见到她哥哥和另一个朋友，蛮可惜的。” 汪美丽说：“再约嘛，你们年轻人时间大把大把。” 林西成用公筷给父母夹菜，汪美丽笑道：“晴晴你喜欢吃什么，让林西成给你夹。” 袁又晴自己夹了面前的菜，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汪美丽很是满意，便说道：“西成的爸爸在工厂里做会计，今年五十五岁了，还没退休，我五十一岁，去年就退休了，现在每天闲在家里，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好，你爸爸妈妈多大了，应该比我们小吧？” 又晴说：“我上面还有个三十岁的哥哥，我妈妈和叔叔一样大，我爸爸五十九了。” 汪美丽好奇地问：“你还有个哥哥啊，你爸爸妈妈生你的时候，罚款了吗？＇ “妈？”林西成嗔道，“怎么问这种事情。” 汪美丽说：“但那个时候生二胎，工作都要丢掉的呀，不然你后面还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林国庆干咳了一声，汪美丽呵呵笑道：“是真的呀……” 又晴不太清楚那些事，她十几岁才跟着爸妈回到国内，看了眼林西成，其实她一直在等阿姨开口问自己是做什么的，他们说好了，从一开始就没必要隐瞒。 林西成见她为难，便主动说：“又晴在国外出生的，十几岁才回国内，她是我公司老板的女儿。” 夫妻俩同时愣住了，汪美丽缓缓放下筷子：“是……你老板的女儿？” 袁又晴格外紧张，解释道：“我和西成认识很多年了，他是校招进我们公司的，刚好我那年也为了论文去做了暑期实践，做入职培训时，我们是同桌。” 林西成补充说：“确定恋爱关系，是最近的事，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又晴给了我工作上很大的帮助。” 袁又晴忙道：“是西成自己有本事，我们公司当然要把最好的资源给最好的员工。” 汪美丽低头喝了口汤，问道：“那你们现在，在一起上班吗？晴……晴晴，你是西成的老板？” 这会儿再直呼昵称，显然有些尴尬，可如果改袁小姐，人家小姑娘就该难过了，汪美丽心里想了很多。 她是很意外很惊讶，一时不知如何消化这件事，但既然孩子们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朋友变成恋人，作为妈妈，她总该是支持才对。 林国庆也是一样的想法，温和地说：“那以后，请多多帮助西成，我和他妈妈都是普通工人，家里能给的条件，就是在他读书的时候给他报补习班辅导班，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来的，我们家的条件和你们差得蛮多，但我们自己过得都挺好，以后你们也过得好，就好了。” 这样的话，听着暖心，又晴的神经松弛下来，林西成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她开心地笑了。 不久后，公司的电话找她，袁又晴抱歉地暂时离开去接电话，一家三口能单独说两句，汪美丽满眼担心地问：“儿子啊，你去见过他爸爸妈妈了吗，你见过你们老板了吗，这样真的行吗？他们这种有钱人家，会不会看不起你，会不会欺负你，妈妈不想你去做倒插门的，她家里有哥哥呀，对吧，用不着你倒插门吧。” 林西成说：“我们现在只是谈恋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父母和哥哥在国外忙生意，这里一块她和她叔叔在经营。我今早才见过她叔叔，目前的情况是，对方都知道我了，暂时都同意，他们为什么要看不起我，我给公司挣很多钱的。” 林国庆说：“反正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妈妈无所谓，但是将来肯定没办法和亲家往来的，大家不在一个层次上，我不想你妈妈不自在。” 汪美丽说：“我没什么不自在的，穷怎么啦，我们不是把儿子养大了，我们又没吃他们家的饭。” 这都是将来的事，林西成没想那么远，现在和又晴在一起开心，彼此都努力工作，他觉得就挺好。 汪美丽往门外看了眼，说：“小姑娘卖相真好，我第一眼就觉得她气质好，我想到她们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就是没想到，好成这个样子……” 林西成问：“妈妈，你不喜欢又晴吗？” 汪美丽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啦，只要不是坏小孩，你喜欢谁，妈妈就喜欢谁。但是儿子啊，我们家差人家太多了，妈妈希望你将来不要受委屈，我们家是穷，可没钱不丢脸的，你不要在她爸妈面前抬不起头。” 林西成正色道：“我不觉得我们家穷，你这样说，真正困难的人家还活不活？你非要比的话，那他们家再往上比，山外有山，真的就不算什么了，这样没底的。” 林国庆喝了口酒，说：“儿子的事，让他自己想吧，他肯谈恋爱，你做梦都要笑了。” 汪美丽瞪了眼丈夫，伸手摸摸儿子的脸：“你要好好的，不要太拼了，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妈妈只希望你开心。” 林西成嫌弃地躲开：“快吃吧，很贵的，冷掉不好吃了。” 这个时间，裴雅等到娇娇下班，一起来唐家吃晚饭，两家人的菜拼起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姚玉芬拿了大碗，把每样菜拣了几筷子出来，唐娇用手肘顶了顶文文，轻声说：“你看她，她儿子不能吃我们剩下的，都要先分出来的。” “你又瞎讲了。”姚玉芬听见了，对文文笑眯眯地说，“我不先挑出来，她不会剩给她哥哥的，阿姨没别的意思，你只管吃哦。唐姚他又要值晚班，才八月份，我听说已经在给双十一腾仓库了。” 裴雅说：“今年双十一，我可以去帮忙的。” 姚玉芬笑道：“那再好不过了，让唐姚给你开工资，你不要客气，真的累死人的。” 唐娇不客气地夹了一只汪阿姨做的狮子头，咬了一大口说：“我不去哦，慢点又发寒热，要请假不上班很麻烦的。” 姚玉芬嗔道：“你就是太娇气。” 唐志明说：“是太辛苦了，小姑娘不行，文文你也不要去。” 裴雅问：“要是我去，能做什么？” 唐娇想了想，说：“扫件分件，还有一些人来自取的，还有接投诉电话，对付那些催件的人，你别看一个小小的快递站，事情真的多。” 她想起来什么，对爸妈说：“我那天看到他们站里小姑娘了，短头发清清爽爽，和文文一样大，不过是小月生，比她晚一届，开学才大四。” 姚玉芬谨慎地问老公：“请大学生做工，违法吗？” 唐娇哈哈大笑：“你以为是童工啊，老阿姨真有意思。” 裴雅吃着碗里的饭菜，虽然淡淡的，可不难下咽，这么热闹的吃饭，对她来说本身就很奢侈，就算是在以前的大房子里，连家政阿姨都很少陪她吃饭，更不要说爸妈了。 在娇娇的笑声里，她的手机响了，裴雅拿出来看了眼，顿时浑身紧绷，是妈妈的来电。 她慌张地静音，不想打扰娇娇一家人吃饭，可重新拿起筷子时，弄堂里传来邻居的声音，问着：“阿春，你回来啦，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去哪里潇洒啦？” 姚玉芬比裴雅还紧张，站起来又坐下，唐志明镇定地说：“文文，你慢慢吃，吃好了回去，要么叫你妈妈一起过来吃，菜很多的。” 唐娇站起来，霸气地说：“我去叫，叫张阿姨过来一起吃。” 弄堂里传来张春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邻居：“看见阿拉文文吗？” 裴雅眼前一黑，手里的筷子落在桌上，唐娇停下脚步，问道：“今晚睡我们家吧，别回去了。” “我还是先回去了，姚阿姨，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裴雅离座，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唐娇也推回座位，她再三谢过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 走出门，就有邻居说：“文文，你妈妈回来了，再找你呢。” 裴雅点头谢过，抓紧手机走到家门口，才打开铁门，就听见妈妈在厨房传来的声音：“要死了，一个人都不在，家里连口水都没有，都不过了是吧？” 她从厨房出来，赫然看见女儿，怒道：“你去哪里了？” 裴雅定了定心，说：“我去散步了，晚饭吃得有点多，妈妈……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张春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喝，缓过一口气说：“事情做完了，当然回来了，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裴雅说：“那……你去洗澡吧，我帮你开淋浴器。” 张春问道：“你爸爸呢？” 第72章 和西成哥哥吵架了吗？ 裴雅背对着妈妈走向厨房，努力镇定地说：“他们单位去集体旅行了。” 张春似乎并不在乎，只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潇洒。”就往卧室去拿换洗的衣服。 裴雅来厨房开热水器，拿水壶烧水，给妈妈下了一盘饺子，隔着浴室门说了声，就回楼上去了。 张春洗了很久才出来，把饺子端进开了空调的卧室去吃，吃完拿着盘子来厨房，发现下饺子用的锅和漏勺都洗干净了晾在一边。 “还蛮会做事。”她把盘子放进水池里，上楼来不经同意，就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裴雅正坐在桌前备课，自然是知道妈妈会来，故意做的样子，至少今晚去娇娇家吃饭的事，能瞒过去就好了。 “这几天你怎么吃的，你爸爸给你烧饭了吗？”张春坐在女儿床上，随手拿起教材，皱眉道，“让你带初一啊？” 裴雅应道：“有个英语老师正好怀孕了，要保胎没办法来上课，主任就安排我去顶替她。” 张春无所谓：“反正都一样上班，你先做着，过段日子，妈妈会给你安排相亲，都是好人家，妈妈会帮你把关。” 裴雅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说：“妈妈，我……” 可张春根本没打算听女儿说什么，手一伸：“工资卡呢，弄好了吗？” 裴雅眼神轻晃，从包里摸出一张大学里缴学费账户的卡，反正她平时说话也唯唯诺诺，倒也不用怕被妈妈看穿什么，说道：“是这个银行的，我就直接用了这个号。” 张春毫不客气地收走了银行卡，走到门前说：“妈妈会帮你把工资存起来，你要用钱了跟妈妈说，学校里要是发了什么现金补贴，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裴雅看着母亲手里的银行卡，她能想象一两个月后，钱不进账，妈妈来问她为什么时的画面，如果自己推脱在学校身上，是不是还能再多骗一两个月，等拖到年底，攒出一笔小钱，就可以先和唐娇去租一年的房子了。 “文文？”张春见女儿发呆，把银行卡放进了睡衣口袋，“你不要多想，妈妈是为你好，你年轻手里钞票没数的，这钱将来早晚还是你的，不过等你嫁去有钱人家，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妈妈……” “早点睡吧。”张春依然不愿意听女儿说什么，转身带上门，踩着嘎吱嘎吱的楼梯下去了。 虽然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但工资卡暂时保住了，哪怕之后瞒不住，她也要留下自己的第一笔工资。 合上了书，裴雅疲倦地躺在床上，楼下隐约传来妈妈打电话的动静，不知明后天妈妈会不会出去，她真想和娇娇一起度过周末，想去看电影，想去逛商场，想吃着雪糕甜筒往家走。 不过，做这些事都是要花钱的，裴雅想到自己很可能缺乏理财能力，在有了收入后用钱无度，她不想像娇娇那样赚多少花多少，她还盼着为了搬出去租房而努力攒钱。 可钱若是攒在工资卡账号里，早晚会被妈妈抢去，就算另开一个账户，也怕会被妈妈发现，脑袋里顿时想到了林西成，她想把钱存在林西成那里。 拿出手机，要给林西成发消息，都写好了，忽然想起汪阿姨去跟儿子吃饭，要庆祝他项目做成功什么的。 裴雅赶紧把打好的消息删了，更何况，刚开始可能就几千块钱，为了那么一点钱，去麻烦西成哥哥，也太过意不去。 此时唐娇发来消息，问她好不好，要不要自己来帮她撑腰，裴雅笑了，便索性对娇娇说：我能把工资存在你这里吗，作为我们以后租房的基金。 唐娇发过来几个笑脸：你放心的话，我没问题，这么说，我也要开始存钱了，到时候房租至少一个季度一付，我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裴雅说：那等我发了工资，就放你这里存起来。 娇娇发过来很帅气地表情：包在我身上。 紧跟着又一条：听说林西成做了个大项目，一顿饭是不能少的，文文你想吃什么，我们要狠狠敲他一笔。 裴雅现在对吃真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维持生命能量，才往嘴里塞食物，她回复道：听你的，我跟着你怎么都行。 唐娇便说：要不，让他再把女朋友带出来吧，你和唐姚还没见过呢。 这个时候，林西成这边吃完了饭，正和袁又晴送爸妈出来。 夫妻俩不让儿子开车送，叫了出租车自己回去，上车前汪美丽对儿子说：“多陪陪晴晴，你工作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自己身体也要当心。” 林西成没说什么，送妈妈上车后，请司机开慢一点，之后退到袁又晴身边，彼此挥手道别。 车子开得很远了，见又晴还在挥手，他牵过女朋友的手往停车场去，问道：“我妈妈没吓到你吧？” 又晴今晚很开心，男朋友的父母这么好相处，这么善解人意，让她免去了所有顾虑。 其实她也担心，老一辈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对待儿女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甚至大部分人默认，男方条件要比女方好些，这种固化的思想，哪怕自家爸妈多年在海外，也存在类似的观念。 她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吓到，我很喜欢你妈妈，又亲切又漂亮。” 林西成笑道：“我妈是挺好看的，就是现在胖了些，年轻时很苗条，自从我得到大学的保送名额，她就开始心宽体胖，变成了现在这样。” 袁又晴说：“这样多好，看着一点也不老，皮肤那么饱满，脸上皱纹都没有。” 林西成笑道：“都是胖撑出来的。” 又晴说：“这不叫胖，就是丰.满了些，你看你妈妈腿那么细。” 他们上了车，林西成为女友系安全带，心情也格外好：“我爸妈也很喜欢你，但你的家庭背景，还是让他们有些紧张了，之后慢慢磨合，如果将来……” “为什么是如果将来？就是将来不好吗？”又晴微微撅着嘴，“不要说会让我心里没底的话，我知道人不该在爱情里卑微，可我实在太喜欢你，整整等了你三年多，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不安和紧张吗？” 林西成捧过她的手亲了口：“怪我不好，以后不说这种话。” 袁又晴娇然含笑，又欢喜又不够满足，指了指自己丰润的嘴唇，闭上眼睛，撅起嘴，等待亲密的一吻。 林西成凑上来，扎实地亲了一口，眼前的人，顿时笑成花朵，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她漂亮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爱意，林西成长这么大，除开父母，还是头一回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被一个人深爱着。 “西成，我爱你。”温柔的情话，轻盈地敲开林西成的心扉，又晴的眼角微微湿润，“比第一次见到你更喜欢你，这么久，我每一天都多一点喜欢你。” 林西成又亲了一口，心里像化了一潭温泉，温柔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又晴哽咽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此刻，回家的出租车上，夫妻二人在长久的沉默后，汪美丽说了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林国庆牵了她的手说：“儿子有女朋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是高兴的，可心里头啊……”汪美丽捂着丰满的胸口说，“怎么就和老板的女儿好了呢，公司里的人要怎么看待他，我说儿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大学没毕业就被提前录取，然后两三年就升职加工资，房子车子都买起来了。” 林国庆说：“你不会觉得，儿子全是靠女人才有今天吧？” 汪美丽说：“我儿子才不会这么没出息，可是外头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儿子是吃软饭的，什么都是靠女方给的。” 林国庆劝慰妻子：“你儿子就不是在乎这些话的人。” “在乎不在乎是一码事，凭什么被人说三道四呢？”汪美丽很不甘心，“我不是不喜欢那个小姑娘，实在是，两家人差太多了，儿子将来在女方家里，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林国庆知道妻子现在情绪不稳定，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让她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再后来连司机都听不下去了，劝道：“阿姨，现在什么年代了，女方条件好很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这天晚上，裴雅听见高跟鞋踩着水门汀进来的声音，不像刚搬来那晚那么张扬，汪阿姨也没有嘻嘻哈哈地上楼去，那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出息的张扬，突然就消失了。 裴雅不自觉地趴到窗口看，看见林叔叔站在楼下抽香烟，没跟着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裴雅分明记得，汪阿姨出门时那么开心，打扮得极其隆重，为什么他们回来，情绪这么低落，难道和西成哥哥吵架了，还是和林叔叔？ 对门阁楼里，汪美丽到家后，坐在餐桌边，看着就紧贴着脚边的，堆满了东西的儿子的小床，再抬头看看巴掌大的家里，就这么样的家，难道以后真的要让袁又晴上门来拜访？ 第73章 别跑，当心车子…… 林国庆抽完香烟上楼来，进门笑道：“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 他在五斗橱上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滴滴滴地调整着温度。 汪美丽问：“你不是戒烟了吗，哪里来的香烟？” 林国庆说：“有时候给前门后门发两根，儿子的车进进出出，停在外面，都要他们帮忙关照的。” 汪美丽点点头：“那我多给你三百块零花钱。” 林国庆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干嘛？查我账？” “我就问问。” 汪美丽抽了两张纸巾擦汗，然后在手里叠了又叠，说道：“儿子一分钱也不要我们，三十几万养老当棺材本足够了，我们每个月还有退休金，你还有公积金没动，但要是全拿出来想买好一点的房子，连个首付都不够。” 林国庆说：“当年你要是不同意拿钱给我家里的人看病，我们早就把房子买好了，都怪我没本事。“ “瞎说什么，我从来没后悔过，我们成成上大学，他们条件不怎么好的，还拿着红包上门来恭喜我们，亲戚之间就要互相帮助的，都是一家人。”汪美丽说，“弄得像唐志明跟他两个姐妹那样拗断，有意思吗？” 林国庆说：“我们跟儿子讲，以后再正式见面什么的，就去他家里，不要来这里。” 汪美丽擦了擦眼角，说：“这是肯定的，跑到这里来，坐也没地方坐。” 林国庆坐到妻子身边，把她揽在怀里说：“快了，动迁后，我们就去住大房子，买电梯房，不让你再爬楼梯。” 汪美丽说：“那更要发胖了，这条裙子再差口气我就塞不进去了，晚上这么好的小菜，我都没敢多吃。” 林国庆满眼欣赏：“一点都不胖，好看死了。” 汪美丽含笑轻轻嗔了句，从冰箱里拿了汽水和老公一起喝，说道：“我看了一晚上，觉得晴晴那小姑娘，很吃我们儿子，他们虽然没明说，我觉得多半是小姑娘追求我们儿子。” 林国庆笑道：“你又自我感觉良好了，哪里有小姑娘追男孩子的。” 汪美丽说：“随便你，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楼下有电瓶车开进来，都知道是唐姚回来了，汪美丽嘀咕着：“我真是蛮喜欢娇娇的，两家人清清白白、门当户对，娇娇这小孩你看她脾气大，一天到晚跟她妈过不去，其实很懂事的，什么都让给哥哥。” 林国庆则说：“对了，我刚刚在楼下抽烟，看到对门有动静，张春像是回来了。” 汪美丽顿时满脸嫌恶：“还知道回来啦。” 林国庆说：“我们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人家家里的事。” 汪美丽叹气，摸摸肚皮说：“当年要不是不让生二胎，我估计打掉的那个就是小姑娘，我们不要她，她就投胎到对门去了，你看我们成成功课好，文文也功课好，一个保送市重点，一个保送大学，很像兄妹的是不是？” 林国庆起身拿换洗衣服，准备下去洗澡，说道：“张春花了那么多精力在女儿身上，那个时候，弄堂里多少人一辈子没见过钢琴，她什么都给女儿最好的，她也尽力了。” 汪美丽不服气：“偏偏不给饭吃，把好好的小孩养僵掉了。” 林国庆把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塞给老婆：“快去洗澡，你洗好了我洗。” 汪美丽叹道：“我再胖点，洗.浴间也要挤不进去了，以后买房子，一定要卫生间大，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洗澡。” “门开了，别乱说话。”林国庆直摇头，给老婆照着楼梯上的灯，看她安全下去了，才关上门。 此时儿子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家没有，得知妈妈已经去洗澡了，他便想单独和爸爸说几句。 林国庆主动说：“你妈妈不是很放心，主要还是担心你，她做妈妈的这么想很正常，但只要你们好，我们肯定支持，将来结婚要有什么事，你们自己也做主就好，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不要有顾虑。” 林西成很感激，也再次对爸爸说：“我们只是谈恋爱，现在还年轻，不想有什么负担，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林国庆说：“开心就好，你妈妈也希望你开心。” 父子俩挂了电话，林西成其实刚到家，还在车里坐着，看到工作群里大家在说要怎么庆祝，他没插嘴，这个夏天大家都辛苦了，是该好好犒劳一下。 刚巧，小伙伴的群里，唐娇连发了几个@他，要他请客吃大餐。 林西成说：你不怕吃胖啊，天天吃那么多。 唐娇立刻回复：那你给我和文文买点什么吧，文文马上上班了，你不送她点东西恭喜一下？ 唐姚因为回家了，怕打扰父母休息，也用文字来回消息，警告妹妹别什么事都带上文文，把文文当枪使。 裴雅在家里，捧着手机看小伙伴们“吵架”，脸上满是笑容，又看到西成哥哥说：我今晚带又晴和爸妈一起吃的饭，你们不用再帮我瞒着了。 唐娇发了一连串围观八卦的表情，说她猜到就是这样。 裴雅点开输入框，写了一句：恭喜西成哥哥。 可上面的聊天记录不断刷新，唐娇发了好几家餐厅的大众点评链接，又发了几个护肤品的套装，要林西成选一个买单。 裴雅担心自己此刻出声，真的要帮娇娇狠敲一笔，还是把几个字删掉，假装“睡着了”静静地看他们吵闹。 但她的好心并没有起到作用，到后来不仅要请吃饭，还要买礼物，唐娇甚至单敲自己说：文文，你看到群里的消息，千万别客气哦，你知道林西成这个项目能赚多少钱吗，我们的要求真的是毛毛雨呀。 裴雅想了想，回复道：所以我没出声呀，但是，娇娇，你也别太过分了，西成哥哥也很辛苦的。 唐娇大大咧咧地发来几个表情：放心，我有分寸。 夜渐深，林西成到家洗了澡，出浴室就听见手机响，还以为是又晴找他，一看来电，是他拜托去打听事情的朋友。 人家在电话里恭喜林西成又签了个大项目，然后说：“打听过了，的确有点动静，有人看上你们弄堂，想打造一个老上海主题度假村，把原先的弄堂房子改成集合住宿、餐饮、娱乐、观光一体的地方，并且是要在原有的建筑上做改造，保证原汁原味。” 林西成不看好，说：“那里不靠江不靠海的，没什么景观，就是老房子，我记得那个什么影视城里，已经有这种主题的酒店了吧。” 朋友笑道：“这和我们没关系，而且听说上面本来就想保留这块地方，留点历史痕迹，你知道的，这个区的老房子都拆光了呀。但是现在不动，留到将来就是一块废地，到时候再开发，当中几十年没有任何创收，也没有意义。总之现在有人在谈这个项目，要是谈成了，动起来就快了，最近地价房价都在跌。” 和朋友挂了电话，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刚才群里那么热闹，文文也没出现，估摸着她已经睡着了。于是打算明天再联络，自己也好静下心来想一想，要不要接受文文的请求，让她把房产转到自己的名下。 不难想象，事发之后，张春会如何歇斯底里地闹，甚至闯到公司来对他大喊大叫，毕竟那是裴家最后一笔财产，也是她翻身的本钱。 其实记忆里的张阿姨不是这么泼妇相的，但最近从妈妈和唐家兄妹口中听说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就算他们夸张，文文不可能夸张，她是那么害怕和恐惧自己的母亲，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颤抖。 临睡前，林西成和又晴通话道了晚安，项目达成后如释重负带来的疲倦感，让他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竟然来到了朋友口中的老上海主题度假村，自家的房子被改造成了高档酒店。 破旧的外墙里面，隐藏着奢华的装潢和家具，爬上楼梯，他们家的阁楼，竟然被改造成了可以看着星空泡澡的浴室。 住宿区外，更是游人如织，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和餐厅琳琅满目，女孩子们排着队拍照打卡，几个老滑稽艺术家搭台唱滑稽，戏台下乌泱泱地站满了观众，林西成驻足看了会儿，转身要离开时，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娃娃哭着到处跑，像是在找人。 他跟上前，想要帮忙，可是那孩子越跑越快，沿着弄堂里的大道直往北门冲，林西成跟出来，大门外的马路上，车辆飞速而过，小女孩却一头往马路中间冲。 “别跑，当心车子……”林西成伸出手，像是抓住了她的衣袖，但脚下一滑，他重重摔倒，也把自己“摔”醒了。 空调冷风下，满身的汗让他背脊发寒，卷过空调被，疲惫地倒下，一手抵着额头。 他忽然想起来，好些日子没梦见那个跳楼的女人，怎么突然又多出来这样的噩梦。 “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林西成翻了个身，安抚自己，“休息休息就好。” 第74章 张阿姨，你亏大了 捂着一身冷汗再睡去，周六一早，林西成被没有关闹钟的手机吵醒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费了好大劲才走到卫生间，找出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三。 刚好又晴打电话来和他确认约会的时间，林西成倒在床上说：“今天去不了了，突然发烧，明天看看能不能退……” “明天也不行，你等着，我马上过来。”袁又晴立刻挂了电话。 林西成放下手机，闭上眼，冷不丁想起昨夜的噩梦，想起了新康里要被开发商改造成度假村，他该通知一下文文才行，文文一定等得很着急。 可手机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够不着，这一场病来得太突然，不久后袁又晴赶到，摁了半天门铃，林西成才走出来，门一开，他就站不住了，跌跌撞撞倒在了沙发上。 又晴带了一箱医药品，用耳温枪一量，直逼四十度，吓得说：“不行，去医院吧。” 林西成说：“有药吗，先吃两片，压下去就好了，我可能是太累了。” 袁又晴的药箱是从家里拿来的，也不知道哪种可以退烧，反是林西成自己找到，吃了两片后，躺去床上立刻就昏睡过去。 又晴给认识的医生朋友打电话，记下他们指导的护理要点，之后一整天都没离开，每隔两个小时，就给林西成量体温。 日落黄昏，沉睡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林西成吃力地坐起来，想要去上厕所，却看见又晴背靠床边抱膝坐在地上，身上盖着他的衬衣，蜷缩着睡着了。 看见窗外的夕阳，再看床头的时钟，已经快六点了。 “又晴？”林西成轻声喊，“别感冒了。” 袁又晴醒来，带着倦容笑着说：“你醒啦，别动，我给你量个体温，我朋友说如果吃药有用，观察一下就不必去医院。” 林西成表示他要上厕所，之后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又晴在厨房盯着电饭煲研究，难为情地说：“这个怎么摁，我从来没用过。” 林西成走来，打开电饭煲一看，整整一锅米泡在水里，他笑了出来：“锅要炸了，这么多米。” 又晴很着急：“我叫人送来好吗，我家有阿姨会做很好吃的粥。” 林西成把米分出来大部分，重新换上水，按下煲粥键说：“我洗个澡，很快就好的。” 又晴立刻阻拦：“我的医生朋友说，你是高烧不能洗澡，洗澡很消耗体力，还容易再着凉，一个晚上不要紧。” 林西成闻了闻自己，他这一整天在梦里，不知出了多少身汗，皱眉说：“都臭了。” 又晴坚持道：“我又不嫌弃你，要不擦擦身，快去躺着，你是太累了，为了这个项目，从春天忙到现在。” 她搀扶林西成进房间，看他躺下了才安心，满眼心疼地看着男朋友，又禁不住笑起来：“如果我说，我幻想过这种事，你会不会笑我傻？” 林西成点头：“难道不傻吗，我生病你很开心？” 又晴捧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个时候想对你表白又不敢，等啊等，每次来公司看到你，每次和你见面，我都想，你要是突然倒下生病了，我就能照顾你，接着你被我感动了，我们就能……” 林西成主动捧着又晴的脸，刚才醒来看见她累得坐在床边睡着，这好像电视剧里的情节真实发生在身边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又晴是从小养尊处优，这么大了连电饭锅都不会用，煮粥烧饭放多少水米都不知道的人，就为了照顾自己，一整天寸步不离，恐怕早晨出门着急，连妆都没画。 “用不着那些事，真的。”林西成说，“因为喜欢你，我们才开始的，如果你心里一直不安，那我们暂时分手一下，换我来追你。” 袁又晴傻傻地笑着：“我才不要，万一分了，你不来追我了怎么办，我才不傻。” 林西成说：“今晚有事吗？” 又晴摇头，道：“就算有事也要推开，你病了。” “那留下来陪我吧。”林西成说，“别走了。” “我带了换洗的衣服。”袁又晴早晨冲来时，没顾上化妆，待记得带上了替换衣服，她嘚瑟又害羞，眼眉弯弯可爱极了，“反正我是不走的。” 天色渐晚，新康里弄堂里，裴雅拎着一只硕.大的西瓜，吃力地从外面走进来，妈妈想吃西瓜，让她去买，偏偏水果店进的全是这种大块头的西瓜，她只能硬着头皮拎回来。 靠近家门前的路口时，有几个邻居阿姨说说笑笑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t恤和运动裤，朝相反的方向走，像是要去跳广场舞。 裴雅回到家，就见妈妈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见了自己，横眉竖目地说：“进来，我有话问你。” 裴雅把西瓜放在门口，坐在了钢琴凳上，并非她娇弱到拎不动一只大西瓜，是因为妈妈说她的手要弹钢琴，从来不让她提重物，也不让她参加任何体育活动。 此刻，她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紧张地问：“妈妈，怎么了？” 张春像是压着灭天怒火，还很努力克制似的，问道：“我不在家这些天，你爸爸没回来过？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帮他瞒着我是伐？” 裴雅知道，又是那些多事的阿姨们……弄堂里有好得比亲人还亲的邻居，也有很多很多八卦好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张春站起来，一手指头戳在女儿的额头上，怒道：“你有没有脑子，家里的事到外面去乱说，你爸爸不回来，我不回来，你要告诉全世界吗？” 裴雅摇头否认：“妈妈，我没说……” 张春怒道：“你没说他们怎么知道呢，你看看你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我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穿，这里的小孩都像野人一样长大，可我在你身上花了几十万上百万的呀，你能不能把背挺起来，不要到外面去装可怜，我虐.待你了吗？” 妈妈一巴掌拍在背心，裴雅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不但挺不起来，还惊恐万状地往后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我真的没说过……” 张春怒道：“我马上要安排你相亲的，你给我精神点，你的脸你的身材，你的学识和学历，放在哪里都是最好的。要是人家看不上你，肯定就是看不惯你这一副苦相，笑一笑会不会，我怎么从来没看到你笑过。” 妈妈伸手拧自己的脸，裴雅一阵恶心直冲咽喉，晚饭陪妈妈吃的那些，硬塞下去的油腻外卖，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冲去卫生间，全吐了出来。 张春看得莫名其妙，追到卫生间来问：“你怎么总是吐，胃有毛病，还是肠子有毛病？” 裴雅吐完了，胃里舒坦多了，漱口洗脸，打开卫生间的排气扇，怯弱地说：“前天刚去医院体检，胃很好的……” “那你为什么总是吐，看到我恶心吗？”张春吊着长眉，冷声问，“我骂你，你就想吐了，是不是？” 裴雅慌张地摇头：“我没事，妈妈，我、我刚才吃太多了。” 张春突然意识到什么事，猛地抓了女儿的手腕：“你老实说，是不是做了不三不四的事情，哪个男人，什么时候的事，你肚子里有了吗？” 裴雅眼前一黑，直觉得天旋地转，可妈妈却拖着她往外走，歇斯底里地说着：“我带你去查，查一查就知道了，你总是吐不是办法，有病治病，有孩子就给我打掉。” “妈妈我没有，妈妈，真的没有……”裴雅痛苦地挣扎着、哀求着，跌倒在地上，还被妈妈往外拖。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传出去了，唐娇光着脚就冲过来，隔着铁门喊：“张春你干什么，你信不信我报警，这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好打她。” “谁打她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报警啊，你报啊。”张春丢开女儿，冲到门前，呵斥道，“你有没有家教啊，跑到人家门口来大喊大叫，给我滚开点，离我家文文远一些，她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带坏的。” “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有本事别搬回来了呀，我看你现在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就差卖女儿了吧？要不卖给我，张阿姨，我有钱，我来买你女儿。” 姚玉芬拎着拖鞋来追女儿，劝唐娇少说两句。 张春指着她说：“自己女儿管管好，不要跑到别人家来坍台。” 姚玉芬是不会吵架的，看到张春这样，吓也吓死了，可她的女儿不吃素，穿了拖鞋的唐娇一脚踹在铁门上，把张春吓了一跳。 “我妈是不会教女儿，可我妈至少不卖女儿呀，你快点把裴雅领出来，我来称称她几斤，把钱算一算。”唐娇哼笑，“张阿姨你亏大了，把女儿养成排骨精，你赚不到钱的。” 张春气疯了，打开铁门要来撕唐娇的嘴，唐娇毫不示弱，一大一小竟然扭打起来。 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拼命把两个人拉开，唐娇捡起自己的拖鞋，照着张春扔过来，正中她脸上，边上拉架的邻居，都忍不住笑了。 张春颜面丢尽，怎么肯罢休，挣扎开，从边上捡起一把铁质的煤饼钳，举起来要攻击唐娇，突然被人拽住了胳膊，高高大大的唐姚满脸怒意地压下来，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了火气：“张阿姨，有话好好说。” 姚玉芬吓得冲过来劝：“儿子儿子，不要动手，没事的没事的……” 第75章 她打文文？ 边上邻居围上来，拿走了张春手里的煤饼钳，唐姚也松开了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春冷哼一声，刻薄地说：“出什么事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事，不要以为我们隔了那么多年搬回来，你们就能抱团欺负人，不作兴的，当心遭报应。” 她推开劝说自己的邻居，转身进门，把铁门的锁一重重旋上，走过狭小的天井，重手重脚地关上落地门，严严实实拉上了窗帘。 “散了吧散了吧，没事的。”保安阿福来劝大家离去，轻声对相熟的几个邻居说，“这家人的闲事，你们不要管，搬走十年，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唐娇还要再冲着门里嚷嚷，被姚玉芬使劲拖回去，唐姚是刚好送件路过这里，和阿福叔打了个招呼，开着电瓶车赶时间离开了。 在淋浴间洗澡的汪美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外面闹哄哄，等她跑出来，人都散光了。 边上生炉子烧饭的邻居告诉她，张春在家里打女儿，唐娇吵上门，一大一小打起来了。 汪美丽顿时气得不行，一阵小跑往唐家去。 此刻，裴雅已经躲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用身体抵在门背后，即便如此，妈妈拍门的动静，还是让她恐惧得抱住了自己的头。 张春在门外骂道：“你本事大啊，家里的事弄堂里现在都知道了，还有人来给你撑腰。裴雅你给我好好反省，想好了再下来跟我说，我现在去给你爸爸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你们父女俩在搞什么鬼。” 裴雅在门后，蜷缩成一团，听着楼梯上吱嘎作响的脚步声渐渐离得远了，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以为自己会哭的，可方才惊恐下的眼泪，已经在脸上干涸，她哭不出来，也说不出来，脑中一片空白。当妈妈冲出去吵架时，当唐娇来拯救她时，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什么人也不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哆嗦着拿出来，是唐娇发来的消息：文文你别怕，你妈再打你，我就报警。 裴雅关上了手机，爬到床上，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她很感激娇娇，可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这一边，唐娇发完消息，大口大口地喝完一杯水，姚玉芬把女儿的胳膊和腿看了又看，就怕她刚才受了伤，嘴里念叨着：“你是小孩子，你怎么好跟她打架呢。” 唐娇怒道：“什么小孩子，她自己女儿都二十几了，你儿子这个时候早就往家里挣钞票，还什么小孩子。” 姚玉芬给女儿打着扇子，让她消消火，叹道：“真是作孽，肯定昨晚来我们家吃饭的事，被张春知道了。” 汪美丽板着脸说：“我听聪聪妈讲，刚刚20号里几个十三点去她们家，叫张春一起跳广场舞，估计嘴巴里不干不净，惹出什么事了。” 唐娇怒道：“外面的人瞎说，她就打自己女儿，她还是人啊？” 姚玉芬劝道：“你不要叫了，你刚刚跟她吵架，都说的什么，你叫文文以后怎么在弄堂里抬头？” 唐娇既生气又心疼：“她就是不争气，这么大了，还在家里被爸妈摆弄，她就不能反抗一下吗？” 汪美丽劝道：“娇娇，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有的人怕狗，有的人怕猫，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生出来每个人就不一样，什么事都不好强求的。你心疼她，就好好心疼她，不要去怪她，知道吗？” 有道理的话，唐娇还是听得进去的，眼圈泛红说：“她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种妈，是后妈倒也算了，哪有亲生的这样子。” 姚玉芬叫女儿冷静冷静，带着汪美丽上楼，她们小声商量，决定先去探探那几个跳广场舞的女人的口风，先弄清楚她们到底对张春说了什么。 汪美丽说：“我估计，裴厚德外面肯定有人了。” 姚玉芬则奇怪：“那张春自己呢，成夜成夜不回来，一出去就是一两个礼拜，他们家到底在搞什么。” 汪美丽道：“成成跟我讲，张春被人骗了，做生意把自己的钱赔得精当光不算，差点还要捉进去判刑。她算比较精怪，开始就把这套房子放在了文文一个人名下，裴厚德的工作也不叫他辞，她好歹是给自己留好退路的。” 姚玉芬从冰箱里拿了根雪糕给汪美丽，说道：“其实我以前还是很佩服她的，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有个稳定工作就满足了，她就知道去闯荡闯荡，给文文买钢琴买电脑，文文有电脑的时候，我连电脑是什么都不晓得，那个时候，她风光啊。” 汪美丽吃着雪糕，说：“她以前虽然鼻子朝天，但也没这么歇斯底里，这十年谁知道他们家经历了什么。” 姚玉芬悄悄问：“她和裴厚德会离婚吗？” 汪美丽摇头：“肯定不会离婚，裴厚德将来退休金那么高，她放掉裴厚德，去找谁？” 姚玉芬好奇：“她明年也要退休了吧，她能拿退休金吗？” 汪美丽也不清楚：“慢点我去问问儿子。” 提起儿子，姚玉芬欣慰地说：“我们唐姚真是长大了，刚才那样子，我真怕他打张春，他一拳头下去，张春还了得，再闹进派出所去，对快递站也会有影响的。” 汪美丽笑道：“两个小鬼头互补一下，娇娇跟你作天作地，儿子就贴心听话，是不是？” 姚玉芬直摇头：“这小丫头，满身导火线一样，一点就炸，将来也不知道哪个男人吃得消她，以后跟婆婆也相处不好的，我有的烦了。” 楼下传来唐娇的嚷嚷：“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啦？妈，给我拿个雪糕。” 汪美丽在唐家吃了雪糕后，又聊了半天，只等唐志明下班回来，她才回自己家。 站在门口看看裴家的状况，依然是窗门紧闭，窗帘密密实实地遮掩着，好在文文窗外的空调外机在运作，不用担心小姑娘被热昏过去。 回到家，发现手机在桌上一闪一闪，走过来看见是儿子的电话，刚好挂掉了。 汪美丽再回拨过去，电话接通，儿子问道：“洗澡去了吗？” “在姚玉芬家里坐坐。”汪美丽说，“儿子，你找我有事啊？” 林西成说：“白天太忙了，没空回你消息，我这里大家在庆功。” 汪美丽丝毫没怀疑，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玩得开心点。” 此刻，林西成的家里，他趁又晴去洗澡，给妈妈打个电话，也没别的事，就是一整天没回妈妈消息，怕她担心自己。 没想到，妈妈那边却聊开了，说她洗澡的时候，外面吵得翻天覆地，唐娇和张春打起来，说张春打文文，但是张春不承认，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林西成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体温又要升上来：“她打文文？” 汪美丽说：“打不打不清楚，聪聪妈讲，她听见张春骂女儿骂得很难听，她看见的时候，张春正拖着文文往外走，文文都摔在地上了，一直哭着求她妈，张春还在拖她。我看，都怪20号里几个十三点，她们……” 妈妈后来的话，林西成没再听了，他握着手机，心里乱得不行，就这几句话的描述，可能还只是文文受折磨的一点皮毛。 林西成小时候也被妈妈打过，可妈妈从来不会没理由的打他，打过之后也会好好跟他讲道理，身上虽然痛，可心里从来不会有多难过。 至少在家庭教育中，挨打和精神折磨比起来，后者显然更恐怖更痛苦，文文她现在这样，能吓得失去味觉，完全就是被她妈精神摧残出来的。 “成成。”汪美丽在电话那头问，“儿子，你在听吗？” 林西成说：“妈，如果再看到张春打人，你们还是要帮一帮文文。” 汪美丽连声道：“这是肯定的，刚才我不在呀，我在肯定抽她两个耳光。” 林西成忙劝：“不是叫你去打架，这样火上浇油，就是别让张春折磨文文就好了。” 汪美丽长长一叹：“这么好的女儿，去哪里找，张春以后一定会现世报的。” 母子俩挂了电话，林西成想了又想，生怕文文的手机被她妈控制，不敢随便发微信说动迁的事，于是又给妈妈打了电话，让她留心一下，如果文文周一去学校值班或是培训，立刻联系他。 这天夜里，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裴雅，终于在渴得不行时下楼来找水喝。 楼下一片漆黑，妈妈的房门半开着，有冷气从里头一阵阵冒出来，想必妈妈应该在家的。 裴雅不敢逗留，喝了水就打算回房间，刚抬脚上楼梯，就听见了啜泣声传来，接着，越哭越伤心。 她回到了爸妈卧室外，轻轻推开门，很微弱的光线下，能看见妈妈在床上捂着脸哭泣，她的身体一颤一颤，看起来很伤心。 “你爸爸是不是有人了？”张春哭着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我不知道……”裴雅弱声回答。 “你也帮他是吗，就因为妈妈对你凶，从小管着你，你就讨厌妈妈是吗？”张春哭着说，“妈妈为了谁呀，妈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妈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们裴家的人，都是没良心的。” 裴雅摇头：“妈妈，不是的，我没有帮爸爸。” 张春抽噎着说：“那你怎么把家里的事，到处跟人说，唐娇怎么知道，我们没钱了，要搬回来？” 第76章 她是见过光明的人 裴雅很想对妈妈说，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要不是经济上出了状况，在外面没地方住了，谁会回到这里。 当然，能回到这里，她很乐意。那时候，是听说要搬回新康里，才让因为不能出国留学而绝望痛苦的自己有了一丝希望。 但裴雅知道，妈妈很不喜欢这里，她只是没得选。 张春抽了纸巾擤鼻涕，停止了哭泣，说道：“妈妈刚才是气疯了，才会对你凶，妈妈是爱你的，文文，妈妈不该那样说你。” 裴雅垂下眼帘，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面容，这样让她稍稍觉得轻松些。 张春说：“学校的体检报告出来后，拿给我看看，马上要安排你相亲了，你身体不能有问题。” 窒息感来得那么快，背后是客厅里闷热潮湿的空气，面前是妈妈房里的冷气，哪儿都不适合生存，她连在夹缝里喘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该怜悯，不该心软，不该来推开门，她就该回到房间里，躲起来，谁也不见。 张春问：“你老朋友正常吗，每个月都来吗？” 裴雅应道：“来，每个月都是那几天。” 张春叹了口气：“知道了，上去吧，你爸爸的事，我会和他两个人解决，你不用烦心。” 裴雅没说话，关上门退出来，走上楼，想到妈妈刚才问自己例假，似乎还是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怀孕，难道真的要怀孕了，才能摆脱相亲？ 回到房间，听见电瓶车的声音在自家楼下停留，猜想是唐姚回来了，她拿出手机给姚姚哥哥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没事。 唐姚看见消息，再看窗后文文拉开窗帘朝他挥了挥手，这才放心了，把车开去自家门口。 上楼后，敲妹妹的门，唐娇正在吃零食追剧，知道是哥哥，说：“门没锁，进来吧。” 唐姚进来关上门，示意妹妹把耳机摘了，轻声道：“下次别那么冲动，万一张春关起门来，继续欺负文文怎么办？” 唐娇不赞同：“那就眼睁睁看着她把文文逼死吗，我还奇怪呢，你竟然就那么走了，活该你追不到她，都不能保护她，她做你女朋友有意思吗？” 唐姚说：“这是两码事，你是小姑娘，打架自己肯定也吃亏，真要打架，还有我呢。万一闹去派出所，对你工作也有影响，我无所谓的。” “算了吧，你妈刚刚还在说，要是害得你打架搞去派出所，肯定会影响快递站的，一直在怪我。”唐娇说，“反正我会保护文文，大不了下次我小心点，尽量不动手。” 唐姚确认妹妹没受伤后，就要去洗澡休息，唐娇喊住他说：“你先别跟老妈说，我和文文打算合租搬出去住，你要是有什么房源信息，帮我留心点，两室一厅或者大一点的一室一厅都行，沿地铁线，其他没什么要求。” 唐姚说：“如果文文真的愿意离开她爸妈和你搬出去，你们的房租我来付。” 唐娇摇摇手：“用不着，我自己会攒钱的，文文也不会让你负担，大不了你多给我点零用钱。” 见哥哥就要掏手机转账，唐娇阻拦说：“我现在不缺钱，我什么时候揭不开锅了再问你要，快去洗澡吧，臭死了。” 姚玉芬下来给儿子弄宵夜，听见兄妹俩钱啊钱的，忧心忡忡地开门进来问：“娇娇，你又问你哥哥要钱了？” 唐娇眼睛瞪得老大，唐姚赶紧把妈妈推出去，转身哄妹妹别生气，把门关上了。 “什么意思！”唐娇愤愤然一拍枕头，跳起来把门锁了，憋不住嚷嚷了句，“我是你捡来的吗，眼睛里就只有儿子。” 这晚后半夜，开始下暴雨，隔天一早阴沉沉的天，像是把黑夜拉长。 一整晚体温稳定后，林西成终于被允许洗澡，水温调得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洗完出来，就被又晴按下吹头发。 他要自己起来，又晴拿吹风筒瞄准他，玩笑着：“把手举起来，不许动。” 林西成只好任由她摆布，等头发吹好，又晴的手机响了，她说下楼拿点东西，没多久再回来，手里捧着一大包吃的，是她拜托家里的阿姨做好，让司机送来的。 吃着鲜美的蔬菜虾仁粥，林西成说：“替我谢谢他们。” 又晴愣了一下，但马上明白过来：“好，我会转达。” 林西成一面喝粥，一面回复些工作消息，又晴把他的手机拿走：“这是老板的命令，先养身体。” 林西成说：“最后一条，马上好了。” 袁又晴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盯着他回复完，刚要没收手机，电话来了，她看见“妈妈”两个字，立刻收回了手：“是阿姨，快接吧。” 林西成接了电话，妈妈是跟他汇报昨天事情的起因，果然是那几个女人，故意去告诉张春，这一个礼拜裴厚德都不回家…… “妈妈，又晴在我这里。”林西成说，“这些事情，下次再说，明天你帮我留心一下就好。” 汪美丽在电话那头顿住，而后小心翼翼地问：“儿子，那昨天夜里，晴晴也在你这里？你们是不是……” 林西成笑道：“老实跟你说，昨天我们没庆功，我发烧了，又晴过来照顾我，晚上睡的小房间，你不要瞎想。” 汪美丽心疼儿子发烧，又咯咯直笑，提醒道：“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你都这么大了，但是你要当心哦，你懂的。” 虽然袁又晴听不见手机里男朋友的妈妈在说什么，可林西成这么大方地提起自己，她心里又高兴又害羞，红着脸低头吃海鲜炒面。炒面是她特地让阿姨另外做的，昨晚陪林西成喝粥，她半夜都快饿死了。 “别忘了，明天替我留心。”林西成再次提醒妈妈后，挂了电话，对又晴说，“明天没什么事的话，我中午出去一趟，下午可能要晚些回公司。” 又晴说：“项目已经落实了，你该休息一段日子，刚好生病，就别来了。你要去哪里，我听见你说，让阿姨帮你留心。” 林西成便把昨天弄堂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又晴听着，不自觉地放下了筷子：“这个文文妹妹，是不是太弱了，现在还有人被爸爸妈妈这样管吗，她会不会不是亲生的？” 林西成说：“亲生的，就因为是亲生的，才摆脱不了吧。我们正常环境里长大的人，很难想象她眼睛里的世界，从小都被压迫的话，其实连反抗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被压迫管束才是她的正常生活。不是网上有说，一些在家.暴里无法脱身的人，不愿离婚或者不愿断绝关系什么，很多就是从小生活在父母辈的家.暴环境里，所以这些人，不论男女，就算他们很痛苦，可潜意识里会认为这是正常的，因此只有完善法律，才能保护到更多的人。” 袁又晴点头，说：“我懂你的意思，没见过光明的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在黑暗里呢。” 林西成笑道：“这话到你这里，变得很文艺。” 又晴却叹息：“什么文艺呀，文文妹妹才可怜呢。” 林西成说：“我明天去见她，是怕她现在联络不方便，因为她想把房子转到我名下来。” 袁又晴很惊讶：“转到你名下？” 林西成坦率而诚恳地解释道：“就算我把裴雅当妹妹，她也是个成年女性，我和其他女孩子发生这么复杂的事，我很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袁又晴笑道：“我又没那么小气的，当然你愿意和我分享，我很高兴的。” 林西成说：“我托朋友打听到，有开发商看中我家那里，想改建成老上海主题酒店，如果和政.府谈成了，很可能这两年会动迁。文文家里的财产，都被她妈妈做生意赔光了，她认为这是爷爷留下来的房子，应该分一半给爸爸养老，她只想给她妈妈一半。” 又晴心疼地说：“这姑娘太不容易，我是她，大概就拿了钱就远走高飞。” 林西成叹道：“我也这么想，可没办法，这是她的心愿，而她对付不了她妈妈，只能想办法把房产转移。虽然到时候牵扯很多问题，她妈妈闹事的话，我也未必能替她顺利拿到补偿款，但总比在她自己名下，被她妈妈随随便便拿到代理权，把钱全拿走的好。” 袁又晴说：“我支持你，我也认识房地产商的朋友，你别找别人打听了，我帮你去问。” 林西成很感激：“那就麻烦你了。” 又晴不喜欢他这么客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面条，突然想到什么，对林西成说：“她会求你帮忙，那就还是知道反抗的，我想，她是见过光明，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的人。西成，我们多帮帮她，让她独立起来，不要再被她妈妈欺负。” 林西成说：“唐姚和唐娇都会帮忙，她是我们的小妹妹。” 袁又晴羡慕地说：“邻居哥哥姐姐比亲的还好，我哥哥那个家伙，和我嫂嫂是青梅竹马，从小眼睛里就只有女朋友，没有我的。” 林西成喝完了粥，问道：“如果明天她去学校，你要不要一起去见文文，你们还没见过面。” 又晴体贴地说：“我这个陌生人在，她会害怕的吧，你自己去吧，替我向她问好。下次还是和唐娇她们一起，我们再见个面，好好认识一下。” 第77章 这也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房子 阴沉沉的一上午，裴雅吃到的第一顿饭，是外卖员送来的面条。 上次一锅粥捂馊了后，妈妈说再也不做饭，好像是真的，她连烧水煮一包速冻饺子也不愿意。 而今天，裴雅原本还能尝到的淡淡滋味，完全消失了，吃进嘴里的东西，仿佛在啃蜡烛，味同嚼蜡这个词，原来一点也不夸张。 她身体感到饥饿，可心理上又十分抗拒，勉强塞下去一碗面，再怎么辛苦，也想维持自己的健康。 好在，妈妈吃过早午饭后，梳妆打扮，又要出门了。 张春临走前，上楼对女儿说：“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跟弄堂里的人往来，我出去都是办正经事，不像你爸在外面潇洒，妈妈没什么对不起人的地方，更没有对不起你。” 裴雅坐在书桌前，顺从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楼下的铁门被重重关上，能听见妈妈把钥匙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爬到窗前，偷偷往下看，只见妈妈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裴雅浑身放松下来，下楼打开冰箱，找到一根汪阿姨给她的雪糕，可惜的是，今天连雪糕的甜味都没有了。 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哪怕混合在雪糕里，她连自己泪水的咸涩也尝不出来，好在冰冰凉凉的东西，能让身体觉得镇定和舒服，吃完后，便洗手打开钢琴，深呼吸，十指飞扬。 琴声传入弄堂里，汪美丽正在家里剥毛豆，对着天窗叹了口气，问在里间看电视的老公：“你听听，是不是听得人胸口发闷？” 林国庆凝神听了片刻，摇了摇头：“虽然我欣赏不来，文文心里很苦吧。” 汪美丽说：“儿子叫我留心，文文明天去不去学校，他是不是要去见文文啊？” 林国庆起身来帮忙剥毛豆，说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关心关心应该的，你想什么？” 汪美丽说：“昨天袁小姐照顾他一整天，夜里还睡在小房间没走，我看他们快了。” 林国庆抬头，问：“结婚？” 汪美丽嗔道：“傻子，我说那个呀……” “哦！”林国庆失笑，“这你就不要管了，现在的小孩比我们那个年代开放多了。” “我是没那么老古板，但我们是儿子呀。”汪美丽说，“总归要提醒提醒他，不能随便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 林国庆说：“放心，你儿子你还不知道，他有分寸的。” 汪美丽则念叨：“早知道袁小姐在那里，我就不说裴家的事了，你要是有个什么邻居妹妹，这样那样要你去帮忙照顾，我心里是不舒服的。” 林国庆还真没想到这点，但他相信儿子能处理好：“人总有交朋友的权利吧，何况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看林西成都带唐娇去见过面了，上次文文也差点去，他们就是兄妹，你不要多想。要不然，娇娇和我们西成，早就在一起了。” 汪美丽说：“这我是知道的，可女孩子都小气，不能强求人家也大方吧，慢点有机会，我要找儿子说说。” 林国庆笑道：“儿子都不住在这里，他和文文面也见不上。” 汪美丽皱着眉头：“所以特地来找她，才很奇怪呀。” 话虽如此，儿子交代的任务汪美丽还是积极完成，第二天一清早就给林西成发消息，说文文去学校了。 裴雅原本十分抗拒做老师，但现在，能让她名正言顺离开家的事，怎么都好。 学校里的工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小时候以为老师不过是讲课、批作业、监考，现在换成她站在讲台上，才知道做学生是真开心。 这周五将是返校日，初三毕业班也要提前开学了，今天上午全体老师到校开会，裴雅也很自然地被介绍给了所有同事，并和她顶替英文老师的那两个班级的各科老师互相认识了一下，从班主任老师手里，拿到了学生的资料和他们在预备班两个学期的成绩单。 搭班的老师大多在三十岁上下，学校这几年只招过几位年轻的副课老师，主课老师都是教学经验丰富，在学校工作很多年的。 而学校自从扩建后，就开始往名校的层次努力，提高生源、提高师资力量、提高硬件设施，在这一片地区各种拆迁改建的十年里，不仅顽强地生存下来，且办得越来越好。 事实上，会后听老师们聊天，裴雅才知道，动迁最频繁的那几年，新的住宅区还没热闹之前，由于整个学区对口的孩子几乎都搬光了，学校生源连续几年减少了将近往年的一半多，差点被并到另一所学校去。 当时多亏老校长苦苦支撑，学校又出了几个尖子生，后来新居民陆续来到这里，才熬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怪不得妈妈要带自己去拜访老校长，作为学校新发展起来的功臣，即便功成身退，说话一定还很有分量，自己能顺利入职，少不了那一层关系。 可裴雅分不清，妈妈这么做是为了谁，毕竟在一开始她就说过，她不想做老师，但换来妈妈的责骂和长篇大论的道理，她再也不敢说了。 上午的事情忙完，其他老师都下班了，她还要和值班老师一起到下午才结束，于是独自在办公室理东西。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裴雅呆呆地看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接起。 “是裴老师吗，裴雅老师？” “是。” “我是门房的，有个人找你，我让他打你手机，他说不方便。” 裴雅很莫名，电话换了个人，是西成哥哥的声音：“文文，我在校门外，你来接我一下。” 裴雅赶紧挂了电话，锁上办公室的门，赶到校门口，惊喜地说：“西成哥哥，你怎么来了？” 门卫见他们认识，给林西成做了登记后，就放他进来了。 裴雅对门房保安说：“师傅，他叫林西成，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现在校长室外面的优秀毕业生墙上还有他的照片和名字，当年中考全市第一名。” 保安打量了一下林西成，笑道：“你早说啊，回来看看母校吗？” 林西成谢过后，把手里的食物给了裴雅：“你还没吃午饭吧，味觉好些了吗？” 裴雅不愿再让小伙伴们担心，笑着说：“我没事，肚子刚好饿了，你不来我就去买饭吃了。西成哥哥，你回来过吗，学校扩建了你知道吗，体育馆现在特别大，游泳池还是国际比赛标准的。” 林西成并不新鲜，说：“校庆的时候，我回来过。” “对，毕竟是优秀毕业生。”裴雅笑道，“那我们去办公室，外面很热，办公室里有冷气。” 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问：“西成哥哥，你来看我，是因为礼拜六的事吗，娇娇告诉你了？” 林西成摇头：“是动迁的事，有消息了，但也因为礼拜六的事，我怕你妈妈没收了你的手机，怕你不方便电话，所以直接来见你，当面说更清楚。” 裴雅眼眸一亮，面上更多了几分神采，指着前方说：“这边走，我办公室在三楼。” 校门口，沈凡和其他几位体育老师吃过午饭回来，上午开了会，他们下午还有游泳课。 很远就看见裴雅和一个男人拐进教学楼，但其他人都没在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大家回体育馆去了。 这一边，进入教学楼后，林西成还是不禁感慨时光匆匆，转眼，他都二十七岁了。 他和文文差了四届，只在小学时同校过，但整个童年少年时，他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 后来他考上了其他区的市重点高中，每天要赶地铁公交车，再后来放学要上补习班上英文课，才不和他们一起出门和回家。 可只要休息日有空，他们总还是会玩在一起，他记得很清楚，考上市重点高中开学前的那个暑假，四个小伙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也是林西成上高中前最后一段放松的日子。 回到办公室，裴雅打开林西成送来的食物，是一大盒粥，配着几样小菜。 现在吞咽极其辛苦的她，喝粥无疑是最容易的，不管林西成是否顾虑到这一点，裴雅没有辜负他的心意，努力地吃下去了。 一面喝粥，一面听林西成说打听来的消息，现在已经委托她的女朋友去打听更详细的事，涉及一些商业竞争和机密，有些事真真假假不好判断。 “快的话，就这两年，最近房价跌了一些，动迁补偿款的估价也能往下压。”林西成说，“他们会算好时机的。” 裴雅说：“钱多钱少，我无所谓的，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就不想被我妈妈全拿走，我只想给她一半。西成哥哥，其实我爸爸在外面有人了，他想和我妈离婚，这件事闹出来之后，涉及到财产，我妈肯定会想尽办法多拿，总之……” 林西成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裴雅垂下眼帘，自卑而无奈地说：“爸爸妈妈这个样子，就算爸爸先背叛了这个家，我也没多反感，妈妈对他不好，我知道。但妈妈对这个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所以我想让他们对半分。” 林西成问：“那你呢，你拿什么，这也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房子。” 第78章 都不看他一眼 一样的午餐时间，银河总部的食堂里，郭旭东又看见唐娇一个人来吃午饭，而且今天饭量“正常”多了，一荤一素和一碗不要钱的例汤。 他很留心往来的同事，并没有人去和唐娇作伴，莫名其妙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边上的同事和他说话，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终于，唐娇起身又去买吃的了，郭旭东下意识地站起来。 “郭总，还要什么吗？”同事殷勤地说，“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那个……我自己来买。”郭旭东离开了餐桌，往各个摊位上挪动，为了避嫌并没有径直去靠近唐娇，随便来了个卖甜品的地方，给同事们都点了一碗甜汤。 “我要一碗芋圆，多加炼乳和红豆。”边上突然传来唐娇的声音，郭旭东转身看，这个人不知道几时，自己过来了。 然而唐娇专注于师傅有没有给她多加一份炼乳和红豆，根本没在意身边的人，欢喜地接过她的芋圆，转身就走开了。 郭旭东没理由叫住她，但匆匆一瞥，在唐娇的胳膊后侧看见一块淤青，像是被人抓伤的，如果是撞的，淤青该更规则一些。 唐娇今天穿着无袖腰部带褶皱的连衣裙，姣好的身材被完美衬托，虽然办公室冷气比较足，但她有披肩，下楼来吃饭，就没必要披着了。 那天打架后当时没显出来，隔了一天后，左胳膊后侧出现了淤青，还不是被张春打的，张春根本就没碰到她，该是被拉架的邻居阿姨们抓出来的。 可是她自己看不见，早上上班匆忙，妈妈也没发现，在办公室披着披肩，于是连身边的同事们都没发现。 郭旭东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甜汤往回走，心里想着唐娇的伤痕，没留心看眼前的路，有个同事突然从她的位置站起来，郭旭东本来是碰不上的，可他下意识地闪躲，转身过猛，托盘里的甜汤竟然滑出去两碗，弄得满地狼藉。 唐娇听见动静，抬头看向这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芋圆，看一群人围着郭旭东，然后自顾低头数一数碗里的芋圆有几颗，觉得师傅今天好像少给了几个。 同事们来接过剩下的甜汤，餐厅打扫的阿姨赶来清理，摊位上的师傅又多给了两碗，郭旭东说了很多“谢谢”和“不好意思”后，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唐娇，但那个人，正吃着她的甜品，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郭旭东没来由的不开心，但又松了口气似的，至少唐娇心情不错，不像是被同事排挤欺负才落单。 事实上，今天唐娇又被同事邀请一起去午餐，她“坦率”地说从现在开始要攒买房子的首付，大家虽然玩笑说每天几十块钱省不出什么，可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来吃食堂了。 当然了，租房子和买房子，听起来显然后者更体面些，她还是维护了一下内心的小虚荣，再说只要拆迁了，她拿到一部分补偿款，买房也是分分钟的事。 芋圆吃完，把餐具送到回收处，唐娇吃得心满意足地上楼去，回到工位才发现手机忘在了餐厅，赶紧又下来找。 她刚才送餐具到回收处，顺手把手机放在回收台上，将鸡骨头倒进湿垃圾桶后，手机不拿，转身就走了。 而这一幕，自然是被郭旭东看在眼里，他端着自己的餐盘送过来，趁人不注意，把唐娇的手机拿走了。 但拿走之后再回到座位，顿时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的矛盾里，最信任的首席助理休假去了，这不是米奇头圆珠笔那样暂时不还也不要紧的东西，可若交给普通助理去还给唐娇，人家会怎么想？ 就在郭旭东纠结的时候，唐娇果然跑回来找手机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丢的，满世界转。 眼看着唐娇问边上的同事借手机打电话，要是手机在他口袋里响起，那也太尴尬了，好在他已经把餐盘还了，于是对一起来的几个助理说：“我先上去，你们慢慢吃吧。” 不等大家客气地回应，他急急忙忙离开，果然才到电梯厅，手机就响了。 郭旭东接了：“喂。” 唐娇很着急，也没听出什么声音：“请问，这是我的手机对吧？粉红色米妮的手机壳。” 郭旭东说：“在餐厅捡到的，我送去前台，你自己去拿吧。” 唐娇顿时松了口气：“谢谢，谢谢，您是哪一位……”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谢过借自己手机的同事后，赶紧再回楼上去，还真的在前台，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刚送过来，你就来拿了。”前台的同事说，“郭总送来的。” “郭总？”唐娇没反应过来。 “大客户部的总监，郭旭东呀。”前台姑娘笑道，“你们前后脚，他刚刚进去，你再快一部电梯，可以直接面交啦。” 唐娇尴尬地笑着，捧着手机回办公室，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刚刚不是才在食堂把甜汤洒得一塌糊涂，他到底怎么捡到自己手机的？ 不过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真是要改一改，她现在可是要准备租房子的人，不能有这些额外的损失。 这一边，裴雅也告诉了林西成，她要和娇娇租房子去住，但现在还只是个想法，彼此都要先努力攒钱。 林西成很高兴，正如又晴说的，文文知道自己是在黑暗里的人，她并不是不懂得反抗，只是能量还不足够，还不知道怎么做更有效，于是本能地听从和顺服，就是为了一时一刻的安宁。 裴雅送他出来，林西成打车来的，怕附近有邻居看见自己的车，因此也不让裴雅送出校门，尽可能地为她避嫌，以免又遭来张春的责难。 “你想好了，答复我。”这一次，轮到林西成说这些话了，“我就这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立刻找人办买卖合同。” 裴雅点头：“西成哥哥，谢谢你，我争取今晚，就给你答复。” 这个时间，有孩子陆陆续续来了，他们下午有游泳课，进校门见到裴雅，叽叽喳喳地喊着：“老师好。” 裴雅已经熟悉了自己的职责，笑着叮嘱：“不要在学校里乱跑。” 林西成看见这光景，不自觉地笑了，冲文文挥手再见，他也要赶回办公室去。 公司里，袁又晴听说林西成回来了，立刻带着耳温枪来他办公室，好在体温一切正常，她算是放心了。 林西成笑道：“我好歹是二十七岁，不是三十七岁，就算三十七岁了，我也有信心身强体壮，你别担心我。” 又晴却说：“就算在你十七岁时遇见你，我也会担心的，这和年龄没关系。” 林西成笑道：“知道，我会好好休息，下午确定一些后续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啊，上班时间这么跑过来，不要紧吗？” 又晴满不在乎地说：“我好歹也算是老板吧，老板做什么事，要和员工打招呼吗？再说了，我自己的工作，我都有好好做，从来没给他们找麻烦，你就比我更好了。办公室这么大的玻璃窗户，外面看得清清楚楚，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西成自己本就不在乎，既然又晴也不介意，大家都轻松。 又晴坐下问：“怎么样，文文说什么？” 林西成道：“她果然是要考虑一下，不过我也给了她压力，如果她不答应，我就不帮她。” 又晴很是赞同：“你这么说，她肯定是要考虑的，本来就是，她怎么好一分钱都不拿呢，应该平分三份，她自己也拿一份。” 林西成说：“她可能是怕钱在自己手里，最终还是会被她妈妈拿走。” “这样啊……”又晴叹息，忽然想到，“我们可以帮她保管呀，你就这么跟她说。” 学校这边，裴雅的值班任务中，有一项就是检查来上游泳课的孩子们的健康状态，现在的家长都很懂维.权，学校工作需要越来越谨慎，自然大家都认可这样的良性循环，孩子们健健康康，大家都开心。 检查过之后，她站在玻璃窗外，看着泳池边的孩子跟着老师做热身运动，这游泳课分级别，有旱鸭子初学，也有学不同泳姿的，还有为了比赛特训的，而沈凡老师，就是带比赛特训的孩子。 平时见到的沈老师，阳光热情，像漫画书里的校草，但授课时的他，就严格多了，板着脸，大嗓门，像是换了个人。 裴雅不懂游泳，但几个孩子在他的指导下，的确游得更好更快，她看了会儿，就打算回办公室去备课。 转身见另一位值班老师来了，她带着替换的衣服，笑道：“裴老师，到点下班后，我要跟沈老师学游泳，你一起吗？” “我没有游泳衣。”裴雅觉得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学校里有，新的是拿来卖的，有时候一些孩子忘记带了，就在这里买，当然款式不太好看，就很普通的那种，我领你去看看。”值班老师很热情，她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后，就带着裴雅来可以买游泳衣的地方。 裴雅推脱自己是成年人，穿不了孩子的，可值班老师说她这么瘦，初二三年级里，个子比她高，比她胖的女生多得是。 “很便宜的，就20块钱，学校不赚钱，给孩子家长应急的。”值班老师说，“一起学吧，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要会游泳，运动会上要比赛的。” 第79章 郭总，谢谢你 很普通的一件深蓝色泳衣，除此之外还有浮板和臂圈之类的售卖，但值班老师说，失物招领处有很多浮板，随便拿一个，用好还回去就行了，不用花钱买。 “四点钟下班，我们在这里碰面吧，有你一起我也不紧张。”值班老师笑道，“我也是蛮怕水的。” 裴雅都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约定了，但她想好了，下班时过来打个招呼，她并不想学游泳，这泳衣买就买了吧，也就20块钱。 可等她再来体育馆，值班老师早就先到了，热情地拿来了防水创可贴，说：“沈老师给的，他说你膝盖上有伤口，贴这个就行。” 这明明是裴雅想好，找的第二个借口，也被人照顾到了，而那位老师根本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拉着她就往更衣室走。 换衣服时，值班老师一直笑呵呵的，说等她学会了游泳，就可以鼓励女儿去学游泳，因为女儿和她一样很怕水，但又羡慕会游泳的人，她想帮助女儿一起克服这个恐惧，她就要先克服。 这事从头到尾，裴雅都是抗拒的，可听见值班老师说，是想帮助女儿一起克服恐惧，她心头一暖，反正回家可能也是面对妈妈，或者一个人呆着，在这里多待一两个小时也挺好。 不过，裴雅太瘦了，来上课的高年级女孩子，身材都比她更有线条，站在微胖的值班老师身边，她简直像一张纸片。 沈凡见到裴雅时，温和亲切地一笑，简单地说了一下之后的教学安排，裴雅第一次来，而且完全不会游泳，为了不耽误另一位的进度，沈凡让她在边上坐着，先感受和习惯一下水池的温度。 他们一起测量了心跳和血压，做了热身操，活动开手脚后，值班老师便下水了。 她腰上绑着浮板，而今天的课，是要试着放开手里的浮板。 裴雅坐在一边，把双腿泡进泳池里，纵然盛夏，这室内泳池的水还是很凉的，但很快也就使用了，双腿在水里变得很轻盈，她不自觉地摆动起来。 那一边，沈凡一开始上课，就变得凶巴巴，就算是对待同事也十分严格，能在生活和工作中灵活切换的人，裴雅是很佩服的。 她也决定了，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先好好给孩子们上课，至少把租房的钱攒出来。 空旷的游泳馆里，回荡着沈凡的教学指导声，裴雅看着听着，却进入了她的世界，想起了中午西成哥哥来，对她提出的要求。 西成哥哥希望她把补偿款分成三份，他说房子也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她有继承的权利，能有一笔钱傍身，对她的将来也是一份保障。 可裴雅心里很清楚，若留一份，一定会被妈妈抢走。那时候爸妈可能已经离婚了，可作为妈妈的本钱和筹码，妈妈本就不会对她放手，要是手头还有钱，妈妈更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不想要钱，就是想和妈妈切断利益关系，她的未来不需要钱，她想要可以喘气的空间。 “很好，蹬腿，膝盖收紧，手臂往前……” 不远处，沈凡的终于夸奖值班老师了，裴雅抬起头，便见后腰绑着浮板的人，完全放开了手里的浮板，双手配合着往前游出去。 虽然还靠腰上的浮板助力，但是她能游起来了，四肢在水里，已经完全自由，能在这么大的泳池里舒展身体，裴雅忽然心动了。 她捧起水往身上撩，冷得直哆嗦，但一下又一下后，觉得自己能适应了，就想泡进泳池里试试，来都来了，玩一玩也好。 从岸边滑下去，双手撑在身后，可脚尖一直也没触碰到池底，抬头看远处，个头并不怎么高的沈老师分明是“站立”在水中的。 裴雅正想把自己再撑回岸上，脚尖突然抽筋，慌乱下松开了手，整个人顿时沉入水中。 脚抽筋使不上劲，双手也不会划水，瞬间被水淹没时，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压迫她的身体，呛了无数口水，可濒临死亡的恐惧，却又在这一刻消失了。 裴雅的身体松弛下来，在水下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从水面透下的光，她的身体往下沉，光离她越来越远，很快，窒息感开始吞噬意识，她渐渐无力睁眼时，一道身影窜到身边，她的身体被托起来，而后结实的胳膊勾着她的脖子，迅速将她从水里带出去。 突然顺畅的气道，大量的氧气充入身体，反而带来晕眩，一生一世，恍如隔世。 “裴老师，裴老师……”身上还绑着浮板的值班老师跑来，吓得魂飞魄散。 “对不起！”上岸后，裴雅坐在地上猛烈咳嗽着，吐出了一些水，沈凡温和耐心地教她调整呼吸，询问她有没有其他不适，帮她掰动脚腕缓解抽筋，险些溺水的人终于彻底清醒了。 “裴老师，你胆子太大了，你不会游泳啊，这水池两米深，你怎么好跳下去呢。”值班老师吓得脸色苍白，“不是叫你坐着别动吗？” “两米深？”裴雅惊愕地看着他们，她完全不知道国际比赛泳池的规格。 沈凡自责道：“应该带你们去小池子的，我也忘记提醒了，不过裴老师，我叫你坐着玩玩水别动的，你怎么跳下去了。” 裴雅愧疚地说：“我看你站在水里……” 很显然，人家沈老师是浮在水里，她太蠢了。 值班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吓死了。” 裴雅忙说：“我没事了，真的，休息一下就好，我保证不下去了。” 沈凡想了想，认为值班老师今天状态很好，再努力一下腰上的浮板也能撤掉，商量后，惊魂未定的值班老师也同意，继续把今天的课上完。 沈凡给裴雅拿来浴巾披着，搀扶她到边上的椅子坐下，再次道歉说：“没提醒你水池的深度，实在对不起。” 裴雅连连摇头，明明是她自己傻，这么大的泳池，想想也该知道水不浅。 沈凡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说完，他就往值班老师那里走去。 “沈老师……”裴雅叫住了他，又看了眼远处正往身上撩水，适应水温的值班老师，她定下心说，“我想学游泳，能麻烦你教我吗？” 沈凡很意外，不禁笑起来：“想学吗，我以为刚才那一下，你再也不想下水了。” 裴雅说：“但是，在水里很舒服，我想试试看，我上一次游泳，是小学三年级夏令营去游乐园，后来再也没下过泳池。” 沈凡笑道：“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初三班级提早开学不用泳池，你每天下午都可以来，如果你用心学，开学前学会完全没问题。” 裴雅很感谢：“那明天就开始吧。” 沈凡答应了，跑去值班老师那边，值班老师下水前又喊了声：“裴老师，你当心点哦。” 裴雅挥了挥手，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 这天傍晚，汪美丽和姚玉芬逛大卖场回来，拎着一堆生活用品，一人吃着一只葱油饼往家走，姚玉芬突然叫住她，指着马路对面说：“你看，文文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汪美丽顺着方向看过来，果然是文文和一个年轻男孩子，她到路口过马路，和那人道别，男孩子目送她安全过了马路，才继续往前走，像是去搭地铁。 姚玉芬笑道：“文文今天上班呀，这是学校里的男老师吧，会不会是男朋友。” 汪美丽忽然松了口气，儿子要她留心文文今天是否上班，是要单独去找她的，她一直担心有什么事会让袁小姐误会，看来是她多想了，文文还是能和其他男性正常相处的。 姚玉芬说：“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最好别让那几个十三点看到，不然又要搞事情了。” 汪美丽吃掉了手里的葱油饼，说道：“我再去买一只西瓜。” 姚玉芬说：“拎不动了，回去放好再来买吧。” 汪美丽嗔道：“你怎么不懂呢，走走走……” 这个时间，一天工作即将收尾的唐娇，去别的部门送资料，人家部门里正好有人发喜糖，也给了唐娇一盒。 她高高兴兴地往回走，看见郭旭东和几个人从会议室走廊里出来，那几个人向他道别后，就出去了。 郭旭东一转身，也看见了她，唐娇主动走上来，笑道：“谢谢郭总，你已经第二次帮我捡手机了，实在不好意思。” “你也蛮能丟的。”郭旭东说，“下次可能没这么幸运了，小心点。” 唐娇尴尬地一笑，看见手里的巧克力，借花献佛地递给郭旭东：“这是财务部的同事给我的，就当谢谢你行吗？” 郭旭东愣住，可他的手，竟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接过了巧克力。 唐娇很高兴，再次感谢后，就要走开，郭旭东却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 “你怎么受伤了，被人抓伤的吗？” “我吗？”唐娇自己毫无意识，但说实话，今天是觉得胳膊有点隐隐作痛。 郭旭东指了指她的手臂：“有淤青。” 唐娇看了又看，抱着手臂都转了一圈，看是看不见，但手的确摸到了疼痛的地方，不禁抱怨：“那帮老阿姨，力气大的嘞。” 郭旭东问：“有人打你？” 唐娇忙笑道：“没有没有，就不小碰了一下，没事的，谢谢郭总，我去做事了。” 她走了两步，脑中忽然一个激灵，转身看着郭旭东。 郭旭东眼神一慌，同样莫名地看着她。 唐娇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壳蛮特别的，是迪士尼的最新款，几乎没看到有人用一样的，郭旭东都是第二次捡到她的手机了，他难道不认识？可他刚才被自己感谢时，一点也不意外，好像知道就是自己丢的。 “有什么事吗？”郭旭东莫名其妙地心虚，干咳了一声说，“对了、那个……圆珠笔还没还给你。” 唐娇猛地想起这件事，她昨天翻包的时候还在可惜，不记得掉在哪里，打算上网再买一支的，高兴地笑道：“我跟你去拿吧。” 郭旭东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下四周，这小姑娘，完全不懂办公室的避忌吗，人情世故上，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会让助理拿给你。”郭旭东说，“你去忙吧。” 第80章 自由畅快地呼吸 这语气和神情，唐娇能感受到郭旭东好像不太开心了，反思一下方才的对话，也许是自己太过“不客气”，但也并没有很过不是吗。 她以为，郭旭东都能给她签了名的名片，她以为，郭总监是个好相处的人。 “谢谢郭总。”娇娇并不是拎不清，又或得寸进尺的人，立刻就保持距离，不等郭旭东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可这一下，却把郭旭东吓着了，他是说了什么狠话，伤了姑娘的心吗？ 当然，唐娇并不在乎，本来就没想过要和什么上司高层做朋友，而郭旭东也不过就是个部门总监，她正要动什么歪脑筋，也该再找一棵更高的树呀。 不不不，在这样人是复杂的大公司里，就郭旭东这棵树，已经足够让一群男女同事，拼了命摇晃树干，企图把她摔死了。 走回办公室，看了眼格子间里或忙碌或已经在下班倒数的同事们，唐娇的背上一阵寒凉，她刚刚的确失了分寸，下次再见到郭旭东，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纵然彼此清清白白，别人的眼睛上未必不擦了屎。 回到工位坐下，她今天的工作全部做完，能心安理得地拿出手机，刚好看到文文的消息，她说她要开始学游泳了。 学校泳池双休日也有课有人值班，老师也可以去用，虽然其他老师轮岗值班，而她周一到周五全要值班或培训，但双休日可以休息，要是这个周末有机会，她想带娇娇去游泳，超级大的游泳池，几乎没人。 一到夏天，不论是水上乐园还是大大小小的社区游泳馆、健身房泳池，都跟下饺子一样，唐娇早就没兴趣去凑热闹了，一听可以在没有人的国际标准赛道的泳池里游泳，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但一想到刚才的事，她希望文文也能注意职场分寸，但文文告诉她，已经仔仔细细地问过了，完全没问题。 于是下班后，唐娇去逛了她喜欢的某运动服装门店，结果一件她看得上款式的泳衣，要一千多块钱。 若是之前，她可能也就狠狠心买了，但现在，有了攒钱租房子的目标，午饭都放下虚荣心开始吃食堂，真没必要为了两片布花那么多钱。 回家的地铁上，在网上搜到了更好看的款式，和娇娇一人一条，用上优惠券，才只花了150块。 这个时间，大客户部的同事还在加班，郭旭东掐着时差给在国外的客户打了很重要的电话后，就一直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入夜后，玻璃窗上能照出办公室里的一切，他一眼就看见了笔筒里的米奇头圆珠笔。 再转身来看，咧嘴笑得很欢的米老鼠，让他莫名有些恼火。 伸手拿出来后，把米奇头朝下插进笔筒，可才两秒钟就后悔，又拿出来，好好地恢复原样。 他到底怎么了？ 郭旭东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很凌乱，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助理休假前为他整理的唐娇的基本信息和家庭背景，看见地址栏，果然，她的家在那一片。 工作履历，才毕业两年的人，已经跳了几家公司，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好，现在更来到了银河，看得出来对职业有追求有理想，很不错。 学历，初高中都很普通，郭旭东听也没听过，但大学好，至少在上海排得上名次，该努力的时候，这姑娘还是很拼。 可惜只是本科，若是想在将来走得更远更好，学历是软肋。 而考研深造，若只是功利性而非科研方向，还是趁着年轻，脑筋活络学习能力还没退化时赶紧考了，越往后，人所处的环境会越来越复杂，从前只要做个孩子，往后就要做家长做配偶，做下属做上司，浑身都是角色要扮演，哪有功夫…… 郭旭东把资料塞回抽屉，苦笑了一下，倒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复杂，他这不就是单身到三十九岁了吗，虽然经历过几段感情，但最终都无法走到一起。 “三十九岁了……”郭旭东念了一声，他已经三十九岁了。 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资格去多看一眼二十五岁的姑娘，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他按下内线，通知办公室外的部门同事：“大家早点下班吧，对方已经点头，明天再和法务部的同事一起拟合同。” 外面一阵欢呼，他挂了电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班了。 唐娇到家时，走进弄堂就听见了钢琴声，轻盈优雅，不再那么悲伤压抑，她已经能通过琴声来判断文文的心情，推测她家里大人在不在，很显然，文文现在一个人在家，并且安宁愉快。 钢琴前的裴雅，心无旁骛，沉静在自己的音乐里，指尖触下的每一个音符，都仿佛今天泳池中包裹她的池水，虽然水下的窒息带来濒死的绝望，可她隔了十几年才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 自然，她本就瘦得像纸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体内的骨架，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天都仿佛千斤重，拖也拖不动。 一曲终了，坐在钢琴前的姑娘，露出了笑容，她想学游泳，想做一条不被抛上岸的鱼，想在水里自由畅快地呼吸。 “文文……”门外传来娇娇的声音。 “我在呢！”裴雅心情更好了，赶紧迎出来，想要开铁门，但娇娇说，“别了，我就叫叫你，没事。我们周六下午约好了啊，我还给你买了泳衣和泳帽，很好看的，你发过来的那个是什么呀，难看死了。” 然而看见娇娇，裴雅想起了林西成中午的叮嘱，为了不在弄堂里引起毫无意义的sao动，暂时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可能会动迁的事，他连汪阿姨都不说的，所以也不能告诉唐娇。 而她也许诺，最快今晚会给西成哥哥一个答复，关于补偿款分几份的事。 “我自己买，我还是有点零花钱积蓄的，我跟着你们吃啊玩啊，不能总花你们的钱。”裴雅正经地说，“我马上就有工资了。” 唐娇四下看了眼，轻声说：“我去开个新户头，专门放你的钱，你放心，我不会动她们的。” 就算不通人情世故，也好歹知道当代是怎样的社会，所以她和小伙伴之间的信任，在哪里都会叫人不可思议，值得所有人羡慕。 “你再弹一首吧，真好听。”唐娇笑着，踩着高跟鞋，大大咧咧地往她自家走去。 回到钢琴前，裴雅缓缓呼吸，又弹了一首《菊次郎的夏天》，轻盈灵动的音符飘入弄堂里，对门阁楼里，正在吃晚饭的夫妻俩，都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汪美丽笑道：“聪聪妈说，她听见张春骂女儿，你怎么从来不会笑的，可是那天我们去迪士尼，文文玩得可好了，你看看照片。” 她拿出手机，翻了好些照片，虽然摄影水平很对不起儿子给她买的好手机，但文文的笑容是漂亮的美丽的，和那天明晃晃的阳光一样，灿烂而鲜活。 “她怎么会不会笑呢？”汪美丽说，“我要是天天像张春这样管儿子，林西成也不会笑了，有这样的妈，笑得出来才出鬼了。” 林国庆说：“文文面架子像她爷爷，要能再胖十斤，这卖相真是没话说了。” 汪美丽笑着说：“我能分她十斤就好了，我也不用减肥那么苦。” 林国庆嗔道：“减什么肥，你一点也不胖，刚刚好，穿衣服撑得起来，多有派头！” 汪美丽骂了句没正经，却把最肥的一块红烧带鱼，夹给了老公。 这天夜里，林西成在看欧美金融市场的纪录片时，接到了文文的电话。 “方便讲电话吗，其实不用那么急。”他说，“时间还很多，你慢慢考虑。” “我考虑好了，西成哥哥。”裴雅却说，“放心，我妈妈不在家。” “那……怎么样？” “就照你说的分三份，但是我的那份钱，可以暂时放在你这里吗，虽然我妈肯定会来和你吵闹，但在你这里她拿不走。”裴雅说，“西成哥哥，对不起，我实在没用，我妈一旦逼我，我就不行了。” 林西成安心了，温和地说：“我和又晴也这么商量，对不起，我和女朋友谈起你，毕竟这不是小事，我不希望她有什么误会。” 隔着电话，裴雅连连点头：“我明白的，不用说对不起呀。” 林西成说：“她也建议，由我先暂时保管你的那份补偿款，你一个女孩子，有一笔钱傍身，总是好的。我简单地算了一下，你家的房子大，能拿到一千两百万左右，还是保守估计的。” 裴雅说：“多少我其实无所谓。” 林西成道：“我明白，但将来属于你的钱，你要有所谓。文文，人要先吃饱，先过上安定的日子，才去追求更多的东西。你想要独立生活，至少要有金钱概念，打理好自己的财产是第一步。” 裴雅很受用，认真地答应：“我记住了，西成哥哥，谢谢你。” “谢就……”林西成无奈亦无声地苦笑一下，“好的，对了，我做成项目，说好了请你们吃饭，就这几天我安排时间和你们商量，上次没能见到又晴，这次和唐姚一起，再正式见个面吧，我想把我的女朋友，介绍给你们。” 裴雅很高兴：“我会想办法出来，见过袁小姐的照片，很漂亮，西成哥哥，恭喜你。” 第81章 大帅哥，你谁啊？ 挂了电话后，林西成就在群里说，要请大家和袁又晴再一起吃顿饭，也当做他签下大项目的庆功。 唐姚说，他们又没功劳，应该他们请林西成和未来的嫂嫂。 唐娇赶紧叫哥哥闭嘴，她是什么都要现开销，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人，于是拼拼凑凑，约在了周五的晚上。 她问文文：万一你妈妈那天不出门了呢？ 撒谎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裴雅只稍稍一想，就说：我会告诉她，几个主课老师聚餐，那天正好是返校日。 此时，楼下传来铁门开关的动静，她赶紧把手机静音放入抽屉，坐到桌前备课。 没多久，妈妈就喊她：“裴雅，你下来。” 张春站在客厅，指着外面狭小的天井问：“晾在那里的游泳衣怎么回事？” 裴雅说：“学校现在是游泳特色学校，每年拿很多奖，所以运动会的时候，每个老师都要参加比赛，主任安排我学游泳，说我年轻，能游得快。” 张春蹙眉想了想，问：“学游泳要钱吗？” 裴雅说：“就20块钱，买了泳衣和泳帽。” 张春又问：“教练男的女的？” 裴雅说：“是女的，本来就男女分开学。” “你自己当心点，不过游泳能保持身材，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张春说着和从前截然相反的话，再次告诫，“去学吧，别跟男老师学就行了，让人看见不好。” 裴雅暗暗松了口气，便岔开话题，问：“妈妈，你吃晚饭了吗？” 张春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应道：“吃过了，和朋友吃的。” 裴雅哦了一声：“我给你倒杯水。” 张春拿着替换衣服出来，对女儿说：“杭州那边，还是要我过去，我大概碰不到你爸爸了，但是他回来后，你每天给我汇报他的行踪，要是被我发现你们两个合起来耍我骗我，别怪我不客气。” 裴雅怯怯地点头：“妈妈，我知道了。” 张春对女儿说：“傻姑娘，你帮你爸爸没好下场的，以后他把钞票都给外面的女儿，给外面女人的小孩，你怎么办，你才是他亲生的呀。文文，你要拎得清。” “我晓得了……” “记记牢，你是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要站在妈妈这边。” 第二天一早，张春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唐娇刚好去上班，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立刻给文文打电话问怎么回事。 裴雅正在去培训的路上，高兴地告诉她：“妈妈又去杭州了，要下个礼拜才回来。” 唐娇大笑：“灵的灵的，礼拜五那顿饭，我们能开开心心吃了。” 可她好像笑得太大声，吵醒了睡懒觉的老天爷，进地铁站时还阳光灿烂，到了陆家嘴，那雨简直跟倒下来似的。 一清早就折损15块钱在地铁口买了劣质雨伞，才走到公司大楼下，伞骨就断了，气得她塞进了垃圾桶。 所有人都冒着风雨来，带着满身潮气，再高档的写字楼，也禁不住那么多人的肉夹气，电梯里气味不好闻，唐娇被挤在角落里，浑身黏糊糊，难受极了。 终于到了高层，人开始宽松，唐娇下意识地看了下左左右右，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她觉得要是再碰见郭旭东，她就立马去买一百块钱的彩票。 然而几乎同时段，另一部电梯里，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并没有出现唐娇的身影，郭旭东很失望，面无表情地到达公司层，然而走出电梯的一瞬，眼前亮了。 前台在入口处额外放了地毯，和收雨伞的桶，唐娇正在用力蹭她的鞋底，蹭干了才笑眯眯地和同事打个招呼进去。 她没带伞？郭旭东又不禁皱眉，那么大的雨，她怎么来的？ “郭总，白总让你上去一下。”大客户部的小助理跑回来，见到老板立刻说，“东西我帮你拿进去。” 郭旭东应了一声，递过包转身按电梯，往楼上的办公层去。 和ceo谈完工作上的事，白纪川要他一起吃午饭，郭旭东很自然地说：“在食堂吃吧，今天雨很大。” 白纪川笑道：“我无所谓，不过食堂里其他同事会紧张吧。” 郭旭东说：“我去买上来。” 白纪川盯着他看了看，问：“你最近有点奇怪，让你们部门搬上来的事，为什么拒绝了？” 郭旭东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希望客户来银河时，能看到我们员工的整体风貌，能相信我们会合作出最大的利润，这一层冷冷清清，一些董事的办公室都是常年空着的，还是楼下好。” 白纪川笑道：“你说了算吧，那中午等你买上来吃饭，还有件私人的事，要和你谈。” 郭旭东莫名有些警惕，问：“什么事” 白纪川说：“我太太公司那边，有个女孩子不错，她想……”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替我谢谢她。” 白纪川眼含深意地看着他，一副好像懂了什么的表情，说：“明白了，我会转达。” 郭旭东被看得心虚，不大耐烦地说：“你费那么多心思把我找来银河，难道就为了给我找个女朋友？” 白纪川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作为下属，敢白一眼老板，也是多年的友情了，郭旭东不再理会他，下楼回办公室。 进来时，刚好看见唐娇泡了茶从茶水间出来，他刚想冲人家笑笑，唐娇转身又回去了。 郭旭东心里一咯噔，不大愉悦地走开。 事实上，唐娇根本就没看见他，她是出门时，余光瞥见今天茶水台上有新款的小饼干，好奇去拿了两块。 再出来时，倒是看见郭旭东往他们部门去，心有余“悸”地嘀咕：“差点就要买一百块钱彩票了。” 这天下午，虽然天气阴沉，但室内游泳馆灯火通明，临近开学，不少老师来游泳健身，为了不占据学生课时，大多是这个时候出现，人一多，裴雅反而不紧张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满怀信心地来，没想到沈凡另外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惊喜，他并没有直接教授裴雅，而是为裴雅联络邀请了学校的女游泳老师。 为了夯实游泳特色学校的办学方针，他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大概是普通初中的两三倍之多，虽然裴雅自己不在乎教师是男是女，可她心理上少了一层对妈妈的愧疚和欺骗感，学游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非常愉快。 这之后一个礼拜，不论值班还是培训，每天准时出现在游泳馆，学习能力极强的她，到周五下午，已经能抓着浮板踢水往前游了，得到无数表扬。 那天带她来学游泳的值班老师，惊讶极了，还把裴老师“不知深浅”往两米深的池子里跳的事，当笑话一样告诉大家。 体育馆里回荡着笑声，这几天，裴雅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和善好相处的同事，果然学校的职场环境，和公司很不一样。 不过今天，她要提早离开赶回家洗澡换衣服，晚上约好了的，和小伙伴们一起吃饭。 这一边，整整一周，郭旭东只有在午餐时，才能看一眼唐娇，虽然没再发生那天茶水间外的情形，让他误以为自己是被唐娇刻意躲避，可从前总能时不时遇上，这一周怎么也凑不到一起，让他心里十分不爽快。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无法排解又或放置不管，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工作上，加上几件事不太顺利，整个部门的人战战兢兢，甚至有人打电话给他的第一助理，希望休假的人早些回来。 郭旭东自认公私分明，没太在意这些，礼拜五照常下班，但今天约了之前公司的同事吃饭，要喝酒就没开车，把车留在公司的停车场，打算步行去附近的餐厅。 出来搭电梯时，眼看着唐娇走进去，下意识地快了几步追过来，那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好在又有电梯来，郭旭东上去后，看着镜面墙里的身影，才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在干什么？ 一层大厅里，西装笔挺的唐姚，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上班族们从身边走过，正了正勒得他难受的领带，他很清楚，这不是他要的人生，在快递站工作，他满足且开心。 “哎哟……大帅哥，你谁啊？”唐娇笑呵呵地出来，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绕着他转了一圈，“人模狗样的，不错不错。” 唐姚瞪了妹妹一眼：“我是你哥好吧，没大没小。” 唐娇不屑：“医生先把你抱出来而已，讲不定老妈顺产，我比你有力气，比你先出来。对了，你干嘛不和文文一起来，还让她自己来，她傻乎乎的，别找不到地方。” 唐姚说：“你才傻呢，文文要上游泳课，我正好来附近一家公司签双十一的预发合同。” 唐娇笑道：“厉害了厉害了，唐老板生意越做越大了嘛。” 她挽起哥哥的胳膊：“走吧，我午饭都没舍得多吃，快饿死了。对了对了，给文文打个电话，看看她到哪里了。” 大厅里，郭旭东走出电梯时，就看见唐娇和一个高大年轻、衣着挺括的男生十分亲密，现在更是挽着人家的胳膊走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解开领带，脱下外套，喉结不安地滚动着，神情落寞地走了出去。 第82章 曾经的时光 唐娇带着哥哥来到餐厅附近，等一等就快出地铁的文文，她才突然想起，并没有通知哥哥穿正装，他们今天不去吃高级法餐。 唐姚立刻脱下外套，解开领带：“你早点说呢，勒死我了，穿个衣服热死。” 唐娇大笑：“刚刚要是被同事看见，肯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哥哥说：“我看大楼里进进出出，卖相好的男人很多啊，你不找一个吗？” 立刻被妹妹狠狠白了一眼：“人家哥哥都是舍不得妹妹嫁人的，你怎么一天到晚想把我推销出去？” 唐姚很嫌弃：“当然是嫌你烦。” 在两个人快要“吵”起来时，裴雅赶到了，穿着娇娇给她的杏色纱裙，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像仙女一样出现在人群里。 唐娇用手肘顶了顶哥哥：“你真的放弃了，不再努力一下？” 唐姚点头：“我想通了，不做男朋友，我也可以保护她，小时候的喜欢很简单，长大了就要想很多事。你想想，除开我喜欢她，剩下所有事，包括彼此的家庭，我们都不合适，恐怕也合不来。” 哥哥这么不争气，做妹妹的还能说什么，叹道：“说明你还没那么喜欢她，虽然我没喜欢过什么人吧，可我觉得爱情这么冲动的事情，就不该谈理智。” 他们说着话，裴雅已经走到了面前，担心地问：“我是不是来晚了？” 唐娇说：“不晚不晚，他们好像还没过来呢。文文，你今天真好看，这条裙子果然要瘦的人穿才好看，我胸太大了，穿着一点也不仙。” 和娇娇在一起，裴雅也会开玩笑了：“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呀。” 唐娇嘿嘿笑着，带着他们进餐厅，林西成早就订好了位子，但他和袁又晴被工作的事牵绊，要晚些才能到。 今天虽然不吃法餐，但餐厅也相当高级优雅，唐姚的着装很合适，他们被带进了豪华宽敞的包厢，一边是餐桌，另一边可以坐在沙发上，欣赏浦江夜景。 唐姚只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就坐到餐桌边研究菜单，心里估算着这顿饭的价格，他想自己买单，妹妹已经吃过人家一顿好的了，不能总是占便宜，他不喜欢这样。 而裴雅则被娇娇拉着，各种自拍、摆拍，听她指挥调整角度。 等唐娇翻看照片，啧啧不已：“文文，你真是做什么都好，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你是最会拍照的了。上次迪士尼的照片，我同事都说好看，好的手机照相机随便买，有个会拍照的闺蜜太不容易了呀。” 唐姚在边上说：“你就折腾文文吧，一天到晚欺负人。” 唐娇才不在乎，兴冲冲地修图加滤镜，发朋友圈一定要带定位。 裴雅赶紧拿出手机，给娇娇点赞。 此时，群里有了林西成的消息，他们终于要过来了，让大家喜欢什么先点菜。 裴雅随手翻开菜单，就算从前家里生活条件优渥，她也觉得太贵了：“娇娇，这里太贵了，你选的吗？” 唐娇凑过来看了眼：“林西成选的，他说他和客户来吃过。” 唐姚说：“今晚我买单，我会提前去结账的，你放心吃，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唐娇恼火道：“凭什么，林西成一个项目赚多少，你知道你要送多少快递吗？” “大家来见个面开心一下我很乐意，怎么好总是叫他们请客，如果这样，下次我不来了。”唐姚很坚决，“要是今天抢不到结账，下次我再请他们一次。” “神经病……”唐娇觉得哥哥多此一举，好像是她一天到晚在占人便宜。 “今天是西成哥哥邀请我们的，姚姚哥哥，下次你再请他们好了。”裴雅温柔地说，“那我又能多吃一顿了。” “听听，文文都比你懂事，这不是占不占便宜的事，本来就是他们邀请我们，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礼貌。”唐娇说，“要不，你把钱给我吧，就当做做慈善。” 裴雅被逗乐了，唐姚则对她说：“你上班有了工资后，千万别被她敲竹杠，只要有的吃，她跟谁都不客气。” 唐娇瞪了哥哥一眼，和文文研究起哪一道菜看起来好吃。 又等了二十分钟，林西成和袁又晴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道歉，裴雅和唐姚都是初次见面，又晴热情地说：“一直听西成提起你们，娇娇，你哥哥这么帅，和你说的不一样好吧。” 唐娇笑道：“今天只是衣服比较帅。” 林西成在边上说：“别理她，以后熟悉了，她连你也欺负。” 唐娇叫嚣着：“你等我把你小时候那点事，都告诉又晴，我看人家还要不要你。” 林西成幽幽道：“你以后不谈恋爱了是吧，你小时候的蠢事还少吗？” 又晴嗔怪男朋友：“我看是你在欺负娇娇。” 有唐娇在的地方，就是热闹，大家都是同年代的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唐姚见这位大小姐平易近人、开朗活泼，的确和自家妹妹是一个频道的，便也放松下来，参与到大家讨论的话题里。 从当下热门事件，谈到各自的工作，唐姚大方地介绍了快递站的日常运营，工作中很多细琐的事，就连妹妹也是头一次听。 服务员送来一道又一道昂贵的菜，唐娇吃得心满意足，裴雅在边上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她本来就气质文静，说话慢声细语，吃饭慢一些也是正常的。 唐娇时不时被美食惊艳，兴冲冲地问她好不好吃，裴雅都一脸灿烂的笑，可其实，她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 上周六以来，她彻底失去了味觉，今天也想过不来的，怕给大家扫兴。 可总觉得一而再地失约，对林西成的女朋友太不礼貌，而且能和大家在一起，她很高兴，只是可惜，吃东西依然很辛苦。 但这件事，唐娇没发现，唐姚也没留心，毕竟文文一直说她好了，反而是袁又晴看在眼里。 因为本就同情她失去味觉，甚至有些好奇，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于是发现，裴雅对任何好吃的东西，都没什么反应，只在唐娇问她时，才露出笑容。 又晴便主动问道：“文文，学校的工作怎么样，做老师很辛苦吧。” 裴雅终于可以放下筷子，笑道：“今天刚好是返校日，我教初一英文，带两个班级，今天见面感觉还挺好，可能之后有了教学压力，分数名次什么的，就要开始紧张了。” 又晴笑问：“林西成说他中考全市第一名，真的假的？” 裴雅连连点头：“现在校长室外，还有他的照片和名字，这几年虽然出过区状元，但全市第一名目前还是西成哥哥保持着纪录。” 她说着，拿出了手机：“要不要看一下，我那天拍下来了。” 又晴很是兴奋，接过手机，就看到了初中时板刷头的小男生，对比林西成现在，那时候眼眉更浓些，但脸上肉呼呼的，没那么棱角分明。 唐姚说：“我能考上大学，是林西成天天回弄堂里给我补课，有时候他大学里要上晚课，他下了课大半夜还跑来，那段日子我是看到他就烦。” 唐娇嫌弃地说：“有什么用，你后来还不是退学了，真是白费功夫。” 林西成却说：“那是后来的事，至少唐姚考上了。” 又晴问：“你们年龄不一样，为什么会玩到一起，通常都是和自己的同学关系比较好吧。” 林西成在桌上简单地画了画：“我和文文是门对门，不过他们房子大，楼上楼下都是他们家，我家只在这里有一间阁楼。小路进去最里面的门洞，里面的阁楼和亭子间是唐姚和唐娇家，我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 又晴问：“其他邻居家没有孩子吗？”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他们最终成为了一个小团体。 比如隔壁的聪聪，后门的阿超和晓彤等等，其实这条路里同龄人不少，不论往上大一些，还是往下更小一些，可自然而然地，他们四个就在一起了，弄堂里其他门洞的就更搭不上关系。 唐娇一个激灵，道破关键：“因为我们三个和文文玩呀，别的小孩子都不敢跟她玩。” 见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哥哥和林西成都不大高兴地看着自己，唐娇索性问文文：“我说的是事实吧，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说出来没什么。” 裴雅大方地点头：“我也觉得就是这样，整个弄堂里，只有你们跟我玩，而且一定会带上我，你们跟我玩，别的小孩当然也就不跟你们玩了。” 林西成也放开了说，告诉又晴：“文文的妈妈比较强势，家里条件好，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当年是在弄堂里公开说，不欢迎任何人家的孩子找她女儿。” 唐姚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他是不忍心说这些话的，文文太可怜了。 但裴雅真不觉得什么，并不是她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反而主动向又晴解释：“我从小要学很多东西，我妈妈怕大家耽误我学习，但她工作很忙，所以我总是迅速完成功课后，就能有时间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说着，想起曾经的事，不禁笑道：“我还经常帮娇娇做功课，她明明比我大两个年级，每次都是我帮她做，然后姚姚哥哥抄，我在做功课，他们就在边上打游戏。” 第83章 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吗 林西成竟然第一次听说这事，凶巴巴地问：“你们两个让文文帮做功课？” 唐姚低头喝汤，唐娇厚脸皮地笑道：“反正我没让你帮我补过课，你要骂就骂唐姚吧。” 边上喝汤的唐姚，险些呛住，立刻说：“小学的时候，就小学的时候。” 裴雅一脸慌张，好像坑了谁似的，她还以为林西成是知道的，可说到后来，何止小学，直到她搬走前，唐娇的英语作业都是她做的。 又晴笑悠悠地看着大家，她对林西成小时候的事很感兴趣，但渐渐地也发现，自己插不上话。 明明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可当年吃过的零食，玩过的游戏，经历过的大事件，她什么都合不上拍。 上次只有唐娇在，这种情况还不明显，今天小伙伴都到齐了，她终于看到了林西成曾经的世界，也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不要紧，那都过去了，袁又晴信心十足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从今以后，他们什么都会在一起。 愉快的一次聚餐，菜点多了吃不完，在好朋友面前不用装，唐娇不客气地全打包带走，要回家给妈妈尝尝。 有唐姚带两个女生回去，林西成很放心，他们在餐厅外就分开，他径直带着又晴去取车。 一路上，又晴低头摆弄手机，上车后展示给他看：“噔噔……我的新屏保和桌面。” 林西成一头黑线：“难看死了，换掉。” 原来，又晴把他被贴在初中校长室门外的照片做了壁纸，自然，她已经和裴雅唐娇加了微信，刚好娇娇发来消息，他们也上车了，感谢林西成和又晴的款待，说下回再聚会，他们兄妹来请客。 这些小事，林西成和又晴都不在意，车子缓缓开出去，又晴说：“我今天留心看文文吃东西，我个人觉得，她好像没有恢复味觉。” 林西成皱眉：“你看了？” 又晴点头：“我只是很好奇，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她真的吃什么都没反应，还吃得很努力。” 林西成的确没留心，那天他给文文送去粥，她吃得很好，他也以为多多少少在恢复了，今天见到人，听说学游泳了，果然气色好精神也好，晚上大家聊得很开心，她没少说话。 又晴翻出三个姑娘的合照，说：“你看，她太瘦了，我的脸在她边上，都要变成大饼了。” 林西成笑道：“那也是好看的大饼。” 又晴拍了他一下：“我说正经的，文文是不是不太健康，她小时候瘦吗？” 林西成说：“瘦，从小就瘦，所以也不奇怪。” 又晴放大了唐娇的脸，笑道：“娇娇就很完美了，我要是男生，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林西成说：“其实她念大学才变成女孩子，从前一直是假小子，所以没人喜欢她，后来她又不屑人家喜欢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连初恋都还没遇上。” “不会吧？” “是她自己少根筋吧，可能男生刚想靠近她的时候，已经被她当兄弟了。” 又晴笑起来，威胁要向唐娇告状，但林西成说，又晴能喜欢自己的朋友们，他很开心。 “其实我今天特别羡慕他们，也很嫉妒。”又晴坦率地说，“你们讲的事情，我一句话也插不上，不知道下次再见面，能不能跟得上你们的节奏。” 林西成腾出手，摸了摸又晴的胳膊：“是我不好，没顾虑你的感受，大家长大后，相聚的时间少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每次见面，很自然地就会说起从前的事。其实我们重聚也没多久，文文搬回来是个契机，很突然，大家又回到从前那样了。” 又晴侧靠在椅背上，满眼羡慕地看着男朋友：“多好啊，我也想有这样的朋友。” 林西成说：“过两年动迁了，大家分开，再要聚，可能也没那么容易了。” 又晴晃了晃手机说：“现在什么年代啦，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以后我会好好张罗的，今天娇娇还叫我嫂嫂了。” 林西成嗔道：“她就是不正经。” 又晴说：“怎么啦，我不配吗？” 林西成无奈地笑：“配配配……” 又晴恼道：“你到底是在呸，还是配啊？” 小情侣的车上，嬉笑拌嘴很是热闹，这边唐姚带着两个女孩子，只是偶尔和司机搭讪几句，一路上安安静静。 但并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文文睡着了。 唐娇刚才拿了哥哥的外套盖在文文身上，好奇地看了又看：“她没喝酒呀，怎么会醉了呢？” 唐姚说：“学游泳累的吧，别吵她。” 其实学游泳，真不至于累，裴雅是吃饭吃累了。 正常人吃口白米饭，能品尝出大米自然的甜味，哪怕白水煮肉，只要不是干柴得噎死人，也能有肉香，可她现在，什么都吃不出来，却硬生生塞了一顿饭下去，把她累惨了。 车子一路开进新康里，被叫醒后，裴雅还恍恍惚惚地发懵，回到家，等不及爬上楼，倒在沙发上，就觉得浑身无力。 她用手揉着胃部，总觉得吃下去的东西，无法被消化，但学校安排的体检，查下来一切正常，她没生病。 疲倦的人，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皮，她太累了。 这一觉，直到半夜，醒来后微信上好多消息，群里都是娇娇发的照片，而林西成另外单独给她留言，让她再找找相关材料和证件，如果实在凑不齐，他再想办法。 裴雅起身来到妈妈的卧房，打开灯，她已经找了好几天，就是找不到家里的户口本和房产证。 房产证可以假装丢了申请补办，户口本怎么办，她就算自己去办，至少要带上爸爸妈妈的身份证吧…… 怪不得，林西成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别说将来怎么办，第一道关，她就几乎要过不去。 坐在爸妈的床上，裴雅抓紧床单，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骗。 那之后半夜，她再没睡着过，礼拜六一早，就给妈妈打电话，而张春直到中午才回电，不耐烦地问女儿：“什么事？” 裴雅说：“爸爸还没回来，我跟你报告一下。” 张春冷笑：“知道了。” “还有……”裴雅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镇定下来说，“学校要我的户口本复印件，妈妈，你户口本放在哪里了？我周一就要交的。” 张春没有怀疑，说：“在我和你爸的席梦思下面，你用好了立刻放回去，别让你爸爸看到。” 裴雅眼中顿时有了光芒：“我肯定放好，如果爸爸回来了，我就先藏在我这里，等你回来还给你。” 张春说：“别忘了，之后跟我汇报你爸的行踪。” 挂了电话，裴雅立刻就去翻爸妈的床，费尽力气，真在席梦思下面压着家里的户口本，和户口本在一起的，竟然就是家里的房产证。 她太过高兴，两手直哆嗦，急着给林西成打电话，但这一边，林西成正在和同事们庆功，没能接到电话。 到了下午，裴雅带娇娇来学校游泳，唐娇会水，一下水就像美人鱼似的灵活，想到自己很快也能像娇娇一样在水中自由自在，又想到马上就能把房产转让给林西成，在水波反射灯光的映照下，岸边的人，笑容格外灿烂明亮。 此时，带着其他老师来上课的沈凡，将这笑容看入眼中，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直到同事来叫他，才回过神匆匆离开。 不久后，游完泳，两个姑娘去更衣室换衣服，唐娇急着上厕所，而裴雅打开更衣箱，就看见手机上林西成的回电。 更衣室外，唐娇上了厕所回来，听见裴雅在打电话，说的是：“周一早上我等你，西成哥哥，钱的事，真的不用给我，我不需要这些钱，我们只是假装写个金额而已。” 唐娇走进来，裴雅一慌，手机差点掉下去，但毕竟是娇娇，又不是妈妈，她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才挂电话。 “什么钱，林西成吗？”唐娇开门见山地问，“你帮你妈妈问林西成借钱吗？” 裴雅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面对娇娇，她怎么也不忍心撒谎，她讨厌撒谎。 得知新康里很可能要动迁了，唐娇完全不在乎裴雅要把房产转让给谁，为了自己很快就能住上大房子而欢呼雀跃，高兴地在操场上跑了大半圈。 见娇娇这么开心，裴雅也不紧张了，说就说了吧，娇娇保证不会宣扬，她是能做到的。 只见唐娇奔过来，气喘吁吁，满面红光：“文文，我们买房子吧，我们合起来在市中心买房子住在一起，房子能升值，一样要花钱，哪怕贷款，干嘛不把花出去的钱变成固定资产呢？” 裴雅说：“我没问题，你呢？” 唐娇愣住，反问：“什么意思？” 裴雅估算了一下唐家可能分到的钱，如果不拿房子，全都拿钱，他们家大概在五六百万左右，五六百万的话，买一套一家四口住的房子是够了，但若要拆成几份，唐娇能拿到多少呢？ 她问道：“你们家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吗，姚阿姨和叔叔会平分给你吗？” 第84章 是唐娇的男朋友没到吗？ 暖风轻拂，夕阳斜晒，两个年轻姑娘坐在发烫的橡胶操场上，唐娇抱膝顶着下巴，没了刚才疯跑的劲，被文文的一句话给问懵了。 “我妈妈不可能平分给我的，爸妈也要有地方住呀，解决了他们的住房后，还能剩多少呢，再多给唐姚留点，到我手里就更没指望了。”唐娇弱气地说，“怪就怪，我是个女孩子，在我妈眼里，女孩子要什么钱呢，女孩子要什么房子呢。” 裴雅说：“不会的，阿姨不会这么想的。” 话虽如此，她记得娇娇曾张牙舞爪地说过，一分钱也不能少，不然就闹得大家都不太平。 可她也知道，娇娇就是嘴巴厉害，她很爱爸爸妈妈，很爱自己的哥哥。 唐娇说：“她们一辈子就攒了那么点钱，全给唐姚拿走了，我妈现在退休工资加我爸爸的工资，大概八九千块左右，我每个月再给她一千块，家里吃吃饭哪里花的完。上次听到她跟我姨妈打电话，说又存了点钱，想买利息高一点的理财产品。她在电话里说，以后唐姚结婚生小孩，到处都要花钱，她多存一点，将来儿子就省力一点。我坐在楼梯上，听她讲完整通电话，半个字都没提到我，我是机器人吗，就算机器人也要喝油的呀。” 娇娇说着说着就哭了，一抽一抽地说：“从小到大，都是儿子儿子儿子，唐姚身体长得快，我穿的衣服鞋子都是他穿不下的，你以为我小时候想当男孩子啊，我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呀……” 裴雅赶紧抱住娇娇，都怪她不好，何苦提那些事，把人惹哭了。 好在哭了一会儿，唐娇总算平静下来。 裴雅递给她纸巾，温柔地说：“我们去吃冰淇淋吧，我请你吃。” 唐娇委屈巴巴地说：“我还想吃麻辣香锅。” 裴雅说：“我有钱，我请你吃，麻辣香锅去哪里吃？” 唐娇苦笑着摇头：“算了，回家吃吧，要省点钱，靠别人靠不住的。我开始吃食堂后，钱真的少花了，不然中午出去一趟，午饭不算，饭后还一杯奶茶什么的，你想我一天才赚多少钱？我现在早上咖啡也不买了，就喝茶水间的，要么泡泡枸杞，我不管能省多少，总比没有好，反正我一定要买房子，到时候补偿款一下来，我就去买房子。” 裴雅说：“我们一起买，我的钱在西成哥哥那里，不用担心。” 她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拍拍裤子，唐娇看见了裴雅膝盖上的防水创可贴，问道：“还没好吗，恨久了吧我记得。” 裴雅揭开创可贴，伤口比之前好多了，但特别难看，角质增生还发黑。 唐娇说：“别怕，你还小，就算有疤很快就代谢掉了。小时候被蚊子咬，弄堂里的人都叫我赤豆粽，你看我现在的腿。” 她伸出穿着热裤的大长腿，又白又细，性.感地撩了一把：“怎么样？” 见娇娇高兴起来，裴雅安心不少，她们牵着手往校门外走，在门口小卖部买了雪糕，一起吃着回家去。 路上，看见快递员飞驰而过，唐娇说：“我对唐姚没什么抱怨，作为哥哥他很到位了，小时候保护我不被别人欺负，长大了又什么都谦让我，还给我零用钱，反而是我，一天到晚欺负他。” 裴雅笑道：“我从小就羡慕你有哥哥，但我没想到，因为哥哥，你在爸爸妈妈那里会觉得很委屈。” 唐娇叹道：“我妈也没我说得那么不堪，从前家里条件不好，以前不懂，现在自己上班挣钱了，多少能体谅爸妈的不容易。” 裴雅说：“我知道，你能想通的。” 唐娇说道：“我将来有钱，我哥结婚或者生意周转什么，我肯定会拿出来帮他。但这是我的事，我爸妈不给我就是不行，儿子女儿必须平等，别人家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争到底。” 裴雅不愿这个话题继续，怕娇娇回家心情不好，于是提起来：“袁小姐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呢，特别好。” 唐娇说：“是呀，人好看，性格也好，你看她的样子，像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吗？连唐姚都说，他本来有点抵触，没想到这么好相处，他昨晚话很多呢，难得。” 裴雅说：“我看见她看西成哥哥的样子，跟韩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满眼睛都是爱。” 娇娇嘲笑道：“你个小不点，你知道什么是爱呀？” 裴雅很不服气：“我把你推荐我的韩剧都看完了，再说，我只比你小两岁。” 唐娇像大姐大似的勾过文文的肩膀：“小姑娘，会跟我顶嘴了嘛，不错不错，就该这样子。都怪你的名字起得不好，又文又雅，这样子在社会上，是会被人欺负的。” 裴雅笑幽幽说：“可是你这么厉害，在办公室不还是被人欺负了吗？” 唐娇顿时拉下脸，伸手就挠文文痒痒，两个人在路边嬉闹，追着追着就到家了。 汪美丽刚好出来倒痰盂罐，笑呵呵地说：“游泳回来啦，肚子饿不饿，阿姨今天包大馄饨，正宗野荠菜，香是香得嘞。” 唐娇说：“汪阿姨，你拎个痰盂罐跟我说，也太倒胃口了吧。” 汪美丽咯咯直笑：“哦哟，已经洗干净了，还讲究这个。快回去吧，我给你妈送去了，让她给你下。” 她说着，看向文文，但还没开口，裴雅就说：“阿姨，我电饭煲里烧了粥的，昨天晚上吃太多不消化，不好意思呀。” 汪美丽知道孩子们昨天聚会，她好奇地问：“你们和袁小姐，相处得来吗？” 唐娇说：“你这样叫人家，也太客气了，汪阿姨，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她家里吓到了？” “瞎说，不就是有点钱嘛……” “不是有点，是有很多很多，把我们新康里买下来都不成问题。” 裴雅拉了拉唐娇，怕她说漏嘴动迁的事，唐娇立刻话锋一转：“我和文文都喜欢她，你看我们还一起拍照片了，连我们家唐姚都觉得人家好相处呢。” “是吧……小姑娘人是真的好。”汪美丽弱气地说着，她显然还是顾虑重重。 大家各自回家，裴雅把家里打扫一遍，洗澡洗衣服，一圈忙完后，才坐下来，在粥里拌上姚阿姨给的火腿腐乳。 虽然她是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夏天运动完，总要补充点盐分，接着一口一口当水似的喝下去，把肚子填饱了。 朋友圈里，娇娇晒了馅料饱满的大馄饨，看起来的确很诱人，可惜自己对于需要努力吞咽的食物实在是抗拒，等哪天味觉恢复了，她一定要把喜欢的东西全吃一遍。 上楼后，即便家里没人，她还是锁上了房间的门，再从抽屉里拿出房产证和户口本，满心欢喜，看了又看，这件大事办妥后，爸爸老了有傍身的钱，她就能安心了。 但想到这里，又不得不思考，万一妈妈用她分到的那部分钱做生意再失败，而爸爸又和她离婚了，那时候，自己要不要管妈妈？ “恐怕不是管的问题，她根本不会放开我吧。”裴雅消极地自言自语，忽然觉得膝盖疼得厉害，她伸手一碰，原本正结痂的伤口因为洗澡时没防水泡软了，现在破了竟然在流脓。 裴雅抽了纸巾，把脓血挤出来，好在伤口不大，很快就弄干净，又翻出半支金霉素眼药膏，也不管有没有用，先抹了一些，贴上创可贴，对于这个伤口反复不好，她都习惯了。 这一边，林西成和袁又晴，中午部门同事庆功后，晚上则是以公司为主体的庆功酒会，来了些同行和业界的朋友，因为一些业务相关，银河的郭旭东也在受邀之列。 这些年，林西成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场合，只是这一次，众人看他的目光和从前又有了些不一样，毕竟，现在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攀上高枝了。 好在林西成不在乎，谈笑大方，体面又稳重，此刻到一边换酒杯时，只见银河的大客户部总监走向自己，他立刻笑脸相迎：“多谢郭总赏光，招待不周。” 郭旭东说话也直：“刚才听那几位说，你和袁小姐是恋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上次还以为，你和敝司的职员唐娇是一对。” 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的，至于为什么，当然心里是有想要的答案。 林西成没去揣摩这话里是友好还是嘲讽，但想到娇娇在银河做事，多些客气总好，笑道：“我和唐娇是邻居，那天就是带又晴见见我的朋友们，当时另外几位没到场。” 郭旭东问：“是唐娇的男朋友没到吗？” 林西成觉得郭旭东有些奇怪，问这些图什么，但又不是什么不可说的隐私，他想了想，应道：“是她哥哥没到，唐娇有一个龙凤胎哥哥。” 郭旭东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见唐娇出地铁站后，有个男人骑电瓶车来接她，她还一路和那人说说笑笑，当时他就以为…… 林西成说：“昨天我们还一起聚餐了，因为上次没能聚到一起，郭总和唐娇很熟吗，她好像不是你们部门的。” 郭旭东的笑容，变得极其灿烂，他知道了，大厅里那个帅气高大的男生，是唐娇的哥哥。 刚好有其他人来寒暄，他们就分开了，之后忙着招待客人，几圈下来，林西成就把这件事忘了。 第85章 她真的快吓死了 又是新的一周，姚玉芬买菜回来，平时睡到天荒地老不肯起的女儿，竟然穿着打扮整齐要出门了。 她还以为自己回来晚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没错啊，才七点钟。 “你们公司今天有早会吗，怎么这么早，你该早点跟妈妈说，我好早点给你买早饭回来。”姚玉芬念叨着，“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才想起来？” “现在不是刚刚好吗？”唐娇拿过妈妈买回来的煎饼，即便这么早，还是跑着出门去。 来到路口，站定啃了一口煎饼，才喊：“文文，好了吗。” 裴雅立刻从门里出来，迅速锁上铁门后，跟着娇娇一起走了。 姚玉芬追出来看女儿，门边摘菜的阿婆告诉她：“两个小丫头一起走了。” 这个时间坐地铁最舒服，人不多，还不怕堵车，上面马路都是开车送小孩的家长，很容易堵，多年通勤经验，唐娇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带着裴雅辗转地铁，顺利来到了房产交易中心。 这会儿还没开门，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坐着等林西成。 八点刚过，林西成也来了，被裴雅指引来到咖啡店，惊讶地发现唐娇也在。 唐娇威胁道：“见者有份，文文说好了，我可以拿百分之十的封口费。” 林西成哪里会信，听说是那天打电话被唐娇听见的，便告诫她：“不要在弄堂里乱说，项目还没下来，很可能半当中黄掉了，不要让阿姨们吃空心汤团。” “我知道，我就是怕有什么变故，帮你把人护送过来而已。”唐娇骄傲地说，“我办事，你放心，你跟袁又晴的事，我可是半个字都没漏出去，我嘴巴很紧的。” 她拿了包，拿了咖啡：“你们等开门吧，我上班去了，事情办成给我发个消息。那个，林西成，我是见证人哦，你将来休想独吞文文的钱。” 林西成嫌弃地把人撵走了，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想对娇娇说，偏偏想不起来是什么。 “怎么了？”裴雅问道，“西成哥哥，是不是要赶回去上班？” “不要紧，我最近几乎等于休假状态，但是才八月份，不可能真的停下来，整个团队放松一段日子，马上金九银十，大家还是想再努力出一些结果的。”林西成温和地说，“让我看一下你的材料，我的朋友大概要九点多才到。” 裴雅说：“钱的事……西成哥哥，我不要钱。” 林西成笑道：“明白了，要是你妈妈发现你突然有一大笔钱，肯定会怀疑。对了，你怎么找到它们的？” 裴雅垂下眼帘，从心里不喜欢已经能随便撒谎的自己，回答道：“我说学校要户口本复印件，我妈没怀疑，立刻就告诉我在哪里，没想到她把房产证和户口本藏在一起了。” 林西成显然不在乎这种谎言，翻看户口本和房产证，说道：“是老天也帮你，不然申请房产证遗失补办，又要等。” 他核对了需要准备的所有材料和证件，玩笑着说：“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买第二套房子了。” 裴雅问道：“西成哥哥，我刚刚才听娇娇说，买房是要交什么契税印花税的，是不是很多钱？” 林西成摇头：“我们定价低，也交不了多少税，放心吧，将来你有钱了，我会要你还给我，或者直接从补偿款里扣除。” 裴雅说：“补偿款还要等很久，我下个月开工资了，分期还给你好吗。” 林西成笑道：“房子都在我手里了，我还在乎这点钱？文文，你就这么相信我，也相信娇娇？” 裴雅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有姚姚哥哥，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们三个人。” 林西成不免心疼，赶紧转移话题说：“是你让娇娇送你过来的？” 裴雅笑道：“她自己要送我来，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比我还激动。我们说好了，等动迁后，两个人把钱合起来，买房子住在一起。” 林西成说的很现实：“她爸妈要有地方住，还要顾着唐姚，他们家虽然比我家多一间亭子间和小晒台，可他们兄妹两个呢，分不过来吧。” 裴雅点头：“是呀，礼拜六说这个事的时候，她都哭了。” 林西成笑道：“他爸妈怎么想我们没办法，但是唐姚不会跟她抢啊，傻乎乎的哭什么。” 裴雅说：“是小时候的事，她说总是穿姚姚哥哥穿不下的衣服鞋子，到现在还是很难过。” 林西成明白了，说道：“那个年代过来，我们这些弄堂房子里长大的小孩，多多少少有些生活上的遗憾，但我们有朋友，我们小时候那些开心的事，以后的小孩子都不会再经历了。” 这些话，字字说在裴雅的心上，她笑着整理起摊开的材料和证件，对于未来，开始有了期待。 “文文，吃过早饭吗？” “吃过了，刚刚还喝了咖啡。” “文文？”林西成忽然严肃地看着她，“你的味觉，是不是没恢复？” “恢复了。”裴雅不愿大家为自己担心，坚定地回答，“真的恢复了，西成哥哥，我吃的很好。” 林西成将信将疑，又不忍心逼得太紧，起身去买了咖啡和三明治。 等他吃完东西，约好来帮忙的朋友也到了，九点交易中心开门，朋友便带着他们进去办手续。 走进交易中心，裴雅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她竟然胆大到，敢把自家最后的财产转到别人的名下。可是跟在西成哥哥身后，她很安心，她什么都不怕。 这一边，唐娇来得早，没来得及悠闲地喝杯茶，就被主管火急火燎的一通电话，指挥去准备会议室。 九点刚过，相关部门的同事全来了，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突然要开会，唐娇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退出来，迎面遇见了和陌生人一起来的郭旭东。 她很自然地让到一边，让上司们先走，那群人走过去没多久，郭旭东忽然折回来，对她说：“我的助理没到，能来帮忙做个会议记录吗，你会吗？” 唐娇点头：“我会，但是……” 郭旭东二话不说：“那就进来吧，今天的会很重要。” 唐娇没办法，把手机静音后，跟着进了会议室。 当林西成和裴雅完成了手续，给她发消息，唐娇正奋笔疾书地做会议记录，她一点也不了解郭旭东的工作风格和喜好，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记录，一上午下来，把她累疯了。 走出会议室，看到文文报喜说手续很顺利，唐娇才总算露出笑容，回复说：你放心，有我见证，林西成不会坑你的。 “一起吃午饭吗？”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唐娇收起手机，转身看见郭旭东。 “郭总？” 郭旭东很平淡地说：“你帮了大忙，请你吃个午饭吧。” 唐娇笑道：“用不着的，真的，协助各部门的工作，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郭旭东则说：“那也麻烦你做了分外的事，我在一层等你，一起吃个午饭吧。” 唐娇心里发毛，觉得两个人神神秘秘地同出同进，一定会引起其他同事的猜忌，倒不如光明正大些，都在眼皮子底下，吃顿饭能怎么样。 “去食堂吃吧，又快又方便，现在已经高峰了，去哪里都会排队吧，我已经很饿了。”唐娇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郭总。” 郭旭东说：“在餐厅见。” 唐娇谢过，抱着资料说：“下午我会把会议记录整理好后送过来。” 郭旭东不在意：“不急，先吃饭。” 原来吃饭是很重要的事，这一点唐娇很赞同，人活着不就是要吃饭，不吃饭，其他所有事都是空谈。 她回办公室放好东西，赶着去了趟洗手间，稍微补了下妆，才下楼去食堂。 没想到，郭旭东早就到了，朝她指了指观景位置，让她先过去。 唐娇腹诽着：“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吗？” 之后坐到观景位置，又嘀咕：“不晒吗？” 夏天很少有人坐观景位置，实在是因为阳光太晒，即便在空调里，桌子凳子都晒得热乎乎的，不过这里有个好处，就是背对着所有人，眼前只有黄浦江和外滩。 她回头想看看郭旭东在干嘛，便见他端着食物过来了，唐娇赶紧起身来接，放下正准备客气两句，一转身，郭旭东又去买吃的了。 来来回回好几趟，很快摆满了一桌吃的，就算唐娇胃口再大，也吃不完这么多。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位置有多好，不仅自己看不到背后的同事，大家想要来围观，也要掂量掂量才行。 可唐娇坐立不安起来，总觉得大家都在议论她，后面稍有动静，就如芒刺在背。 郭旭东再次回来，放下一大杯奶茶：“这个你喝吗？” 唐娇很不安：“郭总，你点的太多了。” 郭旭东摇头：“不多的。” 话音刚落，他们部门的同事来了好几个人，大家很自然地围坐一起，纷纷感谢老板请客，还有人给唐娇递筷子。 唐娇浑身的细胞都松弛下来，插了吸管，猛吸了大半杯奶茶，她快吓死了，她真的要吓死了。 第86章 郭总监，是不是喜欢你？ 一顿饭的时间，郭旭东和同事们谈的都是工作，堂堂部门总监，给下属买饭端菜，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在银河，什么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每一个部门的老大都极具个性。 然而，在人家部门的“聚餐”里，唐娇不需要有存在感，她也不能放开肚子随便吃，筷子只动了面前几样菜，这点礼貌和家教，她还是有的。 郭旭东看在眼里，大家快吃完时，和一个女同事离开，没多久，就一起端了甜品回来，送了一碗到唐娇的面前。 唐娇正愁没吃饱，再来这一碗甜品就刚刚好，他们食堂的芋圆，做的比外面的甜品店还好吃，她还喜欢多加一份炼乳和红豆。 她刚想说，多加这两样东西会更好吃，抬头却发现，只有她这一碗多了东西，别人都是普通的正常量。 唐娇挖了一大勺红豆进嘴里，先消灭证据吧。 这顿饭，吃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挺莫名其妙的，但大客户部的同事都很好相处，不管是不是在他们老板面前装出来的友好，都让人感到愉快。 下午上班，主管把唐娇叫去，问了上午会议的事后，让她赶紧帮郭旭东把会议记录整理好，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唐娇本打算手脚麻利些，尽快弄完后，好处理自己手头的事，可她回到工位没多久，主管又过来，把她今天的事分派给了其他同事。 她一上午都不在，大家知道是跟着大客户部去开会了，本来也没什么，可她手里的活分给了人家，这就有问题了。 “自己什么部门不知道吗？” “就是你这种人破坏规矩，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打杂的……” “小姑娘心思真活络啊，蛮会混的。” 那一下午，时不时有人从身后走过，走过时留下一句半句不太好听的话，那个之前拜托她帮忙，后来又坑她的同事，更是大声喊她的名字：“唐娇，你过来看，你这个是什么，怎么弄啦？” 到最后，唐娇收回了一些事自己来做，弄完郭旭东的会议记录后，跑着送去大客户部，又跑着回来赶时间做事。 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按时完成，不得不加班。 其他同事离开时，还跟她开调侃说：“食堂也有晚饭的，就是没午饭那么多选择，只有几个套餐。” 说实话，唐娇真的饿了。 午饭没能吃舒坦，虽然那碗芋圆满足了一时的饱腹，可甜品碳水消失起来很快，提供能量的蓄电时间短，她下午忙得头昏眼花时，就已经不够用了。 唐娇也是大气，拿了手机说：“那我先去吃个饭，再来做事。” 倒是把对方愣了一下，看着她大大方方一起搭电梯，再独自从食堂层下去。 果然，晚上的公司食堂没有中午那么多花样，只有几个套餐，里头两荤一素配米饭和例汤，便宜是真便宜，才十五块钱一套，量很大，其实来吃的人还不少。 唐娇要了一份鱼香肉丝和酱鸭块的套餐，心满意足地吃饱后，买了一杯冰绿豆汤，上楼去干活了。 她走出电梯时，郭旭东正要下班，看见唐娇喝着绿豆汤走回去，他对自己的同事说：“你们先走，我忘记拿手机。” 于是撇开其他人，跟进来，一直跟到唐娇的部门，发现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了。 “加班吗？”郭旭东径直走进来，站在门口问，“是不是上午的事，耽误你今天的工作了？” 唐娇抬起头，又见到这个人，忙起身问：“郭总，有什么事吗，大家都下班了。” 但是再仔细看，郭旭东拎着包，这是要下班的样子，她松了口气，别再有事了，她今天不想住在公司里。 “没什么事，我……”郭旭东说，“你等一下，我去拿圆珠笔还给你。” 唐娇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了，没时间多想，她赶紧坐下继续干活。 但那之后，等了很久也没见郭旭东回来，唐娇自己的事倒是做完了，把明天要应付的工作粗略整理了一下，明天她绝对要第一个下班，气死那些人。 她收拾好东西，最后拿了茶杯去洗，走出办公室吓了一跳，郭旭东竟然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 “郭总，你？”唐娇心里有些毛躁，这个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圆珠笔，还给你。”郭旭东递过来米奇头的圆珠笔，“不好意思，拖了那么久。” 唐娇不安地接过笔，心里慌慌地说：“那天我忘记要回来，是我自己粗心了……那个，郭总，你在这里等我？” 郭旭东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说：“上午已经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你，反正我也有几个文件要看。” “哦，好，那……我去洗杯子。”唐娇捧着自己的茶杯往茶水间去，觉得这个人脑子肯定有问题，送还一支圆珠笔，能打扰到哪里去，真的打扰，你上午干嘛拉住我去做会议记录。 好在，等她洗完杯子回来，人总算走了。 “莫名其妙。”唐娇嘀咕着，回去拿了包关上电脑，终于可以下班了。 这个时间，银河也好，其他楼层的各家公司，还是有很多人在加班，996并不是一个网络流行语，是上班族的血和汗，电梯一层层下去，进来一个个满脸疲倦的人，唐娇却莫名觉得很充实，很兴奋。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梦寐以求的工作状态，还有五年她就三十岁了，她希望三十岁的时候，能成为一个小头头，明年她就有资格参加内部招聘，兴许不到三十岁，她就能因为动迁有了自己的房子，再升职加薪，还能买车。 在这个沉闷的电梯轿厢里，唐娇身上像是打了一束光，这束光一直追着她走出大厅，在璀璨的金融中心夜景中，依然明亮耀眼。 郭旭东站在步行天桥上，看着她缓缓走向地铁口，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旭东？” “银河禁止员工恋爱结婚吗？” “嗯？” “我是问，可以追公司里的职员吗？” “你没事吧？”ceo白纪川在电话那头笑道，“不管可不可以，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只管去追，其他的事，我会帮你搞定。当然……” 郭旭东淡淡地说：“放心，今年不会让任何人抢走银河的客户，有我在。” 唐娇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哥哥今天值夜班，没能去地铁口接她，踩着高跟鞋晃悠悠走进弄堂，她下意识地把脚步放轻了些。 拐进自家门前的小路，看见文文的窗口亮着灯，就给文文发了条微信。 裴雅收到消息，立刻推开窗：“今天这么晚呀？” 唐娇问：“你爸妈呢？” 裴雅说：“我爸明天才到上海。” 唐娇笑道：“我过来洗澡。” 不等文文答应，她欢喜地跑回去，再跑回来，文文已经开着门等她了。 在相对宽敞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唐娇回血不少，擦着头发出来，文文给她切好了冰西瓜。 “将来我们买的房子，要有很大的浴室，干湿分离，最好有两个卫生间，这样谁也不影响谁。”唐娇憧憬着，“到时候肯定你出钱多，你住大房间，我住小房间。” 裴雅含笑看着娇娇，可惜很晚了，不然她很想给娇娇弹一曲子，便说道：“到时候买一架电钢琴，就算很晚了，你戴上耳机，我也能给你弹曲子听。” 唐娇满眼幸福：“那我还听什么呀，有免费的老师，你教我呀。将来有钱了，我要把小时候没能实现的愿望，都去做一遍。” 她长长地一叹，感慨道：“文文，有钱真好呀，什么梦都能做。” 裴雅说：“没钱也有没钱的开心，要不是我妈没钱了，我们不会搬回来，我们可能一辈子也碰不上了。” 唐娇想说什么，还是把话咽下去。 她一直觉得文文过分软弱，不敢反抗她妈，知道房子过户的事后，才明白文文是在努力的，那自己就没必要再多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默默守护在一边就好。 唐娇岔开话题，开始吐槽今天的遭遇：“我跟你说啊，你还记得那个郭旭东吗，那个男的？” 裴雅想了想：“你们的什么部的总监。” 她们从楼下聊到楼上，娇娇今晚睡这里不走了，熄灯躺下时，她还在嘀咕：“我们部门里几个女的，真不怎么样，她们不喜欢我不要紧，反正我也看不上她们。” 文文盖着空调被，把娇娇抱怨的事在脑中整理了一遍，扭头看向她，轻声道：“娇娇。” “干嘛？”唐娇没好气地说，“你别劝我，我才不要和她们好好相处，有本事就放马过来，一个个长得没我好看，脑子也没我聪明。” 裴雅却道：“娇娇，那个郭总监，是不是喜欢你？” 卧房里的空气，瞬间静止了，空调内外机和谐地轰鸣着，唐娇突然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啦……” 第87章 你是想追我吗 是裴雅最近看多了韩剧，还是唐娇少根筋，一晚上是争不出结果的，但裴雅答应娇娇，不会再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翻身背过文文，唐娇抱紧被子，回想今天发生的事，白天的就算都说得通，晚上呢？ 那人为了还一支圆珠笔，竟然在外面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他们这种大忙人，什么时候这么闲了，她当时就觉得心里发毛，实在太刻意，太不自然。 “你说会不会……”唐娇翻身过来，想再和文文讨论几句，可身边的人，竟然睡着了，她无奈地嘀咕，“肯定不可能，不可能的。” 裴雅睡得很香，在林西成和他朋友的帮助下，房产过户很顺利，她心头的一件大事落下。 对这个家和爸妈唯一能做的事做到了，加上娇娇陪在身边，能让她感到安心，向来被失眠困扰的人，又难得了一夜好梦。 隔天一早，阴云密布、飞沙走石，居委会干部一清早就拎着喇叭到处提醒大家台风要来了，让门窗关好，花盆收起来，底楼人家当心雨水倒灌，楼上的要小心漏雨。 八月下旬到九月上旬，是上海最多台风的日子，台风暴雨，一直都是弄堂人家最大的天敌。 唐娇出门上班，姚玉芬追到路口说：“早点回来，路上一定小心啊，台风晚上就来的。” 而裴雅这边到了学校，门房保安师傅也告诉她，今天的游泳课和初三班级的课都取消了，学校里就几个值班老师在。 裴雅去办公室的路上，经过体育馆，进来看看游泳池是否开门，刚好看见沈凡和几个老师在大扫除，储藏室、更衣室里的东西都被搬出来，一片杂乱。 沈凡搬东西出来看见她，笑着拿了一副游泳镜递给裴雅：“裴老师，拿去用吧，不是新的，但挺好的，我都洗干净了。” 裴雅谨慎地问：“这是学校的东西吧。” 沈凡说：“都是学生丢的，丢的人早就毕业了，不会再来拿，估计丢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你不拿的话，最后过了保管期也是扔掉的。” 裴雅问道：“为什么不给学生用呢，他们有时候会忘了带。” 沈凡说：“没带的只能买，你有地方给他们借，他们就再也不带了，下次人多借不过来了怎么办，什么事都要有规矩，这样对所有人都公平。” 裴雅觉得很有道理，欣然收下了沈凡的馈赠：“谢谢你。” 沈凡说：“我听李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她明天开始到开学前都休息，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代替她教你。” “那就麻烦你了，我今天还想上课。”裴雅本就不在意教师的男女，何况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肢体接触的教学，周六和娇娇来玩耍时，她已经试着放开浮板，不仅能自己浮起来，能往前游动，换气也很顺畅，只是还有些紧张放不开。 再过几天，就该来例假了，而例假之后开学，教师不能再随时使用游泳馆，她不想浪费这几天。 沈凡看起来很高兴，说道：“下了班，我等你。” 裴雅忽然意识到，问：“今天不是停课了吗，沈老师，你可以下班了吧。” 沈凡指了指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趁机大扫除，反正开学前都要做的。” 裴雅便没再说什么，谢过沈凡送的游泳镜后，离开体育馆，风比早晨更大了，瘦弱的人几乎被台风推着跑去教学大楼，她刚在办公室坐下，外头就倾盆大雨。 唐娇就没这么幸运，出了地铁，上电梯后，步行天桥出口乌泱泱的人群堵着避雨，有几个胆大的撑伞冲入雨中，就被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伞被吹折，全身上下一瞬间淋透，还有人滑倒，鞋子都飞出去，狼狈极了。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从地铁里出来，城.管来轰人，大家也知道堵在这里不是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冲入暴风雨。 公司楼下的大厅里，郭旭东站在一旁，看着所有人落汤鸡似的进来，用来吸水的地毯很快就湿透了。 保洁师傅们，急着抱来干的地毯替换，大声喊着：“鞋子擦干了再进去，雨伞过来套袋子，踩得一塌糊涂了。” 好些女生穿着单薄的衬衫t恤，淋雨后贴在身上，进来被门口的空调冷风一吹，都瑟瑟发抖，郭旭东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索，迟迟不见唐娇出现，倒是有几个同事来打招呼，他都大方地说，是在等人。 终于看到唐娇出现，郭旭东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不仅是他，好些人看见都笑了，纷纷夸那姑娘聪明。 就在刚才，步行天桥口的人散光后，连卖雨衣雨伞的小贩都被城.管赶跑了。 唐娇看见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过来疏通下水口，一个激灵，跑去和人家师傅商量，花10块钱买了两只特大号足够把她装进去的垃圾袋，上下撕了三个洞，把自己罩进去，露出脑袋和双手，脱了鞋子挂在包带上，另一只垃圾袋直接兜头披身上裹紧，这么一路拉风地走到了公司。 几个保洁工阿姨哈哈大笑，收走了那些垃圾袋，唐娇用纸巾擦了擦脚丫子，她大概是唯一一个从狂风暴雨里来，浑身一点没淋雨的人。 今天这10块钱，比那天的15块劣质雨伞花得值多了，清清爽爽地走进大楼，在一群群的落汤鸡中间，不要太得意。 但干干净净的她，要和大部分都淋了雨的人挤电梯，唐娇又不禁皱眉头，正在犹豫是不是等一等高.峰过去，身后突然有人跟她说话：“这么多人，不如去喝杯咖啡？” 唐娇转身，赫然看见郭旭东，奔四十岁的男人，脸上早就有皱纹，笑起来格外温柔，也许是长年累月和客户打交道硬生生笑出来的纹路，可即便有这几道皱纹，郭旭东看着也就三十五岁光景，真是一点不老。 “郭总……”唐娇把心一横，脑子一热，问，“你是想追我吗？” 郭旭东很意外，该说是很惊喜，应道：“是，可以吗？” 唐娇浑身一紧，她没淋雨，怎么还觉得发冷，第一反应是自己被职场sao扰了，这个郭旭东不是好人。 “不行，你太老了。”唐娇一刀子插进来，“我们不合适。” 电梯来了，大家排队上，唐娇硬着头皮在电梯快满时，插队跑了进去，不顾所有人的抱怨和责怪，也不听保安叫她下去，反正没超重，电梯门早晚要关上。 看着电梯门关上，郭旭东落寞地站在那里，他没有被唐娇伤害到，而是恼火自己刚才蠢得要死的回答，小姑娘警惕又直接，这很好，可他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再缓一缓。 不过唐娇说的没错，自己太老了，他比唐娇大整整十四岁，很可能只比唐娇的父母小十多岁，都能称兄道弟了。 唐娇到了公司，心里还是一阵阵毛躁，她突然觉得昨天被同事们排挤，讲不定大家是为她好，在翅膀变硬、资格变老之前，她就该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不该去别的地方乱窜。 放下包，跑来茶水间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冰汽水，大早上的喝下去真是提神醒脑，而窗外已是黑云压城，楼宇间灯火通明，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一早上，裴雅都在办公室备课，这会儿到点了，该和值班老师去巡视教学楼，刚走出办公室，值班老师就在侧面楼上大声喊她：“裴老师，雨太大了，别出去了。” 裴雅答应下，不经意低头，看见天井里，沈凡和几个保洁阿姨在疏通下水道，这栋环形楼中间的天井，年年大雨都会积水，裴雅记得小时候，还看见过调皮的男生跳进去游泳。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下水管道肯定修缮得更好，可也扛不住特大暴雨，这会儿水已经积到台阶上，快漫到走廊里了。 保洁阿姨们都穿着雨披和长筒套鞋，沈凡就短裤t恤。 想到人家为自己安排游泳老师，还送她游泳镜，裴雅回到办公室，带上自己去游泳用的浴巾，下楼来，刚好沈凡蹚水走出来，乍然见到裴雅，他愣住了。 “沈老师，擦擦吧，雨太大了。”裴雅递过浴巾，“会感冒的。” 沈凡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我身上太脏了，不要紧，体育馆有淋浴室，我去洗个澡。” 裴雅哦了声：“那也好，要当心点。” 沈凡身上发冷，心里一团热乎，鼓起勇气说：“看样子中午雨也不会停，你在办公室等等，我给你送饭来。” “不用不用。”裴雅连声说，“我办公室里有饼干的，随便吃点就行了。” 沈凡笑道：“没关系，你中午等我。” 他说完就跑了，再次冲入大雨中，奔向体育馆，而裴雅抱着浴巾回到办公室，隔着门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进来看见，是娇娇发来的消息，她气坏了。 裴雅耐心地把十几条消息看完，歪着脑袋想半天，回复道：如果人家真的是喜欢你呢？ 这一边，已经从卫生间回来继续干活的唐娇收到消息，没好气地回复：那我也不 第88章 前提他必须是个好人 要是单说郭总监三十九岁，裴雅觉得也就稍微大了些，可一说姚阿姨才五十二岁，感觉就不一样了。 这是娇娇的事，裴雅不好多嘴，也不敢乱出主意，弱弱地她别生气，刚好收到爸爸的消息，今天航班都取消了，他困在三亚暂时过不来，于是赶紧联系娇娇，让她今晚来家里住，可以尽情吐槽。 自然，不忘向妈妈汇报这件事，至少这几天，在西成哥哥的房产证下来之前，裴雅不想和妈妈发生矛盾。 妈妈直到中午才回复了“知道”，剩下的事，她应该自己会和丈夫沟通，裴雅轻轻一叹，她不想管，也无能为力。 此时办公室门被敲响，门上的玻璃窗露出沈凡的脑袋，裴雅赶紧来开门，就见他披着雨衣，拎着两盒吃的，笑起来那么温和帅气，而这个校草似的大男生，刚刚还在帮保洁阿姨通下水道。 自从那天跳进2米深的泳池被沈凡救起，裴雅对这个人不再那么抵触了，倒也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是大家算得上进一步熟悉和了解，在确认人家是个好人之后，她还是能好好交流和相处的。 “真不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裴雅接过了食物，看见沈凡另一只手上还有一袋，想着应该是他自己的，转身拿钱包时，脑中迅速纠结了一番，再回到门前，就问，“沈老师，你还没吃吗？” “我在店里吃好了，这是楼上陈老师的。”沈凡笑着说，“裴老师，不用给我钱了，我先给陈老师送去。” 裴雅追出来：“钱一定要给的……” 沈凡没法子，说道：“汤是送的，一份盖浇饭，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买了他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地三鲜和酱爆猪肝双拼，就23块钱。” 裴雅认真地数了23块钱给沈凡，再三道谢，回到办公室后打开饭盒，两道浇头原本都是她爱吃的食物，但现在…… 总不能浪费饭菜，何况身体需要营养，她把饭泡进汤里，泡软后把菜也搅合进去，虽然看起来很没食欲，但好吞咽。 一口送进嘴里，裴雅愣住，久违的不是嚼蜡似的毫无味道，即便不那么明显和敏锐，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至少她不抵触了，能好好咀嚼然后吃下去，而不是吞下去。 这一顿饭，卖相差了点，可裴雅吃得很舒服，那之后半天心情都非常好，娇娇说的对，吃饭是头等大事。 然而说这句话的人，今天就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唐娇怕自己被郭旭东盯上，想着午饭和同事们出去吃，可今天台风肆虐，大家都去食堂，她也只能跟着来。 于是很自然地，在餐厅看见了那个人，但郭旭东没看她，很安静地吃饭，听边上同事说着什么，偶尔回应几句。 唐娇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盯着郭旭东看，把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早晨那句“你太老了”，回想起来实在是狠，可当时她以为自己被欺负了，当然要狠狠反击，她又不是那种随便轻浮的人，难道男人说喜欢自己，就要立刻动心，再感恩戴德？ “唐娇，你在看什么？”边上的同事问他，“那边有什么吗？” 唐娇随口说：“我在纠结，要不要再加个菜，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一直在等。” 同事说：“下雨天嘛，大家都会来吃食堂，人肯定多。” 唐娇低头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当同事拍她说：“人少了，你去买吧。” 她顺着方向看过来，原本坐在视线范围里的郭旭东已经离开了，立时松了口气，但她今天真没胃口，连碗里的都不想吃了，哪里还有余地再加菜。 “我吃饱了，不加了。”唐娇笑道，“我们食堂的菜量真厉害。” 同事问她：“我看你一直都吃得不少，怎么一点都不胖呢，是不是每天做运动的？” 唐娇说：“我家里都不胖，大概是遗传吧。” 有女同事叹气说喝口水也胖，大家讨论起了减肥经，唐娇又偷偷看了眼郭旭东刚才坐的地方，心里没来由的沉甸甸。 说实话，她可不觉得三十九、四十岁的人老，自己早晚也要到那个年纪，可她现在才二十五岁，她还没初恋呢。 “唐娇，有男朋友了吗？”边上的同事突然问道，“你将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二十五岁也不小了。” “我还没有男朋友……”。 “上个礼拜五，不是有个人来接你？”同事问。 果然，唐姚那样出现，一旦被看见，必定是八卦，唐娇笑道：“那是我哥哥，我是龙凤胎，我还有个哥哥。” 大家立刻好奇起来：“原来你是龙凤胎，龙凤胎长得不一样吗，你哥哥很高的。” 虽然双胞胎、龙凤胎并不稀奇，但在生活里要遇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从小到大，新认识的人都会对自己和哥哥感兴趣，相同的话，唐娇已经说了无数遍，都不需要再经过大脑。 于是在应付同事们好奇心的同时，唐娇还有心思想想郭旭东，冷静下来她也能考虑到，也许人家是真的喜欢自己想要追求她，即便她完全不喜欢郭旭东，也实在没必要说得那么狠，说什么你太老了。 陷入莫名其妙的自责和后悔里，唐娇反而更恼火了，这算什么嘛，明明是她被欺负，凭什么她在这里纠结。 趁着中午还有时间，唐娇给文文打了电话，裴雅又心疼又好笑，既然娇娇问自己的意见，她便大方地说：“我觉得没必要特地去解释什么，毕竟他突然这个样子，的确也冒犯到你了。但如果之后有机会再碰面，你觉得合适的话，说开了也好，当然前提他必须是个好人才行。” 唐娇坐在茶水间的休息室，一下下搅拌着杯子里的枸杞，随时观察着同事们进进出出，生怕被别人听去，很谨慎地说着：“他好像和我们ceo关系很好，私底下是朋友。” 裴雅问：“所以呢？” 唐娇很矛盾地说：“我们总裁人很好的，全公司都知道，他顾家爱老婆，堂堂一个总裁在公司帮老婆收快递，你想想看，一个好人的朋友，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裴雅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判断男人好坏的标准，但以银河的地位，聘用这么年轻的人做ceo，想必人家各方面都是最优秀的，要这么说，优秀的人的朋友，确实差不到哪里去。 唐娇叹气：“回来和你说吧，烦死我了。” 电话挂了，裴雅用纸巾擦了擦手机，想起前几天看韩剧里的情节，每一对的开始都有故事，就算电视剧是编的，她也相信缘分这种事，真实存在。 “希望那个郭总监是好人。”裴雅自言自语着，打开课本继续备课，她已经做到下学期了。 之后到点下班，裴雅就带着泳衣毛巾来体育馆，然而风大雨大，从教学楼过来，还没下泳池，她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 沈凡准时在等她，裴雅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到了泳池边，沈凡正在热身，她不好意思地问：“沈老师，一个下午，你都在学校里等我吗？” “没有没有，大扫除才结束没多久，其他老师刚走。”沈凡不以为然地笑着，“裴老师，你太紧张了，这么久了，还没熟悉吗？” 沈凡说话也直，上次在马路上，还直截了当地说他知道自己不想和他同行，所以被救的那天放学，在校门口碰上了，裴雅就硬着头皮和他一直走到弄堂口。事实证明在大部分人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有那么多人，天天盯着自己等八卦，她又不是电影明星。 “那我们开始吧。”裴雅笑起来，眼中有自信，“沈老师，我现在可不会再溺水了。” 沈凡说：“你学得太快，别急功近利，我今天帮你看看。” 然而，沈凡把裴雅想简单了，他以为裴老师急着学游泳，能扑腾能浮起来，就认为她自己游得很好了，还想搓搓锐气，让裴老师学得更扎实些。 可当看见入水的裴雅，动作那么标准，换气也顺畅，推着浮板能游很快，放开浮板的话，一旦克服紧张，她就能完全控制水的力量。 裴雅慢慢游到了岸边，抬头摘下泳镜，问道：“沈老师，我可以吗？” 沈凡连连点头，不吝夸赞：“很好很好，业余来讲，等你熟悉了胆大了，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除非你想游比赛，我还能再说说技巧。” 裴雅笑：“不比赛，我也没想到，我学得这么快。” 沈凡下水来，说道：“要不要潜下去试试看？” 裴雅不懂：“什么意思？” 沈凡说：“我带着你潜下去，等你上来，就不会再紧张了。” 他开始讲解如何水下憋气，让裴雅跟着自己尝试了几次下沉，对好了手势，在她做好准备后，带着她潜入水底。 但裴雅身体太轻，学会游泳后，身体会本能地保护自己不溺水，想要潜下去反而很不容易，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被沈凡带下去。 再一次来到水底的世界，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灯光照射下，她的身影从池底缓缓而过。 这个世界变得那么安宁平静，被水充盈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那些会让她作呕痛苦的话语，裴雅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水里，一张嘴，吐出巨大的水泡，沈凡看见，立刻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虽然呛了水，有一瞬的窒息感，可是裴雅好兴奋，对于水的紧张完全消失了，柔软轻盈地游到岸边，扶着赤壁冲沈凡挥了挥手，喊道：“沈老师，我学会了。” 第89章 好，我收下了 沈凡一头扎入水中，潜泳直至岸边，而后突然跃出水面。 前一秒还在担心他是不是潜的时间太长了，会不会出事，这下就看到他如此帅气地出水，裴雅拍起了巴掌：“沈老师，你太厉害了。” 沈凡喘着气，眼前的笑容太美太可爱，一手在水里握成了拳头，不行不行，他要再忍一忍，不能吓着人家姑娘。 沈凡喘匀了气说：“做些基础练习吧，你学得太快了，还是要打一打基础。” 裴雅很赞同：“我也想多学些理论知识。” 可是回头看天，体育馆外已是一片漆黑，可现在还不到五点钟。 “沈老师，我还是该回家了，我们弄堂房子经不起台风。”裴雅有些担心家里的房子，她记得早晨居委会干部一遍一遍地在弄堂里提醒大家，家里就她一个人，这都出来一天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东西都要泡完了。 沈凡忙道：“是该小心些，那今天就到这里。” 他们上了岸，各自去换衣服，想到一会儿肯定会被暴风雨淋透，裴雅顾不得擦干，换上衣服拎着东西打了伞，直接就出门了。 “裴老师……”只见沈凡追出来，手里捧着一件很厚实的雨衣，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 “也是学生丢的，还没多久，所以你要还回来。”沈凡说着，就把雨衣给裴雅穿上，说道，“撑伞没用，可是真淋雨，你走不了几步的，披一下吧。” 裴雅谢过，转身走进风雨里，才挪动出校门，沈凡又从身后追出来，他像是自己带了雨衣的，说道：“裴老师，我送你。” 一个能把自己装进儿童雨衣的人，瘦得好像风大一些就能吹跑她，沈凡实在不放心，能送一段路，他才安心。 走到半路，只见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沈凡下意识地搀扶了裴雅，说：“这天实在太危险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沈凡也适时地松开了手，雨太大，隔着厚实的雨衣，裴雅似乎也没感觉到刚才那一下，到了弄堂口，谢过沈凡后，过马路进了新康里。 他们弄堂地势低，就算有再好的下水路，也扛不住大暴雨浇灌一整天，好多底层人家在往外洘水，这活儿裴雅小时候也干过。 只见前方有人急匆匆跑来，顾不得路上积水，跑得水花四溅，胖胖的汪阿姨格外显眼，裴雅先认出汪阿姨后，才认出姚阿姨。 可她们都没顾得上看路边的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银河这一边，同事们看见唐娇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跑去和主管不知说了什么，就下班冲出去了。 电梯一路下来，唐娇用打车软件叫了十几次车，加钱也没人接单，天气太恶劣，司机都不出来挣钱了。 她只能冲到马路边，一边刷手机，一边用眼睛看有没有出租车，可她浑身都浇透了，一辆车都没叫到。 无助地快要哭了，一辆私家车到她面前停下，司机放下了副驾驶的窗，被大雨迷了眼睛的人，一时看不清是谁，却是郭旭东冲她喊：“上车吧，你现在叫不到车。” 唐娇隔着雨声喊：“我要去医院……我哥哥他……” 郭旭东说：“去哪里都行，上来。” 唐娇没再多想，钻进车里，报出了地址，冻得哆嗦的手，给妈妈打电话确认情况。 她在公司接到消息，唐姚出车祸了。 郭旭东见她发抖，把空调开高，再把刚才拿开的西装外套从后座拉过来，递给了唐娇：“盖一盖，会感冒。” “郭总，谢谢你，会不会耽误你……” “我刚从客户那边回来，接下来也没事了。”郭旭东说，“雨天我不能开太快，你别着急。” 他打开导航，查看路段拥堵情况，和唐娇商量抄近路冒险去堵车没定数，不如绕个圈子，多花10分钟。 唐娇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双眼通红，十分可怜，说着：“谢谢郭总。” 郭旭东又把空调开高了几度，稳稳地打着方向盘。 一路上，还能看见和风雨搏斗的快递员外卖员路过，唐娇想到正躺在医院的哥哥，恨得踹了一脚：“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但突然意识到，这是人家郭旭东的车，连声说对不起。 郭旭东主动问：“你哥哥怎么了？我听林西成说过，你有个双胞胎哥哥。” 唐娇都没心思去想林西成是怎么又和他搭上的，心里只顾着又急又生气，说道：“他自己有个快递站，这种天还去送快递，被车撞了。” 郭旭东默默地提速，在安全驾驶的前提下，用最快地速度把唐娇送到了医院。 “郭总，谢谢你……”唐娇说那个“你”字时，已经下车跑出好几米了，郭旭东没在意，把车开出去掉了个头，停在了对面。 唐姚命大，只是左臂骨折，身上多处擦伤，大腿上剐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医生说差一点就割到大动脉，现在送去做脑部检查，汪美丽陪着姚玉芬在楼下办住院手续。 “他神经病，这么大的雨去送什么件，收件人不拿件要死了吗？”唐娇暴躁地开口就骂，“撞他的人呢，那个畜生呢？” 姚玉芬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女儿，要她擦一擦，一面劝说：“见了唐姚，你别说这些话，娇娇，他赚钱也是为了……” “为了我吗，还是为了你，我们家穷到要他养吗？”唐娇暴躁地说，“警.察呢，那个开车的人呢？” 不久后，唐姚被推回病房，医生说脑部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但要留院观察两天，之后交.警来做笔录，唐娇把事情都问清楚，暂时确认了责任在司机身上。 再晚些时候，肇事司机的老婆拎着水果和牛奶赶来，一进门就是道歉，不停地道歉，唐娇心一软，看人家也是吓得失魂落魄，满肚子火就压下去了。 唐姚已经缓过来了，对妈妈和妹妹说：“回去吧，我没事，请个护工看护我一下就行，你们都是女的，怎么照顾我。” 姚玉芬说：“妈妈和妹妹有什么不方便的，当然是自己人照顾更好。” 唐姚说：“我要小个便，你们扶得动我吗？都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吧，看看家里房子漏水没有，今天晚上台风最厉害，汪阿姨你们家也是的。” 汪美丽说：“去年弄堂里统一修屋顶，不要太灵，今天一滴水都没漏下来，倒是底下的人家一塌糊涂，水太大了，都没进去了。” 唐姚见妹妹在一边，妆花了，身上衣服像是被捂干后，皱巴巴地贴着，嘿嘿一笑：“带妈妈回去，听话。” 唐娇声音猛地高八度：“唐姚我跟你说！这么大的雨……”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对床的男病人摸着心口说：“小姑娘结棍的，心脏病要被你吓出来了。” 姚玉芬尴尬地向大家道歉，汪美丽拉着唐娇出去，无奈地哄着：“好了好了，唐姚大难不死，肯定有后福的，讲不定今年给你妈讨个媳妇回来。” 唐娇生气地说：“等他变瘸子了，我看谁嫁给他。” 汪美丽笑道：“你怎么过来的，这么快就到了。” 唐娇这才想起送她来的人，敷衍了汪阿姨几句后，坐到一边，从包里翻出藏在皮夹子里的，那张签了名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郭旭东早就保存了唐娇的电话，自然很快就接了：“我还在医院对面，我想你可能要用车。” 唐娇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见妈妈从里面出来，说要回去给儿子拿些替换的短裤什么，她起身说：“我去拿，你不要来来回回跑了，等下爸爸来了，你再跟他一起回去。” 说着转身就走出来，一出医院大门，就看见郭旭东撑着伞站在路边，朝她招了招手。 唐娇跑来，两人很默契地进了车里，郭旭东递给她纸巾：“擦擦吧。” “郭总，我……阿嚏！”唐娇话没说完，捂着脸就打了个喷嚏，尴尬地接过纸巾。 “盖一下，会感冒。”郭旭东又把自己的外套递过来，问道，“你哥哥没事吧？” 唐娇苦笑：“死不掉，他皮厚，我妈妈胆子很小，我怕她应付不了，所以才赶过来。” 郭旭东点头：“没大事就好，你当心感冒。” 唐娇说：“因为你还在这里，所以、所以……” 郭旭东发动了车子：“说吧，去哪里？我今天已经没工作了，你放心。” 当唐娇拿了哥哥住院需要的东西再被郭旭东送回来，连裴雅都跟着她一起来了，瘦弱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郭旭东记得，他在食堂见过这个女孩子，原来她不是银河的人。 到了医院，裴雅谢过郭旭东，拿着东西先下去了。 唐娇解开安全带，犹犹豫豫好半天，从包里掏出两张已经被她一路过来捏得发烫的一百元纸币，放在了车上说：“这、这是车费……” 郭旭东无奈地一笑：“好，我收下了，你小心点。” 唐娇谢过：“请回去吧，台风马上要来了，林西成也开车过来了，他会送我们的。” 郭旭东点头：“知道了，大家都注意安全。” 第90章 中个五百万 裴雅抱着一堆东西，在医院大堂等娇娇，看着她被风吹进来后，还不忘朝外面看，像是在担心什么，便笑眯眯地走来问：“你真的给郭先生车费了？” 唐娇尴尬地一笑：“还是算清楚比较好，你说两百块够不够？” 裴雅不清楚，分了一半东西给娇娇拿着，说：“我们先上去吧。” 唐姚见妹妹把文文也带来，不免责怪她多事，但裴雅说是她太担心了，她好像还是看到救护车把姚姚哥哥接走的，一定要看一眼才安心。 但是病房里不能太多人在，不久后林西成到了，确认唐姚没事，他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就要把大家接回去。 唐志明坚持要留下陪儿子，唐姚也没办法阻拦，于是留下爸爸，让其他人都早些回去。 唐娇走出病房没多久，突然又折回来，哥哥果然把手机卡插进旧手机里，又要开始打电话，被妹妹一瞪，老老实实放回床头柜上。 他朝妹妹挥挥手：“走吧，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就打几个电话，我现在这样子还怎么送快递是吧。” 唐娇骂道：“你再送就要把命送掉了。” 裴雅赶回来，拉着娇娇走了，劝她说：“姚姚哥哥都摔成那样了，你还那么凶。” 唐娇说：“这种人你不骂他，不长脑子的，我爸妈都说不过他。” 姚玉芬和汪美丽在走廊里，看着女儿冲进去又被文文拉出来，她对汪美丽说：“我和老唐都是闷葫芦，怎么养出个这么急躁的女儿，她哥哥也不这么急的。” 汪美丽笑：“不是蛮好，小姑娘在外面不会被人欺负，你应该开心。” 姚玉芬叹气：“我就怕她窝里横，到了外面没用。” 汪美丽说：“不要太有用，刚刚跟警.察讲事情，换成我们两个，讲也讲不清楚。” 那之后，当林西成把大家送回新康里，台风达到了最猛的时候，弄堂里积水车子开不进去，四个人手拉着手蹚水往里走。 林西成把车开到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停下后一直等妈妈消息，直到她打电话来，说大家都回去了，才松了口气往家去。 医院病房里，唐姚终于联系上了许沁，说他出了点事，暂时去不了快递站。 许沁有些紧张地问：“听师傅说，今天路上有人出车祸……” 唐姚笑起来：“那么巧，就是我。” 电话那头焦急地问：“怎么样了，怎么会撞的？” 唐姚说：“你看我还能给你打电话，肯定就没事了，但是快递站我过不来，今晚台风最厉害，你安排几个师傅值班，只要仓库和包裹没事，我给三倍的钱。” “你在哪家医院？”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唐姚再次强调，“你安排周师傅……” 许沁打断了他的话：“你养伤吧，这里我会负责的，明天台风过去了，再联系你。” 唐姚很满意：“你注意安全，多留两个师傅值班，钱照算。” 电话挂了没多久，许沁又打来，唐姚不禁皱眉头，但人家说的是：“你有保险的，你别忘了找保险公司赔钱。” 唐姚说：“我妹妹在弄了，你放心吧，注意安全，让师傅值班就好，你早点回去。” 快递站里，许沁挂了电话，外头风大雨大，她其实在这里过通宵，比回去安全多了，何况她也不放心仓库，怕进水，于是出去和几个师傅商量，留下了两个人一起值夜班，冰箱里还有些食物，她收拾收拾，给大家弄了点晚饭吃。 这天夜里九点多，台风达到了最强风速，裴雅总算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张春在杭州也受到台风影响，她让女儿把家里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千万不要漏水，东西淋坏了，还要花钱的买的。 裴雅在妈妈的指挥下，做了很多防护措施，虽然离开十年了，毕竟也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张春当年防汛抗台的技能还没忘。 挂电话之前，她叮嘱女儿注意安全，裴雅心一软，她本以为，直到挂电话也不会听到妈妈的关心。 此时娇娇发来消息，问她怎么样，又说今晚哥哥和爸爸在医院，她不能再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所以不能来陪她睡觉。 裴雅立刻回复：我没事的，大家这么近，有事叫一声就好了，你好好陪姚阿姨，阿姨肯定吓坏了。 唐娇又问：你说，我要不要给郭旭东打个电话，问问他安全到家没？ 裴雅说：我是你的话，我会问，你们又没什么，有什么不能问的。 “就是啊。”这一边，唐娇一拍大腿坐起来，“又没什么事的。” 姚玉芬端着两碗蛋炒饭上来，放下问女儿：“文文晚饭怎么办？” 唐娇说：“她自己会弄的，我饿死了……” 她坐到桌边，大口吃饭，抬头看见妈妈不动筷子，坐着呆呆地出神，她笑道：“别吓自己了，唐姚没事。” 姚玉芬眼圈一红，眼泪落下来，唐娇坐到妈妈身边抱抱她，说：“没事没事，你儿子皮很厚的。” “你哥哥要是有什么……”姚玉芬哭道，“我就不想他做这一行，我每天在马路上看到那些快递员还有送饭的小伙子，骑个车飞来飞去，我就吓得一身汗，想到你哥哥也这样。” 唐娇说：“可是这些工作，总是要人做的，出车祸这种事讲不清楚的，有些人好好走在马路上，被飞过来的车子撞一下，照你这么说，都不要出门了，多危险？” 姚玉芬叹气，让女儿赶紧吃饭，她把碗里的鸡蛋挑出来给唐娇，说道：“还好你的工作那么稳定，妈妈不用操心，娇娇，不是妈妈偏心你哥哥不在乎你，你说大风大雨，你在办公楼里吹不到淋不到，你哥哥就……” “我知道，别说了。”唐娇有些不耐烦，把鸡蛋又还给妈妈，“我在跟你计较这些吗，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给唐姚烧菜，你慢点烧骨头汤，要给我剩一碗哦。” 姚玉芬说：“你哥哥工作的事，不出事妈妈也不想多说什么，我现在就两件大事，你和你哥哥结婚。” 唐娇摇头，说：“结了婚，你就盼孙子，有了孙子讲不定盼二胎，你是我老妈，我还不了解你？反正唐姚怎么样，我不管，我自己的事我会做主，你别管我。” 姚玉芬说：“那你要把眼睛睁大点，要……” 唐娇莫名地心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被老妈这一说，她毛躁得很，威胁妈妈再啰嗦她就下去吃饭了，姚玉芬才收了这个话题。 狂风暴雨的一夜过去，隔天早晨，裴雅推开窗户，虽未天晴，但无风无雨的世界，安宁得仿佛地球重生一般，全世界只有自己存在。 她找来抹布把窗台擦一擦，看见楼下汪阿姨出门了，冲她笑道：“文文，你起来啦，家里没事吧？” 裴雅笑道：“没事，汪阿姨，你这么早去买菜。” 远处姚玉芬也出来了，她们约好了一起去菜场，好的肉骨头蹄髈之类，要先到先得，去晚了都被挑光了。 裴雅下楼来，把天井里被风卷来垃圾和树枝树叶清扫干净，查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再有雨，就把洗好的衣服晒出来。 做完这些事，弄堂里越来越热闹，隔壁聪聪妈生煤球炉的烟雾升腾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裴雅洗漱穿戴，把昨晚的粥热一热吃了，就要出门去参加培训，见唐娇也出来了，她惊讶娇娇今天这么早。 唐娇苦笑：“我昨天的事没做完，今天早点去弄，不然那几个女人又要找我麻烦，我不能让他们抓我小辫子。” 裴雅说：“我下午培训回来，去看看姚姚哥哥。” 唐娇谢绝她：“你又不是医生，说不好听的，你都不是女朋友，去干嘛呢？等他出院回来了，你来看看好了，别特地跑去医院，一病房都是男人，小姑娘别去。” 她们一起搭地铁，裴雅坐了两站就要转线，唐娇则刚好有个位置，坐下来翻手机，工作群里果然有人@她，她不客气地回复：我现在就回公司去弄，你们来了刚好。 熄了屏幕，唐娇满肚子火气，平时别人有什么事，她都是尽量帮忙的，昨天就早走了一个多小时，至于吗？ 为了让自己开心点，唐娇早早来到公司后，去食堂层看了眼传说中的早饭，竟然真有不少人来吃，花样还不少。 林西成知道银河的福利，曾笑话她是冲着银河的食堂来的，偏偏唐娇最近才开始吃食堂，一次次发现新大陆。 食堂的皮蛋瘦肉粥两块钱一大碗，大肉包一块五毛一只，要不是不让外带，唐娇都想多买些给哥哥送去医院，她多久没吃到肉这么实沉的包子了，粥里的皮蛋也是大块大块，跟不要钱似的。 吃饱了，心情也好，她笑眯眯地等着电梯，电梯门一开，空荡荡的轿厢里，只有郭旭东一个人。 郭旭东看见她，下意识地按着开门键，而唐娇却愣住了，挪不开步子。 她满脑子想着，必须去买一百块的彩票，她肯定会中奖，中个五百万，就能买房子了。 好在，有其他吃了早饭的同事过来搭电梯，唐娇才和别人一起上来，出电梯后，她想和郭旭东打个招呼，但人家行色匆匆地走开了。 第91章 这不是我妈妈 没能说上话，唐娇也不好强求，一样匆匆忙忙往办公室走，昨天剩下的几件事要赶紧处理，她都在群里撂下狠话了。 好在仗着脑筋聪明、手脚麻利，当部门里出现第二个人时，她已经全部弄完。 这才有功夫去泡杯茶，看见阿姨在摆放上午的点心，她刻意等一等，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于是也等到了其他部门的人三三两两来泡茶，其中一个是大客户部的，唐娇还和她一起吃过午饭，大家点头示意，她和另一个人就去水池边洗杯子。 “你们郭总今天来得很早，又有什么大客户吗？” “他昨天去见客户后没回来，所以今天提早过来弄后面的事，有两份资料等着寄出去呢，我刚刚来，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弄好了。” “你们老大做事风格，和白总很像，怪不得是朋友。” “他来之前我蛮紧张的，相处下来，只要做事情，他话就不多，比前面那个强一百倍。” 此时阿姨摆好了点心，唐娇随手拿了块巧克力派就走了，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和她打招呼，她回应得也很敷衍，满脑子想的是，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自己的记性不差，昨天郭旭东对她说，他接下来没工作了。 当然，可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偏偏是为了她…… 唐娇看向办公室的同事，不是自信心爆棚，可她相信，昨天要是换一个人站在雨里叫车，郭旭东绝不会停下来。 那么大的雨，那么狼狈的自己，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个时间，裴雅已经在上培训课，课间时，大家聊着昨天的台风，说着各自学校的情况，大部分人都是带预备班，只有裴雅和少数几个带了初一和初二。 有人在他们学校的工作群里得到最新消息，告诉大家说，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会是区里出卷子统考，要做教学评估。 大家纷纷表示压力很大，通常期中考试都是各校自行出卷子或是几个学校合起来，考什么范围出什么样的题，老师手里都拿捏得准，可碰上区里或市里统一出卷，例如期末考试，虽然会给出考纲，可就算老教师也有押不准题的时候，更别说他们这些新手了。 裴雅在边上默默不说话，她觉得理科老师有紧张的道理，毕竟一个公式可以变化出无数种题型，但英文考试不就那样吗，掌握词汇量和语法，变不出什么花样。 不过回想起来，读书的时候，老师们都无法通过她的成绩来判定某一次考试的难易程度，她初中时的英文水平，已经甩开同龄人一大截。 自然，这都是被妈妈逼着没日没夜背诵做卷子的结果，除了校内课，校外辅导课把她的时间挤得吃饭都只能在路上。 在新康里时还能喘过气，搬走之后，裴雅每晚都在恐惧和不舍中闭上眼睛，因为一睁开眼，又要学习了，失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件事引发的讨论，有人担心学校生源差，有人怕家长不好对付，也有人羡慕裴雅去了一所生源好的学校，还带了重点班，当然不缺好心人提醒她：“重点班的家长，都是战斗力很强的，哪怕班里考区第一，只要有一个人考得不好啊，那个家长就能烦死你。” 裴雅相信的，就她这样了，偶尔英文数学没拿到满分，妈妈就会跑去学校和老师谈谈，现在想来，妈妈的确为她付出了很多精力、时间和金钱，可惜等待回报就差临门一脚，妈妈自己先失败了。 想到这里，裴雅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爸爸的消息，他登机了，中午就能到上海。 裴雅把消息转给了妈妈，张春回复的却是：家里怎么样，进水了吗？户口本放回去了吗，别让你爸爸看到。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些年妈妈付出的精力、时间和金钱，只是她制作筹码的成本，她就别自我感动，别给自己洗脑了。 下午培训结束，裴雅径直回家，没去学校游泳。 一则是爸爸回来了，再则毕竟按课时收费，游泳馆昨天停课的孩子今天来补，她不想沈凡教了一天学生，还要来教自己，昨晚离开学校时就说好，她今天不去。 回到家，天井里晒满了爸爸替换下的衣服，进门见爸爸正在拖地，对她笑道：“茶几上的椰子糖、辣椒酱，还有芒果，你拿去邻居分分吧，你看着办。” 裴雅见芒果又大又新鲜，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对爸爸说：“椰子糖和辣椒酱我拿去分，芒果都给姚姚哥哥吧。” 裴厚德笑悠悠看着女儿，他还以为女儿动了芳心。 看出爸爸眼里的意思，裴雅忙解释：“他出车祸受伤了，想给他补点营养。” 裴厚德放下拖把，问道：“怎么出车祸了？” 裴雅说：“有个人催件，说不送就去投诉，昨天风大雨大，姚姚哥哥骑车赶去送，回来的路上等红绿灯，被轮胎打滑的车撞了。左手骨折，大腿拉了一条大口子，现在还在医院观察，有轻微脑震荡。” 裴厚德叹气：“年纪轻轻，他做这个，老唐他们肯定提心吊胆。” 他说着拿起拖把，又看了眼女儿，不禁笑道：“文文，一个多礼拜不见你，气色好多了，人也晒黑了。” “黑了吗？”裴雅摸了摸脸，女孩子终究是爱美的，“我学游泳了，学校规定老师都要会，大概做运动，人比较有精神。” 裴厚德说：“很好很好，是该做做运动，文文，你长大了，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再听你妈妈的指挥。” 虽然这是好话，虽然这是来自爸爸的善意和关怀，可裴雅不喜欢听，她不喜欢被说长大了就该如何如何。 若是按照这些话来做，不等同还是被指挥着，只不过指挥她的人，从妈妈变成了别的人。 “爸爸，我去送东西。”裴雅抱起一堆特产，转身往外走。 她把芒果全送去唐家，可惜姚阿姨在医院，家里没人，回来遇见汪阿姨拎着保温桶出门，一商量，两个人就一起往医院去。 自然到医院没坐多久，就被唐姚赶回来，汪美丽带着文文去逛了一圈小菜场，一人吃着一支雪糕往回走，有说有笑，不认识的人，很自然就以为她们是母女。 于是当下班的沈凡从这里经过，就以为汪美丽是裴雅的妈妈，主动上来打招呼，客气又礼貌。 “汪阿姨，这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裴雅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向汪美丽介绍，又对沈凡解释，“这不是我妈妈，是对门的邻居阿姨。” 这下轮到沈凡尴尬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看你们……” 汪美丽和裴雅互相看看，她们都拎着菜，吃着雪糕，的确看着像逛菜场的母女俩，她哈哈大笑：“我哪有福气生女儿，儿子长大了，别说陪我买小菜了，见个面都难。” 裴雅并不期待大家有什么交流，礼貌地说：“沈老师，我们先走了。” 汪美丽笑呵呵地道别：“沈老师再见啊……” 沈凡还在尴尬，僵硬地和她们再见，但就算此刻知道不是母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和她们之间的气氛，他怎么都不觉得，仅仅是邻居那么简单。 这一边，汪美丽进了弄堂，自然是一路搭讪到门口，平日里也罢了，今天她是故意的，是怕文文尴尬，怕文文以为自己会多想，因为汪美丽记得很清楚，上次看见和文文一起走回来的男小孩，就是这个沈老师。 小伙子虽然个头不高，但也刚刚好，卖相长得不错，人又精神又有礼貌，虽然只凭几眼几句话，无法判断人的品性好坏，可文文这小姑娘那么内向安静，不擅和人打交道，能和她说上话，至少在文文的判断里，那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再说了，如果两个小年轻真有点什么，不是挺好…… 可想着想着，汪美丽还是叹气了，她知道张春那个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体育老师。 她站在门口，看着文文回家去，透过落地门能看到，小姑娘站在客厅里不动了。 汪美丽微微皱眉头，隔着铁门问：“文文啊，怎么了？” 裴雅转身来：“没什么，汪阿姨，你快回去烧饭吧，爷叔要回来了。” 再转身，家里，空荡荡的。 爸爸又不见了，他今天才回来，又出门去了。 桌上罩着烧好的饭菜，压着一张纸条，爸爸说他今晚回电厂值班。 是去电厂值班，还是去那个女人家里，只有天知道。 裴雅把菜拎进厨房，简单地处理后放冰箱保存，又看了眼桌上的菜，翻出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本来还打算回家给爸爸炒两个菜的她，一下子什么胃口都没了。 回到楼上，拿出手机，裴雅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给妈妈发消息：爸爸到家了，去电厂值班。 可她迟迟按不下发送，最后的最后，删掉了值班那句话，只发了一句：爸爸到家了。 消息刚发出去，娇娇就发来消息，很长很长，裴雅匆匆扫过一眼时，看见了郭旭东三个字。 第92章 你的事，比工作重要 那么长一段话，娇娇就在纠结一件事，要不要向郭旭东道歉和致谢。 裴雅想了想后，回复：谢谢人家是应该的，道歉就不必了，反正这件事也过去了，你既然不喜欢他，也不想有什么瓜葛，那就到此为止嘛。再说，人家事后还能帮你，应该就是没放在心上。 唐娇看着手机上短短一段话，道理她都懂，都想一整天了，昨天那两百块钱在她看来，就是最后的交代，她说人家太老那句话，完全是防御状态下，打个比方如果郭旭东对她动手动脚，她当时就会照着下面踢过去。 所以这件事，追究起来，唐娇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道歉，她不自觉地挺起了背脊。 办公室里有个同事抱怨着：“昨天真是，多少年没碰到这么大的雨了，我老公那个傻x，开车不长脑子的，泡水里熄火了，一天到晚没好事情。” 唐娇下到，新康里那一带地势低，弄堂里简直泡成威尼斯，而外面的大马路也积水不浅，车子开过都是波浪阵阵。 郭旭东却因为担心自己还要用车，特地等在医院外面，载着自己来回拿东西。 这怎么好是200块打发掉人家的事呢。 唐娇低吼了一声，趴在了桌上。 边上的同事问：“娇娇，怎么了？” 她敷衍道：“我哥哥昨天就出车祸了，你们都要小心点。” 大家这才明白了唐娇为什么早退，那些在群里毫不顾忌地抱怨她的人，不免有些尴尬，便有人八卦地问：“你哥哥做什么的，昨天大风大雨，到马路上去干什么？” “送快递的。”唐娇大方地回答。 “送快递……” “你双胞胎哥哥，怎么送快递去了？” 唐娇看出来那几个女人一副很看不起送快递的样子，幽幽道：“他自己有个快递站，是个小老板，昨天碰到个十三点不拿件要死了，风里雨里的催，他就自己去送了。” 这些在高档写字楼里的女人们，也是懂行情的，现在做物流很赚钱，别看小小一个快递站，一个月流水不得了，平时给她们送个饭的外卖员，很可能工资还比她们高，还真没资格去看不起谁看不起哪个行业。 唐娇笑笑，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她早就放弃和那几个女人好好相处了，随便她们怎么去想，一个小小的基层部门，不好好做事搞那么多是是非非，也活该她们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上不去。 此时有大客户部的同事来，明天有三批重要的客户要到，需要唐娇她们协助接待，来商量具体的事，主管把唐娇也叫了过去。 有同事说：“郭总监来了之后，你们越来越忙了，行不行啊？” 那位大客户部的同事笑着说：“忙归忙，年终奖有得拿，我宁愿忙的。” 她又补充说：“郭总周五去北京出差，之后直接去深圳，要一个礼拜才回来，下周我们就轻松多了。” 于是大家约着下个礼拜一起吃午饭，再安排好了明天的事，主管和大家开了简单的会，布置明天的任务。 唐娇负责协助接待第三批客人，她记下了自己要注意的事，回到座位前，写了几张便签贴在电脑上，看着时间和内容，她又开始纠结了。 她听见了的，如果明天下班之前，不去谢谢人家的话，就要一周后才能见到，到那个时候，怕是什么都没意义了。 她矛盾的是，如果不给那200块钱倒也罢了，偏偏她给了人家钱，把人家的心意当什么呢。 转眼，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唐娇收拾完东西也准备走，给哥哥打了电话，唐姚让她别去医院，他不想在医院里被妹妹当孙子一样训。 “那你要老实点，好好休息两天，快递站开了那么多年，你不在人家一样能做事的。”唐娇叹气，“妈妈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你自己想想吧。” 唐姚说：“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别跟老妈吵架。” 唐娇则道：“这样吧，我帮你去快递站看看，我不说话不乱指挥，我就看看，昨天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你肯定不放心。” 唐姚答应了，叮嘱妹妹去了别乱指使人，有什么事联系他。 从公司去快递站，下地铁要走很长一段路，唐娇就去买了些饼干面包给大家当点心，之后来到这边几栋大楼共用的扬招点，准备直接打车去。 事实上，大部分都是网约进来的车，唐娇刷手机，竟然排了几百号，她又不想加钱，可现在再去坐地铁，拎着这么多东西，面包都要压扁了。 马路对面，郭旭东从银河停车库出来，经过扬招点，看见了站在路边，对着手机发愁的唐娇，他在前面拐弯，又绕回了银河的停车库，一面打了唐娇的电话。 唐娇并没有保存郭旭东的号码，还以为是叫到车了，兴冲冲地接电话，可对方一开口她就愣住了。 “现在有交.警管制，外面的路不能上客，你回停车库来，我在停车库等你。”郭旭东说，“要是你已经叫到车子了，那就算了。” “郭总……” “昨天你给了200块车费，太多了，我算了下路程，该找你钱的。” “可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来的话，我就等你，不来的话我就走了。” 来扬招点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唐娇并没有非要坐郭旭东的车的理由，大不了去挤地铁，大不了多等几趟地铁，大不了出了地铁口再打车，她有无数条回家的路，完全不必去坐郭旭东的车。 可她不想明天继续为了这件事纠结，今天她都没能专心工作，她不希望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到最后变得连上班都尴尬。 她往回走，第一次搭电梯下行，第一次来到银河的停车库，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郭旭东，只见昨天那辆车从前面拐过来，稳稳地停下了。 郭旭东下车来，要接她手里的东西，唐娇婉言谢绝，抱着一大堆吃的，坐在了后座。 “去医院吗，系一下安全带。”郭旭东都没有别的废话，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堵车，我们今天还是要绕路。” “不去医院。”唐娇把快递站的地址报给了他，“去帮我哥哥看一下快递站里怎么样了。” 郭旭东输入导航，选择了最通畅的道路，什么话也没说，就把车开了出去。 过江隧道口到底还是堵了会儿，车内格外安静，只有唐娇怀里的塑料袋，时不时发出点动静。 这气氛尴尬得她都要透不过气了，抓了一只面包递给郭旭东：“郭总，你饿吗？” 郭旭东说：“下班前，把你给我的巧克力吃了，现在不饿。” 唐娇都忘了那件事了，收回手，在袋子里掏了半天，递过来一袋曲奇：“那给你这个，可以放时间长。” 郭旭东谢着接过，车子缓缓进入隧道，隧道里亮如白昼，车内没开灯，从后视镜只能看见唐娇淡淡的轮廓，而唐娇也只能看见隧道灯光下，郭旭东的半边侧脸。 “昨天早上的事，对不起。”郭旭东终于开口，“我吓到你了吧，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那么直接地问我，当时脑子一懵，就回答了。” 唐娇的心砰砰直跳，没来由的，觉得好委屈，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郭旭东说：“你说我太老了。” 唐娇着急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我以为……” 郭旭东说：“到年末过了生日，我就三十九周岁了，对于你的年龄说，是太老了。” 唐娇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包堆里，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郭旭东温和地说：“一开始我想，三十九岁的我，没资格喜欢那么年轻的你，但很快我就想通了，如果不在三十九岁就争取一下，再过一年，在你眼里我就更老了。” 唐娇愣住，此时车子出了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郭旭东不紧不慢地说：“与其到了四十岁继续后悔，我想不如在还没到三十九岁时争取一下，唐娇，严格来说我现在三十八岁，我喜欢你。” 车子开过减速带，猛地震了一下，唐娇紧紧抱住了自己的面包，软软的面包被挤压变了形，她意识到这个，才慌张地松开手。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了，郭旭东转身问：“没事吧，刚刚忘了提醒你，我们要过减速带。” 唐娇摇头：“没事……” 郭旭东说：“如果今天你拒绝我，之后我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但你要是没想好，我很愿意等。因为年龄越来越大，至少我自己不能再犹犹豫豫，我想趁着还年轻，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唐娇问：“可是……你喜欢我什么，我们才刚认识的。” 郭旭东说：“喜欢看见你，自从那天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每一次看见你，我都很开心，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很开心。” 唐娇没别人表白过，她都不确定这算夸赞还是表白，但她很确定的是，她一点也不反感，真的，昨天早上的确被吓到了，可是现在…… 郭旭东说：“有件事要提前说明，在发现你和袁又晴认识后，我让助理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我承认我有工作上的企图，但我喜欢上你，和这件事没任何关系。” “哦……”唐娇傻傻地点头，“我知道了。” 红绿灯过了，郭旭东转过身，继续往快递站去，好半天，唐娇问他：“昨天下午，你有工作的是吗，所以今天早上来这么早？” 郭旭东说：“你的事比工作重要，昨天下午能遇上你，是老天给我机会，我一定要珍惜。” 第93章 另一个次元里 车里又安静下来，唐娇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好像刚跑完八百米的急促和慌乱是怎么回事，她浑身一阵一阵的热，脸上更烫。 再有几个路口，就要到哥哥的快递站，唐娇调整了一下怀里的东西，在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响中，听见郭旭东问：“昨天和你一起去医院的女孩子，是朋友吗？” “是邻居，当然也是朋友，还是小妹妹。”唐娇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林西成也那么说，怪不得你们在公司食堂里那么亲密。”郭旭东说，“我还以为，她是银河的人。” “那天她在附近，我就带她参观了一下我们的食堂，你也在吗？”唐娇说着，又补充道，“那个，公司允许员工带亲属和朋友去食堂吃饭的。” 郭旭东说：“我才来没多久，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规定，但我不和客户吃午饭，就会去食堂，那里方便又节省时间，所以经常看见你。” 唐娇心想也是，被ceo亲自挖来的重要人才，怎么会要求他学习《员工手册》呢。 可是郭旭东说：“但我确认过了，公司不禁止员工之间恋爱和结婚。” 唐娇的心颤了颤，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郭旭东说：“昨天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以为你是坏人，要对我有什么企图才说了那样的话。”唐娇也终于敞开心扉，“我们不熟悉，我也不是你部门的，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你请我喝咖啡。我一害怕，说话也没分寸，我、我不是真的想说你太老了，如果我三十九岁被人这么说，我可能当场就翻脸了。” 郭旭东再次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唐娇再傻，也知道人家说这么多、做这么多，是在向自己表白。 虽然她没有很开心，还受到了惊吓，但误会过去了，现在听见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很舒服，没有任何抵触和反感。 不愧是大客户部总监，维护着公司的利益来源，他太懂如何才能让人感到愉悦。 唐娇笑道：“我好像明白了，白总为什么那么看重你。” 郭旭东怔了怔：“是……觉得我把你当客户？” “没有没有没有！”唐娇连声解释，“我的意思是，就是、就是觉得和你说话很舒服。” 郭旭东像是松了口气：“我那么突然，如果让你误会我什么，这都很正常，只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用对待客户的技巧，来对待我喜欢的人。” 唐娇嗯了一声，可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没来得及收住，竟然说：“所以昨天早上，你就没发挥好？” 郭旭东一愣，笑起来，唐娇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导航显示过了红绿灯，就到快递站了，郭旭东知道，今晚等不到回复。 很快，车子停下，他下车为唐娇开门，接下一大袋点心，等唐娇下车站稳后，再递给她。 唐娇腾出一只手，理了理衣襟，说：“明天开会我也会来帮忙，希望一切顺利。” 郭旭东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在公司里让你觉得为难，该说的话，我都说明白了。” 唐娇心里知道，人家在等自己的回应，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只能说，并没有那么强烈地想拒绝，就算要拒绝，这次她也会好好地委婉地，绝不再说那么伤人的话。 “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吧。”唐娇还是很有礼貌的姑娘，“郭总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郭旭东点了点头，目送她安全过了马路，进了快递站后，才坐回车里。 关车内灯前，从后视镜看见后座遗落下的面包，他无奈地一笑，拿过面包拆开撕了一块吃。 面包的香甜在口中扩散，郭旭东心里十万分的忐忑，他知道，很可能到今天，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唐娇说得并不对，不是他昨天早上没发挥好，应该是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发挥好。 快递站里，一切井然有序，完全不像经历过暴风雨，要知道唐姚第一年做的时候，一场台风让他损失惨重，自己还是从学校回家后，才知道爸妈当时把最后一笔存款给儿子拿去赔钱了。 除了自己在内心暴跳如雷，表面上漠不关心，完全没参与到哥哥的创业里，这一年一年，爸爸妈妈是唐姚最大的支撑，他们为儿子，真是掏心掏肺。 唐娇放下点心，请师傅们饿了就吃，进来问许沁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却看见小姑娘，趴在桌上睡着了。 “昨晚通宵值班，我们还打瞌睡了，她一夜没闭眼。”站里的师傅，凑过来说，“今天也没回去过，忙了一整天，电话响个不停，小姑娘真是可以的。” 唐娇进来，从柜子里找了一件哥哥的外套，虽然皱巴巴不怎么干净，但总比让女孩子在空调里硬生生地吹冷风好，她轻轻盖在了许沁的身上，悄悄退了出去。 “大家忙完了就早些回去吧，唐姚这几天都过不来，辛苦你们了。”出来后，唐娇很客气地说，“昨天送件的还有值班的，唐姚都会算加倍工资，谢谢大家。” 快递站里一团和气，师傅们都很努力想要把事情做好，唐娇答应哥哥不多说话，说了几声辛苦后，就要离开了。 出门前，手机响了，是林西成打来的电话，她接了问：“怎么了？” 林西成是突然想起来，上周末酒会上，郭旭东很刻意地问他唐娇的事，他担心唐娇被为难或是被欺负，想起来了，自然要立刻来提醒小伙伴。 唐娇没敢提被表白的事，显然林西成也没想到那上头，她故意没心没肺地笑着：“大概是器重我的能力，想调我去他们部门吧，又或者觉得我和袁又晴认识了，想拉拢关系。” 林西成说：“总之你自己当心，我总要提醒你一下才行。” 唐娇干咳了一声问：“怎么，郭旭东风评很差的吗，让你这么紧张？” “那倒不至于，相反他口碑很好。”林西成说道，“不然人家为什么愿意和他合作，银河费尽心思要到他，也是这个道理吧。当然了，这是工作上，人还是有很多面的，谁知道私底下又怎么样，你是个小姑娘，自己多小心。” 唐娇笑道：“我是谁啊，放一百个心。” 但是挂了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倒也不是不开心，实在是心里太乱了。 文文说，她被唐姚表白后很开心，那自己呢？开心吗，怎么才算是开心呢？ 唐娇往家走，走着走着，傻乎乎地笑起来，她竟然被男人表白了，天呐，终于有人向她表白了。 当她心情复杂，时而高兴时而纠结地回到新康里，一进弄堂，就听见文文在弹钢琴。 离家越近，钢琴声越清晰，唐娇听不出来这是《月光奏鸣曲》，可她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夜空。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她怔怔地看着出神，直到钢琴声突然激烈起来，那哐哐哐的，仿佛砸键盘的动静，听得人热血沸腾。 她跑到裴家门外，隔着落地门能看见正在弹钢琴的人，那激烈的何止是钢琴声，她觉得裴雅仿佛随时能从钢琴凳上跳起来，完全投入在音乐中的人，根本就是在另一个次元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瘦弱的人恢复了往日的气息，她像是抬头看了眼钟，轻轻合上了琴盖。 唐娇便伸手按门铃，冲着里头挥手：“文文，我回来了。” 今晚唐姚没让爸爸陪夜，唐娇也不必在家守着妈妈，于是回家放了东西，拿了一只大芒果和替换衣服，就来文文家住了。 这芒果还是文文下午送去医院的，唐姚果然让他妈妈带两个回来给妹妹吃，唐娇也不客气，等她洗完澡，文文已经帮她切好了。 “好甜啊，怎么会这么甜，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芒果。”唐娇赞不绝口，憧憬着，“等我拿了年终奖，我也想去三亚玩几天。” 她一想又不对，现在要攒钱租房子，虽说动迁在望，可到底还早着，她已经盼着，能早一天搬出去都是好的。 可是裴雅，好不容易恢复的味觉，又消失了，吃了一块就厌了，但如今，她已经懒得去纠结这件事，能吃就吃，不能吃到时间了硬塞就是。 “你爸爸……”唐娇问。 “出去了。”裴雅淡淡地说。 “别不开心，他不在，我就能来了呀。”唐娇笨拙地安慰着，“大人么，有大人的生活，甚至于感情和婚姻，我们也没必要强求。” 裴雅点头：“我知道，但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那就说我的事。”唐娇吃完芒果，拉着文文上楼去，怕在窗口说话会被人听见，拉着她靠门这边坐着，很小声地说，“晚上郭旭东又送我了，送我去快递站的。” 文文立时有了精神：“真的？他特意等你的吗？” 唐娇说：“应该还是凑巧碰上的。” 裴雅好像在看沉浸式韩剧，眼眉弯弯地笑起来：“怎么这么巧，巧的不可思议。” 唐娇脸红了，不安地抓着文文的手说：“他跟我道歉，说昨天吓到我，但他也明明白白地说，他喜欢我。他说他其实还不满三十九岁，但不是标榜他还年轻，是他知道不年轻了，所以要争取一下。” 裴雅的心砰砰直跳，不是她的事，可她比自己被唐姚表白还激动。 唐娇耳朵都发烫了，又委屈又可怜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我长得挺好看的对不对，大学里我们全宿舍都谈恋爱了，怎么就没有男生看上我呢？” 第94章 我没有恶意 裴雅没见过大学时代的娇娇，无法判断为什么男生不喜欢她，就她自己而言，被喜欢值得高兴，不被喜欢也没什么，反过来，她们也没喜欢过别人不是吗？ “姚姚哥哥跟我表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很正常呀。”裴雅说，“他邀请你喝咖啡，你那么紧张，我觉得至少那时候，你肯定不喜欢这个人。现在经历了一些事，看到他真正的心意，你不讨厌这个人了，也不见得非要喜欢。我拒绝姚姚哥哥都想了几天，还是知根知底的人呢，你要多想几天一点也不过分。” 唐娇说：“我们在一个公司，他竟然说确认过公司里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可一旦被同事发现，你知道人家会怎么说我吗？” 裴雅笑道：“我想对于郭先生来说，他已经考虑好了，你比工作重要，那就看你怎么选了。” 唐娇摸了摸文文的脑袋：“怎么我有事，都找你商量来了，你个小不点懂什么呀。” 裴雅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是因为回到了这里，有人听她说话，有人愿意说话给她听了。 她又不是哑巴，就好像妈妈骂她为什么不会笑，她当然会笑，只是面对家人时，有什么事是值得她笑的呢？ 地板太硬，裴雅拉着娇娇躺到床.上去，放下一天的疲倦，身边有个人陪伴，心里踏实多了。 唐娇长长一叹：“原来被人喜欢，这么麻烦，怎么看人家谈个恋爱那么容易，谈着谈着还吵架，分分合合跟玩的一样。” 裴雅拍拍她，温柔地说：“我的意见，总之不要勉强自己去喜欢一个人，如果拒绝了也别觉得愧疚，你看我和姚姚哥哥，不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吗？” 唐娇还是叹气：“唐姚那个家伙，虽然说喜欢你就是要让你开心，什么不做男朋友也能守护你，可我觉得他就是没那么喜欢你，说放弃就放弃了，鄙视他，还浪费我的感情。” 裴雅不以为然，她反而很珍惜唐姚的告白，就算回绝了，在她心里永远是美好的一段经历。 唐娇又说：“先这样吧，反正他要去出差了，一个礼拜之后，看我没什么反应，这种老江湖应该就明白了。还想我说什么呢，说来说去都回到最原始的这句话，你太老了，我们不合适。” 她说着，自己笑了出来，滚成一团。 昨天早晨的画面实在是，她甚至为了躲开，宁愿遭受白眼和责骂，跑去插队搭电梯，天知道留在原地的郭旭东有多尴尬。 “文文……” “嗯？” “万一，我喜欢他了怎么办？” 裴雅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喜欢呗，怎么啦？” 唐娇说：“她三十九，不，三十八岁了，你不觉得太大了吗？” 说实话，是有点大，可如果真喜欢人家，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吧，裴雅说：“韩剧里，大叔娶小新娘很多，十八岁都有。” 唐娇一脸嫌弃：“不行不行，不能再让你看韩剧了，你这么好的脑子要坏掉了。” 隔天一早，唐娇顶着一脸困倦回家，妈妈已经做好早饭要去医院了，她嚷嚷着：“那我吃什么？” 姚玉芬急急忙忙说：“摆在桌上了，你自己拿。” 唐娇嘀咕了几句，倒也不是嫉妒妈妈心疼儿子，是不想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奔波辛苦，好不容易退休了，该享享福才对。 可是回到家，她的亭子间锁着，上面阁楼也锁着，她昨晚去裴雅家就没带钥匙。 “真是的……”穿着睡衣拖鞋的人，飞奔出来，老阿姨走得可真快，她一路追到弄堂口才抓住妈妈。 姚玉芬叮嘱女儿把钥匙给汪美丽，不然她回来也进不去，被唐娇一顿抱怨，弄堂口邻居进进出出，她拿了钥匙赶紧跑回去了。 这会儿功夫，文文已经穿戴整齐要去学校了，看着炸毛的娇娇踩着风火轮往回跑，赶紧让在路边，笑着提醒她：“穿着拖鞋，当心摔跤呀。” 看着娇娇拐进家门前的小路，裴雅继续往外面走，过马路，看见对面的车有些眼熟，她还不怎么敢确定，等人行横道线走了一半，视力能看见驾驶座上的人脸，她就确认无疑了。 回头看看弄堂口，再看看郭旭东，郭旭东也看见了裴雅，下车来打招呼。 “你好。”裴雅笑着说，“这么早，郭先生，你、你是来等娇娇吗？” 从话里不难猜出，唐娇应该告诉了她的小闺蜜，昨天发生了什么，但郭旭东看起来很是不安，解释着：“我开着开着，就开到这里了……” 裴雅笑了，转回身看看，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她就出来了。” 郭旭东说：“我不等她，我该走了，那个……如果可以的话。” 虽然人家没有明说，但裴雅明白了他的意思，善良地说：“这几天我不会提起，但我不能保证一直都不说，娇娇是我最好的朋友。” 郭旭东放松下来：“请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就是开着开着跑到这里来，那么巧，还看到她穿着睡衣跑出来，我怕她尴尬。” 裴雅脸红了，是憋笑憋红的，努力收敛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好，我明白了。” 郭旭东拿出名片夹，将名片递给裴雅：“还没介绍一下，我叫郭旭东，勉强来说，算是唐娇的上司，但不是直属部门。” “我叫裴雅，是娇娇的好朋友。”裴雅笑道，“希望在公司里，郭先生能多帮帮她。” “一定一定，那，我就先走了……”郭旭东松了口气，上车后，匆匆离去了。 裴雅收好了名片，往学校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身后有人喊她，只见沈凡一路跑着追过来，到底是运动员出身，停下来都不喘气的。 “裴老师，家里没事吧，进水吗？”沈凡关心道，“如果要人帮忙搬东西，只管开口。” 裴雅笑道：“没什么事，就天井里积水，早就退了。我听邻居阿姨们说，去年弄堂里统一修过屋顶，现在造房子的技术越来越好，修补过后，大风大雨也不会漏。” 沈凡的目光，投向方才那辆车子远去的方向，把心一定，鼓起勇气问道：“刚才看见你和谁在说话，是你的家人？” 刚才那个男人，离得远看不清模样，但穿着体面、身板挺得笔直，沈凡还看清了那辆车，非常的贵。 “是我朋友的朋友。”裴雅说，“正好碰到，就说了几句话。” 沈凡不确定是不是上次学校里出现的那个人，他也不好再多问，于是说些游泳班的事，一路往校门走去。 这天上午，裴雅去初三班级听了几堂英语课，而初三开学了，学校食堂也正式开始供应午饭，她和几位英语老师做了一些课后交流，大家就约着一起去吃饭。 忙了一上午，回到办公室，她才打开手机看一眼，妈妈又莫名其妙打来十几个电话，但这次可能顾虑到她在学校上班，发了条微信说：我回上海了，没什么事，不用回电。 裴雅叹了口气，纠结要不要回复，而她并不想和妈妈“对话”，那么巧，林西成发来消息问：方便电话吗？ 她立刻给西成哥哥打去，林西成说：“房产证拿到了，你放心吧。” “这么快？” “嗯，有朋友托关系加急的，我知道你担心。”林西成说，“你妈妈要是发现房产证不在了怎么办？” 裴雅很淡定地说：“她没跟我提过房产证，我不知道房产证就在席梦思下面，我只看见了户口本。” 林西成说：“那你爸妈肯定会吵架，如果再去查，发现已经过户了，等不到动迁，就要闹翻天。” 裴雅说：“她不会去翻的，西成哥哥，在我妈妈眼里，我不敢反抗她，她死也不会相信，我敢把房子卖了。” 林西成说：“那好，有什么事，立刻联系我。” 裴雅说：“我不会有什么事，我就怕她来找你麻烦，到你的公司来闹。” 林西成笑道：“这件事又晴也支持我，她是我的老板，老板都点头的事，就算你妈妈来闹翻天，我也不会有影响。何况天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在发生之前，我们别胡思乱想，你的心愿已经实现了，应该开心。” 裴雅笑了，满心舒坦：“西成哥哥，谢谢你。” 挂了电话，她给妈妈回复说上午听课没看手机，发完就把手机扔抽屉里，锁上门，去食堂吃饭了。 张春收到消息时，拖着行李箱刚到门前，隔着铁门就看见满天井里晒着老公的衣服，竟然还有一套花花绿绿的衬衫短裤，估摸着是在三亚买的。 进门来，家里倒是干干净净，冰箱里有饭菜，还有新鲜的蔬菜，厨房电饭锅里，也泡着米。 她在家里转了一圈，心情不算太糟糕，于是洗澡换衣服，热了点饭菜吃，倒头就睡了。 正如裴雅说的，她妈死也不会相信女儿敢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张春躺在床.上，都没想去摸一摸席梦思下的户口本或是房产证，一觉睡到下午，听见姚玉芬在外面喊：“美丽，娇娇钥匙给你了吗？” 汪美丽在楼上应道：“没给我钥匙呀，什么钥匙？” 姚玉芬气道：“这个小姑娘真是的，一天到晚不长脑子。” 张春的好梦被打扰，没好气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给裴厚德打电话，打到第二个老公才接，她开口就问：“我到家了，你在哪里，晚上几点回来，晚饭怎么办，你回来烧吗？” 裴厚德说：“要加班，前天台风，很多地方要修。” 第95章 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你去现场？”张春没好气地说，“你要去也行，先回来烧饭，不然我和女儿吃什么？” 裴厚德叹气：“这里真的走不开，人都派出去了，家里有菜，你随便弄点，再不行等文文回来，她也会烧饭的。” 张春嚣张地在电话里警告丈夫：“裴厚德你最好拎得清点，二十几年夫妻了，有些事不拆穿你，我是给我自己面子，三亚潇洒一趟，你该收收心了。” 裴厚德沉着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三亚是单位组织……” 张春冷笑：“单位组织，还24个小时盯着你啊，你跟谁睡一个房间，男人还是女人？” “张春？” “行了，打住！”张春深吸一口气，“回来烧晚饭，我等你。” 裴厚德冷声道：“走不开，台风过去才是最忙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台风年年都这样，晚上我会回来的，你自己弄了吃吧。” 电话挂断了，张春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又听见弄堂里汪美丽咯咯咯地笑，说着：“老唐马上回来了，你先来我家坐，娇娇么一向这个样子，自家女儿生什么气啦。” 姚玉芬叹气着：“这小丫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张春很不耐烦，跑到客厅把落地门砰地一声关上，顺带把窗帘也拉上。 这动静自然是吓到了门外的人，姚玉芬轻声问：“回来啦？” 汪美丽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先上去吧，我糟了一盒翅尖，你帮我尝尝味道，肯定没你弄得好。” 姚玉芬进门时，还不忘看了眼裴家的动静，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她上了阁楼才轻声说：“这下夫妻俩总算碰头了，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裴厚德外面……” 汪美丽示意她别说，关了天窗，打开空调后才道：“最可怜还是小文文，我倒盼他们好，张春马上也五十岁了，大家都老了，放着好日子不过，何必呢。” 姚玉芬尝了翅尖，夸赞味道好，汪美丽让她分一些走，明天带给唐姚。 “医生说脑子没什么事，明天就让他出院了，骨折要等拆石膏，急也急不来。就是他大腿上的伤口比较麻烦，现在走路也不方便，我看他疼得满头汗，就是嘴上不说，怕我担心。”姚玉芬心事重重，“我想的是，住在医院蛮好，护理起来也方便，有卫生间有淋浴间，回来躺在阁楼上，上厕所洗澡都不方便，他伤口不能碰水。” 汪美丽说：“现在医院床位都紧，没事了肯定赶你走的。” 姚玉芬点头：“就是呀，我跟老唐说，到附近租个小旅馆，有卫生间，照顾起来方便点。” 汪美丽摆摆手：“不行的，那种小旅馆，你知道什么人进去住过，他们也不会好好打扫，好一点的宾馆么，不是说住不起，没必要花这个钞票。” 姚玉芬叹：“回来是真不方便。” 汪美丽分好了翅尖，嘬着手指，忽然一个激灵，说：“让他去成成家里好了，他两个房间呢，上下楼还有电梯，去换药复诊也方便，你们去照顾他也不用爬楼梯。” 姚玉芬赶紧拒绝：“不行不行，成成那是新房子，怎么好让唐姚去。” “什么新房子，又不是要结婚用的。”汪美丽说，“本来买的就是二手房，哪里这么多讲究，两个小家伙从小衣服也穿来穿去，我们成成肯定答应。” 她说着，就找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姚玉芬拦也拦不住。 林西成接了妈妈的电话，表示完全没问题，但是他明天没空去接唐姚，让妈妈带着他们直接去。 挂了电话，他给袁又晴发了个消息，说唐姚要去家里养伤，这段日子可能不方便去他家。 又晴没回消息，直接飘进了林西成的办公室，笑眯眯地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上班。”林西成说，“快回去做事情。” “你家不能去，那就去我家吧。”袁又晴说，“反正早晚要去的。” 林西成摇头：“等国庆节袁总他们回来，我再去拜访，总要有些礼貌。” 袁又晴有些失望：“你太讲究了。” 林西成说：“你不在乎的那些事，我都在乎，就算你爸爸妈妈是普通人，我也会这样。” 又晴小声嘀咕：“要你去坐坐，又不是要你干什么，这也不行？” 林西成摇头，但神情温和：“没得商量。” 又晴说：“那我出钱让唐姚去住酒店好了，他为什么要住来你家养伤？” 林西成耐心地解释：“他要是生病也就算了，他是受伤，在阁楼肯定不方便，上下还要爬木梯子。” “梯子？”又晴不敢想象，她去过的石库门洋房，里面很气派很精致的，旋转楼梯扶手都是红木的。 林西成说：“就一两个礼拜，他大腿上有个很深很长的伤口，现在还没愈合，走路都不方便，更别说爬梯子。” “那是不方便，伤的这么厉害，真可怜。”又晴说道：“但你们关系可真好，像一家人，像亲兄弟。” 林西成说：“也差不多了，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 又晴捧着脸颊道：“我从来没什么邻居的概念，要不就是爸爸妈妈的朋友，当然我们也碰不上这种事。” 林西成翻开手边的资料，随口说：“我们也想象不出你们的生活。”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林西成抬起头，看见了又晴眼中淡淡的难过。 “怎么了？” “你以前的生活，我是没办法体验了。” 林西成说：“当然，连弄堂都要拆迁了。” 又晴说：“可将来的生活，我们都可以一起过的，你现在想象不出的事，以后都会变得很寻常。” 林西成想了想，合上了资料：“你怕我不想融合进来吗？” 又晴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但刚刚你说那句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 林西成说：“就算我努力融入你的生活，也要时间，你不能太着急，我也是。” 又晴轻轻咬着嘴唇，像是思考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说：“那个房子是我和爸妈哥哥一起住的，你来登门是该正式一点，那如果我的房子呢？” 林西成眉头一挑：“嗯？” 又晴笑道：“你等我，我马上去安排，我的家，你就能随时来了呀。” 突然喜悦起来的人，一阵风地跑了，林西成办公室的门自动关上，他冷了半天，才无奈地笑出来，总算反应过来，又晴要去置办属于她的房子。 想想，普通老百姓全部身家性命的房子，在她眼里，是可以随便买买的东西，虽然又晴平时看起来完全不像富家千金，但只要偶尔一件事，就足够划开他们的距离。 林西成再次翻开资料，彼此的距离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他并不觉得会因此影响他和又晴的感情，但若要用很长的时间来缩短乃至消除这些距离，会很累吧，不管是谁负责往前走，久了，都会累。 他拿起手机，给又晴发消息：今晚去我家，帮忙收拾一下房间，我做晚饭给你吃。 林西成希望，将来累的那个人是他，那么即便有一天不得不分开，让又晴伤心之余，别再让她太辛苦。 过去的三年直至今日，又晴一直在努力朝自己靠拢，接下来，也该换他为女朋友付出了。 又晴很快回复了消息，发过来楚楚可怜的表情：可以再住一晚吗？ 这个时间的银河总部，唐娇配合大客户部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要离开了，她跟着到了电梯口，给每位随行人员，送上了精美的点心礼袋。 郭旭东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跟着客户老大下去，直到客户方来的所有人都离开后，唐娇才卸下脸上的笑容，跑来茶水间买了一罐冰可乐，一股脑地灌下去。 “辛苦了。”大客户部的同事也来倒水喝，笑着说，“等我们老大下周回来，让他请大家吃饭吧。” 唐娇尴尬地笑笑，今天太忙太紧张，她都没顾上去想自己和郭旭东的事，一整天连手机都没摸一下，回到座位后，吃着随手拿的饼干补充体力，想问问唐姚好不好。 却在群里看到消息，唐姚要谢绝汪阿姨的安排，不肯去林西成家养伤，但林西成说他回去折腾爸妈那么辛苦，万一养不好，拖得更久，要他一定过去住几天。 唐娇迅速发了几条消息，她举双手赞同，还@了文文，要她一起去，他们都还没去过林西成的家。 此刻，裴雅的手机在游泳馆更衣箱里震动着，而她本人，水中一个来回下来，扶着岸边大口喘气。 沈凡拿了矿泉水跑来，担心地说：“别太猛了，你才刚学会。” 裴雅渴坏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回头看向长长的泳道，如果能一直一直游下去，不回家该多好。 “裴老师，上来吧，今天可以了。”沈凡的神情有些凝重，“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第96章 我给你的是美金吗？ 裴雅觉得，沈凡应该换一句话来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因为开心的事少，这样才说得过来。 突然之间，爸妈都回来了，台风天虽然过去，可家里还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在等她。 上了岸，裴雅勉强作笑：“让你误会什么了吗，沈老师，我游得很开心。” 沈凡说：“开心就好，但别一下太猛，在水里也是会拉伤的，要循序渐进。” 他们在更衣室门外分开，裴雅打开更衣箱，就见手机呼吸灯闪烁不停，想着一定又是妈妈的电话，都不愿打开看。 直到换好了衣服，才看了眼手机，原来错过了小伙伴们的消息，姚姚哥哥明天出院，要搬去西成哥哥家里，而娇娇拉她之后一起去串门看房子。 裴雅赶紧回了消息，让唐姚好好休息，答应娇娇她有空一定去。 退出后，置顶的群聊下面，还有爸爸的消息，好多条，要女儿相信他，要女儿站在他那边，再有，他暂时还不想提离婚。 裴雅默默地删除了这些留言，把手机放回包里，她觉得妈妈对爸爸不好是一回事，爸爸吊着不离婚，在外面再组家庭是另一回事，这于道德、法律都是不对的。 她也不明白，外面那个女人，到底图什么，才能忍受爸爸不离婚，偷偷摸摸地和她在一起。 “是钱吧。”裴雅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不然呢？ 走出更衣室，沈凡已经换了清爽干净的衣服在等她，裴雅却想起了今早在弄堂外等候娇娇的郭先生，他当时那么不安，怕被当做跟踪狂和变.态似的，在唐娇口中那么了不起的社会精英，在爱情面前，如此小心翼翼，但又热情和勇敢。 韩剧看多了，脑子是要坏掉了，裴雅这会儿竟然想感慨一句，爱情真美好。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郭旭东别有用心，相比之下她更希望能保护娇娇，今早的事，过几天一定要提。 沈凡看见的裴老师，笑着从更衣室出来，不知是她有高兴的事，还是看见自己高兴，但他看见裴老师，心里就快活，昨天她培训没有出现在学校，令他一整天都很失落。 原先很是幽怨，不能像普通老师那样拥有暑假，还要来学校教孩子游泳，他并不在乎多赚的这些工资，但今年夏天不同了，自从裴雅的到来，他每天都兴冲冲地来上班。 “喝点水吧。”沈凡又递给裴雅一瓶矿泉水。 “还没喝完呢。”裴雅从包里拿出刚才喝剩下的半瓶，“谢谢沈老师，我很快到家的，别浪费了。” 沈凡把水放进包里，说道：“给你喝，怎么会浪费呢。” 从体育馆出来，就要往校门走，裴雅冷不丁想起爸妈都回来了，她看了眼沈凡，指尖紧张地抓着包带。 “有事吗？”沈凡察觉出了她表情里的异样，主动问，“身体不舒服吗？” “沈老师，我、我先走了……”裴雅这么说罢，转身就冲向校门口，匆匆忙忙和保安道别，迅速消失在大门外。 等沈凡回过神再追出来，只见裴雅穿过马路，贴着对面住宅区的墙脚低头猛走，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一点沈凡早就看出来了。 不由得想起今早马路边的那个男人，又想起那天和她有说有笑进校门的人，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自己还没能成为可以让她放心说话的人，这是事实。 然而，今早把车开着开着就开到人家家门前的人，正在办公室里签下出差前的最后一份文件，虽然女朋友还没追上，可唐娇工作形象背后的模样，他都看遍了。 回想早晨，那个穿着睡衣跑出来，满身炸毛发着脾气的人，郭旭东就忍不住扬起嘴角，那天被主管说教后，在会议室踢椅子发脾气的人，完全一模一样。 对了，他甚至是见到了唐娇的妈妈，可惜只顾着看唐娇，没仔细记得她妈妈的长相。 “郭总，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拿来文件让老板签字的同事，见郭旭东笑着出神，也不好多问什么，小心地插了一句话，收走了文件。 郭旭东回过神，叮嘱了些下周的工作，好在他最信任最得力的住手要休假回来了，办公室里他很放心。 “出差顺利。”同事礼貌地说了句，退出了办公室。 郭旭东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按了内线让同事们没事都先下班，他收拾收拾东西也打算走。 说实话，很想去唐娇的部门看一看她是否还在，今天一整天，明明能在会议室看见她，可郭旭东不敢大意了工作，更不敢让唐娇尴尬，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 此刻，他心里默默念着，要是走出去能遇见唐娇，就邀请她吃饭，他等不到下周再听回复，宁愿被她干脆地拒绝，也不想抱着幻想猜测，情绪反复无常地度过一周。 但也许，二十五岁的姑娘会想很多，要考虑很久，他们之间有着十四年的代沟，唐娇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和时间，他是不是该耐心地等等。 心里矛盾着，走出大客户部外的走廊，便见唐娇拎着包从她们部门出来，小心翼翼很警惕的模样，像是怕被老板抓包早退，一抬头，四目相对，漂亮的姑娘，顿时就愣住了。 郭旭东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过了，虽然很多人还在加班，可唐娇现在走，也不算早退。 但他说好了，绝不让唐娇在公司为难，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向电梯厅。 自然，加班的人多，到点下班的人也是不少，大家井然有序地排队等电梯，通常从楼上下来的电梯是空的，但不乏为了挤上电梯倒乘上来的人，同事之间会默契地让领.导先走，但郭旭东一直借口打电话，直到唐娇出现在面前。 唐娇没和他等同一部电梯，排在了另一边，郭旭东手里拿着电话，在唐娇上电梯后，匆匆忙忙闯进来，硬是一起下去了。 电梯自然不像地铁公交车，加把劲能再塞几个，超重了就不能再上人，可是隔几层就停一次，开门关门地重复，几十层楼的时间，漫长得令人叹息，却让郭旭东攒足了勇气。 终于到了一层，大部分人都往下走，唐娇刚要随波而去，突然被人抓了手腕，她警觉地想要反抗，却被更用力地拉到了墙边，在她要骂人的一瞬，郭旭东松开了，而唐娇也看清了，是他拉着自己。 轿厢里基本都走光了，电梯门缓缓合上，除了他们俩，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静谧无声地很快就到达了车库层。 电梯门开了，唐娇没动，郭旭东走到门前，见她这样，赶紧按了开门键。 “万一被同事看到呢？”唐娇很生气，“你说好的，不会让我为难。” “我确信没人看见。” “他们的眼睛很毒，我们部门的人……” “唐娇，一起吃个晚饭吧，你给我的两百块车费，还没花完。” “我给你的是美金吗？”唐娇炸毛了，紧张又忐忑，她刚才吓得不轻，但其实让她恼火的是，她竟然没那么讨厌。 就在办公室门外和郭旭东四目相对的前一秒，她心里还默默念着：“要是出去碰见郭旭东，就把话说清楚吧。” 真的碰见了，偏偏她还没想好，所谓说清楚的话，是什么话。 电梯这么按着不是办法，保安室的监控很快就发现，在喇叭里问：“怎么回事，电梯要弄坏了，你们下不下？” 郭旭东不为所动，看着唐娇，唐娇脸皮薄，匆匆忙忙下去了。 “我明天就出差了。” “我知道。” “要下周回来，我怕这一周里……” 唐娇气恼地看着他：“不能给我时间想清楚吗？” “一起吃个晚饭吧。”郭旭东说，“今天辛苦你了，我们部门的事，占了你们一天时间。” 唐娇说：“我挺喜欢来你们部门做事，你们的气氛比我们好。” 郭旭东说：“那就吃个饭谢谢我，让你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唐娇一脸无语地瞪着他：“安排我来的，是我们主管，又不是你。” “那倒是。”郭旭东清了清嗓子，“那……” “走吧，送我出去，要是被其他人下来看见，就麻烦了。”唐娇猛地想起来，也会有其他同事下来拿车，一开电梯门看见她和郭旭东杵在这里，那还了得。 “你的车在哪里，快点走。” “这边。”郭旭东上前，抓了唐娇的手腕，就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唐娇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心里扑扑直跳，她被好好地送进车里，郭旭东虽然很不客气地拉她的手腕，但却礼貌地让她坐在了后座。 回想起来，前天大雨之下，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副驾驶，当时怎么想的，大概就剩下着急唐姚了吧。 “去吃什么？你饿了吧。”郭旭东很开心，提醒唐娇系安全带，一面笑着说，“你 第97章 我会健康地变老 从后视镜里看见唐娇一脸惊讶，甚至流露出几分反感，郭旭东解释道：“那天在食堂，你在我身边买东西，我记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唐娇完全没记忆了，她倒是记得被拉着和他们部门一起吃饭，饭后的甜品，就她那碗芋圆里，多加了炼乳和红豆。 “你把手机忘在食堂回收台那天。”郭旭东说，你买甜品的时候，我在边上，你没看见我。” “其实你知道手机是我的。”唐娇说。 “知道，是不好意思直接给你。”郭旭东说，“如果被你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你看，怕你讨厌我。” 唐娇别过脸，被这一搅合，前些日子的记忆有些混乱了，稍用力想一想，好像真的哪里都有这个人。 郭旭东说：“虽然发生的事有些刻意，但每次遇见你都是巧合，在食堂、在你家附近，还有台风那天，包括现在，在电梯外遇见你。” 唐娇没好气地问：“所以呢？” 郭旭东说：“所以我珍惜了每一次机会来靠近你。” 唐娇脸一红，赶紧再看向窗外，刚刚顾着说话，都不知道自己被带去哪里了，正常来说如果回家，应该离开公司就往隧道走，她问：“这里是哪里，行了，你帮我放下吧，我自己走。” “要么一起去吃饭，要么就送你回家。”郭旭东说，“没道理把你半路放下，我不行。” 唐娇说：“你这样很讨人厌，我不喜欢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郭旭东淡定地说：“不然追女孩子光靠想象的吗，你都不喜欢我，我还傻等在原地，而不努力一些，让你喜欢我？” 唐娇无话可说，她吐槽唐姚时，就嫌弃他放弃得那么快，根本没多喜欢文文，就算是性格差别，追女孩子也不该是哥哥那样的，如果爱情里连一点占有欲和胜负欲都没有，那也太佛系了。 郭旭东说：“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就吃个饭，或者送你回家。” 唐娇瞪着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除了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别的事你也不了解呀。” 郭旭东依然淡定从容：“不喜欢一个人可以列出很多很多理由，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道理，我仔细想过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你真的要听吗？” 唐娇一副放马过来的霸气：“说吧。” 郭旭东说：“第一次在电梯遇见你，你裙子弄脏了，我很纠结要不要提醒你，而你发现我在看你，狠狠地瞪过来。” 唐娇满脸黑线：“你喜欢被人瞪着？” 郭旭东说：“你好漂亮，转身的时候，我觉得电梯里的灯都亮了几个度。” 唐娇愣住，发现郭旭东在从后视镜里看自己，慌忙把头别向外面。 郭旭东说：“后来一次次再看见你，那天我从香格里拉过来，心情不太好，那几个外国人很傲慢无礼。在天桥上看见你，心情一下就好了，光看着你拍照，我就很开心。” 唐娇记得那天，就是那天，她拿到了郭旭东的名片，然后他拿走了自己的米奇头圆珠笔。 回忆起来，真是发生了好多事，不知道郭旭东为了靠近自己，费了多少心思，但事实上并没怎么冒犯她。 除了前天早晨突然说要去喝咖啡把她吓着了，其他的一切，都在恰到好处距离之间。 反而是老天，安排他们一次次相遇。 唐娇说：“非要今天给你个答复？” 郭旭东问：“等一个礼拜或是更久的意义呢？” 唐娇有些弱气：“我当然要想一想，怎么回绝你比较客气。”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说：“如果要回绝我，像那天早上的就行，再怎么委婉的话，我等待你回复的那些日子里的纠结忐忑，都是补不回来的。” 唐娇欲言又止，她总不能说，也许一周后，自己愿意和他尝试着开始呢。 郭旭东则接着说：“相反，如果用一周时间来考虑，是不是要和我尝试着开始，那为什么不直接开始尝试，一周的时间，足够你了解我了。” 唐娇下意识地摸着心口，这个人怎么会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 郭旭东说：“我们去吃个饭，吃完了，你给我答复。” 唐娇说：“可你明天就出差了，我怎么了解你啊？” 郭旭东早就想好了：“公司的事，我不做会有别人去做，不在乎这一周谁去出差，我只是个打工的。现在关乎我自己的人生，我喜欢的人，这一周比什么都重要。” 唐娇的手刚好捂在心口，不然就摁不住那里的怦怦乱跳，文文说，看郭旭东追自己，好像在看沉浸式韩剧，还真不夸张，这个男人，太会说情话了。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郭旭东回眸看向唐娇：“想吃什么，还是我来选？” 唐娇问：“你结过婚吗，之前有过女朋友吗，你有小孩吗？” 郭旭东眼角的细纹很温柔，笑起来的气息，会让人觉得安心，唐娇不敢看他的眼睛，稍稍避开了些。 “我没结过婚，更没有小孩。”郭旭东回答，“但我交过几个女朋友，以我目前的信息，她们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生活得很好，不会有人突然跑来打搅我们。” “什么我们……” “唐娇，你想知道任何事，我都能告诉你。”郭旭东说，“如果了解我之后，你还是不喜欢我，那我绝不会再烦你。” 唐娇很小声地说：“可是，你的年龄……” 郭旭东听见了，真诚而坚定地说：“我每年两次体检，已经坚持了十年，我很健康，我会健康地变老，就算八十岁了，我也能照顾六十几岁你。” 唐娇苦笑：“说说而已，到时候不行呢，将来的事谁知道？” 郭旭东不以为然：“既然都是未知数，我宁愿相信我能做到。” 唐娇没的反驳，指了指前方：“红绿灯跳了。” 郭旭东转回身，等待绿灯亮起，继续把车开出去，但他没再问唐娇吃什么，到前面调了头，像是要把她送回去。 唐娇说：“我哥哥受伤，明天要出院，我不能为了来了解你，把他丢给我爸妈。再说你不去出差，公司里肯定会有影响，现在不觉得什么，将来如果大家发现是为了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和我的同事相处不好，以后就更难做人了。” 郭旭东问：“为什么和她们相处不好，我们部门的同事，都觉得你很伶俐聪明。” 唐娇说：“当然是她们不好，我以前的公司，前辈和同事都很喜欢我。” “这我相信，但如果实在不开心，不要太勉强。”郭旭东说，“你想调去别的部门，我随时可以帮你。” 唐娇说：“不用，我明年入职满一年，就能参加内部招聘了，我能来银河，你以为是我运气好吗？” 郭旭东笑起来：“等明年你升职，我会好好恭喜你。” 唐娇不在乎，看这路真是打算过江了，她又有些不想这么快回去，她承认，她被郭旭东说服了，至少，她并不讨厌这个人不是吗？ “我们去吃饭吧，你决定去哪里，不过我有个条件。”唐娇说。 郭旭东眼眸一亮：“你说。” 唐娇道：“我可以试试看，但你明天还是去出差吧，一周后我们正式开始试试，那时候我哥哥也恢复得差不多，我不用管他了。” 天色暗了，远处的东方明珠骤然亮起，璀璨耀眼，像是把郭旭东的笑容也点亮了。 “下周五我回上海，来接你下班。”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公司里的人。” 郭旭东把车转向去餐厅的路，笑着说：“我答应你。” 唐娇则忍不住说：“随便找个地方吃吧，我快饿死了……” 夜色降临，此刻，裴雅在厨房紧张地做饭，她尝不出味道，无法控制调味，洗菜切菜全都准备好，拎着油壶，迟迟不敢开火。 “要弄到什么时候？”张春来到厨房，很不耐烦地说，“等你烧好，天都亮了吧。” 裴雅并不经常做饭，也就只能喂饱自己，所以从前调味都是要靠尝的，不能凭感觉来放，她放下油壶，弱弱地说：“妈妈，我不会烧，你来弄吧。” 张春哼笑一声：“我说过，我再也不给你们烧饭，行，就饿着吧，我无所谓。” 裴雅说：“那……我给你下饺子，冰箱里有……” 张春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斥责女儿：“我们家没穷到这个地步，吃口饭也不能吃了是吧，要天天吃速冻的东西？” 裴雅的耳膜刺痛着，恶心感又涌上来，可她不敢再在妈妈面前呕吐，死死地掐着虎口，用疼痛来分散注意力。 “滚滚滚……”张春骂完，把女儿推出了厨房，在里头一顿乒乒乓乓没好气地摔打，不论如何，总算是开火炒菜了。 裴雅离开厨房，来到客厅，隔着天井能看见铁门外娇娇的爸爸回来了。 他等在对门，不多久姚阿姨下楼来，汪阿姨跟着一起下来，呵呵笑着：“不能怪娇娇的，你自己早上出去不管她，就把门锁了，你不锁么她也不会拿你的钥匙。快回去吧，我去路口等等我家国庆，让他拎个西瓜进来。” 第98章 为了结婚而结婚 叔叔阿姨们散去，裴雅坐在钢琴凳上，呆呆地看着铁门外的光景，就在妈妈喊她去端菜时，汪美丽和林国庆回来了，她很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恩爱的夫妻是什么样的。 “文文……”可是妈妈在厨房喊她。 她匆匆跑来，端了菜再回到客厅，汪阿姨他们已经回去了。 “往外面看什么？”张春跟出来，把一盘青菜重重摆在桌上，“外面有什么稀奇的，这里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裴雅没说话，去厨房盛饭，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在家都是喝粥，吃米饭对她来说很辛苦。 吃饭时，张春问女儿：“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二号开学。”裴雅说，“我带初一，一个重点班一个比较好的普通班，原来那个老师怀孕了。” “你的英文水平好，学校当然信任你。”张春说道，“好好做，哪怕做不长久，也要做点成绩出来。” 她一面说着，拿起手机看日历，说道：“月底，我带你去相亲，对方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 裴雅咽下口中的食物，觉得嗓子里仿佛吞下的是钢丝球，疼得她眉头抽起。 “你怎么了？” “没……” 张春恼道：“不想去相亲？” 裴雅不敢说话，她当然不愿意。 张春伸手夺下了女儿的筷子，拍在桌上：“你这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到底想干什么？我在虐.待你吗，我饿死你了还是打死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怎么把你养成这个样子了，满面孔的苦相，裴雅，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刚刚咽下去的“钢丝球”，猛地冲向咽喉，裴雅实在忍不住了，冲去卫生间吐了出来。 张春厌恶至极，把碗筷摔在桌上：“别吃了，还吃什么吃，你们姓裴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在外面搞不清楚，一个在家里给我脸色看，就是觉得我做生意失败了，没钱了，可以欺负我了是不是？” 裴雅吐完出来，看见妈妈在哭，她用纸巾捂着脸，眼泪把纸巾都湿透了。 “妈妈哪里对不起你，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家付出多少？”张春哭着说，“你以为我天天不回来，是在外面搞男人吗，我在赔笑脸，在想办法重新开始，我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送你出国去留学？” 扪心自问，失去留学机会而绝望的裴雅，当时也好现在也罢，她从没有怪过妈妈没用，不能去留学她很痛苦，可并不是妈妈的错，她是明白的。 至于妈妈从前一心要送她去留学，也不过是为了在将来，得到更大的收益和回报。 不怀抱感恩之心，是她如今给自己最后一条可以用来呼吸的缝隙。 裴雅默默地坐回桌边，把散落的碗筷给妈妈摆整齐：“妈妈，吃饭吧，你别哭了。” 张春停下来，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后，说：“我没胃口，你吃吧，吃好上去，等你爸爸回来，我肯定要跟他吵架，你不想听，把耳朵捂起来。” 裴雅没说话，给妈妈夹了一块肉。 张春看着女儿，眼神直直地问：“老实告诉我，你爸爸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裴雅抬起头：“妈妈，我真的不知道。” 张春又哭了起来：“我不会和他离婚的，裴厚德这个没良心的，我绝不会和他离婚。” 裴雅心想，爸爸现在似乎并不打算离婚，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看他的口气，也没打算继续维持婚姻，这个家迟早还是要散的。 “他们单位就算旅游，也绝不会在用电高峰的季节去。”张春冷笑道，“你猜你爸爸，跟谁一起去了？” 裴雅摇头，继续努力往嘴里塞吃的，觉得仿佛混着血吞下去，她想赶紧吃完，吃完就能上楼去了。 张春还在分析着老公的动态，恶狠狠地说：“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女人……” 不久后，吃了饭收拾碗筷，裴雅经过妈妈的房间，她在和朋友打电话嘻嘻哈哈，不知道是什么开心的事，刚才那阵显然是过去了。 “妈妈，我上去了。” “哦……” 裴雅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在桌上翻开备课本和教科书，好随时应付妈妈来找她。 躺在床上，轻轻按揉胃部，她很难受，嗓子疼得厉害，胃也堵得慌。 休息了一会儿，起身从包里摸到手机，竟然错过了唐娇发来的消息，一张只能看到对面男士身体和手的照片，下面的留言是：我在和郭旭东吃晚饭，文文，我答应和他试试看了，下周正式开始，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唐姚和林西成都不能说。 胃里的难受顿时全消失了，裴雅把照片放大缩小，高兴地看了又看。 这一边，热闹的旋转寿司餐厅里，唐娇吃着盘子里的，看着转盘上的，惦记着寿司师傅手里的，有新鲜捏好放上来的，她立刻伸手去拿，而郭旭东伸手要拿什么，她就会阻拦说：“这盘已经转了两圈，你想吃单点吧。” 她把自己拿到的，分给郭旭东，然后眼眸晶亮地看着师傅下一个寿司捏什么。 郭旭东很喜欢看唐娇吃东西，在看到她吃东西后，才明白为什么现在有人能靠直播吃饭来养活自己，原来看人吃东西，真的可以感到幸福和愉悦。 当然，他只喜欢看唐娇吃东西。 “我没谈过恋爱。”唐娇忽然说道。 正往嘴里送寿司的郭旭东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当然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 “如果我们试一试也算谈恋爱的话，你就是我的初恋了吧。”唐娇说，“所以，我不知道谈恋爱该是什么样子，看电影吃饭这种约会当然大家都会做，可是做这些事的时候，聊天该说什么，该有怎么样的反应，我都不知道的，你最好别太期待。” 她一面说话，一面瞄到了寿司师傅捏好两盘蟹肉沙拉军舰，立刻拿了一盘下来，分了一块给郭旭东，再美美地吃下她的那一块。 “吃回转寿司，一定要坐在厨师出菜的位置。”唐娇很得意，“能吃到第一手新鲜的。” 郭旭东说：“转盘上转的，都是便宜的，你不想吃点好的吗，单点吧。” 唐娇摇头，她吃得很满足：“这就可以了，哪天我真的变成你的女朋友，我不会客气。” 那天在步行天桥上给唐娇名片，郭旭东想当然地认为，大笔金额的时候出示名片打折才有意义，可她却说那样不好，只打算换个小小的优惠。 那一刻郭旭东就觉得，不爱占便宜的人，三观基本不会偏到哪里去。 虽然因为圆珠笔的事，一度担心唐娇不懂职场里的避忌，可后来看不到她，以为自己被她回避了，他立刻就后悔，心里很不踏实。 经历过感情的人，当然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姑娘，爱情不就是这样，突然降临，无法预料。 为了年将不惑，没资格爱上年轻姑娘而犹豫迟疑几天后，在误会唐娇有男朋友的那个周五傍晚，他的胜负欲被点燃，转眼又确认那不是男朋友，他当下就决定，要追求唐娇，追求这个让他在这个年纪还能怦然心动的女孩子。 郭旭东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很可能成为唐娇的初恋，这让他更后悔那天贸然地邀请她喝咖啡，回想起来，就算被唐娇当流氓踹一脚，也是活该。 唐娇吃得七八分饱了，倒了杯热茶缓一缓，见郭旭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大高兴地问：“你不相信我没谈过恋爱？” 郭旭东说：“相信，只是很意外。” 唐娇说：“随便你……那个，我也不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了，我能问一些现实的问题吗？” 郭旭东放下筷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回答你。” 唐娇说：“你有兄弟姐妹吗？父母现在呢，他们多大了，健康吗？” 郭旭东应道：“我爸六十六，我妈六十二，他们很健康，每个月都在全国各地旅游。我很早就和他们分开住了，我在国外和外地都工作过一段时间，彼此有各自的生活，每个月见一两次而已。” 唐娇很是羡慕：“这才是退休生活，当然了，我爸爸还没退休，不过我看他们就算退休了，也想不通的，还是会为了我哥哥省吃俭用地攒钱。” 郭旭东说：“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你的父母觉得开心，不就好了？” 唐娇还是赞同的：“他们是挺开心的，我妈的性格，不喜欢旅行。不过，你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你爸爸妈妈真的不担心你吗？” 郭旭东说道：“其实我之前相处过也有准备结婚的，但结婚的事，让我感受到对方家庭很可怕，我选择了放弃。” 唐娇很惊讶：“这么直接的吗？” 顾旭东说：“本来就是相亲认识的，当时觉得还行就相处着吧，但整个过程我并不感到开心，什么都只是还行的程度。而我也焦虑过一段时间，年龄越来越大是该结婚有个家，但后来，真的把结婚提上日程，她和她的家人，让我感到将来会很辛苦，没必要为了结婚而结婚，我就提出了分手。” 第99章 晚了十年，更好 唐娇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形，眼中有几分同情：“她和她的家人，是不是跟你大闹了一场？” 郭旭东说：“吵得越凶，越证明彼此不合适，他们很精明，我也不笨，大家都想潇洒地转身，结果还是和平的。” 唐娇看见了郭旭东手腕上的表，刚落座时也看见了他的皮带扣，自然，还有他那辆很贵的车。 她能想到，郭旭东应该很有钱，既然相亲认识，对方条件一定也不差，他所谓的感到将来会很辛苦，可能不止是金钱方面，两边也许都是想找个还行的就成家，但显然光“还行”是远远不够的。 郭旭东说：“分手后，她很快就结婚了，年初在其他朋友的婚礼上遇见，她带着出生几个月的孩子，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不会尴尬，也没必要再过多寒暄。” 唐娇说：“你们只是不合适，人家未必就是坏人。” 郭旭东不仅要让唐娇了解自己，他也想更多地了解唐娇，既然大家聊起了这么现实的话题，他也坦率地问道：“过去追求你的男孩子，你都不喜欢吗？” 唐娇单点的布丁送来了，她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在甜蜜和奶香中“审视”着郭旭东的神情，咽下后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没谈过恋爱？” 顾旭东忙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过去那些男生被你拒绝的原因，我好回避这些让你不喜欢的地方。” 唐娇把布丁戳碎了，很不甘心地说：“就是没人追我，从来没人追过我，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郭旭东愣住，那些曾经出现在唐娇面前的男人，都是瞎的吗？ 但唐娇扬起眼眉，又自信地说：“当然，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所以那些不敢来追我的人，一定都以为我有男朋友，就像你想的一样，认为我不缺追求者，事实上一个都没有。” 郭旭东能理解这种心情，那天看到唐娇的哥哥，他真的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了。 唐娇说：“不过么，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我二十岁之前，都像个男孩子，估计男孩子也真把我当男孩子了。” 郭旭东说：“你和林西成从小一起长大？” 唐娇则好奇地问：“林西成现在，小有名气了吗？” 郭旭东点头：“去年的一个项目，就是他从银河手里抢走的，行业里的人，一度怀疑有什么内幕，但调查下来，他是凭本事赢得干干净净。” “以后你们会是竞争对手吗？” “不会，我和他的工作方向不同。” 唐娇也不是很懂，银河的生意跨了好几个行业，总部这边的人，只是冰山一角，据说曾经租借体育场来搞周年庆，国外和外地来的同事们，把方圆十里的酒店都住满了。 不过话题怎么到了林西成身上，她看向郭旭东，眼眸悠悠一转，问：“你是不是奇怪，我和林西成青梅竹马的，怎么没谈个恋爱试试？” 郭旭东摇头：“倒也没这么想，你刚刚不是说了，二十岁之前，都像个男孩子。” 唐娇说：“是啊，我现在要还是穿着打扮像个男生，你大概就不会多看一眼了。” 郭旭东说：“不，我想如果早十年遇见你…… 唐娇一副看穿还要点穿的霸道和得意：”这话就没意思了，那样我才十五岁，你虽然很年轻，但你反而只会把我当小孩子，我没说错吧。“ 郭旭东笑了，吃下盘子里的寿司，咽下后说：“所以晚了十年，更好。” 唐娇脸一红，笑着低头吃布丁。 哪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被人喜欢呢，她好像明白了文文说被唐姚表白后很开心的感觉，她现在就挺开心的。 和郭旭东说话很有意思，年纪大些的男人，不会像小男生那样轻飘飘，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的落在她心里。 唐娇拿了一盘刚捏好放上来的三文鱼腩炙寿司：“明天出差，一切顺利，我们要下周见了。” 郭旭东温和而喜悦地看着她：“下周五，我接你下班。” 这天晚上，自然也是郭旭东送唐娇回去，但唐娇还不想被家人和邻居发现自己有谈恋爱的动向，让顾旭东提早一个路口放下她。 郭旭东的车，在马路对面缓缓开着，直到目送唐娇进了弄堂口，他才离去。 心情美丽的人，一路轻盈地往家来，转过路口时，刚好看见裴厚德进家门，唐娇眉头一紧，在门外稍等片刻，果然里头就传来尖锐的骂声。 她抬头看向文文的窗口，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光，瞬间熄灭了。 “裴厚德，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紧跟着张春尖叫的，是摔东西的响声，也不知道摔了什么，大晚上的格外吓人。 唐娇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听得满心毛躁，在黑洞洞的窗口里的文文，该吓成什么样子，她一定害怕极了。 “文……”唐娇想喊文文，又怕因为自己，让张春把火引到女儿的身上，一跺脚，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姚玉芬在阁楼听见女儿回家的动静，开了门在楼梯口问：“怎么这么晚，我去给你弄晚饭，楼下好像有人在洗澡，你等一等吧。” “我在食堂吃过了，以后……”唐娇想了想，说，“以后我加班，就在食堂吃晚饭，你不用等我。” 她拿钥匙开门，才发现揣着妈妈的钥匙，记起来妈妈早晨让她把钥匙给汪阿姨，可她转身就忘了。 “你看看。”姚玉芬嗔道，“跟你说的话，从来都记不住。” 唐娇把钥匙还给妈妈，撇撇嘴说：“是你先把我锁在外面的，你会把唐姚所在外面吗？” 姚玉芬摇头：“你这个小姑娘啊……” 唐娇不以为然：“不好也是你生出来的。” 说到这句话，她气恼地问妈妈：“当年你是亲眼看着张春怀孕的吗，文文真的是她亲生的，不是捡来的吗？” 姚玉芬问：“怎么啦，文文跟你说什么了？” 唐娇指了指外面：“我刚刚过来，碰到她爸回来了，一进门里面就吵起来，我还听见张春摔东西。” 姚玉芬赶紧示意女儿别说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在挑拨离间说三道四，你快回去吧，等下面的人洗好了，就去洗澡吧。” 唐娇长叹一声：“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淋浴间，别人洗过的，我每次都要把淋浴间冲半天，就是觉得不舒服。” 姚玉芬责怪道：“瞎说什么？” 其实他们这个门里的几家人，关系算好的，淋浴间热水器用的天然气费，大家平摊，不管用多用少，从来没人计较。 淋浴间还是前些年旧房改造，统一给每个门洞从厨房辟出的一块地方，但有些门里邻里关系不和睦，造了也荒废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事，不稀奇。 所以姚玉芬对于现状很满足，不希望女儿乱说话被邻居误会，大家几十年相处下来，一家人似的，淋浴间也经常有人主动打扫，就是自家女儿太挑剔，一天到晚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不过今天女儿脾气挺好，说说她，她也没跳起来，姚玉芬把钥匙放回房间，告诉老公孩子回来了，还说道：“她今天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被表扬了，我说说她，也不跟我吵架，平时一碰就跳起来。” 唐志明看着电视机里的抗日剧，笑着说：“你别一天到晚说她，小姑娘大了。” 姚玉芬说：“大了才要说，我就怕她稀里糊涂戆憨憨的，被外面的男人几句话骗得团团转，她就是个窝里横，你还不知道？” 唐志明看向老婆：“她比你厉害吧，你都没被人骗，她怎么会被人骗。” 姚玉芬嗔道：“我还不是被你骗了一辈子？” 唐志明得意洋洋的模样，女儿像极了他，他说：“快过来看，我们的队伍要打过去了。” 电视剧里，战况激烈、炮火连天，路口裴家铁门里，也是硝烟弥漫。 张春坐在沙发上哭得很伤心，客厅里一片狼藉，不值钱的东西摔了满地，裴厚德正在默默地收拾。 “二十几年夫妻，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比你好的男人，我都看不上，死心塌地跟着你。”张春哭道，“你就这么对我，整个弄堂的人都知道，你野在外面不回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裴厚德没说话，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对于妻子的控诉和哭泣无动于衷，像是麻木了，更像是早就不在乎了。 “你说是谁，哪个女人，你们科室的吗？”张春突然冲过来，抓着丈夫的胳膊，歇斯底里地问，“比我年轻，比我好看，到底哪里比我好？” 裴厚德漠然地看着老婆，慢吞吞地说：“没有的事，我没有和什么女人搞不清楚，就是单位加班，夏天用电高峰，每年都这样的，你是知道的。” 张春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丈夫：“你去三亚干什么，你也知道是用电高峰，你们单位会在用电高峰组织你们去旅游？” 裴厚德就跟棉花似的，一拳打上去无声无息，他淡淡地说：“这你就要问领.导了，我只是服从组织安排，他们让我去旅游，我就去了。” 楼上卧房里，靠门坐在地板上的裴雅，听见爸妈的对话，满心凄凉地笑起来。 第100章 娇娇，救救我 楼下安静了，裴雅缓缓睁开眼，但持续的耳鸣让她很难受，浑身发冷，缓慢地爬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手机在睡衣口袋中嗡嗡震动，摸出来看，是爸爸的消息，很简单地说着：文文，你怎么不回爸爸消息，文文，你要相信爸爸。 在裴雅看来，父亲想要得到她的认可，是为了给他的背叛减轻罪恶感，他从未保护他的女儿，却连背叛这个家，都要拖着她一起下水。 裴雅删除了爸爸的消息，撤掉了手机的指纹锁，换了一个手势密码，她很怕沉睡时，被妈妈偷偷打开手机。 因为害怕类似的事，妈妈在家时，她常常连闭上眼睡觉，都感到恐惧。 被子里越来越热，她就快喘不过气了，她好想跳入游泳池，冰凉的水温，池底紧迫的水压，就连水里的窒息感，都能让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而在这个家…… 裴雅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25摄氏度的空调下，浑身的虚汗湿透了睡衣。 手机震动，是唐娇发来的消息：文文，你还好吗？ “娇娇……”裴雅把手机捧在心口，压抑着哭声，“娇娇，救救我。” 但唐娇并没有收到文文的消息，她趴到窗前，朝小路口张望，裴家早已经黑洞洞，没有半点光亮透出来。 也许是关灯了，也许是窗帘拉的严实，这个家从二十几年前起，就一直自以为和新康里的世界隔绝开，偏偏注定了逃不出去。 唐娇刷着朋友圈，才想起和郭旭东连微信都没加，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他的号码，终于给这串数字赋予了名字，郭旭东。 打开相册，今晚吃饭也拍了照片的，不知道是想让郭旭东烦她，还是在他面前没有拘束，和往常一样，不仅拍了寿司，还有自拍，她要挑几张照片p一下发朋友圈。 今晚的食物好吃，店里的气氛好，一起吃饭的人也…… 唐娇傻傻地笑起来，把准备发的朋友圈删除了。 虽然心里还没有被追求和喜欢的实感，还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可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很开心。 照片里，偶尔有几张会拍到郭旭东，可惜找不出一张全脸，但是这个年纪，下巴还是有棱有角，这个男人的体脂率一定很低，工作这么忙，还坚持锻炼身体吗？ 唐娇翻了又翻，找不出一张有郭旭东全脸的照片，心里正不爽，忽然想起了公司的公.众号，翻啊翻，之前没在乎的那些公.告里，果然有大客户部新总监上任的讯息，里面有郭旭东的照片，虽然是摆拍的pr照，可他眼角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长得真好看……”唐娇说，“三十九岁，不，三十八岁，真看不出来。” 她捧着手机倒下，在大小有限的床上舒展开手脚，眼前是今天晚餐时的光景，在那个热闹的寿司店里，聊出了属于他们的空间，她唐娇，竟然听一个三十九岁，不，三十八岁的男人，聊他的感情经历。 唐娇觉得，郭旭东是正常的，二十五岁的姑娘没谈过恋爱，并不奇怪，毕竟还年轻，可一个三十八九岁的男性，没经历过任何感情，那就不太正常了。 当然了，人活着不是非要有另一半，不是非要去经历爱恋，可若郭旭东说他曾经是一张白纸，唐娇一定会怀疑、会猜忌，会感到很不安，于她个人而言，这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短短几天，他的感情史，他的健康，他的家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郭旭东这个人在唐娇的心里，有了一个完整的存在。 回想起来，他出现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哪里像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唐娇不禁苦笑，唐姚若是有这个心思追文文，文文还会拒绝他吗？ 郭旭东说，谈恋爱怎么能光靠想象，明知不被喜欢还原地傻等，这说的不都是唐姚吗，他对文文的追求，固然有了表白的勇气，可除了表白，他还做了什么，有再努力近一步地去靠近文文吗。 “唐姚啊唐姚……”唐娇摇了摇头，“你太嫩了。” 她想着，给哥哥发了消息，问他好不好，但唐姚没回复，受了伤的人，早就呼呼大睡了。 隔天周五，裴雅要去参加培训，下楼时，爸爸妈妈房门紧闭，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也就不去吵醒他们，比平时更早地离开了家。 中午在培训学校发现自己来了例假，也就不能再回学校游泳，她想和沈老师打个招呼，才发现彼此没有联络方式，于是拜托了原先的李老师转达，培训结束后，就径直回家了。 爸爸和妈妈分别在上午和下午给她发消息，说他们出门要晚些回家，一个上班一个去所谓的应酬，怎么都好，裴雅想着回家可以弹钢琴，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弹。 下午的新康里，上班的还没回来，睡午觉的还没起来，为数不多的孩子们在疯狂补暑假作业，一路走进弄堂，裴雅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拐进家门前的小路，有个短发女生拎着水果在那里徘徊，她对照着手里的地址，像是一家一家确认。 裴雅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讪，就掏出钥匙开自家的门，只听女孩子在身后问：“不好意思……” 裴雅转身看向她：“找人吗？” 许沁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唐姚的家在哪里，你认识他吗？” 裴雅说：“认识，不过他们家现在没有人。” 许沁问：“不是出院了吗？” 裴雅说道：“是出院了，但是去别的地方养伤，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帮你联系一下？” 许沁摇头，说道：“我有他的电话，我是在他快递站打工兼职的。” “原来是你，唐姚提到过你。”裴雅笑道，“唐姚去朋友家里养伤了，这里居住条件不方便，你再联系他吧，现在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许沁说：“那就不联系了，不然他会担心快递站里的事，又问个不停，还是想他先把伤养好，这个水果、水果也不是我买的，是快递站的师傅们一起买的，能帮我转送一下吗？” 裴雅应道：“可以是可以，真的不打个电话吗？” 许沁摇头，把水果送到了裴雅的手中：“我先走了，快递站还有很多事。” 裴雅没能拦下，看着许沁离去后，只能带着水果回家，却见汪美丽从对门下楼来，笑呵呵地说：“文文，买这么多水果啊。” “汪阿姨，你不在西成哥哥家吗？”裴雅问道，“不是说，今天送姚姚哥哥过去。” “他们已经在那里了，我回来拿东西。”汪美丽说，“你成成哥哥到底是男小孩，一个人日子过得不像样，这个没有那个也没有，我回来一趟拿点，现在再过去。” “这是快递站的人送来的水果，刚刚走掉。”裴雅说，“汪阿姨，要不……” 她说着话，看见汪阿姨两手都拿着东西，显然是不方便的。 “一起去吧，你还有课吗？”汪美丽笑道，“你还没去过成成的家里吧，我反正是要叫车的，很快就到了，不是很远的，去看看伐？” “我没课了……”裴雅想着，上次她拒绝了汪阿姨，是考虑到西成哥哥有女朋友，现在虽然还是这样，但眼下唐姚在那里，姚阿姨也在那里，她现在再去，应该不奇怪了吧。 “走吧走吧。”汪美丽说，“我们很快就回来，不吃晚饭，你姚阿姨就怕给成成添麻烦。” 裴雅不好再推辞，更没法儿让两手拎满东西的汪阿姨再负担一大袋水果，反正爸妈不在家，她回家也就是弹钢琴，于是答应了，提着一大袋水果，跟着汪阿姨往西成哥哥家去。 路上，她给唐娇发了消息，唐娇说她下班也要过去，让她们等等自己，就能让林西成一次把她们都送回家。 汪美丽听说，笑道：“娇娇就是爽快，她妈妈真是，跟我客气半天，今天临出院了还在纠结，被我骂了一顿。” 裴雅笑道：“娇娇一直说，她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和叔叔阿姨还有姚姚哥哥性格完全不一样。” 汪美丽直言：“要是家里没个厉害点的，那还不完了，她妈妈那样不好，要吃亏的，女孩子就要……” 她看向文文，不忍心说后面的话，笑眯眯地圆过去：“你和娇娇的性格都好，阿姨都喜欢。” 于是不久后，裴雅跟随汪美丽坐出租车来到并不太新的高层楼住宅区，看得出来，楼道里已经很多年没翻新了。 但打开门，进入林西成的家，里头装修一新，设计风格简约大方，并不算大的房子，有效利用了各种空间，视觉效果应该比原有的面积大了很多。 “文文来啦，怎么买这么多水果。”姚玉芬迎出来，麻利地帮着接东西，给文文拿拖鞋。 “是快递站的人送来的，一个小姑娘。”裴雅再次解释，“我帮忙送过来而已。” 姚玉芬没见过那个姑娘，但知道许沁的存在，哦了一声说：“你去小房间吧，唐姚在那里。” 汪美丽带着文文来到小房间，十平方左右的卧室，摆了床和衣柜，很简洁，飘窗上有一大束鲜花，热烈鲜艳，像是女孩子的心思。 “你们这样围着我转，好像我得了绝症一样。”唐姚念叨着，“我没事的，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呸呸呸，小孩子乱说话。”汪美丽嗔道，“你妈妈听见要伤心的，你看她这几天又瘦了，还不是担心你啊。” 第101章 一碗水怎么端 唐姚当然心疼老妈，也不好意思让汪美丽为他费心，老老实实答应了会好好养伤，保证等大腿上的伤口完全愈合，他再回去。 裴雅见过那道伤痕，很吓人，缝了很多针，唐姚搬来这里养伤的主要原因，也是这道伤痕。 影响他下地走路，影响他上洗手间，影响他洗澡，新康里的居住环境，不方便他也累着照顾他的人。 据说之后姚阿姨白天过来照顾儿子，顺便给林西成打扫家里做晚饭，林西成下班她就走，第二天一早再来。 裴雅无意识地回忆起了小时候，每一次生病都会被妈妈责怪，一面被照顾一面被不停地抱怨，说她耽误学习，耽误爸妈工作，耽误所有人…… “文文，你们聊吧，我和姚阿姨去包馄饨，今天娇娇也要过来，大家就吃了晚饭再回去。”汪美丽说着，就往门外走。 裴雅起身相送，阿姨离开后，她才又坐了下来，摆弄一下飘窗上的鲜花，笑道：“应该是袁小姐买的吧。” 唐姚觉得也是，又愧疚地说：“好好的，把这里变成了病房，这可是林西成的新房子。” “西成哥哥不介意，你就安心养伤吧，对了……”裴雅想起刚才送来水果的姑娘，说道，“快递站的那个女孩子来了，短发的瘦瘦高高的是不是？她给你送来水果，我就是帮忙送过来才来的，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她说不打了，打了你又没完没了地说快递站的事。” 唐姚笑了，从床头柜摸到手机，对文文说：“我打个电话。” 毕竟是姚姚哥哥自己的生意，他怎么可能不操心，裴雅也不阻拦：“我去帮忙包馄饨。” 这一边，许沁匆匆赶回快递站，正好遇见有人因为包裹损坏上门来投诉，但快递站里遇到损坏的包裹，都是会给收件人打电话，确认他们要不要，不要就原路返回的，通常不会把损坏的包裹送出去，但也会出现外包装无损，但里面已经碎了烂了的情形，这就该是买家和卖家纠结的事，遇到一些年纪大的说不清楚，真是要费尽唇舌。 刚把人打发走，口干舌燥地坐下喝杯水，唐姚的电话就来了，虽然很烦躁唐姚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很想他安安心心养伤，但是听见唐姚的声音，许沁就很开心，听见电话里的他中气十足，就知道他一切安好。 “马上开学了，你先回学校忙你的事吧，这几天晚上我妹妹会过来帮忙的，还有我爸爸。”唐姚叮嘱许沁，“不用跟我打招呼，你回学校就好。” 许沁说：“我会安排的，你放心，现在一切都正常运作，不是高峰期，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唐姚笑着说：“要是碰上双十一，我真是要头大了。” 许沁说：“保险的事，去办了吗？” 唐姚应道：“我妹妹已经弄好了，你放心吧。” 可以容纳下三个人同时干活，也不觉得拥挤的宽敞厨房里，姚玉芬感慨道：“盼着和我家老唐将来有一套小房子，别的无所谓，厨房一定要大，我要买个功率最大的油烟机。” 在边上帮忙摘菜的裴雅笑道：“娇娇想要浴室大。” 姚玉芬说：“对对，一天到晚想要个浴缸，这种最不实惠了，又贵又占地方，她不会天天泡的呀，她也不会打扫，还不是我来？” 汪美丽笑道：“女儿想要，你就给她买，将来动迁了，你们一间阁楼一间亭子间，能分不少钱的，像像样样买套大一点的房子。” 姚玉芬说：“那也不够，这两年跌下来了，别的区弄堂房子拆迁，越拿越少，我还要给唐姚买套房子，先给他解决了。” 裴雅看了眼姚阿姨，这话要是让娇娇听见，她又要炸毛了。 姚阿姨虽然很爱女儿，但无法否认她偏心，女儿要个浴缸她都觉得占地方不实用，拿了动迁补偿款，最先考虑的是儿子将来的住处。 她一个晚辈不好说什么，只听汪阿姨说：“这话你不要当着娇娇面前讲，小姑娘要伤心的。” 姚玉芬说：“可她早晚要结婚嫁人，我给她留个房间就好了呀，她要房子干嘛呢，家里的情况也不切实际。” 汪美丽不赞同：“儿子女儿，总归要平分吧。” 姚玉芬叹道：“平分了，她哥哥拿什么去结婚，现在没房子，哪个小姑娘跟你呢？” 汪美丽说：“这是你们关起门来的事，怎么解决都行，到时候真的动迁了，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唐红霞姐妹两个。” 姚玉芬顿时变了脸色，丈夫的两个姐妹，能把老娘都气死，对付他们怕是更不会心慈手软。 汪美丽说：“你看看，你家老太给儿子女儿平分了，到头来她们还不满意，把她活活气死了，就更不要说，你是对姚姚和娇娇不公平，你想他们兄妹两个将来变成唐志明和唐红霞那样吗？” 姚玉芬怔怔地看着汪美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汪美丽劝道：“对女儿公平点，你至少要跟她商量商量，娇娇肯定是愿意让给她哥哥的，但你不能不经过她同意。摸着良心说，我也不服气我老娘把什么都给她儿子，我要是跟你一样有儿有女，我肯定一碗水端平。” 姚玉芬轻声说：“我和我姐姐，都是让给姚姚他小舅舅的……” 汪美丽说：“那是你的事，你不好吃了亏，又逼着女儿再吃亏。” 姚玉芬叹气，很是为难：“将来再说吧，有没有命搬走都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眼明亮宽敞、设备齐全的厨房，满眼憧憬：“还是成成有出息，工作体面，钞票赚得多。” 裴雅在边上始终没说话，她的一句娇娇想要大浴室惹出这么多事来，自然阿姨们并没有怪她，只是很平常地聊着天，可她从心里心疼娇娇。 原本还以为是有哥哥的人被宠坏了脾气大一些，亲耳听见这些话，娇娇没有半句夸张，下次她再发脾气炸毛，一定要更耐心地陪在她身边。 不过，裴雅想着，不禁笑了起来，以后兴许不用她陪着了，不是有郭先生吗。 “文文，你笑什么？” “没、没有啊……” 汪美丽对姚玉芬说：“你看这小姑娘，笑起来多好看啊，你看她的脸这么小。” 她用手挡住了文文的脸，哈哈大笑：“跟我的手一样大。” “文文啊，你要多吃点饭，现在嘴巴有味道了吗？”姚玉芬心疼地说，“你实在太瘦了，女孩子太瘦不好，要当心身体。” 裴雅被阿姨们心疼着，心里暖暖的，姚阿姨当然是个好妈妈，娇娇也很爱她的妈妈，然而柴米油盐的生活里，太多事无法一碗水端平，亲人之间难免要有人谦让、有人吃亏。 怕就怕没吃亏的人，还蛮横霸道，不懂得感恩，就像娇娇的那两个姑妈，裴雅都记得小时候见识过她们，每次来都闹得唐家鸡飞狗跳。 姚玉芬忽然问起：“窗台上的花，要换水吗？” 裴雅说：“换一换，花可能开得更久些。” 姚玉芬对汪美丽笑道：“是成成的女朋友弄的吧，替我谢谢人家。” 汪美丽笑得很不自然，无端端地叹了口气，看向文文，说道：“后来你们联络过吗，约着一起去玩吗？” 裴雅摇头：“他们应该很忙吧，西成哥哥说，想在年底前再做点成绩出来。” 汪美丽哦了一声，把裴雅摘好的荠菜拿去洗，安安静静的背影，和平时嘻嘻哈哈、性情张扬的人完全不同。 姚玉芬见这气氛，便打住了话题，一样有儿子的，她也不希望唐姚将来去给人家当倒插门。 公司里，袁又晴结束会议后，径直来林西成的办公室，隔着玻璃墙看见他正专心致志地核对数据，她敲门进来，说：“我今天没事了，你呢？” 林西成头也不抬地回答：“看完这些就能走，我妈他们都在我家，今晚唐娇和文文都去了。” 袁又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想说林西成顾着朋友忽略她，还是想让林西成带她一起回去，可这些都不合适。 “你先忙吧。”她无奈地妥协，转身离去。 “又晴。” “嗯？” 袁又晴停下脚步，可她并不想听林西成说，让她体谅体谅唐姚受伤，她也希望自己的心情得到体谅。 “电影票我买好了。”林西成说，“太抢手了，我怕不买等我们去买不到，或者没好的位置。” 袁又晴愣愣地看着他，问：“什么电影票。” 林西成看了眼手表说：“我还有二十分钟能好，走过去刚好赶得上。” 袁又晴问：“你……不回家吗，你妈妈他们都在。” 林西成笑道：“礼拜一就说好周末看电影的，答应你的事，电影拖一拖就看不到了，唐姚那里那么多人在，要我干什么，我想陪你。” 袁又晴心里的笑，藏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来，她隔空亲了林西成一下，欢喜地说：“你快弄，我去补个妆，马上过来。” 第102章 亲密得像一家人 不久后，两人一起下班，遇上其他开会的同事从会议室散出来，有人抱着一大叠资料回到办公室，重重摔在桌上，扯开领带说：“累死累活，也比不过人家乘龙快婿。” 边上的人调侃：“哟，会用成语了，但好像不太对。” 那人呵呵一笑，翻开资料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听的话了，你说呢？” 另有人拿着两瓶果汁来，分给他们，说道：“林西成要升职了，我在人事的朋友告诉我，已经在做公.告了。” 念叨乘龙快婿的那个人，喝了果汁，什么话也没说，等同事离去后，他打开了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左右看了看，带上手机出去了。 林西成和又晴的电影开场时，唐娇也下班了，和同事们排队等电梯，时不时有人从公司里走出来，她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仿佛以为能见到郭旭东，然后再提醒自己，那个人出差去了。 一整天了，半通电话也没有，唐娇倒是搜过他的微.信号，但没敢添加，毕竟她还没想好。 可说实话，她有些小期待，也就有些小失望，郭旭东为什么不加她的微信呢，联络起来可就方便多了不是吗？ 唐娇掏出手机，除了几条app推送，通知栏里啥也没有。 她轻轻一叹，把手机塞回去，跟着同事们上电梯。 去林西成家要转地铁，唐娇被一路导航来到这里，刚好遇上文文下来倒垃圾，裴雅一见她就笑，为了昨晚的事，替娇娇高兴。 唐娇红着脸，霸道地问：“你没告诉别人吧。” 裴雅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一个字都没说。” 唐娇干咳了两声：“也就试试看，谁知道会怎么样，我是不抱希望的。” 她们说着，进大楼等电梯，唐娇东张西望，评价道：“这里地段是好，不过房子蛮老了。” 然而裴雅的兴趣，完全不在房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娇娇，把人家都看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就吃顿饭。”唐娇红着脸说，“而且都吃便宜的，我没点贵的东西吃。” 裴雅哪里在乎吃了什么，她在意的是娇娇对郭先生的评价。 唐娇终于松口说：“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和他聊天很开心，但想想他能为公司维护住那些大客户，这也不算稀奇了对吧。但是他很坦率，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本来我以为一起吃饭会很尴尬，结果完全没有。” 电梯很快到了林西成家的楼层，唐娇立刻对文文比划，叮嘱她：“今天不说了，老阿姨们眼睛很毒的，我不想被她们拆穿。” 裴雅已经很满足，昨天早晨的事，她打算再等等告诉娇娇，她答应了郭旭东的，更重要的是，娇娇现在不讨厌人家。 一进门，唐娇就拉着汪美丽，要她带自己看看这个家。 汪美丽嗔道：“这么点地方，你随便看看就好了，拉着我干什么。” 唐娇说：“那多没礼貌啊，我这点家教还是有的，快点快点，我想看看林西成的房间。” 只听哥哥在小房间里喊她：“你怎么不先来看看我？” 唐娇说：“我看了你二十五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汪美丽哈哈大笑，说这个房子弄好到现在，她和林国庆没来过几次，每次来都觉得缺点什么，就算一家三口坐着吃饭，也冷冷清清。今天娇娇来了，第一次感觉到热闹，感觉到这里像个家了。 她把两个姑娘领到儿子房间，就回厨房去包馄饨，听见娇娇在感慨房间视野开阔，她对姚玉芬说：“我还是喜欢娇娇，跟我脾气像。” 姚玉芬在烧水，笑了笑没说话，几十年的老姐妹，她心里明白，美丽不太喜欢那个富家女儿，也许不是不喜欢人家小姑娘，她应该就是不忍心儿子跑去那样富贵的人家，被那些有钱人看不起。 “我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吃？” 没多久，唐娇又跑来厨房，时不时还吃着妈妈用煤球炉烧出来的饭的人，看见亮堂堂的各种高科技新式厨具，真是满眼羡慕，摸什么都稀奇。 她问汪美丽：“干嘛不搬过来，又不是没房间，你们过来还能给林西成烧饭吃。” 汪美丽说：“不行不行，动迁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当然多争取一点是一点，要打持久战的，我都住了一辈子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唐娇一脸知道内幕消息的得意，被裴雅赶紧拉走了。 她们又一起参观了卫生间，虽然不大，但布局紧凑，林西成没装浴缸，做了很宽敞的淋浴房，唐娇拉着文文一起进去，她们两个同时洗澡的话，都还有富余。 好奇心驱使，唐娇拉开了镜子边上的柜门，裴雅没拦住，但开都开了，她也跟着看了眼。 “六千、九千……”柜子里有一层，全是高档护肤品，裴雅认不全，但唐娇都认识，她念叨着算了算，就这点瓶瓶罐罐，至少三四万。 “这么贵？”裴雅很天真，“西成哥哥他用这么贵的……” “当然不会是他用，这肯定是袁又晴的。”唐娇指着下面的男士护肤用品，“呶，林西成应该是用这个。” 裴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门关上：“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唐娇笑道：“是不好，不过我本来只是想看看柜子有多深，看样子，袁又晴已经来这里住过了。” 此时，客厅里传来妈妈们的呼喊：“馄饨好了……” 两人顺便洗了手，出来时，唐娇嚷嚷：“林西成怎么不回来了，我还想让他送我们回去呢，那叫他慢点把车费报销了。” 姚玉芬拿着勺子出来，满脸嗔怒：“不要人来疯，我们已经打扰成成那么多了，你怎么好意思张口闭口的要钱。” 唐娇本就是开玩笑的，当然不服气妈妈当真还骂她，坐下闷声吃馄饨不理她。 汪美丽把碗里的分了两只给唐娇，对姚玉芬说：“开开心心吃饭，你说她干什么，真要讲起来，家里来人了，主人在外面不回来，成成是不像样子。” 裴雅也被多分了两只馄饨，她则关心地问：“姚姚哥哥不吃吗？” 姚玉芬说：“他说一直躺着不觉得饿，吃多了也不消化，你们来之前他吃过一顿早晚饭了，不用管他。” 唐娇故意假装悄悄地，实则很大声地对文文说：“你放心，她怎么会让宝贝儿子饿肚子。” 小房间的门开着，唐姚在里头喊：“唐娇，你不要无法无天，欺负我就算了，你还欺负老妈，等我好了收拾你。” 唐娇跑到房间门口，嘚瑟地挑衅道：“哎哟，你现在跳下来打我呀，我站着不动，你来打我呀。” 汪美丽笑得停不下来，裴雅跑来把娇娇拉走了，姚玉芬也是哭笑不得，摇头念叨着：“你是嫁不出去了，就一辈子在家跟我闹吧。” 那么巧，唐娇的手机响了，就摆在桌上，来电显示硕大的“郭旭东”三个字，她眼疾手快地拿走，随口说是公司找她，就跑去厨房，还关上了门。 “喂……”她捂着嘴接电话，一面看客厅的动静，一面小声应答。 “不方便吗，在开会？还没下班？”郭旭东听出来了，立刻说，“我晚些再打……” “不是不是，我在林西成家里，很多人在一起。”唐娇说，“我哥哥搬到他家来养伤，这个以后再说，你有事吗？” 郭旭东的声音很温和：“没什么事，忙了一整天没跟你报告一下行踪，刚停下来，就想给你打个电话，那我先挂了。” 唐娇哦了声，心里有一丢丢高兴，又莫名其妙地感到失望。 可郭旭东又问：“对了，昨晚太高兴，忘记问你，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唐娇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努力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才挂电话，郭旭东的添加申请就来了，她赶紧通过，那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是：“快去吃饭吧，我们晚些聊。” 唐娇脸上红扑扑的，不自禁地用手扇了扇风，冷静下来后，才回到客厅继续吃饭。 长辈们对她公司里的事不感兴趣，只在乎孩子们要不要再多吃一碗馄饨，唐娇也故意找些话题，研究起了林西成那些看起来很高科技的厨房用具。 为了让唐姚好好休息，他们吃过晚饭就要走了，姚玉芬说她不能每天打车来回，虽然不远，但一天车费也够买小菜了，划不来。 于是一群人陪着她坐公交车，把路摸了一遍，本来打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家，那么点距离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回来，唐娇忍不住一路抱怨着，说热死了。 裴雅就沿途买了雪糕哄她高兴，连汪阿姨和姚阿姨的份也买了，四个人吃着雪糕，说说笑笑地走进弄堂，快到自家门前的小路口，只见张春踩着高跟鞋，一如既往趾高气昂地从对面方向走来。 眼睛冲天的人，第一下没看清这里四个人，转身要进小路里，突然觉得不对，退出几步，站定了再看，便见汪美丽和姚玉芬，带着唐娇和她家女儿，人手一支雪糕，亲密得像一家人。 “裴雅？”张春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来的，她一出声，裴雅手里的雪糕就融化掉落在了地上。 第103章 母女之间 四个人的站立位置，很快就变成了唐娇和汪美丽在前面，姚玉芬是往后躲的，而裴雅则是被保护起来。 眼看着张春走过来，汪美丽心里都想好了，这女人要是敢当着她的面对文文动手，今天她也豁出去了。 “文文，回家了。”然而张春忽然停下脚步，冷冷的调子说着，“走吧，回去了。” 裴雅从包里摸出纸巾，把掉在地上的雪糕捡起来，自然是被母亲责备脏兮兮的干什么，可现在弄堂里年纪大的人越来越多，这踩在上面滑一跤不得了，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不管。 气氛虽然很尴尬，汪美丽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可既然张春没发神经病，没对她的女儿动粗，自己出师无名，只好把路让开了。 “汪……”裴雅想向三人道别，到底没敢说出口，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跟着妈妈回家去。 “她会不会打文文？”唐娇问汪美丽，“会不会关起门来打？” 汪美丽也是一身正气，吃完最后一口雪糕，说道：“我们在门口听听再说。” 姚玉芬轻声劝：“还是……” 两个人一同转身看向她，姚玉芬立刻闭嘴了。 但裴家安安静静，就算张春把女儿的嘴巴堵起来打，打人总归要发出声音的，可她们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娇娇的手机响了，是文文发来的消息，她说她没事，让大家早点回去。 汪美丽抬头一看，小姑娘正在窗口，窗是开着的，可她不敢出声，只是弱弱地挥着手。 “走吧，有什么事冲过来也就几步路。”汪美丽对娇娇说，“你放心，阿姨会听着的。” 唐娇叹了口气，挺好的一个周五晚上，就这么被张春扫兴了，好在她们在林西成家时，是真正开心的。 楼上卧房里，裴雅拿了替换衣服，准备下楼洗澡，妈妈还在浴室里，她就安安静静坐在钢琴凳上。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裴雅已经很熟悉了，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妈妈对待她的惩罚，向来是两个极端，暴怒时的大声责骂，又或是无视，彻彻底底地无视，直到年幼的她忍无可忍，哭着哀求妈妈原谅。 长这么大，裴雅还真没怎么挨过打，顶多是被戳戳脑袋，被拍几下背让她挺起来，可尖锐的骂声也是可以撕裂耳膜的，鄙夷冷酷的无视，更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恐惧。 当小时候，第一次向爸爸求助，得来一句：去给你妈妈认个错，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认错，态度要好。 再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并没有第四次，因为小小的她已经明白，爸爸不会保护她，爸爸不会为了她去劝说妈妈。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她也完全可以无视妈妈的无视，可做不到，她努力过，但在那些日子里，被风吹动摔上的门，都会让她心惊胆战。 此刻，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裴雅的心就急促凌乱地跳起来，她不能惹怒妈妈，她必须向妈妈服软，为了稳住妈妈的情绪，为了不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比如，不能让她发现房产证没了。 裴雅捧着衣服，走到浴室外，张春擦着头发走出来，哼笑一声，冷冷地瞥了眼女儿。 果然，她什么话也不说，径直走向冰箱拿饮料。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你不是很开心吗，跟她们马路兜兜，雪糕吃吃。” 裴雅抓紧了手里的替换衣服：“我去倒垃圾的，半路碰到她们，硬是拉着我一起走的，我胆子小不会拒绝，妈妈，下次我一定拒绝她们，我保证。” 张春一愣，倒也消了一大半气，刚才在弄堂里，她其实气得想上去就给女儿一耳光，可汪美丽和唐娇都在，这一耳光下去，肯定打起来，她一个对两个哪里有胜算，明天还有重要的人要见面，把脸抓花了不值得。 本打算冷着女儿，让她好好反省，没想到她态度这么诚恳，认错这么快。 “离她们远一点，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张春说，“有什么不好拒绝的，你直接扭头就走，话也不用说，听见了吗？” 裴雅点头：“我记住了，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离远点。” 张春本来今天心情就挺好的，也就无所谓了，拿了一罐汽水，念叨着：“你爸爸单位里，怎么发来发去这几样汽水，没意思。” 她喝着汽水回卧室吹空调去了，裴雅松了口气，她又撒谎了，在妈妈面前撒谎已经变成了常态，她都不记得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对妈妈说过一句真话。 不过，无所谓了，她总得有一条可以喘息的缝隙。 这一边，唐家母女也排队洗澡，姚玉芬洗完上来，敲女儿的门说：“浴室我冲洗过了，你快点洗，人家也要洗澡的，要多考虑考虑别人。” 唐娇懒懒地答应：“知道了。” 不久后，等她再洗完上楼，妈妈在阁楼门口喊她去喝绿豆汤，唐娇说：“我要做脸，你给我送下来吧。” 姚玉芬没法子，只能给女儿端下来，见她裹着干发巾躺在床上，脸上贴着黑漆漆的面膜，不禁念叨：“吓死人了，一天到晚做这种东西。” 唐娇不能动嘴巴，口齿不清地说着：“不做怎么变好看，你不是怕我嫁不出去吗？” 姚玉芬则唠叨：“你这头发不吹吹干吗，裹在毛巾里寒气都包在里面，吹干了再做面膜不行吗？” 唐娇看了眼妈妈，嘿嘿笑道：“妈妈，你帮我吹吧。” 姚玉芬瞪了眼女儿，可还是熟门熟路地找到她的吹风筒，解开干发巾，小心翼翼地梳理女儿的长发。 唐娇口渴得厉害，把半边面膜掀起来，喝了两口绿豆汤，擦擦嘴再盖上。 姚玉芬皱眉头：“这样子做面膜，有用吗？” 唐娇说：“当然，很贵的好吧……” 姚玉芬叹气：“你就一天到晚，在这上头花钞票。” 唐娇说：“我给你买的你又不用，都放过期，你看看汪阿姨，你们明明就差了一岁，她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 姚玉芬不客气地说：“你以为年轻怎么来的，是花钱堆出来的，林西成什么都自力更生，不花她一分钱，她当然有心思打扮了。” 唐娇转身看着妈妈：“我和唐姚也没花你们的钱。” 姚玉芬把女儿掰回去，拿起吹风筒准备吹了，指了指桌上的绿豆汤：“你以为你一千块，够吃？” 唐娇不服气，也懒得辩解，能有人吹头发多舒服，而且妈妈吹头发格外小心，比她自己弄都温柔，每次吹完又顺又柔软，可她也不好意思次次都辛苦妈妈，只有今天这样逮着机会，偶尔撒个娇。 妈妈是爱她的，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一千块伙食费不够妈妈拿来养活她，唐娇心里都明白。 但妈妈偏心儿子，也是铁铮铮的事实，是她从小就会争，才有现在的“幸福”生活，不然早就被遗忘了。 唐娇的手机，刚好刷到大熊猫妈妈带仔的视频，举起来给妈妈看，姚玉芬新奇地笑道：“怎么像人一样的，还会抱小孩，这么好玩。” 唐娇说：“那不一样，大熊猫生双胞胎几率很大的，但是野外的大熊猫，很少有两个都存活，熊猫妈妈能力有限，只能养活生命力强的那一个。” 姚玉芬同情地说：“这么可怜。” 唐娇撒娇道：“但是我有好妈妈呀，你把我养这么大。” 姚玉芬浑身不自在，狐疑地打量女儿：“零用钱花光了，开工资前没钱花了？” 唐娇不服气地哼了声，继续享受妈妈给吹头发，她只要一想到刚才弄堂里的情形，就觉得自己真是很幸福，她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巧不巧，郭旭东发来了微信，说他吃过饭，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妈妈就在身后，唐娇不敢放肆，就忍着没回复，可心情因此更好了，眼角眉梢都是笑。 姚玉芬看见镜子里的女儿笑眯眯的，不禁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你这两天一直都笑眯眯的，今天早上叫你起床，你也没发脾气。” 唐娇嘿嘿一笑：“在公司里被领.导表扬了呀，妈妈，我们公司只要做满一年，就可以去应聘上面的职位，对外招聘之前，会给现任职工机会试一试。就哪怕你是新人，哪怕你是跨部门的，只要应聘的时候，面试官觉得你可以胜任，就可以直接升职了，当然应聘的成功率很低。” 姚玉芬听得很认真，说道：“那你要多努力，多长点本事，光靠嘴巴说没用的。” 唐娇说：“等我升职了，我给你伙食费加到两千块好吧。” 姚玉芬嗔道：“你少买点化妆品，什么都有了。” 唐娇转身对妈妈说：“林西成那个女朋友，是真有钱啊，我今天好奇他卫生间的壁柜做得有多深，没忍住打开看了眼，就看到她女朋友的护肤品，那几样东西，好几万块。” 姚玉芬感慨：“那是不好比的……” 她没说下去，只是一叹，拿起梳子，轻轻疏通女儿的头发。 唐娇说：“你怎么不开心了？我可买不起这么贵的，你不要瞎想。” 姚玉芬欲言又止，汪美丽那点心思，她还是不要对女儿说了，慢点传到林西成耳朵里，造成母子间的误会。 她是知道的，汪美丽面上支持儿子，心里头很不赞同，要不然她告诉老公时，唐志明怎么会玩笑说：“弄堂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嘛，成成买房子的时候，从南门到北门没人不知道的，这次怎么这么低调？” 第104章 买了张卧铺票 姚玉芬不会跑去人家家里随便打开柜子，但她上卫生间时也看见，架子上牙刷有两把，当时就猜想林西成带女朋友回家的，现在就更确定了。 汪美丽隔些日子会去帮儿子打扫房间，林西成对他妈向来是无话不说，她肯定知道小姑娘已经和林西成在一起了，至少是会在那里过夜，怎么还主动让唐姚搬过去养伤呢。 “妈妈，你在想什么？不吹头发啦？”唐娇急着给郭旭东发消息，再三强调，“你放心，我不会买这么贵的护肤品的，我买不起的。” 姚玉芬打开吹风筒，在噪音里说道：“等你哥哥养好了，就快点把他接回来。” 吹完头发，唐娇匆匆喝光绿豆汤，就让妈妈把碗带走，平日里都要妈妈叮嘱几遍才锁门，今天把妈妈送出去，她就把门反锁上了。 然后定了定心，抱着手机跳到床上，终于能安安心心看一眼郭旭东的微信，告诉他自己也已经到家。 发完这条消息，唐娇没忍住，还是对这个人的过去很好奇，她点开了头像，打开了相册，这位先生竟然没设置多久可见，虽然发朋友圈的频率很低，大概一两个月才一条，但大部分都是各地风景照，出差的、旅行的，他去过好多好多地方。 想想也是，她还剪着短发，穿着唐姚穿不下的衣服，帮林西成收情书时，郭旭东已经去闯荡世界了。 看着这些，唐娇忽然心头一紧，打开了她的朋友圈，这里每一张照片，都是她的“虚荣心”。 她买了新鞋子，买了新裙，去哪儿吃饭了，妈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邻居阿姨又送来什么，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生活得丰富多彩，捧着一块漂亮的蛋糕，也能拍三张自拍。 唐姚一直吐槽她，是小时候积攒太多女孩子没做的事，现在井喷了。 可哥哥是真不会懂，再也不用穿他穿不下的衣服鞋子，发了工资只要买得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那种畅快，唐姚永远不会懂的。 很自然的，郭旭东也在看唐娇的照片，工作这么多年，打交道无数的人，即便他用真心对待喜欢的女孩子，总也难免一些工作中的敏锐和细致。 这么多鲜活靓丽的生活照片里，几乎每天都发朋友圈的人，唯独没有她和袁又晴见面的记录，就算是分组了，那她也是明白，什么可以炫耀，什么必须低调。 而这一边，唐娇也想通了，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的确爱慕虚荣，她不是还正大光明地对文文说，要嫁个有钱人吗。 但即便要嫁给有钱人，唐娇也没打算改变自己去做金钱的奴隶，金钱是为了让她更幸福，不是把她束缚起来，去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如果郭旭东要喜欢她，如果有一天她也喜欢郭旭东，她还是要做现在的唐娇，郭旭东喜欢的，也只能是现在的她。 郭旭东在唐娇最新发的馄饨照片下点了赞，唐娇看见了，立刻发来消息：会被其他同事看见的。 郭旭东问她是否方便电话，直接发来语音通话：“我另外有工作微信，这是我的生活号，但只用来开了个微信，电话都用名片上的号码。” 唐娇想起来了，她用名片上的手机号搜到的头像和昵称，不是这样的，她问：“要分得这么清吗？” 郭旭东应道：“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才好，我工作是为了让生活更好。” 隔着电话，唐娇猛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不能成为工作和金钱的奴隶，那就本末倒置了。 郭旭东没听见唐娇的声音，便主动问：“是不是想把工作号也加一下？” 唐娇忙说：“不用不用，我就是在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我还没出过国呢。” 郭旭东笑道：“说起来，我当时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坐飞机，是二十六岁，跟着公司去曼谷开年会。结果晕机，在飞机上吐得黄胆水也吐出来，空乘给我铺了毯子，我在机舱最后面的备餐区，一路躺到曼谷，同事都说我是买了张卧铺票。” 唐娇笑得抽抽了，后来觉得太过分，赶紧收敛：“对不起啊……那、那回来呢？” 郭旭东也觉得黑历史很好笑，说道：“回来上飞机前，被我的上司喂了安眠药，飞机到上海了，我还没睡醒。” 唐娇不禁又有些心疼，问道：“现在呢，还是这样吗？” 郭旭东说：“后来就好了，那是我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飞机，太紧张了。” 谁能想到，十几年后成为业界精英，被大集团ceo亲自下场挖来，一整天接待三批重要客户还游刃有余的人，原来曾经也会怯场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唐娇说：“我没出过国，也还没坐过飞机，国内旅游去得最远的地方是西安，大学毕业和几个同学去毕业旅行，我们坐高铁去的。” 郭旭东很想说，如果唐娇将来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他能有幸陪在一边的话，一定会照顾好她，可他还是忍住了，他还没资格说这些话，他们现在连开始试一试都还不算不是吗？ 然而唐娇，却笑呵呵地说起了她在西安的趣事，她愿意说，郭旭东也愿意听，这电话一聊，就都忘了时间。 夜里十点半，林西成回到家，开门进来发现灯亮着，他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唐姚来住了。 刚好唐姚饿了，拄着拐杖在厨房泡方便面，林西成赶紧把他送回房间，洗了手把方便面倒进锅里煮了煮，还给唐姚打了两个鸡蛋。 “我付你房租吧，真是……”唐姚说，“怎么就把我弄来你这里了呢。” 林西成说：“老老实实养伤，你早点好了就是报答我，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别贴着线等红绿灯。” 唐姚双手合十，央求道：“我已经被说了无数遍，我爸我妈舅舅姨妈，唐娇在医院里，当着人家的面把我当孙子训，我已经这么惨了，怎么还要天天挨骂。” 林西成笑道：“那就老实点，快养好，我不在家就算了，我在的时候，饿了渴了就叫我，上厕所也叫我一下，别让伤口再裂开。” 看着唐姚吃面条，林西成便去洗澡，洗完澡涂脸时，看见了又晴的护肤品，还有架子上的牙刷。 他抽了几张纸巾，把牙刷包了包，和护肤品放在了一起，之后去厨房拿了罐啤酒，给唐姚拿的牛奶，来他的房间聊天。 “你是和袁小姐去约会了？”唐姚说，“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我大概要住一两个礼拜，来都来了，我也想彻底养好再回去，不然我妈太辛苦。可就算一两个礼拜，我也不想你被我影响，更不能影响你和袁小姐。” 林西成喝着啤酒说：“你放心，我还是照我的节奏，白天姚阿姨来照顾你，我不担心，你就安心养好伤口。” 唐姚想了想，还是问：“袁小姐是不是本来已经住过来了？” 林西成点头：“偶尔来过夜，就睡这个房间。” 唐姚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睡这里？” 林西成白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唐姚贼兮兮地笑道：“你也真是的，人家小姑娘都跟你回来过夜，你让人家睡小房间？” 林西成把一盒牛奶丢进唐姚的怀里，骂道：“老实点，喝了牛奶睡觉吧，很晚了。” 唐姚说：“天天躺着，我实在睡不着了，我们也很久没聊天了，被文文拒绝后，一直想跟你喝个酒吐吐心事，结果忙个不停。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搞成这副样子。” 林西成的神情温和下来，问道：“你和文文还好吧？” 唐姚说：“和以前一样，也挺好，我死心了。” 林西成低头看了看啤酒罐，才发现换了个牌子，怪不得味道不一样，大概之前买的时候心不在焉，随手拿的。 唐姚继续说道：“我这种学渣，文文怎么会喜欢呢，她可是天才啊，如果是我们两个让他选，她也肯定选你。” 林西成抬起头看着唐姚，唐姚大大咧咧的样子，兄妹俩其实很像，他笑着说：“开玩笑的，文文是我们的小妹妹嘛。” 林西成放下啤酒罐：“这个不好喝，下次不能买了。” 唐姚说：“你要是不喝，我让我妈烧菜用掉。” 林西成点头：“可以，让阿姨烧菜用吧，对了，你跟阿姨说，我回家吃饭的日子很少，不用给我留晚饭，如果我哪天回来，我会提前通知你。” 唐姚也不客气，反正一周两周很快就会过去，他伤口拆线不怕碰水了，他就搬回去。 林西成又主动问：“快递站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帮忙，我最近比较空，可以帮你。” 唐姚骄傲地说：“不用，平时管理得好，我不在其实也一样，唐娇每天下班会过去看看，你放心，她嘴巴上嫌弃我，心里还是很支持我的。” 林西成笑道：“娇娇还是很可靠的。” 唐姚说：“我爸妈把家里的钱都拿给我了，我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但从来没对我说过。我也想好的，只要将来我赚够了钱，就先给她买房子。女孩子蜗在弄堂里，上厕所洗澡都不方便，太委屈她了。” 第105章 新康里的大事情 兄妹俩关系好，心里头都惦记着对方，林西成从小就知道。 唐姚把他的人生规划得很好，小时候读书虽然混日子，可工作起来一点不马虎，即便当年他坚持退学，几乎白费了林西成拼尽全力补课把他送进大学的心血，可他从来没后悔，也不觉得唐姚有错。 人生那么长，路要怎么走，只有自己最清楚。 “早点睡吧，好好休息。”林西成说着，离开了小房间。 他去厨房把啤酒倒了，回到卧室站在窗口发了会儿呆，可事实上，他没什么不开心的事，也没有遇到困难，就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了。 明明电影很精彩，明明晚餐很好吃，明明又晴那么可爱温柔。 林西成无奈地一笑：“我这是怎么了？” 这天夜里，下起了雨，空调定时关闭后，隔天一早推开窗，竟是凉风习习，裴雅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秋天终于要来了。 下楼去洗漱，经过爸妈的房间，也是今夏难得的开着门没开空调，爸爸和妈妈都还熟睡着。 然而昨晚爸爸几时回来的，他们有没有吵架，裴雅都不知道，她洗完澡回去后，突然就睡着了，像是要躲避现实一样，遁入了梦境了。 一面刷牙，一面回忆那些梦，画面就像被橡皮一片片擦去，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记忆消失。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她一直都很憧憬人类的这个“功能”，盼望着有一天，现实里的一切，也能在某个瞬间遗忘，遗忘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发生过。 太阳渐渐升起，有阳光从卫生间的窗户透进来，温度开始回升，她走过妈妈房间时，听见她喊自己：“帮我把门关了。” 裴雅轻轻应了一声，关上门，里头就传来空调开启的动静。 她上楼拿了钥匙和钱包，再下楼，只见妈妈一脸不耐烦地起来上厕所，应该是想睡懒觉，但又被憋醒了。 “去哪里，今天不是礼拜六？”张春眯着眼睛，皱着眉头。 “家里没有卫生巾了。”裴雅说，“我来例假了，要去买。” 张春嗯了一声，叮嘱道：“把早饭也买回来吧。” 裴雅问：“妈妈，你想吃什么？” 张春没想好：“随便，买点干净的就好。” 妈妈头也不回地去了卫生间，裴雅往卧房门里看了眼，爸爸还在呼呼大睡，台风过后各处抢修，一定把他累坏了。 趁着妈妈还没出来，裴雅赶紧出门，虽然太阳升起，天又热起来，到底不是酷暑那几天那么吓人，暖暖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走出弄堂南门，只见马路上停了三辆高档车，下来都是西装笔挺的人，也有女性在其中，穿着干练的套装，有一位是被那位裴雅从期刊杂志上认识的著名建筑师搀扶下车的，两人看起来很亲昵，不像普通同事。 他们手里拿着长枪短炮，拿着裴雅所知叫做测绘仪器的东西，浩浩荡荡地进了弄堂，这架势少不得在弄堂里引起轰动，正要出门买菜的阿姨们，纷纷拎着菜篮子往回跑了。 等裴雅去超市买好东西，再去菜场点心摊买了油条豆浆和千层饼回来，弄堂南门这边到处都是人，阿姨爷叔们穿着睡衣睡裤就跑出来了，年轻人稍微讲究些，还知道披个外套。 “文文，文文……”汪美丽在人群里喊她，兴奋地朝她招手，“这里这里。” 裴雅拎着点心挤过来，汪阿姨和姚阿姨在一起，还有隔壁的聪聪妈，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看样子这次动迁，真的有希望了。 “文文，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汪美丽是乐开了花，“我觉得你就是福星啊，你一搬回来，把拆迁队也招来了。” 裴雅配合着高兴起来，毕竟她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刚才出门看到建筑师带队出现，也没多惊讶。 “我先回去了，爸爸妈妈等着吃早饭。”裴雅打了个招呼，拎着点心穿过人群，往家里来。 仿佛整个弄堂的人都涌去了南门那头，走到家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进门，爸妈还在空调里睡得很熟，毕竟早饭买来了，她敲了门。 张春慵懒地问：“外面怎么了，刚刚听到鸡飞狗跳的，现在一下子又没声音了。” 裴雅说：“那边有冷饮车来批发雪糕，好像很便宜，大家都去买了。” 张春呵呵一笑，翻了个身：“早饭放着吧，待会儿我们吃。” 裴雅关上了房门，把早餐放在桌上，她回来的时候，的确看到批发冷饮的车子停在弄堂外，她没撒谎。 但这件事，必须立刻和林西成联系，估摸着汪阿姨已经兴奋地告诉儿子了，可裴雅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妈妈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房产证没了，进一步她会发现，连产权都变更了。 林西成在给唐姚做早饭，的确早就接到了妈妈的微信，但他假装没起床，还没回复消息，没想到文文先打来了电话。 “我听我妈说了，她现在很兴奋吧？”林西成说，“你家这边呢，你爸妈怎么样？” “他们还在睡觉，还不知道。”裴雅说，“我没告诉他们，不过也是暂时的，他们出门走走就知道了，现在整个弄堂的人都把那些建筑师包围了。” 林西成说：“我想他们只是来做个详细评估，评估那个度假村方案的可行性，以及对房屋改造的成本估算，光做成这件事，至少几个月，不过一旦落实了，动迁也就快了。” 裴雅很平静：“西成哥哥，别的我都无所谓，我就不想你被我妈纠缠，更不希望汪阿姨受到伤害，麻烦你多打听些消息，我们能早做准备，动迁政策一下来，你就去签字，交钥匙前，我会想办法让我爸妈搬出去。” 林西成不禁蹙眉：“你打算想什么办法？” 裴雅说：“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林西成关掉了煤气灶，郑重地说说：“文文，任何事量力而行，不论你之后打算怎么做，我希望你能做到，首先保护好自己。” 裴雅笑了：“我会的，西成哥哥你放心，我还要和娇娇一起买房子呢。” 话虽如此，林西成心里莫名觉得不安，但眼下事情还没开始，他没必要让文文感到紧张。 挂了电话后，把煮好的牛奶燕麦粥，和油煎大馄饨端来小房间，唐姚也兴奋地对他说：“好像有动迁组的人来看房子了，你看我妈发的视频。” 林西成看向手机，视频里，乌泱泱的人堵在南门前的空地，大家叽叽喳喳地在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也许那几位建筑师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生活优渥的他们一定想象不出，在弄堂里蜗居了一辈子的人，对于改变命运的疯狂渴望，并且对于大部分家庭而言，动迁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每年都说拆迁，这次看起来是真的了。”唐姚大口塞进一只煎馄饨，三两下就咽下去，问道，“汪阿姨他们怎么打算，拿房子还是钱。” 林西成说：“肯定是拿钱，房子都在郊区，我爸妈不会去。” 唐姚说：“不知道现在政策怎么样，我想拿了钱，先买一套两房，让爸妈和娇娇住，我以后自己再想办法买。” 林西成问：“那买之前呢？你住哪里？” 唐姚说：“住快递站，我的快递站明年打算搬了，现在的地方太小，我想再扩充一个配送区，今年双十一，还接了预发的单子，之后仓库要腾出来，接货后还要赶在双十一头两天清空，不然后面过来的件，就要堆到马路上去了。” 林西成不太听得懂，可是唐姚干劲十足，他也很高兴。 唐姚喝着粥，问道：“你眼圈很重啊，昨天没睡好吗？” 林西成说：“之前的项目绷得太紧，忙了很久，一下子闲下来，我这几天都失眠。” 唐姚一脸坏笑：“是不是习惯了女朋友在身边，她不在的时候，你就睡不着了？” 林西成瞪了唐姚一眼：“吃你的饭。” 上午十点多，本来说好今天不过来的姚玉芬，被汪美丽拖着一起来了，兴奋地跟儿子说，那几个建筑师漏出来了，他们是来评估什么项目的。 两个阿姨坐在餐桌边剥毛豆，一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汪美丽时不时喊一声：“儿子，你去问问嘛，是不是有这个事情。” 林西成隔着门应：“问了，等消息。” 汪美丽眉开眼笑：“总算盼到了，过几天我要去逛逛电器城，我要看大冰箱。” 林西成提着吸尘器走出来，嗔笑道：“哪有人先买冰箱再买房子的？” 汪美丽说：“我就要先买冰箱，然后买可以放得下大冰箱的房子。” 只见唐姚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要去上厕所，姚玉芬赶紧去搀扶儿子。 林西成把吸尘器给了姚阿姨，当然男生力气大些，他搀扶着唐姚往卫生间去，可唐姚突然问他：“你在家里干什么，我妈和阿姨既然来了，你去约会吧，去找袁小姐。” 姚玉芬眉头一紧，看向边上的美丽，果然，刚刚还笑嘻嘻的人，情绪突然低落了一些，但似乎怕被儿子看出来，又努力扯起了笑容，笑得很用力。 第106章 像他爸爸喜欢我一样 两个阿姨给儿子们做了午饭，她们却不吃，早早地离开了。 姚玉芬偷偷给家里的老公打了电话，让他自己弄饭吃，拉着汪美丽说：“我们在外面吃点吧，反正国庆今天加班。” 汪美丽问：“你们老唐呢？娇娇吃什么？” 姚玉芬笑道：“我服侍小的，还要服侍老的吗，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娇娇还没起来，不睡到下午才怪。走走走，我想吃新开的那家店，娇娇还有代金券呢，我请客。” 这会儿功夫，昨晚和郭旭东聊到半夜，此刻懒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唐娇，才刚醒，正对着微信上长达4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发呆，昨晚让他们通话中断的，是唐娇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通话时长下面，就是郭旭东很体贴地发来：是不是没电了，早点睡吧，很晚了。 当然插上电后，唐娇也说了晚安。 其实，他们没聊什么风花雪月，说的是郭旭东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是唐娇和办公室里的人为什么关系不好，馄饨是什么馅子的，郭旭东的外公外婆从北方移居来上海，虽然他妈妈出生在上海会说地道的上海话，可是他从小吃饺子多。 想起来，昨晚说的一切，和恋爱无关，和感情无关，不像是才开始互相了解的人，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天时也不是单方的倾诉或倾听，你来我往，每个人都尽兴。 “他今天会不会很忙，那么晚睡……”唐娇有些自责，刚坐起来的人，又抱着手机躺下了。 刚好妈妈发来语音消息，让她把上次抽中的代金券发过去。 唐娇笑起来，这些老阿姨们，刚开始让她们学着用智能手机，还这个不情愿那个不情愿，后来听说手机支付可以打折，可以在超市app领优惠券，外出吃饭也能用优惠，一个比一个学得快。 她把二维码截图发了过去，本想说如果扫不出来，她就赶过去理论，可后来一想，那可是郭旭东好朋友的店，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优惠去闹得尴尬。 于是跟妈妈说：可能过期了吧，你进去先问问能不能用，不能用你们换家店吃，我请客。 妈妈表示没问题，也不用女儿请客，唐娇不明白老阿姨今天怎么想通了去外面潇洒，姚玉芬女士可是为了儿女省吃俭用的二十四孝母亲呀。 心里调侃着妈妈，起身去刷牙洗脸，再爬上阁楼问爸爸：“午饭怎么吃？” 唐志明笑道：“叫个汉堡包什么的，爸爸想吃，我给你钱。” 唐娇就喜欢爸爸这样爽快，豪气地说：“我请客，请我老爸吃个汉堡的钱我还是有的。” 等她回房间拿手机叫外卖，妈妈发来消息说，店家给她用的，能直接抵扣两百块。 唐娇让妈妈给她一百块回扣，直接被无视了。 这一边，姚玉芬正在点菜，汪美丽直说太多了，她知道玉芬向来节省，养两个孩子不容易的。 “有代金券，你总归让我出点吧。”姚玉芬笑道，“我难得出来潇洒潇洒。” 汪美丽说：“那也吃不完的，别浪费了。” 姚玉芬笑道：“打包回去给老唐吃，我晚饭也不用烧了。” 汪美丽叹了一声，笑道：“我们两个都是有福气的，老公好，什么事都能搭把手，你看看聪聪妈，年轻的时候白天上班回家做事，聪聪他爸爸油瓶子倒了也不扶一下的，现在退休了，更加不做事了。” 姚玉芬说：“每家都有每家的过法，聪聪妈看别人做事看不惯的，不像我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汪美丽笑道：“林国庆跟我说好了，等他退休，家里的事情对半分，买菜烧饭两个人选一样来做，他还说，广场舞别去跳，他每天陪我去兜兜，也能减肥的。” 姚玉芬说：“昨天晚上娇娇还在说，你看起来比我至少小五岁，减什么肥，慢点皮都皱起来了。” 店家上菜很快，服务员小姑娘嘴巴又甜，还送了一扎西瓜汁，姚玉芬给汪美丽倒西瓜汁，说道：“要是这家店好吃，下次带老唐来尝尝。” 汪美丽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因为要动迁了？” 姚玉芬笑道：“人家建筑师不是说了，他不管动迁的，他就是来看看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想高兴得太早，慢点再失望了。其实吧……我是看你不太开心，想拉你出来散散心。” 汪美丽一愣，低头喝了大半杯西瓜汁，放下杯子，没说话。 姚玉芬说：“昨天在成成家我就看出苗头了，今天唐姚让成成去约会，你立马就难过。” 汪美丽慌张地问：“很明显吗？” 姚玉芬摇头：“就一下，刚好被我看到，再说我本来就留心你。” 汪美丽松了口气，喝完剩下的西瓜汁，再倒了一杯。 “吃菜吃菜，西瓜汁不值钱的。”姚玉芬给她夹菜，说道，“你想说，我就听听，你不想说么，我们吃个饭，开心开心。” 汪美丽心头一热，几十年的邻居几十年的好姐妹，有些话其实对老公说也不合适，不想他又要担心儿子，又要担心老婆，也怕林国庆憋不住了去找儿子谈，她并没有要棒打鸳鸯的心思。 汪美丽吃了菜，才开口：“那家人太有钱了，有钱到什么地步，唐娇说他们可以买下新康里，这是什么概念啊？” 姚玉芬说：“好像她用几万块的护肤品呢。” 汪美丽苦笑道：“她用几十万的往脸上涂，也和我没关系，人家家里有钱，可她要和成成在一起，我就要担心了。小姑娘人是真的不错，娇娇、文文她们都说好，我也觉得好，可是她的爸妈亲戚好不好呢，她的朋友们好不好呢，他们会不会面上和和气气，背过去就骂我儿子是穷光蛋呢？” 姚玉芬说：“那种人家素质一定很高的，真正有钱的人，是不会看不起穷人的。” 汪美丽摇头：“难保的，一个圈子里只要有一个人打开这个口子了，就会有人跟风。换句话说，哪怕丈母娘喜欢他，大舅子喜欢他，袁又晴他爸爸只要看不上，他老婆儿子都会站在他那边，来欺负我儿子的。” “你想太多了，不会的。”姚玉芬再给美丽夹菜，劝道，“成成和那个小姑娘不是认识很久了吗，也是知根知底了。” 汪美丽叹气：“好不好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可我没办法不去想，没办法不担心我的儿子，以后看不见摸不到的，我儿子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我也……” 姚玉芬着急地说：“你可别哭啊，人家当什么事呢。” 汪美丽撑着额头，满心担忧：“我一直想，将来两亲家往来往来，等有了小孩，我们四个老的搭手帮忙带带，还可以带着小孩一起去旅游，我想得可美了，现在是真的想得美了，人家连看也不会看我们一眼。” 姚玉芬说：“你这些话，你憋在心里，早晚还是会露出来的，成成那么关心你。” 汪美丽点头：“小姑娘是他喜欢的，他开心就好，不开心么……我也看不到，让他去吧。” 看似前后矛盾的话，只有当妈的能互相理解了，他们两家人都不穷，可往上也实在比不起。 而门当户对不是什么旧思想老传统，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那是要过日子的，那是要长长久久和柴米油盐打交道。 谈恋爱的时候看不出来的问题，全都会在结婚后爆发，就算是林国庆、唐志明这样的好男人，她和汪美丽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不吵架的，动不动就一地鸡毛。 然而现在的年轻人，很少经得起这种摩擦，磨合不起来，说离婚就离婚。 “小姑娘，我们要两瓶啤酒。”汪美丽突然招呼服务员，对姚玉芬说，“我喝两口，你随便，代金券你出了，多出来的我来付。” 姚玉芬嗔道：“哦哟，两瓶啤酒我还是请得起的，我儿子女儿都上班赚钱的，不靠我养。” 汪美丽笑起来：“就是，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好愁的，男人好，小孩也好……” 姚玉芬说：“但话别说太满了，我家两个小鬼头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样，不知道唐姚会领回来什么人，不知道娇娇那个傻姑娘会嫁给什么男人，讲不定下次，就是你带我出来散散心。” 服务员送来了啤酒，汪美丽一口气灌下一杯，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到底，我也就跟你发发牢骚，成成真要和袁小姐好，我也不会阻拦的，我当然希望我儿子幸福，希望我儿子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希望他像他爸爸喜欢我一样，去喜欢他未来的老婆。” 姚玉芬啧啧：“一把年纪了，林国庆就那么喜欢你啊？” 才一杯啤酒，胖阿姨脸上就有了红晕，得意地说：“他到现在，还会跟我说喜欢我的，我们老同事聚会，他请假也会陪我去，他说他怕男同事对我还有痴心妄想。” 两个老阿姨哈哈大笑，又怕影响到其他客人，赶紧捂住了嘴，汪美丽再喝了一杯，眼圈红红地说：“真快啊，我们都退休了，我们都要老了。” 第107章 大打出手 这天下午，正午的艳阳还没发挥气势，就被乌云和小雨催走了。 裴雅抱膝坐在窗边，吹着自然凉风和娇娇聊着微信，正在被追求的姑娘，发来的文字，都像是一朵朵花。 自然，唐娇也会关心文文，并且从她爸爸口中知道了，今天建筑师带队来做测绘。 裴雅说，她爸妈也知道了，妈妈已经冲出去，估计去办大事，比如跟人家承诺，能抵押多少多少之类，妈妈心心念念地，是想东山再起。 忽然听见楼下熟悉的笑声，她趴在窗口看，只见汪阿姨和姚阿姨，共撑一把伞，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汪阿姨还反复强调着：“我可没醉，要么你醉了。” 平常说话轻声，温柔文弱的姚阿姨，好大声地笑着：“你喝了那么多，肯定醉了。” 裴雅目测，阿姨们应该都醉了，赶紧给娇娇发消息。 唐娇很快就穿着拖鞋和睡衣，冒着小雨跑出来，责备妈妈：“怎么喝醉了，早知道你们去喝酒，我不给你代金券，汪阿姨，你有血压高不可以喝酒的。” 姚玉芬搂着女儿说：“我没醉，你汪阿姨才醉了，美丽，你醉了对伐。” 汪阿姨站在门口朝她们母女挥挥手：“娇娇啊，照顾好你妈妈。” 很快，楼下的热闹散去，裴雅正要关窗，却见爸爸拎着包出门了。 裴厚德锁门时，才突然意识到女儿在二楼，喊了声：“单位里有事叫我去，我跟你妈妈讲过了，晚上回来的，但是晚饭在食堂吃。” 目送爸爸离去，裴雅转身就下楼来，把家里的落地门反锁，再反锁了爸妈的卧房门，最后奋力把手伸到席梦思底下摸了摸，户口本还在。 她松了口气，妈妈果然是不会怀疑她的，但这并不是信任，而是知道她没这个胆子，更自信把女儿牢牢控制在了手里。 离开爸妈的卧室，把里里外外的锁再打开后，裴雅坐在钢琴凳上思考，之后政策下来，要怎么顺利交钥匙。 林西成向她解释过了，补偿款下来之前最后一道手续，就是交钥匙，而所谓交钥匙不是把钥匙给人家就行，要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搬空，工作人员来确认的确没有人住之后，这道手续才算完成了。 所以当时他说，张春可以有各种办法阻挠和拖延，比如最简单的，赖在房子里不走。 裴雅转身打开琴盖，十指刚放上琴键，想起汪阿姨她们喝醉了回来，应该回去睡觉了，于是把琴盖又合上，不愿吵醒他们。 上楼时，想起刚刚唐娇的话，发消息问她姚阿姨好不好，还问了汪阿姨怎么有高血压。 唐娇回复说：也不是很严重，但是医生叫她控制饮食不能喝酒，所以她一天到晚说要减肥呀。 裴雅觉得汪阿姨一点也不胖，顶多是丰.满了些，可惜年纪大了，难免这病那病的找上门。 于是这件事，被她惦记上了，下午一面备课，一面看着时钟，四点多时，她实在坐不住，下楼冲了一杯蜂蜜水，拿了钥匙往对门来。 端着一杯水爬楼梯，还真挺有难度，小心翼翼地到了门口，刚要敲门，竟然把门推开了。 “汪阿姨？”裴雅在门前喊了声，“汪阿姨，我能进来吗？” “嗯？”里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应答，“谁啊？” “我是文文，我进来了。” “哦，文文啊，有事吗……哎哟，我头好疼。” 裴雅走进隔间，汪美丽正吃力地坐起来，捂着脑袋抱怨：“没用没用，真是岁数大了。” “阿姨，我冲了蜂蜜水。”裴雅把水杯递给她，“你要不要喝一点？” 汪美丽愣了愣，很是意外：“你特地过来看看我？” 裴雅说：“娇娇说你有高血压，我不太放心。” 汪美丽眉开眼笑：“谢谢谢谢，所以说小姑娘就是贴心，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大.大咧咧的脚步声，唐娇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从小爬惯阁楼的她，很轻松就端着一碗酸梅汤上来了。 “文文你也在啊。”见到裴雅，唐娇很是新鲜，然后笑着说，“汪美丽你真有福气，喝几杯酒就有两个小姑娘来照顾你，给你，我爸爸煮的酸梅汤。哎呀，姚玉芬真是不行，喝醉了话多是多得嘞，烦死人了。” 汪美丽嗔道：“没大没小，名字也叫起来了，你妈妈好吗？” 一面说着，一面看看两个漂亮姑娘，都是亲眼看着她们从毛毛头长这么大的，她虽然没有女儿，但照顾过她们，体验过有女儿的瘾，可惜没能把她们照顾成自家儿媳妇。 当然，汪美丽很快就在心里笑话自己，娇娇她是真心喜欢，文文也喜欢，只可惜文文那个妈，她死也不会和张春做亲家的。 喝了蜂蜜水，就想上厕所，汪美丽从床底下拿出痰盂罐，把两个姑娘赶出去了。 下楼来，小雨早就停了，裴雅问娇娇姚阿姨可好，唐娇笑道：“肯定是要动迁了，她们太开心，我也不用保守秘密，轻松……” 然而裴雅看着娇娇，却见她脸上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她心头一紧，顺着娇娇的目光转回身，看到两个面熟的女人出现在路口，猛地想起来，是娇娇的大妈妈和小姑姑，就是比以前老多了。 “娇娇啊，你怎么知道大妈妈要来了，这是小姑娘谁？”名叫唐红霞的女人，浓妆艳抹，穿得花花绿绿，但瘦得跟一把柴火一样，她的妹妹唐红梅，则是个胖胖的女人，姐妹俩站在一起，好像《鹿鼎记》里的胖头陀和瘦头陀。 可是唐娇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一路小跑着往家去，裴雅让到一边，两个女人从她面前过，刻薄地骂着：“小娘比真没家教，唐志明养的什么东西。” 裴雅的心突突直跳，她想起了上次吃小龙虾，说到动迁的话题，汪阿姨关照姚姚哥哥，将来亲戚来搞事情，他和娇娇一定要保护爸爸妈妈。 裴雅回家给唐娇发消息，没多久她回复说：他们在楼上说话，两个傻x消息真灵通，肯定在弄堂里收买什么人了。 裴雅问：她们想干什么呢？ 唐娇说：想把户口迁进来。 裴雅很奇怪：现在是按砖头算钱的，她们不知道吗？ 唐娇说：是明知道，还非要迁进来，借口说得好听，帮我们多争取一点钱，但其实就是要分走更多钱。几十年前我爷爷去世后，我奶奶是把房子平分的，是她们自己为了结婚，先后把这里的房子跟人家换掉了，后来全上海的老房子开始动迁，看到有人发大财，她们就挖空心思要迁回来，我奶奶不同意，她们就把我奶奶气得中风走了。 裴雅捧着手机，心都凉了。 此时唐娇又发来一条：楼上吵起来了，我去看看，慢点跟你说。 裴雅很担心，趴在窗口，隐隐约约听见动静，想着姚姚哥哥不在，那两个女人肯定更加有恃无恐，而娇娇一点就炸的脾气，刚刚她们就骂得那么难听，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她赶紧下楼来，心想不会打架，多个人也好。 那么巧，汪美丽也下楼来，要去倒痰盂罐，听说唐家两姐妹来了，放下痰盂罐就跑过去，但想想又有什么不对，跑回来，看到文文手里握着手机，就说：“快给林西成打电话，叫他过来，别告诉唐姚。” 说完，汪美丽又冲过去。 裴雅回过神，赶紧给林西成打电话，正在看新项目资料的人，放下电话，跟唐姚借口说去买菜，穿着家里的睡衣睡裤，一脚油门就到了家里。 这会儿，家门前的小路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唐红霞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她死去的老娘。 被裴雅死命拉着的唐娇，张牙舞爪，大声骂着：“你想你妈，你就下去陪她呀，你看她会不会把你扔进油锅里炸一炸。你还好意思哭，是谁把奶奶气得中风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你现在又想来害我爸妈，给我滚远点，不然我见一次就打你一次。” 唐红霞蹭地一下窜起来，扬手就给了侄女一耳光，唐娇扑上来把她大妈妈摁在地上，坐在她胸口，抓着她的头发，要把她的脑袋往地上撞。 这是要出人命的，被撞飞的裴雅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唐娇的胳膊，林西成赶过来，把唐娇和她都拉开了。 唐红霞躺在地上又哭又喊：“杀人了，杀人了……” 边上要来帮忙的唐红梅，看见高高大大的年轻人挡在侄女身前，也不敢动手了。 林西成进来时，就让阿福叔报警，这会儿阿福叔带着片警进来，派出所的人当然是帮自己辖区的居民，严肃地警告唐家姐妹几句，问她们要不要大家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脸一冷，两个欺软怕硬的女人，就灰溜溜地走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还有你，以后再有事也不要随便打架，你把她打伤了，她告你，你也麻烦。”片警告诫唐娇，见小姑娘气势汹汹，不禁笑了句，“看样子是不会吃亏的。” 唐娇谢过警.察，转身回去，姚玉芬跟着女儿进房间，要看看她有没有事。 唐娇说：“你们两个听好了，你们老实好欺负，我不怪你们，但绝对不要因为任何事，让她们把户口迁进来，不然等我杀人放火去坐牢，就是你们亲手害的。” 姚玉芬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你别瞎想，爸爸和妈妈死也不会答应的。” 第108章 我喜欢唐娇 唐志明送走片警回来，看见汪美丽搀扶妻子上阁楼，他敲了敲女儿的门，是文文来开的。 “娇娇没事，我让她躺会儿，她刚刚太激动了。”裴雅温柔地说，“唐叔叔，你也别生气了。” “没事就好，文文你没事吧？”唐志明满眼愧疚，又朝门里张望了一眼，才拉上了门。 裴雅回到床边，接过冰袋继续帮娇娇敷脸，她的皮肤太白了，经历一夏天的毒日头，还是能白得发光，因此受不起任何伤害，这么一巴掌，恐怕回头还要淤青。 “下次你打她，别往死里打，你怎么好拿她的头撞水门汀呢。”裴雅说，“出人命怎么办呀。” 唐娇哼了声：“打架就要往死里打，不然打架干什么？” 裴雅无奈地说：“那下次你撞一下我撞一下，这样万一她死掉了，很难确认责任，判刑的话，会轻很多。” 唐娇不相信：“还有这种说法？” 裴雅说：“法律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我以前没事当闲书来看，当然只懂一点皮毛。” 唐娇一脸无语地看着学霸，嫌弃地别过脸去：“那我不能害你，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有分寸。” “敷太久要把皮肤冻伤的，就这样吧。”裴雅说，“不过你刚才情绪太激动，对血压不好，嗓子也疼吧，好好休息一下。” 唐娇的确累惨了，裹着被子翻过身，撒娇说：“那你拍拍我，我就睡。” 裴雅笑道：“要不，让郭总监来拍拍你？” 唐娇转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文文：“瞎说什么，我们还不是……不是男女朋友呢。” 裴雅笑而不语，唐娇更着急了，抓着文文的手说：“真的，真的。” “那如果……”裴雅躺下来，挤在娇娇身边，“如果郭总监现在突然出现，来保护你，安慰你，你会开心吗？” 唐娇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大概因为心里明白他不会出现，没有什么如果吧。” 裴雅说：“万一呢，那天早上，他就来了呀。” “哪天？” “你没带钥匙那天，是……礼拜四吗？” 唐娇这才知道，自己穿着睡衣拖鞋，披头散发跑出去追妈妈拿钥匙的一幕，被郭旭东看见了，她生气地瞪着文文：“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太过分了。” 裴雅说：“上次你戴着那么难看的遮阳帽都被他看见了，不算什么呀。” 唐娇还是生气：“他跑来干什么，偷窥我吗？” 裴雅说：“他怎么知道你会跑出去呢，也许如果等到你打扮整齐出门，只是想来接你呢？他对我解释说，就是开着开着开过来了，言下之意，时时刻刻在想你吧。” 屋子里静了会儿，唐娇很认真地问：“你觉得，他是喜欢我，还是看我漂亮，随便勾搭来玩玩？” 裴雅问：“我才见过他两次，我不好判断。” 唐娇眼神弱弱的，完全没了刚才和姑妈大打出手的气势，她说：“我们昨晚聊了四个多钟头，聊到我手机断电关机，我从来没跟一个人，说这么久的话，而且完全没有想要挂掉的不耐烦。” 裴雅眼眸晶亮地看着娇娇：“然后呢？” 唐娇脸蛋红红的：“我不知道呀……” 裴雅说：“那你有没有经常想起她呢？” 唐娇回过神来：“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可是，裴雅的学习能力太强，她说：“韩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喜欢上一个人后，满脑子都在想他。你说爱情怎么就这么神奇，是真的吗，一瞬间突然就变了一种人格似的，不论如何都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的信念，能战胜一切阻挠。” 唐娇笑道：“我们要是能研究出来为什么，能拿诺贝尔吗？” 但她的眼神还是弱了下来，她承认，她想过郭旭东，今天直到唐红霞姐妹出现之前，她时不时就会看一眼手机，看看郭旭东发消息没。 可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他，这样算吗？ “娇娇，你在乎年龄吗？”裴雅问。 “如果非要说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爸妈在乎。”唐娇无奈地说，“但这问题不大，真有那一天，我有办法搞定他们。” 提起父母，裴雅看了眼时间，唐娇懂的，说：“回去吧，昨天被你混过去了，今天再被她发现，就变成撒两次谎了。” 裴雅心中苦笑，何止两次，早就数不清的谎言，但她不愿把不开心露给娇娇看，娇娇今天够辛苦的了。 于是出了亭子间，对阁楼上打了个招呼，在姚玉芬的客气声里离开了。 下过雨的傍晚，天黑得很早，她走出来，林西成刚好从他家下来。 两人碰上，林西成笑道：“听妈妈说，你给她送蜂蜜水了，文文谢谢你，她真是人来疯，因为动迁高兴，大白天跑去喝酒。” 裴雅笑道：“是大事情，阿姨开心也是应该的，汪阿姨没事吧。” 林西成叹道：“没事，我妈虽然也是暴脾气，但到底年纪大了，她知道打架不解决问题。” 裴雅说：“其实唐叔叔已经把他的姐姐和妹妹赶走了，结果她们下楼拉着邻居又哭又叫，娇娇的脾气你知道的，她就冲下去吵架，然后就打起来……” 林西成问：“你呢，受伤了吗？” 裴雅活动活动胳膊：“没事的，娇娇才可怜，挨了一耳光。” 林西成摇头道：“她也太疯了，怎么好把她姑妈的头往地上撞。” 裴雅笑起来：“她说打架不往死里打，就没必要打架了。” 林西成叹气：“还好唐姚今天不在，不然看到妹妹挨耳光，他肯定也忍不住，打出事情来不值得。” 汪美丽拿着洗干净的水杯出来，看见儿子还没走，又碰到文文，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你们小时候就看到过的是不是，文文不要害怕哦。” 裴雅接过杯子：“汪阿姨，我不怕，我就是没本事，不会打架。” 林西成嗔道：“你就算了，躲远一点，跟着唐娇不学好。” 此时林国庆加班回来，看见儿子说：“我在外面看到你的车子，还想是不是看错了，你怎么来了，唐姚一个人在家？” 林西成说：“这就走，还要回去给唐姚弄饭吃，爸，我先走了。”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慢点开车。” 裴雅向林叔叔问好后，也回自己家去，汪美丽逮着老公，从早晨轰动新康里的事开始讲，今天过得实在太精彩了。 华灯初上、炊烟袅袅，大家各回各家，热闹了一整天的弄堂，终于安静下来。 亭子间里，唐娇捧着手机，对着郭旭东的微信看了半天，她猜想郭旭东白天很忙，后悔昨天拖他聊那么晚，今天要不联系，就不联系吧。 却是此刻，屏幕上跳出了郭旭东的消息，仿佛知道自己在等待，简单地说着：现在去客户公司的酒会，不知道几点能结束，也许还会续第二摊。 唐娇顿时热泪盈眶，本来没什么的她，突然就觉得好委屈。 她想奶奶了，虽然奶奶要是还活着，家里住得更拥挤，可她宁愿奶奶还活着，哪怕睡一张床。 唐娇擦去眼泪，回复说：结束了早点休息，今晚就不联系了，昨天把你拖到那么晚，不好意思。 北京这边，郭旭东在去往酒店的车上，很普通很正常的一句关心，却让他莫名觉得唐娇不太对劲。 可他又认为是自己想太多，是一切还没确定的患得患失，答应了会好好休息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到达酒店，下了车，满心不安的人，让随行同事先进去，转身走到一旁，给唐娇打了电话。 因为思念去世了的奶奶，唐娇忍不住哭了一场，看见电话来，不敢接。 挂掉后发了消息说：我不方便接电话，你去忙吧，晚些再说。 郭旭东说：我随时方便，你随时找我。 唐娇心里忽然就舒服多了，有个人隔着千里，还那么关心她。 “娇娇，晚饭我们出去吃吧，爸爸说他请客。”姚玉芬在门外喊道，“去吃烧烤好吗？” 唐娇擦掉眼泪，应道：“等我化个妆。” 姚玉芬说：“跟爸爸妈妈一起还画什么，浪费化妆品。” 唐娇破涕而笑，老妈还是老妈，她没被吓到就好。 不仅一家三口去，还把汪美丽和林国庆也叫上了，当然不会忘了文文。 但裴雅不敢去，妈妈随时可能回来，她自己无所谓，她不希望妈妈和善良的邻居们再发生争吵。 看着一行五个人往外走，听见汪阿姨说：“我今天会不会胖五斤啊，中午吃晚上又吃……” 他们的笑声越来越远，裴雅也下楼来弄吃的，弯腰捡垃圾时，看见了膝盖上的伤痕。 这次终于痊愈了，只是原本仅仅扯破一点皮，现在变成大拇指盖那么一块，增生了一层厚厚的角质，格外难看。 她摸了摸膝盖，无所谓了，能好就行。 相隔千里，北京的酒店里，客户的宴会准时开始，郭旭东看着台上做演讲的客户公司的老板，心里却惦记着唐娇，他悄然走到会场外，给自己的助理打了电话。 他从前公司带来的助理魏颖已经休假回到上海，接了电话说：“我周一去上班，公司里的事，你放心。” 郭旭东说：“不是，是有个人，帮我留心一下。” 魏颖问：“谁？” 郭旭东定了定心说：“唐娇。” 魏颖好奇：“她和那个袁又晴……” 郭旭东打断道：“和袁又晴没关系，我 第109章 他好像不太高兴 老板好事将近，魏颖当然高兴，她从一开始就觉得，郭旭东让她查唐娇没那么简单，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客户的事，你都要亲自过问，亲眼见到后才做判断。”魏颖说，“追女朋友，交给我真的行吗？” 郭旭东说：“只想让你帮我看看她回公司后好不好。” 魏颖戴上耳机，打开了天气app，查询之后说：“深圳和上海这两天天气都不错。” 郭旭东笑了：“好，你安排一下。” 魏颖说：“深圳那边的日程同事已经给我了，之后我会把航班信息发给你。” 郭旭东挂了电话，安心回到宴席上，专心致志应对他的工作，直到散席时，才看见了唐娇的朋友圈，一行五个人在大排档吃烧烤，她是唯一一个年轻孩子。 这年头愿意和长辈玩在一起的，真是不多见了，他记得，之前还翻到过唐娇和她妈妈还有照片上这位阿姨一起去迪士尼。 知道唐娇没事，郭旭东算是松了口气，可是放大照片又不难发现，唐娇的眼睛有些肿，他不禁又紧张起来。 再翻看其他错过的消息，魏颖早就发来了航班行程，看着航班起落时间，曾经为了追赶客户，这都是家常便饭，追女朋友，又有什么辛苦的。 夜渐深，弄堂里最后一波热闹，是酒足饭饱的唐娇唱着歌回来，还有汪阿姨她们在楼下道别。 裴雅合上备课本，关掉了台灯，爬到窗口看了眼，也躺下了。 楼下，妈妈已经回来，爸爸也回来了，之前家里不正常的日子突然消失，裴雅反而觉得不正常，更何况她是知道，爸爸已经处心积虑想要和妈妈离婚。 翻了个身，打开手机，随机播放已经看过的韩剧，她忽然很好奇，二十多年前，爸爸和妈妈之间，有过爱情吗？ 一阵困倦袭来，常年失眠的人，很珍惜这种感觉，关了手机，闭上眼，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边，林西成和袁又晴打电话，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又晴不敢想象，这年头还会有人坐在地上耍赖。 生活在阳光里的大小姐，几乎没见识过什么人性的阴暗，也没遇到过挫败，林西成总有很多很多，能让女朋友新鲜好奇的事，然而这一切在他的生活里，都是再平常不过的。 同样的，又晴身边的事，也是林西成一时半刻难以消化的，这位大小姐，因为来不及买到一套像样的可立刻入住的房子，长租了外滩临江的酒店套房作为她暂时的家，昨晚就邀请林西成去，被他拒绝了。 自然，今天没约会，不是因为女朋友生气，是她堂哥嫂嫂的母亲办六十大寿，这隔了一层又一层的亲戚，彼此都觉得没必要一同出席。 挂了电话，林西成来看唐姚，隔着门就听见打呼声。 白天发生的事，唐姚很生气，自责没能在父母和妹妹的身边保护他们，好在他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确认父母没事，看到他们带着娇娇一起去吃烧烤，他就放心了。 如此，林西成也安心，去刷了牙，回到卧房躺下，微信上是袁又晴发来的明天约会地点的参考，此外，她已经在安排年末圣诞节的度假，询问林西成想去哪个国家。 林西成很疲倦，无心也没兴趣，可他不忍心让又晴失望，明天的约会挑了一家酒店的下午茶，圣诞节的度假，随手选了芬兰。 又晴却紧跟着发来一连串的询问，问他会不会滑雪，问他有没有极地装备，问他喜不喜欢泡温泉，可是林西成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又晴，我很累，先睡了。”他发了一条语音，就把袁又晴设置了免打扰，将手机塞入枕头底下，翻个身裹紧了空调被。 这一闭眼，直接就进入了梦境，他以为自己能好好地睡一觉，可是梦里，又来到那层楼，又是那扇窗户，又是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的女孩子，她…… 但这一次，没等到对方跳下去，林西成就醒了。 醒来后庆幸一切只是梦境的释然，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他就陷入了对睡眠和噩梦的恐惧，即便戴上耳机听钢琴曲，也无法让自己再睡着，就这么靠在床头，听着钢琴曲，一直到晨曦落在窗前。 天亮了，头疼欲裂的人躺下，看见阳光，他内心的不安好了很多，反而睡着了。 唐姚起床时，就发现林西成屋子里安安静静，他推开门看过一眼，林西成睡得很香，于是自己拄着拐杖，去厨房简单弄了些早饭，还给林西成留了一份。 之后和家人打电话，给快递站打电话，一些琐事忙了一上午，饿了再出来弄吃的时，发现林西成还在睡，桌上的早饭动也没动。 走到卧房门前，轻轻推开，就看见林西成仿佛几百年没睡过似的，睡得那么沉，唐姚笑着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巧的是，袁又晴联系不到林西成，又不好意思直接闯来，便委托唐娇问一问她的哥哥，她担心林西成有什么事。 唐娇就直接把照片发给了又晴：我哥哥说，他在睡懒觉。 但这会儿，已经中午十二点多，又晴和林西成认识很多年，从没听说他有睡懒觉的习惯。 她很不放心，想再麻烦唐姚看看，睡着的人是否发烧了，毕竟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事，唐娇却说：你自己去看看也行啊，我哥哥你不用在意的，如果不方便，我去那里等你。 又晴很感激，和唐娇约好了在楼下碰面，姚玉芬听说女儿要去看她哥哥，赶紧装了两盒菜让她带去。 走之前，唐娇问过文文去不去，但裴雅这边全家都在，她根本出不来。 走过裴家门外，娇娇不禁叹了口气，心疼文文都二十三岁了，还被爸爸妈妈束缚在家里，曾经整个新康里的孩子都羡慕的小公主，最后活得连个小宫女都不如。 然而半个小时后，她就见到了真正的公主。 看着袁又晴从豪车上下来，她的司机还下车为她开门，唐娇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裳，手里皱巴巴装着饭盒的塑料袋，显得格外寒碜。 好在唐娇本来也没打算比什么，更没想过要和袁又晴做朋友，只因为她是林西成的女朋友，大家才友好客气些。 她虽然爱慕荣华富贵，却不是那种削尖脑袋要往上流社会钻的人，今天主动来“帮忙＇，也是因为自家哥哥妨碍了人家小情侣相见，毕竟要是唐姚不在这里，袁又晴肯定直接上门了嘛。 “我哥刚给我发消息，林西成起来了，身体没事。”唐娇见面笑道，“大概是累了，你别太担心。” 此刻，林西成正坐在桌边吃他的“早饭”，微信里一上午都是又晴的消息，内容都差不多，问他起了没，问他怎么了，问他好不好。 门开了，又晴早就有这里的钥匙，林西成并不惊讶，已经知道她要来。 看见男朋友一切安好，又晴笑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林西成说：“睡过头了，手机静音什么都没听见。” 袁又晴笑道：“睡得好是好事，我也开心。” 她说完，就跟着唐娇来到小房间，问候了一下受伤的人，提出可以安排更好的医生为他治疗，自然这些唐姚和唐娇都谢绝了。 林西成匆匆吃完“早饭”，去洗脸换了衣裳，四个人在这里，怎么都觉得尴尬，他决定先把女朋友带出去逛逛。 唐娇反而像个女主人似的，把他们送到门外，直到他们进了电梯，才回来给哥哥弄吃的。 “住在这里方便吗，习惯吗，和林西成一起应该不尴尬吧？”看着哥哥大口吃饭，唐娇问道，“林西成怎么那么能睡？” 唐姚哪里知道原因，吃着饭问昨天的事，半天后，话题又转回林西成身上。 “我觉得他有心事。”唐姚说，“该怎么说呢，就他好像不太高兴。” 唐娇递给哥哥纸巾，让他擦擦嘴角，说道：“是你住在这里，影响他了吗？” 唐姚说：“肯定不是我，他应该另有什么事，可能工作上压力太大，你知道人最难超越的是自己，他一次做得比一次好，一次比一次大，往后怎么办？” 唐娇不屑地笑：“怎么突然讲起道理了，你念过几年书啊？” 做哥哥的瞪了眼妹妹，不服气地说：“我要是用功读书，不比你差的。” “算了吧，你看花都谢了，怎么这么快。”唐娇起身，把飘窗上的花束取下来，“我去扔了吧，放在家里招虫子。” 唐姚说：“下去了就回去，这里毕竟是林西成的家，我们俩霸占着算什么意思。” 唐娇伸手说：“来回打车钱的，给报一下。” 唐姚看着妹妹，发现她脸颊上有淡淡的淤青，他们兄妹的皮肤都白，自己是硬生生晒黑的，而妹妹依然保持着小时候那么好的皮肤，于是有一点点的伤痕，就会格外明显。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你这里，明天上班最好遮一下，不然你同事以为你被家.暴了。” 第110章 我来接你下班 唐娇跑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回来靠在门前问：“等你好了，能帮我把这一耳光讨回来吗？” 哥哥吃着饭，头也不抬地说：“你什么时候想去算账过了，什么时候叫我。” 唐娇满足了，把这家里的垃圾收拾收拾，叮嘱哥哥好好休息，就捧着一束蔫了的花下来，在小区里转了个圈，才找到一处可以24小时扔垃圾的地方。 双休日，小区里停满了车，她一路看到大门口，都没发现一辆比郭旭东更好的车，除了刚才送袁又晴来的那辆。 不难想象，郭旭东的家，应该也比这里好。 这几天唐娇问过自己，如果郭旭东不是三十八岁，而是二十八岁，有钱、有颜值、性格又好，还那么喜欢她，面对追求，她是不是会一秒喜欢上这个男人。 但答案并不是，唐娇始终认为，郭旭东现在的一切，都是年龄赋予他的馈赠。 年轻十岁的郭旭东，可是会在飞机上吐到躺下的不是吗，二十七八岁的男生，林西成这样吗，她不是不喜欢吗？ 心里想这么多的同时，唐娇一面在纠结是打车回去，还是坐公交车，碰上主管打来电话。 主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疏忽了，但现在带着孩子在武汉参观博物馆，七八点钟才能到上海，想让唐娇去帮忙补救一下。 主管会选中自己，唐娇明白她是被信任的，入职以来主管对她也是很好的，该表扬的从不吝啬，该批评的也不会不管，她爽快地就答应了，打了车回家飞速化了个妆，就直奔公司去。 裴雅听见高跟鞋踩水门汀的动静，才看见娇娇穿着上班的衣服出门了，给她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复果然是去加班。 她很羡慕娇娇，因为学校双休日不会有什么事突然找她去加班，她刚开始被爸爸妈妈丢在家里时，还觉得凄凉冷清，但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现在他们两个都在家，她躲在屋子里，就快透不过气了。 仿佛内心的渴望被上天听见了，娇娇走后没多久，裴雅就接到了重点班班主任老师的电话。 班主任老师家访到附近，是班里上期末考第三名的孩子，这孩子如果不是英文成绩不好，考第一名完全没问题，偏科对将来中考影响很大，班主任希望现在就能引起孩子和家长的重视，刚好孩子的家在附近，她就来问问裴老师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裴雅下楼来问妈妈她可不可以去，张春一脸莫名地看着女儿：“我又没把你关起来，你要出去问我干什么？裴雅，你二十三岁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来问妈妈好伐？” 这话听着真新鲜，明明连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都要妈妈过问和做主，怎么突然就不要她来询问请示了。当然这话，她听听就好，不能当真，不然下次不知道又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不论如何，能出门了，裴雅很开心，换了衣服后便跑来和班主任老师约定好的地方，那孩子的家还真是近，就在新康里对面新建的楼房里。 然而之后的家访过程，就不那么愉快了。 家长很惊讶班里竟然来了这么年轻的英文老师，还责问女儿返校回家后怎么没提起来，一连串发问，好像反过来在考量裴雅的资历，更是当面对班主任老师说，他们好歹是重点班，如果整个班级英文成绩下降了，重点班的脸往哪里放。 孩子的妈妈，说话语速很快、气势很强，她一开口一定要说完说痛快了才行，但人家说话她又不听，裴雅回答她的问题，才说半句，又提出新的质疑，根本不让人张嘴。 这家里挺大，一家三口住着目测至少120平的房子，孩子的书桌却在客厅里，就挨着餐桌，刚才通过班主任的询问也知道，孩子一直是在客厅做功课，在父母的监视下。 妈妈很骄傲地说，他们为了孩子，放弃了一切家庭娱乐，不看电视不打游戏不玩手机，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敦促女儿做功课，她做到几点，他们就陪到几点，再然后就是外面大大小小的补习班辅导班，风雨无阻地送去。 之前预备班的每次大考，她女儿都是第三名，原因无一例外是英文不够好，家长本就不信任上一位老师的能力，现在看到裴雅这么年轻，刚刚大学毕业，没有任何教学经验，她当面就说：“我是要去学校反映，我会在家长群里和其他孩子的家长商量，这样搞可不行。裴老师，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你将来教不出好成绩，占着重点班，你压力也大不是吗？” 裴雅淡淡一笑，她二十三年来，都生活在妈妈的强压下，这位母亲比起自家妈妈，还是小巫见大巫。 那孩子坐在一边，瘦瘦小小，什么话也不说，裴雅留心到，她的大拇指一直在抠其他手指的指甲，一下一下，从她坐下起就没停过。 十二三岁姑娘，眼神是晦暗的，满脸的青春痘。 离开学生的家，班主任老师一脸尴尬，连声对裴雅道歉，她知道这个家长不太好对付，但没想到会这么没礼貌，完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班主任老师叹气：“现在的家长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爸妈那个时候，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学习不好一定是自己不好，怎么敢怪到老师头上。其实我们班前五名的孩子，除了她女儿，英文都是满分的，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你是新来的，她就……” 裴雅笑道：“我自己才离开学校没多久，其实挺理解这个妈妈的心情，她也没什么恶意，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学校信任我，我会努力教，如果我实在做不好，被换走也是应该的，不能耽误学生的成绩，不能影响学校的升学率。” 班主任老师和她一起走出去，叹道：“我们学校越来越好，老师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我前年带的毕业班，孩子们考完我也进医院了，子.宫肌瘤，医生说我压力太大了。” 离开这个小区，裴雅又跟着去了一站路远的另一个学生家里，这孩子的父母工作很忙，人都不在上海，家里爷爷奶奶带着，果然就是上一代的父母，对老师恭敬有加，即便看见年轻的裴雅，也直夸年轻有为，没半点质疑。 这孩子的成绩在班里是中下水平，但到了年级里，看着还行，到底是重点班，生源和师资力量都是学校花了心血的。 临走时，爷爷奶奶又给塞水果又给拿饮料，裴雅几乎和班主任老师逃出来的，她本来挺开心的，可班主任老师却说：“跟着老人的孩子，没人抓功课，这小姑娘很聪明就是不刻苦，你看她活泼吧，家里没人管呀。” 裴雅很喜欢这个孩子，没想到放到工作里，反而是个不合格的家庭，难道就成绩来说，刚才那个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才是合格的吗？ “明天回学校，我们再聊吧。”班主任老师说，“谢谢你啊裴老师，希望新学期，孩子们能争气点。” 裴雅也感谢同事带她来“见世面”，班主任老师的丈夫开车来接她了，裴雅在路边目送她离去，回家就一站路，她走走就到了。 一路过来，遇见教育机构放学，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被家长带走，活泼的、文静的，一个个从身边走过。 裴雅恍然想起了考第三名的小姑娘，看见她，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只不过她没考过第三名，但即便是第一名，妈妈也永远不会满意。 忽然有喇叭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转身，看见了熟悉的车子停在路边，见到郭旭东从车上下来，裴雅的眼睛都亮了。 “裴小姐……”郭旭东礼貌地打招呼，“要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走走就好，郭总监，你不是在北京？”裴雅说，“不对，娇娇说，今天应该去深圳了。” 郭旭东竟有些不好意思：“唐娇昨天状态不太好，我有些担心她，正好今天下午到明天早上没工作，我中途回来一下。” 裴雅看了眼时间，因为天还亮着，她都没意识到，快六点了。 她就知道，她的沉浸式韩剧还在继续，高兴地说：“娇娇不在家，她去公司加班了，现在应该还在公司。” 郭旭东一愣：“她去公司了？” 裴雅点头：“要不要我帮你确认一下，她现在在哪里？” 郭旭东谢过：“我自己来问她，谢谢你裴小姐。” 裴雅兴奋极了：“那……快去找她吧，对了，不好意思，你那天看到她穿睡衣跑出来的事，我已经告诉她了。” “没事没事。”郭旭东温和大方，确认裴雅不要他送后，匆匆上车，到前面路口就调头了。 正在公司帮主管做事的唐娇，这会儿已经饿了，跑来茶水间找到一些饼干，倒了一杯热水来果腹。 刚吃完，主管就打来电话，说对方已经收到了，暂时没问题，很感谢唐娇。 “没事，我刚好和朋友约了，来这里附近逛逛。”唐娇好心给主管台阶下，挂了电话收拾东西，终于能走了。 把手机放进包里时，下意识地看了眼郭旭东的微信，她知道郭旭东很忙，没什么事，她并不想主动打扰他。 可又一次，在她盯着屏幕看时，郭旭东的消息适时地跳出来。 唐娇下意识地四处张望，郭旭东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吗，怎么每次都在这种时候发来消息？ 等她回过神再仔细看，心口一热，从办公室跑出来，搭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电梯门一开，郭旭东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温和地笑着：“下班了吗，我来接你下班。” 第111章 可以抱你吗？ 唐娇上一次见到一个人这么开心，是文文搬回新康里，这一次，是郭旭东。 “不是今早去深圳了吗？”唐娇有些不敢相信。 “先下来吧。”郭旭东按着电梯门，笑道，“不然保安又要在监控里吼人。” 唐娇赶紧跑出来，郭旭东松了手，电梯门在她背后缓缓合上。 靠得近了，一眼就看出唐娇脸上不自然的遮瑕，并非郭旭东精通女生化妆的门道，实在是平常见到的唐娇太完美，妆容服帖得像自带滤镜磨皮，他心里紧张，便坦率地问：“你受伤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受伤。” “看得出来吗，不应该呀。”刚刚在电梯里，唐娇还对着镜面墙看过，把那一道淤青遮住了的，这个人为什么还看得见？ 郭旭东说：“这一块，涂得有些厚，受伤了吗？” 唐娇很是窘迫：“这么明显吗？” 郭旭东摇头：“别人应该不会在意，但是我能……” 他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一笑，没说后半句。 那半句话不说，唐娇也能猜出几分，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也不知道郭旭东的车停在哪里，郭旭东同样没刻意引导，两人走着走着，就很默契地往同一个方向去。 “深圳的工作取消了吗？” “今早飞深圳，不是很重要的客户，我改了见面地点，中午在机场附近谈一个多小时后，直接飞上海，一分钟也没有浪费。”郭旭东说，“我下了飞机，去你家附近遇见了裴小姐，她告诉我你回来加班了。” “文文在外面？” “文文？裴小姐不是叫裴雅吗？” 唐娇说：“她的小名叫文文，我们都这么叫她。” 郭旭东记住了，虽然现在还没到了可以直呼人家小名的程度，可他希望将来有一天能用上。 他继续道：“明天回深圳前，我大概还能接你去公司。” 唐娇停下脚步，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郭旭东说：“如果让你感到压力，实在对不起，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用各种方式沟通，来知道对方的状态。现在很多事，你还不会说，昨天你状态不好，就不愿意告诉我，而我很担心你。” 他的目光落在唐娇的脸颊上：“你看，你又受伤了，有人打你吗？” 唐娇看着他的眼眸，其实她的人生里，不缺关心她疼爱她的男人，爸爸、哥哥，如果林西成也算的话，她并不会被男人的一点关心和爱护就勾走心思。 可是她承认，郭旭东让她感动了，让她觉得心口热热的，男性在她的人生里，仿佛有了另一种意义的存在。 “我跟人打架了，你想听吗？” “打架？” 眼前的漂亮姑娘，笑得那么灿烂，甚至有些没心没肺，可是昨天从几句文字里消失的阳光，重新在她身上明亮起来，郭旭东已经松了口气。 “是我大妈妈打的，她扇了我一耳光。”唐娇看见郭旭东的车，径直走去，丝毫不掩饰自己平日里的火爆脾气，“不过她也吃亏了，被我压在地上摩擦。” 郭旭东当然不明白，姑侄之间何至于动手，唐娇站在车门边，却是一脸嘚瑟地问：“想听吗，我的光荣战绩。” 郭旭东笑起来，她没事，怎么都好。 从一开始，郭旭东就知道自己住在弄堂房子里，唐娇反而没什么顾虑。 自然住弄堂里看似条件不好，某种意义上，也是家里有“矿”的，只不过他们家就守着这一口井，没能在开矿前，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所以当唐娇说到动迁，郭旭东已经明白她家里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有包房的火锅店，可以没有顾忌地聊天，火锅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唐娇的话匣子一打开，也是滔滔不绝。 一顿饭的功夫，郭旭东心里的疑惑都解开了，原来上一次她胳膊上的淤青，是和文文妈打架的时候，被人拉架拽出来的，唐娇当时随便找了个借口，也是没必要对他这个“陌生人”说那么多。 “不过，我不是动不动就跟人打架的。”走出火锅店，沿着黄浦江散步，唐娇收敛了霸道气势，弱气了几分，认真地说，“不是在马路上看到纠纷会去打抱不平，我们弄堂里的事，我也从来不管的，但文文是我们的小妹妹，至于我爸妈就更不必说了。” 郭旭东表示理解，安安静静地听着。 唐娇很舒服，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没有对她说教，也没有自以为帅气地说要如何保护她，至少她自己，并不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 “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唐娇说，“明天不用来接我上班，一来呢，我不想让邻居撞见，对不起，因为我还不能让爸妈知道我和你谈恋爱。再有就是，你太辛苦了，就为了来看我好不好，把飞机坐成出租车，我光想一想就觉得很累，今晚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多睡一会儿再去深圳。” 郭旭东怔怔地看着唐娇，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娇有些不安：“怎么了？我、我说得不对吗……” 郭旭东很紧张，定了定心才说：“刚才你说，你不想让你爸妈知道我们谈恋爱。” 唐娇有些愧疚地说：“我爸妈的性格我很了解，特别是我妈，知道我谈恋爱了会很烦的，我想在被他们问东问西前，没有任何顾虑地享受一段……” 郭旭东说：“你是说，我们、我们在谈恋爱。” 唐娇的脸，嗖地一下红起来，远处的东方明珠也在此刻亮起了中国红，她眼神晃了晃：“难、难道不是谈恋爱吗？” “娇娇，我可以抱你吗？” “嗯？” 没等唐娇反应过来，高高大大的男人，就把他抱在了怀里，热乎乎的胸膛，带着男士香水的气息，唐娇的心在一瞬间的停顿后，猛烈地跳动起来。 此刻，裴雅正趴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期盼着娇娇的身影出现，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光是想一想，就能高兴得笑成花。 忽然，楼梯上传来吱嘎声，裴雅立刻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假装备课。 果然是妈妈，她没敲门就进来了，一反常态，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你这两天，气色不错嘛，今天去家访顺利吗？” 裴雅点头：“挺好的，家长都很客气。” 张春说：“先做起来吧，反正就是混口饭吃。” 裴雅合上备课本，问道：“妈妈，有事吗？” 张春上下打量女儿，说：“约了30号晚上，我带你去，介绍人会带对方过来，你们见个面。” 裴雅心一沉：“相亲吗？” 张春笑道：“别害羞，早晚的事，相亲看看不行么拉倒，别紧张。” 裴雅说：“他们家的条件，妈妈觉得好？” 张春笑道：“当然好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企业家，可家里很有钱，北上广到处都有房子。其实妈妈心里也明白的，让你去嫁什么大公司老板之类的不现实，我们也高攀不上，只要对方有钱，社会地位是其次，现在实体经济那么差，能做服装生存下来，那是有真本事的。” 说了半天，全是对方的经济条件，长得什么样，性格、学识、喜好等等，只字不提，想来并不是妈妈不想提，而是她根本不知道吧。 “我、我们要不要加个微信。”裴雅主动提出来，不是对相亲有多积极，她奢望着通过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来黄掉这件事。 可张春经验老到，也知道女儿的性情，虽然女儿不会有这个胆子和她作对，她也要防备对方找借口推辞，所以一直没松口给联络方式，坚持要当面见一见，对女儿亦如是。 “你看看你，多漂亮。”张春避而不谈什么微信，只笑道，“到时候，妈妈帮你打扮一下，是个男人看见你，都会喜欢的。” 裴雅避开了妈妈的目光，而妈妈捧着她的脸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张春说：“这几天，炖两只蹄髈吃吃，童子鸡啊鸽子啊，你想吃什么只管开口，要是一个礼拜里，能把你喂胖几斤就更好了，脸上有点肉，看着更有福气。” 她说到便要做到，起身往楼下喊：“裴厚德，明天早上去菜场买只蹄髈回来。” 裴雅胃里一阵抽搐，咽喉也能感受到，硬吞下食物的痛苦。 张春却高兴地问女儿：“你要红烧，还是白切？” 夜渐深，距离新康里一站路的地铁口，郭旭东放下了唐娇，他尊重娇娇的决定，暂时对她的父母保密他们的恋情。 看着女朋友挥手道别，脚步轻盈地进了地铁站，郭旭东把车开到附近能停车的路边，要等她平安到家的消息。 虽然明天又要分别，但这一次，郭旭东不会再忐忑，唐娇亲口说了，他们在谈恋爱。 他的手机里，多了一张合影自拍，背景是中国红的东方明珠，照片是唐娇要求拍的，还用两部手机都试了一下，留下了效果更好的一张。 看着照片，郭旭东情不自禁笑起来，设置成了他们的微信聊天背景图。 恋爱中的姑娘，连空气都是甜的，裴雅在家听见娇娇的脚步声，心里已经高兴起来，连妈妈逼她去相亲这么痛苦的事，都可以暂时搁置一边。 而唐娇像是知道文文会等她，一到路口就抬起头，见文文推开了窗，她立刻给了一个大大的飞吻。 裴雅摇了摇手机，娇娇比了个ok的手势，一路小跑着回家去。 不久后，微信上就收到热情洋溢的消息：文文，我和郭旭东正式开始了，祝福我吧。 第112章 宵夜的回忆 裴雅发了一连串的爱心，也难以表达她的喜悦，多希望能和娇娇躺在一起，亲耳听她说说幸福的事。 唐娇给郭旭东报了平安，顺手把聊天背景换成了他们的合影，又怕太张扬了，怕被同事或爸妈看见，取舍再三，换成了今夜的中国红东方明珠。 这一抹中国红，据说是为了庆祝国庆的试验点灯，提起国庆节，除了美好的长假之外，就是林西成他爸爸的生日。 刚好林西成和袁又晴在回家路上，看见东方明珠熄灯，提起国庆长假，又晴说：“爸妈过来，我要陪他们应酬一些朋友和亲戚，所以把我们的度假挪到圣诞节。记得把护照号码给我，我好订机票，你抽空把签证办了吧，我们再去买滑雪装备。” 车子进入隧道，林西成说：“一件一件来办，圣诞节还早，我还要安排假期。” 又晴问：“要是我爸爸希望你和我一起陪他应酬一些人，你愿意吗？” 林西成说：“国庆那天是我爸爸生日，我要回家，其他时间暂时没有安排，你提早跟我说就好。” 又晴笑道：“这么巧吗，叔叔是国庆节出生的？” “他名字就叫国庆，所以唐姚唐娇他们未必记得自己老爸老妈的生日，但全都记得我爸的生日。”林西成说道，“我妈说她当初愿意嫁给爸爸，就是觉得能在国庆节出生的人，一定是好人。” “阿姨好可爱。”又晴说，“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林西成问：“说起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又晴不大高兴地说：“难道不是你去准备，还要我自己想的吗？” 林西成说：“你不是每年都问我要生日礼物？” 又晴咕哝道：“可现在我是你女朋友了。”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见又晴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想要哄她开心，说：“可能我心里已经默认过去的时间，我们都是情侣关系了。” 又晴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甘心：“那也不行，这样我就太可怜了，我等你的生日礼物，只要是你准备的，我什么都喜欢。” 林西成答应了：“让我好好想想。” 又晴心血来潮地问：“除了以前我问你要的，你是不是第一次为女生准备生日礼物。” 林西成说：“女朋友是第一次，女生不是第一次。” 又晴的眼神不安起来：“哪个……女生？” 林西成笑道：“我妈呀。” 又晴一愣，也大笑起来，之后话题又转到年末去芬兰滑雪，得知林西成没有任何滑雪经验，打算请个教练来教，这么一路聊到家门前。 他们不过夜，又晴自然不住在酒店里，还是会回家里来，看着气派的大门缓缓合上，林西成才调转车头离开。 车子走远，他没来由地长长一叹，打开车窗，让已经有些凉爽的夜风吹进来，想要透口气。 生日礼物，该给又晴准备什么才好，虽然她说什么都会喜欢，可一定是有所期待，一束花、一盒首饰，还是护肤品化妆品，这都会让她失望吧，那还能送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念初一那年，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放学去给文文买生日礼物的路上，被高年级的小流氓拗分，那是他第一次和人打架，结果满身伤不算，钱还被拗走了。 妈妈知道后，带着他去把那个钢琴八音盒买回来，亲手帮他包好，让他在文文生日的时候送上了礼物。 爸爸请了几天假，每天就在他上学放学的路上等着，终于堵到那几个小流氓，拖了其中那个头头去校长室。 林西成这样的尖子生，简直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后来学校狠抓了一段时间的校园暴力，那些曾经被欺负被抢零花钱的同学们，都很感激他。 这会儿风吹得头疼了，他关上了车窗，最近不知怎么了，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曾经模糊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于，突然就很想回新康里住一阵子，但他知道，回不去了。 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他顺路买了沙县蒸饺和燕皮馄饨，唐姚果然还没睡，高兴地说：“我刚好饿了。” 沙县小吃是他们共有的年少回忆，那时候24小时营业的商店很少，弄堂外那家沙县小吃店，每到大考前，半夜生意都不错，复习功课到这时候饿了的孩子们，常常能在那里碰头。 唐姚吃着馄饨说：“那时候半夜去吃东西，都觉得自己是大人了，现在想想，真傻啊，小时候怎么那么傻。” 林西成笑道：“有一次，我们给文文带了蒸饺，用晾衣杆给她送上去，结果掉在了他们家天井里，第二天一早……” 唐姚大笑，接着说：“张春老清老早在喊，谁往他们家天井里扔垃圾，因为野猫把里面的饺子都吃了，就剩袋子盒子。” 林西成说：“我记得，文文小时候没有零花钱的吧。” 唐姚点头：“没有，她要买什么都要经过她妈妈同意，她有钢琴有电脑，值钱的东西一大堆，但是好玩的好吃的几乎没有。她连春游秋游都不太参加的，她妈妈说有时间出去玩一天，不如在家里练钢琴。” 林西成吃下最后一只蒸饺，胃里舒坦了，其实他晚饭和袁又晴吃得很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到唐姚在家里，就很想和他一起再吃个宵夜。 唐姚也是心满意足，拄着拐杖站起来，在客厅里转圈圈：“等我伤好了，估计要胖十斤，我现在就觉得动一动好喘。” 林西成笑道：“你上两天班就瘦下来了，现在别想那么多，快点养好。” 唐姚说：“你是特地陪我吃宵夜吗，没和袁小姐吃晚饭？” 林西成收拾碗筷，往厨房走：“就是突然饿了，我还年轻好吧。” 唐姚跟着他来到厨房，问道：“我在这里，真的不影响你们吗？” 林西成说：“没有的事，你在，我还觉得热闹些，你打算来长住我都欢迎。” 唐姚笑道：“那怎么行，不过等我好了，也该连带袁小姐一起谢谢她，我打扰你等于打扰她了，上次她还请我们吃饭，我一直想着请你们也吃一顿。” 林西成靠在灶台边说：“要不帮我想想，她生日，我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唐姚说：“这怎么好我来想，你才是男朋友。” 林西成转身洗筷子，说：“帮我参考参考，我想不出来送什么合适。” 唐姚笑道：“也是，袁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听唐娇说，卫生间柜子里的护肤品要好几万，她平时买个一两千的东西，都要藏在冰箱里，袁小姐就这么扔在你的柜子里。” 林西成笑道：“所以心思比价值更重要，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老实说，你有压力吗？”唐姚站的累了，靠在门上，问道，“他们家不是单单有钱人那么简单吧。” 林西成点头：“他爸妈会回来参加市政.府的国庆晚会，你觉得这是什么社会地位。” 唐姚张大嘴巴，再缓缓闭上，干咳了一声说：“那你……行吗？” “我也不知道。”林西成说，“但又晴是个好姑娘，你根本看不出来吧，当初和她一起入职培训时，没有人知道她是大小姐。” 唐姚明白，这已经不是贫富差距了，是社会阶级差距，如果林西成当初没选这家公司实习，如果他考研深造，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碰到袁又晴，因为他们生活的世界，完全是平行没有交集的。 “说起来，我一直很奇怪，你成绩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什么不考研，你们学校没给你保研吗？”唐姚说，“我一直以为，你会一路读到博士呢。” 林西成说：“我读累了，我不想读书了。” 唐姚很惊讶：“累了？” 林西成把洗干净的筷子放入筷笼，撕了张厨房纸擦手，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是天才，年年考第一吗，还不是和你们一样，要复习到半夜要去吃宵夜。你们做一张卷子，我就要做十张，我不是天才，我只是很努力。” 唐姚满心佩服，其实他也曾经雄心壮志，要做个三好学生，考一百分回家让爸妈高兴，可是念书太枯燥，他完全静不下心来，每天都想着往外跑。 选择快递这个行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用坐在办公室，又或是困在工厂车间里，总之别让他固定在某个地方就好。 林西成说：“小学三年级开始，门门功课一百分就没这么容易了，我第一次考年级第一名的时候，整个新康里都知道，后来我就很怕有一天，我成绩不好了，我妈在背后让人说三道四，所以就拼了命念书，把自己念成了你们眼里的学霸。” 唐姚说：“我妈就很羡慕汪阿姨，唐娇功课一般般，而我一路红灯，她到后来，都懒得打我了。” 林西成笑道：“以后你自己有孩子了，功课不好，你管不管？” 唐姚立刻硬气起来：“当然要管，不念书怎么行，不是有你吗，还有文文。”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问道：“你和文文……” 唐姚笑道：“我已经放下了，真的，就希望大家几十年后，还是好朋友。” 第113章 属于她的幸福 林西成说：“一定会，你看，连文文都搬回来了。” 他搀扶唐姚回房间，看见又晴买的鲜花不见了，只剩下花瓶光秃秃地摆在飘窗上，他去收走了花瓶，说：“明天我再买些新鲜的花来。” 唐姚说：“我决定追求文文的时候，很犹豫你会不会也喜欢文文，刚好你告诉大家和袁小姐在一起，我才放心去告白。我知道，你和袁小姐在一起肯定会有压力，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西成笑了笑：“我去洗花瓶。” 回到厨房冲洗花瓶，水哗哗地流着，他却拿着花瓶没往龙头下凑，莫名其妙地就发起了呆，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 好半天回过神，匆匆洗了花瓶，就回卧室看项目资料，要等胃里的食物消化一些才好洗澡。 半夜两点多，他拿着替换衣服去卫生间，才发现手机没在身边，找了一圈都没有，拿着车钥匙下楼，果然在车里。 又晴发来了很多消息，关心他的话语之外，还有滑雪用具和极地装备，让他挑款式，让他挑颜色。 林西成就算没谈过恋爱，身边的朋友、同事和堂表兄弟姐妹们，都是经历过的，再不济电视剧电影、小说里都有，他知道，又晴就是个很普通的恋爱中的姑娘，她爱上了自己，于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他。 林西成回复了消息：把手机忘在车里了，和唐姚聊天聊到现在，你已经睡了吧，晚安。 躺在床上，一直在等男朋友回复的又晴，终于看到消息，高兴地点开输入框想要回复时，手突然停了下来。 就假装睡着了吧，别让他觉得愧疚。 又晴这么想着，熄灭了手机屏幕，翻了个身。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会痛，最近时常会有这种感受，和林西成在一起时会，和他分开时也会，等待消息回复的时候会，他贴心地安排好电影晚饭、抱抱她亲亲她时都会。 明明很开心，又莫名其妙地悲伤。 又晴转身拿起手机，直接发了语音通话，林西成回到家正要进浴室，接通了问：“还没睡，被我吵醒了？” “我想你了。” “又晴？” “林西成，我想你。” 林西成很茫然，也很无措，退回到卧房里，说：“做噩梦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又晴哽咽了：“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想和你睡一张床，我想白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这么多的顾虑，因为我的家庭吗？” 林西成问：“你喝酒了吗？” 又晴说：“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你和唐姚聊天聊那么久，就完全想不到，我会和你说晚安，我会等你跟我说晚安吗？” “对不起……”林西成本能地反应。 “为什么要对不起？”又晴更加生气，“你也没错，我知道。” 林西成忍不住叹了一声：“到底怎么了？” 电话这头，袁又晴从床上站起来，说：“你来接我，我们去酒店住，我今晚只想和你在一起。” 林西成拒绝了：“两点多，再不睡天就亮了，睡吧，明天见面再说好吗？” 袁又晴失望地放下手机，但没有挂电话，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林西成喂了几声没反应后，说他要挂了，说了几次依然没反应，他无奈地说：“我现在去洗澡，你想听就听吧，我还是第一次直播洗澡。” 又晴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戴上耳机，那边真的传来淋浴的动静，她挂着眼泪，忍不住笑了。 十几分钟后，水声戛然而止，传来林西成的声音：“我洗完了，还不挂吗？” 又晴总算出声了：“你下流。” 林西成笑：“听个声音就下流？” 又晴呜咽了声：“我想亲眼看你洗澡。” 林西成好无奈，生怕吵醒唐姚，赶紧回卧室，嗔笑着：“到底谁下流？” 又晴委屈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在一起？” 林西成心里很明白，男人和女人亲密到一定程度，就会想那些事，他都二十七岁了，当然也会有反应。 可他总觉得，不能太随便，他觉得这是该负责的事，好像这方面，连妈妈都比他更开放。 但又晴这么无数次的明示暗示，他不能再装傻，那样都不像个男人，更不像个男朋友。 林西成忽然一个激灵闪过，他想到了，给又晴什么生日礼物。 之后再耐心地哄了半天，总算在天亮前挂了电话。 周一的清晨，姚玉芬下楼来洗漱，见女儿已经打扮整齐要出门了。 之前也有一天这样子，姚玉芬不免担心：“你们公司这么忙吗，娇娇，压力大不大？” 唐娇却一脸阳光灿烂：“我和文文约了去吃早饭，吃好早饭再去上班，她爸妈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家里，我想跟她说说话也不行。” 姚玉芬放心了，说道：“是啊，这家人真奇怪，要么一个人都不在，要么都在家里不出去了。” 唐娇和妈妈说再见，高高兴兴地下楼去，靠近裴家时，刻意把脚步放轻，而文文早就在落地门后等她，一看见娇娇的身影，立马出来。 这会儿才六点多，暑假最后一周了，点心店早晨的生意还在淡季，老板倒是笃悠悠，玩笑说最后休息几天，一开学他们也要跟着学生开始忙，放下生煎和锅贴，豪爽地说豆浆免费送。 “小心烫哦，有汤水的。”唐娇提醒着文文，可是自己一口咬下锅贴，被烫得哇哇叫。 裴雅要了一碗豆花，生煎包和锅贴她实在吃不动，咀嚼后咽下去太辛苦，为了不让娇娇担心，勉强各吃了一只。 唐娇问：“味觉又不行了吗？” 裴雅摇头：“昨天吃饭咬到肉了，很疼，我不想嚼东西，豆腐花很好喝，我能再喝一碗。” 唐娇信了，笑道：“你是想吃肉了吧，怎么咬自己。” 裴雅歪着脑袋看她：“你别光吃呀，给我说说。” 唐娇一下用手捂住了脸，向来大大咧咧的人，终于知道什么是害羞了。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很舒服。”唐娇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昨天我从电梯下去，开门的一瞬，看见他真的在那里等我，好像做梦一样，我终于知道，浪漫是什么意思了。” 裴雅问：“什么意思？” 唐娇眸光莹莹，满满的笑溢出来：“就是做能让喜欢的人感到幸福的事呀。” 幸福。 这两个字，狠狠地撞进裴雅的心里，回想自己的二十三年人生，她拥有过的幸福，都是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就连为唐娇唐姚做功课，她都觉得很幸福。 可是，将来呢，新康里很快就要拆了。 唐娇夹起一只生煎包，轻轻咬一口，呼呼地吹着，抬头见裴雅发呆，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裴雅回过神：“我在想象那个场景，真想亲眼看看。” 唐娇嗔道：“你还真想看沉浸式韩剧啊，那不如自己也找个男朋友，那就是真人体验啦。” 裴雅说：“礼拜五晚上，我妈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我妈妈说他们家很有钱。” 唐娇顿时没了胃口，把筷子拍在桌上：“她真的要把你卖了吗？” 门口老板问：“小姑娘，什么事啊？” 裴雅忙道：“没事没事，师傅，我还要一碗豆腐花。” 唐娇很生气：“绝对不行，你就不能反抗一下，你就……” 这话，连她自己都没底气说，文文要是能反抗，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裴雅倒是没那么紧张：“我觉得人家不会喜欢我的，喜欢我什么呢，所以就是去见个面，我妈不会如愿的。” 唐娇反问：“那唐姚为什么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让人喜欢了？” 裴雅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娇说：“哪怕不真心喜欢你，可要是知道你妈的心思，仗着有钱把你当玩玩的对象，对你做不三不四的事情怎么办？你妈把你一丢，死活不管了，那个男人要是个坏蛋，给你吃点什么药，你什么都不知道……” 裴雅惊恐地看着唐娇，她还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唐娇说：“你不要以为不可能，如果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这个世界还有坏人吗？还要警察干什么？” 裴雅紧紧抿着唇：“可我要是不去，我妈妈她会……娇娇，我最近不想惹她，在房子动迁之前，我不想惹她。” 唐娇气道：“拜托，人家……” 她压低了声音说：“人家睡你，就是一晚上的事情，不、不用一晚上，就几分钟吧，可你就是一辈子的痛苦，动迁动迁，难道礼拜五就动迁了吗？” 裴雅眼圈都红了，低头抓紧了衬衫衣摆。 唐娇心疼起来，拍拍她说：“我不是骂你，你别难过，别怕，我来想想办法，不论如何都要保护你。文文，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妈就是要卖掉你，你不能帮她数钱的。” 第114章 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这些话，每一个字裴雅都听得懂，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妈妈要把自己卖了的事实，可她除了等待别人不喜欢自己来熬过这件事，再没有别的办法。 唐娇吃着锅贴，看文文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为她着急，但又明白，被压抑束缚了二十三年的姑娘，要真正站起来彻头彻尾地反抗她的母亲，即便文文已经很努力地跨出了一大步，还差得很远很远，作为朋友作为小姐姐，一定要拉她一把。 “老实说，你味觉是不是没恢复？”唐娇冷不丁问起来，“为什么不说实话？” 裴雅愣住：“没、没有，我……” 唐娇指着她面前那碗师傅刚送来的豆腐花，酱油麻油都没拌开，紫菜虾皮也堆在一起，可文文就这么开始吃了。 裴雅紧张地把豆腐花拌开，只听娇娇说：“你是不想我们为你担心吗，那我不告诉林西成，也不告诉唐姚，好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眼泪涌出来。 唐娇温柔地说：“大早上的别哭，这个礼拜六，我再带你去看医生，至于礼拜五的事，如果要用到唐姚和林西成，我还是要说的。文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从小就说好的，不论什么事，有哥哥姐姐在，你别怕。” 她们吃过早饭，裴雅把娇娇送到地铁口，看着她下楼梯，转身要走时，见沈凡从自动扶梯上来。 他原本低头看手机，上了地面才抬头看路，忽然见到自己，四目相对，裴雅眼看着他的双眸瞬间变得明亮。 “裴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沈凡高兴极了，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裴雅。 “沈老师，早啊，这么早就上班吗？”裴雅说，“要是冒犯你很抱歉，但我一直以为，体育老师是比较轻松的，可你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沈凡笑道：“如果没有比赛压力，是真的很轻松，带低年级的时候，碰上大考的日子，我那一个月基本白拿工资，到了毕业班，体育考完后，我也等于不上班了，当然学校还是要来的，像我们学校还要抓游泳，就比较忙了。” 裴雅笑道：“你整个暑假都没休息吗？” 沈凡说：“暑假是游泳班最忙的时候，上个月全是比赛的孩子上课，还要带他们到处比赛，这个月其实轻松多了，不然也没有时间教你游泳。” 裴雅很感激：“希望下次游泳时，我别忘了，不然就辜负你和李老师了。” 听这话，沈凡就知道，裴雅一段时间内，不会再下水。 但是开学后有秋季运动会，学校以游泳为体育特色，运动会会比其他学校早些，在水温还不低的时候，组织水上比赛项目，师生都会参加，比赛前老师们都会来练练，他相信很快又有机会，能看见在水里自由自在的裴老师。 就快接近弄堂口，裴雅忽然意识到，爸爸妈妈都在家。爸爸上班不从这个门走，可难保妈妈突然跑出来，而她身边，却有个帅气阳光的大男生。 “沈老师，我、我先走了。”裴雅无法解释原因，也不愿张口就来地撒谎，只能这么说，说完后一路小跑前行，把距离拉开了。 沈凡看向不远处的弄堂小区大门，居民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回忆起来，这已经不是裴老师第一次慌慌张张地跑开，很显然她并不讨厌自己，也没有刻意疏远，相反还信任地让他教授游泳，问题应该是，她怕被别人看见和男性在一起，而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她结过婚了，不至于，有男朋友？ 沈凡又想起上次中午来找裴老师的男人，可当时他们俩的气氛那么好，如果是另一半，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裴雅惧怕的。 那就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不仅不了解裴老师，甚至连联络方式都没有。 沈凡看了眼手机，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添上裴雅的微信。 他没有去追裴雅，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来，脑筋里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要联络方式，进了校门，却见裴雅站在体育馆外等他。 沈凡心头一喜，小步跑来：“裴老师，等我吗？” 裴雅很抱歉地说：“我总是这么没礼貌地先走，实在对不起，沈老师，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沈凡连连点头：“谁都会有些不方便说的事，裴老师，你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裴雅微微欠身，就准备回教学楼，她今天又约了初三的老师去听课。 至今为止，在学校遇见的每一位同事，都友好而热情，虽然她依旧不怎么喜欢这份工作，可对比娇娇所在的职场，裴雅轻松愉悦得多，她会愿意留在这里。 此刻，唐娇在去公司的地铁上，时间早能坐上位置，就有余力拿出手机和郭旭东联络，那边倒是很听话地没有早起，不然早该发消息来了，想来昨天那么连轴转地奔波，他肯定也是累了。 郭旭东的确刚睁开眼，十点半的飞机去深圳，原本魏颖是掐着时间为他安排，让他今早能再送一下女朋友上班，然后去机场，到了那边稍作准备，就能见客户，然后参加酒宴。 可是唐娇不让他接送，郭旭东倒是偷了个懒觉。 他打开手机，在和唐娇的对话框里，看见了用合影自拍设置的背景图，心里霍然踏实，就刚刚从梦中醒来，睁眼的一瞬间，他很害怕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只是梦境。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发了消息，来继续验证，那么美秒的一切都是现实。 唐娇下地铁时收到消息，上了步行天桥，团团转找到光线最佳的角度，拍了一张美美的自拍发给男朋友，问他：“我今天的遮瑕完美了吧？” 郭旭东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硕大的床，大半边是空着的，他伸出胳膊摸了摸，他真是得寸进尺，这才几天，就已经渴望早晨醒来时，唐娇能在身边。 唐娇问：你是刚起来吗？ 郭旭东赶紧也发了张照片过来，睡眼惺忪，头发凌乱，胸前还盖着被子。 唐娇好奇地问：你住在酒店里？ 郭旭东说：家里，我在家。 唐娇问：那怎么是白色的床单被套，你喜欢用白色吗？ 郭旭东把自己的卧房，拍了个小视频给唐娇，附言说：这个装修色调，床上还是白色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些，白色脏了也容易发现，能提醒我勤换床单。 很大一间卧室，光是看床尾到对面墙和两侧的距离，就能估算大概的面积了，毫不夸张地说，郭旭东的卧室，比他们家的阁楼加上亭子间还大。 时间还早，唐娇没必要跑去公司，于是找了家咖啡店进去，给郭旭东打了电话。 郭旭东正在刷牙，说道：“怎么这么早去公司，还要加班吗？” 唐娇说：“我今天和文文约了吃早饭，她们学校上班很早的。” 郭旭东说：“裴小姐是老师啊。” “你叫她文文就好，她比我还小两岁呢。”唐娇大大咧咧地说，“你的卧室有几个平方啊，我看床摆在里头的比例，至少四米多乘四米多吧。” “差不多，这是最大的一间主卧。”郭旭东说，“还有两个房间比较小，我的书房就不大。” 唐娇很羡慕：“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郭旭东把手机拿远些，吐掉牙膏，漱了口后说：“我爸妈有他们的家，我一个人住很多年了。” 唐娇问：“几时买的房子，一个人为什么买这么大？” 郭旭东笑道：“为了将来结婚用，说了你别笑，我是一直打算要结婚的人，但没想到，做了很多准备，也尝试接触不同的女性，结果一直没找到能合适结婚的人。” 唐娇突然有些醋意：“你带他们回家过吗？” 郭旭东很坦率：“关系到一定程度的，都带回来过，之前准备结婚的那位也……” 唐娇搅动着吸管，她还在一清早能喝冰拿铁的年纪，冰块在杯子里发出声响，说实话，她后悔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郭旭东说：“但是没在这里过过夜，另外，你想知道的事，我都能告诉你。” 唐娇很小声地咕哝：“没什么想知道的……” 郭旭东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开始入秋，阳光能晒进屋子里了，他定了定心说：“当时准备结婚的那位，我没和她发生过关系，之前几位里，也只有第二位发生过关系。我和她在一起将近三年，但那三年里，我经常出差，真正碰面的日子加起来，大概不到一年，她努力了，我也努力了，最终还是无法磨合到一起，我们是很友好地分手的。” 唐娇倒是觉得，一个快四十岁的男性，没碰过女人才奇怪，她也不保证自己如果到了三十岁才开始谈恋爱，在那之前会不会去潇洒几回。 她只是吃醋而已，因为在乎了，因为把郭旭东视为她的男人，她有了占有欲。 郭旭东问：“娇娇，还想知道什么？” 唐娇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她们，被你告诉下一位。” “我不知道，可我不想有那一天。” “如果有那天，别对下一位提我好吗？” 郭旭东很紧张，更后悔自己太“坦率”，担心地说：“娇娇，不开心了是吗，我不该说这些话。” 唐娇却微微笑着，吸了一口冰凉的咖啡：“没，我大概是吃醋了，然后又担心自己能不能让你满意，你看你接触过那么多女性，怎么就没有你喜欢的呢？” 郭旭东说：“所有人都是相亲认识的。” 唐娇愣住，问：“全是相亲的？” 郭旭东说：“你是我第一个，第一眼就 第115章 没事就笑眯眯 虽然唐娇的感情是一张白纸，可身边的朋友同事中，通过相亲而收获爱情，拥有幸福家庭的太多太多。相亲绝不是随便拉两个人来配对，这么简单粗暴的事，这不郭旭东先生就怎么相都没成功吗？ 相反，偶遇的一见钟情，才是不可靠而无法掌控的，轰轰烈烈的爱情都在小说里，现实生活，再浪漫的感情，最终都要归入柴米油盐的生活，毫无疑问，知根知底才会在一开始就带来些许安心感。 因此，有多少人有勇气向一见钟情的陌生人表白，又有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相遇，她和郭旭东，已经很神奇了。 “我觉得，我好像在欺负你。”唐娇说，“我不该问那句话，其实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我就是突然有些吃醋，口不择言地就问出来了。” 在郭旭东看来，恰到好的酸涩，是他被在乎的证明，他怎么会反感？ 他比唐娇大一轮还要多，可以预见的将存在各方各面的代沟，倘若连这一点包容都没有，这一点被在乎的自信都没有，他还有什么资格喜欢比自己年轻那么多的姑娘。 郭旭东说：“这样才好，我们彼此都不要小心翼翼的，如果有矛盾，我们就好好解决，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唐娇四下看了看，没有熟面孔来买咖啡，安心下来，说：“所以，你是抱着要和我结婚的目标，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郭旭东回答得很干脆，“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能因为我开心。还没想那么遥远的事，也许以后会考虑，至少眼下，完全没有。” 唐娇松了口气，她能体谅郭旭东年近不惑，急着想成家甚至要孩子的心情，但她还年轻，哪怕二十五岁在长辈们眼里已经是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可她离开校园才两三年，银行存款还没上五位数，连独立的浴室都还没用上，她期待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从让她惊吓的咖啡邀请到今天，郭旭东已经成为了，能让她感到愉悦的存在。 她会想他，会担心他，会期待看见他，郭旭东曾说因为看见自己就感到开心而生出的喜欢，现在唐娇也一样，单单想起这个人，她就好开心。 此时此刻，亦如是。 也许会有女生，希望男生追求自己的时候，抱着结婚的信念来培养感情，盼着长长久久，盼着稳定安逸。 可唐娇更希望，她的初恋，能纯粹一些，能爱得简单些。 “周五，你要早点来接我下班，我会想你的。”唐娇说，“等下上午开会，你到了深圳再联系我吧，中午我就有时间回复你消息了，不然上班的时候总摸手机，不太好。” 一句“我会想你的”，足够郭先生支撑到周五回上海，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让唐娇难过了。 曾经和前任女友发生过关系，这种事，介意的人有介意的权力，不介意的人也有他们的自由，并不存在谁对谁错，不值得去辩驳争执，更不该互相束缚。 他愿意尊重唐娇，但他也希望自己，被唐娇尊重。 好在，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的女朋友，只是吃醋了。 “还有……”挂电话前，唐娇又说，“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的，现在不急，你哪天晚上没事了，我们打个电话，可能会说很久。” 郭旭东不免担心：“很重要的事？” 唐娇说：“别紧张，不是我的事，是文文的事，挺复杂的几句话说不清楚，但我觉得，现在我是可以找你商量的。” 郭旭东安心了几分：“好，周三晚上暂时没有安排，到时候联系你。” 咖啡店里开始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大家陆续来上班了，唐娇依依不舍地挂电话，剩下的冰咖啡也不想喝了，交给店员处理，就回公司去了。 从前大学宿舍里的姑娘谈恋爱，每天都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似的满面春.色，那时候唐娇还不懂有什么好高兴的，现在她才明白，在云上飘是什么感觉。 早晨的例会结束，主管特地过来谢谢她昨天帮忙，顺便问了句：“有开心的事吗，怎么一直笑眯眯的？” “我吗？”唐娇紧张地问，“我一直在笑吗？” 边上的同事笑道：“我早进来时，你在哼歌呢。” 另有同事飘过，放下文件夹说：“唐娇，谈恋爱了吧，看你这样子，不会是初恋吧。” 不知怎么，突然就引起了话题，唐娇目前算是部门里年纪最小的，大部分同事都上了三十，已婚已育更不少，大家都是过来人。 “怎么可能，她这么好看，读书的时候肯定大把大把男生追求的。” “不管谈了几个，唐娇啊，女孩子就要趁着年轻，多看看人多见见世面，不要像我这样稀里糊涂结婚。” 刚好部门经理过来了，问大家什么事这么热闹，唐娇尴尬极了，好在主管替她解围，安排一些工作后，就和经理走开了。 回到电脑前，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她一向不是怯场腼腆的人，就这么几句话，她竟然慌了。 想来最大的原因，是郭旭东的身份，如果同事们知道她和大客户部总监好上了，肯定要炸窝的。 “娇娇。”边上的同事突然叫她。 “什么？”她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同事。 人家在看电脑屏幕，没留意到，兀自说着：“财务部的人催我去拿一下资料，我这里有个邮件马上要回，你能帮我去一下吗？” 唐娇立刻答应，她也想出去走走，想快些从刚才的气氛里脱身。 到了走廊里，她给裴雅发了消息：文文，我紧张死了，郭旭东不在我都怕被同事发现，下个礼拜他回来了，怎么办呀？ 此刻裴雅正在听课，今天的老师是讲解试卷，说实话，有些题目她觉得这位老师讲得不是太清楚，但基于应试的要求，以及学生们的英文水平，似乎又完全足够了。 裴雅已经意识到，开学后，她必须按照学生的基础来教学，而不是能把自己的英文学习能力带入到课堂里。 下课后，英语老师主动过来说：“我看你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东西，我学生的笔记都没你记的多，裴老师，你真用功啊。” 裴雅笑道：“可能我刚毕业，还是学生的状态，习惯了记笔记。” 于是听着人家老师的授课心得，一起往办公室走，在这层楼分开，她要下楼回自己的办公室，下来拐过楼梯口，就见沈凡靠在阳台上，低头看着手机。 “沈老师，找我吗？”裴雅问。 其实，现在这层楼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在，不找她还能找谁。 “裴老师，我们加个微信好吗，这样之后游泳课的事，我们能直接联系了。”沈凡说，“我明天休息，要开学才来。” 谁能想到，体育老师这么辛苦，整个暑假都没得休息，裴雅说：“真是辛苦了，沈老师，谢谢你教我游泳。” 沈凡说：“主要是李老师的功劳，但之后有需要，随时找我，学校的泳池不方便用的话，我认识的朋友开健身房带泳池的，我可以介绍你去。” 裴雅开了办公室门，她去听课没带手机，拿了手机出门来，大方地和沈凡交换了联络方式。 看着裴雅修改备注名，沈凡的心砰砰直跳，在她抬起头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抢先道：“中午，一起吃个饭吗？” 裴雅说：“去食堂吃吗？” 沈凡鼓起勇气说：“去外面吃，我、我……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面馆，很清淡，我觉得你会喜欢。” 裴雅完全没接收到对方递送过来的讯号，单纯地回答：“我下午第一节课要听课，是初三重点班的卷面分析，出去吃我怕来不及回来，要不下次吧。” 沈凡愣住，眼前的人神情看起来那么清澈干净，显然没有会意他的心思，所以自己还没有被“拒绝”是不是？ “沈老师，还有别的事吗？”裴雅问，“我有几个家访电话要打。” “好，你去忙吧……”沈凡咽了咽唾沫，“之后再约，我、我和其他老师先去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裴雅觉得可行，笑着谢过邀请，转身往办公室走。 沈凡忽然又叫住她，问道：“裴老师，办公室里有蚊子吗，我去后勤给你拿电蚊香。” “没有，不用麻……”裴雅没来得及阻拦，沈凡就跑了，她只能把“烦”字轻轻念出来，捧着手机赶紧回办公室，她现在更在乎的，是娇娇和郭先生的事。 午休时，忙了半天的唐娇，终于有时间看手机，郭旭东的飞机还没降落，但有文文的回复，她说：我觉得是因为郭先生不在，你才紧张，他回来了，你反而不紧张，有什么事，两个人一起解决嘛。 “这小丫头，看韩剧就能学会谈恋爱吗，学霸怎么学什么都快。”唐娇好不服气，下楼去食堂找了个角落的座位，给文文打了电话。 裴雅也在食堂吃饭，接了电话笑道：“你紧张什么呀？” 唐娇压着声音说：“她们说我没事就笑眯眯的，还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吓死人了。” 第116章 一定是我自作多情 文文捂着嘴笑，怕影响其他人用餐，她也跟着小声说：“我想这种心情，在你脸上是藏不住的，反正她们想不到是郭总监，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嘛，将来万一被发现了，你也不是没承认过，她们又能说什么呢。” 唐娇笑道：“怎么觉得，你这小姑娘说起事情来，一套一套其实很有主意。” 裴雅只是本能地做出分析，没动什么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什么。 唐娇说：“我不是怕她们，我是不想影响郭旭东的工作，总裁亲自挖来了的人，如果因为我被说三道四，我情何以堪。” 裴雅说：“我觉得郭先生在请你喝咖啡前，应该已经想好这一点了，他同样不会让人说这种话来伤害你。” 唐娇轻声嗔道：“你总帮他说话，我怎么觉得我一大半是被你怂恿的？” 裴雅笑起来：“要是你不愿意不喜欢，我说再多也没用，这几天我说了什么，你可能都没认真听，和我聊天时你想的，也都是郭先生吧，现在呢？” 唐娇脸一红，哼了声，又无话可说。 她心想，文文要是有这口才对付她妈，张春未必有胜算。 但她看见她妈害怕，是在骨子里浸透的恐惧，是长达二十三年的洗脑和压迫，他们这些小伙伴不能急，只能耐心守护。 裴雅继续说着：“娇娇，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开心就好好享受，你好或者不好，在同事嘴里，不过是一时的谈资，就跟我们弄堂里的八卦一样，没必要放在心上。” 唐娇深深感受到，学霸是绝不可能死读书的，能掌控试卷的人，必定也能掌控人生。 只是他们没去运作这项技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书本上试卷上，一旦调动起来，谈个恋爱都会比正常人顺利得多。 唐娇不服气但又心里暖暖地说：“知道啦，我真怀疑郭旭东是不是给了你钱。” 每每提起男朋友的名字，她都会谨慎地四处看一眼，便见到之前给她送来口红的那个漂亮女同事，在不远处端着食物冲她微笑。 唐娇知道，这位是被八卦过几天，跟着郭旭东一起跳槽过来的总监助理，但后来那些同事就打脸了，人家有老公有孩子，家庭幸福。 说起来，那次的口红，难道也是郭旭东捡到后交给她的？ 魏颖见唐娇挂了电话，便端着餐盘径直走过来，和气温柔地问：“有人吗，我能坐下吗？” 唐娇匆忙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请坐请坐，没有人。” 此刻，裴雅吃好了午饭，把餐具送去回收台，就打算去学校里转一圈消食。 她渐渐不爱咀嚼，能吞就吞，胃的负担自然就大了。 跑道上有同样来散步消食的初三学生们，只是孩子们一边走路，一边手里都拿着笔记本或小册子，背古文、背英文、背公式，当然也有三五成群，聊天玩耍放轻松的。 四百米的跑道，足够将人群散开，彼此都不会影响，裴雅一个人顺着方向缓缓前行，隔着围墙，午饭归来的沈凡看见这一幕，匆匆忙忙跑进学校，适时地出现在跑道上。 “沈老师，你也来散步吗？”遇见后，裴雅完全没多想，微笑着，“现在天气不那么热了，走走很舒服。” “是啊，风已经不热了。”沈凡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走到裴雅身边，而人家没有半分嫌弃和回避，他终于安心地迈开步子。 “那家面好吃吗？”裴雅反而大方地问起，“是什么风格的面店？” 沈凡还真去了那家店，只是没有同事陪伴，他想着去打个前站，以后带裴雅去吃午饭能熟门熟路也好，说道：“是牛肉面馆，红汤牛肉很好吃，牛肉软烂入味，面也入味。” 裴雅想到干柴难以下咽的牛肉，毫无食欲，但是牛肉汤她能接受，喝汤喝粥吃软烂的面条，她现在都喜欢。 她正想着，之后若守约随沈老师去，能不能光点面不要肉，忽然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起哄的动静，一脸茫然地看过来，孩子们果然都冲着这里笑。 “沈老师、沈老师、沈老师……”孩子们拍着巴掌，喊着沈凡，越来越热闹。 裴雅一个激灵，想起了她读书的时候，同学们看到年轻老师互动多，就会在背后议论八卦，认为哪两个老师是一对等等。 自己就算不合群，也好歹在群体里，大家说什么议论什么，偶尔突然集体的起哄，她都是经历过的。 万万没想到，若干年后，她成了被起哄的对象。 所以，孩子们是以为，她在和沈凡谈恋爱？ 沈凡急着要把学生们赶走，刚好午自习的预备铃响，学生一哄而散，毕业班的孩子，还是很有紧迫感的。 只剩下沈凡和裴雅，他走过来，很是尴尬地说：“裴老师，别介意，现在的小孩子，比我们小时候还要调皮。” 裴雅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又有什么值得介意的呢，她和沈凡什么事也没有，就像那些曾经被她的同学们八卦过的老师一样，老师们都各自有伴侣、有家庭。 “我没事的。”裴雅说，“我们小时候，也这样起哄。” 沈凡笑道：“是啊，都是经历过的。” 裴雅说：“沈老师也别在意，大家是喜欢你才会起哄的，他们还不认识我呢。” 沈凡抿了抿唇，他当然希望这不是起哄，他喜欢上了眼前的人，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暑假也要来上班变得不再那么痛苦了，因为在学校，能看见喜欢的人。 “沈老师。” “什么？”沈凡慌张地回过神，生怕自己还没表白，就先被人拒绝。 “我要去听课了，我先走了。”裴雅温和地说。 “哦，好的……” 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眼看着裴雅不急不缓地从他面前离开，沈凡一着急，喊出了口：“裴老师！” 裴雅转身看着他，微微一笑：“还有事吗？” 沈凡握紧拳头，紧张地说：“下次、下次一起去吃午饭吧。” 裴雅心里一咯噔，点头只是下意识的，因为她要赶着回办公室拿笔记本，她该去听课了。 转身离去，脚步越来越急，进了教学楼，她几乎是跑着上楼，奔进办公室后，累得直喘气。 午自习又打了一遍铃声，初三班级的楼层安静了下来，再有二十分钟，她就该去听课了，她要先去和重点班的英文老师打个招呼，只能早到，不能迟到。 收拾笔记本拿了几支笔，再赶来初三老师们的办公室，重点班的英文老师，正是她当时的面试官之一，对裴雅的英文能力十分赞赏，一路说着教学的事，一同往教室去。 之后的90分钟，两堂课连上，裴雅听了一堂试卷分析，又听了一堂课文教学，到了初三，老师会赶进度把课本上的课程教完，然后就是反反复复地考试和做卷面分析，以及背单词词组。 裴雅一直认为，学英文是最简单的，是可以靠死记硬背和做卷子来提升成绩，而理科需要灵气，语文的阅读理解必须答出得分点，作文改分弹性也大，但英语的写作要拿满分非常容易。 当然，她也一直提醒自己，不能把她的学习能力，代入到学生身上。 两堂课结束后，裴雅只和老师聊了十分钟，人家就要去给另一个班级上课了，她站在教室外看了片刻，才独自下楼来。 拐进走廊，突然紧张地往前看，还好，上午等她的那个人不在。 她松了口气，进办公室，不自觉地把门反锁了。 集中注意力的两堂课，让她无暇去想中午的事，可现在静下来一个人，到底还是挥不去。 被学生起哄时，裴雅还没觉得什么，直到沈凡再次邀请他去吃午饭，她终于明白。 这个人为什么最近总出现在眼前，为什么冒大雨给她买午饭，为什么热情地为她安排游泳老师，而他一个体育老师总加班到那么晚，好像就为了等她去下水，还有……为什么新开的面馆要邀请她同去。 是自作多情吗，但愿如此，她宁愿丢脸地自作多情，不然的话，该怎么回绝。 等等…… 裴雅冷静下来，坐下后思考，她当时回绝姚姚哥哥时，觉得尴尬吗，并没有把，那沈老师若有一天表白，她也照样回绝就行了不是吗？ “就这样。”裴雅松了口气，到时候，好好拒绝就是了，她自言自语，“一定是我自作多情。” 却在这时候，沈凡发来了第一条微信，说的是：“裴老师，之后几天要是想游泳，我随时可以来学校教你。” 裴雅让自己镇定，好好地回复：谢谢沈老师，我暂时不打算游泳了，谢谢。 在体育馆的沈凡，失落地看着手机，恼火今天学生们中午的起哄，他认为裴雅肯定意识到什么了，如果是这样的情形下他再被拒绝，就真的没指望了。 这个时间，银河大大小小的会议室都被霸占了，各个部门都在忙碌着，唐娇进进出出没停下来过，好不容易才抽空去一趟洗手间。 在隔间里，她刚放松，就听见门外传来部门同事的声音，说：“昨天她来加班了，这小姑娘，很会人前一套人后套，不要太会拍马屁哦。” 第117章 你还想不想要女儿了？ 唐娇听得出声音，就是那个总爱早退，早把同事都得罪光的女的。 问题是，把同事得罪光的人，活得好好的，脸皮比地壳还厚，还到处惹是生非，自己这个勤勤恳恳工作的，却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担心谨慎什么。 其实，部门里大部分同事还是好的，她边上的同事就很好，要她帮什么忙，之后一定会多买杯奶茶谢她；对面那个人，虽然一天到晚死人脸，可从一开始说的就是为唐娇好的话，从来也没为难过她，需要协作的工作，人家不声不响专心做事，其实很好相处。 就因为还有好的同事们，让唐娇感到工作和环境的愉快，她才会每天高高兴兴来上班，可不得不承认，只要有这么一两个奇葩，还盯上自己的话，有时候真不想干了。 唐娇一下推开隔间的门，若无其事地走来洗手，一抬头，和背后那两个在化妆台前说闲话的女人从镜子里直视，又猛地一转身，看向她们。 “唐娇，你不是去……楼上了吗？”她们显然很尴尬。 “上面的会议是保密级别的，我做完事就下来了。唐娇说。 “哦、哦……” 唐娇抽了张擦手纸，擦干手后，硬凑上来，拨开她们俩，把擦手纸扔进垃圾桶，狠狠瞪了一眼，转身离去了。 其实她今天心情很好，中午和魏颖一起吃饭，郭旭东提过他的第一助理已经知道这件事，一开始唐娇还以为魏颖会自以为是地向她介绍郭旭东，又或是说什么会帮忙保密之类的话。 结果，人家到底是跟着郭旭东那么多年，专职维护公司大客户，很懂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分寸，简单地说了声恭喜，接着就开始问银河的各种规章制度和企业文化活动，说她初来乍到，不是很清楚，问下属抹不开面子，需要唐娇的帮助。 她们甚至聊到了今年流行的腮红色，一致吐槽对那个颜色接受无能，还约好了下次一起去李佳琦的直播室拼单买护肤品。 魏颖只是把她当普通同事，至于郭旭东是个什么样的人，该是唐娇自己去看去了解的。 这位姐姐，很完美地向自己展示了，如何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同事之间，聊同事之间的话题就可以了。 吃了午饭，上班前，接到郭旭东的消息，说他平安到深圳，唐娇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就被主管叫去做事，然后一头忙到现在，刚来洗手间喘口气，就碰上这两个嘴碎的。 昨天那种加班，不打卡不算时间，没工资拿的，所以在她们看来，就是为了拍上司马屁。 回到办公室，努力调整情绪，翻出手机，然而没有郭旭东的消息。 知道他一定很忙，但唐娇还是有些失落，她可从来不会因为家人朋友忙碌，无暇发消息来而失落，她也从没期待过谁没事找她聊天。 谈恋爱真有意思，怎么就总盼着对方能想起自己呢。 唐娇一个激灵，既然如此，换位思考的话，郭旭东也会盼着自己想他吧。 于是翻了翻深圳的天气，编辑了一条前缀不要回复的消息：明天要下雨，出门带伞啊。 但郭先生竟然秒回：我会带好伞，你也是。 简单的几个字，唐娇心里暖了，脸上也有笑容，可她不能在工作时间摸鱼，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就说要工作了。 愉悦地输入电脑密码，笑眯眯地打开文件，谈恋爱真好，再多的不高兴，在喜欢的人身边，就只剩下开心了。 “这是新口味，尝尝吗？”忽然，坐在对面向来冷漠的同事，不知从哪里回来，放下一盒新产品的可可牛奶。 唐娇呆呆地看着她，回过神来，赶紧拿手机：“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一向酷酷的同事，显然温和了一些，说道，“刚才我也在洗手间。” 唐娇心一紧，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不好意思，让你也听见那种话。” “和你没关系，你比她们勤快能干多了。”同事一改往日的冷漠，话也多了，“我在之前的公司，毕业入职后也被人欺负过，直到后来家人发现我有抑郁倾向，劝我辞职，我在家调整了一年才重新出来工作。但那之后，我开始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希望你也别在乎，年轻人张扬一些很正常，至少你还是有资本张扬的，你比她们好。” 唐娇捧着可可牛奶，心里好舒坦，她是幸运的人，刚入职场的两年，走到哪里都被同事和前辈照顾，来了银河算是受了些挫折，可其实不要把目光放在那些坏人身上，看看身边，这个世界就是好人多。 像唐姚他，其实经常受客户的气，受各种监.察部门的气，做个累死累活的生意，也要八面玲珑、费尽心血。 可偶尔送件的时候，客户说一句辛苦了，天热给拿一瓶水喝，甚至有附近居民家里有喜事了送糖来，唐姚都能高兴很久，他总挂在嘴边的话是，这个世界好人比坏人多。 唐娇拆了吸管，喝过一口，惊为天人，仔细看牌子和包装。 对面的同事竟然笑起来，从没见她这么得意：“贩卖机里的东西，是可以申请的，这个可可牛奶我申请了三个月，总算开始卖了。” 看到别人温暖的一面，以及生活的热情，唐娇很开心，更感谢同事为她开解郁闷，想着自己将来成为前辈，也要好好照顾新来的小朋友。 她一面还惦记，要照着牌子买一箱给唐姚送去，他们家的大高个男生，从小就喜欢喝可可牛奶，现在还是。 此刻，唐姚正在和许沁打电话，听许沁交代快递站的事，他拿着笔一条条记下来，听得很认真。 许沁马上要开学了，年底还要考研，唐姚虽然自己退学了，学校里那些事他还是懂的，他不能再耽误许沁准备考试。 “大概是这些事，再想起什么，我会告诉你。”许沁在电话里说，“前面几件事，必须盯着他们，其他的等你好了回来也不急。” 唐姚很感谢：“工资你自己算清楚，不要少给了，我会看的。” 许沁说：“我又不是志愿者，我当然要拿钱。” 唐姚笑道：“那就好，你加油去考试，一定要考上。” 许沁淡淡一笑，说没什么事先挂，她还有几个投诉要处理，电话就这么断了。 刚好，姚玉芬给儿子烧了酒酿小圆子水波蛋端进来，让儿子赶紧吃。 唐姚哭笑不得：“妈，你当我是在坐月子吗？” 姚玉芬说：“这是你舅妈特地买的酒酿，舅舅一早开车过来，我去路口拿的，知道你喜欢吃呀。” 虽然妈妈和大姨妈为了舅舅牺牲很多，放弃继承外婆外公的财产，可舅舅是知道感恩的，舅妈也一直很疼爱双胞胎，记得外甥们喜欢吃什么，逢年过节家庭聚会，一定会把唐姚唐娇喜欢吃的菜摆在他们面前。 所以妈妈会觉得爸爸很可怜，老爹老娘都没了，剩下兄妹三人反目成仇，她总觉得如果还有机会，家人和睦起来该多好。 好在爸爸态度强硬，还有自己和唐娇挡在前面，这会儿吃着酒酿圆子，说起唐娇挨了一耳光的事，妈妈自责得眼圈都红了。 姚玉芬当时不在场，赶下来时，女儿已经把唐红霞摁在地上，后来才知道是娇娇先挨打，当妈的气得心肝都要碎了。 “所以你要听娇娇的话，别心软，什么唐红霞还想给我找人相亲，让她滚远点。”唐姚对妈妈说，“你不怕我，你总该怕娇娇吧，她炸起来，新康里都给你烧了。” 姚玉芬破涕而笑，无奈地说：“你这个妹妹怎么办，将来怎么办，哪个男小孩会喜欢她，你看她长得那么漂亮，也不谈恋爱，肯定是人家都受不了她的脾气，真是要改一改才好。” 唐姚说：“要是我妹妹为了哪个男人改脾气，我才看不起她呢。” 姚玉芬看见飘窗上的花和花瓶都不见了，问儿子：“袁小姐来过了？” 唐姚看了眼空荡荡的飘窗，说：“昨天来的，林西成睡懒觉没接电话，她很担心，约了娇娇一起来的。” 姚玉芬说：“那个小姑娘这么吃他啊，有钱人家的女儿，不是应该眼光很高吗？” 唐姚说：“林西成不够好吗？” “好是好……”姚玉芬欲言又止，心想算了，那些话还是别提的好。 “对了，妈，真要动迁，我们拿了钱买一套房，你和娇娇先住起来。”唐姚说道，“往中环线靠一点，五六百万能买不错的房子，有车有地铁，不是非要住在市中心的，现在哪里都有配套的商场、医院和学校，住哪里都一样。” 姚玉芬说：“要先给你买房子，你将来结婚要用的，越早买越划算，还有多的话，我们买套小一房，挤两年娇娇嫁出去，我和你爸爸足够了。” 唐姚睁大眼睛问：“这话，你对唐娇说过吗？” 妈妈尴尬地一笑：“我只是这么一想，还没说。” 唐姚叮嘱道：“千万不能说，你还想不想要女儿了？” 第118章 醉酒的人 姚玉芬的确怕女儿，她也承认偏心儿子，可她不是不爱娇娇，只是自以为考虑到了男孩子和女孩子安身立命所需的条件不同，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孩子的未来提供支持。 她总觉得，女儿能嫁个好男人，将来的一切就有指望，儿子则什么都要靠他自己。 唐姚很清楚，要改变妈妈固有的观念很难，几乎没可能，他唯有让着妹妹，尽可能让唐娇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剩下的，就各自努力了。 母子俩说着话，唐姚也把酒酿圆子吃完了，站起来要活动活动，收到林西成的消息，今天同事庆祝他升职，晚上要聚餐，可能会很晚回来。 姚玉芬羡慕不已：“他又升职啦，成成这小孩，真是顺风顺水。” 唐姚说：“哪有什么顺风顺水，他每天回家还要看很多数据报告和资料，不过半夜是不会睡的。我这里顶多丢几个件被投诉，他要是一个项目失败，亏损起来，可能今天升职，明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姚玉芬听得瞠目结舌：“这么吓人？” 唐姚说：“当然了，你以为钱是好赚的？” 这一边，接到人事的通知后，林西成就去见了今天在公司的几位高层，然而敲开袁又晴的门，办公室里不见人影。 他转身要走，只见女朋友抱着一大束鲜花从门后跳出来，笑得无比灿烂：“林总，恭喜你呀。” 林西成捧过鲜花说：“刚好，唐姚房间里的花败了。” 袁又晴不高兴：“今天是好日子，说什么花败了，再说，那是唐姚的房间吗，那不是我的房间吗？” 林西成故意道：“是我爸妈的房间。” 又晴果然不开心了，作势要把花夺回去，但男朋友又补了一句：“我的房间才是你的房间。” “算了，饶过你。”大小姐这才高兴，可惜今天不能单独为男朋友庆祝，于是说好了等他们部门聚餐结束，两个人再见一面。 林西成主动问：“你的生日派对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我帮忙吗？” 又晴说：“会有人去弄的，你到时候出席就行，对了对了，给你定制一套西服，还有两个多礼拜，应该来得及。” 林西成说：“买现成的就行了，我几乎每天都穿，损耗很快，定做那么好的，我什么时候穿？” 又晴不以为然地说：“你喜欢就每天穿，穿坏了再做不就好了？” 林西成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争执，说定制的钱他自己出，于是等袁又晴约人家师傅安排时间量尺寸。 “我先去做事，还有些事要忙，晚上见。”林西成没把花带走，那样太张扬，说道，“晚上见面给我，我带回去给唐姚插花瓶。” 又晴嫌弃地把他撵走了，接着联络了父亲在国内唯一信赖的西服师傅，约定周三晚上去量尺寸。 刚放下手机，好朋友又打来电话，她接了问：“想起我啦，你都回来多久了？” 好友却说：“我男朋友的朋友，想认识你，晚上见个面。” 袁又晴皱眉：“什么意思？” 好友道：“对方是电子巨头的小公子，比你小一岁，但是他……” 又晴打断了朋友的话：“我有男朋友了，你替我回了。” 好朋友显然很惊讶：“你终于想通啦，对方是谁，哪家的？” 又晴知道，从小到大的圈子里，出身都是择偶的第一标准，门当户对是最起码的条件，虽然已经21世纪，马上20后也要出生了，联姻依然是生意人之间最和平便捷的达到共同促进和双赢的途径之一。 她的哥哥，娶的虽是青梅竹马，但嫂嫂也是出身富庶，家里是地产大户，还是独生女。 好友在电话里问：“怎么不说话了，我认识吗，不会是我前任吧？” 又晴很不耐烦：“你不认识的。” “还有我不认识的人？” “生日那天，带给你们认识一下，那边你看着办，帮我回绝了，谢谢。” 可是朋友却笑着问：“不会是真的吧？” 又晴没明白：“什么真的假的？” 好友说：“我听人家说，你和公司里的小职员谈恋爱，每天同进同出，难道是真的？不会吧，你看中他什么，才华还是卖相，你要当心点，这种人最会卖弄才华，来吸引你们这些天真无知的富二代。” 又晴恼火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无知，谁无知？” 好友却一副语重心长的关怀：“玩玩就可以了，别当真，反正将来也不可能结婚的，别太投入感情。” 又晴怒道：“你说什么呢？” 然而对方毫不介意，笑呵呵地说着：“挂了啊，这边我来处理，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小职员，等你生日的时候带来看看。” 挺高兴的一天，就这么被一通电话毁了，袁又晴完全能想象到，那些人如何在背后议论林西成，在他们眼里，林西成再如何优秀，也不过是个小职员，是个打工的。 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接受高等教育，眼界和格局并不狭隘，可他们和普通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并不是看不起，而是无法相容。 虽然生日派对还有两周多，但之前有人主动来问后，她早早把邀请都发出去了，事实上也是每年都会有的惯例，大家到这一天自然会为了她而相聚。 又晴很矛盾，更有些后悔，也许她自己和林西成在小小的世界里安逸幸福就好了，何必“昭告天下”，何必让他们来“围观”自己和男朋友。 她能很自豪地把林西成介绍给每一个人，可人家是否接纳他进入他们的圈子里，不是又晴能说了算的。 更重要的是，林西成如何看待这一切，他的事业继续发展下去，人脉极其重要，通过自己踏入那个圈子，必然是捷径，可是…… 手机上，收到了林西成发来的消息，部门聚餐的地点定好了，问之后他们在哪里见面。 袁又晴回复：你原地等我，我来接你，你肯定要喝酒，别开车了。 对此浑然不觉的林西成，直到下班去聚餐前，还在分析新项目的风险评估，而他能有今天，与同事们的团队合作密不可分，于是大家劝酒他来者不拒，夜里聚会散去，给袁又晴打电话时，已经醉了八九分。 但林西成醉酒很安静，甚至很“清醒”，他还记得给又晴打电话，记得他们约好了要见面，可是醉成这样，见面也不过是送回家，又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人，突然觉得林西成好陌生。 “你这样回去，唐姚反过来照顾你吗？”又晴说，“去酒店，我来照顾你。” 林西成淡淡一笑，满身浓烈的酒气：“送我回家吧。” 又晴恼火：“可是你？” 林西成打开自己的手机，输入新康里，开始导航：“跟着走吧，我家，我爸妈的家。” 又晴今天本就不开心，这下更生气：“和我过夜就这么可怕吗，你怕我把你怎么样呢，还是怕你和我怎么样后，我家人会找你麻烦？林西成，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都这么主动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林西成平静而耐心地看着她，依然笑着说：“那……我自己打车回去。” 袁又晴咬着唇，泪花闪烁，她愤然下车，从后座拽出那一大束鲜花，丢在林西成的怀里，把他推到马路边后，上了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林西成抱着鲜花发了会儿呆，今晚还挺闷热，仿佛夏天最后的挣扎，他脱下西装，扯开衬衫领口，浑身不舒服。 之后用手机叫了车，定位的是新康里，当又晴开出很远，不放心他又转回来时，林西成已经离开了。 又晴下车来，确认人已经走了，看见路边散落的些许花瓣，已经被车轮碾过，残破地贴在地面上。 然而酒醉的人，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可能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到达目的地，下车后，林西成拎着一大束鲜花，仿佛本能地走进新康里，到了家门前，没能摸到钥匙，他站在楼下喊：“妈、妈……” 正在和娇娇聊天的裴雅听见这声音，爬到窗口来，竟然见林西成在楼下。 她推开窗，刚要开口，就听见自家妈妈的骂声：“三更半夜在人家窗口叫什么叫？” 林西成竟然还转身说了对不起，可接着又喊了两声：“妈！妈！” 穿着睡衣的汪阿姨很快出来了，一见儿子就问：“怎么了，这么晚回来，成成，你喝酒啦，喝了多少酒？” 看着林西成被汪阿姨带回去，裴雅松了口气，而刚才那动静，足够吵醒整条小路里的人家，娇娇就在微信上问文文：怎么啦，谁在叫，我听着像林西成。 裴雅回复道：是西成哥哥，他好像喝醉了。 唐娇便转到群里问怎么回事，唐姚说是今天部门聚会庆祝他升职，没多久又说，他接到汪阿姨的电话，让他自己早点休息，注意安全，林西成今天不回去了。 裴雅下意识地朝窗口看了眼，但林西成家的阁楼只有天窗，她什么也看不见。 第119章 你自己呢，你开心吗？ 儿子一到家就躺下，林国庆和汪美丽站在床边看了会儿，便动手扒他的衣服，让他躺舒服些。 还在床边摆了水杯和干净的水桶，怕他万一要吐。 夫妻俩在外间，把饭桌竖起来靠墙，两个人勉强打了个地铺，小床上实在堆放太多东西，大半夜的整理不方便，还是打地铺实际些。 就这么过了一整夜，林西成没有呕吐也没有发酒疯，一觉睡到凌晨四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家。 怎么回来的，昨晚聚餐散了后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记得了，坐起来从隔墙的窗口往外看，爸爸和妈妈竟然依偎在一起睡在地上。 “妈妈……”林西成下地来，推醒妈妈，“你们到床上去睡。” 汪美丽醒来，像是想了想才记起昨夜的事，然后就嫌弃儿子满身酒臭：“你昨天喝了酒，应酬客户吗？” 林西成应酬客户反而很少喝酒，昨天为了感谢他的团队，他才不好推辞。 林国庆也醒了，对儿子说：“身体要紧，你去洗个澡，我们出去吃个早饭。” 汪美丽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儿子的替换衣服，林西成已经很久很久不在家住，这家里的东西，好像还是他念大学时的。 因此t恤的款式很老旧，尺码倒是没变，他不再长个子后，也没发胖。 这一边，裴雅彻夜未眠，自然不是因为担心林西成，她昨晚忍着没对娇娇说沈凡的事，因为沈凡今天起不来学校了，但也就短短的一周，一周后开学，他们总还会碰上。 再有，这就周二了，周五她该去相亲，昨晚回家，妈妈塞了一大碗蹄髈汤给她吃，她吃得太痛苦了。 翻身拿起手机看一眼，已经五点多，外面天都亮了。 裴雅起身关空调，打开窗，没有了前几日的凉爽。 那么巧，林西成从对门走出来，穿着连她都知道是很多年前的款式的旧t恤，但清清爽爽，应该已经醒酒了。 林西成抬头看天色，很自然地看见了文文，惊讶于她这么早就起来，此时爸爸妈妈从身后跟出来，也发现了文文。 汪美丽笑着冲文文挥挥手，比划着表示他们是去吃早饭，裴雅也知道这么早嚷嚷会惹人嫌，笑着挥了挥手和叔叔阿姨再见。 林西成冲她温和地一笑，跟着爸妈出去了。 裴雅关上窗，合着空调余温盖上被子，终于有了几分困倦，闭上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林西成再折回来拿东西时，又看了眼裴家二楼的窗口，但来不及想什么，不愿爸妈等他，匆匆上楼抱走那一大束有些残破的花，又跑出去了。 一家三口来到附近的牛肉拉面店，宿醉后一碗热乎乎的拉面让胃服服帖帖，林西成吃得很好，胃口开了，吃完又叫了一碗。 汪美丽看着那一大束花，实在忍不住就问：“这是你要送给晴晴的吗？” 林西成回去拿的时候就想好了答案，嗦了一大口面条说：“同事们送给我的，我打算拿回去插瓶放在唐姚房间里。” 林国庆问儿子：“唐姚好些了吗？” 林西成应道：“快拆线了，估计还是蛮疼的，他走路要拐杖，骨折的手也不方便。” 汪美丽说：“那就让他多住一点时间，彻底养养好。” 林西成喝了口面汤，五脏六腑都被安抚了，答应道：“我会跟他说，你们放心。” 汪美丽把碗里的牛肉片夹给儿子，要他慢慢吃。 林西成嗔道：“再单点一份牛肉好了，你真是。”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没办法，做妈妈都这样，你吃了我就开心。” 大清早，拉面店里有夜班归来的，也要上早班去的，偶尔几个认识的，打招呼问好，羡慕林国庆夫妻俩有个出息的儿子。 吃过饭时间还早，一家三口来逛菜市场，汪美丽买了糖三角和猪肉大葱饼，让儿子带回去给唐姚当早饭，林国庆上班还早，他们夫妻俩接着逛逛，要林西成先回家。 林西成也不勉强，趁着早点还热乎，上马路拦了辆出租车，到家才六点半，碰见唐姚起床上厕所，他招呼：“现在吃吗，还是放着，你再睡会儿。” 唐姚说：“吃，热的才好吃。” 等他匆匆刷了牙出来，桌上已经摆着点心和牛奶，但林西成不在厨房也不像在卧室，唐姚喊了声，从小房间里传来应答。 他拿了块糖三角，拄着拐杖来到门前，见林西成在摆弄玫瑰花，刚刚进门唐姚就看见了，没来得及问是哪儿来的。 “同事给我的。”林西成说，“丢了多浪费，放在办公室太招摇，带回来给你看看挺好。” 唐姚两三口就吃了糖三角，说：“你昨晚怎么跑回新康里去了，你家里又没地方睡。” 林西成很是懊恼，让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爸妈睡了一整晚地板，可他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回新康里，聚会结束后所有的事，没有任何记忆。 但这束花他记得，这是又晴给他的祝贺，说好了聚餐后见面，让又晴带过来，所以很显然，昨晚他们碰过面。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爸妈家的数据线用不了，这会儿他跑回卧室，打开已经充了一会儿的手机，昨晚的确和又晴联系过，但那之后，又晴没发来任何消息。 林西成的头很疼，翻抽屉找出止痛片，今天还有工作要去完成，不能被影响了。 但即便止痛片起效，让他觉得舒服一些，宿醉的人还是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再跑回唐姚的房间，对着插好的玫瑰花拍了照片，唐姚在客厅吃猪肉大葱饼，喊他：“你吃不吃，快冷掉了，要热一下。” 林西成说：“我吃过早饭，都是我妈给你买的。” 他一面说着，再跑去刷了个牙，打理头发后，换上衬衫西服，唐姚就看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不停，忍不住说：“当心身体啊，我觉得你比我累多了。” 林西成拿着笔记本电脑，正要塞进电脑包里，看着唐姚愣住了。 唐姚嚼着一大口饼，口齿不清地说：“你才二十七岁，把自己拔得那么高，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时候，上不去了怎么办？当然，你和袁小姐一起，将来肯定前途无量，现在也是急着要做点成绩的时候。” 林西成拉上电脑包的拉链，放在椅子上，跑去选了根领带。 唐姚喊道：“我说真的，你怎么给我种感觉，好像你们公司没了你明天就要倒闭。” 林西成系好领带，走来说：“就是你说的，我要和又晴在一起，必须更优秀更努力，他们家的人才会觉得我可靠。” 唐姚吸空了一盒牛奶，说：“那你自己呢，你开心吗，我做快递我很开心。” 林西成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答，拎上电脑包，到门口选了双和今天西服颜色搭配的皮鞋，叮嘱道：“在家当心点，我上班去了，对了，我妈要你养好了再走，你来都来了，别半吊子地回去，又让姚阿姨辛苦伺候你。” 唐姚支着脑袋说：“知道，不过我说的话，你也想想吧。不来和你住一起，还真不知道，别人只当你光鲜体面，哪里晓得你那么辛苦。” 林西成笑而不语，拎着皮鞋挥了挥手，出门去了。 他的车在公司，其实连钥匙也不知去哪儿了，早晨回家还是拿的妈妈的备用钥匙，打车赶到公司，果然钥匙在办公桌上。 公司里只来了几个人，他去茶水间倒咖啡，清洁阿姨还在打扫，要他等一等。 林西成唯有下楼去咖啡店买，两口咖啡下去，他才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 看着手机，一整晚没有袁又晴的消息，很显然女朋友生气了，以她黏人的程度，绝不可能丢下宿醉的自己不管，可他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要怎么去哄？ 想了半天，把精心插好的玫瑰花照片发了过去，诚恳地说：又晴，昨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睁开眼已经在我爸妈家，如果我让你难过了，能原谅我吗？ 彻夜未眠的袁小姐，抵不住身体的疲倦，眼下正呼呼大睡，负责叫她起床上班的阿姨在门口喊了两声，推门进来见这光景，也就不打扰她了。 林西成便没能等到女朋友的回复，喝完咖啡上楼去，同事们陆陆续续到了，大家开始工作，他偶尔会看一眼手机，但始终没消息。 袁又晴这一觉，猛睡到中午，睁开眼看见窗帘缝隙里阳光浓烈，就有不好的预感，抓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 但林西成终于来消息了，她送的花被好好插起来，不再是昨夜被车轮碾过的凄凉，还有他主动说，希望她能原谅他。 又晴知道，她昨天明明是被朋友气到，却因为喝醉的人不肯和她过夜，不想让她来照顾，而把脾气都发在男朋友的身上。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是给我台阶下？”捧着手机嘀咕，又晴犹豫该如何回复，却在此刻，林西成打来了电话。 她心口一热，电话还没接通，就哭了，于是林西成听见的声音，是哽咽的。 “我来接你吃午饭，你在哪里？” “在家里，我担心了你一整晚没睡，结果早上睡着了，刚刚醒。” 林西成笑道：“你办公室的同事找不到你，都快疯了。” 又晴猛地坐起来：“怎么样了？” 林西成说：“没什么事，你放心。” 第120章 唐娇的高跟鞋 又晴心头一软，虽然昨晚的事两人都有不好的地方，可她实在不该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更不该把喝醉了的人扔在大马路上。 现在林西成说他不记得了，不论真的假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对不对。 林西成兀自说着：“下次我不会再喝这么多，昨天不想同事们失望，其实喝多了身体也不舒服，头疼得厉害。” 又晴说：“你不舒服，别来接我了，不舒服别开车。” 林西成笑道：“我打车来接你，你洗洗弄弄，我也差不多到了。” 又晴被彻底哄开心了：“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林西成放松了下来，虽然昨晚的事，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但又晴不提，他也没必要多问。 喝醉了还能怎么样呢，他能跑回新康里，那肯定是不愿跟女朋友走，就光这件事，足够让她生气了。 既然过去了，那就过去吧，别在乎了。 半个多小时后，林西成打车来到袁家门外，送他来的司机，一直念叨着：“这里可是有钞票人家住的地方，平时我们不会开过来的，他们进进出出都有司机，我有个朋友就去给大老板开车……” 林西成下了车，总算耳根清净，给又晴发消息说他到了，一会儿又晴会开她的车出来，他们再一起回公司。 低头打字的功夫，一辆车从身后进来，眼前气派的大门自动打开，那辆车长.驱直入。 林西成抬眼看，大门后树丛掩映，并不能一眼望见里面的光景，但隐约能看见有人下车，而那辆车，也像是平时接送袁又晴的。 刚好，又晴从家里出来，赫然看见哥哥嫂嫂下车，很是惊讶，更下意识地朝大门外张望，虽然一时看不到林西成，但她知道他在那里。 司机问她要不要用车，又晴摇了摇头，反问：“你们就这么进来了？” 哥哥很奇怪：“怎么了？” 又晴很不满地说：“我男朋友在门口呢。” 她说完就跑出来，果然，林西成正等在门外，这叫她没来由地心疼，跑来说：“我哥哥大概不认识你，你别放在心上。” 林西成完全不在乎：“原来是你哥哥。” 又晴说：“既然碰上了，去见一面吗？” 林西成大方从容：“没问题，不过，他们想见我吗？” 昨天刚被朋友气到的又晴，急于想证明她和男朋友的感情，若说朋友之间还有些顾忌，有些话不能直说或是翻脸，面对哥哥就简单多了。 她毫不犹豫地说：“想，很想，跟我来。” 这是林西成第一次进入老板的家，自带花园的豪宅比电视剧里演得更富丽堂皇，想来剧组资金有限，剧组人员的想象力也有限。 若说富是用金钱堆砌的，那贵便是量变到质变的升华，这是林西成走进这个家最大的感受，从一草一木到门庭装潢，到他看见的又晴的哥哥嫂嫂，这绝不是一个土豪家庭，家中角角落落，都是经过几代人沉淀下的优雅和稳重。 就在林西成和女朋友的兄嫂共进午餐时，裴雅也在学校食堂开始吃饭，食堂的选择很少，今天是肉饼炖蛋、炒海带丝和丝瓜炒毛豆，她只要了米饭和例汤，泡成泡饭后，容易吞咽。 一面吃一面和娇娇发消息，唐娇忽然说，郭旭东联系她了，裴雅忙道：你们聊，我也要回去备课了。 刚放下手机，发现有人走到面前，她抬头看，是穿着厨师服的师傅，五十来岁模样的阿姨，她笑着放下一碟肉饼炖蛋，说：“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是，你好，我姓裴。”裴雅心里估摸着，她是不是被食堂师傅当做没钱吃饭，但这不是买的，不是每人一份吗？ 师傅说：“裴老师，女孩子年纪轻轻不要随便节食减肥，会不来月经的，你已经很瘦很瘦了。” 裴雅连连摇头：“不是……” 那师傅说：“我是食堂的总厨，你不是减肥的话，是吃不惯我们的菜吗，能不能提提意见？我看了你几次了，每次都吃这么点，就算拿了菜，最后也一起泡到汤里，这样对胃不好。” 裴雅很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虽然很感谢大厨的关心，但她要怎么描述自己的情况，怪只怪现在来食堂的人还很少，她这么奇怪，当然会被盯上。 解决眼前尴尬，唯一的办法，就是吃呗，于是她很勉强很努力地吃下了肉饼炖蛋。 这道菜在从前，是她喜欢的，喜欢把肉和蛋戳碎了拌米饭，每次都能再多吃半碗饭。 然而今天往嘴里塞，她只感受到了很硬的肉糜，很干的鸡蛋黄，即便大厨并没有在边上看着她吃，她总觉得被盯着，一口一口很努力地吃完了。 走出食堂，已经打午自修的预备铃，裴雅捂着胃，缓缓往教学楼走去，她决定了，以后再也不来食堂吃，她不想浪费大厨的心血，也不想给自己多增加负担和痛苦。 好在，进教学楼前，娇娇发来了满眼心心的表情，和软绵绵的话语：文文，谈恋爱好开心呀，我觉得我现在像个花痴。 裴雅笑了起来，心情顿时阳光灿烂，想听更多的故事。 然而郭旭东这边，并没有对唐娇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有空了就和她联系，关心一下彼此。 但唐娇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经大条，是她约的周三晚上谈事情，当郭旭东早早回酒店，打来电话，唐娇还反过来关心他：“今晚没有应酬吗？” 听郭旭东说完，唐娇才想起这一茬，可她还在公司加班，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郭旭东不禁蹙眉，问：“她们又欺负你了？” 唐娇忙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事，你先去吃个饭，我好了打给你。” 电话就这么挂了，郭旭东哭笑不得。 刚放下手机，有人摁门铃，他到门前看了眼，是白纪川和他太太，明天的客户很重要，不仅郭旭东亲自来，ceo也来坐镇。 “一起吃饭吧。”老板说。 “公事还是私事？”郭旭东问。 那边亲昵的两口子互相看了眼，已是心领意会，老板含笑问道：“怎么，不方便？” 郭旭东不客气地说：“约了女朋友之后电话谈事情，她正在给银河加班。” 他说着话，低头看见了和唐娇一模一样的高跟鞋，不禁问：“这是什么牌子的？” 此刻，带着林西成来量尺寸定制西服的袁又晴，闲来无事也在边上试穿了几双鞋子，鞋子的制作者是西服师傅的外甥女，据说每次有新品，会拿来舅舅这边，让他推销给来订旗袍和西服的女客人。 林西成来喊又晴帮他选料子，他不太懂其中的好坏，看见又晴脚上的鞋，说道：“唐娇也穿这个。” “是吗，这么巧？”又晴说，“是挺舒服的，她眼光真不错。” 但说着，心里又不禁羡慕，直到两人离开后，她才直言不讳地说：“你连唐娇穿什么牌子的鞋子都知道，你们关系真是好。” 林西成却说：“我不知道什么牌子，只是记得这个款式，和你两次见面，她都穿着这双鞋。” 袁又晴知道，男友的观察力很强，对于细枝末节的事十分敏锐，这也是他比别人优秀和成功的原因之一，那么很自然的，昨天中午在家和哥哥嫂嫂一起吃饭，林西成一定也观察了很多他们家的事，甚至于，她的哥哥是否中意这个妹婿。 “我哥哥说……” “晚饭吃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林西成笑着让道：“你说。” 又晴却少了几分底气，改口说：“晚饭吃什么，我想吃点重口味的。” 林西成提了几家餐厅，又晴让他做主，之后彼此静了片刻，又晴忍不住说：“我哥哥说，你很稳重，他很喜欢你。” “谢谢。”林西成笑道，“你哥哥嫂嫂也很好。” “他们会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好。” 又晴觉得这个话题怎么聊不下去，着急地问：“没有别的想说吗？” 林西成看向她：“你想听什么，其实只是吃了一顿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晴说：“那……你有信心见我爸妈了吗？” 林西成想了想，说道：“比起见你的爸妈，还有你的朋友们，我更想我们两个好好谈恋爱，像普普通通的情侣那样，你开心，我也开心。虽然对彼此的父母家人和朋友，是该有个交代，可感情是我们两个的事对不对？” 又晴问：“那为什么，你一开始就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还带我见你爸妈？” 林西成说：“那是你想做的事，不是吗？” 又晴说：“这么说来，你不想见我的朋友，也不想见我的父母？” 林西成停顿了一瞬后，说道：“可以这么说。” 这一边，郭旭东终于又接到唐娇的消息，她已经找了家餐厅，点的咖喱蛋包饭，像是自己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她也是笑得眼眉弯弯，发来和蛋包饭的合影自拍。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叫了碗面上来。” “吃面条夜里会饿吧……我肯定会饿的。”唐娇有些害羞地说，“我吃的挺多，你会介意吗？” 郭旭东说：“我在食堂领教过很多次了。” 唐娇笑着小声咕哝：“不吃饱怎么上班呢？” 郭旭东当然不在乎这种事，女孩子能吃才是福气，他反而很高兴地问唐娇，知不知道她喜欢穿的高跟鞋，是总裁夫人参与设计的。 唐娇兴奋起来：“真的吗，那天我还在电梯里和她撞鞋呢。” 郭旭东说：“以后新款，我能第一时间帮你买到，当然如果你愿意让我帮你买的话。” 唐娇很开心：“那你能想办法，带我去看一次发布会吗？” “当然没问题。”郭旭东说，“不过在那之前，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啊！”唐娇立刻严肃起来，话题瞬间转到文文的身上，很难过地说，“文文她，就是裴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许没有之一，对，就是最好的朋友。” 郭旭东笑道：“我明白。” 唐娇摇头：“你不明白，文文特别可怜，她吃东西都没味道。” 第121章 多吃了十几年的饭 郭旭东到底比唐娇他们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又受过高等教育，接触科学理性的世界，在听唐娇简单地描述了文文的情况后，他给出的判断是：“如果身体没事，那可能是心理上的毛病，例如抑郁症之类。” 唐娇觉得自己这几天才听过这个词，谁跟她说来着…… 郭旭东说道：“可以的话，尽早带她去看医生，你们要是觉得方便，我可以帮忙联络。” 唐娇猛地想起来，坐她对面那个，平时面无表情对谁都冷言冷语的前辈，那天因为她被同事排挤而主动请她喝可可牛奶，还说自己当年毕业入职后，险些因为被同事排挤而抑郁，被家人劝回休养。 唐娇这个活跃在社交网络里的人，大概知道抑郁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单纯地以为，抑郁如同字面意义，就是不开心而已。 她和郭旭东，几乎同时搜索相关资料，在电话那头男朋友念给她听时，唐娇也已经查到了。 这并不是单单不开心那么简单，伴随着抑郁症出现的 身体机能失调的状况各有不同，味觉退化、食欲不振、失眠、浑身酸痛、伤口久不愈合等等……只有正常人想不到的，没有抑郁症患者体验不到的痛苦，以及他们共有的，对于世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失去快乐和活力。 郭旭东温和地说：“你先别告诉她，不要让她带着警惕的心情去看医生，我来安排，周六就为她联络医生好吗？” 唐娇答应：“我听你的，然后还有件事，也是本来我想找你商量的，她周五会被安排去相亲。” 郭旭东问道：“你想怎么办？” 唐娇说：“我想偷偷跟着她，拦不住这件事，至少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但我们说好了周五约会，我也很想你。” 郭旭东笑道：“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约会该做些什么，那就一起帮裴小姐，以裴小姐目前的状况，如果你顾着和我谈恋爱再忽视她，很可能会更严重。” 唐娇心口热热的：“我不会因为文文忽略你的，我保证。” 郭旭东说：“这不至于，相反你不要嫌我太粘人就好。” 唐娇说：“可我好想马上见到你，周五怎么还没到……” 郭旭东刚要说话，被唐娇打住说：“你别又飞回来看我一眼就走，那算什么呀，有买机票的钱，不如请我吃好吃的。” 郭旭东说：“你的饭呢，不吃要冷了吧？” 唐娇不好意思地笑：“我怕有咀嚼的声音，让你反感。” 郭旭东说：“我也去找点东西吃，你一说，我觉得一碗面是不够。” 他拆了一包酒店迷你吧里的烤腰果，开了一罐啤酒，之后他们聊的话题，就和文文没关系了。 然而这一边，守着沸腾的麻辣火锅，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却无话可说。 林西成把涮好的羊肉放入又晴的碗里，可她碗里的食物已经堆成山，下面的牛油都冷却凝固了。 又晴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林西成关掉了火，放下筷子说：“那就说说话，一晚上不说话，总不是办法。” 又晴凝视着他：“是不是如果我们之间有问题，那就是我爸妈带给我的家庭背景，对你来说，还是很有顾虑是吗？” 林西成说：“我只是想，我们先好好恋爱，把这些问题放一边。” 又晴不理解：“为什么我能见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反过来就不行。” “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喜欢你。”林西成说，“事实上，我已经见了你哥哥你叔叔，之后你的父母回来，在公司也必定会碰上，我觉得这样自然的见面也好，不必太刻意安排，弄得大家都紧张。” 他们各自都有道理，都有顾虑，都有期待的事，可为什么合起来，就那么别扭，说出来就那么让人不舒服，袁又晴好像被昨天的一通电话诅咒了似的，原本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至少掉了六七成。 “我觉得我们很奇怪。”又晴重复着，“就是觉得很奇怪。” 林西成说：“那不如冷静一下？” 又晴瞪着他：“要和我分手吗？” 林西成道：“我只是说，冷静一下。” 又晴浮躁极了，浑身都不自在，可她心里明白，问题的确在她身上。 唐娇他们知道林西成有了女朋友，热情地来聚餐，对他们满心祝福，可是她的朋友们呢，却是在背后议论着，盼着她哪一天分手。 当初信誓旦旦说，有信心把林西成介绍给家人朋友们，现在，她明明只想两个人躲在小小的世界里，她想把那些质疑、嘲笑全都挡在外面，她不想让林西成听见看见。 昨天哥哥嫂嫂不打招呼地回国，突然一起共进午餐，虽然餐桌上气氛不错，可谈的全是公司的事，连嫂嫂都在一旁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后来主动和阿姨去遛狗，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回想起来，第一次和唐娇吃饭，她们多投缘，从工作到生活，聊得停不下来。 后来大家齐聚，虽然插不进他们年少时的话题，可男朋友的朋友们很顾虑她的存在，会带着她一起聊，围绕着林西成，说的全是她感兴趣的事。 就算是和林西成的爸妈吃饭，也同样很愉快、很轻松，他那一边所有人表现出的，都是对自己的欢迎和喜爱，那她这一边的人呢？ 林西成说：“因为你想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才安排了那些事，不然我也只想单纯地好好和你谈恋爱。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虽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可还是需要更多的了解，需要培养更深厚的感情，拥有了这些，才能一起去面对那些客观存在的问题不是吗？” 又晴弱声道：“我明白……” 林西成凑到桌前，尽可能地靠近她：“我并不急于向所有人证明我足够资格配得上你，慢慢地做出成绩，他们自然会看到，又晴，我们都太紧张了。” 又晴眼圈微红，说：“太多年了，我守在你身边三年，你之前说，把那三年也算成我们谈恋爱，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可对我来说是真的。我太喜欢你，太爱你，整整三年都没有被磨损一丁点，突然有一天梦想实现了，我反而很慌张。” 林西成握了又晴的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其实早就给你了，就是我家的钥匙。” 又晴说：“那又怎么样，你都不让我住的。” 林西成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住一起吧。” 又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真的？” 林西成说：“唐姚拆线搬走后，我把家里打扫一下，你就搬来住。” 又晴的心砰砰直跳，怯怯地问：“我、我睡小房间吗？” 林西成笑道：“你睡大房间，我睡小房间。” 又晴愣住，但林西成显然是逗她的，起身凑过来，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我们住一起，不天天黏在一起，怎么互相了解，怎么磨合生活上的习惯。” “真的？” “真的，唐姚马上就要搬走了。” 又晴眼眶湿润了，林西成绕过桌子，和她挤在一张椅子里，温和地说：“我们今天，是不是算吵架了？” 又晴点头：“我以为我们完了。” 林西成笑道：“那怎么行，我可没想过。” 又晴靠在他肩头，说道：“那天接到朋友的电话，她很不看好我们，我就生气了，然后你又喝醉，还不让我照顾你，我整个人就……” 林西成耐心地哄着她，待又晴情绪稳定些，他便说：“你搬来住，我只有一个条件。” 又晴皱眉：“还有条件的？” 林西成说：“我会烧饭给你吃，别再麻烦你家阿姨做饭让司机送来好吗，我会觉得很尴尬。” 又晴忙点头：“这算什么条件，你跟我说一声就行嘛。” 林西成说：“可以的话，把酒店也退了，应该会给你退吧，毕竟不能得罪你。” 又晴手忙脚乱地找手机，现在就要打电话去退房。 当被哄开心的大小姐，心满意足回到家，哥哥却突然出现在楼上，对她说：“你来一下，有事情和你谈。” 又晴心里本能地反感，僵持着问：“什么事，在这里说好了。” 林西成自然不知道这些，开车往家去，途经一家小杨生煎，买了生煎和油豆腐粉丝汤，趁着热乎带回家。 一进门，就听见唐姚在讲电话，他跟着站里的师傅，学了很多方言，有些话林西成都听不懂了。 他拎着食物到门口晃了晃，示意唐姚出来吃宵夜，可等他洗完澡出来，桌上的食物没动，唐姚则在说：“我给你五百块一天好不好，就晚上几个小时，我还是不是你亲哥哥了？” 又说：“行行行，礼拜五就算了，明天你先过去看看，你不去我只能自己去了。” 林西成擦着头发去把生煎热一热，还好粉丝汤是干湿分开打包，放一起再加热还能吃。 唐姚拄着拐杖来到厨房说：“不用每天给我带宵夜，我真的胖了。” 林西成笑道：“胖什么，我也想吃。” 唐姚问：“你这么晚回来，没吃饭？” 林西成想了想，说：“没怎么吃，对了，你怎么了，唐娇不肯帮你去快递站？” 唐姚苦恼地说：“我不在，小姑娘也不在，就不行了，事情堆起来，一下子乱了。唐娇说好帮我去看看的，她今天没去，说是公司加班。” 林西成说：“要不要我帮忙。” 唐姚无奈地说：“你搞不清楚，去了也没用。” 第122章 不能再努力一下吗 林西成自知帮不上大忙，但愿意随时去搭把手，唐姚说快递站灰尘满天，又乱又挤，不适合他这样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林西成只是笑笑，没说话。 之后唐姚去休息，他回房间看资料，看得累了抬头活动脖子，不经意扫了眼自己的房间，仿佛看见了那天第一次来这里，兴奋地抱着床单滚来滚去的又晴。 他拿起手机，给女朋友说了晚安，但迟迟没收到回复，再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就想她该是睡着了。 然而又晴没有睡，正孤零零地坐在卧室的窗前，手机在床头响了一下，她猜想是林西成发来的消息，却把脸埋进了膝头，没有像平日里那么兴奋地来拿手机。 如果说，朋友是给她泼了盆冷水，那哥哥今晚，就是把她扔进北冰洋，冻得彻头彻尾。 其实哥哥说得很婉转，并没有强势地命令她，而他表达的，基本也是爸妈的意思。 原来妈妈电话里说这个男生挺帅的，转身和爸爸考虑的，就是她未来的几十年，以及家族生意和财产的继承。 全球金融危机一直在持续，今日不知明日事，爸妈已经决定过两年就撤出这一块，换言之公司要么结束，要么就被其他人收购，不论什么结果，他们撤走资金是必然的。 这就意味着，一两年后，公司不再需要林西成和他的同事们了。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袁又晴很明白，父母若不将利益当头，也没有她袁又晴的今天，这辈子根本不会遇上林西成。 可偏偏遇上了，也爱上了，她真的不能再努力一下吗？ 若放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曾经的资源将全部消失，哪怕林西成愿意从零开始、重新来过，甚至于换个行业，难道对他的内心，就没有一点影响，难道这几年的辛苦和努力，可以从他的人生里完全抹去？ 哥哥说得很明白了，爸爸妈妈不同意她和毫无背景的人在一起，认为他们的眼界格局不同，短暂的恋爱，无法支撑一辈子的幸福，更何况家族需要人来继承，哥哥说他们都有责任。 这一刻，又晴多希望家里能重男轻女，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哥哥来继承，偏偏不是，偏偏在爸妈的眼里，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别人渴求不来的平等，在她看来竟然是负担，多可笑。 她回到床边，坐在地毯上拿起手机看，果然是林西成，简简单单的一句：睡了吗，晚安。 又晴抱着手机，把脑袋抵在床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周四一早，林西成如往常到公司上班，可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依然不见又晴。 以为她又睡懒觉，发消息来问，倒是很快得到回复，又晴说她陪嫂嫂去北京玩了，下周一回来。 林西成没觉得奇怪，表示公司里的事他会跟进，让又晴好好陪她嫂子。 又晴的确和嫂子去了北京，是她今早突然邀请的，她嫂嫂难得回来一趟，还不用带孩子，自然也想出去逛逛，姑嫂俩说走就走，这会儿刚在北京落地。 林西成知道又晴的兄嫂常年在国外，偶尔回来是该去观光一下，又晴反而一直在国内，她来陪伴再合适不过。 那之后，除了一日三餐时的问候，林西成也尽量不打扰女朋友和她的嫂嫂，这天下了班早早回去，还吃到了姚阿姨烧的晚饭。 但唐娇今晚就辛苦了，下班赶来哥哥的快递站，一堆投诉要处理，丢件的数量也猛增，显然员工再好，老板在或不在，终究是不一样的。 唐娇也不好颐指气使，先把能处理的事赶在八点前一一处理，毕竟太晚之后，也不好给客户打电话，回头再被投诉打扰他们休息，更得不偿失。 站里的师傅们也是闷闷的，说许沁一走后，他们忙里忙外顾不过来，还有两个师傅因为丢件的责任吵架，搞得气氛很差。 这些事唐娇只能听听，哥哥说了不叫她多嘴，她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忙忙碌碌快到十点，给值夜班的师傅们留了些面包牛奶，她才往家里去。 原本从快递站到家的路，她很少愿意步行，但现在慢慢走回去，能一路和郭旭东聊天，突然就巴不得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郭旭东没想到，自己忙完了，唐娇也才刚收工，少不得心疼女朋友。 在听说了快递站的辛苦后，越发明白唐娇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有一个上进而努力的哥哥，且得到父母的鼎力支.持，虽然他听着觉得唐娇好像吃了很大的亏，父母把资源都给了儿子，但看得出来，唐娇还是被家人爱护着，她也爱他们。 郭旭东越来越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唐娇，绝不单单因为姑娘长得好看，一个被爱护着长大的姑娘，自带的光芒，足够温暖和照亮他。 “站在我哥哥的角度，真心不怪老板龟毛挑剔，不给些压力，不严格管理，实在是不行。”唐娇感慨着，“好像我一样，银河再好，怎么可能把公司当自己家呢，就盼着每天做完分内的事，然后每个月按时领到工资。” 郭旭东说：“我也一样，不可能把自己献给公司，也时常会无法理解公司的一些决策和判断，但人在不同的位置，考虑和负担的事都不一样，我们能将心比心，已经很好了。” 唐娇笑起来：“怎么你总能想到一些话来夸我，就不怕我轻飘飘了？” 郭旭东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好，我才喜欢你？” 即便隔着电话，唐娇也脸红了，软乎乎地，但又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强烈地感受到我喜欢你，但现在，我会经常想起你，会想念你，遇到事了，也觉得可以和你商量，这算喜欢吗？” 郭旭东笑道：“应该是一种回应吧，对我的热情的回应，等有一天，你强烈地蹦出喜欢两个字，那就是喜欢了。” 唐娇问：“那你呢？” 郭旭东说：“我分分秒秒都在喜欢你。” 大晚上，唐娇的笑声能传得好远，她意识到的时候，吓得赶紧跑了，进弄堂后，更是要压低声音说话，不然邻居们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我到家门口了。”唐娇轻声说，“明天见，早点休息，回去我要和文文聊天的。” “晚安。”郭旭东说，“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唐娇说：“在停车场等我，可别站在电梯口等我，虽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我还是想能瞒着同事既先瞒着他们。” 郭旭东爽快地答应：“我明白，在你认为可以公开之前，绝不张扬。” 刚好有邻居打麻将归来，和唐娇打招呼，她便匆匆挂了电话。 而她在小路口和邻居说话，自然会惊动楼上的文文，几乎成了她们的暗号，等唐娇回去洗了澡，便一面吹头发，一面和文文部署明天的事。 到现在，裴雅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人相亲，对方的年龄、长相，以及姓名，没有照片没有任何联络方式。 想来，母女俩彼此都了解，妈妈虽不至于怕她会黄了这件事，但也不希望女儿先入为主地对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看来是想让她，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张春很重视周五的相亲，隔天一早竟然亲自给女儿做早饭，叮嘱她下班后立刻回家，一天四五个电话来确认女儿的状况，甚至于在学校下班时，跑来校门口等。 裴雅见到妈妈的一瞬，恍然以为自己不是二十三岁，而是十三岁，可小时候，妈妈除了跑去学校兴师问罪为什么女儿没拿到满分、没拿到荣誉之外，她其实很少来接自己放学。 在新康里时，是林西成唐姚他们结伴同行，搬走后，妈妈请了阿姨天天“监视”着她。 看见妈妈站在校门外，裴雅觉得很荒诞，而今晚还有更让人不愉快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会见到什么样的男人。 “回去吧，裙子我帮你烫好了。”张春的头发，是去理发店吹过的，让她看起来体面又年轻，并算好了时间，顺路就来接女儿下班。 就算知道女儿没这个胆子，她也怕女儿临阵脱逃坏了她的好事，她心里明白，小姑娘根本不愿意。 裴雅没有反抗，不论如何先过了今晚。 当文文发来消息说，已经跟她妈上车，唐娇也接到了郭旭东的电话，他回到上海，就快到公司楼下。 还有十分钟才到点下班，周五大家都很勤快，能在白天处理的事，尽量不拖到加班，可以预见到点后，电梯有多拥挤，而且下地下车库取车的人一定也很多。 但下班高.峰，外面的道路除了扬招点，是不允许随意上下客的，为了不耽误文文的大事，她只能硬着头皮早退十分钟，跑去和主管请了个假，主管还欠她一个加班的人情，自然就让她先走了。 虽然只是早十分钟，可电梯顺畅多了，她比郭旭东更早到了停车库，在取车大部队到来前，郭旭东也顺利赶到，接上唐娇后，立刻就离开。 唐娇很兴奋，上了车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几天没见到的人，说着：“我们像不像做任务的特工？” 郭旭东笑道：“快看看定位，裴小姐去哪里了。” 第123章 我不想你被伤害 文文发来的定位，倒是离银河不远，她说她在大堂里，对方好像来出差，顺便见个面，现在还没下来。 唐娇把事情想得很糟糕，在外面餐厅见，好歹还有一段移动距离，这好好的跑去酒店见面，是要直接拖进房间吗？ 郭旭东了解后，迅速到达目的地，但酒店晚上大堂不对外营业，除非是住客或住客会见，不然普通人不能进入。 郭旭东出示了他在该酒店集团的会员信息，前台立刻欢迎他到大堂休息。 唐娇一眼就看到了文文，她被夹在两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中间，一个是她妈张春，另一个就不认识了。 “她妈妈认识我的。”唐娇轻声说，“她走之前，你帮我盯着好吗？” 郭旭东明白，带着唐娇坐到了相对隐蔽的角落，让她背对着外面，自己则注视着远处的裴雅，随时告诉她后面的动静。 服务生送来酒水，唐娇紧张地喝了大半杯，刚放下杯子，郭旭东就说：“好像来了。” 这一边，裴雅正看着桌上的杯子发呆，妈妈和她的朋友突然站了起来，热情地说着：“好久不见了，介绍一下，这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叫裴雅。” 裴雅起身，迎面而来是年轻帅气的男生，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脸上没有一点胡渣，头发像是打理过的，但看起来并不油腻。 他伸出来相握的手，也是指甲不长不短，光润又干净。 说实话，第一印象，非常好。 唐娇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看了片刻，回身对郭旭东说：“看上去不像坏人。” 郭旭东说：“是不是又年轻又帅。” 唐娇平日里大大咧咧，此刻却能体会到男朋友小小的醋意，笑着说：“讲不定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也在路上擦肩而过过，我也花痴过你这么帅。” 郭旭东满眼笑意，比了个嘘声，让她避着些裴雅的妈妈。 这一边，张春把对方和女儿都夸了一遍，便和朋友使了眼色，要先离开了。 自然离开前，她意味深深地看了眼女儿，骤然失去笑意的眼睛，寒森森带着威严，很显然，她非常满意这个年轻人，女儿也必须满意。 裴雅起身相送，对方也很礼貌地站了起来，等两位阿姨走远后，便客气地说：“请坐吧。” “谢谢。”裴雅应了声，下意识地在大堂里找人，当看见郭旭东和他对面沙发上露出的半颗脑袋，顿时就安心了。 “裴小姐。” “哦，我、我看看这里的装修。” “很抱歉，其实不该有今天的见面，但是一些人情上的事，让你今天辛苦一趟……” 这一边，唐娇竖起耳朵也听不见那里说什么，纠结着要不要假装陌生人路过，却见那个男人站起来，文文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个男生很礼貌地道别后，竟然转身就离开了，而文文站着看他走去搭了电梯，顿时放松下来，回头看向这边，灿烂地笑了。 “等一等，她妈妈可能没走远。”见唐娇要去找裴雅，郭旭东很警惕，示意她别动，他独自走出大堂，确认外面没有那两位阿姨后，才带着唐娇和裴雅离开。 车上，裴雅解释了原因，说道：“他有女朋友的，但因为一些人情，暂时瞒着家里，才有今天的事。” 唐娇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么直接地跟你说，不怕你告诉介绍人，让他家里人知道？” 裴雅说：“他的意思是，露面之前已经观察了我们一会儿，他觉得我坐在我妈身边，满脸写着我不想来相亲。” 唐娇算是放心了：“看看，连老天爷都帮你，你妈妈想卖女儿，不作兴的。” 裴雅则不忘对郭旭东表示感谢，他出差奔波那么辛苦，还要来管她这边的事。 事实上在她看来，两个人正式恋爱才几天，娇娇真不该麻烦对方这么多，她很愧疚。 这话虽然没说出口，郭旭东也能感受到，主动温和地说：“你妈妈认识你认识的所有人，我想我来是最合适的，虽然这是令你不愉快的事，但能帮到你和娇娇，我很高兴。” 唐娇转身来，冲文文皱了皱鼻子，满眼的幸福。 裴雅说：“你们在前面把我放下就好，我逛逛再回去，我和他说好了，就说性格不合。” 郭旭东说：“把你放在半路，娇娇肯定不放心，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她应该饿了。” 裴雅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该当电灯泡，何况人家分开好些天了，好不容易团聚。 唐娇问：“文文，明天你出得来吗？谈不拢，你妈妈肯定会生气吧。” 裴雅有准备：“我和他说好，下周一再各自回绝，先装两天，所以明天我会和我妈说去约会，相处两天再说性格不合，才比较正常。” 郭旭东说：“明天你们坐一站地铁出来，我在那里等你们。” 裴雅这才知道，明天郭旭东也去，唐娇老实相告，是郭旭东介绍的医生，但没提“抑郁症”三个字。 “你别介意，你好了，我才能安心谈恋爱。”唐娇说，“你也别想装成好了骗我，你根本就不会撒谎，何必呢。要是知道你为了让我们安心而吃苦，我们不是更痛苦吗，早点把病看好，大家都开心。” 郭旭东把车停在了地铁口附近，温和地说：“今晚就不好意思了，不能送你回去，我想和娇娇去吃个饭。” 就只这句话，唐娇脸红了，裴雅则笑得一脸灿烂。 “我去逛逛书城，想买本新的钢琴谱。”裴雅说，“你们慢慢逛，明天见了。” 她利落地下车，径直朝地铁口走去，直到下楼梯前，才冲这边挥了挥手。 郭旭东说：“我们也走吧。” 唐娇脸蛋红扑扑的，笑着点了点头。 来之前，他们把事情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大打出手，比如报.警抓人，但事实再一次印证了唐姚的乐观，这个世界终究是好人多。 唐娇以前觉得哥哥傻，这么单纯上了社会会被人欺负，现在看来，把世界看得美好些，其实是对自己的温柔。 郭旭东说：“你哥哥也才二十五岁吧，这么能干。” 唐娇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大二就退学开快递站了，每天都要和无数人打交道。” 郭旭东很佩服：“大二的时候，我还在花我爸妈的钱。” 唐娇直率地问道：“你会觉得我哥哥的工作不上台面吗？” 郭旭东说：“目前来说，中国的物流业某天突然停下来，所有的快递员都休息，经济会立刻崩盘的，但你把所有公司的各部门总监全部撤掉，不会有任何影响。” 唐娇笑了，说实话，她以前对哥哥的工作和退学经历羞于启齿，到了新环境通常不大乐意提起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更何况爸妈把攒了一辈子的钱全给了唐姚。 可工作两年后，见识了生存的不易、赚钱的辛苦，她放下了这一份虚荣心，把自卑变成了骄傲，有唐姚这个哥哥，她幸福又幸运。 当然别人要是看不起，她也不能按着人家的脑袋逼人家看得起，可既然是要成为另一半的人，就不能不在乎了。 唐娇说：“林西成和袁小姐的事，我们都挺惊讶的，我也不知道，是我们的年龄问题更难解决，还是他们的阶层问题难以跨越。但林西成敢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很佩服他，我想，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和哥哥，文文她也会帮我保密。” 郭旭东说：“我明白，你有你的考虑。” 唐娇看着他，真诚地说：“我是……不想你被伤害，我爸妈也好，我哥也好，他们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我都能猜得到，在家我比他们强势，我自己说了算。可我不想他们说伤害你的话，哪怕他们没有恶意，我也不想。” 郭旭东看着唐娇，险些没握住方向盘，他的心跳得很快，不得不把车停在了一边。 “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娇，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唐娇吓得不轻：“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的意思是……” 郭旭东说：“所以，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说刚才那些话，不然为什么要心疼我，为什么要在乎我？” 唐娇松了口气，捧着心口瞪他：“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 郭旭东越靠越近，但理智克制着他的欲.望，他不敢吓着唐娇，不敢亲吻她。 “你想……”唐娇强撑着勇敢，心里早已小鹿乱撞，不，是小鹿发狂。 郭旭东到底忍耐下了，退了回去，伸手扯开了衬衫领扣。 唐娇有些许莫名的失落，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是真的很紧张，但眼看郭旭东露出的愧疚和自责，猜到他是怕吓着自己，不免又心疼。 “反正，你喜欢我对吧。”唐娇笑起来。 “嗯？”郭旭东不安地看向她。 唐娇抬手在指尖亲了一口，然后伸向郭旭东，摁在他的面颊上：“这样，好吗？” 三十八岁即将三十九岁，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四十岁的男人，心跳飞速得让他微微有些晕眩，眼前的人，笑得那么美那么甜，郭旭东努力清醒着，老天怎么突然对他好起来，连夜晚都要让他沐浴在阳光下。 “唐娇。” “嗯？ 郭旭东说：“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唐娇脸红得都快化了，捂着胃说：“那，带我去吃饭好吗，我饿了。” 第124章 你怎么当妈妈的？ 当郭旭东的车，在夜色里画出一道彩虹，载着他心爱的女朋友去觅食，裴雅也搭上地铁，往书城方向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小时候还偶尔会来挑选辅导书、题集等等，上了大学后，学校图书馆是她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比起小时候，书城重新装修过，感觉卖书的气息少了很多，但一层层上去，和当年一样，总是卖辅导书习题书的楼层最热闹。 来到卖画册和乐谱的楼层，一下就清静了，裴雅安心地挑选新出的钢琴谱。 娇娇喜欢听流行音乐，而她是专攻古典钢琴的，会弹的流行音乐很少，虽然也能自己扒谱子，就怕没时间，买一本随时弹一曲，以她的视奏能力，对付流行音乐绰绰有余。 选好了两本钢琴谱，走到下行电梯口，看见新辟出的乐器行，她下意识地走进去，有销售在兜售电钢琴，说是某牌最新款，重锤键几乎能还原钢琴的手感。 裴雅上手摸了几下，琴键手感的确做得非常好，而销售一看她的手，又看她抱着的钢琴谱，就说：“美女，是不是会弹钢琴，试一试吧。” 裴雅摇头，笑着匆匆离开了。 下电梯，想着和娇娇的约定，将来买了她们的房子，要在家里摆一台电钢琴，就算下班回来晚了，也不会打扰邻居。 可又一想，娇娇和郭先生看起来，发展得很不错，也许过几年他们会结婚，以郭先生的条件，一定房车具备，娇娇还需要买房子吗？ “裴老师？” 自动扶梯到达下一层，裴雅刚站定，就听见有人叫她。 她愣住的当口，眼看要堵住后面下来的顾客，沈凡一个箭步上来，把她拉开，有些兴奋地说：“怎么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见。” 如果算上那次裴雅地铁坐过站的相遇，加上今天这样，他们还真是挺有缘的，裴雅觉得沈老师但凡动点心思，认为这是缘分也不为过。 娇娇和郭旭东不就是，一次次的偶遇，碰擦出绚烂的火花。 可是，她没心思。 “带我侄子来买辅导书。”沈凡从边上拎过来一个一二年级大小的孩子，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还真有些像他的叔叔，很礼貌地喊了声，“姐姐好。” 沈凡觉得叫姐姐错了辈分，可又不好让侄子喊阿姨，毕竟女孩子哪有喜欢被叫阿姨的。 “这是我堂哥的儿子，他们太忙了，平时功课都交给我管。”沈凡笑着说，“开学两年级了。” 裴雅和小朋友挥了挥手，有个孩子在，她自在多了，但她心里也想好了，沈凡向她表白，应该就是早一些晚一些的事，哪怕就是今天。 下周一就开学，以后天天会见面，有什么事在今天解决也挺好，正好相亲的事也很顺利。 “叔叔，我肚子饿了，你说好带我去吃麦当劳的。”小朋友央求着，挺着圆鼓鼓的肚皮喊饿，“我们走吧，走吧，书已经买很多了。” 沈凡拗不过吵闹的侄子，可又舍不得和裴雅分开，多希望这会儿侄子不在身边，他能好好和裴雅说几句话。 “我们走吧，我好饿呀……” 孩子不停地叫唤着，裴雅抱着钢琴谱，心里翻腾纠结着，她若主动开口同行，一起去吃个冰激凌什么，沈凡应该会很高兴。 可她实在没必要给人家什么幻想，正因为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她才知道如何避开不必要的事。 “裴老师，一起去吃点东西吗，你还没吃过晚饭吧。”沈凡拽着侄子，笑得很尴尬，但他努力了，“就在附近，走过去很快……” 裴雅忽然觉得，沈老师很可怜，他又没错做什么，他只是喜欢自己，当然，很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也许人家仅仅是比较热情。 “好，我想吃个冷饮。”裴雅到底松口了，“一起去吧，我也没什么事。” 沈凡喜出望外，让出路来示意她先走，小侄子已经高兴地飞奔下电梯，他不得不去追，到了下面，哄着孩子说：“你乖一点，叔叔明天带你去海洋公园。” 裴雅跟出来，见孩子没跑丢，也松了口气，之后她去结账，再回来时，小朋友突然就变得很乖，一路上安安静静地跟在一边。 到了麦当劳，他们找位置坐下，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本来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沈凡去买吃的了，小孩子坐不住，总要跑去看看，裴雅拦不住，只能守在原地。 “你看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裴雅心口一颤，侧过身子，看见一个年轻妈妈在教训她的儿子，手指头一下下戳在孩子的脑袋上，那鲜红的甲油十分刺目。 “一个暑假，你上辅导班兴趣班，妈妈花了三四万块钱，这些钱哪里来的，都是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要知道报答，你拿什么报答我们？” “考第一名报答……”男孩子双手捧着汉堡，一面啃一面毫无感情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总是考不到第一名？”那个妈妈气恼地说着，“我跟你说，期中考试你再考不到第一名，你爸爸要打你，我就不帮你了。” 裴雅的背上一阵阵发冷，这个妈妈自己小时候次次都考第一名吗，考第一名有那么重要吗？ 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教育难道不是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吗，为什么总要孩子回报，回报什么，生孩子到底为了什么？ “听见没有，给我脑子长进去，听见没有……” 熟悉又刺耳的话语，让裴雅一阵恶心，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她不能影响到其他客人，于是顾不得那么多，带上自己的东西，一路跑出了餐厅。 当沈凡端着餐盘回来，位置上只有侄子的书包和新买的书，裴老师不见了。 放下食物，小侄子自顾自吃起来，沈凡把整间餐厅转了一圈，都没见到裴雅的踪影。 他拿出手机，发了消息问：裴老师，你走了吗？ 裴雅已经一口气走得很远了，手机在包里也没顾得上看，到地铁站准备刷卡进站时才拿出手机，而她一次次地对沈凡“失礼”，实在太过分了，自己都无法原谅，于是主动打来了语音电话。 “我家里有急事，沈老师对不起，下次见面，我再跟你解释。” “那你先回去处理吧，路上小心。” 裴雅握着手机，她不喜欢这样随口撒谎的自己，下次解释，解释什么，再编一个别的理由出来吗？ 刚才她就不该同情沈凡，人家要自己同情什么呢，是她太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那就自作多情到底。 裴雅冷静下来，深呼吸后说：“沈老师，对不起。” 沈凡连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 “沈老师，我们不可能的，如果是我想多了，你就当看笑话吧。”裴雅鼓起勇气说，“谢谢你对我的好意，如果是我让你误会什么，实在对不起，我们只做同事，做朋友好吗？” 沈凡愣住，他还没开口表白，一切就结束了。 “对不起……”裴雅说，“但是我现在跑开，和你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是我家里有急事。” 不论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沈凡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正常点的女孩子都能看出他的企图，他还不如一开始就明说的好。 “没关系，对，大家做同事、做朋友。”沈凡反过来道歉，“裴老师，对不起了。” 此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是个妈妈在骂和自家小侄子差不多大的孩子，说的那些话并不稀奇，当老师的时不时能从家长口中听见。 虽然他是个体育老师，但教授游泳班，那些花了很多钱送孩子来学的家长，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也这样教训孩子。 但是那孩子突然很痛苦，像是被什么噎着呛着了，小小的身体倒下去，捂着脖子，脸色越来越苍白。 沈凡放下手机，立刻冲过来，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帮孩子把卡在咽喉的食物吐了出来，小朋友总算缓过一口气。 然而，那个受惊吓的妈妈，在回过神后，又开始了责骂：“你吃那么快干什么，你饿死鬼投胎吗……” 沈凡没忍住，大声呵斥：“他吃东西，你跟他说这么多话，他不噎才怪，你怎么当妈妈的？” 那个女人愣住了，边上的客人也纷纷指责，说她从坐下来嘴巴就没停过，好好的孩子也要被逼疯了。 “和你们有关吗？”那妈妈站不住脚，也不想再丢脸，拎着儿子赶紧跑了。 这一边，裴雅没挂电话，虽然吵吵嚷嚷，也大概知道餐厅里发生了什么事，很快沈凡的声音传来，喘着气说：“裴老师，不好意思，刚刚……” “沈老师，谢谢你。”裴雅没意识地，已经流下了眼泪，她慌张地擦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更不明白，她要谢沈凡什么。 沈凡说：“裴老师，如果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我、我是喜欢你，是我太急了，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裴雅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说道：“谢谢你救了那个小朋友。” 第125章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挂了电话，只见餐厅的店长找来，对沈凡再三表示感谢，送给他小侄子店内所有的限定公仔和券，毕竟刚才那个小朋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店就摊上大事了。 沈凡坐下，边上还有客人在议论刚才那对母子，似乎觉得他虽是好心，但就那个女人，万一孩子没救回来，沈凡肯定会被讹上，现在好人好事都讲不清楚。 “叔叔，这些玩具都归我了吗？”小侄子还在惊讶中，好奇地问，“叔叔，你救了那个小朋友吗？” “慢慢吃，吃完了我们回家，这些都给你。”沈凡摸了摸侄子的脑袋，再看了眼裴雅的微信，他若没听错，刚才在电话里，裴老师像是哭了。 他们家真的有急事吗，不尽然，裴老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至少在学校和她家附近时，她几乎不敢和男性同行，看她的样子，绝不是结了婚的人，才大学毕业怎么可能结婚，难道是她有男朋友，而男朋友很凶暴，不允许他和其他男人接触？ 一顿饭的功夫，沈凡想了很多很多，脑中挥不去裴雅刚才在电话里的哽咽，虽然被拒绝了，被说清楚了他们做同事做朋友，可他反而不想放弃了，他想保护裴雅，想让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和男性走在马路上。 “刚才那个阿姨，好看吗？” “哪个阿姨？” “就是漂亮姐姐。” “好看啊……哦，叔叔，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沈凡笑着摸了摸侄子的脑袋：“以后会是的，所以不能叫姐姐，下次再见面，你就叫裴老师。” 这一边，裴雅在地铁月台的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坐上往家里去的地铁。 下车后走到新康里附近，就收到娇娇的消息，问她到家没，还附带了一张郭旭东正在买冰激凌的照片。 裴雅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回复说：我已经到家门口了，你发照片的时候一定看清楚对象，别发给姚姚哥哥和西成哥哥，不然到时候我可不帮你保密了。 唐娇发来行大礼的表情，恳求文文一定要帮她保密。 这一边，郭旭东拿着一支甜筒来，递到女朋友面前。 唐娇不禁问：“你不吃吗？” 郭旭东说：“我吃不下了，刚才吃得很饱，我平时也不太吃甜食。” 唐娇接过甜筒，说：“那我们胃口可能合不来，我什么都喜欢吃，甜品更喜欢。” 郭旭东不以为然：“你喜欢，我就陪你吃，我吃不吃没那么重要。” 唐娇直白地问：“可是男生追女朋友，不是都努力迎合女朋友的喜好吗？” 郭旭东愣了愣，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些，为什么呢？ 同样的，唐娇没觉得哪里不好，这吃不吃，爱不爱吃，都是个人自由，她只是好奇才这么一问。 但郭旭东有了答案，说道：“能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考虑的一直是我有多喜欢你，而不是你能不能喜欢我，所以没想过要做什么讨你喜欢的事。” 唐娇看着她，有点不明白。 郭旭东大大方方地牵了她的手，继续沿着江畔散步，说道：“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讨好和迎合，那很快就会累，早晚都会累，但我不想累，我只想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就这一晚上，他说了多少个喜欢，是喜欢到什么份上，心里都藏不住要往外倒。 唐娇长这么大，头一次经历感情，竟然那么甜。 想来十几岁那会儿，同学之间的初恋都是别别扭扭、又哭又笑，自以为成了大人的小孩子们，哪里会有阅人无数、经历丰富，多吃十几年饭的郭先生来得沉稳可靠。 当然，十几岁时青涩的爱恋，也是很美好的。 但这会儿，唐娇心满意足地吃着甜筒，被人牵着手的感觉，那么踏实，这一瞬油然而生的，想要让全世界知道自己很幸福的冲动，原来就是大学室友恋爱时秀恩爱的源泉。 虽然她能克制，并且眼下还不能让什么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可心里这份冲动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沿着江畔散步，她就莫名其妙地对比着路过的小情侣们，生出优越感来，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 唐娇的脚步渐渐放慢，看着郭旭东的后脑勺，脸上灿烂地笑开，她想，这一定算是种喜欢。 郭旭东感觉到唐娇走得慢了，回眸看她，撞入眼睛的就是欢喜的笑容，被喜欢上的姑娘，用如此热忱的目光看着，他的心口砰砰直跳。 “和你在一起，真开心。”唐娇说，“我现在越来越后悔，那天对你说你太老了，我怎么能那么伤害你呢。” 郭旭东连连摇头：“没有的事。” 唐娇问：“我们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吗，恋爱到后面，是不是什么都习惯了，就变得没意思了？” 郭旭东说：“那我们要一直谈下去，才会知道。” 唐娇笑：“可你不是谈过吗？你不要误会啊，我对过去的事不感兴趣，我就是自己没经验，对于未来有些患得患失，很开心又很忐忑。” 郭旭东说：“我也一样，其实那些经历，不能作为参考，因为你是你，而和你在一起的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唐娇想了想，很有道理，不禁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老板要把你挖来维护大客户了。” 才说完，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知道，人家提过好几次，他绝不会把自己当客户来为维护。 但郭旭东没生气，反问：“那唐小姐能带给银河什么利益呢？” 唐娇一愣，顿时就乐了，眼眉飞扬：“让你们大客户部的总监，每天开心呀。” 郭旭东也笑了，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唐娇吃完了甜筒，问道：“你知道我家在哪里，连我哥哥的快递站都去过了，那你呢，你住在哪里？” 郭旭东抬手往远处一指：“那里，不过不是第一排，江景视线要差一些，后面一栋，这里看不清楚。” 唐娇呆住，她知道郭旭东的条件应该很好，但没想到，竟然住在可以站在黄浦江边看到的房子里。 “大客户部工资这么高吗？” “以前做市场，也和林西成一样会带团队做项目，这几年才转到维护客户这一块。” 唐娇能明白，毕竟林西成现在赚得真不少，她又问：“魏助理是不是跟了你很多年？” 郭旭东点头：“你们上次聊得怎么样？” 唐娇笑道：“我本来以为，她会向我介绍你，我还觉得挺尴尬的。没想到完全没有，和你一样，是不是你们大客户部的人都这样，能让人感到舒服轻松？” 郭旭东说：“我带她过来银河，并不是因为私交好，是因为她很优秀，我需要这样的同事来帮我做得更好。” 唐娇满眼憧憬：“要是我也能被优秀的前辈和上司看重就好了，现在虽然有目标，但还是觉得前途一片混沌，心里空荡荡的。” 郭旭东说：“你才二十五岁，一切刚刚开始，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焦灼很急躁，甚至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就二十六七要奔三十了，现在回过头去看，觉得自己特别傻。” 唐娇连连点头：“其实我挺惶恐的，怎么就二十五岁了，在你面前说不太合适，可我真的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 郭旭东笑道：“都这样，何况你是女孩子，反而过了三十岁，会安静下来，对年龄不在乎了。人都会经历这一段，没什么不好，但我不想你太焦虑，你不开心了，就跟我说。” 唐娇说：“看着你，我会安心很多，觉得年龄给你了很多很多好的东西，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郭旭东接过唐娇手里的甜筒纸，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唐娇很惊讶，现在竟然还有男生用手帕，而且这手帕一上手就能摸出来，质地极好，是很贵的东西。 “不、不合适吗？是干净的……”郭旭东心里后悔了，不可否认，这些高档手帕，也是他维护客户中的某个细节，是当做工具带在身上，他刚刚这就是无意识地拿了出来。 “文文说，看你追我，像在看韩剧。”唐娇捧着手帕，新鲜而欣喜地说，“这块手帕，能送给我吗？” 郭旭东顿时放松下来：“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送你一块，送你女式的好不好？” 唐娇摇头，把手帕捂在心口：“一块就够了。”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妈妈的电话，问她回不回去吃晚饭，怎么总是加班到那么晚。 唐娇匆匆应付了几句，收起手机前，又给文文发了消息，问她回家有没有被为难。 裴雅这会儿，正在看钢琴谱，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接到消息后，回复娇娇道：我妈不在，我主动跟她联系过了，没事，你放心。 她发了一张新买的流行歌曲钢琴谱的照片给娇娇，说：下次你点歌，想听什么，我给你弹什么。 唐娇收了手机，便问郭旭东，有没有什么特长和爱好。 郭旭东表示为了迎合客户，虽然什么都学了些，但并没有特别喜欢又或擅长的事情，一定要算的话，那就是去各地观光。 “你笑什么？”郭旭东说完，见女朋友很开心的样子。 “我什么都不会。”唐娇爽朗地笑着，“扯平了。” 第126章 她为什么不反抗？ 话虽如此，但当唐娇被妈妈催回家，在距离新康里一站路的地铁站和郭旭东分开，她一进地铁就给文文发消息，要文文教她弹钢琴，说哪怕只会弹一首曲子也好。 “我跟他说，我什么都不会，所以很想以后突然有个惊喜。”唐娇说，“我不想真的什么都不会，我还想去试试看高尔夫球呢，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为了配合他改变自己，更不是想讨他喜欢，我本身也想变得更好。” 钢琴是裴雅此生最爱的事，既然娇娇正经想学，她也很认真地对待：“一开始很枯燥，就算你只想学一首曲子，光熟悉琴键，把手指打开就要花很长时间，不是我不愿教你，我是觉得你学一半学不好，又急又灰心，原本挺开心的事，反而变成了负担。” 唐娇说：“所以我没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那就从身边能做的开始试试看，我查过了，钢琴课死贵死贵，裴老师，给我打个折吧。” 裴雅笑道：“主要还是练琴的地方，我们附近有琴房可以去租，但时间有限，你又要工作又要谈恋爱，等你有空了，琴房都关门了。” 唐娇咕哝着：“不能来你家，天知道你妈妈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裴雅说：“我今天在书城看见卖电钢琴的，你房间里挤一挤应该放得下，琴键做得手感很还原钢琴，你要不要买？” 唐娇小声问：“是不是很贵。” 裴雅说：“记得四千不到点，入门级别算不错了。” 唐娇立刻高兴起来：“这么便宜吗，我以为这种东西很贵很贵的。” 得知自己完全负担得起，唐娇异常兴奋，回到新康里，在楼下和窗口的文文挥了挥手，就跑回家里打开电脑，两人通着电话，看一样的页面进行挑选。 裴雅说：“将来你不要了，可以转让给我，不会浪费。” 唐娇满心期待，下单约定了配送的时间，明天送文文去看过医生，和郭旭东吃了午饭她就要回家来收她的新朋友。 裴雅感慨爱情的神奇，能让人那么冲动地去做一件可能拖了很久的事，娇娇嚷嚷要学钢琴，其实从小就开始了，小时候若说没条件，大了之后，自以为的心愿，很可能早就没热情了。 此时，楼下就有开门声，裴雅匆匆挂了电话、关上电脑，果然是妈妈喊着：“文文，你下来，跟我说说。” 裴雅走下楼，爸爸竟然和妈妈一起回来，拎着西瓜和一些吃的，说是在弄堂外碰见，水果店还开着门，就买了西瓜。 张春一脸兴奋地问女儿：“怎么样，妈妈会害你吗，你看看人家，要卖相有卖相，要气质有气质，关键是家里还有钱，生意做得很大的。” 裴厚德从厨房出来，被妻子拉着一通说，他看向女儿，只是简单地附和了几句，然后催促妻子去洗澡，他会把西瓜切好。 张春再次确定女儿明天还要和人家约会，更高兴了，而她一进浴室，裴厚德就凑过来问女儿：“那个人可以吗，文文，你不要太勉强。” 裴雅并不感动，反而很想问爸爸，突然对家里这么好，突然对妈妈这么好，到底是图什么，他那天说得明明白白，他是要离婚的。 “爸爸，你和那个阿姨，不好了吗？”裴雅到底还是说了。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裴厚德警惕地看向浴室，轻声说，“你放心，爸爸不会让你难做。” 只听妈妈在浴室里喊人，说洗发水没了，裴雅推门进来从柜子里拿给妈妈，见她高兴地哼着歌，仿佛女儿明天就能嫁一样。 和妈妈道了晚安，裴雅迅速回到楼上。 她在撒谎，爸爸在撒谎，妈妈也在撒谎，为什么三个满口谎言的人，能在一起过日子，她一看见爸爸妈妈，就会分不清这个世界的真真假假，就天旋地转，就想躲起来、想逃避。 她想起了餐厅里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未来的十几年等待他的是什么，会不会有一天，当他回忆从前，会觉得当年若能噎死在…… 裴雅惊恐地捂着脑袋，她不能这么想，不能这么想。 “文文，下来吃西瓜……”楼下传来爸爸的喊声。 “她睡觉了，别叫她。”洗完澡的妈妈阻拦道，又兴奋地说，“老公，我们好开始准备准备，给女儿结婚了。” 裴雅痛苦地捂着耳朵，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谁来救救她。 那一晚，裴雅不记得自己几时睡着的，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和娇娇约好了九点在地铁站碰面，现在还很早。 她不想在家里待着，不想和爸爸妈妈说话，于是悄悄下楼来洗漱，收拾整齐后，就出门了。 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天，早晨的风轻盈而凉爽，虽然九月里秋老虎还会来势汹汹，夏天到底还是过去了。 离开新康里，上了地铁，到下一站下车，坐在凳子上，等待九点和娇娇见面。 地铁来了又走，乘客上上下下，有还被抱在怀里的婴儿，有行动缓慢的老人，也有站务员来协助坐轮椅的乘客上车。 短短几趟列车，出生、年迈、病痛……仿佛看尽了人的一生，当然，还有无数鲜活的生命，有笑声和欢乐。 裴雅看着看着，不自知地落下了眼泪，意识到后，慌张地从包里翻纸巾。 有个站务员走向她，关心地问：“小姑娘，你坐了很久了，身体不舒服吗？” 裴雅摇头：“我没事，不好意思，我等朋友。” 站务员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纸巾递给她：“不舒服的话，可以找我们帮忙。” 裴雅接过纸巾，再三道谢，虽然心里很温暖，可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给人添麻烦了，不敢再胡思乱想，拿出手机，随便看看。 好在，唐娇在得知裴雅那么早已经出门后，也不睡懒觉，匆匆忙忙地赶来，接到了紧张而忐忑的文文，把她带上了地面。 郭旭东还在来的路上，唐娇便带着文文去吃早饭，现在知道她吞咽困难，就不会再买生煎锅贴这样的食物，要了豆腐花，还把油条撕碎泡软了让她吃。 “你哭过了吗？”吃早饭时，娇娇盯着她的眼睛看，“你为什么这么早出来，你妈妈又骂你了？” 裴雅摇头：“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对医生说什么。” 唐娇温柔地说：“郭旭东要我告诉你，别紧张，虽然希望你尽可能地回答医生的提问，不要有任何负担和害羞的心理，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觉得很难受的话，就不要说。如果真的有问题，心理治疗是很漫长的，不是今天看一次就能看好的，我们都不能着急。” 裴雅眼圈泛红，努力咽下食物：“我想好起来，我想正常地吃东西。” 他们吃好早饭，郭旭东也到了，唐娇给他带了加咸菜的油条年糕团，郭旭东很惊喜，说他小时候上学路上经常当早饭，搬家后已经二十几年没吃过了。 上车前，唐娇轻声对文文说：“这个人什么都能夸我，你别觉得肉麻哦，反正他看我就是怎么都喜欢。” 裴雅心头的阴霾消失了一大半，笑着坐上了车。 郭旭东没有带裴雅去医院，而是来了一所大学，他托朋友联系的教授，今天下午在这里有讲座，和他们约了上午见个面。 裴雅以为自己会遇见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没想到是和郭旭东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医生，温柔可亲，让她一下子就放松了。 在得到裴雅的认可后，唐娇和郭旭东离开了教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外面找到了长椅，郭旭东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干净的手帕，怕长椅弄脏了唐娇的裙子。 “不说几年吧，就几个月后，你还会这么照顾我吗？”唐娇问，“我爸爸妈妈几十年的夫妻，可早就没什么浪漫了，不吵架就挺好的了。” 郭旭东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能和你变成柴米油盐的夫妻，我应该会更幸福。” 唐娇别过脸说：“想得美呢，我可不会做家务，这几天你想知道什么，也只管问我，大概在看清楚我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之后，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郭旭东说：“我们部门的同事，夸过你好几次，有些人在大客户部很多年了，说你来了之后，对接工作顺利很多，当然也不是说其他同事不好，人外有人，是你更好。” 唐娇不信：“真的吗？” 郭旭东点头：“不夸张，我是在公司喜欢上你的，如果你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我怎么会多看你一眼？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不要紧，我知道就好。” 唐娇指着远处手拉手的大学生情侣，霸气地说：“那种小姑娘才好骗，你不要天天夸我，我不会上当的。” 郭旭东不以为然，他能感受到，他喜欢的姑娘，也已经喜欢上了他。 “要是我哥哥像你一样坚持，她能追到文文吗？”唐娇看向后面的教工楼，担心不已，“文文会不会真的得了抑郁症，能治好吗？” 郭旭东说：“配合治疗的话，加上你和其他人的关心，应该能好，别担心。” 唐娇也查了很多资料，然而她和唐姚的基因里，像是天生带着乐观，即便知道文文被她妈压迫很痛苦，可在她看来，反抗不就行了吗，文文为什么不反抗呢。 郭旭东问：“你看过哈利波特吗？” 第127章 一定能治好的 “看过，怎么突然说这个？”唐娇不明白。 “昨晚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文章，看到有人提起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摄魂怪的原型好像就是抑郁症。”郭旭东说道，“你记不记得，他们开学去霍格沃兹的火车上，遭遇摄魂怪袭击，事后罗恩说，觉得他再也不会快乐了。” 唐娇想了想，记起来：“是卢平教授救了他们。” 郭旭东说：“抑郁症就像摄魂怪一样，会让裴小姐……我还是叫她文文吧，如果文文得了抑郁症，不及时治疗和干预，后果会严重，我个人觉得她已经很严重了，当然这要医生来判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保护她，我会帮你一起。” 唐娇很感动，问道：“你这么尽心地帮文文，是因为我吗？” 郭旭东说：“毕竟我也不能跑去帮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不主动跟我说，我也不会擅自插手或是多嘴，人和人总是要有距离和分寸。其实你愿意向我寻求帮助，我心里更感动，能被信任，是很幸福的事。” 唐娇赧然笑道：“这都要夸我一下吗？” 郭旭东说：“不是夸你，我在说事实。” “谢谢你……”唐娇看向楼上，轻轻一叹：“真希望她能好起来。” 此时郭旭东的手机响了，他毕竟还有很忙的工作，之后等待的时间里，就有好几拨人来找他。 唐娇并不介意，反而很喜欢这样没有任何顾忌的相处，人家都为自己的朋友这样奔波辛苦，他还不能讲几个工作电话么。 挂了最后一个电话，郭旭东很为难地说：“下午我要去见客户，人家突然来上海，我不能当做不知道，可是好不容易能和你过个周末……” 唐娇很高兴，她能毫无顾忌地回去等她的电钢琴了，大方地说：“正好我也有事，我还在想怎么跟你开口呢，我们忙各自的事，要是晚上有时间再见面好吗？” 郭旭东安心了，唐娇总说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却不知自己在她身边，一样的轻松。 转就快两个小时，怕文文出来找不到他们，唐娇没敢离开，于是郭旭东除了接电话，还给她买了饮料买了吃的，他们也聊了很多生活和工作上的事。 两个小时对刚刚开始热恋的人来说很短暂，可是对于面对教授的提问，一层层剥开心里伤疤的裴雅来说，仿佛千年万年。 她走出教工楼，看见唐娇和郭旭东背对着这里，唐娇在喂什么东西给郭旭东吃，郭旭东不想吃，一个劲地躲开，惹得唐娇哈哈大笑。 裴雅也笑了，教授说，让她去做喜欢的事，做想做的事，看见唐娇和郭旭东幸福，就是她喜欢的事之一。 “文文！”唐娇转身看见了她，立刻跑过来，满眼地担心，“怎么样？” 郭旭东也跟了过来，打算再上去和教授打个招呼。 “徐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裴雅说，“我们约了时间，之后去医院确诊，她会帮我开药。” “你们先聊，我去和徐教授打个招呼。”郭旭东示意唐娇带裴雅去休息，独自来到楼上。 他敲门进来，徐教授正在写东西，见了他便神情严肃：“裴小姐的情况很严重，需要吃药治疗，下次我们在医院见面吧。” 郭旭东问道：“吃药能好吗，大概需要多久？” 面对郭旭东，徐教授就不必那么委婉了：“有些病人在吃药后，情况更严重，这都要在之后做进一步的判断、治疗和调整。现在对裴小姐来说，我建议她换一个环境，暂时离开她的父母，初步的判断，她大部分的问题，可能都来自她的父母。” 郭旭东说：“我认识她没多久，这些话我会转达给我的女朋友，大家一起想办法。” 徐教授说道：“到了医院治疗后，我就不能随便把病人的情况对病人家属以外的人说，这一点你们和她商量一下，问题既然来自她父母，我应该也没办法和她父母做交流，有她授权的话，朋友也是可以的。” 郭旭东一一记下，谢过徐教授出来后，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致谢，再下楼来，看见两个姑娘坐在长凳上。 唐娇已经是很苗条纤瘦的姑娘，可文文在她身边，竟然还要瘦，仿佛枯萎的枝叶。 他无法理解，那是一对怎么样的父母，把女儿养成这样子，竟然完全意识不到她的痛苦。 郭旭东很恼火，整理情绪后，才来到她们身边。 裴雅说：“之后看病，我想瞒着我爸妈，可以的话，也不要告诉姚姚哥哥他们，我不想太多人为我担心。” 唐娇答应了，而郭旭东说：“徐教授建议你暂时换个环境，你怎么想。” 裴雅点头：“徐教授对我说了，这也是我一直期盼的事情，可我没胆子，也没钱离开他们养活自己。” 唐娇对郭旭东说：“我们约好下半年攒钱，明年去借房子一起住的。” 郭旭东道：“借房子不难，你们放心的话，我可以去……” 裴雅忙说：“不是怕麻烦你，真的很感谢，是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我们的弄堂就快拆迁了，我和我爸妈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我现在知道自己怎么了，反而放心，有病那就吃药，徐医生说这是可以治好的。她说我虽然身体反应很严重，但心态还没有崩塌，我告诉她因为我还是有高兴的事……” 说着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她害怕又无助，对于未来哪怕只是明天，都一片茫然混沌。 裴雅含着泪说：“比如看到你们开心，我就很开心，和大家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弹钢琴的时候我很开心，对吧，一定会好的。” 唐娇哭了，抱着文文说：“别害怕，我会陪你，一定会好的，等你好了，我们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 这样的情形下，谁也没心思吃午饭了，郭旭东把她们送到地铁站，裴雅先离开，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唐娇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别哭，文文看起来很坚强。”郭旭东说，“一定能治好的。” “对不起……”唐娇毫不顾忌地擦眼泪擤鼻涕，哽咽着说，“你看我们都不能一起回家，被她妈妈看见，又会吵翻天，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郭旭东问：“动迁的事我不太了解，你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离开吗，徐教授说，她最好尽快离开她父母，并且是长时间的离开，甚至是彻底离开。当然这些话，她在医院就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只能说是换个环境。” 唐娇说：“等我问过她，如果她同意，我再告诉你好吗，这件事我会劝她的。” 郭旭东温和地说：“你难过了，就跟我说，不要让文文再担心你。” 唐娇冷静下来，主动给了郭旭东一个拥抱：“有你在真好。” 郭旭东轻拍她的背脊：“下去吧，你们到了弄堂附近再分开好了。” 唐娇被提醒了，她是难过得糊涂了，在这里有什么好顾忌的，于是又抱了抱郭旭东，下车直奔地铁口。 看着女朋友走下去，郭旭东才把车开走，虽然今天的结果是他预料到的，可真正面对时，竟然那么沉重。 倘若文文的病情恶化到最后，严重影响健康或是走上绝路，将会是唐娇一辈子的伤痛，他不希望发生那么惨烈的事。 想了想，把车停在了路边，在手机里翻了又翻，找到了之前帮他和爸妈置换房子的中介，他可以先准备起来，随时欢迎文文搬过去住。 这会儿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林西成，去超市买了菜，在厨房切切弄弄，准时为唐姚端上桌。 “你可以啊，平时一个人也烧饭吗？”唐姚啧啧道，“我是什么都不会，连菜都分不清楚的，你太厉害了。” 林西成解下围裙，笑道：“偶尔做做，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开火，我大概有天赋吧，现在网上很多教做饭的视频，我基本看了就会做，而且照着食谱出来的味道不会很差。” 唐姚觉得林西成今天很开心，和平时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反正家里气氛很好。 林西成说：“下午我送你去快递站，有车子来回方便点，不过娇娇最近很忙吗，怎么总是加班？” 唐姚说：“她可能就是不想去快递站吧，不过无所谓，本来也不是她的事情，我不怪她的，再说万一真的加班呢，她也很辛苦，我明白。” 他们吃着饭，林西成的手机在房间里响了，唐姚起哄说：“袁小姐想你了吧。” 林西成叫他闭嘴吃饭，走来卧室拿手机，看到是学长的电话。 “西成，我今天回学校，看见上次和你来看病的女孩子。”学长说，“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是去了精神科教授的办公室。” 林西成蹙眉：“你确定是她吗，一个人？” 学长说：“那个很瘦很瘦的小姑娘，应该不会错吧，不过我也是匆匆看了眼。但是她挺厉害嘛，如果是约到我们徐教授见面，还是要有点门路才行的。” 林西成说：“那应该不是她，她不认识这方面的人。” 第128章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在客厅吃饭的唐姚，见林西成神情凝重地回来，关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西成看着他，想到原本因为自己不常回新康里，而让唐姚多多关心文文，更因为知道他喜欢文文才托付于他。但唐姚现在伤成这样，他和文文也不可能再成为恋人，有些事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先别让他担心的好。 “公司里有些麻烦，没事的。”林西成说，“吃吧，下午我送你去快递站。”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唐姚说，“不跟你客气，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林西成苦笑：“没事，难道你盼着我有事。” 唐姚说：“怎么可能，行，吃完休息下就去吧，再不去看看，我真的要急死了。” 于是午饭后，稍作休息，林西成就开车把唐姚送到了快递站。 许沁回学校后，没人处理投诉的事，唐姚一进办公室，拿起手机就忙开了。 刚好从中转站过来一批包裹，林西成想帮忙卸货，可他不知该从哪里插手，甚至不知道该站在哪里，看似很简单的活，显然也是要用脑子去做的。 唐姚在里头喊他，举着手机一脸苦恼：“怎么有个外国人，我讲不来。” 林西成接过电话，很快就处理好了问题，问还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 唐姚说：“前面新造了写字楼后，很多公司的件，外国人不少。小姑娘在的时候，都是她负责对应，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外国人，除了碰到胡搅蛮缠的，我很少管这方面的事了。” 林西成说：“是该分工明确，要不你再招一个人来做她的工作。” 唐姚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能开多少工资呢，要受客户的气，又要会英文、会做账，还有一定的管理能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不嫌累不嫌脏，我到哪里去找？当初以为她很缺钱，你想女孩子怎么会跑来做快递，凭良心说我只是收留她的，谁知道碰到宝了。你再叫我找一个，没她好的我浪费钱，比她好的人，会翻我白眼的，我拿什么工资去请人家？” 人才可遇不可求，对任何职业任何岗位都一样，如果那个女孩子真的那么好，林西成也觉得她在这里是屈才的。 但话说回来，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工作不分贵贱，要紧的是自己开不开心。 他突然愣住了，想起那天唐姚也问他，开不开心，他答不上来。 “你看，她的账做得多漂亮，这是给我看的，这是给总公司的。”唐姚打开电脑，向林西成展示。 一份很是专业的财务账，另一份是可以让唐姚迅速了解到这个月站内员工工作效率的账目，应该是摸索了唐姚的做事风格乃至性格，做出了能让他看得舒服的统计。 林西成说：“她做这么多事，你给她多少工资？” 唐姚摇了摇头：“至少我觉得，以她付出的劳动力，是不多的。我只能做做梦，她考研成功后，能继续来打工赚零花钱，哪怕一个礼拜来一次也行。” 林西成笑道：“不如你之后好好规划一下，拟一个合适的薪酬，给一个正式的岗位，正式去聘请她。” 唐姚觉得不可思议：“开玩笑，怎么可能。” 林西成说：“也许呢，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四目相对，林西成看得出来，唐姚嘴上嚷嚷着怎么可能，其实已经动了心思，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被拒绝，能有什么损失。 唐姚呵呵笑着：“我还是先找唐娇来帮忙吧，那小丫头嘴上懒懒的，做事很麻利，她就是不想在这里做，要不我生意分她一半也行。” 林西成说：“还是让唐娇在高档写字楼里漂漂亮亮地上班吧，你妈妈也放心。” 唐姚却笑道：“到底是双胞胎，性格看起来不一样，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其实我们两个都很自私，考虑自己的前程时，根本没想过爸妈怎么样，我要是顾虑我妈的面子，我大学也不会退学了。”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他的心事，而他也根本不明白，所谓的心事是什么，就是觉得不太舒服，不是唐姚让他不舒服，是他自己。 只见唐姚给妹妹打电话，想问她双休日能不能来帮忙，但唐娇不接电话，发了微信也不回复，他再联系爸妈，据说一清早就出门，也没说是什么事。 唐姚兀自嘀咕着：“她最近怎么那么忙，不会是偷偷摸摸谈恋爱了吧。” 林西成想的是，会不会学长没看错，会不会是娇娇带着文文去……不可能，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娇娇也不认识那么厉害的教授。 此刻，唐娇带着文文，去了距离新康里三站地铁的商场，找到一家坐席是半包间相对隐蔽的餐厅，这样也不怕遇见熟人。 毕竟文文对她爸妈说，是出来和相亲对象约会，总不能大白天就回去，至少要吃个午饭，因此在地铁站追到文文后，她们就坐反方向的地铁过来了。 服务生上来最后一道菜，见到桌上的食物一动不动，想询问是否不好吃，但见两个女孩子之间气氛很压抑，就没好意思开口，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外面人来人往，欢迎声此起彼伏，大部分人，都是高高兴兴来吃饭，毕竟是美好的周六。 “你喝汤吧。”唐娇笑着说，“人家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怎么都是点的汤汤水水。” 裴雅说：“娇娇，谢谢你，也谢谢郭总监，现在我至少知道自己怎么了。” 唐娇放下汤匙，温柔地说：“慢慢来，你和徐医生约了什么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裴雅道：“我自己可以去，其实不碰上我妈的事，没有家里的事，我觉得自己状态还是不错的，你放心。回到新康里和你们重逢后，我有了开心的事，不然这十年里，除了弹钢琴我会觉得开心，其余所有的时间里，我都很痛苦，我也不明白，吃得饱穿得暖，日子好好的，我到底在痛苦什么。” 唐娇抓了她的手：“以后有我在，别害怕。” 裴雅说：“徐医生认为，我可能很早就病了，但是她说我很坚强，很努力。” 唐娇眼圈泛红：“你一定会好的，文文，这十年没有我们，你也挺过来了，往后更没什么好怕的。你看你已经做成了一件很厉害的事，你把房子都转让掉了，只要你敢想，我就敢陪你做。” 裴雅用力点头，端起汤碗，喝了好几口，又给唐娇夹菜：“你也吃，都怪我，你们好好的周末不能约会。” 唐娇说：“他下午要去见客户，正好我也想回家收钢琴。” 裴雅笑起来，问道：“五线谱你还认识吗？” 唐娇说：“以前音乐课学过，不过我只认识最常见的几个，上面下面肯定要数才行，可不可以用12345的那种简谱？” 裴雅拿出纸笔，简明扼要地讲了些基础乐理知识，她鼓励娇娇认五线谱，告诉她快速读谱的技巧。 唐娇本来想打断文文，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吸收不了这么多，可是眼看着文文因为说这些事而变得明朗起来，她把话咽了回去，似懂非懂地听着，直到她们慢慢地吃光了所有东西。 走出餐厅，裴雅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她调整心情后接了，原来妈妈要出门，问她约会怎么样。 她说对方下午要开会，所以吃了午饭已经分开了。 张春倒是信以为真：“是很忙的，毕竟生意做的大嘛，但是能想到约你吃饭，肯定是有希望，你要好好表现，多笑笑，别苦着脸。” 唐娇能听见几句电话里的漏音，恼火得很，但她忍耐住了，她要保护文文，张春的错，冲文文发火有什么用。 “正好，下午就能给我上课。”她挽起文文的胳膊说，“裴老师，我没钱交学费的。” 回到新康里，进大门前，唐娇拿出手机想给郭旭东说一声，才发现哥哥上天入地地找她，刚才为了陪文文好好吃饭，她把手机静音了的。 “干嘛找我？”唐娇打了电话，没好气地问。 “过来帮忙，你开个价。”唐姚说。 “不行，我买的电钢琴要送来了，我要回去理房间腾地方。”唐娇说，“够意思的话，把钢琴的钱报销了？” 唐姚说：“你都不来帮我看快递站，还要我帮你买钢琴？” 精明的妹妹算了笔账：“之前说五百块一天，我的电钢琴四千不到，我给你做一个礼拜，怎么样？” 唐姚也不傻：“你给我做满一个礼拜，我再给你钱，林西成在这里，他作见证。” 唐娇这才回过神：“你在快递站啊，你怎么跑去了，你的伤口裂开来怎么办？” 她和文文互相看了眼，裴雅小声说：“我们去帮忙吧，是不是很多事情？” 唐娇气恼地责骂哥哥：“你就是骨头轻，跑出来干什么，伤口坏了还不是老妈跟着伺候你，你等着，我们过来了。” 唐姚问：“那你的钢琴呢？” 唐娇吼道：“钢琴重要，还是你的腿重要，你要当瘸子吗？” 这一边，林西成隔着电话也能听见唐娇骂人，怜悯地看着唐姚：“要不，我们先走？” 第129章 不要怪自己 唐姚宁愿被妹妹骂得狗血淋头，也要有个人来搭把手，大义凛然地等来了他家的小母老虎，少不得被从头骂到脚，但是妹妹一边骂一边就开始做事了。 多个人帮忙，还有林西成和裴雅在，堆积好些天的事，很快就处理完了，最后把师傅们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小伙伴们就要回去了。 唐姚说：“难得又四个人碰面，我请客，我们去吃饭吧。” 唐娇看了眼文文，拒绝道：“不行，我要回去看我的钢琴，姚玉芬已经在大喊大叫了，说堆在楼梯间影响人家走路。” “稀奇了，平时一说吃饭，你肯定跑得最快。”唐姚笑道，“这是要变钢琴家了呀，等我回来，你能弹个曲子给我听听吗？” 妹妹虎着脸，警告他：“不许嘲笑我，也不许假装夸我，反正我是不会弹给你们听的。” 唐姚又对文文说：“要不要我给你买个尺，听说人家钢琴老师都是拿尺打手的。” 才说完，就被妹妹狠狠揍了一拳，裴雅赶紧把炸毛的人拦住。 林西成要他们兄妹别人来疯，当心碰坏伤口，便去把车开过来。 唐姚再叮嘱了站里的师傅们几句，说他很快就能回来，之后被妹妹再三催促，塞进了林西成的车。 为了能让唐姚放脚，副驾驶往前移了很多，他带着拐杖，和妹妹两个人就把后坐坐满了，裴雅便说：“我走回去吧，不然被邻居看到，传给我妈妈听，又或者碰上她，都没意思。” 唐娇哪里放心让文文一个人在马路上走，何况是今天她被下了那么沉重的诊断。 “你把唐姚带回去，我和文文逛逛就到了。”她毫不犹豫地从另一边门下车，跑来文文身边，笑着说，“正好，顺路能买两个油墩子吃。” 林西成看了看她们，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没机会问她们上午去了哪里，在唐娇的催促下，载着唐姚离开了。 车子开走没多远，唐姚就说：“唐娇今天很奇怪，她急着要回去看钢琴，肯定坐车快喽，要是平时，早就把文文塞进副驾驶了。” 连做哥哥的都这么说，林西成就不觉得是他多想了，看了眼边上的座位，虽然往前移了很多，的确不至于坐不下一个瘦弱的姑娘，但坐得不舒服那是肯定的，所以他都没主动叫文文坐进来。 “等我腿好了，去查她的岗，小姑娘肯定在外面偷偷谈恋爱了，我妈说她最近心情特别好，早晨起床也不炸毛。”唐姚一副福尔摩斯附体的样子，托着下巴说，“心血来潮买什么钢琴，上次我跟她说，她还说没地方放，难道要贴在墙上，怎么一眨眼就买好了。” 林西成说：“她要是真的谈恋爱，暂时不想告诉你，又发现你去查她的话，你们这辈子兄妹也别做了。” 唐姚哈哈大笑：“做不做兄妹另说，她肯定先弄死我，你别看她一天到晚横行霸道，其实脸皮很薄的，胆子也小。” 他说完，又嘀咕着：“现在钢琴随便买买吗，她说才四千块不到。” “她说是电钢琴。”林西成说，“尺寸可大可小，唐娇应该是买了比较轻薄的那种入门款，不怎么占地方，她那间亭子间理一理，应该放得下。” “就是电子琴那样的吗？”唐姚问。 “不一样，怎么说……”林西成一时半刻想不到合适的说法，只能说，“回去了别逗唐娇，让她开开心心学。” 唐姚笑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阿姨为了不让钢琴声影响你复习功课，和张春吵翻天，把文文都吓哭了。” 林西成不假思索地说：“我从来不觉得钢琴吵，文文弹得那么好听，我到现在依然喜欢听钢琴曲，就因为从小听她弹。” 唐姚说：“怪不得你懂这些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电钢琴。” 林西成眼神一晃，他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可总觉得，刚才像是说错了话。 这一边，到了新康里附近后，裴雅就和娇娇分开，一前一后进了弄堂，好在她家里没人，于是放下东西，就来娇娇家，帮她一起装电钢琴。 姚玉芬觉得女儿又乱花钱，说她之前要减肥，买的什么踏步机、呼啦圈、瑜伽垫的，全都没用几次就放着积灰，家里都要放不下了，最后被她捐给居委会的老年活动室。 本来以为女儿最近收敛了，谁知道一转身，买了个这么大件的回来，她从见到唐娇开始，就喋喋不休地唠叨。 然而唐娇之所以没炸毛，是因为爸爸显得格外兴奋，勤快地帮忙搬东西搭钢琴架，还一直念叨着：“真好真好，爸爸一直就想你学学乐器。” 虽然亭子间里挤得满满当当，人进去都要没地方站了，也总算把一台电钢琴塞进去。 裴雅拉着娇娇坐下，像上次那样四手联弹，娇娇只要记住节奏和琴键，很顺利地弹了一首《小星星》。 唐志明只拍巴掌：“灵的灵的，文文，等我退休了，你也教教我好吧，我付你学费。” 唐娇转身向老爸伸手：“那钢琴的钱，帮忙报销一点，等你退休，我也学得更好了，这台我就送给你。” 姚玉芬站在门口问：“你是不是又刷信用卡了，这个多少钱？买了就要好好学，不要玩几天丢下了，我天天帮你擦灰。” 唐志明拉着老婆上去，叫她别管小孩子的事，唐娇冲妈妈做了鬼脸，把门关上了。 一回头，见文文已经给钢琴插上了耳机，忘情地跃动着十指，说实话，听不见的时候，看她这么投入，有点搞笑。 她翻出一副旧耳机，也插上钢琴，现在的东西设计的就是人性化，连耳机孔都有两个，就算半夜教学也不怕扰民。 裴雅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本《拜厄》，这本书不知被翻了多少次，旧得娇娇都不忍心触碰。 由于一直被翻页，页面之间不贴合，整本书比原先厚了一倍多，里面的五线谱上，被圈圈画画，写了无数的标记，全是文文小时候学习的点点滴滴。 “把这本弹完，基本算入门了，之后你想弹什么流行音乐，照着琴谱自己就能摸索出来。” 一进入钢琴的世界，裴雅眼中是有光的，她温柔而不失严肃地对娇娇说：“一定要循序渐进，不要着急，不需要很长时间，初学阶段的进步，几乎每天都能看得见。但钢琴入门很容易，想要学得好，后面的路才难走，会弹和弹得好之间，除了天赋的差别外，就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练习。” 唐娇满脸的崇拜，笑道：“文文，你像真的老师一样。” 裴雅回过神来，目光顿时弱了几分，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有些夸张？” 唐娇却抱住了她：“一点也不，我喜欢看你这个样子，文文，你说我能让你开心，其实你也让我开心。你不回来，我在这里都没朋友了，就算我在别的地方还有其他朋友，但是能这样陪着我的，只有你。” 裴雅笑起来：“不知道，郭总监会不会吃醋……” 唐娇赶紧捂住她的嘴，着急地摇头：“不能说，在家里不能说，不能让他们知道。” 裴雅便不再逗她了，趁着一切都还新鲜，教会唐娇如何认识琴键，如何迅速找到每个音的位置，两人一坐就到天黑，姚玉芬来敲门，喊她们吃晚饭。 “文文，在我们家吃吧，阿姨今天炒螺蛳了，很鲜的。”姚玉芬已经被丈夫劝服，不再计较女儿乱花钱，热情地说着，“还有鱼头粉皮汤，现杀的花鲢鱼头。” 唐娇问老妈：“今天伙食很好嘛，你们发财啦？” 姚玉芬嗔怪道：“什么时候饿过你了，乱讲话，快洗洗手上来吧。” 妈妈上楼去了，唐娇却带着文文下楼，不等她开口就说：“回去吧，弄点粥啊泡饭的吃吃，喝个牛奶酸奶也行，徐医生说了，不想吃饭就不要吃，饿了自然会进食的。” 裴雅很感激，娇娇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回到家里，身上还带着娇娇的香气和温暖，她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蜷缩成一团。 爸爸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记得昨天晚上妈妈很兴奋，都要给她张罗婚事了。 今天面对徐医生，把从小到大的痛苦都吐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扒掉她一层皮，扒完了开始拆骨头，到最后，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裴雅一直以为，是她抗压能力太弱，才变成这样，甚至得病。 可徐医生告诉她，不是因为她主观的抗压能力太弱而得抑郁症，这就像有的人天生吃不胖，有的人喝水都长肉，是基因自带的缺陷，遇到不好的环境爆发出来，不是靠她努力就能避免的，她没有任何错。 徐医生说，从今天开始，先试着，遇事不要先怪自己。 回想起来，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妈妈不断地要求她反省，要求她明白自身的不足，要求她追求更好更高的目标，在妈妈眼里，她永远都不值得被表扬和夸赞。 此时手机响了，想到可能是妈妈，她浑身一哆嗦，但意外的，是林西成打来的，便立刻接了。 “西成哥哥，有事吗？” “文文，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去了医大？” 第130章 成成心里最清楚 “我和娇娇去逛街的，去医大干什么？”裴雅反问道，“怎么会这么问？” 林西成说：“之前带你去看病见过的那个学长，说她看见你，我就想来问问。” 裴雅说：“那她也看见娇娇了吗？” 林西成道：“没有，只看见你一个人，所以我觉得她可能是看错了，但是又不太放心。” 裴雅松了口气，若是看见娇娇，那也就会看见郭旭东，娇娇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恋情，差点就害她守不住秘密。 林西成问：“最近身体好吗，今天在快递站看见你，好像又瘦了，味觉怎么样，恢复了吗？” 裴雅努力扬起嘴角：“一切都很好，西成哥哥，不用担心我。” 林西成说：“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唐娇照顾你多些。” 裴雅说：“房子的产权，就是帮了我大忙。” 林西成说：“你妈妈要是发现了，立刻联系我，我们一起来解决。” “不到动迁，我妈想不起来这个事，我爸现在也不提离婚，不知道他想什么。”裴雅说，“西成哥哥，你放心，有事了我一定会联系你。” “那……早点休息吧。”林西成觉得他像是无话可说，这才过六点，他就叫人早点休息。 “好的，你也是。”裴雅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界面，迟疑了几秒钟后，摁下了挂机键。 她起身去洗澡，然而之后在浴室，就听见电话响个不停，等匆匆忙忙洗完澡出来，以为是林西成还有事对她说，可打来电话的，是重点班的班主任。 回拨电话，班主任老师很为难地说：“那些家长真的闹起来了，说你太年轻，不能带重点班，现在学校的应对是，开学后组织一次公开课，抽选十个家长来听课。裴老师，你看行吗？主任说，这是我们班级内部的事情，让我们先商量。” 裴雅问道：“一开始我也没底，如果可以，九月下旬再安排行吗？” 班主任老师说：“我再和他们商量看看，对了，我一会儿把你拉进家长群，你打个招呼吧。” “苏老师……” “嗯？” “一定要马上加群吗，能不能再等一下？＂ “可是家长一直想找你说说话，刚才还在问我。” “明天晚上好吗，明天晚上我加一个新的微信给你。” 班主任老师顿时明白了，笑道：“应该的，不然实在太麻烦。” 挂了电话，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裴雅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早就该听一起培训的老师说，开个新的号。 此时，娇娇发来消息，和她消息一起传来，是高跟鞋踩着水门汀一路往外走，每次听到这动静，裴雅都能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娇娇说：郭旭东来接我啦，我们去看个电影。 裴雅发了一连串的爱心给她，看到娇娇幸福，她就很开心。 上楼吹头发，想打开窗通风，见姚阿姨端着一碗菜过来，在门口没等多久，汪阿姨就下来了。 汪美丽说：“你们自己吃，我们有菜的。” 姚玉芬把碗塞给她：“这螺蛳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你喜欢吃的呀，帮忙分分，我和老唐吃不完。” 汪美丽问：“娇娇呢，这点都不够她吃，你留给女儿吃。” 姚玉芬轻轻一叹：“那小丫头又出去了，这么晚了说去看电影，最近总是很晚回来，今天特地给她烧的鱼头粉皮汤，她就吃了一小碗，以前巴不得霸占一整锅。” 汪美丽笑道：“会不会有好事情了？” 姚玉芬愣愣地问：“什么好事情？” 汪美丽嗔道：“你这个妈妈真是，女儿是不是谈朋友了，你看不出来？” 听见这话，裴雅一紧张，把身体缩了下去。 姚玉芬很诧异，像是觉得不可能：“不会不会，那小姑娘没这根筋的，今天还心血来潮弄了个什么琴回来，要是谈朋友了，还有心思弹琴？” 汪美丽说：“小姑娘脸皮薄，她要是不告诉你，你也别问她，慢点把她吓到了不划算，她肯谈朋友就很好了，你不是快急死了吗？” 姚玉芬自嘲道：“她一天一个样子，不定性的，我是弄不过她，随她去吧。” 裴雅松了口气，想给娇娇发消息通风报信，但一想现在他们正浪漫，不如晚些等她回来再说。 只听楼下，汪阿姨说：“明天一起过去吧，我也想给林西成炖个排骨汤，马上秋天了，要多吃点。” 姚阿姨则说：“那位袁小姐不和成成约会吗，是不是我们姚姚妨碍他们了？” 汪阿姨似乎示意她小点声，后面的话，隐约几个字蹦出来，具体的裴雅就听不见了。 她再次趴到窗口，看见姚阿姨拍了拍汪阿姨的胳膊，像是在安慰她，分别前说了句：“别多想了，成成心里最清楚。” 看得出来，楼下气氛不太好，裴雅当然猜不出是为什么，应该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徐医生说，可以的话，不要太操心别人的事，更不要把别人的喜怒哀乐强加在自己身上。 但汪阿姨、姚阿姨不是别人，是对她比妈妈还要好的人，至少出生在这里，如果不是有这些温柔善良的邻居阿姨们从小带她一把、喂她一口，她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好说。 “再说吧……”裴雅心想，如果之后阿姨们真有什么麻烦事，她也一定尽己所能，哪怕是和娇娇的姑妈们打架。 提起姑妈们，唐娇刚和郭旭东碰上，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竟然是唐红霞儿子打来的，质问她为什么对他母亲动手。 唐娇早八百年就把这些狗屁倒灶的亲戚拉黑了，要知道是他们打来，肯定不会接电话。 而此刻，当着郭旭东的面，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把你妈看好，别让她往我家跑，不然她来一次我打一次，有本事你也来。你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好不容易考个事业编制，别放着好日子不过，你想想清楚，你跟我搞，到底谁搞得过的谁？” 郭旭东一脸严肃，唐娇撂下这句话，也把电话挂了。 “对不起，我……”刚想抱歉，郭旭东就凑过来抱住了她，唐娇一愣，弱弱地笑道，“你觉得我很粗暴吧，可我平时不是这样的，真的。” 郭旭东很心疼：“我知道，我喜欢你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样子，也是真的。” 唐娇心口一暖，放下了戒备和暴躁，软乎乎地说：“你真好，我觉得我长这么大，被人夸的话，都没这些天听你说得多。” 郭旭东说：“我觉得还是有很多人夸你、喜欢你，才会让你这么自信这么可爱，你的哥哥，你的好朋友们，都那么好。” 唐娇心情好多了，把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拉黑，郭旭东也把车开出去，要去找一家电影院，做谈恋爱的人都会做的事。 只是看电影的过程中，郭旭东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他最后不得不出去讲电话，再回来时，已经半个小时过去，再加上对女朋友的愧疚，两个小时下来，他都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 出放映厅后，唐娇便问：“是特地放下工作来陪我的吗？” 郭旭东摇头，满目的诚恳：“下午的客户只是来上海中转，人都走了，我没事了。但我们随时要掌握客户的动态，有新的项目或是合作期快到了，不同的客户不同的情况，没有规律。空闲的时候，我可以休假半个月去旅行，忙起来也能一个月都不休息，像这样随时来电话，都是很正常的。” 唐娇说：“那以后我们在你空闲的时候看电影，不然挺浪费电影票的。” “好……”郭旭东不自觉地笑了，牵起唐娇的手往前走，要去找个地方吃宵夜。 唐娇抱着爆米花桶，故意气呼呼地问：“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因为我没生气，你放心了？” 郭旭东说：“你不是说以后吗？” 唐娇没反应过来：“什么以后？” 郭旭东笑而不语，拉着她往外走，唐娇想半天，总算明白了，她这是无形中，就和他约定了将来。 “你这个人太狡猾了。” “我们去吃什么，饿不饿？” “去吃小龙虾吧，你吃小龙虾的吗，你能吃辣吗？” 此刻，林西成点了外卖烤串，也和唐姚吃宵夜聊天，他喝的啤酒，唐姚为了伤口愈合还不能碰酒精，可他喝可乐的速度，都跟不上林西成喝啤酒。 “你喝得太多了吧。”唐姚说，“今晚怎么兴趣这么好？” “这烤串太咸了。”林西成说，“我酒量好吗，没你好吧。” 唐姚说：“等我好了，等我什么时候休息，我们舒舒服服喝一次，我现在就每年和师傅们吃年夜饭的时候，能喝一点。” 林西成又开了一罐，一面说：“喝酒多了，对身体不好。” 唐姚说：“可我觉得，你好像每天都喝酒，把啤酒当饮料喝吗？” 林西成说：“脑子一整天转下来，酒精能让我觉得舒服，我平时喝得不多，就一罐，洗完澡解渴。” 唐姚问：“你抽烟吗？” 林西成摇头：“喝酒是自己的事，抽烟会影响身边的人，太麻烦了。” 第131章 说说心里话 唐姚放下手里的烤鸡翅，稍作犹豫后，说道：“和你住这段时间，除了看到你工作很辛苦，就是觉得你不开心，不要以为我在瞎想瞎讲，反正我就是这个感觉。” 送到嘴边的啤酒罐，顿了一顿，林西成接着又喝了几大口，笑着放下说：“你就是瞎想了，我只是累了，脸上没那么多表情。” “我们就差两岁，几乎同时开始工作，我接触的人不比你少。”唐姚说，“讲心里话，你不见得比我成熟多少，别人眼里你是风光有面子，可我觉得我比你开心。” 林西成低头吃烤羊肉，一句话也没说。 唐姚轻轻一叹：“算了，我算老几，对你说这些话。” 林西成把烤羊肉分给他：“多吃点。” 唐姚歪着脑袋看他：“大家二十几年的兄弟，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林西成笑了：“是我喝酒，怎么你醉了？” 唐姚没接话，大口把烤串吃了，起身要去洗手，走到厨房门前，忽然停下，转身说：“还有，你不像个谈恋爱的人，我都感觉不到，你喜欢袁小姐。” 林西成抬起头，脸色不大好看：“什么意思？” 唐姚说：“反正就是，我感觉不到你是个正在谈恋爱的人，就当我放屁，如果你是为了利用她升职，利用她当踏板……” 林西成打断了他的话：“唐姚，你真的醉了？” 唐姚冷静下来：“对不起。” 他转身去厨房洗手，再回来时，见林西成看着满桌竹签和啤酒罐可乐罐发呆，他本想回房间了，又坐回来说：“你有多久，没和人谈谈心了？” 林西成抬起头：“什么意思？” 唐姚说：“你读大学搬走后，再也没回来住过，大学里的同学，现在的同事，包括你的女朋友袁小姐，都是你能说真心话的对象吗？当然我可能也不是，但我和你的关系，不牵扯任何利益，你的同学、同事，包括袁小姐在内，有几个是你完全信任的？” 林西成笑笑，桌上啤酒没有了，他起身打开冰箱，库存竟然都喝完了。 “我去买点啤酒……” “所以连我，也是你要防备的人吗？” 林西成有些恼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姚说：“说实话，我们一开始关系好，是因为爸妈关系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是很反感你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这个学渣没出息，只敢暗戳戳地嫉妒你。我也一直很想要你得到的那些荣誉，但我没本事，可你总是一副对荣誉和成绩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很窝火。直到前几天你才告诉我，为了考第一名，为了保持好成绩，拼了命地刷试卷，你说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会装了，更何况现在？” 林西成不想听下去了，拿了手机，准备出去买啤酒。 唐姚叫住他说：“别喝了，当心身体。” 林西成说：“等我回来，再陪我喝两杯，不是想听我的心里话吗？” 唐姚说：“你出去转一圈再回来，我还能听什么心里话，你就想好怎么对付我了。” 林西成苦笑着放下手机，从柜子里拿出朋友送的红酒，费劲地打开后，随便拿了个玻璃杯倒了一大杯。 然而室温的喝着不舒服，顾不得会不会毁了这瓶可能挺贵的红酒，从冰箱里挖出冰块，直接丢进去，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隔天周日，暑假的最后一天，大部分老师都回学校准备开学工作，裴雅也不例外，大清早就出门上班，刚好碰上汪美丽和姚玉芬结伴去买菜。 大家走的方向不同，打招呼后就道别，分开时，裴雅听见姚阿姨说：“小姑娘十一点多才回来，我真怕她学了坏道，说她么又不听得。” 裴雅忍着笑意，虽然挺心疼姚阿姨单方面为女儿忧心，但她更愿意尊重娇娇，毕竟年龄差摆在这里，不想他们还没好好享受爱情，就被强迫着去考虑将来。 走出弄堂口，和值早班的阿福叔打招呼，阿福叔叫她等一等，从门房里拿了一小盒红彤彤的旺仔牛奶给她，说道：“我孙子拿给我吃，我一个老头子吃这个干什么，你们小姑娘吃吃么还行。” 裴雅很开心，想着等开了工资买包烟给阿福叔，她很小的时候，被迫下岗的阿福叔就在新康里当门卫，一做将近二十年。 上一代的人，对于工作实在是长情，自然在很多人眼里，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拼劲，不愿意跳出舒适圈。 不可否认，人生想要有新的机遇，想要有更好更高的前景，跳出舒适圈是第一步。 但如果真能一辈子舒适，安逸平淡，无所谓富贵荣华，难道这样的人生，就毫无意义了？ 裴雅捧着小小一盒牛奶，一路走去学校，很快就看见前面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背着大书包慢慢走着。 刚好到路口等红绿灯，她们一同停了下来，裴雅认出来，是住在新康里对面楼房里，重点班那个考第三名的姑娘。 “你去哪里呀？”裴雅问。 “裴老师？”那孩子也是一愣，赶紧放下手里的肉馒头，问好道，“裴老师早。” “你去学校？” “今天开学了，当然去学校。” 裴雅微微蹙眉，看见手里的旺仔牛奶，便递给她：“你喝吗？” 女孩子怯怯地伸出手，又放下了：“裴老师，我妈妈不让我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裴雅笑道：“我是你的英语老师，我是陌生人吗？” 瘦小的姑娘，忽然高兴起来，接过了牛奶。 裴雅说：“不过今天是星期日，学校明天才开学。” 那孩子傻眼了，四下看看，的确，平时这个时间，送孩子的家长，早就开车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响个不停。 “回去吧，明天见。”裴雅说，“你慢慢走，慢慢吃。” “妈妈叫我来上学的。”那孩子很小声地嘀咕着，脸上说不出来的神情，像裴雅鞠躬道别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转身往回去。 裴雅觉得很可笑，就是这样的家长，连哪天开学都分不清，还来质疑她的能力。 可是家长分不清，学生呢？ 看向远去的小女孩，想起那天家访时她不断抠指甲的刻板行为，很担心十几年后，又多一个像她这样的病人。 然而她能做什么呢，眼下，她连自己都帮不了。 其实昨晚她一直在考虑，既然知道了自己是个抑郁症患者，还能做老师吗，会不会害了学生，隐瞒不报的话，算违法吗？ 她拿出手机，给娇娇发了消息，希望她麻烦郭总监再问问徐教授，她是否需要向学校汇报自己的情况，是否还能继续当老师。 唐娇正呼呼大睡，昨天回来晚了不算，还聊天又到凌晨，这会儿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同样的，宿醉的林西成，还被酒精控制着意识，唐姚则是几乎陪了个通宵，他搀扶林西成回房间时，被他拉着倒下，一时半刻不得脱身，竟然眯着眯着也睡过去了。 当阳光明朗，整个城市又热闹起来，汪美丽和姚玉芬拎着小菜和早点心打开了家里的门，只见满桌狼藉，十几个空啤酒罐七倒八歪，还有两瓶空了的红酒。 阿姨们互相看了又看，静默了数秒钟后，汪美丽说：“姚姚现在能喝酒吗，他还在养伤口。” 姚玉芬跑去儿子的房间，没见到人，再回过来，就见美丽站在大房间门口，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她走来，只见两个大男孩，把一张双人床占得满满当当，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美丽……” “先让他们睡。”汪美丽轻轻关上房门，“醒了再骂他们，我们去收拾收拾，玉芬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林西成这么没轻重，唐姚还在养伤，就拖他喝酒。” 桌上还有很多可乐罐，姚玉芬说：“讲不定姚姚没喝，你先别急，等他们醒了再说，家里有没有蜂蜜，醒了弄点蜂蜜水喝，会舒服点。” 汪美丽疲惫地坐下来，说道：“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不是我对那个小姑娘有偏见，我有什么资格对人家有偏见，可是他们明明在一起了，我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没看到我儿子开心，我不觉得他谈朋友了有多高兴。” 姚玉芬收拾着餐桌，想了想，忍不住说：“要不你就跟成成摊牌，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你又不是要害他。” 汪美丽苦笑：“再说吧，也许他们是有高兴的事才喝成这样。” 话音才落，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呜呜震动起来，姚玉芬走过去看了眼，说：“是成成的手机，袁又晴就是袁小姐吗？” 汪美丽赶来看，的确是袁又晴打来的电话，她咬了咬唇，按下了接听键。 “西成，你今天……” “袁小姐吗，是我，我是西成的妈妈。” “哦，阿姨你好。”还在北京酒店里的袁又晴，很是意外，回眸确认嫂嫂还没回房间，便继续说，“阿姨，林西成的手机，在你这里吗，我、我找他有些事……” 第132章 如果爱情得不到祝福 “他给我送东西，把手机落在这里了。”汪美丽满心纠结地编了个理由，“等下发现了应该会回来拿。” “怪不得……”袁又晴似乎松了口气，“阿姨，那我晚些再和他联系。” “好好好。”汪美丽应着，说再见后就挂了。 她放下手机，再去看了眼宿醉不醒的儿子，沉沉地叹了口气，和姚玉芬往厨房来。 “你不想告诉袁小姐成成喝醉了吗？”姚玉芬问她。 “倒也不是，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我随随便便来儿子家里，人家小姑娘该怎么想？”汪美丽搓着抹布说，“他们两个好不好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喜欢是我的事，我不该插在中间的。” 姚玉芬很赞同，但劝道：“别太紧张，可能对方父母很好相处呢，那些有钱人都是很有修养的。” 此时，唐姚醒了，还没察觉家里有人，慢吞吞地走去卫生间上厕所，一出来就见两个阿姨瞪着他，再看桌上的啤酒罐，他忙说：“我一口酒都没喝，全是林西成喝的。” 虽然不想受伤的唐姚喝酒，可听说那么多酒全是儿子喝的，汪美丽更难受了，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姚玉芬搀扶儿子回小房间，一面轻声地问：“成成怎么了，为什么喝那么多，整整两瓶红酒，还有那么多啤酒罐。” 唐姚随口道：“高兴呀，他升职了，二十七岁坐到这个位置，你以为谁都行吗？” 姚玉芬当真了，跑来告诉汪美丽。 汪美丽淡淡一笑，找了个垃圾袋把罐子收起来，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明白，儿子高兴了绝不会喝酒来庆祝，他一定是有心事。 他们给唐姚弄了早饭，就开始炖排骨，又炒了几个菜，全都弄好就快中午，林西成终于醒了。 姚玉芬说要去倒垃圾，顺便带儿子散步活动一下，很识趣地给母子俩腾地方。 他们走后，汪美丽就把手机递给儿子：“给袁小姐打个电话吧，我说你把手机掉在我那里了。” 林西成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进房间去给又晴打电话。 此刻在故宫参观的又晴，心不在焉地跟在嫂嫂和朋友的身后，好在北京的朋友知道她们姑嫂去了，热情招待，安排各种活动，她能松口气跟在后头，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考虑自己和林西成的事。 电话响了，看到男朋友的名字，她就眼眶一热，借口公司有事，在永和宫外的墙根底下，接通了电话。 其实她本身，并没有什么事找林西成，就是突然很思念，现在那一阵劲反而过去了，接通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天几点到上海，我来接你们吧，我见过你嫂嫂，应该不会不方便。”林西成说，“我来接你。” “有朋友知道我和嫂嫂来，安排了很多活动，礼拜一回不来。”袁又晴说，“我嫂嫂很久没回来了，我想多陪陪她。” “应该的，公司里的事，你放心。”林西成说，“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和你联络。” 只见一群游客跟着导游进来，叽叽喳喳变得很吵，导游大声说着：“这里是雍正皇帝的母亲，康熙皇帝的德妃从前居住的宫殿，雍正皇帝就出生在这里，大家跟我往这边走……” “林西成，你爱我吗？”袁又晴被人群吵得头疼，顺着宫道不知要走去哪里，终于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又问了一遍，“林西成，你爱我吗？” 林西成说：“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反对我们，给你施压了？” 袁又晴恼火地问：“我问你，你爱我吗？你不爱我对不对，为什么不回答，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你说不出口是不是。” “你现在情绪不好，我们不要吵架。”林西成说，“你等我，我来找你。” 袁又晴一愣，呆呆地问：“你来干什么？” 林西成说：“我要你回来，你肯定不会回来，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当面说好不好，你等我，我现在就过来。” “林西成，你……”又晴来不及阻拦，电话已经挂了。 客厅里，汪美丽坐在餐桌边，儿子开门对她说：“我现在去一趟北京，你们陪着唐姚吧。” 他说完，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简单地放了几套替换衣服，再换上衬衫长裤，前后不到一刻钟，就要出门了。 汪美丽拿了一瓶水递给儿子：“叫车吧，你现在被拦下吹一下肯定还有酒精的，多喝点水。” 林西成谢过妈妈，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门关上，汪美丽扶着玄关的柜子，心口一阵阵隐痛，说不出来咽不下去，儿子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开不开心，她太清楚了。 楼下，姚玉芬搀扶着儿子缓缓行走，唐姚听见行李箱的声音，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竟然是林西成。 他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离开，都没看见这里的人，唐姚眉头紧蹙，这个人，还记不记得昨晚说的话？ 姚玉芬也看见了，就说要上去看看汪美丽，同时好奇地问儿子：“他昨晚喝那么多，有没有醉得说很多话，他对你说什么了吗？” 唐姚说：“林西成喝醉了，是不说话的，不像我会胡说八道，他就很安静，一杯接一杯地喝。” 姚玉芬叹气：“你汪阿姨心里烦啊。” 唐姚问：“烦什么？” 姚玉芬赶紧改口：“就是、就是担心你们的身体。” 大中午，睡懒觉的唐娇终于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已经被妈妈用毯子盖上遮灰的电钢琴，她抱着被子笑了。 摸到手机，打开有郭旭东的消息，年近不惑还有挺拔身材的男人，果然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消息时间是七点钟，郭先生已经去晨跑做运动了。 唐娇坐起来，摸摸腰腹，虽然她很苗条，但皮肉软绵绵，也不是真的干吃不胖。 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了紧迫感，就满房间找她的踏步机、瑜伽垫，打开门冲阁楼喊：“妈，我的踏步机呢？” 唐志明在阁楼上应道：“你妈去唐姚那里了，你找什么？” 唐娇说：“我的踏步机放哪里了？” 爸爸回忆了一下，答道：“她说你不要了，送去居委会的老年活动室了。” 唐娇忍不住发脾气：“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这个人真是，她怎么不把我送掉呢。” 唐志明好脾气地笑着：“踏步机有什么用，我们去走走。” 唐娇懒懒的：“不想出去，文文叫我多练习，她慢点要检查的。” 爸爸压着声音说：“陪爸爸去银行，给你报销买钢琴的钱。” 唐娇喜出望外：“等我十分钟。” 不久后，父女俩挽着胳膊走出弄堂，邻居们见了，都夸唐志明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这么大了还肯跟爸爸去逛马路，唐志明自然是很开心。 走出新康里，唐娇买了煎饼一路吃，爸爸帮她拿着奶茶，说说笑笑到了银行。 唐志明插卡准备取钱，女儿在边上说：“给我一千块就好了。” 爸爸问：“不是要四千块？” 唐娇狡黠地笑着：“哥哥也会给我报销的，我去快递站帮他做事情，他给我工资。” 唐志明嗔怪女儿到处骗钱，但还是取了一千块给她，唐娇转手就存进自己的卡里，还念叨老爸为什么不弄个微信支付宝，妈妈现在都会用了。 唐志明说，开了这种东西，用钱就没数目，拿着手机到处刷，钱怎么花掉都不知道，还是用现金有数。 唐娇劝爸爸想开点，退休后带着妈妈去旅行，去过过好日子，去做喜欢的事情。 唐志明含笑看着女儿：“你最近很开心，公司里有好事情吗，被领.导表扬了吗？” 唐娇昨晚已经接到文文的“警报”，妈妈被汪阿姨提醒，开始怀疑她每天笑眯眯的是不是谈恋爱，爸爸今天又这么问，果然自己是“不正常”的。 可是没办法，她太幸福了，就算爸爸妈妈爱她，可从小也是要和唐姚平分的，现在被郭旭东捧在手心里，被他那么热烈地专注地喜欢着，她每天都在云朵里飘。 “开心不是挺好的，你们希望我哭啊？”唐娇脑筋飞转，说道，“不是要动迁了嘛，我一想到能住大房子，能有卫生间有浴缸，我就很开心。” 唐志明笑呵呵说：“爸爸还以为你谈朋友了，有点失望。” 唐娇心跳飞快，嗔道：“人家爸爸都舍不得女儿谈恋爱的，你怎么回事？” 爸爸笑道：“因为我不担心我女儿的眼光，你喜欢的一定很好。” 唐娇心里一咯噔，郭旭东当然好，可是爸妈在知道他的年龄后，还会觉得好吗。 想要解决这个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她完全不顾虑父母的感受，就自己和郭旭东开开心心的。 但如果爱情得不到祝福，婚姻得不到见证，她这么张扬的个性，真的会开心吗？ “娇娇。”爸爸突然叫她。 “嗯？”唐娇一紧张。 “你帮你哥哥再招聘一个人吧，帮他把把关。”唐志明说，“马上就双十一，那个小姑娘不来了，你哥哥怎么办。” 唐娇问：“你是说，要招个女的？” 唐志明点头：“男人做事，怎么也没女孩子细致，你不觉得小许来了之后，快递站和以前大变样了？” 第133章 不喜欢，又何必在一起 唐娇吸着奶茶，觉得爸爸说的有道理，唐姚总不能老找她去帮忙，她可是要谈恋爱，很忙很忙的。 爸爸又说：“最好是招个女孩子，实在找不到，男的也行，要能让他腾出空才好。” 唐娇随口问：“你要他腾出空干什么，他空了也只会跑去送件。” 唐志明笑了笑：“将来谈朋友，是要花时间的，他这么忙怎么行。” 唐娇算是明白了：“老唐，你是不是想抱孙子啦？” “没大没小。”唐志明嗔怪道，“你也是，将来早点生小孩，爸爸妈妈能帮你们带带。” 父女俩往回走，路上妈妈打来电话，说要陪唐姚到晚上才回来，让他们父女俩随便弄点吃的。 唐娇给哥哥发消息，让他叫老妈走，那是林西成的家，她这个老阿姨总在那里多不合适。 没想到唐姚说，林西成去北京了，汪阿姨也在，他会看情况，让妈妈早点回去。 妹妹说：他真是的，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以为只有女孩子谈恋爱才这么黏人。 唐姚看着手机，淡淡地一笑，林西成真的想袁又晴吗，他还记的昨晚说的话吗？ 客厅里，姚玉芬和汪美丽收拾着碗筷，她们刚一起吃了午饭，此刻儿子进去休息了，姚玉芬轻声说：“唐姚讲的，成成喝醉了不说话，很安静。” 汪美丽只在老公第一次教儿子喝酒时，见过他醉了的模样，的确是醉后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着，实在不行了就去睡觉。 “随他爸爸。”汪美丽说，“喝醉了就没声音。” 姚玉芬说：“总比耍酒疯胡说八道好，不过成成这么年轻，还是少喝酒，你别怪我多嘴啊，一个弄堂里从小看到大，你怎么看唐姚，我也怎么看成成的。” 汪美丽点头：“我知道，不然那些心里话，也不会跟你讲，等他回来了，我会劝劝他，总归是身体要紧。” 小房间里，唐姚查看着快递站今天的件数和配送情况，忽然想到林西成说，让他试试看正经聘用许沁。 于是上网搜了下类似职位的薪酬水平，但怎么找都没有匹配的，许沁一个人，把类似公司里的财务、行政，乃至人事和仓管都做了，一个人顶了几个人的工作。 当然，大企业才会细分那么多部门，小公司都是一人身兼数职，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快递站。 但唐姚良心上过不去，之前还能“欺负”许沁是兼职打工的，就给那点钱，往后要正经请人家来做事，给多少才合适，若给得多，他真是给不起。 “麻烦啊……”唐姚叹了一声，熄灭手机准备眯个午觉，却见林西成打来了电话。 他刚到机场，赶着值机截止前买到的机票，现在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要登机了。 “到了发个消息吧，阿姨很担心你。”唐姚说，“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这么急过去，你还没醒酒吧，吃过饭了吗？” 林西成说：“没什么胃口，上飞机再说，有东西吃的。” 他干咳了一声，纠结再三后，还是开口了：“唐姚，我昨晚说什么了吗，我只记得我开了红酒，后面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唐姚在脸上狠狠搓了几下，说道：“你很安静，你喝醉了不说话的。” 林西成苦笑：“好像是这样，我爸爸喝醉了也不说话，对不起啊唐姚，让你担心了。” 唐姚则道：“我能多嘴问一句吗？” 林西成有些紧张：“问什么？” 唐姚便问：“你是为了工作去，还是为了女朋友去，袁小姐怎么了，她在那里病了吗？” 林西成神情淡淡地说：“以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会面对什么，但不论有什么话，我都想当面说清楚。” 唐姚提醒道：“不论如何，别再喝酒，别再喝醉了，当心身体。” 林西成没来由地不安，再问了一次：“我昨晚真的没说什么？” 唐姚笑道：“骗你干嘛，难道我问了你银行密码吗？” 然而挂了电话，唐姚的笑容就消失了。 喝醉的林西成的确很安静，安静而理智，问他银行密码肯定不会说，但他想说的话，会明明白白、满脸从容地告诉你。 昨晚，是林西成先问的，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追求一下文文，他说当时弄堂那些传言，担心唐姚以为他和文文有什么，为了让唐姚安安心心去追求文文，他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袁又晴，还为了让唐姚亲眼看一看，特地安排了聚餐。 他问唐姚为什么不珍惜机会，那天文文病了送医院，他们两个没来，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唐姚被问得目瞪口呆，他虽然读书不好，又不是傻子，林西成说了这么多，却让人觉得言不由衷，像是还憋了什么话，如同银行密码一样，绝不会说出口。 他把想问的话说完，喝下最后一杯，摇摇晃晃去上了个厕所，就要去睡觉了。 越想越头疼，唐姚丢下手机，用手臂抵着额头，心里沉甸甸地叹息：你不喜欢人家，又何必在一起，难道是我害了你？那你喜欢谁呢，你喜欢文文吗？ 此刻，裴雅利用午休时间出来办新的手机号，打算再开个微信，专门用来和家长联络，碰巧遇上了去拿钱的唐娇和她爸爸，娇娇便甩开老爸，跟着她来学校玩耍。 “不用和郭总监约会吗？”裴雅笑着问，“今天天气也好，出去逛逛多好，昨天全用来陪我了。” 唐娇说：“他今天有工作的，虽然有时间，但我想让他休息休息，下周开始只要他不应酬，我们就一起下班，有的是时间。而且我妈不是怀疑我了吗，我爸爸刚才也这么问我，说我成天笑眯眯的，我是该收敛一下了。” 裴雅知道，若是正常情况下，姚阿姨他们一定巴不得女儿天天去约会，好好地谈恋爱，可郭旭东的年龄是一道坎一道关，唐娇说是不想被爸妈烦，说到底，还是在乎他们的感受。 “刚才我爸爸还说，我的眼光一定不会差，我也觉得自己不差。”唐娇咬着吸管，无奈地一笑，“可我原来，没有我想得那么潇洒，我还是害怕的，我不想家里因为本该开心的事吵架。” 裴雅问道：“撇开这些因素，你还害怕吗，会不会怕二十年后，毕竟四十几岁和六十岁看起来，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唐娇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可是等我四十几岁了，我也会老呀，难道四十几岁了，我还想着和二十几岁的小男生好吗？” 裴雅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唐娇明白了，摇头说：“至于健康什么，人这辈子生老病死都是注定的，找个同龄人，四五年后突然查出什么大毛病一脚去了，这又怎么说呢？指不定我就活不长，那郭旭东找我，也不见得有什么保障。” “呸呸呸，童言无忌！”裴雅嗔怪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反正我不喜欢听，你们都要好好的。” 唐娇无所顾忌：“我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人这辈子很多事说不清楚的，想那么远干什么，明天太阳会不会升起来都不知道呢。” 裴雅说：“可是你烦恼的，是怎么说服叔叔阿姨。” 唐娇点头，叹气道：“问题就在于，到时候他们一张嘴都是为你好，我还说什么？” 裴雅不想娇娇不开心，到了学校，就不再提这事，带着她去找了几位从前的老师。 唐娇还认得老师们，可老师们都不认得她了，由于双胞胎毕竟还是少数，龙凤胎更少，所以几位老师对唐家兄妹还有印象。 但当时都只记得，明明是双胞胎，可妹妹也像男孩子一样，总是穿着男生的衣服，和男同学玩在一起，没想到十年过去，变成了这么漂亮的大姑娘。 师生之间聊了些过去的事，也说到了学校前些年的不容易和近几年的风光，唐娇还去校长室外参观了林西成的照片，拍给了郭旭东看。 此刻郭旭东正在和业内的朋友吃午饭，谈起彼此的状况，各有各的不易。 看到唐娇的消息时，话题聊到明年可能有的几个项目，朋友刚好提起，说是听到风声，袁氏集团将要撤出这一块。 郭旭东说：“别是要完全退出国内市场了，之前也听到过几句。” 朋友点头道：“很可能，不然为什么这些年就留个女儿在这里看公司，早就无心做了吧。” 他们几个打工的，几句话左右不了金融环境，而袁氏集团虽然实力雄厚，可即便撤出国内市场也不会带来什么大震荡，只是林西成要失业了，那是肯定的。 可他现在和袁又晴谈恋爱，之后要怎么发展，跟女朋友出国？还是去其他公司，他这袁家女婿的身份，谁敢要他？ 郭旭东自嘲怎么关心起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但一想，也不是不相干，那是唐娇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他未来的大舅子现在正在人家家里养伤。 第134章 我们分手吧 学校这边，文文还有工作，唐娇就先走了，说要回去找个旧手机给文文用，她慢悠悠逛回新康里，迎面遇见打扮得山青水绿的裴厚德出来。 裴厚德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有新康里就有裴家的存在，虽然后来讨了个不把邻居放在眼里的老婆，他还算和和气气，能好好和人打招呼。 但唐娇避开了，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一面跟女儿说肯定会跟她妈妈离婚，一转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又妇唱夫随起来。 要不是文文的爸爸，她真想骂一句畜生不如。 她看不起这样的男人，更生气那样的爸妈把好好的女儿逼到罹患抑郁症，女儿的瘦弱、伤痕、进食困难，以及胆怯和恐惧，他们全都看不见，只顾自己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再往里走，遇见林国庆，唐娇就有了笑脸，林国庆说他去买菜，老婆回来能吃现成的晚饭。 唐娇又为哥哥的事表示感谢，和国庆叔叔分开后，给老妈打电话，催她赶紧回来。 这一边，姚玉芬帮着汪美丽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刚坐下来喝口水，林西成发来消息，他安全到达了。 汪美丽说：“当年跟他爸爸结婚后去北京玩，火车要跑一天一夜，你看现在多快，他上午还在家里，眼睛一眨就到了。” 姚玉芬收拾东西说：“那我们回去吧，唐姚能热晚饭吃的，剩下的菜够他吃了。” 汪美丽点头，撑着桌子要站起来，突然晕眩，又重重地坐下去。 姚玉芬忙问：“怎么了，你今天高血压药吃了吗？” 汪美丽扶着脑袋说：“不要紧，药每天都吃，大概是累了。” 唐姚听见动静出来，担心地问：“汪阿姨怎么了？” 姚玉芬说：“儿子，给我们叫个车到楼下吧，我送你汪阿姨回去。” 唐姚赶紧回房间拿手机，顺便提醒妹妹关心一下，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弄堂，唐娇就在小路口接到了脸色不太好的汪美丽。 林国庆买菜不在家，母女俩送汪美丽上楼，找出血压计给她量了血压，果然是高了。 等到林国庆回来，唐娇才和妈妈离开，下楼就见妈妈叹气，她笑道：“别紧张，不是什么大毛病，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能控制的呀。” 姚玉芬嗯了一声，有些话不好对女儿说，万一传给林西成听，弄得人家母子之间有什么，就是她的罪过了，美丽那么信任她。 阁楼上，林国庆又给老婆量了血压，吃过药后降下去了，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果然是去给儿子打扫卫生。 “这里擦擦弄弄，转个身的事情，儿子那边那么大，你哪里吃得消？”林国庆说，“以后别去了，要么请个阿姨，你去监监工。” 汪美丽白了丈夫一眼：“请阿姨，我才五十出头，请什么阿姨。” 林国庆说：“儿子呢，怎么没送你回来？” 汪美丽苦笑一下：“到北京去了，已经到了。” 林国庆好奇：“又出差了？” 但见老婆一脸忧愁和不安，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了解妻子的个性，若想告诉他的事，早就风风火火一口气讲完了，回来到现在，不问她甚至都不提儿子去出差，那就是不想说。 当林国庆烧好了晚饭，来叫老婆起床，他们的儿子也到达了女朋友住的酒店。 拎着行李箱进入酒店大堂，林西成头晕目眩，可能是宿醉的影响，在飞机上升到高空后，出现了很不舒服的症状，飞机餐一口没动，于是从上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袁又晴收到消息下来接他，见到的人脸色煞白，却只说了句：“晕车了，没事。” 她请行李员帮忙拿东西，自己搀扶着林西成，回到房间后，就让他躺下。 “我饿了，能叫点东西吃吗？”林西成明白，他可能只是血糖太低。 “你要吃酒店的，还是外卖，酒店的快一些吧。”又晴虽然问了，但还是做主，给他叫了龙虾泡饭，客房管家很快就送来了。 吃过东西的人，力气恢复了七八成，但又晴坐得离他很远，宽敞豪华的套间，林西成在餐桌边坐着，女朋友独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 “好点了吗，够吃吗？” “够了。” 袁又晴说：“既然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跑来，我们在电话里能说得清楚。” 林西成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预感到，若不是冲动地跑来，又晴可能已经在电话里对他说分手了。 他不想分手吗，来的路上，在难受的晕机反应中，他不断地考虑这个问题，千里迢迢地赶来，是来维持这段感情，还是当面说分手？ 而他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对唐姚说过什么，他很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窗外渐渐暗了，林西成走过来，打开了落地灯，坐在了女朋友的对面。 “西成，你爱我吗，到现在还是不能回答吗？”袁又晴道，“从一开始你就说过，你喜欢我，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所以现在还这样，是不是？” 林西成说：“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是我做了什么，让你难过吗？” 袁又晴摇头：“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来问我为什么？” 林西成沉默了，他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他也不忍心说“我不爱你”，他似乎并不想分手，为什么要分手，不论为了什么原因开始的，既然开始了，他想做个好男朋友，他想让又晴感到幸福，想要回报这三年他所得到的一切。 又晴哽咽道：“你不爱我对吧，我知道，你就是缠不过我了，才勉强答应在一起，我知道你不会撒谎，就算你不爱我，你在我心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林西成问：“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袁又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我爸爸准备撤资了，公司最多再维持一两年吧，各方面的事都要开始办了，你这一块业务很快就会停下来，如果你不转去别的部门做其他事，应该会被裁员。” 林西成惊愕地看着她：“为什么，今年不到九月份，我们就超过了去年的总收益，怎么突然就……” 袁又晴说：“我爸爸有他的想法，我才多大，我能有什么远见和格局，说句不好听的，你也是。” 林西成不否认，虽然这些年做出了不少成绩，但他还是个嫩手，能有成就步步高升，自己的努力占三成，运气再占三成，剩下的四成，全是又晴给他的机会。 又晴说道：“你曾说，未必要在这一行走到底，这话是你说的，现在转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话是他说的，林西成没忘，可他并没有这么潇洒，所谓的不在这一行走到底，前提是已经安排好新的去向，现在突然告诉他，你不用做可以离开了，他接下来干什么？ 袁又晴说：“工作和感情的事，你想先处理哪一边？” 林西成缓缓呼了口气，说：“想先和你在这里玩几天。” 又晴愣住：“什么意思？” 林西成说：“我不想分手，我还在努力，又晴，我是喜欢你的。” 又晴却一下哭了：“为什么不是爱我，喜欢我，像普通朋友那样喜欢我吗？那你也喜欢唐娇，喜欢裴雅吧，喜欢你认识的所有女性吧？” 林西成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他脑袋有一瞬的空白，清醒过来，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袁又晴擦了眼泪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想一辈子等你说那句我爱你，只怕以后说了，我也不信了。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无数次地暗示你甚至勾.引你，你都不想碰我，难道你身体有缺陷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能做什么？可我总是被你一哄，又傻乎乎地高兴了，你以为我真的傻吗，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很爱你。” 林西成说：“我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因为我觉得幸福，至少从那天起，你在雨里亲我的那天，我真的心动了。” 袁又晴捂着脸，伤心极了：“可是我爸妈不喜欢你，他们也骗我，他们说我不过就是玩玩的，所以他们不会当真，但绝不会让我和你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结婚的。” 果然，林西成莫名地松了口气，他们在一起时的开心快乐是真实存在的，又晴撒娇时他也会心动，甚至有男人的反应，只不过是他克制了。 相识多年，袁又晴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林西成很明白。 又晴委屈地哭着：“怎么办，他们都不喜欢你，我妈妈也骗我，怎么办……” 林西成坐到了她身边，把哭泣的人抱在怀里：“其实这个结果，我们在一开始就想到了，现在问题来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努力一下吗？” 又晴弱弱地抽噎着：“可是你也不爱我，努力了又怎么样，等哪一天我爸妈接纳你了，可你却发现你不 第135章 西成哥哥，我打错了 上海的家里，林国庆给老婆做了红烧带鱼，炒了丝瓜毛豆、青椒炒鸡蛋，还煮了一大碗番茄冬瓜汤，像像样样地摆了一桌，汪美丽一面吃一面夸老公手艺好，说等他退休，自己就打算吃现成饭了。 林国庆说：“本来就想好，退休了在家烧饭给你吃，就怕你吃不惯。”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有现成饭还怕吃不惯，不要太享福。” 林国庆伸手摸了摸妻子的额头：“等下再量个血压，明天后天都不要烧饭了，要么出去吃，要么买点熟小菜。” 汪美丽摇头：“我没事，你放心，我身体很好。” 林国庆夹了最大的一块带鱼，把两边的刺剔掉后，放在妻子碗里：“我知道，你身体没事，你是心里有事，你的脾气从来也藏不住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摆在脸上，现在儿子和袁小姐谈恋爱，你一万个不放心，怎么会开心呢。” 汪美丽哀怨地看了眼老公，低头说：“那我能怎么办，今天早上去儿子那里，一进门满桌子的啤酒罐，整整喝空了两瓶红酒。唐姚说都是我们儿子喝的，他一个人喝这么多，和我结婚那天，你也没喝这么多吧。” 林国庆不禁蹙眉：“他今天要出差，还喝通宵？” 汪美丽这才解释儿子为什么突然跑去北京，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儿子肯定是和女朋友发生什么矛盾了。 她很弱气地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是……你想想，现在才刚刚谈朋友，儿子就被这么随叫随到，对，她是大小姐，我们儿子算什么？” 林国庆劝道：“要是儿子自己想去呢，你不要瞎想。” 汪美丽说：“所以我才讲，我不该这么想，但我心里忍不住的，你懂吗？” “懂，那天一起吃过饭后，你就没再开心过。”林国庆说， “不然新康里早就知道，你儿子谈朋友了。” 汪美丽放下筷子，今天实在没什么胃口，拿起手机看了看，儿子没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怎么样了。 只听有人在楼梯下喊：“汪阿姨……” 林国庆起身去开门，见是文文在楼梯下，热情地说：“文文啊，上来上来，来吃饭。” 汪美丽探出身子，问道：“文文，有事情吗？” 裴雅笨拙地爬了几格楼梯，递上袋子说：“娇娇说你今天不舒服，血压有点高，我们办公室的老师说喝点菊花茶能降压，我买了一点点给你。” “哦哟，小姑娘……”汪美丽很是开心，“阿姨家里有的，你西成哥哥知道我有高血压后，买这个买那个，血压计就买了两台，菊花茶到后来都放坏掉了，喝不完。” “文文的心意，你说这么多干嘛。”林国庆接了过去，笑道：“上来吃饭，家里没人吧，一起吃点，今天爷叔烧的，来尝尝味道。” 裴雅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下去了，说道：“我还要备课，明天第一天就有四节英语课，我蛮紧张的。” 汪美丽说：“你一定行，别紧张，小时候你比唐娇他们小，还给他们当小老师呢。” 裴雅笑道：“那是他们陪我玩的，什么都让着我，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下楼梯小心点，国庆你去送送，文文爬不惯我们这边的楼梯。”汪美丽说着，接过菊花茶，让老公送孩子下去。 比起裴雅家独门独户，这边一个门里多的要住四五家人，内部结构几经改建，没有装楼梯的空间，于是台阶极其陡峭，裴雅从小和唐娇他们来西成哥哥家玩，都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林国庆把孩子送到楼下，看到对门黑洞洞，挺大的房子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心里可怜文文没人照顾，说着：“下次有时间，过来吃饭。” 裴雅谢过，正要回去，只见唐娇穿着拖鞋从里头跑出来，一面和林国庆打招呼，一面递给裴雅一只半新的手机：“我都清理好了，你随便用吧。” 林国庆问文文：“手机坏了吗？” 裴雅说：“要和学生家长联系的，我另外开个微信。” 林国庆表示理解：“辛苦了，我们文文有出息，当人民教师了。” 唐娇问：“文文是高大上，那我是什么啦？” 林国庆想了想说：“不是白骨精吗？” 唐娇大笑：“这都几百年前的流行词了。” 裴雅怕耽误国庆叔叔吃饭，确认家里没人，就拉着唐娇进去，没多久再跟着娇娇去她家里，好给她上钢琴课。 知道文文吃不下饭菜，唐娇特地让妈妈烧的烂糊面，但吃东西的裴雅坚决不靠近钢琴，坐在门边，一面吃，一面提醒娇娇不要折指。 姚玉芬送来削好的本地密梨，看见女儿一本正经地弹钢琴，对文文笑道：“你看看她这次能坚持多久？” 唐娇没好气地说：“你赔我踏步机，你干嘛送去老年活动室？” 姚玉芬不和女儿理论，让文文别太辛苦，转身就上去了。 “今天就先学到这里，我也吃饱了。”裴雅很感激，说道，“明天一下子就有四节课，我很紧张，我要回去备课了。” 唐娇眼眉弯弯，红着脸说：“我也要跟他打电话了。” 裴雅捏了捏她的脸颊，提醒她小心些别让叔叔阿姨听见，下楼后，生怕被妈妈撞见，匆匆回家去。 好在爸爸妈妈又不知去了哪里，等她洗完澡洗好衣服，都不见人回来，她擦干手来摆弄手机，和两个班的班主任新加了微信，进入了学生家长群。 一个重点班，生源大部分是考进来的，或是花赞助费买进来的，都是盼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另一个普通班级，都是户籍对口招进来的，家长们显然佛系很多。 重点班的家长听说新老师来了，消息瞬间刷屏，但仔细看看，其实也就几个人比较“热情”，她们不停地问很多很多问题，对裴雅的能力充满了质疑。 还有些家长，第一时间就发来添加请求，裴雅忙得团团转着，再回头一看，竟然有家长直接在微信上给她发红包，吓得她目瞪口呆。 向两位班主任求助，老师们赶紧说红包千万不能收，这她当然知道，然后苏老师又说，今天第一天，大家比较热情，让她别害怕，之后没有考试，大部分家长还是比较正常的。 就弄个微信，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裴雅心想这要是往后都这样，她还有时间改作业备课吗？ 除了微信家长群，这个月里她还学了很多“新技能”，比如怎么在网上布置作业，还比如连改卷子有时候都是扫描进电脑，直接批改存档。 终于熄掉手机屏幕，累得头昏脑涨，却听见楼下铁门开动的声响，她趴到窗口偷偷看了眼，是妈妈回来了。 她这里，还有一件大事没解决，要对妈妈说，她和相亲对象性格不合，合不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把心一横，下楼来。 张春进进出出拿衣服准备洗澡，问女儿家里有什么可以吃的，裴雅一手抓着楼梯扶手，鼓起勇气说：“妈妈，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我们性格和不来，不要再见面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绝望地低下头，准备面对狂风暴雨。 没想到，张春竟然不在乎，呵呵一笑：“没关系，我刚刚还在烦，怎么拒绝那边。” 裴雅抬起头：“妈妈？” 张春眼眉飞扬：“今天你赵阿姨又给你说了一家人，这家真的厉害了，家里是上市公司啊，上亿身价。当然了，是个二婚头，三十几岁，还带个女儿。” 就刚才的一瞬，在裴雅心中亮起的星点微光，瞬间被黑暗吞噬，她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天真，难道妈妈会在乎她？ 张春走近女儿，一脸的贪欲：“文文，你嫁过去，生个儿子，那就不得了了。他跟前面那个老婆，生了两个都是女儿，那个女的后来不能生了，带着小女儿拿了一千万离婚的，离个婚一千万啊。” 裴雅的眼睛是死的，问道：“妈妈，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去哪里认识这些有钱人的？” 张春白了女儿一眼：“你妈我二十年白混的？我这次就是栽了，妈妈那个时候身价也不得了的，什么好的没给你，你哪个朋友家里用保姆用阿姨，24小时照顾你？” 她说着，抬头看了下自家，得意地一笑：“等动迁了，我们家至少也能拿个一千多万，我们家可是和这里那帮穷鬼不一样的，你别跟他们搭讪。” 裴雅无话可说，只能敷衍：“妈妈，你洗澡吧，我给你下个馄饨。” 张春笑道：“这个人不谈就不谈了，我还看不上他们呢，那个在安排时间，对方只要求长得好看些就行，这样将来生出来的儿子也好看。” 看着妈妈往浴室去，裴雅眼前一黑，跌坐在楼梯上，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有去给妈妈下馄饨，而是爬上楼找手机，给唐娇打语音通话。 徐医生说，她只要还有清醒的意识，不论何时，一旦痛苦得想死，就要给亲朋好友打电话，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 语音通话通了，裴雅痛苦地说：“娇娇，我妈妈又给我找相亲的人，要我给人家生个儿子。” 手机那头，却传来林西成的声音：“文文？你说什么？” 此时此刻，林西成已经离开了又晴住的酒店，拉着行李箱的他，正坐在马路边发呆，突然接到文文的语音通话请求，他不假思索地就接了。 “文文？” “西、西成哥哥……我打错了。” 裴雅慌张地挂了电话，三个小伙伴和他们的群，都被她在列表置顶了，刚才太过痛苦，双眼昏花，竟然搓手点了林西成的微信。 第136章 打开心扉 可是，林西成很快打了过来，裴雅不敢犹豫，再不接，妈妈就快洗好澡了。 “西成哥哥……” “相亲怎么回事，你要给谁生儿子？” 裴雅反而冷静下来，解释了周五发生的事。 林西成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万一唐娇也对付不了呢？” 裴雅不能提起郭总监，便道：“是我不叫她说的，又遇到一个并不想和我相亲的人，已经没事了。” 林西成的语气很沉重：“那之后的事呢，那个什么要生儿子的人？” 裴雅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应该在北京吧，你是在马路上，没遇到袁小姐吗？” 林西成的心一钝，看了眼脚边的行李箱，说道：“先说你的事吧，之后打算怎么解决？文文，马上就2020年了。中国是有法律的国家，你是被保护的，你能不能不要总被你妈摆布，她要你相亲，你就明明白白告诉她，你不想去。” 裴雅静静地听着，那一边显然好生气，但从电话里还传来风声，传来汽车飞驰的动静，还有行人路过，说着好听的京片子。 “西成哥哥，你怎么了？”裴雅问道，“你很不开心吗，出什么事了吗？” 林西成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说道：“我和袁又晴分手了。” 裴雅惊愕不已：“为什么，你、你们怎么了？” 林西成说：“我已经努力挽回，是她提出分手，没办法了。” 裴雅很难过，紧紧握着手机说：“还有办法吗，是不是有误会，难道因为姚姚哥哥，她怪你忽略了她吗？不会的，袁小姐那么好，她那么好相处，你解释清楚了吗？” “因为很多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林西成说道，“你放心，我没事，当然……暂时别告诉别人，包括我爸妈，我会跟他们解释。” “你喜欢袁小姐吗，西成哥哥？”裴雅问道。 这些日子，她看了那么多韩剧，就算是被编剧绑上红绳的情侣，也会误会、争吵，乃至要分手，但经历坎坷波折，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地，因为彼此深爱着。 “你不用管了，先处理好你的事……”林西成很疲惫，他要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一早再飞回上海。 本来带了几套衣服，是打算和又晴多逗留几天，他们是该试着单独相处、加深了解，可他没想到，又晴这么决绝。 但想来，并不值得意外，袁又晴是在优渥环境中，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千金小姐，她的骄傲和自尊，本就该比普通人强些，她何苦爱得卑微，迟迟等不到一句“我爱你”。 可林西成说不出口，他不想假惺惺地为了哄又晴高兴而说爱，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他觉得又晴太急了，他以为他们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来培养感情。 “我是喜欢她的。”林西成不自觉地打开了心扉，“可我们的感情不对等，她很爱我，足足等了我三年，她想听我说一句我爱你，可我说不出口。” 裴雅很难过，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林西成说：“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她成为情侣，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之后还会发生很多事，她是哭着说，因为很爱我，所以不能害了我。” 裴雅听不懂：“什么叫，不能害了你……” 林西成说：“他父母看不上我的出身，告诉他可以和我玩玩，但不能结婚，我手上的业务也很快就要停了，我才升职，就要被裁员了。” 裴雅的心沉了下去，在新康里，谁不知道汪美丽的儿子有出息，汪阿姨走到哪里都抬头挺胸，可现在，她的儿子竟然要被裁员了。 林西成说：“又晴没有信心说服她父母，她要是和父母断绝往来选择我，势必会给我招来来自他父母的报复和打击，我会一事无成、到处碰壁。所以她说，不能害我。文文，很可笑对不对，我答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我是个穷小子，她的父母凭什么看上我。” 裴雅说：“可是……明年就2020年了，是你说的，西成哥哥，我想这道理是一样的吧，你和袁小姐都是自由的。” 林西成苦笑：“是想让我再试着挽留吗？” 裴雅说：“这要你来决定，你喜不喜欢袁小姐，还想不想和她共同争取一下，只有你自己知道。我是觉得很可惜，袁小姐那么爱你，她现在该多痛苦，她一定在哭。” 林西成眼眶微红，声音哑哑地说：“可我该怎么办？” “文文……”这边楼下，传来妈妈的喊叫，“我的馄饨呢，你没下？” “西成哥哥，我妈妈在家。”裴雅说，“先挂了，你注意安全，别在马路上站着。” 她挂了电话，迅速下楼来，在妈妈的嘀咕声里，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馄饨。 张春懒洋洋地来到餐桌边，说道：“明天买点皮子，叫你爸爸剁馅包，这种袋装速冻的终归没有家里包的好吃。” 裴雅又给妈妈拿了一罐汽水，站在桌边，双手捏着睡衣衣摆，想起刚才林西成说的话，把心定下，鼓起勇气说：“妈妈，我不想给人当后妈，那个人的相亲，你帮我推掉吧。” 张春睁大眼睛，瞪着女儿：“怎么，你看上服装厂的儿子了？人家不要你呀，你清醒点。” 裴雅说：“和他没关系，我就是不想给人当后妈，妈妈，你帮我跟赵阿……” 张春把勺子拍在桌上，起身就戳女儿的脑袋：“你昏头了是不是，妈妈会害你吗，前面那个女人离婚都能拿走一千万，你嫁进去，就能得到更多。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你这辈子赚得到一千万吗，你知道妈妈和赵阿姨托了多少人求了多少人，才给你这个去见一面的机会？昏头了你！” 恐惧和害怕瞬间笼罩了裴雅，妈妈的嗓门会让她恶心，妈妈的言辞能让她窒息，她的咽喉又开始翻江倒海，在娇娇家吃的烂糊面，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她捂着嘴，冲去了卫生间。 “吐吐吐，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叫你去看么不去，在跟我装死是不是？”张春说着说着，却哭了起来，“妈妈到底怎么你了啊，文文，妈妈到底怎么你了？” 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裴雅还不忘冲洗干净卫生间，不忘刷牙漱口把自己拾掇清爽。 出来时，妈妈还在哭，面前纸巾一团一团，她又抽了一张，哭道：“妈妈这辈子，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去求过人，可是为了你能找个好男人，不要像你爸爸这么窝囊，不要像妈妈辛苦一辈子，我才去求这个求那个，什么面子都没了。我费尽心思把你培养得这么好，你怎么就不听妈妈的话呢，妈妈这辈子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你吗？”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趴在桌上，几乎嚎啕大哭。 裴雅心里的勇气，被一点点蚕食，她坐下来，把纸巾递给妈妈：“我去见个面，至少给赵阿姨一个交代，也许人家不喜欢我，如果这样，妈妈，你别怪我了……” 张春抬起头，擦掉眼泪，拿起勺子准备吃馄饨：“我不怪你，人家看不上你，我怪你干什么，妈妈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不论如何，妈妈不哭了，她开始吃馄饨，裴雅现在也不知道，买来的冷冻馄饨和家里包的馄饨有什么差别，她只记得那天汪阿姨送来的冷馄饨，被没有味觉的她浪费了，她都没能好好品尝一下汪阿姨的手艺。 “我去备课，明天第一天就有四节课。”裴雅说，“妈妈，你安排好时间就跟我说，开学后我双休日都有培训的，下班时间也不固定，我会尽力配合你。” “去吧，好好做，讲不定人家会去调查你的工作单位，给自己弄个好口碑。”张春大口吃着馄饨，方才的悲伤哭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此刻，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又晴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喘不过气。 过去的三年即便不能和林西成在一起，她也是开心的快活的，为什么在一起了，反而会变成这样。 她是骄傲的，她有她的自尊，爸爸妈妈给了她最好的教育，她见过很广阔的世界，所以明白感情不能取代一切，知道漫长的人生里，这一段感情终将有一天变得微不足道。 可是她的痛苦无法被减轻，她爱林西成，她爱那个男人。 房间的门铃响了，又晴心中的一缕希望，很快又破灭，不是住客上不到这一层，林西成来不了，如果是客房服务她不想理会，如果是嫂嫂，她更不想见。 然而门铃依旧在响，吵得她几乎疯狂，痛苦的人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前，猛地拉开门，却是生生地愣住了。 林西成站在眼前，满脸倦容，眼眸通红，他手里有一张门卡，指着斜对门说：“套房太贵了，没办法，不然我上不来。你要不要过来坐坐，我觉得、我觉得至少能回点本。” 袁又晴满脸的泪水，已经无处藏无处遮，她问：“你想干什么？” 林西成说：“我不是来和你分手的，又晴，我喜欢你。” 若说昂贵奢华的酒店套房是被眼泪浸透了，那小小的亭子间就裹满了蜜糖，和郭旭东聊天的唐娇，在床上抱着玩偶笑成一朵花，看着床边的电钢琴，盼着有一天，能给郭旭东一个惊喜。 聊着聊着，郭旭东提道：“我今天听到消息，袁氏集团会有些变动，林西成的工作，可能会受到影响。我和他毕竟不熟悉，但你们是好朋友，你判断看，要不要提醒他。” 唐娇紧张起来：“真的吗，他做错事了？” 郭旭东说：“和他本人没关系，但肯定会影响他。” 第137章 原来并不羞耻 “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呢，从小考第一名，我发给你的照片看到吗，我们初中母校至今为止，唯一中考全市第一的学生，他后来去了高中，上大学也是保送的，厉害吧。” 唐娇明白，任何公司发生变故都是很平常的事，但对于林西成个人而言，就是很大的影响，但他这个人从小顺风顺水，不会有问题，她笑着说：“人家都要做女婿了，大不了换个部门就是了，他学新的本事一定也很快。” 郭旭东并不这么乐观，对袁又晴父母的行事风格和脾气有所了解，林西成没那么容易。 但这些话，他没对唐娇说，又何必让女朋友跟着烦恼。 没想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娇娇说：“我就不去告诉他了，我想他能应付，再说了，万一他问我从哪里知道的怎么办。可你不要多心，我不是不愿意让你出现在我的家人和朋友面前，就是想我们现在开开心心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郭旭东说：“我很开心，每一天都都很开心。” 唐娇笑得比蜜还甜，说道：“明天公司见，你早点休息，好的睡眠比几万块的护肤品对皮肤更好，你想慢些变老的话，就要好好休息。” 早早挂了电话，唐娇就下床打开钢琴戴上耳机，怕错过男朋友的消息，把手机也放在谱架上，看着他们和东方明珠的自拍合影，笑容灿烂地开始练琴。 她这一练，就忘了时间，没想到那么简单的几条，眨眼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抬眼看时间，都快零点了。 此刻，林西成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在袁又晴给他发消息后，过来敲了她的门。 客房服务送来了精美的餐点，香槟在冰桶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但林西成不能喝了，他坦率地说，昨晚喝得半死，今天在飞机上都很不舒服。 袁又晴问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林西成说：“一开始只是喝唐姚吃个宵夜，喝着喝着就失控了，我最近心里总是很奇怪，空落落的，会莫名其妙地发呆，莫名其妙地感到迷茫惆怅，我找过很多原因，甚至于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太勉强，但都得不到答案。” 袁又晴问：“是不是太累了，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绷断了？” 林西成吃着东西，摇头说：“是觉得累，但明明又没那么辛苦，真让我休息的话，我也不愿意，所以觉得自己特别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晴今天哭得太猛，双眼肿得像核桃，拿着两罐冰冻的汽水敷眼睛，放下罐子说：“要不要换个工作，反正这一块业务，过了今年就要停了。” 林西成说：“任何工作都有压力，我的这些情绪应该不是来自工作，既然过了年就要停，不如继续做下去，可以的话，想在年底前为跟我的那些同事争取更多的奖金。” 又晴说：“大家都很努力，你们的成绩也是我的成绩，本来还打算对我爸爸炫耀一番，结果变成这样子。” 林西成继续吃东西，提醒又晴：“别敷太久，会冻伤皮肤吧。” 又晴说不是冰块不要紧，罐头都快被捂热了，她苦笑着说：“明天要戴一天墨镜才行，估计后天也是，我这辈子没哭得这么伤心过，现在觉得好像被掏空了。” 林西成说：“要不要吃点东西？” 又晴摇了摇头：“没胃口。” 林西成说：“什么时候回上海？” 又晴算了算日子，朋友们要招待她家嫂嫂，原定的计划延后了，至少周三周四，她看着林西成问：“你真想陪我玩几天？” 林西成说：“我们还没好好单独相处过，过去三年，都是同事关系，最多是偶尔单独吃顿饭。” 又晴点头：”还以为我了解你，但你给我看到的、我能看到的，都只是表象而已，我从没见过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林西成问道：“即便如此，也值得你爱我吗？” 又晴放下罐子，抱着双膝，疲惫地把脸搁在膝头，说道：“喜欢一个人要什么理由呢，我爱你，你为什么要质疑？” 林西成说：“我不是质疑。” 又晴却笑起来，带着些许的苦涩，可她已经能冷静了。 在看到林西成不惜订那么昂贵的套房，就为了上来见她一面，她就知道没看错人，没喜欢错人，至少这些年的感情付出，是值得的。 又晴说：“那你是在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不爱我吗？” 林西成说：“我喜欢你，可我说不出我爱你，没有那个冲动和热情，光想一想，就会因为要骗你而纠结烦躁。” 又晴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不过，你愿意告诉我你说不出这句话，我也很开心了，至少我能听见你的心里话。” 林西成说：“我以为，我们能用更多的时间来培养感情，平时说什么把之前三年当恋爱，都只是一时兴起想哄你高兴，和你在一起后，我想的一直都是将来怎么办。当然，哪怕这话是玩笑，想哄你开心的心思是真的，我总是希望你能开心。” 又晴能感受到，那些话虽然不可信，可林西成说的时候，眼底的温柔她都收在心里，他们在一起开心的时间里，她的确被好好呵护、好好地喜欢着。 “我也不知道，你说爱我之后，会不会又生出别的念头，会不会又期待你对我做其他的事。”又晴说，“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可现在出了事，爸妈明确态度后，我甚至都没勇气和他们抗争。” 林西成说：“争取爱情为什么要向父母抗争，什么年代了。” 又晴很是赞同：“对啊，为什么要抗争呢，是生死大事吗，我也觉得好奇怪。” 林西成说：“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不会支持你去放弃一切，乃至和父母断绝往来，这样我们在一起也不会高兴。当然，我也是从一开始就想好，将来要和你一起争取。” 又晴摇头：“现实很残酷，这并不是你争取就能有结果的事，我的父母对我有所期待，而我享受了他们的爱护与金钱，我也有我的责任。” 他们互相看着，眼中都有彼此，在这件事上，有了默契和共识，明白争取和抗争完全是两回事，而争取不一定会有结果，抗争完全没必要。 又晴苦笑着：“要是我和他们翻脸，他们只要几句话，你很可能几年内都找不到相应的工作，除非你愿意离开金融圈，去从事体力劳动。” 林西成问：“有过例子吗？” 又晴说：“曾经有被我爸爸亲自开除的人，因为一直找不到工作，跑来闹事。很狗血的电视剧桥段是吧，事实上生活里更残酷，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林西成问：“后来呢？” 又晴说：“不知道，那个人被保安带走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林西成一脸凝重，吃了一口东西，咀嚼了很久很久。 又晴说道：“我说我哥眼里只有青梅竹马的嫂嫂，他们一到法定年龄就立刻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西成想了想：“怕你嫂嫂家里的房地产生意失败？” 又晴点头：“怕他们家败了，也怕我们家出什么事，彼此都一样。” “上流社会”的残酷和现实，可见一斑，林西成突然释怀了又晴这么强烈的退缩是为什么，他想象中千金小姐被娇惯着长大，应该会很潇洒勇敢地去争取自己的爱情，事实并非如此，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反而是一种危机感。 又晴说：“公司撤资后，我们家人都会暂时住在国外，就算爸妈同意了我们的事，你愿意跟我走吗？可能不是走一时，而是走一辈子，做了我家的女婿，不可能不帮着我家做生意，你去别的公司，也没人要你呀。从此，你这辈子就和我家绑在一起了，西成，这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林西成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 面对他的坦率和直白，又晴反而很轻松，反而觉得她距离眼前这个人，更近了些。 她拿起叉子，吃了块水果：“我也不想，真的，我不想你和我的爱情，变成了你为我的父母服务。” 林西成把果盘推向她一些，说道：“那我明天一早，回上海了。” 袁又晴含泪点头：“之后，就好好做同事吧，反正也没对谁宣布过什么，万一我们都忍不住了，就到时候再说，现在，好好地分开，双方都是个交代。” 林西成说：“我走了之后，你别再哭了。” 又晴含泪点头：“如果一直是同事和朋友该多好，西成，对不起，是我不好。” 林西成伸手想要擦去又晴的眼泪，可他不能够了，他现在都不是人家的男朋友，他们分手了，他转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又晴。 又晴说：“谢谢你回来看我，我好受多了。” 林西成说：“说出那些话，我现在心里反而没那么空落落了，把自己的没用说出来，原来并不羞耻。” 第138章 对一个外人，比亲妈还在乎 周一清晨，天还没亮，林西成就要离开酒店，去赶最早一班飞机回上海。 又晴坐在门后地毯上，听着走廊里的动静，开门关门，她知道林西成要走了。 行李箱滚轮滑过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停了下来，但很快，又重新上路。 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又晴跌跌撞撞爬起来，打开房门追到电梯厅，可是，已经来不及。 “西成，再见……”望着下行的电梯楼层提示屏，眼泪夺眶而出，又晴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但门自动锁了。 “开门！开门！”她哭着敲门，把门越拍越响，越响她哭得越伤心。 林西成到前台退房卡，听见边上的服务生接电话，压着声说：“你给开一下让她进去吧，别吵醒其他住客，给开一下开一下。” 林西成看了那人一眼，没多想什么，办完退房，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早晨七点，航班准时起飞，校门打开，唐娇才刚刚起床，唐姚已经吃上妈妈送来的早餐。 学校里，裴雅站在办公室阳台上，看着背书包的孩子们，陆陆续续涌入教学楼，虽然返校时已经见过这光景，可开学孩子们脸上的神情，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她还记得升入初中的第一天，下课后去楼上高年级找唐姚和唐娇，却见姚姚哥哥和几个同学在走廊上罚站，一个个暑假作业都没做。 回家路上，唐姚问妹妹什么时候做的作业，娇娇一把搂过她，唐姚才恍然大悟，知道是文文帮妹妹做的功课。 后来，由于老师告状唐姚没做暑假作业，他看自己要挨打了，就拉着妹妹下水，向妈妈告发是文文给唐娇做的功课，才开学第一天，两个人就挨了顿竹笋拷肉。 可是那兄妹俩打不怕，到初三了还经常找她帮忙做作业，裴雅现在想起来，都好奇他们是怎么考上高中的。 而且娇娇完全没补过课，后来又顺利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其实娇娇才是天才吧。 “哦……是因为后来没人帮她做功课了。”裴雅想起来，捂着心口笑道，“要是我没搬走继续帮他们做作业，他们还怎么考大学，还好还好，不然我就罪过了。” 很快，就是升旗仪式，裴雅虽然不是班主任，也要去参加，她和其他老师一起来到操场，看见沈凡在台上喊口令，指挥全校学生列队入场。 熟悉的进行曲，熟悉的口令，熟悉的氛围，裴雅总是会有些恍惚，她明明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还在学校里。 国旗升起时，唐娇已经挤上去公司的地铁，之后随着人潮踏上步行天桥，光是远远看到公司大楼，她就灿烂地笑起来，仅仅和郭旭东一天没见上面，就格外想念。 和往日一样排队等电梯，轮到唐娇，刚好她排第一个，这是很幸运的，银河所在的楼层高，不用在之后每一层给其他人让来让去。 她高高兴兴跑进电梯，赫然看见从停车库上来的郭旭东已经站在角落里。 郭旭东也是很意外，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在越来越多人走进电梯，大家一致面朝门外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唐娇身边。 电梯门关上，拥挤但安静的轿厢里，偶尔传出几声手机消息音，到了某一层，人群松动些，唐娇正在观察轿厢里有没有认识的同事，突然她的手，就被郭旭东抓住了。 吓了一跳的姑娘，抬头看男朋友，见他笑意灿烂，自己也憋不住嘴角的笑，不知不觉，两人已是十指相扣。 每到一层有人下去，他们都会默契地分开，当电梯上行，再次握在一起，好几次都换唐娇主动去抓郭旭东的手。 越往上走人越少，虽然是不认识的同事，那也是银河的人，他们总算老实地分开，各站一边。 太阳高高升起，汪美丽今天睡了个懒觉，起床后觉得身体没什么事了，就晃晃悠悠准备去买菜，却在弄堂里遇上姚玉芬回来，隔着老远问：“怎么没去照顾姚姚？” 姚玉芬小跑着到她面前，着急地说：“成成回来了，他给唐姚打电话说，发了个快递从机场把行李箱送到家里，他直接上班去了。” 汪美丽愣住，摸出手机看，并没有儿子的消息。 姚玉芬说：“我忘记带手机了，所以跑回来告诉你。” 汪美丽很心疼儿子，这飞来飞去的，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吃没吃过东西，上个班谈个恋爱，怎么要把命也搭上了。 姚玉芬说：“唐姚明天拆线，我想让他回来，他现在好多了，不用拐杖也能走，用着只是保险点。” 汪美丽回过神：“你们自己决定，最好是多养几天。” 姚玉芬问她：“晚上要不要去看看儿子，给他炖个汤，你身体不舒服，我来炖，你让国庆送过去。” 汪美丽说：“也好，我、我去买只鸡。” 两人结伴往菜市场去，没走几步路，就听见高跟鞋踩着水门汀从后面传来动静，姚玉芬回头看，便见穿着体面、妆容明艳的张春走出来，她下意识地拉着汪美丽往边上靠了靠。 汪美丽见是张春从身边走过，轻声抱怨：“干嘛给她让路？” 姚玉芬笑道：“管她是谁，我们走在路当中也不好。” 话音才落，超过她们往前走的张春突然尖叫一声摔了下去，把两个人吓得不轻。 但是看到有人摔倒，总是忍不住要来关心一下，汪美丽跑上来问：“怎么样啊，怎么摔下去了。” “真是触霉头，碰到赤佬了。”可张春并不领情，咒怨着因为遇见汪美丽和姚玉芬而倒霉，让她的鞋跟断了。 汪美丽火了：“你骂谁，你骂谁是赤佬？” 张春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跟你有关系吗，我说话也不能说，我指名道姓了吗？” 姚玉芬拉着汪美丽往后退，不想起争执。 而张春摔得不轻，也不具备战斗力，嘀咕了几句，一高一低地往回走。 汪美丽怒道：“下次我再跟她讲话，我跟她姓。” 姚玉芬哭笑不得：“算了算了，发什么誓，大家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走吧，我们去买鸡，晚了好的都挑光了。” 这天中午，唐姚一边吃饭，一边打电话处理快递站的事，还给妹妹发消息，问她晚上能不能去看一下。 然而唐娇迟迟不回复，他才发现最近小伙伴群里也安静了。 之前妹妹有事没事会聊几句，工作上碰到不爽了，也会跑群里大骂两声，可最近每天的消息就寥寥几条，好多还是他发起的话题。 他觉得，唐娇肯定谈恋爱了。 当哥哥的，虽然完全没打算干涉妹妹的感情，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他实在忍不住，给文文打了电话。 裴雅因为害怕食堂大厨盯着她不好好吃饭的事，上次被说了之后，就决定不去食堂吃了，刚跑回家来，泡了一碗米饭，就接到唐姚的电话。 “我不知道，她就是突然想学钢琴。”裴雅紧张地敷衍着，“这个要问她自己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唐姚对文文自然是很信任，笑着说：“文文，要是发现什么，一定告诉我哦，那个小姑娘傻乎乎的，我怕她被人骗，我就想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我不会干涉她。” 哥哥这样关心且尊重妹妹，裴雅羡慕又开心，很快吃下了一碗泡饭，出门前还吞了一颗综合维生素，这是娇娇发现她味觉没恢复，还没去看徐医生之前就给她买的，怕她营养不良。 “希望娇娇和郭总监能永远幸福。”一路往外走，裴雅心里默默地想，也只有郭总监那么好的人，才配得上娇娇这么好的姑娘。 “文文，你回来吃中饭啊？”边上小路里走出来的邻居，突然叫住了她。 “阿姨好。”裴雅打招呼，“学校很近，我回来吃饭方便。” “是呀，上班近就是好。”那位阿姨说着，又问道，“你妈妈怎么样了，摔得厉害吗？” 裴雅茫然地问：“我妈妈摔跤了？” 邻居阿姨说：“我听人讲的，她早上和汪美丽吵架，摔了一跤。” 裴雅愣住：“她们为什么吵架？” 然而本就是听人说的邻居，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张嘴开始传错，变成了两个人吵架，导致张春摔倒。 下午回到学校，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下班后没什么事了，就急急忙忙跑回来，想去看一看汪阿姨，怕她高血压。 但是站在他们家楼下，裴雅又愣住了，她怎么完全不关心妈妈，她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的亲妈还在乎。 裴雅没敢上楼，退回了家里，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件事在她心里，突然就过不去了。 此时手机响了，她猛地回过神，仿佛从水里上岸终于能呼吸似的，愣了一愣后，就去包里找手机。 是沈凡在微信上发来的语音通话，裴雅犹豫了片刻，接通了：“沈老师吗？” 沈凡问道：“你已经下班了吗，不在学校了？” 裴雅说：“家里有些事，我没事就先走了。” 沈凡说：“那……还能出来一下吗，我可以见你吗？” 第139章 她为什么要活着 裴雅以为上周五已经把话说清楚，但沈凡显然还没有放弃，也许是电话里无法好好传达自己的意思，为了不再有更多的误会和纠结，她决定去见一面。 本是请沈凡在学校等，可沈凡已经走过来，裴雅刚出弄堂，就看见他站在马路对面。 穿过马路后，裴雅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眼：“沈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沈凡却开门见山地说：“裴老师，你应该没结婚吧，你有男朋友吗，为什么你很忌讳和男性说话，特别是在你家附近。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对你做出暴力的行为，让你……” “没有的事，不要随便猜测。”裴雅有些反感了，“沈老师，有事的话，我们尽快说，如果没有，我要回去了。” 沈凡说：“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我知道，你上周五在电话里已经说了，做同事做朋友，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至少让我把这句话说出来。裴老师，那天你哭了，我听见了。” 裴雅很无奈，也很同情沈凡这无法得到回报的喜欢，可她内心是坚定的：“我们不合适，沈老师，谢谢你的好意，我们真的不合适。如果我伤害到你，非常非常抱歉，希望你能遇见更好的女孩子。” 沈凡说：“那天听见你哭了，我以为我能再努力一下，裴老师，不论如何，我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身边，那么不巧，竟然是张春从车上下来。 刚开始沈凡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没看到女儿，心里抱怨着出租车司机不肯开进弄堂，而她早上那一下摔得挺厉害，刚要过马路，就听见身边的年轻男人说：“裴老师，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文文？”她走过来一些，避开沈凡的身体，竟然看见了女儿。 “妈、妈妈……”裴雅惊呆了。 张春立刻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冲到女儿面前，她把挡在身后，怒视着沈凡：“你是什么人，你是谁？学校的老师吗，你要我女儿给你什么机会？” 沈凡被问得愣住，猛地想起裴雅刚喊了声妈妈，忙问好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裴老师的同事，我姓沈。” 张春横眉竖目、满脸敌意，把沈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学校的老师？你在跟我女儿说什么，什么机会，你是要追她？” 裴雅尴尬极了、窘迫极了，拉着妈妈说：“我们回去吧，妈妈，你搞错了，沈老师是在和我说工作的事。” 张春却反手拽着女儿，毫不留情面地瞪着沈凡：“看你也是年纪轻轻的，我就不客气了，是同事就希望你们以后工作上能互相帮助，但到此为止，除了工作就不要有别的事了，我女儿是不会嫁给一个做老师的，工作之外，离我女儿远一些。” 裴雅拉不动妈妈，反而被抓着手，她想跑也逃不掉，眼神发直，绝望地看着地面，她已经没脸再去看一眼沈凡。 “回家！”张春撂下那些话，就拉着女儿过马路，进弄堂时一把挽过女儿的胳膊，乍一眼看很是亲昵，事实上就差拿手铐拴着裴雅了。 沈凡被说得目瞪口呆，直到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弄堂口，他才回过神。 他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裴雅总也不敢和他同行，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气息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得想让人施与保护，原来她有一个那么凶，控制欲那么强的母亲，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裴雅被妈妈推着进家门，黑漆漆的铁门摔得巨响，她还在落地门前脱鞋，就被妈妈推了一把，一个前冲跪了下去。 张春甩掉脚上的鞋，光脚走进去，满身怒气坐在了沙发上。 裴雅爬起来，换上拖鞋，把妈妈的拖鞋也拿来，才看见妈妈的脚踝肿得很大，亏她崴成这样了，还要出门。 “怎么回事？我跟你说的话，你是半句都没听进去，我怎么跟你讲的，裴雅，你的脑子呢，你记在脑子里了吗？” 妈妈尖锐的骂声，几乎贯穿裴雅的耳朵，她的耳膜剧痛，脑袋仿佛要炸开了。 巧的是，汪美丽和姚玉芬炖好了鸡汤，约了一起送去儿子家，她们从门前走过，先是听见了骂声，汪美丽循声看过来。 落地门没关，能清晰地看见客堂间里的光景，就见坐在沙发上的张春突然站起来，伸手拧文文的耳朵。 汪美丽大声喊：“你干什么？张春，你又打女儿干什么？” 张春听见这动静，一瘸一瘸走到门前，仗着铁门上锁，冲着汪美丽呸了一口，把落地门关上，拉上窗帘，转过身来瞪着女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天天和她们混在一起，汪美丽从小就喜欢你，巴不得拿你当女儿，现在也是对不对？你看她多紧张你，就怕我打你骂你，我是你后妈，她是你亲妈是不是？” 裴雅摇头，她的耳朵被拧得很疼，她不想再和妈妈有任何肢体接触，她转身爬上楼，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了。 张春崴了脚，没办法爬楼梯，站在楼下大声斥骂：“你有本事去认她们做妈，你有本事就滚，我白生你白养你，没良心的东西，你们姓裴的没一个好东西。” 坐在门后，用身体顶着门，生怕妈妈来推门的裴雅，抱着头捂着耳朵。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屏蔽了一切。 她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裴雅放下了双手，惊恐的神情从脸上渐渐散去，双眼空洞，脑中只剩下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活着？ 瘦弱的人站起来，走到书桌边，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的书本文具整整齐齐，她从笔袋里拿出美工刀，疙瘩疙瘩的声响中，刀刃露出来，刃上还沾着星点纸屑，她前几天备课做单词卡，新买的刀，很锋利很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不知道。 刀刃渐渐靠近手腕，裴雅面无表情，对于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一丝眷恋，疼痛和死亡不会让她感到恐惧，活着，才是每一天都在煎熬。 忽然，手机响了，裴雅的手顿住。 刚才出门没带手机，手机就在桌上，屏幕上显示娇娇的语音通话。 “娇娇……”美工刀落在桌上，裴雅按下了通话键。 “文文，你下班了吗？”手机那头，唐娇高兴地说着，“我待会儿下班要去快递站，然后郭旭东晚点会来接我的，我怕我从快递站走了，然后我又不回家，我妈和唐姚一对话，就知道我行踪不明，嘿嘿，文文你有空吗，你方便出来吗？” 裴雅想说话，可是咽喉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她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唐娇撒娇着说：“文文，帮帮我好吗，我今天真的很想和郭旭东吃个宵夜的，我们昨天一天都没见面。” 裴雅挂了电话，她怕娇娇听见自己在哭，改成发文字消息说不方便继续通话，但是她可以去快递站，她们到快递站碰头。 唐娇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爱你爱你爱你，最爱最爱你。 裴雅捂着脸哭了一会儿，擦掉眼泪，把美工刀放回抽屉里，拿了包带上手机，匆匆下楼来。 张春已经去洗澡了，但不管妈妈在不在客厅，裴雅都铁了心要出去，招呼也不打，打开家门就跑出来。 走出弄堂，迎面遇见往回跑的汪美丽，胖胖的阿姨跑得气喘吁吁，原来她刚刚已经被姚玉芬拉走了，可是横想竖想都不放心，又跑回来了。 见到文文出来，汪美丽顿时安心，插着圆滚滚的腰喘气，笑着说：“没事就好，哎哟跑死我了。” “汪阿姨……” “文文，别怕你妈妈，你二十几岁，说难听的，你打也打得过她。”汪美丽喘着气说，“阿姨不该多管闲事，可能越帮越忙还害了你，但这话不说我要憋死的。文文，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当妈，不是生了小孩都配当妈的，你妈就是不配，你别怕她！” 姚玉芬也是跑着追回来，看到两人在路边说话，松了口气，再看文文全须全尾，只是眼睛红红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更劝汪美丽也少说几句。 “姚阿姨，我去快递站帮忙，娇娇马上也去了。”裴雅说，“我先走了。” 她看了眼汪美丽，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一番告诫，欠身致意后，拎着包快步离去。 姚玉芬问：“你对小孩说什么了？” 汪美丽叹了口气：“我也是多嘴，玉芬，你管住我，我下次再忍不住，你就骂我。” 姚玉芬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只能说：“我们去送汤吧。” 汪美丽这才想起来：“汤呢？” 姚玉芬说：“放在门房间了，我哪里拎得动跑回来。” 裴雅一路走去快递站，半途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但是她挂了，直接把手机关机，不想再看见“妈妈”两个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可她想活着，她要活下去。 傍晚六点，各家公司能正常下班的人，都纷纷往外走，林西成坐在办公室里，听见推门声，下意识地以为是又晴飘进来，但抬头看见的，却是助理。 “林总，今天要加班吗？”助理问道，“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第140章 让你开心最重要 林西成答应道：“回去吧，另外，国庆前后要不要假期？” 助理很惊喜：“可以吗，我想这个月应该会很忙，去年国庆上来很忙。” 林西成说：“今年可以调剂，你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 助理很是开心，大概要去找她的男朋友商量，林西成默默关掉了电脑，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走出来。 格子间里还有很多人没走，少不得有人跟他打招呼，林西成不清楚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还是同事们消息真的那么灵通，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他和又晴不曾正式公布说在一起，可从前出双入对，袁又晴在办公室毫不掩饰对他的亲昵，现在突然分手，是个人都能看出点什么。 而他一个校招进来的新人，短短三年多走到这一步，若不是背后有人扶持，根本不可能，但从今以后，袁又晴所能提供的资源都将没有了。 林西成走进电梯后，才松了口气，可是明天，还要来上班。 留在公司，这些事不知哪一天才能被同事淡忘，而失去资源的他，很可能会让自己的团队陷入麻烦。 若是换工作，传到新公司的说法，必定是他附凤不成被一脚踢开，就算去接触新的人，日子一样不好过。 要是坚持到公司结束这一块业务，他再去同行里其他公司谋职，身价势必就跌了。 诚然，堪堪二十七岁，毫无背景的他，本就没资格谈身价谈条件。 当初他对又晴潇洒地说，未必要在这一行走到底，可以有很多选择，那是因为彼时的心态游刃有余，可现在，单是要保持住眼下的一切，都不可能了。 林西成一路坐到停车库，才想起来今天没开车，再回到一层，从大厅走出去，在门前遇上了来这里会客，正在互相道别的郭旭东。 但满腹心事的人，根本没留神眼前的人，径直从郭旭东面前走过去，反而是郭旭东把他看在眼里，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这一边，裴雅已经到了快递站，按照娇娇的指示帮忙做事，偶尔有几个师傅来搭讪，告诉她该怎么做。 一些需要原路返回的损坏件，她给客户打电话沟通，也是温和有礼貌。 自然她本就温柔外，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而客户接电话听到这么柔软的声音，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能好好说话，谁不愿意好好说呢。 唐娇赶来时，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她开玩笑说：“唐姚要再招一个人呢，文文，学校给你开多少工资，我让唐姚一样开给你，你来帮他做吧。” 说实话，裴雅还真动心了的，可她知道自己要在快递站工作，妈妈能一天来吵八百次，她可不能害了唐姚。 再看唐娇，满脸写着期盼男朋友来接她的欢喜，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 快八点时，她们一起离开快递站，唐娇很夸张地说着：“我们叫个车去吃宵夜吧，我让车子开过来……”声音大得，生怕站里的师傅听不见。 裴雅憋着笑，只管跟唐娇出来，于是郭旭东的车大大方方地停在了马路对面，她们很自然地“打车”走了。 上车后，看着前座的一对人，裴雅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瓦数，她主动说：“在前面把我放下好吗，我要去文具店买点东西。” 郭旭东没多想，娇娇也还不知道傍晚发生的事，她有留心到文文的眼睛泛红，关心后被告知是一天四节课外加开会熬出来的，后来直到郭旭东来接她们，聊的都是学校里的事，娇娇见她挺开心的，也就没多心了。 他们在路边把文文放下，娇娇指了指手机说：“到家给我发消息，早点回去，过马路要小心。” 裴雅哭笑不得：“我是个大人了，你放心。” 唐娇隔空亲了她一口，满眼的甜蜜，收回脑袋，车子很快就远去了。 裴雅松了口气，站在路边看了又看，她不想回家，可是走出家门，她真的无处可去，世界那么大，她的生存空间，很小很小。 打开手机，很多消息涌进来，娇娇的自然不必说，但自己已经解释是手机没电了，妈妈的就…… 十七八条语音消息，最长的有五十几秒，看着就让她恶心，裴雅仿佛能听见声音，但不是正面攻击，不至于让她晕眩在马路边。 她一条也没听，全删除了。 消息列表里，还有重点班班主任苏老师的消息，五分钟前刚发来的，很着急问她怎么无法联络，说家长们都在群里找她。 裴雅很烦躁，把苏老师的消息也删了，再次关上了手机。 她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身上剩的钱也不多，于是慢慢走去了附近的绿地公园，所幸八点多钟，跳广场舞的阿姨们都散了，不然连这里她也怕待不下去。 坐在长凳上，看着陌生的路人发呆，很快，裴雅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 这一边，郭旭东带着娇娇来赶夜场电影，两人煞有其事地在进门前一起开了飞行模式，买了电影院的爆米花、热狗包，还有冰激凌和汽水，终于完完整整地一起看了场电影。 出来时，见小情侣们都是手牵着手，郭旭东刚扔了垃圾，就被唐娇抓住了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现在拉个够，下次再在电梯里碰到，可不要那样了，会被发现的。” 郭旭东说：“我怎么记得后来，都是你来拉我的？” 唐娇一脸甜蜜地死不承认：“哪有？” 电影院所在的商场已经停止营业，郭旭东说可以带唐娇去别的地方吃宵夜，但女朋友摸摸肚子说，她真的吃饱了。 拿出手机解开飞行模式，顺便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果然飞行模式一关，就有妈妈的消息飞进来，问她回去要不要吃东西，是用鸡汤下面还是泡饭。 “送我回去吧，妈妈在等我。”唐娇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早知道不看电影了，我们聊聊多好啊。” “至少电影挺好看的，而且……”郭旭东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说，“你全程都靠在这里。” 唐娇脸一红，害羞地嘀咕了几句，就跟着郭旭东去拿车。 然而上车后，半路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让她小紧张了一把。 姚玉芬着急地问：“你是和文文在一起吗，快递站的人说，你们一起走的？” 唐娇很僵硬地回答：“在呀，怎么了……” 姚玉芬说：“你告诉文文，她妈妈找不到她，和裴厚德吵翻天了，你快把文文带回来，她再不回去，她妈妈要报警了。” 唐娇愣住，文文还没回家？ “怎么了？”郭旭东见唐娇脸色很差，等她挂了电话就问，“家里出事了吗？” “我忘了确认文文的消息……”唐娇满心自责，“我忘了问她回去没有。” 郭旭东把车速放慢，问道：“她没回去？” 唐娇点头：“我妈说没回去，他们家里吵翻天，我妈很害怕，因为文文是去快递站帮忙的，要是让张春知道了，我妈怕她会搞事情，我妈妈一向胆子很小。” 郭旭东说：“我们回刚才分开的地方找一找，就算走，她应该也走不远。” 唐娇紧张地说：“还有，文文下午又被她妈妈打了，我妈亲眼看见的，她说张春用手戳文文的头，后来再碰到，文文就说要去快递站。可我晚上问她为什么眼睛红，是不是哭过，她说是上班累的。” 她翻了翻微信上的通话时间：“怪不得她挂掉了我的电话，说不方便接。” 郭旭东劝道：“别紧张，我们去找。” 唐娇满心自责：“都怪我不好……” 刚好遇到红绿灯，郭旭东捧过娇娇的手说：“文文是病人，我们应该多照顾她，但错的是对她不好的妈妈，不是我们。” 唐娇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找了我这个女朋友，要搭那么多麻烦，当然我不觉得文文是麻烦，她是我的小妹妹。” 郭旭东说：“你的朋友好，你会很开心，至少现在对我来说，让你开心最重要，一点也不麻烦。” 此刻的情话，虽然能让唐娇温暖，可她还是想尽快找到文文，然而文文关机了，她直接打电话，听见的是语音提示。 郭旭东把车开到了他们分手的地方，在附近绕了几圈，经过绿地公园，他瞥见广场里的长凳上，像是坐着一个人。 他调头回来，唐娇眯眼看了半天也分辨不清，两人索性把车停在路边，走进来些看。 郭旭东眼睛好，很快就确认：“是文文，看身形像。” 当他们走近，坐在长凳上的人刚好累了，竟然躺了下去，在狭窄的凳子上，蜷缩成一团。 “文文？”忽然有人叫她，裴雅睁开了眼睛。 “文文？”唐娇走近，打开手机灯，裴雅刺目睁不开眼，反而茫然地问，“娇娇，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唐娇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纠结了半天说：“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 第141章 临时找个女朋友 弄清楚状况后，裴雅才知道她竟然在这里坐了那么久，她甚至不想上厕所，不饿也不渴。 娇娇找到她时，她已经躺下了，像是累了要睡觉，可她的记忆仿佛突然空白了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郭旭东让娇娇带文文回车里，他拿了车上备用的水给她，车里灯很亮，唐娇能看见，文文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刚好哥哥打电话来，唐娇没好气地应付了几句，就挂了。 这一边，林西成刚回家，他下班很早，但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找了家咖啡店，一直坐到人家打烊。 进门就听见唐姚在电话里吵架，他过来关心：“快递站又有事了？” 唐姚抱怨妹妹没轻重，带着文文到处乱跑，搞得张春在新康里发脾气，弄得人心惶惶。 林西成冷声道：“这么大的人，还要有门禁吗，你怪娇娇干什么，你应该怪张春。” 唐姚的手机又响了，是妹妹的电话。 “干嘛？” “我们现在过来，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和文文？” “嗯，你给林西成打个电话，看他方不方便电话里说。” “他在家。” “林西成回来了？” 这一边，裴雅惊愕地看着娇娇，听见她说林西成回来了。 郭旭东在唐娇挂了电话后，也说道：“我晚上见过他，他本来不在上海吗？” 裴雅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恐怕西成哥哥和袁小姐的感情，真的没希望了。 “我……”裴雅欲言又止，她不想再麻烦小伙伴为她操心，可她开不了口，娇娇为她尽心尽力，现在再说不要，太没良心。 郭旭东把她们送到林西成家的小区外，简单地道别，让娇娇之后到家给他发个消息就行。 唐娇喜欢男朋友的爽快，做事不拖泥带水，还有分寸，让她很轻松很感激。 目送郭旭东的车远去，唐娇带着裴雅一起来到了林西成的家。 林西成澡也没洗，坐等着唐娇和文文到来，他和唐姚讨论的，可能是文文和张春吵翻了不想回家，唐姚还乐观地说：“真有这个魄力离家出走，我给她租房子。” 然而事情比他们想象得严重多了，在娇娇的劝说下，裴雅决定向林西成和唐姚坦白她得了抑郁症的事。 客厅里气氛沉甸甸，听完唐娇的叙述，当然她把郭旭东隐去了，说是和另一个朋友去看电影，总之事情的重点是，文文的病情很严重，她已经会做出一些，无法被理智控制的事。 裴雅虽然不记得为什么要坐在广场上，可她记得今天差一点用美工刀割破自己的腕动脉，但她不敢说，她不能再给最关心她的人带去恐惧和不安。 “她现在不想回家，住这里可以吗？”唐娇说，“当然只是临时的，主要是想省钱，多省一点拿来交房租也好，我会尽快租房子，和文文搬出去。” 林西成说：“学校的工作呢？” 裴雅说：“不上班不行，不然哪里来工资交房租，看病也要花钱。” 唐姚火气冲天，脸涨得通红，心都要碎了，怒道：“可你妈就算找不到这里，她也会去学校找你的，在校门口堵着你。” 林西成却是问：“所以那天，我的学长的确看见你了？” 裴雅因为撒谎而心虚，低着脑袋，不敢直视林西成。 唐娇说：“是我不让她说的，你要怪就怪我。” 林西成说：“那是很难预约到的医生，更不要说是在医院外见面，你怎么认识的？” 唐娇怒道：“就你有本事啊，不许我认识几个人了，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好吧。” 裴雅拉着娇娇，生怕她急了和大家吵架。 唐姚说：“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文文现在必须按时去看病，按时吃药。照我的意见，你别回学校了，辞掉吧，房租看病的钱，我来出。” 林西成说：“这钱我来出，以后从动迁款里扣。” 唐姚愣了愣：“什么动迁款？” 到这一天，四个小伙伴之间，把互相瞒着的事，除了郭旭东的存在，其他能说的都说了。 听说裴家的房产已经转到林西成名下，唐姚佩服文文有魄力，对她刮目相看，最后，是林西成告知大家：“我和袁又晴分手了。” 唐姚和唐娇互相看了眼，兄妹俩似乎觉得，这不过是早晚的事，都没发表态度。 林西成的目光落在文文脸上，文文终于敢看他的眼睛了，他苦笑道：“对不起，又晴尽力了，都是我不好。” 唐姚受不了这样压抑沉闷的气氛，站起来露出大腿说：“明天我拆线，算是好事情了吗，我们说点开心的好吗？” 三人同时看向他的疤痕，林西成说：“这条疤看样子要褪两年了，会不会褪不掉？” 唐姚满不在乎：“反正穿裤子也看不见，实在觉得难看，我去纹一条龙。” 只听妹妹冷声说：“哪个女人跟你睡觉，要吓死了，两条龙该上哪一条？” 裴雅刚开始没听懂，愣了几秒钟后，才明白娇娇的意思，不自禁地捂着嘴笑了。 她一笑，整间客厅都明亮起来。 唐娇轻轻捏她的脸颊：“你听懂啦，你懂什么，你个小不点。” 被妹妹调侃，唐姚当然生气，但是看见文文的笑容，他就只瞪了娇娇一眼，坐下说：“唐娇，去把我房间的床单被套换一换，我今晚跟你回去，让文文住在这里。” 他看向林西成问：“方便吗？” 唐娇说：“那怎么行，我今晚也住在这里，你和林西成挤一张床好了。” 四个人互相看看，就这么决定了。 郭旭东到家洗完澡，刚好接到唐娇的电话，她说今晚要和文文一起住在林西成家。 虽然哥哥也在，可毕竟是其他男人的家，她希望郭旭东不要介意。 “你们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我们见了面再说。”郭旭东简直受宠若惊，又不敢表现的太兴奋，因为女朋友比他想象得还要在乎自己。 和男朋友报备后，唐娇就拉着文文一起去洗澡，林西成之前为袁又晴买的一次性内.裤和卸妆巾还有多少，她们拿来用倒是无所谓。 但洗完澡，打开柜子找涂脸的东西，看到那几千上万块的护肤品，唐娇碰也没碰，拿了男士润肤乳，两人随便抹了点。 四个人都折腾完躺下，已经一点多了。 小房间的双人床和大房间一样是六尺宽，两个苗条的女孩子躺下，张开手臂才能碰到对方，唐娇一时人来疯，横着竖着满床打滚，四仰八叉地躺在正中间，啧啧道：“大床就是舒服啊，这席梦思太舒服了。” 裴雅睡在边边上，含笑看着翻滚的娇娇，两人目光对上，她说：“娇娇，谢谢你。” 唐娇爬过来，抱着她，轻轻拍哄说：“乖，不怕，有姐姐在。” 此刻的新康里，安静得能听见野猫从屋顶爬过的脚步声，姚玉芬却大半夜地打了汪美丽的电话，问她对面裴家的情形。 汪美丽下楼来瞄了一眼，看见落地门的窗帘敞开着，客堂间里灯着亮，但没有人。 “估计去睡觉了，他们也累的。”汪美丽说，“张春应该想到，文文是和她翻脸离家出走，可我想她根本不会反省。” 姚玉芬很愧疚：“娇娇那小姑娘，没轻没重，这是要惹事情呀，还闹得成成不太平，全跑到他那里去了。” 汪美丽爬回阁楼，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房子本来就是让人住的，你不要大惊小怪，睡吧睡吧。” 姚玉芬说：“明天唐姚拆线，我就让他回来了，美丽，不管成成和袁小姐怎么样，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让儿子打扰他们。” 汪美丽有些小失落，但愿意尊重好姐妹，说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把东西拿回来。” 挂了电话，姚玉芬给儿子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唐姚没戴耳机，直接放了老妈的语音消息，背对着他的林西成听见了，说：“你走了，让唐娇和文文住这里吗？还是你也留下的好，你是娇娇的亲哥哥，不然我们关系再好，都是大人了，不方便。” 唐姚退出微信，再打开浏览器，上面开了十几页的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他一个不喜欢看书的人，也努力看了一些，但越看心里越慌张。 “文文会像那些电影明星一样，最后自杀吗？”唐姚问得很直接，“我们要怎么保护她？” 林西成翻过身，看着他：“别提这两个字，别让她听见，我怕关心会变成一种提醒。” 唐姚问：“你了解这个病吗？” 林西成摇头：“和你一样，只知道那些得病的明星自杀了。” 唐姚指着手机说：“这个人好了来写的帖子，文文也会好的对吧。” 林西成点头：“一定会。” 唐姚熄灭了手机，长长一叹，见林西成又转过去了，他忍不住问：“你和袁小姐，不是因为我吧？” 林西成说：“原因很复杂，但你非要听一个的话，那就是我不好。” “你不好？” “我不够爱她，我给不了她期待的爱情。” 唐姚问：“那么，你跟袁小姐也坦白了？“ 林西成问：“坦白什么？” 唐姚说：“为了让我消除顾虑，你临时找个女朋友，给我去追文文的勇气。” 林西成猛地回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唐姚说：“那你 第142章 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林西成坐了起来，看着唐姚，他知道那晚喝醉，一定说过些什么。 “是你说的。” “我说的？” “你说为了让我去追文文，就急着和袁又晴在一起，急着和我们见个面让我放心，你问我在搞什么，对不起你的心意。” 林西成双拳紧握，他心里一直都明白，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又晴的人是他，也正因为如此，他以为可以在将来弥补，他的的确确是喜欢又晴的，他想做得更好，对她更好，让爱他的女人能感到幸福。 现在，又晴退出了，她不是无知浅薄的人，她接受的教育她见过的世界，她的格局她的涵养，不会让她吊死在爱情这棵树上。 可他，还是让这么好的女孩子痛苦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唐姚说：“你是为了成全我，还是为了成全文文？可不论是哪一边，你都做了完全没必要的事，你口头鼓励我一下，就足够了的，拉人家女孩子下水，凭什么呢？” 林西成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唐姚问：“那现在怎么样了呢，你被甩了吗，你的工作怎么办，她恨你吗？” 林西成摇头：“不会。” 他又躺下了，一手抵着额头：“我并不是临时拉了个女朋友，我承认我急着想让你去追文文，但我和又晴在一起，我是喜欢她的，我还考虑了我的事业发展，考虑了我做到哪一步，才能让她的父母看得上我。我以为只要我有才能有成绩，这些都不是问题，但结果，她不忍心我受伤害，她不忍心我在那个阶层里挣扎得太辛苦，她的朋友不看好我们，她的父母也不留任何余地。” 唐姚听得心里闷闷的：“我不是帮你说话，也不是怪袁小姐，可她真的不再争取一下，和你一起努力一把？” 林西成道：“没听我说吗，她是为我考虑，她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可她怕我受伤害。” 唐姚说：“可你现在怎么办，她不和你好了，你的工作怎么办，肯定会被人排挤的。” 林西成苦笑一下：“这个部门都要撤掉了，我现在就想给我的团队争取最大的利益，把他们一个个都送走，我最后会离开。” 唐姚说：“要不要来跟我做快递？” 林西成笑道：“可以啊。” 可唐姚不傻，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文文？” 林西成翻了个身背对他：“没有的事，我们四个人，永远是朋友是兄弟姐妹。” 唐姚说：“话说在前头，你不用顾虑我的，我和文文已经不可能了。” 林西成说：“睡觉吧，很晚了。” 唐姚再道：“没人要你牺牲，也不会感激你的，又不是拍电视剧，做什么圣母白莲花。你以后就算要自我牺牲，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别再拉好姑娘下水。” 林西成翻过身来瞪着他：“睡觉！” 唐姚憋了半天，问：“你说，我那道疤纹条龙，你看行吗？” 这一晚，林西成听着唐姚的打呼声睡过去，几点睡的已经记不清，虽然短暂，但意外收货了一觉深度睡眠。 早晨醒来，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今年的睡眠一直都不好，浅眠多梦，还多噩梦，睡觉甚至成了一种负担，可今天醒来，浑身轻松，他莫名地觉得今天心情还不错。 两个阿姨刚过六点钟就来了，姚玉芬给女儿带来她指定要的替换衣服，连鞋子都要换一换，嘴上念叨着麻烦，还是照样办妥了。 困得要死的人，闭着眼睛摸了一套衣服递给娇娇：“你穿吧，我再去睡会儿，才六点多，你们太吓人了，今天林西成有车子送我，七点半再叫我。” 她跑回房间，裹着被子，一秒钟又睡过去了。 裴雅抱着衣服进来换，娇娇竟然已经睡熟，她换好衣服出来，汪阿姨摆了早饭让她吃，林西成也已经起床洗漱，准备先送文文去学校上班。 裴雅打开了那只用来加学生家长微信的手机，群里的消息几百条未读，还有家长单独找她的，一屏幕都装不下，每一个对话都好几条消息。 自然，还有重点班的苏老师，人家被自己连累多出来的事，结果她还装死不予理会。 林西成看见她的紧张和焦虑，饭桌上没说，只听两个妈妈絮叨张春和裴厚德昨晚怎么闹的，但他不在乎，文文看起来好像也没听进去。 吃过早饭，不到七点，唐姚和唐娇都还在呼呼大睡，林西成就先送文文走了。 从这里去学校，差不多就是回新康里的路程，但现在不早了，他们靠近学校时，就被送孩子的家长堵在一条马路外。 “我下车走过去，不然太浪费时间。”裴雅解开安全带，说道，“西成哥哥，你回去休息下，还要送娇娇是不是？” “文文，我和唐姚商量了，希望你能辞掉工作，好好养病，身体好了什么都能做，不要担心收入。”林西成说，“你的状态不好，对学生也不好，他们是无辜的。” 裴雅明白：“但是突然离职，学校也很麻烦，我和娇娇说好了，今天我就去告诉主任这个情况，让她安排能接替我的老师。之后是休病假还是辞职，看学校的安排，我不能害了小朋友。” 林西成安心了，在文文下车时，递给她一盒牛奶：“我妈说，看你刚才没怎么吃，让我给你带的。” 裴雅接过牛奶，再三表示感谢，就下车匆匆往学校跑去。 林西成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看到座位上有一部手机，他赶紧下车追过来，裴雅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掉的了。 站在路边，看着瘦弱的人往校门口走，林西成想起昨晚唐姚说的那些话。 他喜欢文文吗，他不知道，只明白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就好像对又晴说不出“我爱你”，他没办法说不喜欢文文，也说不出“喜欢”。 林西成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车里，之后好不容易从拥堵的路段脱身，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姚阿姨正在第n次尝试叫醒女儿。 唐姚在卫生间洗漱，他上午就要去医院拆线，终于醒了的唐娇拼命拍门让他出来，汪美丽笑呵呵地看着说：“真是热闹呀，家里就是要有小孩子。” 姚玉芬嗔道：“什么小孩子，都二十五岁了，一个个长不大，你看成成多好。” 唐姚坐到桌边吃早饭，说着：“以后买房子，一定要两个卫生间，给她一个就没人抢了。” 汪美丽问儿子：“文文到学校了？碰到张春吗，她会不会去学校门口堵她女儿？” 林西成摇头，谁也没碰到，他反而觉得张春是不会去学校闹事的，顶多等女儿放学把她带回去。 姚玉芬问两个孩子：“接下来怎么办，文文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万一让张春知道是你们把她女儿藏起来，弄堂里就不太平了。” 汪美丽说：“她今天肯定会去学校找女儿，早晨不去，晚上也要去。” 姚玉芬问道：“文文有没有告诉你们，她昨天到底为了什么事和她妈妈吵架？” 唐姚和林西成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是没问原因，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张春无理取闹，是她欺负女儿。 汪美丽说：“你们没问她？” 两个人摇头，不久后唐娇洗漱完出来，塞了一只烧麦就要去化妆，听见大家问她知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她也愣住：“你们没问吗？” 结果，所有人都不知道文文和她妈发生了什么矛盾，就连唐娇都单纯地以为，是相亲的事让文文抑郁症发作了。 此刻，造成这一切的沈凡，在升旗仪式和早操后，给裴雅发了消息，为了昨天的事道歉，他知道自己给裴雅带去了麻烦。 裴雅的手机里有无数条没看过的消息，多了这一条她也完全没在意，在打了上课铃，整个教学楼安静下来后，她就鼓起勇气，敲开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抑郁症？”教导主任很惊讶，“你、你去看过医生了，有诊断书吗？” “明天我就去医院，能拿到诊断书。”裴雅说，“我看了精神疾病界最权威的教授，这不是我自己判断的。” 从教二十几年，主任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而老师的精神健康问题，直接关乎学生的成绩和安全，她当然不能马虎。 “这样，给学生突然停课是不现实的，你能再坚持一个礼拜吗？”主任说，“就算我要给你调配岗位或者别的什么，也要等你拿到诊断书才行，做事总要有个流程的。” 裴雅点头：“我知道的，实在对不起。” 教导主任叹息道：“不用对不起，麻烦是麻烦，但你愿意坦白告诉我，已经为学校规避了很大的风险，如果等家长来揭发举报，事情就闹大了。人嘛，总会生病的，这没办法，有病治病，别有负担。” 裴雅说：“不论学校怎么处置，我都能接受，我自己是想辞职的，但我怕给学校带来麻烦，所以请学校给我一个处置办法，我什么都能做。“ 教导主任细细看着裴雅，说道：“我看你精神还不错，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会得抑郁症的，明天你去看医生，听听人家怎么说的，方便的话，我们再讨论，暂时不要告诉其他老师，我会和领导安排。” 第143章 怕你饿肚子 沈凡得不到裴雅的回复，到教学楼转了一圈，发现两个班级都在上其他课，便径直往办公室找来。 他和裴雅从不同方向的楼梯走到这一层，在长长的阳台走廊两端看见彼此。 昨天的事，裴雅并不怪沈凡，人家只是想追求自己，并无恶意。 但她会很尴尬，谁会愿意把窘迫的一面，暴露给并不相熟的人。 裴雅低下头，往办公室走，这是在学校，哪怕没有规定教师之间不能谈恋爱，至少也不该在工作时间里，处理私人的问题。 让裴雅感到轻松的是，沈凡没有走过来，他转身下楼去了。 回到办公室，裴雅松了口气，再休息一会儿就有她的课，要赶紧把学生的作业批改出来，哪怕最后一个礼拜，该做的事总要做好。 那之后连上两个班级的课，再去别的班级听课学习，转眼就是中午了。 可是今天，她不去食堂吃饭，也没办法回家吃，留在办公室里难免要被其他老师询问，只能往外走，往和新康里反方向的路走，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可以坐一会儿的地方，她没什么胃口，只带了林西成给他的牛奶。 幸运的是，往后找到一家粥铺，裴雅买了一碗青菜肉糜粥慢慢吃着，吃到一半时，沈凡竟然又打来了电话。 一而再的纠缠，到底是反感了，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电话没接后，就是发来的消息，包括前面几条被不经意忽略的，全都是关心她好不好，并为了昨天的事道歉。 裴雅叹了口气，熄灭屏幕，专心把粥吞下去。 然而现在即便是粥，也会让她觉得很难受，她已经很抵触吃东西这件事，徐医生说，她这是进食障碍，是抑郁症里严重的症状之一。 为了不让自己低血糖昏倒再给人添麻烦，裴雅才每天尽可能地按时进食，但没有任何滋味的东西往嘴里塞，那痛苦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于是即便喝了粥，她也觉得胃里很难过，走回学校后，径直去绕着跑道转圈，转到第二圈时，沈凡出现在了跑道边。 裴雅无奈极了，但逃避和躲着不是办法，兴许就是最后一周的见面，兴许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碰上，没必要让沈凡觉得，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被讨厌。 “沈老师，我没事，谢谢你关心我。”裴雅主动走上来，“上课很顺利，学生也很喜欢我，不用担心。” 沈凡开门见山地说：“那你的妈妈呢，裴老师，我从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很奇怪，你不敢和我走在一起，总是在快靠近你家时突然跑开，只有一次我们勉强走到了你们弄堂口，但你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警惕地看四周。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你有很难相处的另一半，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的妈妈。” 裴雅再怎么温柔，也是有脾气的，她感到自己被冒犯了：“沈老师，这是我个人的事，希望你不要再提起，我们只是同事，连朋友都不算。” 沈凡却继续道：“现在想的话，那天在麦当劳你突然离开，后来在电话里听见我救那个孩子，你哭了不是没道理的。你会走，是因为那个妈妈在你背后对她的儿子咄咄逼人，让你感同身受了吗？” “沈老师！” “我学过心理卫生健康的课，没希望成为职业运动员后，就开始准备当老师，我们体育学院并不是别人想的随便混混日子，我也考过了教师资格。” 裴雅转身要走了，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凡却在她身后说：“你是不是有心理方面的障碍。” 裴雅回眸，怒视着他：“沈老师，请你有起码的尊重。” 沈凡说：“我不是来戳你的痛处，我是想帮你。” 裴雅摇头：“沈老师，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关心我，可你也该尊重我的意愿，我并不喜欢你，也不适合你。除非工作上的事，请不要再来找我联系我，之前的事，学游泳的事，多谢了。” 此时，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了，裴雅再次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跑开。 下午虽然没课了，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开会、要学习，要批改暑假作业找学生个别谈话，在办公室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下班时，又饿又累，那盒被她带出去又带回来的牛奶，适时地给身体补充了一些力气。 不做班主任，下班时间还是有保障的，裴雅离开时，刚好几个班级放学，上百个学生涌出来，放学时的学生永远比早晨上学时更有活力，她自己也是这么长大的。 校门口熙熙攘攘，门外马路上长长地停着接学生的车，家长此起彼伏地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这和十几年前不一样了，他们那会儿几乎没什么家长来接孩子，大家都是自己上学放学，可现在没人接的孩子才是少数。 裴雅到了校门口，才想起来要搜索一下怎么去林西成的家，可她并不知道林西成的具体地址，现在林西成和唐娇都还在工作时间，就打算给唐姚发消息问。 可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抓着，一大股力气推着她往前走，她惊恐地抬起头，带走她的人竟然是沈凡。 “沈老师，你干什么？” “你妈妈在校门口。” “我妈妈？” “别回头，她在找你。” 裴雅不敢回头，跟着沈凡，确切地说是被他拖着往前走，拐过这条路，看不见校门后，他们才停了下来。 不怎么运动的人，快走这一段路，都喘得心口疼，裴雅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凡却走回路口再往校门前看，果然见裴雅的妈妈在问门房的保安，她还在找她的女儿。 他走回裴雅身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你跑，但我想你应该不想见到你妈妈，可是……” 裴雅说：“可是我回家还是会见到她，你觉得多此一举了是不是？” 沈凡自责道：“对不起，我刚才就只想带你走。” 裴雅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沈老师，谢谢你，我的确不想见到我妈妈。” 这下沈凡放心了，又再三道歉，并保持着距离：“这里往前走，也有个地铁口，就是比你家那边的远一些，你要不要去那里坐地铁？” 裴雅还不确定该怎么去林西成的家，便道：“沈老师你先走吧，我要等一等。” 沈凡犹豫了一下，走了两步就回过来，问道：“是等你的男朋友吗？” 裴雅看着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起了怜悯之意，她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难道是觉得沈凡对她求而不得很可怜吗？ 爱情是不该被怜悯的，这是裴雅看了那么多韩剧后，自己总结出的学习经验，因为怜悯而开始的爱情，是不对等的。 “沈老师，我没有男朋友，我不想骗你。”裴雅温和地说，“但是请你放弃好吗，再这样下去，我会很难做，我就该反省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我伤害了你。沈老师，我们不可能的，会有更好的女孩子被你喜欢也喜欢你，一定会有的。” 沈凡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沉默许久后说：“对不起。” 裴雅说：“该是我谢谢你，请不要道歉。” 沈凡深深呼吸，努力扬起笑容说：“那作为普通同事，作为普通朋友，如果有什么事，请找我帮忙，我连路人都可以出手相救，何况我喜欢过的女孩子。” 裴雅很感激，但是她有朋友，她有小伙伴，他们都是自己的守护神。 这个时间，唐娇在整理会议室，把器材全都锁入柜子里后，清洁工作就是保洁阿姨负责，她抱着一大堆资料往回走，刚好看见郭旭东和他的同事从楼上下来。 她不敢和郭旭东对上眼，抱着资料就要离开，不巧销售部的人脚下踩着风火轮出来，和她撞个满怀，手里的资料撒了一地。 那位同事脾气不太好，可能心情也不太爽，反过来大声责备唐娇：“你能不能当心点，怎么走路的？” 唐娇没理会，赶紧把散落的资料捡起来，没想到那个人一面走开，一面骂了句“傻逼，十三点……”，她没听见，可是郭旭东听见了。 郭旭东回头看了眼那个男人，转身和魏颖对上目光，魏颖立刻会意地一笑：“我知道了。” 其实，唐娇挺尴尬的，觉得自己很没用，偏偏在郭旭东面前出丑，之后连手机都没敢看，她不想被安慰，不想被哄。 她对自己的职业有追求，莫说郭旭东，她都不希望被公司里的任何人看到自己没用的一面，把文件散落一地这种狗血的电视剧桥段，只适合白莲花女主角，绝对不适合她。 如此直到下班前，唐娇都很不开心，把手头的事做完，安排好明天的工作，这才打开手机看了眼。 好在，没有郭旭东的消息，她松了口气，终于有了几分笑容，就算是默契吧。 但小伙伴的群里有消息，文文已经回林西成家了，唐姚今天拆线顺利，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为了解决文文的事，他今天还在林西成家。 至于林西成，就没消息了，估摸着工作会很忙。 此时，郭旭东忽然发来消息，像是掐着她下班的点，发过来一家餐厅的链接，说他们去餐厅碰面。 唐娇回复说：我要回去解决文文的事，今天不能约会，对不起。 郭旭东很快回复：我送你，我已经在停车库，你下来。 唐娇也舍不得让郭旭东不开心，何况今天的事他既然看见了，不可能当没发生。 于是收拾东西，随着人群下到一层，转去商场，再从商场的电梯下停车库，绕了好大的圈子避开同事的视线，找到了郭旭东的车。 她坐进车里就说：“转来转去累死我了，我们以后不要在停车库碰面。” “饿了吧。”郭旭东从后座拿了一大袋吃的，里头有汉堡、鸡块和薯条，“新口味的汉堡包，那天看电影路过的时候，我看到你好奇地看了眼广告。” “不是本来要去餐厅吃饭吗？”唐娇抱着一堆吃的愣住了。 “想到你们要处理文文的事，我做了两手准备，怕你饿肚子。”郭旭东满眼宠溺，伸手帮女朋友系上安全带，笑道，“吃吧，我送你去林西成家。” 第144章 恭喜我自己 “你去买的？” “和客户见完面，顺便带过来的。” “时间这么巧啊？”唐娇抽了一根薯条，还是热的脆的。 “以前没什么事，工作起来无所谓时间，现在有心规划，效率更高。”郭旭东缓缓把车开出去，坦率地说着，“我是算好时间来接你的。” 离开公司附近，唐娇显然轻松多了，她也是真的饿，早饭吃太多，结果中午没什么胃口，接着忙了一下午，都没去看看今天阿姨准备了什么下午茶点心。 她吃得很满足，也有很多话想告诉郭旭东，但想来想去，都是关于小伙伴们的事，他们两个谈恋爱，总说朋友的事，唐娇觉得不合适。 反而是郭旭东主动问起：“文文怎么样了？” 原本他今天就想告诉女朋友，已经联络中间帮她们看了几套房子，但唐娇现在暂住在林西成家，怕她误会成被反感她住在男性朋友家里。 于是没有提起这个话题，等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东西，把最后一块鸡块喂给自己。 “我可能今晚就回家去了。”唐娇说，“不能总是霸占林西成的家，我们会尽快想办法解决。” 郭旭东说：“你们正在面对困难，要解决棘手的问题，可是昨天晚上我兴奋得半夜没睡着，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文文。” 唐娇不安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郭旭东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你和林西成二十几年的朋友，亲哥哥和文文都在一起，你还是会在乎我。” 唐娇脸一红，低头把包装袋折叠好，悉悉索索的纸袋声里，很轻很轻地念了句：“当然因为喜欢你呀。” 郭旭东听见了，听得明明白白，年近四十依然拥有棱角分明的下巴的男人，眼角被笑容牵扯出温柔的皱纹。 唐娇看在眼里，她喜欢这些细纹带给郭旭东的气质，但又希望她喜欢的男人，能老得慢一些。 她想起了袁又晴那些死贵死贵的护肤品，估摸着人家大小姐是不会要了，林西成会怎么处置呢，但愿他别开口说送给自己或是给他妈汪美丽用，哪怕扔垃圾桶，都比给别人强。 当然，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和她和郭旭东没关系。 “林西成和郭旭东分手了。”唐娇说。 “和我？”郭旭东一脸好笑，“我吗？” 唐娇急得脸发烫，她心里想着郭旭东，竟然脱口而出男朋友的名字。 不过郭旭东已经明白了，说：“他和袁又晴分手了吗，这么快？” 唐娇点头：“真没想到，我们还一起吃了两次饭呢，我哥哥还没还席，一个月有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分手了。” 郭旭东莫名其妙有些不安，想来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他无法忍受和面对，只能和唐娇在一起一个月，想也不敢想。 唐娇察觉到了，没想到一个男人眼底的几分不安，竟然会让她心疼难过，她把心定了定，鼓起勇气说：“不是借题发挥，也不是把我们代入他们的关系里，但是很显然，我们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郭旭东说：“我们之间如果有差距，那是年龄带来的问题，你比我小那么多，经济能力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也是可以在将来缩短距离甚至没有的。但林西成和袁又晴，是阶层的差距，林西成要凭一己之力完成阶层跃升，他至少要花费半辈子的时间，才能真正成为那个世界的人，甚至是一辈子。” 唐娇问：“你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吗？” 郭旭东摇头：“那倒不至于，爱情还是可以战胜一切的。” 唐娇说：“比如……年龄？” 郭旭东笑着点头：“对，比如年龄。” 唐娇看了眼显示器上的时间，在群里问林西成回去没有，见文文说他还没到家，便说：“我们找个地方停车，买两杯咖啡喝好吗，我有点吃撑住了。” 郭旭东这才意识到，他忘记买饮料，唐娇也是真饿坏了，这么干吃就吃完了。 于是唐娇搜索附近的奶茶店咖啡店，找到可以停车的地方，她跑去买了两杯喝的，巨大的两杯东西，一时半会儿是肯定喝不完，而郭旭东对于这花花绿绿的饮品也充满好奇。 “是不是还是咖啡比较好？”唐娇问。 “没有，挺好玩的。”郭旭东说，“我还是第一次喝。” “以前从来没喝过？和……和前几任的时候也没喝过？”唐娇犹豫了一下，但话都到嘴边，还是说出了口。 郭旭东研究着怎么才能把上面的奶油一起吃进去，毫不介意地回答：“我以前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我说过一次不怎么喜欢，也就没人给我买了。” 他看向唐娇：“这个怎么喝？” 唐娇拿过他那一杯，用吸管搅了一搅，杯子里的东西瞬间不那么好看了，但是会更好喝。 郭旭东喝了一口，立时浓眉挑起，睁大眼睛：“很好喝，不像香精的味道。” 唐娇看着他，真诚地说：“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用太勉强的，吃东西这种事，喜欢最重要对吧。” 郭旭东却又喝了一大口，没想到一杯饮料能有那么丰富的层次感，不论是口感还是口味，用几十块钱买的小幸福，的确值得那么多人去付出排队的辛苦。 他还沉浸在对新奇口感的欣喜里，看了眼唐娇，忙正经神情，问：“怎么了？” 唐娇眼圈微红地说：“我也不知道。” 她捧着饮料，吸了一大口，冻得脑仁疼，抬手拼命敲额头。 “别打，打疼了。”郭旭东心疼地阻拦她，放下杯子，伸手为唐娇按太阳穴，温和问，“好点了吗，你吃慢点。” 唐娇眼睛红红地说：“以后，我给你买咖啡吧。” 郭旭东说：“与其说我不喜欢，不如说我没机会吃甜的，从小就觉得男人是不该吃甜品吃零食，长大了就更不好意思去买。至于前几任，她们也想当然地认为，我该喝咖啡，就算有两位时间比较长的，好像也没有真正亲密过，约会见面都像例行公事。我承认，那时候我很拼工作，一切以工作为重心也忽略了她们，所以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在这个年纪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和幸运。” 唐娇软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看好林西成和袁又晴的，但是他们真的分手了，我还是很难过的。” 郭旭东问：“事想到我们了吗？” 唐娇微微点头，眼底一片绵软，不似平日家人朋友眼里那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疯丫头，她都没想到，自己也有小白兔的一面。 郭旭东松开了手，拿起他的那杯又喝了两口，眼角的细纹浸透在笑容里：“那我要恭喜我自己了。” “恭喜你？” “恭喜我，你开始喜欢我了。” 四目相对，唐娇愣住了，是啊，她喜欢郭旭东，她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个男人，能喜欢得满床打滚笑成花痴，也会莫名其妙就心痛得厉害，疼得眼泪流下来。 “我喜欢你。”唐娇说。 郭旭东的心砰砰直跳，活到四十岁，才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爱情，再也不是什么“还行”，不是急着想要组建家庭，不是想按部就班地完成人生责任，他就想好好地爱唐娇，让她幸福，让她开心，他的世界就会阳光灿烂。 郭旭东凑了过来，仿佛刚才为唐娇按太阳穴那么自然，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在女朋友惊喜又紧张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带着水果香气的红唇，轻轻的一下触碰后，只是几毫米的分离，都叫人陡然生出不舍，感受到唐娇毫无抗拒之意，郭旭东再次深深地吻下来。 唐娇以为她会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并没有，香甜温暖的初吻，带给她由心而生的幸福，她回忆起了在电梯里和郭旭东的初遇，她狠狠瞪着那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 “我喜欢你……”唐娇眼角湿润，笑中带泪，在彼此靠得很近很近时，告诉郭旭东，“我现在，全世界最喜欢你。” 这天晚上，小伙伴们齐聚，已经快八点，林西成加班结束后飞奔回家，晚饭还没吃。 好在汪美丽和姚玉芬在家里留了菜，三个人就看着林西成把饭菜加热后，拌在一起吃。 林西成抬头看了眼唐娇，低头吃饭，猛地又抬起头：“发烧了？” 唐娇愣住：“我？” 林西成点头：“脸很红，没事吧。” 唐娇捧着脸，满手发烫，郭旭东带给她的春.光灿烂，到现在还没退散，她尴尬地说：“腮红，手抖了一下。” 哥哥毫不客气地说：“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唐娇飞过眼刀：“你呢，断手断脚还好意思说我。” “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林西成摇头，饿坏了的人，大口吃饭，但忽然就想起，文文到现在进食都很困难，很自然地看向了她。 裴雅立刻说：“我吃过了，一大碗烂糊面，还有维生素片。” 林西成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唐姚则问：“文文，你昨天跟你妈怎么了？” 裴雅垂下眼帘：“她看见我和学校的男老师说话，以为人家要追我，弄得我很尴尬。回家后继续骂我，我突然就不行了，躲到楼上去，娇娇正好找我，我就跑出来了。” 唐娇气得不行：“地球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你妈是不是把你关在家里比较好？” 裴雅说：“但其实……那个男老师，真的想追我。” “咳咳咳……”林西成呛到了又噎到了，拿起水杯猛喝了两口。 第145章 你们慢慢都会好的 唐娇兴奋地问：“他是教什么的，帅吗，多大了？你看我就说，为什么你不能被人喜欢，喜欢你的人不要太多。” 她被哥哥在桌下踹了一脚，怒而瞪回去：“你自己没用，踢我干什么。” 裴雅拉了拉娇娇，她不希望姚姚哥哥尴尬。 而唐姚则是不希望文文尴尬，大度地说：“我没事，文文你是爽快的人，这样多好。” 裴雅说：“所以我也拒绝他几次了，今天又说了一次，希望他能明白。昨天如果不是他非要和我见一面，还跑到新康里大门外被我妈撞到，我也不会和我妈吵架。” 唐娇托着腮帮子说：“你这不叫吵架，是单方面被欺负，你妈妈太过分了。” 林西成已经迅速吃完了剩下的食物，喝水清了清口：“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唐姚说：“我的意思，借房子出去住，和你妈断绝往来，先把病养好。” 裴雅说道：“明天去看过徐医生后，她会告诉我是不是适合继续工作，教导主任也说，会和领.导商量，给我一个安排。如果我不能有工作和收入，我想我还是回去吧，我妈不会把我怎么样，顶多骂我一顿，我不能一直麻烦你们。” 唐娇气道：“骂你一顿，然后拉着你去相亲，去嫁给一门心思想生儿子的男人，把你当生育工具吗？什么年代了，你妈妈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你没能力反抗，我们帮你一起反抗，其实这都不叫反抗，是你该有的自由和权力。” 裴雅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林西成说：“既然那位医生认为，病因大部分来源于你爸妈，你就不该再回到他们身边。文文，如果能用钱换回健康，你将来赚钱慢慢还给我们就好，现在先不要考虑钱的事，先把病治好。” 唐姚说：“对，你们家的房产都在林西成手里，你担心什么？” 唐娇软下脸来，笑眯眯地说：“你快答应吧，他们出钱给你租房子，我就能借光啦。” 但林西成和唐姚几乎异口同声：“你的房租自己负担。” 他们当然是逗唐娇的，还以为她会跳起来，可唐娇竟然没什么激动的反应，只是不屑地白了一眼。 她现在每天被七八十万的车送来送去，郭旭东能为她去摘天上的星星，说实话，唐娇已经动了心思，想和郭旭东一起生活，想去看看他家二十多个平方的卧室。 但她知道，走出这一步很难，爸妈都是老传统，弄堂里的人是要说闲话的，没出嫁的女孩子，怎么好和男人住在一起，她也不确定郭旭东是怎么想的。 林西成说：“我们比你大几岁，现在你遇到麻烦，我们肯定要帮，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哪一天我们就要你帮忙。文文，你不要跟我们客气，也不要觉得拖累我们，我们只是花了一些钱，花了一些时间，真正痛苦和辛苦的人，是你自己。” 裴雅点了点头，满心的愧疚和感激。 不愿大家气氛沉重，唐娇便一脸八卦地问：“那个男老师帅吗，教什么的，多大年纪了？你看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我的同学，我有个同学就想嫁给老师，说老师有寒暑假，那将来去旅游，夫妻俩只要一个人凑假期就行了。” 她一面说着话，就觉得桌上气氛不对，一回头，哥哥果然正古怪地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 “唐娇，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谈恋爱了，有毛病的。” 然而唐娇没底气，于是又看看林西成，再看看文文，文文就不提了，另外两个男的，脸上都一副认定了她在谈恋爱的表情。 “快决定，今晚是回去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唐娇轻轻拍了两下桌子，“一拖又要半夜了，快点。” 裴雅怕谈恋爱的话题继续下去，会让娇娇为难，于是主动说：“主任让我至少坚持一个礼拜，还要等我的诊断书，她说如果医生认为我可以继续工作，就不用大动干戈，她会替我保密，也会给我准假让我去复诊或是休息。但是这几天我妈找不到我，她忍不住了一定会跑去学校闹事，我不能再给学校添麻烦。我想我先回去，你们帮我一起找房子，找到房子后，再等我和他们摊牌，我就搬出去。” 三个小伙伴，俱是面带愁绪，他们觉得文文回去了就出不来，张春就算现在不去学校闹，将来还是会去闹的。 “我有很多东西，不想留在家里。”裴雅说，“刚好搬回来的时候，有些东西还是打包的状态，我想哪一天趁我爸妈不在家，你们来帮我一起搬走。” 听到这话，大家才愿意相信文文的决心，除非张春把女儿藏到无人知晓的地方，不然就算锁在家里，他们也能把锁砸了，把人带出来。 “我一直以为是我懦弱、胆小，抗压能力太差，我不知道自己病了。”裴雅说，“徐医生说我的病无法避免，是身体素质和环境造成的，但我内心很坚强，她听完我的经历，说我是她遇见过最坚强的病人，我竟然在那样的环境下，活到了二十三岁。” 这话一出，三人脸色都沉下来，唐娇抓着文文的手，一开口就掉眼泪了，哭着说：“文文，你不能自杀的，知道吗，再怎么样，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三个人对你好，你想死的时候，就想想我。” 林西成皱眉，他昨晚还告诫唐姚不可以提“自杀”这两个字，就怕规劝变成了提醒，反而导致文文在想不开的时候走上绝路，谁想到，唐娇就这么说出口了。 唐姚干咳了一声，像是提醒妹妹不要胡说八道，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可是他家妹妹不这么想，在唐娇看来，不说出来，文文怎么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她，在乎她。 文文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你别哭，娇娇，你是我的守护神。” 于是四人做了决定，今晚都回家去，林西成本是希望唐姚再多留几天，但唐姚怕新康里有什么事，他就算手臂绑着石膏，好歹也是个战斗力。 林西成开车把他们送回去，唐姚和唐娇先进弄堂，他载着文文去绕几圈，隔开一段时间再回家。 两个人单独在车上，先是安静了好一阵，等红绿灯时，林西成才想起来，为了让唐姚舒服地放腿，副驾驶往前移了很多，他赶紧把座椅往后放，担心地问：“腿麻了吧？” “没有，我刚刚好。”裴雅说着，看了眼林西成，但不忍心开口问那件事，又把头低下了。 “想问我和又晴的事吗？”林西成却察觉到了，毕竟文文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昨晚向大家公布时，他说的对不起，也是对着文文，因为让她失望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可能不会回公司了，之后他哥哥嫂嫂会接手这边的事，说是接手，其实是善后。”林西成说，“我应该不会再碰见她了。” 裴雅很难过，她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心疼，这和被妈妈逼迫时的恐惧害怕不一样，她很明白自己的情绪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要放下那么多年的感情，她比我痛苦得多。”林西成说，“可她是个好姑娘，有学识有格局，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她不敢反抗她的父母，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家庭也为了我，更何况，她都意识到了，我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么爱她，虽然我……” 红绿灯过了，林西成继续前行，眼眸微微湿润：“我真的想让她幸福，让她开心，我是喜欢她的。” “西成哥哥……”裴雅看见了他的眼泪。 “没事，别担心，就突然有些情绪失控。”林西成笑了出来，腾出手揉了揉眼睛，说，“那天和你挂了电话，我就去找她了，我想挽回，但我也想好了，哪怕不能挽回，要对她说些真心话，最后我们分开得很友好，你放心。” 裴雅说：“如果分开了一点情绪都没有，袁小姐才很可怜，她喜欢了你那么久，西成哥哥，慢慢会好的吧，你和袁小姐都会好的。” 林西成说道：“她是个大气的姑娘，一定会有更好的男人，珍惜她爱她。” 此时他们收到了娇娇的消息，说新康里一切太平，裴家的灯亮着，有人在，她妈说张春今天没发脾气，没听见她骂人。 林西成说：“我送你到弄堂口。” 裴雅虽然点头，到底还是紧张起来，双手抓紧了她的包。 林西成说：“我等在大门外，要是你妈打你，你就往外跑，我接你走。如果没事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就回家。” 裴雅说：“我妈妈不会打我，她虽然脾气很急躁，现在甚至有些暴躁狂躁，但是她没打过我。娇娇和汪阿姨都是看见她推我，才以为她打我了，上次把我拖出门，也是我自己摔倒的。” 林西成很难过，因为文文无意识地，还在袒护她的妈妈。 想来这也是她病因之一，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她太善良了，才会在心里一次次原谅来自母亲的精神折磨，足足煎熬了二十三年。 第146章 的的确确偏心儿子 裴雅下车后，才知道自己对回家有多抵触，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奢望着进弄堂的路能再长一些。 可她必须回去，就算小伙伴们不怕麻烦，教导主任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让妈妈跑去学校闹事。 到门前，家里的灯亮着，裴雅却下意识地往小路深处看了眼，娇娇竟然站在那里，朝自己挥了挥手，唐姚也走出来，单手叉腰站在妹妹身后。 他们都是自己的守护神，裴雅心头一暖，摸出钥匙打开门，勇敢地进来了。 “阿春，女儿回来了。”穿着围裙在洗碗的裴厚德，最先从厨房出来看见女儿，立刻往卧室喊老婆，“女儿回来了。” 张春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她崴伤的脚还没痊愈，今天下午就是这么一步步走去学校，一直等到学校都空了，也没看见女儿。 裴厚德像是怕老婆激怒动手，搀扶着妻子，也顺便好拉住她，还轻声说：“回来就好了，让她洗洗澡睡觉吧。” “你穿谁的衣服？”张春却敏锐地发现，女儿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推开丈夫冲上来逼问，“你跑去哪里了，这是谁的衣服？” “办公室老师的，昨天我住在同事家里。”裴雅又开始撒谎了，“我说没带钥匙，家里没人进不来，人家就收留我了，我怕你生气，我不敢回来。” “那个男老师？” “不是的，妈妈，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张春将信将疑，怒道：“那你今天去哪里了，我在校门口等你到天黑！” 裴雅回来之前，已经把答案想好了：“我去家访了。” 裴厚德劝道：“女儿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喜欢她的男孩子多得是，你自己把女儿生的好看，怪她吗？” 张春骂丈夫：“你闭嘴，你平时教她吗，你平时管她吗，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在操心。” 裴厚德叹了口气，真就什么都不管，又回厨房去了。 张春说：“你翅膀硬了，胆子大了，现在都敢往外跑。裴雅我警告你，你再这样子，就给我滚出去，我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我就当你死了，从今往后别再叫我妈。” 裴雅心里很明白，妈妈说的是气话，她曾经无数次和爸爸争吵时，威胁过类似的话，可到头来不愿意和爸爸离婚分开的又是她。 妈妈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她是妈妈的筹码，和这所房子一样，是妈妈最后赖以翻身的资本。 不论如何，事情和她想的一样，不过是被说几句，因为她根本不被在乎。 林西成很快就收到了文文报平安的消息，和唐家兄妹确认后，他才离开新康里。 回到家，打开灯，他下意识地来小房间看看唐姚好不好，才想起来，刚把唐姚送回家，而飘窗上，又晴送给他的祝贺升职的玫瑰，已经完全枯萎了。 林西成的目光，定在枯萎的花朵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他关掉了灯，关上了小房间的门。 家里很安静，他习惯了唐姚在这里的日子，昨天晚上四个人还在一起，即便要处理麻烦的事，可彼此之间的气氛和十几年前没什么两样。 就刚才，唐姚和唐娇还在互怼，连他都不忘逗一逗唐娇，文文会因为他们而笑。 林西成坐在餐桌边，看着家里的摆设，明明是自己的家，莫名地感到陌生。 姚阿姨好像每天都会为他擦拭打扫，家里最近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却一尘不染，什么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我怎么了……”林西成问自己，他感到很寂寞很孤独，“我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吗？” 这一边，唐娇洗完澡，裹着干发巾坐到钢琴前，像模像样地把学过的几条弹了一遍，感慨才两天不碰，竟然手又变得僵硬了。 不过马上她就能和文文搬出去住，以后每天都能上免费的钢琴课。 自然，这件事是要和爸妈商量的，他们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同意，特别是妈妈。 等收到唐姚的消息，说他洗漱好了，唐娇便给郭旭东简单发了个消息，上楼来，要好好谈这件事。 看到高大的哥哥把小床撑得满满当当，真想让他再回林西成家去睡六尺的大床，唐娇觉着自己搬走后，哥哥能去住亭子间也挺好的，她那张床怎么也大一点。 可是，姚玉芬听完儿子女儿的话，立刻就反对：“张春怎么可能同意文文搬出去，你们以后还想不想过太平日子，我在弄堂里怎么做人？再说了，借房子是要花钱的，你们住到郊区去吗，稍微好一点的地段，没个五六千块租不下来，你汪阿姨说了，成成那套房子他们小区里租出去，就是八九千一个月，就我们这里破弄堂的阁楼，都能租两三千块，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交了房租，你吃什么？” 唐娇说：“我就付一半，另一半文文出呀。” 姚玉芬直摇头：“她哪里来的钱，刚刚上班没几天，你告诉我，她哪里来的钱？她们家要是好，会搬回来住吗，上班远买辆车子不就好了，那种借口也只有张春想得出来。” 唐姚在一旁说：“你就让她去试试看，借不起了再回来，你不去让她吃点苦，她怎么知道在你身边好？” 姚玉芬不答应：“你不要帮腔，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妹两个的心思，肯定串通好了来说服我。再说你妹妹哪里有钱，她那点钱都不够买化妆品衣服的，到时候还不是要你贴钱，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留着将来讨老婆养小孩的，这样去浪费掉有意思伐？” 唐娇顿时就火了，站起来说：“你怎么张口闭口我用你儿子的钱，你问问他到底给过我多少钱，我用他什么钱了？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累赘，要不是多我这张嘴吃饭，你儿子能过得更好，是我抢他吃的抢他住的，他将来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小孩，也都是我的错。” 姚玉芬被女儿说得懵住，又气又急：“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唐娇红着眼睛说：“好好跟你们商量点事情，动不动就我用唐姚的钱，好像这个家里穷，你们一辈子蜗在弄堂里，都是我的错。既然我这么碍眼，我走就是了，反正我跟你们商量过了，我搬出去也不拿你们的钱，我在外面睡天桥底下睡大马路也不要你们管。” 唐志明出声劝女儿：“你好好说，不要着急。” 唐娇说：“我好好说了呀，你老婆愿意跟我好好说，一谈钱就是我用她儿子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看向妈妈，已是双眼通红，含着泪说：“从今往后，我不会用你们的钱，不吃你们的饭，但这个家有我的份，动迁了分下来的钱，不管你们给多少，唐姚拿一块，我也要拿一块，你们要是敢多给唐姚一分钱，有本事别让我知道，让我知道，大家都别好过。” 唐志明呵斥道：“娇娇，你怎么说话的？” 可是女儿不理会，转身就下楼去了，把亭子间的门关得震天响。 姚玉芬捂着心口说：“这小姑娘在想什么，我把她养这么大……” 唐姚躺下，叹气道：“关照你很多次了，不要总说那句话，我给她零花钱我愿意，她花钱是大手大脚，但从来没问我要过什么大钱。顶多偶尔发个嗲问我要一两百块报销个什么东西，妹妹跟哥哥发嗲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一天到晚觉得她在骗我钱呢，你就算心里想，你跟我说说就好了，别当着她的面说。反正今天这个事情，我是不帮你的，我不想我妹妹也变成文……” 他叹了口气，没说下去，翻了个身说：“明天早上给她买点小笼包，她就开心了。” 姚玉芬到底不是张春，不会歇斯底里，也不偏执，偶尔控制不住说出偏心的话，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错了，还是会怂的。 唐志明也是说她，虽然疼爱女儿，但的的确确偏心儿子，什么都为唐姚将来考虑，但对女儿似乎只要她嫁个可靠的男人就行了，没有半点规划。 姚玉芬见老公儿子谁也不帮她，就觉得是自己不好，生怕女儿以后不理她了，她哪里舍得。 于是等不及明天早上买小笼包，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雪糕，下楼来敲女儿的门。 唐娇正抱着娃娃抹眼泪，一只手抓着手机，看着她和郭旭东的合照。 她很想找郭旭东出来，她现在也有依靠了，可心里又觉得很丢脸，文文的事已经让郭旭东为她费心，就不能有点好事让郭旭东开心一下吗。 “谁啊，干嘛？”听见敲门声，她没好气地喊。 “是妈妈，娇娇，你开门。”姚玉芬在门外说，“妈妈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唐娇稍稍犹豫后，还是爬起来开了门。 姚玉芬拿着雪糕进来，一脸讨好地说：“妈妈说错话，你别生气，一家人干嘛吵成那个样子，你一发脾气，妈妈心都要跳出来了。” 唐娇坐在床边，委屈地别着脑袋。 姚玉芬把雪糕放在女儿手里，说：“吃个冷饮消消火，明天早上妈妈给你买小笼包。” 唐娇打开盒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咬着勺子说：“我要蟹粉的。” “好好，蟹粉的。”姚玉芬摸摸女儿的胳膊，坐在她边上说，“不要跟妈妈发脾气，发脾气对身体不好，你身体不好的话，妈妈要急死了。” 唐娇委屈巴巴地看了眼妈妈，挖了一勺为她吃，姚玉芬说怕牙疼不吃，她就让妈妈张开嘴检查牙齿，说等休息天要带妈妈去看牙医。 母女俩和好了，姚玉芬松了口气说：“那你先搬出去试试看，不过能不能近一点，妈妈好去帮你打扫打扫。” 第147章 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 唐娇吃着冰激凌说：“你要来玩玩可以，或者给我烧点好吃的，打扫卫生就算了，我会弄的。” 姚玉芬很担忧：“可是你什么都不会做呀。” 唐娇笑道：“有文文在，我们两个会互相照顾。” 姚玉芬觉得文文可能还不如自家的小姑娘，但生怕女儿再生气，这些话就不说了。 她接着说：“你们要注意安全，两个女孩子，一定要把门关关好，不要在家里收快递，你寄到家里来，妈妈给你送过去。” 唐娇知道，妈妈虽然偏心哥哥，对她也是真心疼爱的，只不过非要和唐姚比的话，是差了那么点。 她哄着妈妈说：“还早呢，借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光是怎么让文文出来都是个大难题。反正到时候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你也放心，我不会拿家里的钱的。” 姚玉芬欲言又止，市面上租房大多是付三押一，很少有按月付的，房东也嫌麻烦不是。 少算点，就当五千块一个月，裴雅负担一半，那女儿至少要拿出一万块钱，这已经少得不能再少。 但是小丫头的存款，怕是一分钱都没有，要么等她开了一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可她应该还要还信用卡。 唐娇见妈妈一脸的纠结，笑道：“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反正今天什么话都说了，你说吧，我听着，我不发脾气。” 姚玉芬便道：“你上班以后，每个月给妈妈的饭钱，我都给你存起来，也有两万五六千了。” 唐娇很惊讶：“你存起来啦？” 姚玉芬说：“本来想一直存到你结婚，哪怕不多，打一副金镯子肯定够了。” 唐娇委屈地说：“结果我的嫁妆，是自己攒的？” 姚玉芬说：“你看你，哥哥说好会把嫁妆还给你的，妈妈怎么可能让你两手空空的嫁出去。” 唐娇咬着勺子咕哝：“我也不是要你们给我多少多少，我就想公平一点，当初你们把钱给唐姚拿去做快递站，可是一句话都没跟我商量。” 姚玉芬既然是来道歉的，自然哄着女儿高兴，说他们当时疏忽了，虽然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他们潜意识里总觉得女儿是妹妹，就认为她还小，不用和小孩子商量。 唐娇怪妈妈太偏心，但又笑眯眯地说：“还是做妹妹好，有零花钱拿。” 姚玉芬说：“妈妈说句话，你不要不开心，将来你哥哥谈朋友了结婚了，你还是要拎得清一些，妈妈说你两句，我们吵起来，转身就能和好的，但是将来让外人说你就……” 唐娇却一点也不在乎：“我肯定有分寸，我倒是不担心人家不喜欢我，如果是个想挑唆兄妹关系的女人，你儿子肯定不会娶的。你总不能为了让你儿子结婚，让他随随便便找个人，慢点有了老婆，家里人都不要了，你图什么呀？所以，你让唐姚去选，他选的，就算将来抛弃我们我也没话说，反正我是不会抛弃你和老爸的。” 姚玉芬难得和女儿心平气和地说说话，提起这事来，她也叹息说：“将来的事真是不知道的，时间真快啊，你们刚生出来的时候，我天天偷偷地哭，我奶.水不够，我总是怕养不活你们。人家孩子可以两边吃，你们一人一个就把我吃空掉了，总是喂不饱，喂不饱你们就哭，奶粉又死活不肯吃。我还要上班，不上班靠你爸爸一人工资，怎么养两个小孩，现在想想，那些日子怎么过过来的，一眨眼，你们两个长这么大了。” 唐娇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她记忆里小时候虽然经常穿哥哥的衣服鞋子，但并没有真正过过什么苦日子，该吃的该玩的，别人家小孩有，他们兄妹也都有。 妈妈一直工作到退休，经历下岗后，在家没待几天就出去找到工作，奶奶在世的时候还能搭把手照顾他们，但奶奶去世后，妈妈也从没让他们吃过冷饭冷菜。 作为母亲、作为妻子，姚玉芬女士真是非常优秀了，于是唐娇也从心里疼妈妈，她很希望妈妈将来能和爸爸过一过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妈妈，对不起，我刚刚凶你了。”唐娇心一软，抱着妈妈说，“妈妈，我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姚玉芬摸摸女儿，也愧疚地说：“是妈妈不好，没能给你好的条件。娇娇，妈妈从没想过要收你饭钱，一开始是你主动给的，后来我问你讨，就是想帮你存点钱，你看现在不是派用处了吗？找好房子后，你就拿这个钱去付房租，不是妈妈不肯拿钱贴你，是想让你觉得这钱存着有用了，你以后也能理理财，有点小钱在手里，做什么事都有底气。” 其实这几天，唐娇一直在反省，虽然她不会为了郭旭东改变什么性情，但生活上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花钱没算计，还是要改一改。 人不是弹几下钢琴就能变得更优秀，她还远远不够，她不愿因为在郭旭东眼里是个小孩子，就什么都值得被包容，即便有着年龄差，她也想和郭旭东成为对等的关系，那就要从各方各面来提升自己。 又听妈妈说：“我女儿将来，会找什么样的人呢，你爸爸这样老实的也挺好啊，不会欺负你。” 唐娇霸气地说：“不管老实不老实，我干嘛找一个会欺负我的人，我有毛病啊？” 只听得门外有动静，唐娇松开妈妈，一下子跑来开门，便见爸爸差点跌进来，幸好扶助了门框。 “你干什么，怕我吃掉你老婆吗。”唐娇故意没好气地哼了声，“快点快点，把你老婆带回去吧，免得被我吃掉了。” “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唐志明嗔怪着，转身就笑眯眯对妻子说，“上去吧，小姑娘也要睡觉 ，很晚了。” 姚玉芬便叮嘱女儿早些休息，等唐娇去刷牙，确认她锁了门，夫妻俩才上楼。 打发走了父母，唐娇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有哥哥发来的消息叫她别生气，还给她发了个小红包。 唐娇觉得之所已没有在妈妈的重男轻女下崩溃，完全是因为她有个好哥哥，想来人都是不完美的，妈妈是，她自己更是，眼下的一切，多多少少该知足了的。 文文那边安安静静，唐娇便关心了一下，然后就去看郭旭东的消息。 郭先生又去夜跑了，在路上碰到遛狗的人，两只狗打起来，它们的主人拖也拖不动，跟着团团转。 唐娇笑了，她觉得郭旭东特别有烟火气，这种八卦的事也值得他停下来给自己拍个视频，但他又那么得自律，能坚持做运动，随时保持良好的状态，反观自己才二十五岁，却总懒懒的。 想来，郭旭东若不自律，到这个年纪啤酒肚出来了，一身肉松垮垮，皮肤油腻腻，他就算自信心爆棚来追自己，唐娇也只会把他当花痴当神经病吧。 果然成功的人，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某件事，机遇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 这会儿，裴雅也刚收拾好一箱衣服，她动作很轻很轻，自然速度也慢，刚躺下喘口气，就收到娇娇的关心。 她发了一张整理好的照片给娇娇，说她在打包一些必须带走的衣服，已经开始准备了。 唐娇很惊讶，但也坚定了要和文文搬出去的决心，再提起明天去看病，还是很想陪文文走一趟，怕她一个人不行。 裴雅说：我可以的，明天下午的课，上午早去早回，我们主任还等我消息。放心，有什么事，我会发消息给你。 看着文文的话，唐娇更相信了徐医生说的，文文很坚强也很勇敢，如果不是她妈妈压迫了她二十三年，她绝不会得这样的病，只要能离开她的父母，换一个好的环境，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给郭旭东发了消息，说明天没什么事，下了班能不能约会。 但郭旭东说，要应酬客户，晚上应该没时间。 唐娇正觉得可惜，男朋友又发来消息说：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上午没什么事，我早些去餐厅等你。 唐娇说：我们经常突然接到工作，不是每天都能准时吃饭，万一我过不来，你一个人吃多可怜，还是后天晚上见面，笃笃定定的，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他们聊着聊着，夜深了，唐娇放下手机就睡过去，自然她家哥哥，睡得比她还好。 可是裴雅睡不着，趴在窗口望着天，在城市里很少能看见星星，黑漆漆的夜空，月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同一片夜色下，林西成再次失眠，太多的烦心事，不知道部门几时被撤销，不知道自己之后何去何从，再过几天就是又晴的生日，今年再没有人来问他要生日礼物了。 不知道又晴今晚还在不在北京，不知道她哭的时候，有没有人在身边安慰。 可是，他并不那么深爱袁又晴，为什么还会悲伤难过。 没想到，一路拼命地往前冲，到二十七岁，他的未来竟然一片迷茫。 他的一切努力，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第148章 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几乎一夜未眠，裴雅隔天一清早就出门，爸爸妈妈都还没醒，她已经离开新康里，坐头班地铁，转了几趟车来到医院。 其实她都不算早，来时已经有人到了，后来陆陆续续，走廊上很快就坐满了。 这一刻，裴雅才感到害怕，毕竟不是都来看抑郁症的，精神疾病也有很多种，有些人可能还具有攻击性，甚至面目憎恶，她低着头，紧张地抓着包。 “小姑娘，你什么不舒服？”边上的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突然问她。 “有、有抑郁症……”裴雅应道。 “是吗，现在是个人都说自己抑郁症，稍微有些不开心了，碰到点困难了，都说自己抑郁症。”这个阿姨眼神空洞，满身透着绝望的气息，呵呵一笑，“都被他们搞烂掉了，真正有抑郁症的人，根本得不到关心，别说关心了，谁会理解你？他们只会觉得你作啊，怎么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说不开心就讲出来，我讲什么，我什么都讲不出来……” 裴雅弱弱地看着她，想了半天，从包里翻出一颗糖，是办公室的老师给的，她没吃就放包里了。 “阿姨，你吃糖吗。”裴雅怯怯地递过去，“很、很甜的……” 阿姨看着她，很是意外，但眼底微微有光了，犹豫很久，到底接了过去。 她拆开包装，把糖放进嘴里，笑着说：“真甜啊。” 可是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说一把年纪，谁想到会得抑郁症，她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更年期。 老公怪她装病作妖，儿子怪她不帮忙带小孩，她说这辈子到底图什么，医生都给了诊断书，家人还是不理解她。 但她擦了眼泪说：“结果只有我家新妇理解我，给我找医生，给我在网上挂号，还带我出去散散心。” 裴雅松了口气，是啊，就算丈夫和儿子靠不住，还有儿媳妇，心里只要还有一个支点，总是有希望的。 阿姨打开手机，给裴雅看照片，她和儿媳妇还有孙女一起拍的，她很骄傲：“我的小孙女三岁啦，是不是很漂亮，我家新妇是不是很漂亮。” 裴雅连连点头：“宝宝很漂亮，长得像奶奶。” 阿姨很开心：“是吧是吧，所有人都说长得像我，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年轻时卖相那也是厂里最好的。” 聊了一阵子后，阿姨向裴雅道歉，说刚才的话并不是针对她，希望裴雅能好好治疗，好好生活。 阿姨说她年纪大了，这辈子吃过苦也享过福，可裴雅的人生才开始，她还是个花骨朵，连花都还没开。 后来，护士开始叫号，裴雅是特别预约的，等了两个小时后，护士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徐医生再见到她，还是那么温柔亲切，问她这几天状态怎么样，裴雅才第一次说，她那天差点用刀片划破手腕。 “下次再出现绝望的念头，只要你还能清醒，立刻给朋友打电话，当然朋友可能因为忙碌无法接，你也可以打我们市里的免费心理咨询热线。一定不要把自己关在没有人的地方，不要去危险的地方，那样的念头可能一瞬间就过去了，挺过去，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但生命只有一次。” 徐医生耐心地开导裴雅，之后为她做了一些系统的检查，记录分析她的精神史，做了一些自我评测，最后裴雅拿到的诊断书，不出意外，是重度抑郁症。 去药房配药时，药剂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出了一堆药，她再回到徐医生那里，被告知如何服用抗抑郁药物，还得到了安眠药和镇定药物。 徐医生说：“抗抑郁的药物，通常要两周左右才会开始起效，你不能指望自己一吃下去就好。并且很多病人在服用药物后，出现腹泻、恶心、发烧等等不适症状，你需要及时来医院，医生会帮助你做调整。治疗是很漫长的，虽然我无法准确判断你几岁开始已经得了抑郁症，但过去的时间里，你一个人都能扛过来，以后有医院和朋友帮助你，一定会治好的。” 裴雅很感激，谢过徐医生，带着她的诊断书和药，先赶回学校，她下午还有课，而上课之前，教导主任还在等她的消息。 看到诊断书，四十几岁的主任眼睛一红，让裴雅坐下，说道：“我后来查了一下，这个病属于门诊大病范围，有大病医保的。你想，你要是辞职没工作了，你要自己先交社保，然后再去报销，报销的比例也不一样的。所以我想，帮你争取能继续留在学校，但是重点班的英文老师是肯定不行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对你、对学校、对学生都不好。” 徐医生不建议她继续工作，希望她能放下一切，到一个安静的环境下等待治疗效果，因为这不是点点心理疏导就能恢复的心理问题，她的身体需要先得到治愈。 但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再说治病是要花钱的，没工作没收入没有保险，她之后连药都买不起，所以徐医生没有写不建议继续工作的诊断，给了裴雅和学校一个选择。 “你会弹钢琴是不是？”教导主任说，“我记得你的简历里，钢琴是演奏级。” 裴雅说：“当时为了考级，练得很多很多，现在可能已经达不到这个水平了。” 主任笑道：“那也是很厉害的，这样，虽然是碰巧的事，但说明老天没放弃你。我们学校今年要开设琴房，校长不希望人家提起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四肢发达的运动员，我们不光要体育好，还要有艺术修养，会开设一些乐器类的兴趣班，再发掘一些有才华的孩子。” 裴雅听得愣愣的，问道：“是要我去教钢琴吗？” 主任说：“要等领导的安排，我只是帮你报上去，你放心，你的病领导之间会保密的，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我听说重点班的家长闹得很凶，要换掉你，不是蛮好嘛，就满足他们一下好了。” 裴雅满心感激，但又充满了愧疚：“我不上课了，找哪个老师顶上来呢，其他老师工作也很重的。” 主任笑道：“学校要是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办学，老师就不生病啦，老师就不能有点事吗，老师突然不想干的也有啊。教师只是一份职业，虽然很神圣，但不是神仙。好了，你先回去上课，我和校领导会尽快给你一个安排。” 裴雅走出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下楼梯走到转角处，被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她抬起头，虽然很刺眼，但暖融融的阳光在脸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温柔又善良的人，她的运气，那么好那么好。 在食堂吃饭的唐娇，收到消息后，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坐在不远处的郭旭东看见，立刻发来消息问她怎么了，还以为她被同事排挤欺负。 唐娇忙擦了眼泪，告诉郭旭东文文的诊断结果，以及学校老师的关怀，郭旭东松了口气，说他也会尽力帮忙，帮助文文早日康复。 郭旭东便提起，他已经联络中介看了几套房子，如果唐娇和文文有时间，这个周末可以安排看房子，或者下班时间也行。 唐娇问他贵不贵，郭旭东把中介的报价如实截图给她，确实不便宜。 但他提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文文搬出去是为了辅助治疗，她需要舒适安宁的环境，房子的隔音和周边都很重要，不然都花钱了，差那几千块，结果住的不舒服，全浪费了。 可价格实在太贵了，文文现在还在等她八月的工资，唐娇虽然有妈妈帮她存的那笔钱，可是八九千的房租，她感到了压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唐娇突然意识到，独.立生活的代价有多高。 除非她愿意去中环外住，那里四五千能租到不错的房子，可是以后每天挤地铁挤公交上班，她要很早就起床，上下班都是折磨，对文文也是。 新康里虽然要什么没什么，好歹还在市中心范围内，她是从小在市中心长大的人。 唐娇回复说：八九千的价格太贵了，我们要商量一下，这么贵还不如买房还贷呢。 郭旭东又发来一些报价，是多层老房子的出租，房子很小，厨卫都不宽敞，楼层高一些的话，还需要爬楼梯，当然价格一下子便宜了很多。 这些房子，唐娇完全看不上，她无奈地撑着脑袋，怪自己太傻太天真，说到底就是没钱，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她把唐姚和林西成拉了个三人小群，说了房价的事，文文的治疗不知道要多久，她的收入也不稳定，虽然之后动迁了，能一下子拿到巨款，可天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林西成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才喝了口水，就看到娇娇的消息。 他脑筋里闪过一个念头，放下水杯，打字说：有一个省钱的办法，我搬出去住，你们来我家住，我住哪里都行，借个一室的就好。 唐娇一脸无语，虽然林西成让她充满敬佩，可这种方案，文文第一个不会答应。 第149章 适当地自私一些 唐姚在群里说：叫我看，林西成去住小房间，唐娇你陪文文住大房间，什么租金都省了，你以为借房子容易吗，我跟你说，光搬个家你就要炸毛了。 但是唐娇立刻反对：我不能住在林西成家里。 唐姚问：你男朋友不答应吗？ 妹妹瞬间炸了：唐姚你再瞎说我就跟你翻脸了。 林西成静静地看着兄妹俩吵架，忽然说：如果让她一个人住过来，她愿意吗，反正张春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唐娇说：这样不太好吧，你才刚和袁又晴分手，万一人家回心转意，想再回来找你，看到你家里住个女孩子，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吗，文文会愧疚死的。 林西成看着手机，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应该再也不会有个人，满心欢喜地飘进来，拉他去吃午饭。 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又晴，现在还想什么回心转意，也许他还会想挽回，但又晴不会，她若放不下，根本不会提分手。 林西成写道：治病要紧，她现在的确没有钱，让她靠我们接济着，她也有负担。 唐娇在群里发了照片，是文文今天开的一堆药，名字都稀奇古怪的，他们从来没见过。 唐姚爽快，说：那就跟她商量，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至于林西成，难道你一辈子等着袁小姐回心转意吗，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别想那么多。 林西成面无表情地写道：晚上联系，和文文一起商量。 唐娇有些难过，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郭旭东，郭总监今天这顿饭吃得够久的，他身边的同事都已经离开了，他还坐着没动。 想到林西成和袁又晴就这么分手了，唐娇还是有些难过的。 那时候正儿八经地见面吃饭，吃了人生中第一套昂贵的法餐，再后来很快又第二次聚会，谁能想到，说分手就分手了。 郭旭东说，那两个人之间有着阶层的差别，对林西成将是一辈子的挑战和压力，但唐娇认为，不论存在什么样的差距，他们只要还有感情，任何问题都是值得去努力解决的。 也许，令林西成和袁又晴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他们爱得不够深，是他们的感情禁不起考验，与阶层无关，与身世背景都无关。 唐娇不知道自己和郭旭东能走到哪一步，他们之间本就有代沟，接着公司里是一关，父母跟前的年龄是一关。 她想要能得到亲朋好友祝福的爱情，但又想守护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 此时，微信上收到郭旭东的消息，他说他要上去了，让唐娇好好吃、慢慢吃，晚上再联系。 唐娇回复了几个表情，而后目送他离去，她不知道将来关系公开后，他们能不能大大方方地在食堂里吃饭，但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必须有个人离开，那就她走。 并不是因为自己职位低薪酬低，就要给薪酬高职位高的郭旭东让道，任何人在一起，不都是互相包容、互相合作吗，将来他们的财富和一切都是共有的，当然要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为了感情，为了更好的工作，为了更长久的一辈子。 想着想着，唐娇不禁笑了，给郭旭东发去很可爱的表情，捂着手机发了条语音说：“你今天超帅。” 那天下午，魏颖就发现老板神采飞扬，心情仿佛美到天上去，自从她去休了个假回来，老板像是变了一个人，爱情可真伟大。 下午，裴雅连着给两个班级上课，课后还要把没做好暑假作业的孩子叫去训话。 办公室里的同事说，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她是第一次当老师，对付孩子的语气用词，好像已经有很多年从教经验。 其实裴雅只是在模仿其他老师，模仿她曾经的老师，从小到大都优秀的她，没有被任何老师批评过，可见过老师批评其他同学，于是稍稍回忆一下，把当年老师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就行了。 她的学习能力很强，而学习最开始，就是模仿，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用心教导好学生，但其他人能做的事，她也能做到。 下午放学后，全年级老师一起开会，明天是突击的摸底考试。 虽然每个学期都有，学生们心里也清楚，但对教师来说，是迅速分辨学生们的学习能力、自制能力，以及家庭教育的有效办法，能有的放矢地制定新学期教学计划，也能让孩子们正式从自由散漫的暑期里把心收回来。 裴雅明天要监考数学和语文，上午和下午都有，是去别的年级，除了初三，从预备班到初二全体都要摸底考。 回家后，她在小伙伴的群里发消息说，没想到她也有机会能去监考别人了。 唐娇回复说：你好像开始喜欢这个工作了。 裴雅说：因为同事们好，主任好，小朋友们也没我想象的那么不好对付，我想先好好做下去，有些收入也好。 唐娇还没下班，不能捧着手机聊天，林西成则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手机，就连唐姚下午也去了快递站，到底放不下站里的事。 于是裴雅一个人，坐在窗口看夕阳西下、看日落黄昏，渐渐闻到煤球炉的烟火气，还能听见后面小路人家的吵架。 爸爸妈妈都不在，她独自靠在窗前，热闹的新康里在她心底却是安宁的，她喜欢这里。 后来，吃药的提醒响起时，妈妈也发来了消息，要她拍一段视频发过去，证明她已经到家。 裴雅照着做后，妈妈便说：老老实实在家里，别到处乱跑。 她把妈妈的消息删除后，下楼取水吃药，见厨房的垃圾桶满了，就在家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的垃圾收一收。 去收拾爸妈房间的垃圾桶时，看见了避.孕.套的包装袋，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爸妈还没很老，这个年纪还有性.生活完全正常，但是…… 爸爸明明说，他要和妈妈离婚了，他还坦白在外面有了女人，一个把心和身体都给了其他女人的丈夫，是凭动物本能和已经被他抛弃背叛的老婆在一起吗？ 裴雅觉得好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可她不能呕吐，她才把药吃下去，吐掉了药怎么办。 她没再动爸妈房里的垃圾，关上门跑出来，拎着其他垃圾出门。 自从今年夏天正式施行垃圾分类后，弄堂装了新的分类垃圾箱，每天都有志愿者阿姨在那里轮岗值班，督促居民的垃圾分类。 今天刚好轮到汪美丽和姚玉芬，她们退休后就被居委会吸收进去，这些事少不得她们参与，看见裴雅来扔垃圾，老远就笑呵呵地打招呼。 “晚饭吃了吗，今天又是一个人在家？”汪美丽问道，“学校的工作，还可以吗，小孩子听话吗？” 裴雅一一作答，后来有人来倒垃圾没分类，汪美丽去劝说，那个阿姨不知道在垃圾里放了什么东西，死活不肯打开，到后来险些要吵起来，裴雅还帮着劝了几句。 但她觉得垃圾也是私人物品，扔出去之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打开被检查。 当然那位阿姨干湿不分什么都扔在一起也是不对，唐娇他们说，长这么大，第一年夏天垃圾桶不臭了，这并不只是表面功夫。 裴雅往回走时，眼前挥不去爸妈房间垃圾桶里的光景，而那东西，该往哪里扔？ 可再想想，她似乎是多管闲事了，也许爸爸已经回心转意不想离婚了呢，也许是妈妈要满足生理需求呢，她管这么多干什么，她管得了吗？ 裴雅忽然想起徐医生的叮嘱，让她不要管闲事，要多多提醒自己，别人的事和她没关系。 徐医生说，她是个容易被他人情绪影响的人，她会为了朋友的幸福喜悦而感到快乐，同样也会为他们的悲伤不幸而感到难过。 她的共情力太强了，她被生母压迫了二十三年，可潜意识里还是想保护妈妈，哪怕是保护一个一直在伤害她的人，因为她能感受到妈妈也很痛苦。 徐医生说，试着别过度地为他人悲伤喜悦，适当地自私一些，把目光多留在自己身上些，会轻松很多。 走到家门前，裴雅深吸一口气，她要好好活着，健康地活下去，她想要恢复味觉，想要和娇娇去吃很多好吃的。 对，她要喝娇娇的喜酒，希望在娇娇和郭总监结婚之前，她的身体能康复。 裴雅进门走去爸妈的卧室，收走了那袋垃圾，再次跑来扔，还顺手带了两罐汽水，给阿姨们解渴。 晚上，林西成快九点才上线，他刚刚忙停顿，还在办公室里。 但唐娇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决定借一套旧一些的老房子，这样可以不太远，价格又相对便宜。 林西成有些失望，他并不是渴望文文来家里住，谁来都行，就是突然无法忍受一个人住，他寂寞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他说：如果急着搬出来，又暂时找不到房子的话，就来过渡两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什么可顾忌的。 第150章 文文，搬去我家住 放下手机，林西成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出门路过格子间，听见几个女同事在议论袁又晴的去向，她们认为袁又晴休假去了，但很奇怪为什么不带上他。 往后这样的议论会越来越多，等大家发现他们分手了，会说更多奇奇怪怪的话，但这是能挺过去的。 等他们再发现部门要撤，整个公司都要离开，他们就不会再八卦别人的是非，毕竟那时候，连饭碗都快没了。 坐电梯下楼取车，到达一层，保安说下面临时关闭，要从另一道门那边的电梯下去。 九点多了，写字楼里依然不少人，同行去拿车的人很多，大家安安静静步履匆匆地往那头走，刚到达电梯附近依序排队，身后轰然一声巨响，紧跟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林西成承认，他被巨响吓懵了，僵硬地回过头来，先入目的是满地鲜血，还有被吓得腿软跌倒或是惊恐跑开的人，他的眼前，是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 “报警！” “叫救护车、救护车……” 身边和他一样被吓懵的人，陆陆续续回过神，开始小声议论，他们都知道，这基本是救不活了。 “从那里跳下来的吗？” “哪个公司的，这楼里的吗？” “这个大厅挑高有六层楼高吧……”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带走了一批人，包括林西成，有些从这里下来的人还不知道大堂里发生了惨剧，听说有人跳楼，都难以置信，出电梯时，已经有人在电话里对家人或是朋友说：“我们这里有人跳楼，满地都是血，吓死人了……” 林西成走到车边，伸手摸钥匙，但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拿出来就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顺势蹲了下来，疲倦地捂着脑袋。 这一晚，不论群里说什么事，林西成再也没上线，唐姚单敲他也没反应，因为林西成把手机落在了车里，到家后倒头就睡着，第二天上班时，才发现手机。 太多的未读消息，他实在看不过来，只看了眼小伙伴的群，唐娇在憧憬她将来的钢琴汇演，钢琴还没弹明白的人，已经把礼服挑选好了。 文文很给面子地说，她认识的琴行会定期举办学生汇演，会租借剧场或音乐厅，非常有仪式感，当然参与者是要交钱的，赠送亲友的门票也是要自己买的。 林西成一条一条地看，还有唐姚问他租房的事，是不是他们单独去搞定。 没来得及回复，前面有车主在吵架，让他回过神，提醒了他赶紧出门，时间到了。 然而看消息的那十分钟，让他赶上了最高峰，一路堵到公司，刚好赶上会议时间，再晚一分钟就迟到了。 之后连轴的会议，看不完的数据，听不完的报告，打不完的电话，等助理给他送来外卖，已经一点多了。 “林总，昨天晚上楼下的公司有人跳楼你知道吗？” “是吗？” “今天大厅还封锁着的，地上的血都冲不干净，要找专业的公司来清理了，听说大楼物业要找死者家属索赔的，这也太不人道了。” 林西成低头吃东西，他的助理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说这些，赶紧要走。 可是老板突然问她：“那个人，是自己跳楼的？” 助理见他感兴趣，就继续说：“警.察调监控看了，是自己跳的，而且在上面坐了好几分钟，但是很晚了没人看见他，然后就下来了。” 林西成皱着眉头，继续吃了口东西。 助理说：“我听前台的人讲，那个公司传出来的话，这个人好像有抑郁症，已经提出辞职了，但是他们公司人手不够，上面让他交接一个月，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抑郁症”三个字钻入耳朵，林西成的心一咯噔，牙齿重重地咬在了嘴巴内侧，他抽过纸巾，吐出一大口血。 “没事吧？” “咬到了不要紧，很快会止血的。” 他用舌头碰了碰，半块肉还吊着，他让助理去茶水间拿了些冰块来，冷敷止血止疼，饭是肯定吃不下了。 止血后，嘴巴肿了起来，变得很可笑，双唇无法自然闭合，除非用力抿。 他站在窗口远眺，看到有警车从大楼里出入，应该还是在调查那件事。 昨天的场景，清晰的在眼前，林西成的心口像被人掐着，越揪越紧，他转身拿手机，给学长打了个电话，请他介绍医生，自己要做个心理疏导。 但是在这之前，下午没有重要的事，他都交代给同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驱车径直往学校来，下午天阴了，教学楼灯火通明，远远看着，每个教室的画风都一样，他才想起，文文说今天全部年级突击摸底考试，要从早考到晚，孩子们也是够辛苦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给文文发了消息，让她空了出来接一下自己，然后才慢慢把手机里囤积的未读消息都看一遍，看到小伙伴的群里，唐娇回忆起了他们兄妹的黑历史。 这件事林西成也记得，那年他初三，文文五年级，唐家兄妹初一了，开学后学校惯例的摸底考试。 但那次考试，唐娇的数学和英语都没及格，唐姚更伟大，数学史无前例地考了个位数，其他功课也全部红灯。 他们俩一整个暑假疯玩，暑假作业都是最后赶工抄的或没做，大脑停止运转两个月后，预备班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成绩下来后，家长被叫去学校教育，回来唐姚就被打惨了，哭得整个新康里都听得见，娇娇因为是女孩子，爸妈不会打那么狠，但据说也挨了几下。 唐娇说她后来发愤图强，丑小鸭变天鹅，虽然没考上重点高中，但在那所普通高中里成了尖子生，最后更是考上了名牌大学，哪里像唐姚，正宗学渣一枚。 他哥哥忙了半天，才爬上来吐槽一句：要不是文文搬走了，没人帮你做功课，你会自己做吗，你还会学习吗？你不是发愤图强，你是逼上梁山。 林西成不自禁笑了，此时下课铃响，刚刚还静如无人之境的学校，立刻沸腾起来，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跑向操场，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使不完的劲。 林西成下车来，站在围栏边看，他最后一次在这个学校里和唐姚打篮球，是中考前，结果他的班主任追到篮球场，还亲自把他送回家。 后来他考了全市第一名，班主任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说那天要不是她谨慎，林西成指不定全市第一名就排不上了。 后来在别处，和唐姚也打过篮球，但随着年龄增长，大家交流的越来越少，唐姚退学后办快递站，那次在他租的家里喝醉后，他们就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因为文文，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大事小事互相商量，还见证了他一段短暂的感情，而林西成，终于也会在喝醉后，开口说话了。 似乎今天的考试结束了，上课铃后，教学楼里比他刚来时有活力，篮球场上也有留下准备上体育课的班级，林西成回到车边拿手机，一抬头，就看见文文急匆匆跑出来。 “西成哥哥。”裴雅跑来，好奇地问，“有事吗，你等了我很久吧，不过我马上要去改卷子，今天要改完，明天就要开会分析学生的状态什么，我不能和你说太久的话。” 林西成便开门见山地说：“文文，搬去我家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妹没什么两样。你搬过来，唐娇和唐姚都能放心，也不用折腾房租什么的，你实在过意不去，我可以收你房租。” 裴雅呆呆地看着他，虽说这事情不突然，可林西成的态度，特地跑来当面说，很显然，他是真心要自己搬过去。 “但是，袁小姐……” “我们不可能了，文文，我心里很明白。” 裴雅垂眸说：“这不行，如果她知道了，还是会伤心的，哪怕你们不可能了。” 林西成说：“那我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甚至不和女性接触，就一辈子等她来找我？” “可是这才几天。” “我和又晴的关系出问题，不是因为我喜欢别的人，或是她介意我家里住着谁。是她不想我被她所在的圈子里的人伤害，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在他们眼里，是我高攀，是我削尖脑袋要往上钻，他们都看不起我。” “西成哥哥，你有些激动。”裴雅望着他，“你慢慢说。” “文文……我们楼下一家公司，有个人昨天晚上在我眼前跳楼自杀了。”林西成也豁出去了，把禁忌的两个字，把禁忌的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的同事说，是抑郁症，文文，我很担心你，我、我……” 那纠.缠不休的噩梦，那噩梦里的女孩子，林西成现在觉得，很可能就是文文。 可他不敢说，这太莫名其妙了，这不科学，说出来谁也不会信。 “但是。”裴雅温柔地问，“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情绪，我会很紧张。西成哥哥，你是想能看住我吗，如果我们住在一起，我每天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和情绪，我要怎么办呢？” 林西成微微松开眉头：“我只是……担心你。” 裴雅说：“我知道，但你不太好，看到那样的事冲击太大了，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第151章 我的心灵被净化了 面对这些话，林西成竟是笑了出来：“文文，你很勇敢，敢做也敢说。唐娇看着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唐姚却说其实她胆小，脸皮薄，还很脆弱，而你恰恰相反，你的内心很强大。” 裴雅觉得笑起来的林西成，才是她认识的西成哥哥，一时也放松了，笑道：“自从我把房子卖给你，大家都高看我一眼了，是不是？” 林西成点头：“你敢卖，我也敢买，我妈知道的话，下巴也要掉了。” 裴雅笑道：“那就别让汪阿姨知道，不然她高血压又要……” 这话说一半，她慌忙捂住了嘴，汪阿姨关照过，不要告诉她儿子。 林西成果然敏锐，问道：“我妈发过高血压？” 裴雅不安地说：“你别着急，已经没事了，本来阿姨不让我说的。” 林西成叹气：“她总是自以为很厉害，我的话从来不肯听。文文，为了我妈的健康，以后哪怕她要你帮着瞒我，你也要告诉我，不是要干涉她的生活，我只希望她健健康康。” 裴雅问：“那袁小姐的事，你打算告诉他们吗？” 林西成说：“早晚要告诉的，我和又晴的事，我爸妈不见得多在乎，可是他们会紧张我在公司失去靠山后，会不会被排挤打压，所以这件事随缘吧，什么时候方便说了再提。” 裴雅说道：“那我就更不能搬去你那里住，我们又不是真兄妹，汪阿姨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什么。” 林西成苦笑：“我明白了，让我想一想，我会找机会告诉他们。” 裴雅看了眼时间，她真的要去改卷子了，最后关心地说：“那么严重的事，想想都吓人，方便的话，有时间的话，做个心理疏导会舒服很多。医生会给你一个新的看待人和事的思路，会有一种从束缚里解脱的释然，能变得很轻松。” 林西成说：“来之前，我已经联系学长，让他为我安排，你放心。” 裴雅这下更高兴了，匆匆和他道别，跑着回学校去，教研组长说了，今天放学前，要把卷子都改出来。 篮球场上，准备给学生上课的沈凡，看见了围墙外的光景，也看清了林西成的面容，挺拔帅气的男人，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 “这才是他喜欢的人吗？”沈凡自言自语，她果然是有喜欢的人，还是很优秀的人，而他不过是个体育老师，十年二十年后，依然只是体育老师。 “全体立正！”沈凡吹了声口哨，把心思抽回来，他如果连本职的体育老师都做不好，更没资格去博得女孩子的欢心。 林西成看见篮球场上的老师和学生，突然想起裴雅提到过的，那个追求她的体育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一个，他莫名其妙地挺起了背脊，但又怕站在这里很可疑，还是匆匆上车走了。 之后开车去转了一圈，买了些水果，就回到新康里。 阿福叔给他在门口选了个好的位置停车，他也早早准备了一包烟，和阿福叔聊了几句，就拎着水果进弄堂。 唐姚曾调侃他，说他是新康里之星，其实并不夸张，他走到哪里都有邻居打招呼，说他有出息，说汪美丽有福气，以前会让帮忙教教家里小孩的功课，就现在会套近乎，问有没有好的机会帮忙看看工作。 林西成一路往家走，心里苦笑着，他现在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走进小路，刚好老妈和姚阿姨都在，她们两个要帮聪聪妈染头发，但是外国染发剂看不懂，正在争执使用方法，一看到儿子，立刻叫他帮忙。 弄清楚顺序后，姚玉芬能单独操作，汪美丽就拉着儿子回家了。 林西成问：“怎么不去理发店染发？” 汪美丽眨眨眼睛：“儿子买的染发膏，去理发店染谁知道啦？” 林西成无语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 汪美丽接过水果，念叨着：“家里都吃不完，你买来干什么，你回自己家，弄得跟走客人一样。” “你高血压发过了，怎么不告诉我？”林西成一脸严肃地问，“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事没事，谁告诉你的，你爸爸吗？”汪美丽气呼呼地，“他嘴巴就是快，我就是头晕了一下。” 林西成拿出血压计，给妈妈量了血压，见数据正常还不放心，又量了一次。 “你不上班吗，跑出来不要紧吗？”汪美丽看见儿子当然高兴，可儿子该是忙得没有白天黑夜的人，突然这么悠闲地在工作日跑来看望自己，她心里就不安了。 林西成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大概就是遗传了妈妈，他知道最好不要随便骗老妈，她妈聪明得很。 可他还是没能说实话，哄着妈妈说：“你比什么都重要，工作算什么，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不来看看你，你这儿子也白养了。” 汪美丽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妈妈很满足了，真的，只要我儿子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妈妈这辈子就没有遗憾。” 林西成把血压计收纳起来，说道：“老爸退休后，你们去旅行吧，在家里大眼瞪小眼，要痴呆的。” “呸呸呸……”汪美丽嗔道，“你怎么没好话说，你放心，我和你爸爸肯定潇洒，我和姚玉芬说好了，等你爸和老唐都退休，我们四个人组团去旅游。” 林西成问：“姚阿姨想通了？” 汪美丽哈哈大笑，一副被拆穿了的样子说：“还在做她思想工作。” 看着妈妈一如既往的乐观活泼，林西成心里很踏实，他知道自己是母亲的骄傲，过去优秀的学习成绩，现在高薪体面的工作，所以他不能失败，为了能让妈妈一直这么开心，就算眼下的工作要保不住了，他也要去找更好的发展。 母子俩聊了些家常，林西成说还要回公司，汪美丽当然不强留他。 下楼时，聪聪妈和姚玉芬都不在，汪美丽就一路送儿子出弄堂，林西成被妈妈挽着胳膊，见她那么开心、那么张扬，自己也扬起笑容，直到被妈妈送进车里。 妈妈非要等他先走，林西成只能把车开出去，但一离开妈妈的视线，他就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后视镜里，还能看见站在路边的妈妈，他又振作起来，一路往公司去。 入了九月，遇上阴天，夜幕降临很早，这天裴雅下班时，虽然才刚到六点，可天已经黑透了。 扑面而来的风，带着细细的雨丝，站定了想从包里翻雨伞，但她今天好像没带。 “要伞吗？”沈凡出现在她身后，他手里已经撑着一把伞，递过来说，“你拿着，我回办公室再去拿，失物招领处有很多的。” 裴雅笑道：“沈老师，你是靠失物招领处过日子的吗？” 沈凡一愣，也爽朗地笑起来：“这可是我自己的。” 裴雅伸手试一试雨滴，很细很小，根本不成势，她不在乎地说：“我走走就到家了，不要紧，谢谢你。” 沈凡说：“你今天看起来挺高兴的，人也有精神了。” 裴雅笑道：“我前段时间身体不好，现在好了。” 两人并肩同行，沈凡能感受到自己没有被讨厌，于是也收起了伞，陪她一起淋雨。 “那天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沈凡说，“当然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朋友都是从互相关心开始的嘛。”裴雅说，“沈老师，谢谢你，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成为好的同事。” 沈凡很开心：“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对不起。” 裴雅摇头：“沈老师，你是好人呀。” 收好人卡实在心酸，但沈凡不想闹得裴雅看见他就反感地扭头离开，现在这样，能正常平淡地相处，他也满足了。 兴许长长久久之后，能被认识被接纳，他的性格、他的喜好等等，要是能和裴雅契合的话，他还有希望。 就快靠近新康里，沈凡主动让开了些，裴雅便也想保持距离，提前在红绿灯过了马路。 她是铁了心，只当同事和朋友，如果沈凡再让她感到为难的话，那就连朋友都不必做了。 刚到弄堂口，就收到妈妈的消息说晚上不回来，但会随时发视频通话来查岗，警告女儿不许去别的地方。 裴雅无视了妈妈的话，因为还有娇娇的消息让她开心，娇娇发来了自拍，在郭旭东的车上，郭旭东要带她去吃土耳其菜。 这一边，郭旭东也打开了雨刷，说道：“下雨了，晚上送你进弄堂吧，不知道的人，只当我是专车司机，应该没问题。” 娇娇摇头：“你这个车当专车，我的身价也太高了点，我们弄堂里的人不傻好吧。” 郭旭东想了想：“那我明天和我爸换辆车，我开他的，应该就正常了。” 唐娇则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车。” 郭旭东说：“见客户没办法，在金钱至上的世界里，包装很重要，何况我们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客户群体，让他们开心。” 唐娇问：“也会受委屈吧。” 郭旭东说：“会，这很正常，工作哪有天天开心的。那天我从香格里拉走过来的时候，心里把我会骂人的词眼都骂了一遍，但是看到你，一瞬间，我的心灵都被净化了。” 唐娇嫌弃不已：“这么肉麻。” 郭旭东一本正经地说：“有吗，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第152章 人间最美好的事 见唐娇别过脸去，仿佛是反感这些甜言蜜语，郭旭东认真地说：“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 唐娇说：“哪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我是怕现在听得太多，把一辈子的份额都听完，以后听不到，心里一定会有落差。我知道的，你们追女孩子，什么话都能说的。” 郭旭东却道：“我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我没学过也没刻意去想过，是每天看到你，心里就会冒出这些词。我也嫌自己太轻浮，都快四十岁的人，像个什么样子。” 唐娇温柔地说：“那倒不至于……” 郭旭东说：“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我的联系手册上，老师的评语是，我什么都好，就是容易骄傲、容易沾沾自喜。我妈看了很不高兴，开学后领着我去学校，对老师说，希望他们多表扬我，我是越夸越好的性格，她希望我能更自信更骄傲一些。” 唐娇问：“那不是打老师的脸？” 郭旭东说：“那时候我能懂什么，反正还是每天上学每天疯玩，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我妈在我的人格培养里，起了关键作用，我很感激她。” 唐娇感慨：“家庭环境真是很重要，你看同样是爸爸妈妈，文文就被逼出了抑郁症。” 郭旭东表示，后来他的朋友和徐教授沟通过，也转达给了他，文文病情很严重，到了容易在极端的环境下刺激她出现轻生念头的程度。 但她内心又极其强大，在这样的成长环境里，没被逼疯已经很了不起。 徐教授接触过一些年轻人甚至是孩子，由于家庭教育的错误，不仅仅产生了心理精神方面的疾病，甚至导致人格扭曲，危害社会。 唐娇说：“所以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父母，他们本质上和动物没什么差别，就是在繁衍后代，可是动物的妈妈还会教幼崽生存技能，会保护它们……” 郭旭东摸摸唐娇的手背：“你有很好的父母，有疼爱你的哥哥，那是文文无可奈何的悲哀，不要放到你的身上来。你代替文文难过，并不会减轻她的痛苦，不如让她开心让她高兴。” 唐娇苦笑道：“你没有兄弟姐妹，是不会理解我被偏心对待的，要不是唐姚对我好，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我大概也早就性格扭曲了。别人妈妈还会偷偷摸摸地偏心，我妈妈厉害了，偏心得正大光明，她可以一边爱我一边伤害我。” 郭旭东听得很心疼，虽然堂表兄弟姐妹不少，但不在同一屋檐下，来自父母的偏心他无法体会，就算是祖辈面前，他是男孩子，往往也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好在唐娇很乐观、很洒脱：“当然我很想得开，也很容易满足，我妈已经挺好的了，我哥哥就更好，我嘴上总是嫌弃他，但在我心里，他是最了不起的男孩子。” 郭旭东笑道：“每次想到你哥哥，我都挺紧张的，从伦理辈分上来说，我是他妹夫他是我哥哥，可我们差了那么多岁。” 唐娇笑得眯起了眼，大大咧咧地说：“我们是双胞胎呀，除非找个同龄人，或是姐弟恋，不然我找谁都比他大，大一岁和大十几岁有什么区别？” 郭旭东一下就释怀了，是啊，这不是换谁都一样的结果，他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带着唐娇来到自己熟悉的餐厅，和女朋友共进晚餐是极其幸福的事，看唐娇吃东西能让人感到愉悦，感到生命的美好，他很想在将来，可以和唐娇一起去世界各地，去吃地道的当地美食。 “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唐娇问道，“你去土耳其吃的，和这个一样吗？” “我觉得没有什么是最好吃的，吃东西时的心情和环境，一起吃饭的人，都会影响到食物好吃与否。”郭旭东说。 “你后半句是不是想说，和我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唐娇含笑看着他，“没敢说吗？” 郭旭东被看穿了，笑着将切好的羊肉递过来，小心喂入唐娇的口中，问道：“怎么样？” 柔软香嫩的羊肉，没有半点膻味，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奶香，混杂在层次分明极具个性的香料间，不愧是能和中国齐名的世界三大烹饪国家，这一口羊肉，让唐娇幸福极了。 “真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怎么会这么好吃。”唐娇的眼眸，湿漉漉地看着郭旭东又切下一块羊肉，她主动凑过来就要吃。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喂女孩子吃东西。”郭旭东说，“我以前很鄙视这种行为，觉得男孩子很没样子。” 唐娇满心欢喜地吃着羊肉，惬意地靠在座椅上，一脸甜蜜地看着她的男朋友。 “直到遇见你……”郭旭东说，“我向我曾经鄙视过的人道歉。” 唐娇笑成了花，拿起自己的叉子，挑了一块鸡肉，要喂给郭旭东吃。 刚好有服务生进包厢来上菜，唐娇一慌，想把手收回去，可郭旭东已经凑过来，把东西吃下去了。 服务生自然见怪不怪，介绍了菜名和食材，就请他们慢用，默默地退了出去。 唐娇反而脸红了，懵懵的模样分外可爱，郭旭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奢望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能生活在一起，每天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年近四十，包括父母在内，他这辈子第一感觉到，想和一个人24小时都在一起，不怕腻也不会烦，哪怕冷静下来，理智告诉他，奢求渴望的事一旦达成，紧随而来的必定是空虚茫然，他也完全没打消这个念头。 郭旭东清楚地知道，和唐娇在一起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比幸福。 “如果有可能的话……”郭旭东放下刀叉，正襟危坐。 “什么？”唐娇也尝了一块鸡肉，满口留香。 “我们能一起生活吗？”郭旭东勇敢地说出口，“你来我家住，或者，我们另外找房子。” 唐娇愣住，咀嚼的嘴巴也停了下来，仿佛被定身术定住了，一动不动，几十秒后才猛地回过神，继续慢慢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郭旭东很不安，但勇敢地说：“我、我不是那种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我工作忙，你也经常加班，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 唐娇也冷静下来，坐直了说道：“爸爸妈妈不会同意，他们不会允许我和男人同.居，更不要说发生那个事。当然，我、我自己不这么想，可我妈妈很传统，她肯定会骂我，家里会吵翻天。那天我只是说，要和文文搬出去住，她就一万个不同意，我们还吵架了，我差一点就给你打电话，当时我心里很难过。” 郭旭东心疼地问：“怎么没告诉我，你随时可以找我。” 唐娇笑道：“我妈妈很快就来跟我道歉，我消气了。所以我说，她能一边爱我一边伤害我，因为我也爱她，所以伤害我的事我能不计较，但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我只是被她爱着，为什么要让我难过呢。” 郭旭东起身，坐到了唐娇身边，将她搂在怀中：“没事了，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 唐娇软绵绵地说：“那天我差一点就给你打电话，我想让你带我走。” 郭旭东轻轻吻她，温柔地说：“别难过，既然已经和妈妈讲和了，就放下吧。” 唐娇点头：“我知道，我很爱我妈妈，妈妈也爱我，可她太偏心了，她更喜欢哥哥，再多的借口和无奈都不能掩饰她真正的想法，她就是更喜欢哥哥。” 郭旭东说：“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想你的妈妈也是，我也是。” 唐娇问：“那我呢？” 郭旭东说：“嗯，你是完美的。” 唐娇笑出声来，在郭旭东的怀里，得到了满足的拥抱，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好有安全感，好温暖，她拥有完整的、毫无保留的爱。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唐娇说，“我那天又难过又开心，我高兴的是，在我伤心的时候，我心里有了另一个依靠，就算我摔门跑出去，我也可以来找你。” 郭旭东心满意足，工作上再大的成就，学生时代再好的成绩，都不曾让他如此幸福。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理智了，恋爱中的人是不会冷静的，但这不是很神奇吗，这一定是人间最美好的事。 “等我一下下好吗？”唐娇说，“我需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始终希望我们是可以被祝福的，我想爸爸妈妈和我一样喜欢你，我会努力争取，我会好好说服他们，再等我一下下。” 郭旭东说：“别着急，多久我都等。” 唐娇抬起头，亲了他一口：“不过，我也很好奇你的家，可以去看看吗？” 郭旭东问：“现在吗，随时都可以。” “我们先吃饭，不然太浪费了，这么多好吃的。”她的心砰砰直跳，红着脸说，“吃好了，要是送我回去顺路的话……” 第153章 你把我女朋友吓到了 饱餐一顿异国风味，准备离开餐厅时，唐娇收到文文的消息，说今晚她妈妈不回家，要是回去还早，她可以帮娇娇辅导一下钢琴手型。 唐娇看了眼正结账的郭旭东，一时没有回答文文，也没对男朋友提起。 “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雨挺大的。”郭旭东不舍得女朋友淋雨，留下唐娇后，撑着伞独自离开了。 唐娇低头看手机，想着该如何回复文文，她一会儿要去郭旭东家，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郭旭东要开车没喝酒，她倒是尝了几口烈酒，现在缓过来了些，刚才可是连胳膊上的皮肤都红了，吓得郭旭东再不许她碰。 唐娇抓紧了手里的包，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都二十五岁了，就算还不能完全自由决定住在哪里，要顾忌爸妈的感受，可她完全有权利支配自己的欲.望。 “妈妈，下雨……”奶声奶气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唐娇下意识地转身，见到了两个似曾相识的孩子，大的哥哥帅气又漂亮，胖乎乎的弟弟又奶又可爱，被哥哥拽住，小短手还使劲挥舞着，兴奋地说，“哥哥，下雨，下大雨。” “下雨你还往外跑？”哥哥双手抱住弟弟，算是把他控制住了，很快从后面走出来一对夫妇，唐娇已经猜到了，果然是ceo和他的太太。 唐娇很紧张，又远远看见郭旭东的车开过来，而这边，ceo拿了伞，也让他的妻子带孩子们等在原地，独自去取车。 他没走多远，郭旭东的车就过来，两个人在路上碰面，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各自前行。 郭旭东到门前停下，放下了车窗，两个孩子认出了他，小的弟弟拉开门就往车上爬，被他哥哥拽下来说，不是郭叔叔接他们。 弟弟懵懵的，他家哥哥已经很聪明地，看向了唐娇这边。 年轻美丽的妈妈，把两个儿子拉到身边，唐娇紧张得快晕过去了，死活也张不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白纪川快过来了吧，那我们先走了。”郭旭东大方地打了招呼，和两个小朋友再见，示意唐娇上车。 胖弟弟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再见。” 他家哥哥纠正道：“是阿姨，阿姨再见。” 唐娇的脸，比先前尝了土耳其烈酒红得还厉害，钻进车里，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僵硬地和车下的人挥手再见。 郭旭东把车开出去，第一个路口就遇上红绿灯，他摸了摸唐娇的手，果然五指冰凉，方才的情形一看就能明白，唐娇吓坏了。 “里面有一家亲子餐厅，他们带孩子过来玩。”郭旭东说，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不然绝不会过来。” 唐娇缓过几分：“怎么办，被发现了。” 郭旭东说：“我和你谈恋爱之前，他们就知道我喜欢你，在追你，但不知道我追成功了，因为你说过，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唐娇愣住，直到车子再次启动，她才问：“为什么，他们知道你要追我。” 郭旭东说：“我要弄清楚公司是否允许内部恋爱，白纪川花重金聘请我，不是让我来选女朋友的，我必须尊重他。但是你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们今天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唐娇说：“对不起，我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招呼也不会打，我还不如两个小朋友。” 郭旭东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不会介意，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我和白纪川从竞争对手，到合作伙伴，再到同事，虽然是生意场上认识的，但没有比对手更了解彼此的，结果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好朋友。休假时我们会一起喝个酒，逢年过节或者他们孩子生日，有聚会我都会去参加，我和他的朋友也是朋友，你知道徐教授吧。” 唐娇缓缓点头，可她明明记得徐教授是郭旭东的朋友介绍的。 郭旭东笑道：“其实为我介绍徐教授的人，比白纪川还厉害些，他是白纪川几十年的好朋友。” “有多……厉害？”唐娇的想象力已经到极限了。 “是董事长的女婿。”郭旭东说。 唐娇呆住，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和郭旭东不可能只是年龄带来的经济能力的差距，他距离袁又晴所存在的阶层，已经很近很近。 “想不想听他们的故事？”郭旭东问道。 “文文今天有空，家里没人，她说她要教我……”唐娇差点忘了弹钢琴的事，是准备给郭旭东的惊喜，忙改口，“教我练口语，今晚就不去你家了，送我回去好吗。” 郭旭东心里一咯噔，他并不是要带女朋友回家做什么，但唐娇突然不想去，一定是刚才的事影响到了她，一定有他不在乎的什么，却让唐娇为难了。 “好，我送你回去。”郭旭东紧张起来，他很想问，但显然唐娇不会对他说什么，不然也没必要突然借口回家。 那之后一路，两人都没说什么，唐娇对总裁夫妇的故事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没心情，她需要消化一下今晚接收到的讯息，更要重新看待一下郭旭东的社会地位。 车子靠近新康里时，雨停了，唐娇让郭旭东停在路口，虽然很晚了，还是怕被邻居撞见，下了车后匆匆忙忙就跑进了弄堂。 看着女朋友的身影消失在弄堂口，郭旭东很难受，他明白，唐娇肯定不开心了。 然而想要解决问题，要先弄清楚问题是什么，他现在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贸然开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唐娇一口气跑到家门前的小路，在路口裴家门外停下，喊着：“文文，文文……” 裴雅推开窗口，朝她招招手：“我马上过来。” 幸运的是，临出门前，妈妈发来视频通话查岗，时间刚刚好。 来到娇娇家，在楼梯上遇见姚阿姨，说女儿洗澡去了，房门没锁让她自己进去，她还和阁楼上的唐姚打了招呼。 裴雅很喜欢娇娇的电钢琴，戴上耳机，就算是半夜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弹奏，完全不用考虑扰民的问题。 于是唐娇洗完澡回来，就看见戴着耳机的文文十指飞舞，整个人仿佛和音乐融合在一起，脸上的神情随着节奏而变化，但唐娇什么也听不见，光看文文这样子，又搞笑又吓人。 当然，害怕是不至于的，可差距太大了，唐娇很清楚，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弹到文文的水平。 联想到今晚，她很怕自己，也会一辈子也跟不上郭旭东的脚步。 平时在小伙伴、在爸妈面前多自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她，就刚才，连简单的“你好”都说不出口。 裴雅弹完一曲，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唐娇回来了没，突然见她蜷缩在床上，吓了一跳，摘下耳机问：“肚子疼吗，来老朋友了？” 唐娇委屈极了，哽咽着：“文文，我太没用了，我真的太没用了。” 此刻，郭旭东回到家，在停车库坐了几分钟，满心慌乱和不安，最后没好气地给白纪川打了电话。 “你把我女朋友吓到了。” “我？” “你干嘛跑去那里吃饭？” 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好像还在招呼他家太太来听八卦。 郭旭东没好气地说：“笑你个头，她被你们吓到了，我还好死不死地告诉她，是谁给我介绍的徐教授。” 白纪川说：“我们都是打工的，你好好解释一下，再说了，一个女孩子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另一半的差距，并为此冷静思考，难道不是好事吗？” 郭旭东也算冷静了，不论男女，这个社会上太多削尖脑袋想往上钻的，凭本事的也就罢了，但更多的人，只想走捷径，只想不劳而获，但唐娇不是，她绝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电话那头，像是在商量什么，不久后，白纪川便说他家太太邀请郭旭东和女朋友，去参加她们鞋履品牌的新品发布会。 郭旭东说：“等我哄好了，再问你拿请帖，真是……她吓坏了。” 这会儿功夫，唐娇已经把事情向裴雅解释清楚，文文才明白，她候诊时和病友提起自己是看徐教授，人家眼底的不可思议，当时一起候诊的人里，只有她是徐教授的病人。 裴雅拉着唐娇坐起来，给她吹头发，姚玉芬敲门进来，放下水果说：“你真是的，不是弹钢琴吗，怎么叫文文给你吹头发？” 但也就这么说了句，很快就离开了。 吹好头发，唐娇抱着娃娃坐在床上，很小声地说：“唐姚总是说我窝里横，我还不承认，他的意思应该不是说我在外面不敢跟人打架，而是我不上台面。” 裴雅说：“姚姚哥哥不会这么说的。” 唐娇烦恼极了：“文文，你说林西成怎么那么厉害呢，他是不是不喜欢袁又晴，怎么分手了一点事也没有。我现在和郭旭东还没什么，我就难过死了，如果之后要分手，我会很伤心的。” 裴雅问：“怎么就要分手了呢，你别胡思乱想。” 唐娇弱气地说：“你想想，他接触的人，他参加的活动，你不知道我们总裁夫人多大气，那气质真是没话说了，你再看看我，看看我这副样子。” 第154章 我们又不是兄妹 此时，唐娇的手机响了，是郭旭东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平安到家。 “本来今晚，我要去他家的，而且……”捧着手机的人，满眼失落，“他今晚说，希望能和我一起生活。” 裴雅欣喜地问：“真的吗？” 唐娇嫌弃说：“你这小姑娘，倒是很放得开，将来可不要随随便便被男孩子骗走。” 裴雅说：“我觉得一起生活很好啊，这样才能明白互相之间能不能过一辈子，再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都要归于生活，但如果能和生活并存，那多美好？” 唐娇叹气：“这是理想状态，谁不希望是这样的，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 裴雅说：“所以才要试着在一起不是吗？” “可我要得到爸妈的同意，不是我怕他们，是如果某件事只有我一个人开心，哪有什麽意思呢。”唐娇搓着自己的脑袋，烦躁地说，“我就知道，谈恋爱很麻烦。” 她倒在床上，文文就上床躺在她身边，比不得林西成家里的六尺大床，苗条的她们已经把小床占满了。 “今天西成哥哥来找我，来学校找我。”裴雅说，“他让我搬过去住，他说我们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没什么可顾虑的。” 唐娇说：“那可不行，你们不是亲兄妹好伐，将来有什么事，说也说不清楚。你的另一半该怎么想，他的另一半也会很膈应，不行不行。” 裴雅看了看娇娇，淡淡一笑，继续说：“我也觉得不行，我们又不是兄妹。” 唐娇说：“就照原计划，借个老公房来住，我们自己打扫干净布置布置，也会很舒服的。” 裴雅笑道：“吃了两天药，暂时没什么副作用，我几乎没感觉，徐医生说要两周左右才能真正起效，我没不适症状，已经很好了。” 唐娇立刻正经起来，关心道：“要是不舒服了，随时找我，我上班可以接电话。只是不想被人说偷懒摸鱼，在工位上才不怎么摸手机，但你打电话我一定会听到铃声，就算在开会，我也会开震动的。文文，你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记住了吗。” 裴雅很安心，侧过身抱着娇娇的胳膊：“你有没有想过，那位气质很好的总裁夫人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许人家天生就优雅高贵，但如果不是呢？我不是生出来就会弹钢琴的，我也不是天赋型的人，以前一起学琴的地方，比我有天赋的人很多很多，人不都是从无到有的吗？下次再碰到那些人，你一定会很大方地打招呼，以他们的阅历，见过无数人，他们一定会包容你的紧张。” 唐娇怔怔地看着文文，这个小姑娘，真的比她小两岁，不懂人情世故，不擅长与人相处吗？ 裴雅说：“我觉得郭总监认识那些人，不代表他就是那个阶层的，这里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我记得你说过，他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都是普通人。” 唐娇说：“我没有信心，将来可以陪他出入那些场合，见客户、酒会聚餐什么的。” 裴雅问道：“是不喜欢那种场合吗？” “相反我很喜欢，很向往，你知道的。”唐娇说，“那样就会让他知道，我爱慕虚荣，我以前觉得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我不偷不抢，我就喜欢高档的东西怎么了？原来，我只是没碰到一个，能让我在乎的人。” 裴雅说：“你还是没偷没抢呀？” 唐娇愣住，是文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是她听不懂文文的意思？ 裴雅说：“难道郭总监就不能优秀吗，难道为了喜欢你为了和你在一起，他要放弃曾经努力得来的一切，不再和朋友交往，一切从头开始？” 唐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雅说：“他接触的群体里，门当户对的女性一定很多很多，不是说那个本来打算结婚的，家里条件就不差吗？可他一个都不喜欢，他只喜欢你，他喜欢上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小职员，是个会穿着一屁.股灰的裙子去上班稀里糊涂的姑娘。” 唐娇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芒，是啊，所以她在纠结什么？ 裴雅温柔地拍拍她：“跟我说，不如去和他说，这是你们两个的事。” 唐娇心里舒服多了，真是豁然开朗，抱着文文一顿猛亲，闹的裴雅喊救命。 但是猜到娇娇一定会和郭总监发消息或是打电话，裴雅主动说：“我回去了，万一我妈突然回来，这两天挺太平的，我不想和她吵架，不想呕吐耳鸣。” “我送你。”唐娇起身来，硬是把文文送出来，在她心里文文和张春的矛盾根本不叫吵架，吵架是相互的事，她就是单方面被欺压。 “早点睡，等我和他沟通过了，我再跟你说。”唐娇抱了抱文文，把她送进铁门后，才往家里去。 姚玉芬听见动静，从楼上下来叮嘱女儿锁门，唐娇却靠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 “怎么了？”姚玉芬有些紧张，“不开心吗，出什么事了，张春回来了？” “妈妈，我爱你。”唐娇却说。 “哦哟……”姚玉芬哭笑不得，“你怎么啦？” 唐娇摇了摇头：“妈妈，我明天早饭想吃菜包子，还要个糖三角。” 姚玉芬答应了，看着女儿锁门后，才回到楼上，一边锁门一面念叨：“小姑娘怎么了。” 唐姚的床就贴着门边，只有个塑料收纳柜遮挡一下，他伸出头问：“唐娇怎么了？” 姚玉芬说：“突然发嗲，感觉小姑娘有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单位里被人欺负了，她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 唐姚不以为然：“讲不定和男朋友吵架了。” 姚玉芬凑近儿子问：“妹妹真的谈朋友了？对方是什么人，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唐姚摇头：“我也是猜的，你看她最近都不发朋友圈了，说是和朋友看电影啊吃饭啊，但是你看她晒过照片吗？” 姚玉芬眉头紧蹙，转身跑进里面的隔间，对戴着老花镜看手机的老公说：“女儿有没有谈朋友，你知道吗？” 唐志明摘下老花眼镜：“我问过她，她说没有。” 姚玉芬说：“是啊，她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唐志明笑道：“担心什么，你女儿脸上藏得住事情吗？” 姚玉芬不服气：“她嘴巴很紧的，你女儿又不是颠三倒四的人。” 唐姚在隔间外说：“睡觉吧，你们再响一点，唐娇要听见了。” 姚玉芬又跑出来对儿子说：“你想想办法，问问文文或者是去她公司附近看看，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怕你妹妹别人骗，她傻乎乎的呀。” 其实唐姚也担心，但作为同龄人，作为可以心连心的双胞胎哥哥，他多少还是能理解妹妹谈恋爱了但瞒着父母的心情，何况现在也只是猜测，唐娇已经好几次否认了，别把她惹毛了。 “知道了，我去跟踪她好吧。”唐姚敷衍妈妈，“你放心，她就是看着傻乎乎，很精明的。” 此刻，唐娇刚鼓起勇气，给郭旭东发了消息：你睡觉了吗？ 郭旭东正在洗澡，但手机铃声开到最大，带进了浴室，听到提示音，顾不得满身泡沫就来拿手机，看到真是唐娇的消息，立时有了笑容。 他很坦率地回答：我在洗澡。 唐娇问：在泡澡吗，怎么拿手机了？ 郭旭东说：淋浴，怕错过你的消息，把手机带进来了。 唐娇看着屏幕，心口一暖，很快又一条过来：有些话，明天当面跟你说，我来接你吃早饭，你起得来吗？ 唐娇眼眶湿润了，她知道郭旭东一定感受到了她今晚的慌张，可他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分寸，给她自由呼吸的空间，让她能有时间自我消化和冷静。 文文说的对，郭旭东就是优秀，能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多好的事，她不用去等待一个男人成熟和长大，她多有福气。 郭旭东说，等他洗完澡再继续聊，刚要放下手机，又收到娇娇的消息：郭旭东，我喜欢你。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放下手机的男人，伴着水声，愉快地哼起了歌。 最近大街小巷、商场办公楼，角角落落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在哼这首歌，郭旭东活了快四十年，第一次开心地唱起了歌，条件反射也是这首。 夜渐深，转眼已是午夜，裴雅做完试卷分析，工作微信里依然无数条未读消息，家长们在讨论着今天的摸底考试，她把单独私信的回复完，已经是极限了。 给两部手机插上电，起身要去刷牙，却又接到妈妈的视频电话。 她很想装睡不理会，但电话很快就挂了，转而是文字消息，妈妈问：你爸爸回来了吗？ 裴雅很反感，满心的厌恶，抓起手机，拨通了爸爸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裴厚德问：“文文，怎么了？” 裴雅问：“爸爸，你在哪里，妈妈找你。” 裴厚德的语气很不耐烦：“我今天值夜班，跟她讲过很多遍了，你不信的话，爸爸跟你视频一下，来……” 裴雅说：“你是自己值夜班，还是陪人家一起值夜班？” “文文！”裴厚德的声音，显然慌张了，死撑着说，“你、你不要瞎想。” “爸爸，你是在等动迁吗，不然的话，早点离婚吧。”裴雅说，“你不觉得妈妈很可怜吗？” 第155章 像是岁月留下的音符 裴厚德气恼地说：“我和你妈的事，你不要管，爸爸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这个家。你妈妈可怜，你告诉我她哪里可怜，那你可怜过爸爸吗，二十几年，你妈妈是怎么对我的？” 裴雅才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挂了。 然而她还想说的话，并不是责怪爸爸对妈妈的背叛，又或是对家庭对她的抛弃，她想说如果爸爸能好好把婚离了，才能站得住脚为他说话。 可爸爸不在乎她的感受，他仅仅把女儿当做心理安慰，来减轻甚至消除他的罪恶感，他和妈妈都标榜他们是受害者，但女儿不是，她不配，她没资格。 满心的绝望，让裴雅异常痛苦，她夹在了自身的道德裂缝里，她的隐瞒是对妈妈的背叛，她说出来，就是和爸爸决裂。 “为什么要这样？”手机掉落在地上，裴雅抱头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 也许健康正常的人，可以对此作出抉择，可裴雅不行，她寸步难行。 这是她患病的根源，是她要战胜的最大心魔，可笑更可悲的是，到这一刻，她仍旧想保护爸爸，想要保护妈妈。 裴雅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存放文具的抽屉上，她新买的美工刀就在那里。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跪在书桌边，拉开了抽屉。 然而神志混沌，视线也模糊，她的手错过了第一层抽屉，映入眼帘的，是第二层抽屉里珍藏的东西，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最喜爱的礼物，但她没什么朋友，所以东西的来源也很单一，大部分是唐娇他们送的。 裴雅怔了怔，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十几年过去了，即便被用心收藏，物件终究会老化，水晶雪球里的雪花凝固不会飘动了，生日贺卡上的字迹都淡化了，当年觉得美丽不可方物的首饰，如今看来是那么廉价而土气，拉链很快就坏了的冒牌迪士尼笔袋，还有…… 抽屉最里面，唯一一个带包装盒的礼物，是一只钢琴模样的八音盒，是小学三年级生日时，西成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扭动发条，生锈的八音盒嘎吱嘎吱发出走音的曲调，但听着听着，这叽叽歪歪的声音，也变得和谐起来，像是岁月留下的音符，替她记着十几年前的欢乐和幸福。 裴雅抱着膝盖，听着听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抹去眼泪，再次小心翼翼地扭动发条，每一个音符里，都承载着童年时的快乐，耳边又想起哥哥姐姐们在楼下喊她：“文文，下来玩吧……” 裴雅打起精神，拖出行李箱，把这些东西小心收好，今晚不用偷偷摸摸了，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打包收拾东西。 答应娇娇的事，不能食言，她们要搬出去住，她还要教会娇娇弹钢琴。 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黎明必定会到来，周五一清早，才六点半，要去学校上班的裴雅刚刚走出家门口，就听见高跟鞋踩着水门汀的动静，从小路深处匆匆而来。 “娇娇？这么早？”裴雅很惊讶，“你……陪我吗？” 唐娇挽起她的胳膊：“走，一起。” 虽然才六点半，可弄堂里不少人来来往往，上班的，上学的，大清早已经有人家在路边生煤球炉了。 唐娇在弄堂里，出了名的迟到大王，每天都风风火火跑出去，难得见她这么早出现，邻居们少不得玩笑几句，而开朗活泼的姑娘，能和每个年龄层的人相处愉快。 到了弄堂口，裴雅以为她们该分开了，可娇娇竟然和她朝一个方向走，夜班下班的阿福叔看见了，笑道：“娇娇，你不去坐地铁啦？” 唐娇说：“我朝那边去和文文吃个早饭，然后学校后面也有个地铁口，顺路的。” 裴雅只是傻傻地在一旁笑，被阿福叔叮嘱路上小心后，就被娇娇拖走了。 “我吃过早饭，泡了麦片和牛奶，还吃了一只香蕉。”裴雅说，“我陪你，但我不吃了，我吃不下。” 唐娇这才老实交代，郭旭东已经等在校门外了，她们要走快些，不然赶上送孩子的大部队，车子能在这条路上卡半个钟头。 “他来接我去吃早饭，他有话要跟我说，我也有话想对他说。”唐娇软乎乎地说，“昨晚你走了之后，我就给他发消息，他也一直在等我消息，洗澡都把手机带进去，就怕错过消息让我等。” 裴雅满眼羡慕和欢喜：“郭总监真是很喜欢你呀。” 唐娇赧然含笑：“我也喜欢他，我是喜欢他才会焦虑的，我怕自己配不上他。” 裴雅说：“别这么想，那郭总监比你大十几岁，他要是也焦虑一下，你再焦虑一下，两个人都往后退一步，可就什么都没了。虽然两种不同的差距，无法互相抵消，但也算扯平了不是吗？” 唐娇笑得眯起眼：“文文，你是因为读书多，才能想出这么多道理吗，明明还那么小。” 裴雅笑道：“我也不小了，更不是什么大道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然而看着文文瘦得有些凹下去的脸颊，和眼睛下发青的眼袋，应该是用遮瑕挡过了，可还是盖不住，唐娇大约能猜到，文文昨晚没睡好。 “等我给你发消息。”唐娇想要把自己的快乐和幸福传递给文文，阳光灿烂地笑着，“但是作为条件，将来你谈恋爱了，也要跟我分享你们的故事。” 裴雅远远就看见郭总监的车在校门对面停着，朝前方努了努嘴：“走吧，你不饿，郭总监也饿了。” 唐娇双颊绯红，很小声地呢喃：“是他非要来接我吃早饭……” 弄堂里，已经买菜回来的姚玉芬，敲了半天亭子间的门也没反应，不得不上楼拿了钥匙下来开门，才发现女儿已经不在家了。 爬回阁楼，问穿戴衣服要去上班的老公，和还躺在床上的儿子：“女儿呢？你妹妹呢？” 父子俩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姚玉芬指着桌上的点心：“她叫我买的早饭，怎么不吃就走了，她怎么可能起得那么早，会不会昨天晚上就跑出去了，我昨天就觉得她不太正常，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父子俩还是一样的表情，互相看了眼，唐姚不急不缓地说：“我给她发消息问问。” 姚玉芬一个激灵：“我去问问文文。” 下楼出门，遇见几个邻居买小菜回来，跟她玩笑说：“今天娇娇这么早就上班，小姑娘长大了，不睡懒觉了嘛。” 姚玉芬忙问她们是不是见到女儿，邻居们表示，看到她和文文一起出去的，刚走没多久。 “哦，是和文文啊……大概一起吃早饭去了。”姚玉芬松了口气，脸色都缓了几分。 她很怕女儿是半夜出门，很怕是哪个男人把她带出去，三更半夜出去能有什么好事情，不是她思想保守、迂腐不化，她怕女儿吃亏，怕女儿被骗被欺负。 家门前，唐姚缓缓下来，还吊着一条胳膊的人，喊着：“妈，唐娇和文文吃早饭去了。” 姚玉芬跑回来，示意儿子别喊，冲身后还未散去的邻居尴尬地笑了笑，搀扶儿子上楼了。 这一边，汪美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睡痕，端着痰盂罐下楼，看见几个人在这里说话，打招呼说：“你们买菜回来啦，这么早，几点钟起来的？” 邻居说：“现在越来越睡不着了，老清老早眼睛就睁开，不服老不行的，美丽啊，你刚刚醒？” 汪美丽说：“昨天晚上风凉，好睡得很。” 邻居说她有好儿子好老公，每天嘻嘻哈哈没心事，当然睡得着吃得香，哪里像她们，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 汪美丽笑着应付几句，出去倒了痰盂罐回来，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门裴家的光景。 挺大的房子，冷冷清清，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还不如之前借出去的时候好，最后走的那对小夫妻，进进出出总是阿姨阿姨嘴巴甜得不得了。 当然，文文是讨人喜欢的，汪美丽抬头朝窗口看了眼，可没来由地，想起那一晚孩子在窗口哭泣的模样，不禁一叹，念了句：“小姑娘作孽……” 此刻，林西成已经开车出门，学长为他约了心理医生，由于是临时约的，人家特地提早上班等他，他当然不能再去晚了。 学长很重视这件事，毕竟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那么惨烈地死去，热情地为他联络安排，昨天才说的事，今天就约好了，更说好要亲自来带他去。 林西成到达医院后不久，学长就来了，先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喝杯茶，等同事到了后，再带林西成过去。 “你马上要上班了吧。”林西成说，“会不会影响你。” “还早，你就别担心我了。”学长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什么的，见了医生，不要害羞，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林西成尴尬地一笑：“还好，你放心。” 学长问道：“那你的朋友呢，那个小姑娘，症状好一些了吗，味觉恢复了吗？” 林西成神情凝重：“你是医生，我就不隐瞒了，也许将来还要你帮忙。你在学校看到的人就是她，我们另外的朋友托人介绍去见的那位教授，后来再去医院诊断，她是重度抑郁症。” 学长吃惊不已，眉头紧蹙，问道：“有人照顾她吗，她的家人知道吗？” 第156章 变成更好的我们 林西成本是来做心理疏导，以减轻他目击自杀带来的创伤，但后来聊着聊着，就提起了裴雅的病症。 学长和医生一致劝说，必须要有个人和裴雅共同生活，能尽可能地陪伴，说难听些，就是看管她。 对于重度患者来说，发病时除了精神上的折磨，还有身体上的痛苦。文文现在已经出现的进食障碍、失眠和伤口不愈等等，就是具体的表现，而进食障碍带来的营养不良，会对身体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即便她现在看起来很好，也是处在一个不断恶性循环下去的状态。 林西成开车回公司，想到医生对他说的，刺激到病患走上绝路的，一般不会是什么大事，可能她今天没赶上上班的公交车，都能彻底瓦解她的全部坚强。 但是在普通人看来，在无法理解这一切的人看来，就是矫情，就是作，就是抗压能力太弱，就是麻烦。 离开医院时，学长说，如果裴雅将来情况越来越糟，甚至可能需要住院，接受更为痛苦的治疗，现在她状态还好，就该被保护起来。 虽然学长相信徐教授有她的治疗方案，徐教授更了解病人目前的状况，但林西成若真的在乎裴雅，就需要明白最坏的结果最糟的状态是什么。 而今天，林西成第一次对心理医生提起了他的噩梦，巧的是，他梦里那个不断自尽的人是个女性。 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可他的的确确从今年开始，不断地在梦里见到“她”，他认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文文。 医生建议他，不要再做任何不愿意和不喜欢的事，不要为了他人而强迫自己努力，他梦里见到的女孩子，从科学角度来说，肯定不是裴雅，但很可能，是他自己内心的影射。 他的失眠多梦，他的郁郁寡欢，甚至有些偏执，在人前一切都好，谈笑风生、努力工作的他，却无法在人后支撑起自己的内心。 如此种种，都有不好的倾向，他同样需要警惕起来，积极努力地，把自己拉回健康良好的状态，先保护自己，再去保护他人。 林西成觉得很可笑，但可笑的不是医生的告诫和判断，是他自己。 那天他对唐姚说，之所以在校招被录取后，放着学校保研的机会不要，拿着本科文凭就开始工作，是因为他读书读累了。 当时只是不经意聊天，随口说出来，如今想来，其实是攒在他心里整个学生生涯的包袱。 想让妈妈在弄堂里、在单位上，在亲戚朋友面前有炫耀的资本，想让那些嫉妒羡慕他的同学闭嘴，他用尽了自身智商的极限，拼了命地念书。 唐姚不喜欢读书，正大光明数学考出个位数，林西成也不喜欢念书，中考全市第一名，高考直接保送。 多可笑。 车子驶入公司楼下的停车库，林西成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助理的电话打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公司出事了。 “我已经在楼下了，马上上来。”林西成说。 “林总，我们的项目数据被泄露，现在上面怀疑是我们的问题。”助理紧张地说，“拿到的证据，邮件都是从我们这里出的，现在公司要调查我们部门，所有人的电脑都不能碰了。” 林西成很冷静，既然预知公司要裁撤部门，之后不管有什么动作，都不值得奇怪，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团队背负污名离开，他不希望服务了三年多的公司，变得这么下作不要脸。 回到办公室，连他的电脑都被封了，技术人员要下午才到，到时候会查每一个相关员工的电脑。 然而，查一个邮件来源而已，完全不需要兴师动众，这么做很难看，像是故意闹大。 一旦传出去，涉事的职员将来在同行业的公司求职时，都会被问到这件事，会让他们很尴尬，甚至影响新工作和之后的薪资。 这三年，一起加班、熬夜、跑客户的同事们，每一个都拼尽全力，至少和他共事的人，林西成都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走出办公室，目光扫过其他组的人，虽然他们的电脑也都被封了，可一个个都像在看叛徒似的看着他，好像他就是那个出卖公司的人。 由于涉及商业机密，他们的办公区没有监控，只在入口处安装了摄像头，控制进出人员。 虽然每台电脑都会加密，但要利用系统漏洞来做些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西成想弄明白，是公司要裁撤部门故意栽赃嫁祸，还是团队里有人背叛公司出卖同事，不论是冲着他，还是冲着整个部门，他都希望无辜的人，能干干净净地离开。 从北京回来后，整整一周没再联系，林西成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打算给又晴打电话，没想到，又晴先打来了。 “公司的事，我知道了。”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又晴笑道：“看来，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的。” 林西成无心玩笑，问：“如果不是公司的意思，我愿意配合调查，但要是公司为了裁撤部门故意搞小动作，我会尽力保护我的手下，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又晴轻轻一叹：“你在威胁我？” 林西成说：“是给你个交代，除了你，别的人我也不在乎了。” 袁又晴笑了：“要不要给你打电话我犹豫了十分钟，现在想想那十分钟真浪费时间，我们还不了解彼此吗，西成，谢谢你还在乎我。” 林西成说：“是你父亲的意思吗？” 又晴否认道：“我和家里联系过，我爸我哥哥都不知情，但我嫂嫂跟我提过，叔叔上个月和我爸爸见面时，两人在书房发生争吵，吵架的内容她和我哥都不清楚，但我爸爸为此闷闷不乐好几天。” 林西成想起又晴的叔叔，永远一副乐呵呵亲民好相处的模样，难道是人前人人后鬼？ 又晴说：“我哥在路上了，他会来调查，你配合他。请相信，这件事绝不是我们为了裁撤部门故意搞事，但部门肯定会撤，公司也肯定会撤，这是我爸爸坚持的事，你心里有个准备。” “我明白的。”林西成说道，“你不再过来了？” 又晴顿了一顿，说：“后天直接从北京走了，去我爸妈身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国，应该会再念两年书。” “对不起……”林西成很难过，“是我伤害了你。” “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袁又晴笑道，“虽然不现实，说什么大家还是朋友，但如果以后的人生里还能遇见你，我应该是会高兴的，希望我们都能过得更好。” 林西成眼圈微红，说道：“处理完这件事，不论现在是否裁撤部门，我都会辞职，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又晴说：“其实我也想到了，我们的事弄得这么尴尬，哪怕部门会裁撤，但在那之前，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我可以一走了之，你虽然也能走，但代价太大了，所以别再对我说对不起，我会更愧疚。” “又晴，希望将来，我们能在更好的状态下再见面。”林西成说，“再见了。” “再见……”又晴说出这两个字，一秒也不迟疑地按下手机。 她正坐在四合院院子里的大沙发上晒太阳，嫂嫂她们都躲到里头去了，虽说北京的天气已经凉爽起来，可紫外线不是闹着玩的。 但袁又晴觉得，她需要阳光，好像她的名字一样，她要在阳光下通透地活着，感受温度与明亮。 她需要重新开始，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她不愿辜负这三年对一个男人深深的喜欢，哪怕得不到回报，她的爱，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上海这边，袁又晴的哥哥很快就到了，而正如她所料的，在哥哥出现后不久，叔叔带着他的人也赶到了公司。 林西成一上午被问了很多话，公司里气氛紧张而低迷，下午技术人员到达后，林西成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办公密码，技术当着所有高层的面，查了他的电脑，但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袁又晴的哥哥单独和林西成谈话后，他刚回到办公室，又被又晴的叔叔叫去了。 他们分手的事，似乎已经传开，这位和蔼亲民的大袁总，开门见山地说：“又晴的爸爸要退出中国市场，简直是疯了，这件事过去后，我希望你能来为我做事，一起努力，把公司留下来。” 林西成单刀直入地问：“这件事和您没关系？” 大袁总呵呵一笑：“什么意思，我需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只希望公司能继续留在中国市场，但我手里的股份不够，我需要又晴的支持，我想你能说服又晴吧。” 林西成说：“您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大袁总摇摇手指头：“我的侄女我了解，小丫头是重情重义的人，他爸妈和哥哥不在这里，看不到她这三年做了什么，我可是亲眼看着她，把你一步步扶持到现在的位置，她图你什么，还不是因为 第157章 我要先救自己 这些林西成都知道，不需要谁来提醒他，他更不可能利用又晴的喜欢，去帮她的叔叔达到目的。 公司继续留在中国发展是对是错，不该是他这个打工仔操心的，他拯救不了公司，也无法和资本抗衡，甚至保不住同事。 但他可以救自己，可以救文文。 这天傍晚，袁又晴接到了哥哥的电话，林西成下午递了辞职信。 又晴很平静，对哥哥说：“他不会背叛公司，不要因为他走了，就让他背这个锅，就算公司很快要结束，也要查清楚是谁干的。另外他手下的人，也是帮我做事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裁员的时候，补偿相对人性化一下。” 哥哥笑道：“爸爸不会喜欢你这样子，做生意要什么仁慈。” 袁又晴淡淡一笑：“不喜欢我也是他女儿，他那套也不见得好，哥哥，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金灿灿的夕阳照入四合院，在仿旧的建筑上镀了一层金光。 又晴坐在窗口凝视半晌，而后打开气象app看了眼上海的天气，日落时分相差无几，那边今天也是个大晴天，他们应该还能没时差地最后一起看一次夕阳。 她轻轻一叹，于是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回爸爸妈妈身边去。 夕阳的这一头，辞职后的林西成，开车来到了学校，放学高.峰已经过去，但可能是昨天的摸底考试，今天很多家长被叫来说话，校门只开了一个口子，进进出出的家长孩子很多。 裴雅并不知道林西成来了，做完事正常下班，由于摸底考试忙了两天，学校对她的新安排要延迟到下周，她觉得暂时也可以扛得住，上课这件事本身，她自认毫无难度。 但她很饿，走下教学楼，脚下就打飘，她要赶紧去找点东西吃，血糖一定告急了。 尽可能快地走出校门，找家便利店买一瓶果汁也好，正要过马路，看见路边一个家长，在拍她女儿的头。 裴雅心头一紧，被训斥的孩子，不就是她们重点班上学期期末第三名的学生吗。 这次摸底考，她只排到班级第十名，她的英语刚刚到平均分，但这已经很厉害了，可想而知她其他科目有多优秀。 裴雅要往小卖部去，她快撑不住了，必须吃点东西。 可转过身，就听见那个妈妈歇斯底里的骂声：“你一个暑假在干什么，我把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你学英文，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的脑子呢，你长脑子了吗？给你补英文花了多少钱，你自己算算，我们每个月工资全交在你身上了，你就给我考第十名，你就给我考这点分数？” 裴雅僵住了，转过身看着那对母女，她妈妈背对着自己，而小女孩纵然面朝这边，也是抵着头，她的手不停地在抠指甲，脸上毫无表情，脑袋被她妈妈推一下，她的身体跟着晃动一下，不畏惧不反抗，对一切都麻木了。 裴雅在孩子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她妈妈每戳一下她的头，裴雅的心就被.捅一刀。 十几年后，这个孩子会变成另一个她，甚至十几年后，这个孩子都不在…… 马路对面，林西成看到文文出来，便下了车，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边上的一对母女，那个孩子在被母亲责骂，被不断地戳额头拍胳膊，可孩子呆滞麻木得，仿佛与世隔绝。 林西成只是目光稍稍挪开一下，余光就瞥见文文倒下了，他脑袋一轰，本能地冲过马路，而与他同时赶到文文身边的，还有另一个男人。 “文文？” “裴老师！” 沈凡看了眼林西成，下意识往后退开些，林西成则径直把文文抱了起来，怀里的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像是还有一点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昏厥，她很轻很轻地说着什么，林西成隐约听见是：救救她…… “我的车在对面，麻烦你。”林西成抱着文文，对不认识的沈凡说，“我要过马路。” 沈凡立刻明白过来，虽然校门口有横道线，高.峰时刻有交.警执勤，但现在高.峰过去了，抱着人过马路确实要更小心。 沈凡帮忙看着来往车辆，护送两人到了对面，文文被放在了副驾驶，林西成为她系好安全带，匆匆忙忙跑去驾驶室。 快上车时才想起来道谢，对沈凡匆匆说了句“谢谢”，就立刻开车走了。 他把文文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急救后判断是低血糖，给病人输液，一瓶葡萄糖下去，文文的气色就恢复了很多。 气色恢复，意识也清醒了，文文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本来就在去买果汁的路上，她吃得太少，低血糖昏过去了。 当然，那个妈妈的刻薄，也刺激到了她，就算刚才不是低血糖，她兴许也会爆发出别的症状。 “输液后，再观察两个小时，不用住院的。”林西成说，“如果你想住院，我给你去申请。” 裴雅摇头：“不用麻烦，我没事的。” 林西成递给她甜牛奶，裴雅大口大口地吸着，虽然她喝着就是白水，但这东西能给她提供能量，她知道。 “我辞职了。”林西成在文文身边坐下，说道，“下午交的辞职信。” 裴雅惊愕地看着他：“为什么，因、因为和袁小姐分手吗？” 林西成摇头：“本来部门就要裁撤，我早走晚走都要走，本来打算安排好同事们再走，但今天我才意识到，我算什么东西，我做不到的，我没那么伟大。” 裴雅捧着牛奶盒子，满眼的担忧，她不懂公司里的事，但林西成一直也不容易，那是肯定的。 林西成说：“我今天去见了医生，学长为我安排的，结果沟通下来，人家说我可能有抑郁的倾向。” 裴雅顿时脸色煞白：“西成哥哥……” 林西成笑道：“我也没想到，但医生说，我需要调整一下目前的状态，不然情况会变糟糕。” 裴雅怯怯地问：“是我影响了你吗？” 林西成摇头：“当然不是，追溯起来，还挺久远的，但我还不是病人，我只是太压抑自己，我需要有喘气的空间，需要放下一些事，改变一些观念。” 裴雅说：“所以才辞职？” 林西成点头：“和又晴无关，和公司也没关系，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要先救自己。” 裴雅郑重地点头：“我支持你。” 林西成眸光深深地看着她：“还有，我也要救你。” 裴雅一愣，四目相对，她心头没来由地慌张，匆忙低下了脑袋。 林西成说：“文文，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你现在是病人，任何事都没有身体来得要紧，你需要休息，需要人照顾。” 裴雅说：“治疗很漫长，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我需要吃药，没有医保负担太重了，我不能失去工作。” 林西成说：“那至少，从家里搬出来，和你妈妈摊牌，告诉她你病了，你再不离开她会死。” 裴雅摇头，眼神木木地说：“她会戳着我的脑袋骂我神经病，说我作天作地，说我不体谅她，说我……” 林西成打断了文文，愧疚地说：“别说了，别想了。” 裴雅说：“我本身就容易焦虑，一想到她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给学校带去麻烦，我就无法忍受了，哪怕我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安心的。” 林西成把心一横，说：“最后就只能走上绝路了？” 裴雅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西成哥哥，我不想死。” 林西成点头：“那让我们保护你，我、唐娇，还有唐姚，让我们保护你。文文，你不能吃东西，就算抑郁症没逼死你，你也会饿死的，下次在没人的地方晕过去，低血糖也会要人命。我眼下的积蓄，供你一两年治病完全没问题，你也可以在之后再找工作，不然你下次晕倒在教室里，吓坏了学生怎么办？” 裴雅哽咽了，她若是被全世界抛弃，也就一了百了了，可偏偏身边还有那么多爱护她的人，就连相识不久的教导主任都对她那么好。 她不想辜负任何人，可是她顾不过来，她真的顾不过来。 刚好，她的手机响了，是教导主任的电话。 林西成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说道：“就趁现在和主任说声对不起，辞职吧，至少这样，你妈妈就不会去学校闹了，哪怕去闹事，闹一次知道你不在，也足够了。” 泪眼滑落，裴雅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果然，她在校门口晕倒的事，已经传开了，教导主任很担心她，裴雅便如实相告，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再留在学校里。 主任觉得很惋惜，但更希望裴雅能尽快好起来，她说：“只要我还没退休，等你病好了，将来再来应聘的话，我会替你争取的。裴老师，人生很美好，你还很年轻，不活下去，怎么去看看将来的幸福呢？” 主任是教语文的，劝人的话也那么动听，裴雅哭着说她会好好养病，下周一就回学校办手续。 见文文挂了电话，林西成递给她纸巾，温和地一笑：“先把身体养好，等下送你回去，我也会跟我爸妈长谈。我有很多话，在心里压了十几年，至少今天我有勇气说了。” 第158章 郭旭东，我爱你 快离开医院时，裴雅收到娇娇发来的消息，她在郭旭东的家。 林西成刚好去拿药，文文立刻回复：今晚不回去吗？ 唐娇说：不知道，我还没想过。 文文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娇娇，要保护好自己。 唐娇发过来好多哈哈大笑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林西成回来了，搀扶文文往外走，想起来刚才那个男老师，情况紧急，他也没仔细看人家的长相，只记得个头不算高，但眉眼很帅气。 裴雅基本能判断是沈凡，说：“大概就是那个要追我的体育老师。” 林西成说：“难怪他那么紧张，我把你抱走了，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裴雅说：“误会也没关系，我并不想和他怎么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林西成为文文系上安全带，笑容里带着几分轻松：“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裴雅不安地看了眼手机，虽然她知道，娇娇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即便和郭总监发生些什么也很正常，她都二十五岁了，她完全可以支配自己的行为。 可总觉得太快了些，哪怕娇娇急性子，裴雅也希望郭旭东能保护好这个才第一次谈恋爱的姑娘。 “有事吗？”林西成见她神情紧张，还时不时地看手机。 “没有，待会儿我先下去，我能走回去的。”裴雅说，“我妈妈应该在家里，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不想和她吵架。” “我明白。”林西成说，“要走就彻彻底底地离开，你当面说不了，就写信留言怎么都行，关键是离开她们。文文，不要怪我挑唆你们父女母女关系，我再耗下去，就把自己耗完了。” 裴雅弱弱地笑着：“西成哥哥，我答应你了，不会反悔，下周一去学校办完手续，我争取周末前就搬来你家。” 林西成说：“我会准备好，下周我也要回公司办手续，做交接。” 裴雅问：“那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林西成说：“休息一两个月，再看机会，可能还是做现在的事，毕竟我做了那么久，如果不好找，我再调整。” 裴雅说：“我也会去找工作，就算帮小朋友补习英文……” 她突然想起重点班那个孩子，打开工作手机，果然，家长群里已经全是关于她的议论。 那个家长当时就往群里散布了她晕倒的事，大家都在担心，裴雅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继续执教。 “那个学生很可怜，她已经有刻板行为，可是家长完全不在意。”裴雅说，“每个人的学习能力都是有限的，他们自己是什么水平，就认为自己可以生出高智商的完美无缺的孩子呢。” “我抱你的时候，你没有完全昏厥，你在说救救她。”林西成说，“你想怎么做，我能帮忙吗？” 裴雅摇头：“我都不知道面对她家长，我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 林西成想了想，说：“等你离职了，至少不用担心给学校找麻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裴雅被提醒了，之前若是有矛盾，那个家长闹到学校去投诉她，就算她自己不在乎，学校也会很头疼，可她以后和学校没关系了，家长若肯听劝那是好事，不肯的话，大不了当面吵一架。 “等我离职了，状态好一点，就去趟她家里，我认识她家。”裴雅说，“我知道这是多管闲事了，但如果能让父母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改变一下对孩子的态度，哪怕我被骂神经病，也无所谓。” 林西成知道，文文不仅想救那个孩子，也是想救曾经的她。 车子很快就到了新康里，裴雅在附近下车后，独自走进弄堂，妈妈果然在家，爸爸也在，他们已经吃过晚饭，毕竟都快八点了。 因为电话里的矛盾，父女俩没话说，妈妈更是忙着嘻嘻哈哈打电话，没工夫搭理她。 裴雅默默地洗了澡，回到楼上，毕竟是才低血糖晕眩过的人，浑身疲惫，躺下后眼皮都掀不动，很快就睡着了。 林西成转了几圈后，才停车走进弄堂，在门前望了眼文文房间的窗口，很轻松地一笑，上楼去了。 汪美丽和林国庆正在看综艺节目，隔着门站在楼梯下都能听见妈妈的笑声，林西成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阁楼门很快就开了，汪美丽惊讶地看着儿子：“怎么回来了？” 林西成说：“有没有饭，饿死我了。” 汪美丽一愣后，立刻说：“有有有，你上来，马上给你弄好。” 那之后，家里的门开着，能听见楼下的动静，妈妈在公共厨房里和其他邻居说：“儿子回来了，是呀，现在小孩都忙，我给他炒个番茄炒蛋。” 林西成喝了水，看着电视上他一张脸也不认识的综艺节目，问道：“这些是现在新的明星吗？” 爸爸幽幽道：“嗯，都是你妈妈喜欢的小鲜肉。” 林西成笑起来，问道：“吃醋了？” 林国庆没好气地瞥了眼儿子，回过头继续看电视。 “爸爸。” “嗯？” “我辞职了。” 林国庆的神情立时变得认真起来：“怎么了？” 此时此刻，唐娇正在郭旭东家的客厅里玩游戏，郭旭东一直没打过去的关卡，她轻轻松松就攻略了。 郭旭东切好了水果，送过来放在茶几上，和她并肩坐在地毯上。 “怎么这么厉害？” “崇拜我吧！” “在家里也玩吗？” 唐娇嘚瑟地说：“这叫天赋，以前和我哥哥两个人，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自从唐姚数学考了个位数后，我们的游戏全部被收掉了，后来也懒得玩了，这又不难的，摸两下就会了。” 郭旭东则惊讶：“个位数？” 唐娇眼睛盯着屏幕，手里灵活地控制按钮，还能分心回答说：“我们家两个学渣，我妈的量衣尺都打断几根了。” “你可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是学渣了。”郭旭东说：“不过听之前的描述，我一直以为你妈妈很温柔。” 唐娇笑：“她是温柔的，还胆子小，是我们两个太混蛋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小孩子，肯定也天天打他们。” 郭旭东笑着，把一块哈密瓜喂给唐娇吃，说：“我刚发现，我家门口的地铁，转一趟就能去你家，很方便。” 唐娇说：“你很少坐地铁吧。” 郭旭东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坐地铁。” 唐娇应道：“好，我也能体验一下，和男朋友挤地铁是什么感受，你拉着栏杆，我拉着你。啊啊啊……” 她突然激动起来，又一关闯过去了，和郭旭东击掌庆贺。 但一个激灵，唐娇担心地说：“你前面都玩不过去，后面怎么办，我不玩了，不然越往后，你越过不过去。” 郭旭东说：“你帮我玩不就好了，什么时候想玩了就过来。” 他拉着唐娇起身，到门前，把她的指纹输入进门锁里，唐娇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拥有这家的“钥匙”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以后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我不在家，不在上海都行。”说完这句，郭旭东稍稍有些紧张，再想说些什么，却被唐娇推.进门，她把门关上了。 就听见门上滴滴两声，解锁开门，从门后露出笑容灿烂的脸，但下一秒，门又关上了，唐娇足足完了三次，被郭旭东捉进来，楼道里是有监控的。 看着女朋友那么开心，郭旭东抱住了她，苗条柔软的人在怀里，他心满意足。 “我以后随意可以来玩游戏对吗？” “可以。” “你不在也可以？” “当然可以，以后这里也是……”郭旭东把心一定，说出口，“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唐娇软绵绵地说：“结果，我还是被房子车子骗走了，以前我妈和我姨妈打电话吐槽我，我听见她说，怕我将来被人买几个包就骗走了。” 郭旭东笑道：“你在暗示我买包吗？” 唐娇大笑：“如果我们有结婚的那天，我们领证的那天，你给我买个包好吗？” 郭旭东愣住，他其实说完就后悔了，怕他的玩笑过了头，怕伤害唐娇的自尊心，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令人狂喜的回答。 唐娇说：“可那一天不知道会不会来，现在我就想开开心心地和你在一起，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很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才明白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每天像个花痴一样，也是正常的。” 郭旭东亲了她一口：“我刚刚有些过分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好。” 唐娇说：“我会努力提升自己，下次见到老板我一定好好打招呼，如果你实在等不及我变得更好，也不要嫌弃我，帮帮我好吗？” 郭旭东的心都要化了，除了点头，欢喜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喜欢上唐娇时，做好了准备这条路不好走，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帅气年轻的男生，他凭什么让唐娇也喜欢上自己这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 可是现在，他爱的女人也喜欢他，他曾一度以为，这辈子没资格追求真爱，找个“还行”的女性组成家庭，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好了。 “我突然很感激自己。”郭旭东说，“当时差一点就要结婚了，如果我没勇气放弃，就不会遇见你。” 唐娇故作紧张，逗他道：“万一再遇见我，是不是要变成婚.外恋了？” 郭旭东愣住，然而眼前笑得狡猾又可爱的人，踮起脚重重地亲了他一口，说：“哪有什么如果，我们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郭旭东，我爱你。” 第159章 天下父母心 林西成的家里，汪美丽端着番茄炒蛋上来，就发现老公和儿子气氛怪怪的，下去前，让他们把冰箱里的饭拿出来热一热，也没人动。 “两个人怎么啦，看电视看傻了？”汪美丽念叨着，把剩饭放进微波炉加热，打量着儿子和老公，心里毛毛的，耐着性子问，“你们吵架了？” 林国庆说：“你过来坐下，他自己会拿。” 家里就这么点地方，林国庆起身伸个手，就把老婆拉过去。 微波炉叮的一声，林西成转身拿了饭，从筷笼里抽了筷子，大口吃起来。 林国庆说：“你喜欢的那个小男孩要唱歌了，你让儿子吃口饭，吃好了我们再说。” 汪美丽把剩下的几块酱鸭也拿给儿子吃，心里又想知道怎么了，又怕耽误儿子吃饭，好在里面隔间电视上，她喜欢的小明星出来了。 林西成打开隔板上的小窗，一边吃饭一边看节目，汪美丽回头看见，就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子看起来还是蛮好的。 电视里的节目演完，林西成也吃饱了，他请爸妈再次坐到桌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汪美丽这才知道，儿子和袁又晴分手，他今天还辞职了。 正常人都会联想到，是因为和大小姐分手，才被踢出公司，但林西成希望爸妈能相信，他们好聚好散，将来再见面，依然是朋友。 “我今天上班前，去了趟医院，礼拜三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跳楼自杀。”林西成说，“他们公司和我们大楼物业怕造成不好的影响，加上死者家属的意愿，这件事没有上新闻，但我是亲眼看到的。” 汪美丽捂着心口，心疼地说：“儿子别怕，这和你没关系的，那个人这辈子活够了，你就当是送送他，他也走得不孤单，就当是积德了。” 妈妈真是很善良，林西成安心地笑着，换做别人兴许就会说，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之类的话，能有这样的妈妈，能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成人，是他的福气。 林西成自然不忍心让妈妈知道，是为了不让她失望，才拼了命读书拼了命工作，事实上妈妈从来没要求过他，现在再这么说，要妈妈情何以堪。 “做这一行，压力太大，我的起点太高，最近睡眠越来越差，今天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医生建议我要调整状态。”林西成说，“我知道自己状态很不好，和又晴的谈恋爱最后也让我感到压力，现在事情一件件放下了，我想休息一两个月，之后会继续找工作。” 汪美丽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妈妈支持你，你休息一年两年也没问题，房贷妈妈帮你一起还。” 林西成笑道：“那不行，一两年就废掉了，最多几个月，我就休息一下。顺便……” 他顿了一顿，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接下来，文文会搬到我那里。” “文文？”夫妻俩异口同声。 “我没跟她谈恋爱，你们不要误会。”林西成解释道，“文文她病了，病得很严重，妈妈你还记不记得你告诉我，她半夜趴在窗口哭。” 汪美丽连连点头：“记得，儿子，你是不是要说，文文得了忧郁症？” 林西成说：“对，医学上叫抑郁症，她现在是重度的，这么说吧，大病医保可以报的病，很严重了是不是？” 汪美丽紧张地看着老公，林国庆搂过她予以安抚，问儿子：“是被她爸妈逼出来的？” 林西成点头：“所以要给她换个环境，离开她父母，前几天我们四个人一直在讨论借房子，现在借房子的花销那么大，又要住得好又要便宜，怎么可能，但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吃不进东西，今天已经低血糖昏过去了。” 林国庆问：“就文文一个人吗，你们会不会不方便？” 汪美丽却说：“这有什么不方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暑假睡中觉打地铺，四个小孩天天睡在一起，了不起我们认文文做干女儿，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妈妈不介意，林西成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便说：“张春找不到女儿，肯定会搞事情，姚阿姨那边也别说，不是不相信她，姚阿姨胆子小，留在心里是一件事，没必要。” 夫妻俩一致赞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天晚上，林西成离开新康里，车子经过地铁口，看见唐娇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一晃而过，他只看清了唐娇，没能看清男人是谁，可不出意外，肯定是那个神秘的男朋友了。 林西成笑了，但他不打算告诉唐姚，娇娇一定是故意瞒着家里，他现在经历过了感情，能明白娇娇在想什么，她那么大了，能分得清好坏。 唐娇今晚到家，还不到十点钟，因为他们要体验坐地铁，太晚就没车了。 可这在她看来，完全可以再出去晃一圈吃个宵夜的时间，在姚玉芬眼里，已经是很晚很晚，是三更半夜。 母女俩见面，难免有些不愉快，女儿去洗澡后，姚玉芬气哼哼地爬回阁楼。 唐姚劝妈妈：“她都二十五岁了，你不要天天盯着她。” 姚玉芬说：“你将来有了女儿，等我把这话还给你，现在社会上坏人那么多，我管不了别人，我只能管我女儿。你说的轻松，万一你妹妹被人骗了害了，我看你怎么办。” 唐志明要他们都少说几句，那么晚了，别嚷嚷得整条路里的人都听见，他觉得老婆儿子都有道理，小姑娘不管不行，管太紧也不行。 于是作为家庭代表，他下楼来和女儿谈心，老婆交给他的任务，要确认唐娇是不是谈恋爱了，以及了解她目前的朋友圈。 唐娇被爸爸问的时候，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头，现在她的指纹就是钥匙，她可以随时去郭旭东的家，郭旭东已经将他的世界全部打开，欢迎她的到来。 和郭旭东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开心，唐娇太舍不得了，她知道这样很对不起爸爸妈妈，但眼下，她只想把所有人都从这段感情里驱逐，只剩下她和郭旭东。 以前听妈妈说弄堂里的八卦，谁家儿子谁家女儿，谈朋友结婚，搞得爸妈都不要了，虽然说法很夸张，可唐娇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很明确，这甚至和郭旭东的年龄无关，她就是不愿让任何人，来对她的感情指手画脚，容不得别人来插嘴。 “我要是谈恋爱了，一定告诉你。”唐娇说，“爸爸，你不相信我吗？” 唐志明笑道：“爸爸当然相信你，但你也要体谅妈妈，她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有什么事，她还活不活了？妈妈管你，不是不让你玩，她就是担心你。” 唐娇说：“我知道，所以我没跟她吵架嘛。” 唐志明说：“这样，以后你不管去哪里，主动给你妈妈发消息告诉一下，要是晚回家了，也记得报个平安。她说今天给你发了十几个消息，你都不回她，她都要急死了，这就是你不对了。还有早上，她一清早去给你买早饭，回来人影都不见，你还有没有礼貌？” 唐娇心虚了，嘿嘿笑着：“她真的生气啦？” 唐志明嗔道：“是怕你生气，都不敢来问你，没事了，早点睡吧。” 唐娇送爸爸上阁楼，趴在楼梯口喊了声：“妈妈，我爱你。” 姚玉芬拿女儿没办法，叮嘱她早点休息，看她把门锁了，才关门。 唐姚见天下太平了，便说：“我明天正式回快递站上班，晚饭在站里吃，你们不用等我。” 姚玉芬急道：“你石膏还没拆，急什么？” 唐姚说：“中秋节前快递很多的，你放心，我不送件，国庆节我也肯定休息。” 姚玉芬很不高兴，回到里面隔间，坐在床上抱怨儿子女儿没一个省心的，而她对付儿子，就不必像对女儿那么小心翼翼，又跑出来直接说：“找个女朋友吧儿子，找个好姑娘结婚，我知道你是不肯听妈妈的话了，将来你总归听老婆的吧，你老婆不让你去干活，你听不听？” 唐姚一脸无语地看着妈妈，心里把妹妹骂了三百遍，那臭丫头搞得妈妈心神不定，妈妈就来盯着他了。 “找，我明天就去找，你给我安排相亲吧。”但是唐姚脸皮厚，脾气也比妹妹好，“妈妈，我今年肯定给你领个女朋友回来。” 唐志明知道儿子在逗他妈，骂了两句没大没小，拉着老婆去睡觉了，唐姚还嚷嚷：“妈，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你喜欢胖的还是瘦的。” “唐姚！”唐志明发来最后警告，“当心我把你赶出去睡马路。” 唐姚大笑，扯过毯子翻了身睡觉。 姚玉芬叹道：“两个小冤家，我欠他们的，你看汪美丽多有福气，成成就从来不让人担心。” 然而此刻，汪美丽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房梁，时不时地发出叹息，这个夏天发生太多太多的事，她太心疼她的儿子了。 林国庆关灯躺下，说道：“儿子发来消息，到家了。” 汪美丽嗯了一声，又叹气。 林国庆温和地问：“是不是觉得很丢脸？” 第160章 岁月没有辜负他 汪美丽说：“丢什么脸，我儿子吗？” 林国庆起来，坐在床尾，说道：“他现在没工作没女朋友，什么都没了。” 汪美丽猛地坐起来，生气地说：“存心是吧，我是这种人吗？” 林国庆笑道：“儿子回去后，你叹气到现在，难道你还是高兴的？” 汪美丽果然又叹了一声：“我在想袁小姐和文文，袁小姐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眼光心胸和普通人那是不一样的。我们儿子是真的运气好，才能碰到这么好的人，希望她以后能遇到更好的男孩子，可以门当户对，可以让她开开心心谈朋友。” 林国庆说：“我以为儿子被人家看不起，你会很生气。” 汪美丽很不屑：“明摆着的事情，人家为什么要看得起我们，我是没那么小气的，为了看也没看见过的人生气，吃饱了撑的。” 林国庆说：“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 夫妻俩躺下，汪美丽枕着老公的胳膊说：“还有就是文文，那时候说她嘴巴没味道，我就知道不对劲，你看她越来越瘦，再瘦下去就剩骨头了。张春和裴厚德都是瞎的，女儿瘦得这么吓人，他们一点看不见。” 林国庆说：“文文搬过去后，你就别过去了，别让小姑娘觉得尴尬。” 汪美丽答应：“我晓得，不用你关照。” 这一边，林西成回到家，把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都整理好，需要归还的周一送回去，可以留下的也收纳好，也许将来还用得着。 忙完后去洗澡，打开柜门拿东西涂脸时，看见了又晴的那些昂贵护肤品。 他还记得又晴把这些东西放进去时的欢喜，谁能想到，他们结束得那么快，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对不起……“林西成说着，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犹豫再三后，把这些霜啊水的，全都倒进了水池，将瓶瓶罐罐冲洗干净，放进干垃圾桶里。 卫生间里变得格外香，他打开排气扇通风，再来厨房拿啤酒，但手指碰到啤酒罐的一瞬，停了下来，从边上拿了可乐。 他要暂时戒酒才好，至少今年结束之前，不再喝酒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不上班，文文也没工作，如果不是出门或去旅行，他们就是日夜相对，24小时在一起。 林西成突然想起这一茬，说实话，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尴尬，文文会不会尴尬。 静下心来，打开银行账户，虽说休息两个月，难保两个月后就能找到工作，没找好下家就辞职，他可真敢。 于是做好了之后一整年的经济计划，给了自己找工作的最后期限，至于接下来为文文看病要花的钱，包括照顾她的三餐饮食，这些钱将来都是可以在动迁费里算的，文文是家里有矿的人，而且这口井还在他名下。 这个夏天，太有意思了，林西成露出笑容，方才对又晴的愧疚也淡了些。 虽然他们分手了，很可能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但过去三年的友情，和这一段短暂的爱情，都是美好的。 这二十七年，读书也好，工作也罢，他拼尽全力，虽然累了，但一切都给予了回报，他没有辜负岁月，岁月也没有辜负他。 隔天周六，一大早就下雨，裴雅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楼下铁门开合的动静，她虚弱地趴到窗前看，一辆车停在小路口，把冒雨跑出去的妈妈接走了。 没多久，楼下又传来动静，铁门一开一关，裴雅没再往下看，扶着楼梯下来，家里果然没人了。 她给自己倒了水，上楼拿药吃，一粒药放进嘴里，抠另一粒药时，不小心掉了下去，这药很贵，她舍不得浪费，便拉开椅子来找。 然而嘴巴里那颗药开始融化，一阵酸苦直冲脑门，她顾不得找药，赶紧喝水吞下去。 但那又苦又酸的味道缭绕不去，等她从地上找到另一颗药，拿纸巾擦一擦准备吃时，脑中猛地一个激灵。 于是匆忙吃下药，下楼跑来厨房，拿出调料罐子，往嘴里放盐。 整整一小勺盐的咸味，涩得她直恶心，吐掉后又吃了一勺白砂糖，甜味扩散在口中，药片的酸苦，盐巴的咸味，还有糖的甜…… 裴雅热泪盈眶，激动得浑身直哆嗦，上楼拿了钥匙，穿着拖鞋顾不得下雨就跑出来，一直跑到娇娇家。 睡懒觉的娇娇被敲门声吵醒，以为妈妈催她起床，火气蹭蹭往上冒：“今天礼拜六，你让我睡会儿好不啦，我肚子不饿。” “娇娇，是我……” “文文？” 唐娇愣了愣，爬起来开门，一见面，文文就抱住了她。 她抱着文文往后退了几步，担心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裴雅哭着说：“娇娇，我有味道了，我嘴巴有味道了。” 唐娇不敢相信，拉着她去厨房，让她闭上眼睛，往她嘴里放糖或盐，问她是咸的还是甜的，测试了无数次，每次都答对，直到其他邻居来烧饭了，她们才回亭子间。 “你等等……”唐娇高兴极了，爬到阁楼喊妈妈，“今天多烧几个菜好吗，文文来我们家吃饭。” 姚玉芬应道：“你问问文文要吃什么。” 唐娇说：“什么都行，你烧什么她吃什么。” 说完跑回来，抱着文文一顿揉搓，裴雅喊救命了她才松手。 姚玉芬拎着菜篮子下来，说再去买几个菜，问女儿愿不愿意给她哥哥送午饭。 唐娇说：“索性我和文文也去快递站吃，顺便帮他做做事。” 姚玉芬开心极了，夸赞女儿终于知道疼哥哥，又温柔地问文文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等妈妈去买菜，唐娇从楼上拿了早饭来吃，还是她昨天点的菜包子和糖三角，妈妈今天又一大早去买了新鲜的回来。 裴雅也吃了一些，她都快遗忘食物的味道，这些日子每次往嘴里送吃的都宛如酷刑，今天终于又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好，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下来。 唐娇摸摸她的脸，说：“那些药起作用了是吧，徐医生真厉害。” 裴雅这才想起来，要给徐医生报告一下，但她手机都没带出来，于是娇娇跟她回去，顺便能学会儿钢琴。 徐医生很忙，并没有立刻回复消息，等唐娇又新学了两条拜厄，裴雅才接到徐医生的电话。 “非常好，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详细聊一聊。”徐医生在电话里说，“虽然我能肯定，这不是药物起作用，但是药不能停，在你换到新的环境，生活和精神情绪都稳定下来后，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调整。” 唐娇听完后，顺便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才知道文文因为低血糖晕倒，昨天那位家长就刺激到了她，可见味觉虽然恢复了，病症还是没有消除。 “至少你不会饿死了，不过你真的愿意单独去和林西成住吗，你不怕将来尴尬？”唐娇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们以后都会有另一半，万一知道这件事，怎么解释呢？” 裴雅说：“除了你和姚姚哥哥，还有汪阿姨他们，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如果将来我们各自有另一半，也说好了，永远不会提这件事。我不是要一直住下去，等情况稳定了，我可以找到工作有收入，或者动迁款下来了，我就会搬走的。” 唐娇点头：“行，反正你们两个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她说着，竖起大拇指，满眼欢喜地晃了晃：“嘿嘿，我有钥匙了。” 裴雅不明白：“什么钥匙？” 唐娇说：“昨晚他把我的指纹输入他们家的门锁了。” 她说完就脸红了，双手捧着脸一阵害羞。 裴雅跟着心砰砰直跳，问道：“那……你们有没有，那个？” 唐娇立马放下手，涨红脸瞪着她：“你这个小姑娘，真敢说，当然没有，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他就是让我可以去他家打游戏。” 裴雅很意外：“郭总监还打游戏？” 唐娇不服气地说：“他就是生在游戏普及的那个年代，那时候引进的游戏啊动画片很多很多的，郭旭东比我知道的还多，而且银河这两年也做游戏的。” 裴雅感慨：“和你们分开后，我再也没玩过游戏，我妈妈不让我玩。” 唐娇拍拍她的额头：“从今以后，把‘我妈妈不让’这句话忘掉，再也不许说。” 她拿过文文的手机，下载了几个热门游戏，手把手教她怎么玩：“你不喜欢的就删掉，喜欢的就接着玩下去，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谁的话也别听。” 此时，林西成打来电话，他从群里得知，文文恢复味觉了。 唐娇抢过电话说：“文文之后过来，你不能欺负他，不然我不客气的。” 林西成心情极好，故意威胁道：“唐娇，你最好别惹我，惹毛我对你没好处。” 唐娇恼道：“什么意思啊，出来打一架。” 林西成干咳两声：“你昨天晚上，坐地铁回来的吧？” 唐娇立刻紧张起来，慌张地看着文文。 裴雅不知怎么了，接过手机，就听见西成哥哥说：“当然了，我没看清那个人是谁，你要是不想我告诉唐姚，别跟我没大没小。” 第161章 妈妈，我爱你 文文捂着手机，轻声说：“他没看清是谁。” 唐娇眼睛一亮，夺过手机，腰杆也直了：“我昨天坐地铁回来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坐地铁了？” 林西成说：“唐娇，我接下来在家休息，每天大把大把的时间，我去跟姚阿姨说，我帮她盯着你，你猜阿姨会不会一高兴，还给我工钱？” “你疯了吧？”唐娇明知道林西成是逗她的，还是紧张极了。 “所以嘛，老实点。”林西成快憋不住笑了，在唐娇炸毛之前，好好说，“逗你玩的，放心，我不会多嘴。不过当哥哥总要多说一句，要小心点，眼睛睁大，别让人欺负。” 唐娇反应可快，不会被两句话就套进去，哼哼着嘴硬道：“什么什么，我都没男朋友，当心什么当心？” 边上的文文，早就笑成一朵花了，唐娇挂了手机，就来欺负她，捧着她压根没肉的脸，把嘴巴挤得撅起来，审问道：“是不是你告诉林西成什么了？” 裴雅委屈巴巴地说：“你只会欺负我，我要说还等现在吗？” 唐娇赶紧松开手，温柔地摸摸，讨好地说：“我知道，你最乖了。” 裴雅当然不会真生气，拉着娇娇上楼帮她收拾东西，她之后要带走的除了自己的“珍藏”外，就是四季替换的衣服，想着没必要买新的，之后也不怎么出门，这些衣服能派上用处。 然而唐娇翻了翻，直摇头：“你爸爸妈妈每天穿得像模像样地出门，你妈妈还是很会打扮的，结果就给你穿这些衣服，你小时候穿得都比现在好看。” 裴雅无所谓：“她觉得女孩子花心思打扮就没心思念书了，也不希望我在大学里被男孩子喜欢，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反正我现在也没兴趣打扮，没关系，能穿就行了。” 唐娇翻到那些被压缩成饼干的羽绒服和大衣，清一色黑的灰的，虽然一到冬天满大街都是这个色调，可唐娇才不乐意泯然于众，她会在冬天也穿得很鲜亮，当然她肤白貌美压得住颜色。 “别要了，要来干嘛？”唐娇说，“反正我今年还要买新衣服，我把我旧的给你，也比这个好看，说是旧的，也就穿过没几次，你别嫌弃。” 裴雅当然不嫌弃娇娇的衣服，她也想东西越少越好，一来走的时候方便，再来不能真把林西成的家当家，怎么好把他家里塞得满满当当。 “那我不带了，等你给我送衣服来。”裴雅说，“不用给我好的，拿一件你肯定不会再穿的就行，之后我也会自己买新的。” 唐娇憧憬着：“冬装很快就要上新了，我们一起逛街一起买，现在我不用愁借房子，感觉钱一下子多起来了。我妈那里我还有个小金库，原来她把我给的饭钱都存起来了，我妈真是厉害，牙齿缝里都能省下钱。” 裴雅笑道：“你看姚阿姨多好，你还天天怪她不喜欢你。” 唐娇撅着嘴说：“当然还是要看什么事情了，算了，知足常乐吧，我是爱她的。” 裴雅说：“你会对叔叔阿姨说爱他们吗？” “会啊，发嗲的时候一定会说，平时也会。”唐娇想了想，笑道，“昨天晚上还说了，妈妈我爱你，她生气我晚归，哄哄她。” 裴雅心头一颤，她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反倒是妈妈，会在每一次矛盾后，哭着“道德绑架”女儿，强调她是爱自己的。 裴雅晃了晃脑袋，不想了，她要学着结束从前的生活，一切重新开始，得不到的母爱，就别强求了。 这一边，林西成挂了电话，就换衣服出门，想去床品店给裴雅买两套新的床单被套，遇上一部电梯被人控制在底下不上来，等了很久才搭到电梯下去。 邻居们都在抱怨是谁那么没公德心，也有人说可能是物业维修，自然到楼下就有答案，是一家人新买的立式钢琴，横着竖着都塞不进电梯里。 据说现在新的楼盘，电梯房都带货梯，方便居民搬运大家具，他们家这栋楼当年开发时，还没这个意识。 钢琴的主人一个劲地提醒：“师傅小心点，千万别蹭到了。” 林西成走到门外，看见送货的大卡车上还有两台包得严严实实，只能大概看个外形轮廓的立式钢琴，记忆一下子回到文文搬回来的那天，那么紧张她的钢琴，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弹钢琴。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电梯厅的光景，那台立式钢琴终于被塞.进去了。 想到文文来了之后，彼此都暂时找不到工作的话，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对身体和精神状态没有好处，既然是接来养病的，就要给她最好的生活环境。 林西成立刻在地图上搜索最近的琴行，赶去店里咨询，当天就买了一台电钢琴回来，琴和琴架可以分拆，他的车子完全塞得下，也不需要专业人员安装，琴行的人告诉他，架子组装起来拧紧螺丝，把钢琴架上去就行了。 回到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在小房间的飘窗前装好了一台电钢琴，通上电后，试着弹了几声，音质真心不错。 此时，接到了唐姚的电话，说妹妹和文文给他送饭来了，菜挺多的，他要是没吃午饭，一起过去吃。 林西成这才发现已经中午，说道：“马上过来，光吃饭不行，还要帮你做事吧。” 唐姚笑道：“下午有化妆品公司的来看仓库，你帮我一起应付应付。” 半个小时后，小伙伴们在快递站相聚，四个人围着办公室的茶几，坐在沙发和小板凳上吃饭，林西成进门少不得被唐娇瞪几眼，裴雅暗戳戳地提醒娇娇，见好就收。 林西成当然不会和唐娇计较，光是看着文文能正常吃饭，还吃得那么香，他就很开心。 昨天看着文文晕倒的惊吓散的差不多了，便和大家说起了他去北京遭遇的事，以及他和袁又晴分手的具体过程及原因。 公司里的事，他也略提了几句，说又晴的叔叔可能要和他爸爸争，果然大家族大企业，难免内部矛盾，但愿矛盾带来的，是更好的发展，他希望又晴的压力别那么大。 唐娇问：“之后打算继续做这行吗，你年资短，可履历高、薪酬也高，去新的地方，人家未必敢要你，你这种情况最难找了。” 林西成很明白，应道：“说是两个月，我还是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内无法安定下来，我会考虑一下，从哪一块重头开始，好在年纪还不算大，还等得起。” 唐娇说：“那是，你才多大，人家……” 裴雅在茶几下轻轻踢了娇娇一下，唐娇立马醒过神，改口道：“人家三十岁跨行业跳槽的多啊，我今天喜欢吃的东西，明天都未必再想碰了，何况工作呢，累死累活，还不是求个开心。” 唐姚刚好去接投诉电话，没看见方才那一幕，也没留心妹妹说什么，但林西成都看见了，透过透明的茶几玻璃，他看见文文踢了娇娇一脚。 看样子，昨天地铁口那位男士是何许人也，文文知道得很清楚，从唐娇的话来看，也不难判断，对方应该已经过了三十。 林西成含笑看了眼唐娇，低头继续吃姚阿姨做的红烧带鱼。 阿姨把每条带鱼最肥最宽的地方都给了他们，明明年轻孩子可以吃无穷无尽的美食，渐渐老去的父母才该享受更好的东西，可他们总怕孩子不够吃，什么好的都给孩子留着。 “我刚想到的，打算带我爸妈去旅行玩几天。”林西成说，“你们要不要一起，我们组个大团，去远一点的地方。” 唐娇指向哥哥：“我可以请年假，但这个人走不开的，国庆节前很忙，除非国庆节，但是现在再订国庆节的机票酒店之类，贵的要死吧。” 唐姚挂了电话，过来继续吃饭，问道：“什么贵的要死？” 听说林西成想大家组团带爸妈一起去旅行，唐姚倒是很有兴趣，但他的确走不开，就算国庆节因为大部分店铺不发货，他们的快递压力会小很多，但快递还是有的，他答应了妈妈会休息，肯定还要每天来看看。 唐娇说：“看到吧，他就不是当甩手掌柜的命。” 唐姚不服气地说：“我不去，你可以去，你跟林西成一起带爸妈去好了。” “算了吧，你不去，姚玉芬女士绝对不会去的，她儿子没人烧饭吃，她要急死了。”唐娇挑衅地说，“如果换一换，你去我不去，她大概会考虑一下。” 唐姚嗔道：“没良心的话少说，昨天是谁趴在楼梯口喊，妈妈我爱你。” 妹妹怒道：“跟你有关系吗？” 林西成叹气：“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商量事情，什么都能吵两句，有意思吗？” 双胞胎异口同声：“当然有意思！” 裴雅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里的红烧肉越嚼越香，她的生命里有小伙伴，是多么得幸运，活着真好。 唐姚说：“快吃吧，下午化妆品公司的人就要来了，好像还有外国人，看个仓库而已，弄得大惊小怪，林西成，靠你了。” 唐娇指向文文：“考过同传在这里，你还特地把林西成叫来？” 第162章 她不被需要了 林西成也承认，文文的英文水平远在他之上，如果照他说的自己只是拼了命读书，那文文就是天生智商高，他刷十张考卷才能考第一的话，文文直接上手就行。 原本张春和裴厚德好好培养，能把女儿变成了不起的人物，比如出个科学家、语言学家或者音乐家，就算不出国留学，在国内一样可以继续深造，在她擅长且热爱的领域内，成就一番作为。 然而完全没有，现在的文文，只可以等待嫁人生子，用她的身体为她妈妈换回机遇和金钱。 林西成心里这么想，嘴上不会提这么沉重的话题，问唐姚：“人家为什么要来看你的仓库？” 唐姚说：“他们第一年搞预发，现在促销时间线拉得很长，过了国庆就开始预售了，然后预售的单子他们就事先发过来，双十一尾款一收，就给我们单子发货。” 林西成说：“会有这么多吗，要你腾出仓库来储存？” 唐姚说：“有大数据分析，找我谈的时候，我还直接把附近两个块区也承包下来了， 林西成说：“我要是还没上班，就过来帮忙。” 唐姚说：“双十一当天上午还是正常发件量，下午才多起来，以前商家为了避开高.峰，会提前上架，自己先搞活动。现在不让他们搞了，你懂的，要在当天做数据，所以双十一之前快递反而很少。其实平摊下来，我也没多接多少单，但这么搞一搞，其他两个块区从我这里走，加上后续的合作，利润还是可以的。” 林西成听得饶有兴致，外人眼里只是送送东西的工作，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真是隔行如隔山。 裴雅一样，越听越崇拜，问道：“提前发货给你们，运输成本就上去了，这些公司图什么？” 唐娇在边上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当然是我们这些买买买来承担，他们控制成本的时候，会把往年的退单率算进去，再加上如果顾客当天就能收到货，一定会发社交网络晒图，某某东西第一单到，这一波广告宣传，都是白捡的，当然这是我自己想的。” 唐姚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吃顿饭可以发三条朋友圈，一条在去的路上，一条吃的菜，再一条来九张自拍。” 林西成和裴雅都笑了，唐娇气得夹了红烧肉里的虎皮鸡蛋丢尽他哥哥碗里：“吃你的饭。” 唐姚说：“不过最近你都不发朋友圈了，每天看电影吃饭那么忙，怎么不发了？” 林西成也附和：“是啊，以前打开手机总能看到你更新，现在几天也看不到一条。” 唐娇脸皮薄，眼看着两片绯红爬上来，还是文文体贴她，说好不容易味觉恢复，想喝奶茶，现在流行的那些饮品，她从来没喝过。 俩人离开快递站，唐娇委屈巴巴地说：“我再也不跟他们吃饭，不跟他们好了，你看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作弄我，知道了还了得，林西成也不是好东西。” 裴雅说：“我会保护你，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唐娇这才高兴几分，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说：“还是我们女孩子好，文文，你想喝什么？” 裴雅也不懂，说：“我就想要好看的，可以发朋友圈的。” 唐娇挠她痒痒：“你故意的是吧？” 这天下午，在和客户见面的郭旭东，看到了女朋友的朋友圈，又恢复了唐娇往日的风格，简直随时随地汇报行踪。 其中有一张照片，她把手捂在心口，手掌下露出手帕的一角，郭旭东当然认得，这是他的东西，他的女朋友，在对他隔空比心。 心情大好的人，原本令人有些恼火的会见，顿时变得没什么大不了，他的态度发生改变，对方也不敢再鸡贼，顺利为银河又续了两年的合作。 而快递站里，唐姚的客户来实地考察仓库储存，还真有老外跟着来，带来的翻译显然对物流方面很不熟悉，到后来两边翻译都靠文文。 裴雅从容不迫，翻译精准，沟通毫无障碍，大大节约了时间。 而对方作为高档快消行业，本是不怎么把一个快递站放在眼里，结果如此完美的应对，想到这个小地方卧虎藏龙，当即表示，如果这一次合作顺利，以后会继续找唐姚合作。 送走客户，文文大口喝着中午没喝完的奶茶，她刚才工作时虽然很从容，实际大脑飞速运转，血糖消耗极大。 然而包括林西成在内，唐姚唐娇都带着崇拜的眼光看她，文文的生存技能简直是满分的，她这么好的语言能力，她妈妈竟然只送她去当个英语老师。 他们没有冒犯英文老师的意思，可应试教育和实际应用完全是两码事，做老师也极好，但文文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我妈妈说……”文文提起母亲，心虚地看了眼娇娇，经过她允许，才继续道，“她说学校环境简单，不怕我心思野了，她怕我去别的地方工作，跟着同事混在一起，混着混着心就野了，她就管不住。” 唐娇一手搂着哥哥的脖子，一手搭着林西成的肩膀，哈哈大笑：“日防夜防邻居难防，张春女士，你失算啦！” 唐姚说：“难得今天这么开心，事事都顺利，文文病也好了，晚上去吃饭，我请客。” “吃饭就不用了，家里很多菜，吃不完妈妈要骂人的。”唐娇拉着文文到身边说，“陪我们去买衣服吧，我今天帮她整理东西，一件好看的都没有，你们给文文买件衣服，祝贺她味觉恢复。” 文文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有衣服穿的。” 唐姚说：“下个礼拜教师节，不论如何，你也当过老师了，应该送你个礼物，我们三个人给你买。” 唐娇不答应：“干嘛把我算计去，我没钱的。” 唐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我也要换点新衣服了，林西成，你呢？” 林西成说：“我爸生日快到了，你们帮我选一件生日礼物。” 四人一拍即合，处理完快递站的事，就热热闹闹地走了。 之后逛商场买东西，还去唱歌，小伙伴们带着文文经历了她的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进卡拉ok。 他们还在商场中庭遇见公共钢琴，唐娇怂恿文文去表演，裴雅被推到钢琴前，一时不知弹什么曲子好，想起这几天大街小巷都在唱《我和我的祖国》，脑中稍稍想一想，指尖就有音符流淌出来，结果引来了路人的大合唱。 而这天傍晚，许沁趁着双休日来快递站看看，带了些水果，刚好遇见几个师傅在吃饭，她玩笑说：“怎么不叫盒饭了，在吃剩菜？” 师傅们说是唐姚妈妈烧的菜，中午送来很多，他们都吃不完，外卖哪有唐姚妈妈烧的好，当然要吃好东西。 “唐姚……还没来上班吗？”许沁放下水果，问道，“他好点了吗？” 师傅笑道：“早就来上班了，他妹妹和朋友也经常来帮忙，今天有外国人来看我们的仓库，唐姚的朋友做翻译，人家一高兴，说以后还跟我们合作。” 许沁心里一咯噔，问道：“是他的朋友吗？” 师傅们说：“今天来了好几个，他们四个人在里面一起吃中饭，做翻译那个小姑娘瘦得不得了，比唐娇还瘦，之前也来过，叫什么……” 有人说：“我听见唐娇叫她文文。” 许沁满心的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被需要了。 离开快递站之后，她还巴望着能被叫来帮帮忙，然而并没有，她给快递站带来很多好的改变，但并不意味着快递站离了她就运作不下去。 那个叫文文的小姑娘，许沁也知道，是唐姚喜欢的人，看样子他们还是有机会。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许沁说，“水果放那里了，大家送件要注意安全，遵守交通规则。” 师傅们笑道：“终于又听见你说这话了，你刚来的时候，每天跟在屁股后头提醒我们，烦得要死。你一走，听不到了，我们反而不习惯，人都是贱骨头。” 许沁笑了笑，和大家道别，带着失落走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许沁缓缓走向地铁口，看见有快递员从身边飞驰而过，她驻足停下，凝视许久许久。 她喜欢上了唐姚，分开的这段日子，她的喜欢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深刻，她时时都在念着这个人，却连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她要考研，要继续深造，要争取奖学金，要去大公司上班…… 可现在，她竟然只想在快递站工作，每天和尘土飞扬的包裹打交道，每天追着快递师傅要他们注意安全别丢件别送错。 “太浪费了。”许沁对自己说，“你辛辛苦苦来上海读书，就这点出息？” 下了地铁，过闸口时，许沁翻遍包里都找不到交通卡，她的心情越来越浮躁，心里的坚持越来越薄弱，突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唐姚的电话。 正在试衣间的唐姚，衣服套了一半，挂在脖子上就拿手机接电话，见是许沁还挺高兴的，接通了说：“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唐姚！”电话那头，带着几分哽咽。 “嗯？”唐姚把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林西成帮他把骨折的手再放进去。 “我喜欢你，唐姚，我喜欢你！” 手机音量很大，林西成听见了，睁大眼睛看着唐姚，最近养伤没晒太阳，白回来好多的人，迅速脸红，同样惊愕地看着林西成。 第163章 爱情就是爱情 “许、许……”唐姚结巴了，不等他组织出语言，那边就挂了电话。 林西成小心翼翼为他穿好新衣服，说：“挺好的，就买这件。” 唐姚哪里还顾得上衣服：“你听见了吧，听见了吗？” 林西成憋着笑，点了点头。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你不是刚谈过恋爱。“ “那也是我的事，这个可以拿来参考的吗？” 唐姚看看手机，又看看林西成，再看看手机。 林西成说：“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我们别霸占试衣间。” 在外面等待的唐娇和裴雅，倒没有不耐烦，只是好奇两个人怎么那么久，裴雅体贴地说：“应该是姚姚哥哥的手臂穿脱不方便，不急的。” 唐娇往后看了看，见他们还不出来，就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是她平时拍的郭旭东的照片，还有两人的自拍。 “帅不帅，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唐娇眼里有花，“我现在觉得林西成都没什么好看了。” 裴雅说：“郭总监是好看，已经不是五官长得好那么简单，我觉得是气质，我想西成哥哥到这个年龄，一定也会这样子。” 唐娇又翻了几张照片，虽然不知道郭旭东将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地配合她拍照，可她已经很满足了：“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觉得谈恋爱之类的和我没关系，但现在郭旭东，让我很满足，各方各面都满足，满足到了，怕他将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对我好。” 裴雅笑道：“那也要有将来才行，你要是这么对郭总监说，我想他听到将来两个字，就要开心死了吧。” 唐娇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上次就跟他说，以后看电影挑空闲的时候，他因为‘以后’两个字，就开心半天。” 裴雅笑起来，眼眉越发柔和，欢喜地说：“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是这样的。” 唐娇笑得甜蜜，抱着文文的胳膊说：“将来也会有人，这么喜欢你，让你分分秒秒都幸福。” 只见两个男生出来了，林西成向店员交代哪几件要买，给他爸爸也买了一件外套。 裴雅和唐娇走来，妹妹一眼看出她哥哥不太对头，而林西成似乎也被感染，两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定。 “你们怎么啦，在里面做什么了，这么脸这么红？”唐娇促狭地问着，“你们做坏事啦？” 俩人同时瞪过来，唐娇稍稍怂了些：“干嘛瞪我……你们买好了吗，还去吃饭吗？” 他们向家里请示过了，姚玉芬听说四个孩子在一起，当然不在乎饭菜能不能吃完，让他们好好地玩，还叫儿子请客。 这个时间哪里都要排队，四个人在等位区坐着，原本聊聊天时间很快会过去，偏偏两个男生一片寂静，弄得唐娇和裴雅也不好出声。 急性子的娇娇忍无可忍，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在试衣间里吵架了？” 刚好唐姚的手机响了，他很紧张，发现只是快递站的师傅打来的，才松了口气，走到安静些的地方接电话。 “西成哥哥，姚姚哥哥怎么了？”裴雅温柔地问，“快递站出事了吗？” 林西成却是眼中带笑：“没什么事，你放心。” 唐娇凑过来，满眼狐疑：“你笑什么？” 林西成装傻：“我笑了吗？” 唐娇拉着文文说：“他是不是笑了？我在瞎说吗？” 裴雅只能点头：“西成哥哥，你一直在笑。” 林西成觉得自己快憋不住了，但好兄弟讲义气，他怎么好随便出卖朋友。 唐姚接了电话回来，见妹妹一脸八卦地纠.缠着林西成，没好气地说：“想知道什么，问我。” 妹妹倒是一本正经地问：“快递站出事了吗，我们不吃饭不要紧的，回去吧。” 刚好餐厅的叫号器报号，一连叫了七八个都没人，很幸运地直接就到他们四个，唐姚便说：“吃饭，不是站里的事，先吃饭，我再告诉你们。” 因为好奇哥哥的八卦，唐娇点菜也不积极了，裴雅和林西成商量着，勾选了一些大家都爱吃的东西，之后服务生来泡茶，他们要了一壶不会影响睡眠的菊花枸杞。 裴雅为大家斟茶，唐姚一口喝下，被烫得直吐舌头，抓过妹妹点的冰饮猛喝了两口。 林西成慢条斯理地喝茶，裴雅也捧着小茶盅慢慢细品，唐家兄妹不愧是双胞胎，唐娇知道她喝不了热的东西，碰也不碰。 “我来说吧。”林西成见唐姚一脸挫败，便道，“刚才在试衣间，他接到电话，有个女孩子在电话那头跟他表白了，说喜欢他。” 唐娇呆住，随即捂着嘴大笑，笑到趴在文文的身上。 唐姚用餐巾纸砸妹妹：“笑你个头啊。” 唐娇却双手过头，给哥哥比了个巨大的爱心：“欧巴，撒浪嘿哟。” 林西成笑道：“当心他打你。” 从小到大，只有唐娇发脾气打哥哥，从来没被唐姚碰过一下，只有她抢哥哥的东西，唐姚什么都让给她，她是被宠坏的妹妹，有恃无恐。 唐姚也知道妹妹没恶意，就之前追文文的事，妹妹虽然嘴上嘲笑他，但一直为他保守秘密，后来还帮着撮合拉拢，他们吵归吵、闹归闹，到底一母同胞心连心，胳膊肘往里拐的。 “是许沁，你认识的。”唐姚说，“快递站那个小姑娘。” “哦，她啊……”唐娇想起来了。 “我是不是也见过这个女孩子？”裴雅说，“上次来弄堂里找你没找到，托我带水果给你的。” 唐姚点头：“就是她，高高瘦瘦，短头发的。” 裴雅说：“对，很干练的短发，很漂亮。” 唐娇反而对许沁的长相没有多深刻的印象，但那个姑娘做事麻利又聪明，她来了之后，快递站都变干净了。 这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来能改变的状况，就她自己跟哥哥说了无数遍，哥哥也从来没正经当回事，事实上干净整齐会减少很多意外风险，并不只是卫生那么简单，唐娇一直很佩服许沁。 现在，这姑娘主动向哥哥表白，果然是她该有的个性和风格。 唐姚说：“我听了林西成的话，都做好准备，想将来去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正式来我们快递站工作，现在怎么办？” 服务员来上菜了，裴雅默默地给大家分粥。 唐娇说：“人家的学历，来给你打工吗，兼职赚零花钱就算了，你还真当回事。” 林西成却说：“高学历就不能做快递，清华毕业去菜市场卖猪肉的，你觉得人家没出息吗？” 唐娇否认：“那倒不是，但你们这么想，不代表人家也能认同。” 裴雅把粥递给林西成，对小伙伴们说道：“不如问问她，我们猜都不算数的。” 既然事情都摊开了，唐娇当面问哥哥：“你还喜欢文文吗，对她还有幻想吗？” 裴雅微微笑着，没有任何反感。 唐姚见她如此大方，便也敞开心扉：“早就没事了，不是说死要面子的话，文文你别放在心上，我要是真的喜欢你，至少应该再坚持一段时间，我还没你们学校那个体育老师有毅力，就是小时候的无知幻想罢了。那个时候班级同学不少早恋的，大家觉得很酷很帅，我就想我也要有个喜欢的人，看来看去你是最好的，我就喜欢你了。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这样，事实上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小妹妹。” 裴雅心里很暖：“姚姚哥哥，你一定会遇到让你喜欢得，不肯轻易放弃的人。” 唐娇问文文：“那个体育老师那么坚持，你就不心动吗？” 裴雅喝了两口粥，鲜美的滋味在口中扩散，幸福得简直像在天堂，她缓缓咽下，让大家都趁热尝一尝，一面回答娇娇：“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个好人，会明白的。” 唐娇冲两个男生笑道：“这是一只披着白兔皮的小狼崽，好人卡随便发发。” 唐姚说：“如果我像文文这么爽快就好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西成问：“你不喜欢她是吧。” 可唐姚愣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西成神情微微黯淡，说道：“你冷静地想一想，一定会有答案，袁又晴要我说我爱她，我死活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明白，我真的不配她那么喜欢我。我去挽留，反而和她都越来越痛苦，因为说不出来的话，我始终说不出，直到彼此都放手，胸口才缓过一口气，感情这种事，真的勉强不来。袁又晴喜欢我是她的自由，小许姑娘喜欢你，也是她的自由，文文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但目前，只有文文处理得最好，她才是最尊重别人的感情的。” 唐娇啧啧不已：“袁又晴一定想不到，她不是你这辈子爱的女人，却是让你成长的女儿，不过也值得了，能在你的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西成笑笑，低头吃东西。 他心里明白，也许是真的成长了，他很感激又晴，但爱情不能靠感恩来维持，爱情就是爱情。 第164章 冤家路窄 唐娇抓起哥哥的手机，塞进他手里：“去给小姑娘打个电话，至少确认一下人家好不好，你就这么不管不问了？” “哦、哦……”唐姚回过神来，算算时间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他拿了手机就往外面走。 林西成夹了一大只水晶虾饺给唐娇：“说得好。” 他顺便给文文也夹了一只：“趁热吃，这家水晶虾饺很有名。” 唐娇问道：“文文，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裴雅说：“周一去学校办手续，西成哥哥也要处理公司里的手续什么的，之后哪天我爸妈不在家，我就搬出来，东西都理好了。” 唐娇问他们：“要我帮忙吗？” 林西成说：“打算叫一辆专车，多给司机额外的酬劳，请他帮忙拿东西，我们都不出面。” 唐娇立刻明白了，弄堂里虽然好邻居多，八婆也不少，嘴碎坏心眼的老少男女都有，要是看到他们几个出手，也就等于张春知道了，年轻人无所谓，可阿姨妈妈们退休在家，往后就不太平了。 裴雅一脸兴奋：“有点刺激，我想起来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 林西成和唐娇，都新鲜地看着文文，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新生的阳光雨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用茶和饮料干了一杯，他们的目标是，拯救文文。 这一边，唐姚在打了两通电话后，许沁终于接了。 事实上姑娘在头脑一热表白后，也陷入了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回到学校，进宿舍没两分钟，就接到唐姚电话。 第一通自然挂断后，她后悔莫及，好在唐姚没放弃，又打来了。 “喂……” “你在哪里，还好吗？” “刚回到学校，前面去了趟快递站。”许沁说。 “你去快递站了？”唐姚忙说，“我和妹妹还有弄堂里两个朋友出来吃饭，你早点说你来，我们等你一起吃了。” “不太合适吧，我跟你的朋友不熟悉。”许沁说，“谢谢你，没关系的，我就是拿到上学期的奖励了，买了些水果来看看师傅们。” “这么厉害，一面工作一面读书，还能拿奖励。”唐姚另一条胳膊不能动，只能把鞋在地上蹭，他话倒是没少说，可绕不到那个话题上。 许沁说：“你继续和朋友吃饭吧，替我问你妹妹好。” 唐姚答应：“好……” 许沁很失落，但心里也先想到了这个结果，冷静下来，狠心道：“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里，我就是突然神经病了，和你没关系。” 唐姚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找你商量的，但是我开不了口。” 许沁问：“什么？” 她想到的，应该是双十一帮个忙，但她要复习准备考研，唐姚心地好，一定不忍心打扰她。 唐姚说：“如果我将来正式聘用你，等你研究生毕业或者怎么样的，我正式聘用你，你觉得该是什么职位，你能给我一个薪酬期望吗？” 许沁愣住，什么意思？ 唐姚说：“以你的能力，读书工作，去哪里都会很好，可我也很需要你，如果我的快递站能有你在，我相信我能做得更好。不怕你笑话，我将来的终极目标，是有自己的公司，而不只是大公司下面一个小站，我觉得像旧社会的佃户。” 许沁忍不住笑了，又觉得很失礼，忙捂住了手机。 唐姚说：“你别笑，我很认真的。” 许沁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很热爱这个行业。” 唐姚高兴了几分：“看吧，我就知道，你是能明白我的。” “但你还有朋友，他们也能帮你，能明白你。”许沁犹豫再三，把心一横，说道：“我听师傅们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和外国人说话流利地像母语，很厉害很厉害。” “什么我喜欢的女孩子？”唐姚顿时脸红。 “上次唐娇来安慰你的时候，我听见的，叫文文的女孩子。”许沁勇敢地说。 “那都过去了。”唐姚无奈地一笑，“就是小妹妹，具体的几句话也讲不清楚，以后有机会跟你说。” 许沁问：“那你还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终于绕到了点上，可唐姚却没有勇气继续。 他应该能确定，对许沁只是惜才爱才，还没到了男女之爱的地步，但人家是姑娘是女孩子，那么勇敢地表白，他真的要一盆冷水浇下去吗，他不忍心伤害许沁。 许沁觉得她还算了解唐姚，主动说：“一码归一码，就算我们现在成为男女朋友，也不见得我会留在快递站帮你做事，相反也一样，我要是想来，和我们之间的私事没任何关系。快递站的事，你让我考虑一下，我尽快给你个答复。” 唐姚连连点头：“我等你消息，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好才能考得好，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 许沁问：“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唐姚坦率地说：“好几次想给你打，怕影响你复习功课。” 许沁说：“不会影响我，我不是临时抱佛脚考研，考不考得上，不差你一个电话。” 唐姚爽朗地笑起来：“好，那我有什么问题，就联系你。” 许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你和朋友吃饭吧，当心伤口。” 唐姚答应了，等许沁挂了电话，他才放下手机，只觉得脑袋发热，心口猛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回到餐厅里，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连林西成和文文都被他家妹妹带的满脸八卦样，他没好气地推开唐娇的头：“滚远点。” 妹妹却又凑上来，坏笑着：“你答应人家啦？” 唐姚嫌弃地推开妹妹的脸，蹭到了粉底，嫌弃地拿纸巾擦手：“你这是化妆，还是刷墙啊？” 眼看娇娇要炸了，裴雅立刻抱住她的胳膊，温柔地说：“听姚姚哥哥说呀。” 林西成都不帮唐姚：“你快说，娇娇还不是担心你？” 唐姚咽下一大口叉烧酥，说道：“谈工作，没谈感情的事，我终于说出口了，请她来帮忙。” 林西成问：“人家怎么说？” 唐姚继续吃东西来掩饰不安：“考虑一下喽。” “那你呢，你考虑吗？”唐娇拿出粉底，准备去补个妆，“你不要跟人家混淆概念，人家女孩子不欠你的。” “快去刷墙吧。”唐姚撵走妹妹，“你脸都花了。” 唐娇气哼哼地拿着粉底盒去找卫生间，一出餐厅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说：“要等这么多桌啊，生意这么好，小姑娘帮我们看看，包房有伐，我们要安静点。” 她一眼看见花枝招展的张春，和她几个朋友在一起，唐娇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要知道为了躲开新康里的“耳目”，他们开车来了另一个区的商圈，这都能碰上文文的亲妈，真是冤家路窄。 “等吧等吧，来都来了……”外面的人这么说着，唐娇伸出脑袋稍稍看一眼，张春和她的朋友，在等位区找地方坐了下来。 唐娇赶紧跑回来，却见文文可能是听唐姚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正笑得灿烂，便借故拿口红，把手机也带了出去。 “娇娇，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到了门前，唐娇就给林西成打电话，让他光听别说话，得知张春在门外，林西成立刻明白，如果现在告诉文文，会让她恐慌。 万一一吓，把原本恢复的味觉又吓跑了怎么办，何况在她搬出来之前，最好不要让张春起任何疑心和警惕心。 “张春面朝这里坐着，难保看不到我们，自家女儿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吧。”唐娇在电话里说，“而且她们一直在等叫号，总是往这边张望。” 林西成扫了眼周围的餐桌，客人络绎不绝，服务生一直在翻台，很可能张春会被引到这里来，等下去，也有风险。 “怎么了？”裴雅就坐在林西成对面，眼看着他表情变得严肃，等他挂了电话便关心，“是公司里的事有结果了吗？” 林西成看着文文，恢复味觉才一天，可好好吃东西带来的红润气色，就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眸清澈、皮肤充盈有光泽，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她活过来了。 “在传我是被开除的。”他顺水推舟，“不去想这些，我都辞职了，管他们怎么说。” 裴雅说：“一定会查出真相，就算你不在乎，也不要被误会，没理由为替坏人背黑锅。” “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傻，将来我还要找工作呢。”林西成说着，一个激灵，“文文，帮我个忙吧，我刚刚看中一双鞋子，给我妈妈的，你帮我去挑一挑。” 裴雅说：“等娇娇一起来吧，她眼光好。” 林西成摇头：“她有选择障碍，受不了，跟她买东西压力太大，我们两个去，速战速决。” 他对唐姚说：“你在这里等唐娇。” 唐姚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不想付账啊？” 林西成就给他转了几百块钱，其实趁机给唐娇发了消息，唐姚嚷嚷着他是开玩笑的，完全没察觉什么异样，转眼桌上就剩他一个人。 没来由的，唐姚也松了口气，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里的许沁，点开她的朋友圈相册，最新一条是他受伤前了，拍的刚清理出来的仓库。 但仔细一看，他竟然在照片里，仓库里在丈量尺寸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餐厅外，林西成带着文文出来，刚好遇到一大群年轻人聚餐结束，嘻嘻哈哈地往外走，他便带着文文混在人群里，怕她走得太慢，索性拉了她的手，顺利从餐厅门口离开，到达了另一个方向的直达电梯口。 裴雅本来就觉得奇怪，何至于吃饭吃到一半跑出去买鞋子，后来又突然被林西成抓了手，她就更紧张了。 还有，林西成一直挡着她，站的位置非常刻意，等个电梯而已。 “西成哥哥，是我妈妈来了吗？”裴雅很聪明，她的事太简单了，这世上除了她妈，还有谁值得大家这么紧张。 林西成无奈地笑：“很巧吧，但没事了，我带你走。” 第165章 家里都安排好了 电梯到了，林西成径直抓了文文的手，迅速跨入轿厢，两人贴着墙站，按楼层时，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指从地下层的位置，挪到了卖女鞋女装的三层。 “给我妈买双皮鞋，帮我选一选。”林西成说，“其实款式不重要，主要是穿着舒服，她年纪大了，又胖胖的，穿高跟鞋不行。” 裴雅看着林西成，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但面上依旧温柔安宁，问道：“娇娇是不是也知道了？” 林西成说：“就是她发现的，唐娇是很细心，没跑回来大喊大叫，我们刚才没在餐厅告诉你，怕你紧张。” 裴雅说：“她一个人吗？” 林西成道：“听娇娇的意思，是和朋友一起来，等下你见了娇娇再问她。” 电梯到达，林西成护着文文，和门前的人打招呼让一让，顺利把她带了下来。 裴雅看了眼搭在肩头的手，但林西成很快就自然地松开，专心看电梯旁的楼层平面图，要决定往那个方向走，能找到女鞋的店铺。 “文文，你知道什么牌子好吗？”林西成说着，“看来还是要找唐娇才行。” “我知道，娇娇带我逛过商场。”裴雅指着图上一个鞋履品牌，“这个，娇娇最喜欢的，据说银河的总裁夫人是设计师之一。” 林西成想起来了，是银河投资的项目，由于现任ceo的妻子后来成为这个品牌的合作者之一，当时业内很多传言，质疑银河最初投资的目的。 目前情况看来，连文文都知道的牌子，这个项目可谓做得风生水起，是成功的。 裴雅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就照着平面图的指示往前走，林西成赶紧跟上来，他们来到店铺，目标明确，很快为汪美丽选了一双平底鞋，一双小猫跟。 小伙伴们在停车库汇合，谁也没说话，见了面把大包小包放入后备箱，上车就走了。 事实上唐娇和唐姚下楼时，就在议论，跨了一个区都能碰上，文文和张春这母女俩的孽缘是真的深。 自然这话，不会当着文文的面说，而为了能确保文文顺利搬去林西成家，大家都不愿做任何冒险的事，于是把文文送到离新康里一条马路的地方放下，等她发消息说到家了，林西成才把唐家兄妹送回新康里。 到家的裴雅，在窗口看着娇娇跑去汪阿姨家，夸张地喊着：“汪美丽，你儿子给你买新皮鞋了。” 汪阿姨嘻嘻哈哈地嗔怪着：“小姑娘没大没小，当心我告诉你妈妈。” 不久，唐娇就高高兴兴地下来了，抬头见文文在窗口，四下看了看没人，就给了她一个飞吻才回家去。 裴雅拉上窗帘，拿了替换衣服去洗澡，看见浴室洗衣篮里的脏衣服都满出来了，妈妈不做家务，爸爸也懒得做的话，家里真是一团乱。 以前条件好的时候，一切有阿姨做，妈妈什么都不管，裴雅虽然觉得缺失母爱，但并不认为妈妈有什么错，她自己创造的经济能力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换做谁都很正常。 但现在不同，妈妈的资产全部被罚没，靠爸爸的收入过日子，不至于穷到不能活，可他们的确请不起阿姨了。 裴雅从没怪过妈妈生意失败或资产罚没，甚至是她不能去留学，就算转移了房产，也只是想把钱控制在她的手里，可以给爸爸妈妈养老留条后路。 然而妈妈依旧我行我素、自私霸道，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连替换衣服都是裴雅帮忙洗，爸爸总算好那么一点点，会处理掉他的内.衣裤，妈妈就…… 裴雅蹲下来，把洗衣篮里的衣服内外分开，她不敢想象，自己搬走后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妈妈到现在都没有垃圾分类的意识，爸爸也是，家里灶冷水冷，以后妈妈再半夜回家，就真的连一口吃的都没了。 裴雅洗了手，暂时不洗澡了，上楼翻了翻钱包，带上所有的钱，去了趟弄堂外的超市。 把冷冻的水饺、馄饨、手抓饼买了一大堆，还买了两箱牛奶，连同油盐酱醋、牙膏肥皂都买了一些。 瘦弱的人两手拎满东西，一步步挪回家里，把厨房上上下下都补充齐全，最后还又跑去背了一袋大米回来，累得她坐在沙发上直喘气，但不论如何，不怕爸爸妈妈饿死了，家里有粮食就好。 这么一折腾，她手头的钱全花完了，好在下周学校就会发上个月的工资，她不至于两手空空地去西成哥哥家。 洗澡的时候，给肩膀打沐浴露，裴雅一面想着之后去林西成家该如何度过每一天，摸到肩膀时，心头忽地一颤，想起了在商场里，林西成扶着她的肩头，护送她出电梯。 不知是浴水温度太高，还是她累得体力透支，裴雅心跳得很快，呼吸有些急促，她匆匆洗完澡，跑出来透口气，喝了一大杯凉开水。 “该吃药……”裴雅听见楼上手机的提示音，回到房间吃药，又喝了一大杯水。 味觉恢复后，竟然觉得水都变得好喝，原来水也是有味道的。 她拿起手机，给林西成发了消息：西成哥哥，礼拜一手续办好，如果我爸妈不在家，我可以直接搬过来吗，我东西全都理好了，家里也安排好了。 林西成虽然没明白家里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但见文文这么积极，他当然高兴，立刻回复：我也准备好了，给你买了新的床单被套…… 他走到小房间，抬头看了眼飘窗前的电钢琴，还是决定给文文一个惊喜，继续写道：我们这一行要辞职，都是立刻就走人的，牵扯到商业机密，所谓交接就是把东西都交出来，然后立马走人，越快越好，我大概周一下午就能回家，随时等你消息。 裴雅看着手机，捧着手机倒在床上，湿漉漉的头发枕在枕头上，才把她吓得坐起来，赶紧找吹风机吹头，千万不能感冒了，离开之前，不能有任何差错。 周六的雨在夜里短暂一停后，又绵绵不绝，礼拜天雨势更大，裴雅一清早就听见姚阿姨在喊：“下雨天还跑出去干什么，你不能在家里歇歇？” 她往窗口一看，这才七点多，唐娇竟然已经打扮整齐出门了，爱情的力量实在伟大，莫说雨天，就是晴天，双休日的唐小姐是不睡到中午不会起来的。 但是周六因为郭旭东太忙，他们一整天都不能见面，唐娇怎么舍得在难得的周日，再用睡懒觉来浪费时间，哪怕跑去郭总监家里睡个回笼觉也好。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时，裴雅捧着脸蛋愣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自从看了韩剧打开新世界大门后，她的意识好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在大草原上，停也停不下来。 裴雅红着脸嘲笑自己，不行不行，她不能变成“暴发户”那样，她要收着点才好。 事实上，唐娇才不会跑去郭旭东家里睡回笼觉，她买了食材来到郭旭东家时，还是下意识地按了门铃。 郭旭东开门就问：“你自己能进来，怎么还按门铃？” 唐娇一愣，笑道：“大概是知道有人开门，就不想自己开，再说万一我闯进来，你没穿衣服怎么办？” 郭旭东嗔道：“就算不穿衣服，不是在浴室就是在卧室，我没那个癖好在家里跑来跑去。” 唐娇提起手里的食物，笑得甜蜜：“我给你做早饭。” 郭旭东便去刷牙洗脸，之后坐在厨房岛台边，慢慢喝咖啡。 “你家厨房，比我爸妈和我哥哥住的阁楼还大，我的亭子间就更不用说了。”唐娇打着鸡蛋，把厨房看了又看，说道，“我们家还是用公共厨房的，我妈要是有这么大的厨房，她做梦都会笑的。” 郭旭东问：“你们为什么一直没轮到动迁？” 唐娇说：“运气不好，隔一条马路的弄堂，十年前就开始动迁了，东拆西拆挖地铁、造商场造、新楼盘，反正怎么规划，都完美避开我们弄堂，笑死人了。” 郭旭东也笑了：“那是挺幸运的。” 唐娇白了他一眼：“你是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不知道我们多苦，后来据说政.府不打算动我们了，要保留城市历史痕迹。拜托，什么老上海风情，要怀旧的人自己去影视城怀旧好了，我们弄堂上上下下，从八十岁老太到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人不想搬走的。” 郭旭东问：“最近有消息了？” 唐娇说：“刮了一阵风，又没声音了，天知道。” 郭旭东说：“我家以前是爸妈单位分的房子，一室户也很小，后来他们置换再置换，一开始是想给我折腾出一套房子将来结婚用，没想到碰上房价飞涨，他们还发了点小财。” 唐娇很羡慕：“我爸妈就没这个能力了，也没这个意识，等他们意识到应该买房子，已经买不起了，现在更是一分钱都没了，全给我哥拿去开快递站。” 唐娇转身煎鸡蛋，想到什么，又立刻转回来说：“我和我哥哥是经济独.立的，他借家里的钱，以后也会还的。” 郭旭东点头，不解地问：“怎么这么紧张？” 唐娇说：“你们独生子女，不是都很讨厌对方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第166章 去爱她的人身边 郭旭东问：“你的朋友不都是独生子女吗？” 唐娇转身继续煎鸡蛋：“这倒也是，但是做朋友人家管我家里什么样呢，我也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 郭旭东隐约能感觉到，唐娇是在为了他们的将来考虑，只要能一直在一起，不论是否领证结婚，都会融入彼此的生活，那么对方是怎样的家庭，有着怎样的家人，当然很重要。 心里想了这么多，郭旭东嘴上什么都没说，他要保护唐娇这些美好的小心思，她为他们考虑的每一件事，都是未来一辈子的幸福。 唐娇煎好鸡蛋卷，转身就见郭旭东温柔地看着自己，虔诚而清澈的目光，透着满满的喜欢。 “你饿不饿，我动作有点慢。”唐娇有些不好意思，说，“平时不太进厨房的，做起来比想的难。” 郭旭东摇头：“不饿，你慢慢做，搬来这里后，第一次有人给我做早饭。” 唐娇嗔道：“天晓得是不是，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相信你。” 那之后，一个耐心等待，一个用心制作，再就着雨声吃早饭，郭旭东说他昨天和大客户顺利拿下了之后两年的合约，唐娇这里就丰富多彩了，从文文味觉恢复，到她给外国人当翻译，然后哥哥被人表白，再有文文遇上她妈，她还心疼昨天没吃完的食物来不及打包。 “我和林西成像特工一样，护送文文离开餐厅。”唐娇夸张地比划着，抬头见郭旭东满眼宠溺的笑容，又觉得自己好像太疯了，便收敛了几分，说道，“她和她妈妈真是孽缘，我们特地跨区找了个商场逛逛，还能遇上。” 郭旭东说：“文文能恢复味觉，你功不可没，那我们也小小庆祝一下。” 唐娇不明白：“我们庆祝？” 郭旭东起身去了趟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tiffany的礼袋，双手送到她面前。 “是项链，昨天见完客户路过，一直很想给你买个小礼物，店员说新款项链上市。”郭旭东没有刚走出来时那么从容，有些些的紧张，“你看看喜不喜欢，我可能没什么眼光。” 唐娇看出了他的紧张，恰恰这份情绪是相互的，她觉得自己不能随随便便收礼物，而郭旭东也知道他不该用物质来讨好自己。 可总要有人捅破这一层隔阂，当他们真正属于彼此的时候，肯定不会介意谁来花钱这件事。 如果因为首饰很贵，就要内心不安，那早饭的食材是唐娇买的，还是她费心思做的，就不值得被在乎吗？ 她大方地打开盒子，是黄金嵌红玉髓和碎钻的吊坠，配着很细很细的颈链，红玉髓的热情与钻石的沉稳相得益彰，可以在任何场合佩戴，宜动宜静，虽然配上黄金有些挑衣服的颜色，但已经算是很实用的配饰了。 至于价格，唐娇懂，要是新款，至少在两万块左右。 “是店员推荐你买的吗？”唐娇问。 “我自己挑中的，店员说是新款限量，我就不犹豫了。”郭旭东说，“可我后来一想，黄金配红色，是不是太俗气了。” “这就是设计师的厉害了呀，所有颜色和线条搭配起来，刚刚好的比例，把俗气转变成优雅大气。”唐娇拿起项链递给郭旭东，一手挽起长发，“帮我戴一下，我后面碎发特别多，自己戴项链总是勾住。” 郭旭东赶紧来效力，只见唐娇双手束起她丰厚柔软的长发，后脑勺的确很多碎发散出来，乌黑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肌.肤上，郭旭东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他从没见过如此白皙细腻的肌.肤，唐娇的脖子修长优美，和锁.骨连成完美的弧度，说实话有些女孩子的锁.骨过分突兀，给人瘦骨嶙峋的干枯感，可唐娇的一切都刚刚好，美极了。 小心翼翼地为女朋友戴上项链，唐娇起身跑去照镜子，郭旭东跟过来看，心里还带着几分不安，怕唐娇觉得他太轻浮，想要用物质来讨好女朋友。 “很贵吧？”果然，唐娇问。 “不算贵……”郭旭东僵硬地解释，“如果用我妈的话来说，是肯定不值的，我想她宁愿用这钱，打一条999足金项链。” 唐娇猛点头：“我妈也是，什么钻石宝石都不相信，只相信黄金。” 郭旭东笑：“她们应该很谈得来。” 可这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进度太快了，有些尴尬。 毕竟到现在，唐娇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两个妈妈之间，也差了十岁，不见得能谈得来。 “我去收拾一下桌子。”郭旭东怕气氛尴尬，便回到餐厅，把碗碟杯子收起来。 可是，很快就听见轻盈的脚步声靠近自己，紧跟着，唐娇从背后抱住了他，她的香水很好闻，清甜的活泼的，能让人在雨天里忘却潮湿和烦闷。 “我想，那些二十几岁的男生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也会很想送好东西给心爱的人，但是他们没有钱。”唐娇说，“所以我很幸运。”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进去给你买礼物。”郭旭东说，“就像那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就跑来你们弄堂外。” “是喜欢我。”唐娇很自信。 “喜欢你。”郭旭东毫不犹豫地肯定。 唐娇用力抱紧了他的腰.肢，不顾粉底蹭在他的睡衣上，心满意足地说：“我很喜欢，很开心，真的……你不要有顾虑，我不会多想，珠宝、化妆品、衣服、鞋子，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喜欢的人送我喜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郭旭东缓缓转过身，捧着唐娇的脸颊，温柔地亲了一口：“我不是想用礼物讨好你，但我想你收到礼物会很开心，我站在店门口想了有十分钟才走进去。” 唐娇当然信：“我会好好戴，不过我妈妈肯定会问哪里来的，我可以说是淘宝买的不值钱的吗？” 郭旭东笑起来，唐娇脸都红了：“下次不要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会把我宠坏的。” “你这么好，这么会宠坏。”郭旭东说，“我只会觉得自己，远远不足。” 唐娇坦率地说：“那也在我们没办法对等的经济能力下，给我留一点点面子，因为我没有钱给你买很贵的礼物。” 她说的那么真诚那么可爱，又带着令人心疼的委屈，郭旭东的心都要化了，巴不得唐娇说要天上的星星，他好立刻搭了梯子去摘。 大雨覆盖全城，新康里弄堂口又积水了，裴雅在客厅目送妈妈出门，她凶巴巴地要人家师傅一定把车开进来，裴雅心想妈妈难道就不觉得，把司机惹毛了没什么好处，她坐在车上，命都在人家手里呢。 不论如何，僵持了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开进来停在小路口，妈妈出门了。 走之前，张春对女儿说：“谈得差不多了，下周对方就能抽时间，你去见个面。妈妈打听过了，虽然三十几岁，但卖相很不错，难道结过婚有孩子是罪过吗，你不能歧视人家。” 裴雅很漠然，完全不在乎，她就要走了，她要离开这个家，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因此妈妈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回到楼上，再次清点一下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刚好在手机上看到娇娇发来的照片，说郭旭东送给她项链。 裴雅把照片放大，项链的确很美，红玉髓和娇娇洁白的肌肤简直是绝配。 她转身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连耳洞都没有，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因为这些在妈妈眼里，都是没必要的。 小的时候，她还有漂亮裙子穿，是新康里的小公主，但渐渐长大，特别是搬走后的十年，纵然家里的经济条件一度达到顶峰，爸妈名下车子就好几辆，还有别处的房产，可妈妈对她的穿着打扮却管得越来越紧。 说财不外露，不能到学校去炫耀；说打扮得漂亮会吸引男孩子，会被带坏；还有那句最经典的，怕她心野了，就管不住了。 妈妈对她的爱，就是管束，以及她无条件的绝对服从。 裴雅从抽屉里拿药吃，她希望每一颗药，都能抹去一段她和妈妈的记忆，她再也不想服从，再也不愿被管束，这世上还有真心爱护她的人，她要去他们的身边，重新开始。 于是周一一早，裴雅就出门来学校，校门保安给她开门，又惊讶又担心，问着：“裴老师，你没事了吧，身体当心啊，怎么来得这么早。” 裴雅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整理学生们的东西，好交接给接替她的新老师。 快七点时，办公室老师陆陆续续到了，教学楼里也热闹起来，大家都很关心她，但还不知道，她今天就要离职。 升旗仪式上，沈凡一直盯着教师队伍里的裴雅看，整整一个周末，他只在周五晚上，收到了一句：沈老师，谢谢你。 他知道，那个抱走裴雅的男人，一定就是她喜欢的人。 不过沈凡也算放心了，那个人看起来很在乎裴雅，本以为裴雅的异常行为来自另一半的压迫，现在知道是来自她母亲，不论如何，裴雅身边还是有人照顾她的。 升旗仪式后，体育教研组要开会，商量今年的秋季运动会，直到第三节课，他要去带班级上课，走过教学楼时，刚好看见裴雅走出来。 “沈老师，我正要去找你。”裴雅微笑着。 “哦……我要上课了。”沈凡有些紧张，“你、你没事了吧。” 裴雅看了看篮球场，说：“没关系，就几句话，沈老师，我要离职了，今天最后一天。” 第167章 十年的愧疚释怀了 沈凡很惊讶，以他对校领导的了解，学校绝不会因为裴雅身体不好开除她，这么急地离开，多半是自身原因了。 “病得很严重吗？”他紧张地问，“是要住院治疗吗？” “学校会对其他老师说是我身体不好，我想其他老师也不会过多在乎我到底怎么了，毕竟相处时间很短。”裴雅说道，“但沈老师是我在学校最熟悉的人，上个月值班的时候能和你一起，我真的很感谢。” 沈凡很失落：“不用谢我……” 裴雅说：“所以不想让你太担心，还是要具体告诉你我怎么了。” 得知裴雅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上周五晕倒也是因为进食障碍导致的低血糖，为了不在日后发病时吓到学生，也为了更好地治疗休养，她选择了离职。 沈凡说：“你没了工作，医保怎么办，其实可以和学校商量休长病假，这个医院能开证明的吧。” 裴雅诚恳地说：“我对学校没有任何贡献，不应该占用资源和福利，沈老师，你放心，会有人照顾我，我会尽快好起来。” 沈凡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很可能今日一别，再也没机会看见裴雅。 “那个人看起来很可靠，是你喜欢的人吧。”沈凡说，“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你，一定也很喜欢你。裴老师，祝福你们，也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裴雅怔怔地看着沈凡，谁喜欢她？她喜欢谁……沈凡在说什么？ 然而，等待上体育课的学生已经列队整齐，她不能耽误沈凡工作，于是再一次道别，说以后康复了一定告诉他，便转身走开了。 沈凡凝视了片刻，转身走向篮球场，孩子们起哄，认为看到了不得了的八卦，他心里一阵苦笑，说道：“裴老师是有男朋友的，你们不要乱起哄。” 回到办公室，裴雅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发现桌上有两本练习簿，封面上画了花和小动物，里面每一页都是两个班级学生的留言，除了祝福她早日康复，还有男生向她表白说，裴老师太漂亮了。 翻着翻着，裴雅眼眶湿润了，边上没课的老师告诉她，是课代表们送来的，但是没等到裴老师，只能先去上课了。 此刻，林西成在公司完成了所有交接，正如他说的，交出所有账户、密码和项目资料，他就可以走了。 但按照之前最新签约的合同，他不提前一个月辞职，需要给公司赔偿，但又有竞业协议，林西成之后一年内不能从事同行业，而这一年内，公司同样需要给予他一定补偿。 林西成知道，公司很可能一年后就不存在了，到时候竞业协议也会自动解除，所以同意了公司的协商决定，他不赔偿公司，但抵扣竞业协议中的补偿，当然他还需要遵守一年内不从事同行业工作的规定。 办完所有的事，回到办公室，他的助理就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他，技术排查出那封泄密邮件从哪里发出去的，就是林西成升职前，另一组的主管。 助理说：“他已经被上面叫去谈话了，要是情节严重，据说是犯法的。” 林西成说：“公司不会这么不近人情，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助理问：“林总，你真的要走吗，你这一走，人家会觉得你是……” 林西成笑道：“畏罪潜逃吗？” 助理无奈地点头，说：“还有就是，我们怎么办呢？” 林西成朝玻璃墙外看了眼，平静地说：“公司会安排，至少今年上半年，我已经为大家争取到了相当于去年一年的奖金，大家还是能有底气去找新的工作。你来我这里，也就一年多，可见换工作也好，职位调动也好，都是很正常的事，我很感激大家，也很感谢你，但现在对我来说，还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 助理一脸的迷茫，对现下对未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好坏都是她个人的，林西成的确没义务来为他们负责。 “大家都在说，是因为你和袁总分手了。”助理说，“不如你去解释一下，何必让他们在背后说你。 “没关系，也许过几年，他们连我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林西成淡淡一笑，“这一年多，谢谢你了，这是给你的礼物，我的朋友帮我挑的香水和口红，其实我觉得送女同事这些东西不太合适，但她说女孩子都会喜欢，喜欢比合适更重要，何况我要走了。”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的……”助理不敢收下。 “是我朋友挑选的，希望你喜欢。”林西成笑道，“以后工作上有问题，还是可以联系我的，大家同事一场，也是朋友一场，你的工作还会因为我受到影响，我很过意不去” 助理想了想，收下了礼物：“希望大家之后，都能一切顺利。” 走出办公大楼，正是午休热闹的时候，林西成好像还是第一次环顾四周，看看高楼大厦，看看来往的人群，去听一听擦肩而过的人正在说什么。 雨后的天空清澈明朗，视线能看去很远的地方，林西成觉得他的世界，变得更宽阔了。 今天特地没有开车来，就想在走的时候，看看这里的一切，小时候看电视剧里离职的人捧着箱子满身落寞，没想到有一天轮到他，竟如此得神清气爽。 回家的地铁上，林西成收到了文文的消息，她已经回新康里了，家里没有人在，但她要先确认妈妈在哪里，防止她突然跑回来。 林西成便给妈妈打了电话，又通知了唐姚，汪美丽跑去北门和邻居坐在路边削地梨，唐姚买了香烟来南门和阿福叔聊天，两头都有人放风。 裴雅拉了两只行李箱，背了一只巨大的双肩包，在桌上留下了给妈妈的信。 原本她想把诊断书复印一份，可担心妈妈跑去医院找麻烦，想着妈妈若要相信怎么都信，不信就算医生在面前，她也不会信，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很快，林西成联络的专车司机到了，车子停在小路口，司机下车来帮忙搬东西。 虽然速度很快，还是被邻居看见她大包小包地从家里出去，而司机也是陌生人，又不是出租车，一时不好判断是朋友还是什么。 “文文，你去旅游啊？” “文文你到哪里去？学校不上班了吗？” 裴雅温和地应付着，说学校安排她去培训，之后匆匆上车，一路从北门出去时，她看见了坐在路边的汪阿姨，但汪阿姨看都没看车子一眼，只和边上的人嘻嘻哈哈。 十年前，离开新康里，裴雅抱着娃娃问汪阿姨，西成哥哥去哪儿了，汪阿姨说会告诉西成哥哥，让他给自己打电话，可是整整十年，他们再没有联系。 谁能想到，十年后再次离开这里，在另一头等待她的人，就是西成哥哥。 林西成等在楼下，短短二十分钟，漫长得仿佛两个世纪，无法想象文文如果在出走途中遇见她妈被阻拦，对她的精神会造成多大的打击，不到亲眼见到文文的那一刻，都无法安心。 十年前补课回到家，看见裴家人去楼空，妈妈说文文走之前找他，可他打电话，电话被销号，没有地址、没有qq，连电子邮箱都是原先学校里的账号，更不知道她后来去了什么学校。 明明已经在通讯发达的年代，竟然都能断了联络，林西成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文文。 车子到了，瘦弱的人下车，看见门前的他，便露出明朗的笑容：“西成哥哥，我来了。” 林西成的心终于落下，仿佛梗了十年的愧疚也释怀了，他同样露出了笑容。 司机帮忙卸下行李，林西成赶紧用现金支付额外的费用，但司机坚持说搬运行李本就包涵在专车费用里，不论如何都不肯收钱，确认东西都拿下车后，赶紧离开了。 “我最近，总是遇见好人，走到哪里都是好人。”裴雅对林西成说，“西成哥哥，我的病一定会好的，就先麻烦你，借宿一下了。” 林西成温和地笑着：“上楼吧，唐姚走后，姚阿姨把我家打扫得都快秃皮了，你放心住，真的很干净很干净……” 裴雅笑道：“以后家务事我来做，抵扣房租好吗。” 两人拖着行李箱进电梯，林西成说：“你是来养病的，等下安顿好了，我们商量一下之后怎么生活。” 他们出电梯时，遇到同楼的邻居，见这阵仗，阿姨笑眯眯地问：“小林，要讨新娘子了吗？” 裴雅脸一红，林西成大大方方地说：“是朋友，暂时来借住的。” 可邻居一副很懂的表情，客气了几句就下电梯去了，林西成对裴雅说：“别紧张，其实一年也碰不上几次的，不能和弄堂里比。” 裴雅说：“我在之前的家里住了十年，都不认识同一层邻居的脸，我知道的，平时碰不到。” 他们进家门，裴雅去洗手，出来见林西成等在客厅，朝她笑道：“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希望你喜欢。” 裴雅跟随他来到小房间，赫然看见飘窗前的电钢琴，她惊喜不已，径直跑来，翻开了琴盖。 就在半个小时前，即将离开家，她站在钢琴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做了道别，她实在没办法把钢琴带走，没办法带走陪了她二十年的老朋友。 “西成哥哥……”裴雅哽咽了。 “琴行的人推荐的，你看看行吗？”林西成说，“我想你闷在家里太寂寞了。” 第168章 就这么把日子过起来 裴雅收住了眼泪，平静下来，调整钢琴凳的高度，稍稍活动一下手指，心里想到什么，就从指尖弹出什么。 一曲轻快活泼的《彩云追月》在家中响起，林西成斜靠在门上聆听，很惬意很轻松。 音乐若有生命，那么每一个音符都是文文新生的细胞，他仿佛看见它们缭绕在文文的身边，行将枯萎的鲜花，将从此靓丽鲜艳，挺拔地绽放在人间。 林西成嘲笑自己，哪来那么多文绉绉的感慨，便出去找抹布，把行李箱的轮子擦拭干净。 刚好一曲终了，文文欢喜地跑出来，从满眼的笑容里不难看出，这台电钢琴还算不错。 “对了……”林西成想起什么，从进门的柜子里拿出一大盒耳机，递给文文，“没用过，以前客户送的，看起来蛮贵，但是这么笨重我日常用很不方便，你用来弹钢琴应该不错。” 见瘦弱的人捧着硕大的盒子看着很不协调，他转身又拿出一盒：“这个好像轻便一些，你挑一个吧。” 裴雅眼眸晶亮，很不好意思地问：“可以送一个给娇娇吗？” 林西成笑道：“那你告诉我，唐娇为什么学钢琴。” 裴雅说：“她小时候就想学，现在有条件了，我又能教她。” “真的？”林西成故意拿走一盒耳机，可是见文文一脸无辜和紧张，生怕自己玩笑过了头，赶紧递回去：“我知道你不会说的，跟你开玩笑。” 裴雅抱着耳机说：“西成哥哥，我从家里走出来以后，就决定不再撒谎了，和我妈在一起，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特别痛苦。所以你相信我，我能说的都是真的，我没说的，就是不能说的。” 林西成不至于大惊小怪，反而轻松地 笑道：“她有男朋友了是不是？” 裴雅把耳机放在行李箱上，假装没听见，自顾自说：“我去整理东西。” 林西成帮忙把另外一只行李箱和双肩包拿进来，说道：“我去买菜，你先理东西，晚上唐姚和唐娇过来吃饭，之后的事，我们也要再商量一下，我想你妈妈，今晚就会发现了。” 裴雅的眼神微微一晃，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她没什么可怕的了，她已经离开那个家，便道：“西成哥哥，你告诉汪阿姨，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联系，虽然我不会再回去，我也不能让她纠缠阿姨她们。” 林西成不以为然：“我妈是新康里唯一敢和你妈吵架的人，你担心她？” 那之后，林西成去买菜，走之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文文一套，下面的门禁、上面的防盗，还给她配了一只居委会发的，禁毒禁赌的宣传钥匙扣，让她凑合着用用。 钥匙扣是什么样的，裴雅完全不在乎，可拿到的钥匙，还带着林西成手心的温度，她想起了娇娇拿到郭旭东家的“钥匙”时的欢喜和幸福，也想起了今早沈凡说的话。 坐在地上收拾行李的人，手里捧着钥匙，抬头看向电钢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告诉自己别多想。 于是起身将钥匙放进包里，继续整理东西，把衣服挂进衣柜，那些她珍藏的小玩意就原箱放在行李箱里整个塞进柜子，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把房间收拾整齐了。 停下来，裴雅就给娇娇发了消息，还拍了电钢琴给她看。 然而唐娇今天很忙，莫说看手机，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上面突然催着她们部门要资料，原本的上交日期是中秋节前，也就是礼拜四，谁知今天一早就开始催，唐娇的午饭就只在工位上塞了几块饼干。 好不容易交上去了，又被经理训话，连主管都挨了骂，指责大家自由散漫，国庆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请假。 一级级下来，主管总要把肚子里的火气发泄了，又来格子间把大家说了一顿。 原本唐娇是无所谓的，反正是所有人的事，大家一起挨骂不痛不痒，谁知主管不知是真的中意她，还是要捧杀她，骂所有人的时候，唯独表扬了她，因为今天要交的东西，只有唐娇是提前准备好的，在一片忙乱中，担当了协调统筹的工作。 这会儿主管气哼哼地走了，唐娇一个人被停在杠头上，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唯有拿起手机和茶杯，往茶水间跑。 离开办公区，她才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茶水间里的小饼干只剩下一些她不爱吃的，饿坏了的人，勉强塞了两块下去补充能量，喝了一大杯冰咖啡，加了很多奶精和糖。 她累死了，身体累，心更累。 那几个针对她的同事，最近忙着孩子开学、忙着给老师送礼，无心来捉弄她，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结果这么一搞，主管又一次当众表扬自己，她们的心态肯定要崩了。 有其他同事来茶水间倒茶，唐娇尴尬地笑笑，赶紧走出去。 但没走出几步，就发现手机没拿，再转回身，听见那两个同事很轻声地说：“我看她在这里待不长久的，你看好，明年她肯定会参加内部招聘。” 另一个说：“这些90后的小姑娘，跟我们以前不好比的，我们都傻乎乎老老实实的，哪里像她这么活络。” 在等咖啡机的同事笑道：“蛮好，她喜欢做么，让她多做做，我们又没什么损失。” 唐娇退了出来，刚好有其他部门的人过来倒茶，她就跟着混进来，找到自己的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那两个同事看没看见她，唐娇都无所谓，其实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是心思活络，她早就算计着公司的内部招聘，更没打算在这个部门做到养老。 这些话并不难听，虽然是背后议论，说的都是事实，唐娇心里还能接受。 可谁乐意被人在背后说，哪怕防不住，能不听见也是好的，她到底是委屈的，最后只能去洗手间偷偷抹了几滴眼泪，迅速补了个妆，调整心情后，再回到办公区。 刚好大客户部散会，郭旭东行色匆匆，像是接下来还有重要的工作。 一行人从唐娇面前走过，郭旭东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女朋友双眼泛红，即便在看见自己后，有心振作精神，可眼底的委屈悲伤，一时半刻还散不尽。 但他有个电话会议，还有几分钟就到了约定时间，只能先走开了。 唐娇当然不觉得自己被发现了，见郭旭东威风凛凛，被众人簇拥着，她心里可自豪了。 她也喜欢大客户部的办事风格和效率，如果不是和郭旭东有了私人关系，要调她过去的话，她一定跑得比谁都快，但现在她更愿意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让他们的感情更纯粹些。 不论如何，看到男朋友，心里就足够治愈，唐娇回到工位上，已经恢复了阳光灿烂。 对面的“冷漠”前辈，递给她一颗糖：“辛苦了，今天谢谢你，也帮了我大忙。” 唐娇心口一暖，把糖吃下，是很好闻很好吃的水蜜.桃味，她更开心了。 在这样的心情下，看见文文的消息，看见林西成买给她的电钢琴，唐娇在一瞬间的高兴后，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高兴归高兴，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文文。 想了半天，她问：“之后你的内.衣裤怎么晾，和林西成一起晾在阳台上吗？” 裴雅看着消息，也是愣住了，她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而对林西成来说，显然之前和唐姚一起时，完全不用顾虑这些。 唐娇说：我妈现在都知道要帮我和老爸和唐姚分开晾，也不会像弄堂里其他人家那样，横七竖八地一路晒出去，反正我是很介意的，我买好看的内.衣，又不是给别人看的，除非是另一半。 刚好林西成买菜回来，喊文文去拿东西吃，他买了桂花糖藕。 接着洗菜、切菜、配菜，这两年在金融界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褪下所有光芒，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心情格外好。 裴雅吃了糖藕，回房间给娇娇发消息，她想在飘窗上装一根绳子，就只晾内.衣裤。 唐娇问她：你每天弹钢琴，对着她们不煞风景吗？ 这倒是无所谓的，裴雅心里想着，就算没有东西挂在窗上，她弹钢琴的时候，也不会欣赏窗外的风景。 “在和唐娇聊天吗？”林西成突然出现在门口，虽然门开着，他还是敲了两下，“问问他们两个几点到，我看有没有时间洗个澡，你呢，要不要先洗澡。” 裴雅觉得，林西成的角色切换太快太自然，他就这么把日子过起来，而她也完全不像是第一天住进来。 “西成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裴雅也索性大方地问，“我可以在飘窗上装一根绳子，晾我的内.衣吗？” 林西成想了想，说：“换一台带烘干的洗衣机吧，我本来就想换了，或者买分体的，明天我们去电器城看看。” 裴雅呆住，在林西成转身时说：“西成哥哥，这样花钱不行，你没工作了。” 林西成笑道：“我不是有钱人，但买洗衣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三年我真的赚了不少钱，你相信我。” 家里的妈妈也曾在这一行混迹，裴雅知道林西成说赚得不少应该是真不少，便不再客气，反正洗衣机，林西成自己也要用的。 “我要换手机号了，正好之前为了加家长群开的新号，以后就当做我的常用号，这个就让它自然停机吧。”裴雅当着林西成的面，电话卡拿出来，从笔袋里翻出剪刀剪坏后，扔进了垃圾桶。 林西成默默地添加了新号码，对于文文的决定他只要支持就行，文文不欠债不欠人情，那个号码不要就不要了，也算是对过去的道别。 然而，就在裴雅摘掉手机卡，退出原先的微信账号时，张春回到了家里，她还没意识到女儿离家出走，只以为她还没下班，还在微信上留言让裴雅买东西回来，就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回到客厅，才发现餐桌上的信，看了两行字就气得浑身发抖。 冲到楼上，屋子里整整齐齐，乍一眼看不出人走了，但打开衣柜的门，拉开书桌抽屉，全空了。 第169章 每天都很开心 “妈妈，我病了，经精神科权威专家确诊，我患了重度抑郁症。具体症状表现为失眠、进食障碍、伤口久不愈合、惊恐、慌张，以及每次和你发生争执时的呕吐、晕眩等等，也许你没发现我极度消瘦，我比三个月前大学毕业体检时，又轻了5公斤。” “根据我的精神史和目前的状态，医生建议我换一个环境来更好地接受治疗，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你们。” “二十三年，感谢爸爸妈妈为我做的一切，往后我会照顾好自己，请不要为我担心，也请你们保重身体。” “此外，我已经从学校离职，请不要去打扰学校。” “我会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电话微信都会停止使用，因此你去打扰任何人都没用，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能通知到我。” “妈妈，请照顾好自己，我也是。” 张春坐在女儿的床上，手里的信纸早已捏成团，她展开又看了一遍，气得额头上青筋凸起。 她下楼来，慌张地找手机，电话已关机，微信毫无反应，彻底和女儿失联了。 “裴厚德！”她尖叫着给丈夫打电话，哭着说，“你快死回来，女儿跑掉了……” 天渐渐暗下，张春孤零零地坐在客堂间，透过落地窗，看着铁门外邻居来来往往，下班的买菜的，聪聪妈总是每天按时生煤球炉，那气味，和二十几年前她嫁来时一模一样。 “前面超市冰冻的水库鸭打折，你们去看看，中秋节么老鸭汤总归要的。” “杭州给我寄来的笋干啊，你们过来拿点，还有梅干菜。” “汪美丽，你到哪里去了，灶头上汤扑出来了。” “来了来了，要死了，现在记性越来越差……” 在张春看来，这些女人只会在柴米油盐里讨生活，聒噪、琐碎、不上台面，她们的声音就足以刺激她的神经，她们的存在，更让她无比厌恶，从她嫁来的第一天起，就这这些人格格不入。 “唐志明，今天银行又发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一箱猕猴桃一盒月饼，不如往年了。” “有总比没有好，我们退休工人什么都没的。” “哦哟，退休工人还不满意？” 外面一阵嬉笑，姚玉芬跑来接她的老公，把猕猴桃分给邻居，又说起孩子的事，大家夸唐姚有出息，夸唐娇越来越漂亮。 张春满心鄙夷，什么东西，不过是在银行做保安，那些邻居怎么好意思恭维他是在银行上班，儿子也就是个送快递的，女儿更是讨人嫌。 可当人群散去，突然安静下来的弄堂，又让她感到格外不安，张春下意识地走到了玻璃门前。 刚好，汪美丽又从门里跑出来，猛地看见对面铁门里，玻璃落地门后站着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但张春很快就拉上了窗帘。 “吓死人了……”汪美丽自言自语着。 “美丽，去哪里，不烧晚饭啦？”小路里有邻居打招呼。 “老公回来了，单位发东西，叫我去帮忙拿。”汪美丽笑眯眯地说，“好像有一箱海鲜，待会儿分分哦，我冰箱里塞不下的。” 站在窗帘后，张春痛苦地双手抓头发，而后跌跌撞撞跑去沙发边拿手机，再一次给丈夫打电话。 她带着哭腔尖叫着：“裴厚德，你在哪里，你怎么还不回来？” 此刻，唐娇也下班了，刚走到电梯厅，就见郭旭东和市场部的老大走出来，两人有商有量，其他职员很自然地给他们让路，电梯门开了，也等他们先走。 可是进了电梯，见没有人跟上来，郭旭东按着电梯门，用目光询问外面的人，见大家都没有要上去的意思，他笑道：“等下其他公司的人也会挤进来，还不如我们自己人先走？” 然而大家还是有些谨慎，没有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唐娇看这电梯僵着也不是办法，里面的人显然比外面更尴尬，于是昂首挺胸第一个走了进去，她这一走，才终于有人跟进来了。 唐娇故意被“挤”到了郭旭东的身边，俩人胳膊贴着胳膊，她心里很开心，可惜差了点个头，不能用余光看见身边人的表情。 到达一层，大部分人都下去了，唐娇也要下去，忽然就觉得很不舍，明明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不能打招呼不能说话，她刚才很想和郭旭东手拉手，可就怕被谁看见，到底是忍住了。 郭旭东和市场部的老大有应酬，唐娇要去林西成家看文文，他们都没空约会，虽然昨天从早到晚黏在一起一整天，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下了电梯，唐娇有些失落，但没走两步，郭旭东就发来消息：今天好漂亮，我想你了。 唐娇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吊坠，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所有的疲倦和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 转地铁赶来林西成家，哥哥晚了半个小时才到，今晚的饭菜全是林西成掌勺，唐娇很惊讶这个人厨艺那么好，唐姚表示他已经吃过很多次。 “那文文跟着你，不会饿死了。”唐娇说，“要照顾好她，多给她吃些有营养的，要是能把她养胖一些，你就功德无量了。” 林西成问：“那你做什么？” 唐娇愣了愣，一把搂过文文：“负责让她开心呀，负责……给她看韩剧。” 裴雅含笑吃着东西，可不是吗，沉浸式韩剧，每日更新，不甜不要钱的那种。 此时，林西成的手机响了，他走去茶几上拿，是妈妈发来的前方线报：裴厚德已经回来，夫妻俩都发现了，但目前那个家里死气沉沉，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估计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林西成回复妈妈：让他们去吧，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妈妈又发来一张照片，爸爸单位发的海鲜，巨大一只熟冻的帝王蟹，她说冰箱里塞不下，要是放了螃蟹其他东西都不能放了，想让儿子拿走。 “我爸单位发了一只帝王蟹，不过是熟冻的，你们要吃吗？”林西成问小伙伴，“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拿。” 大家都吃饱了，哪里还有胃口，林西成便和妈妈说，一会儿送唐姚和唐娇回家时，他再顺便拿回来。 他坐回餐桌边，唐娇就好奇地问：“怎么样，张春爆炸了吗？” 唐姚踢了妹妹一脚，瞪着她，再怎么样，那也是文文的亲妈，他们是帮文文治病，不是挑唆母女关系。 唐娇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立刻道歉：“文文，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雅温柔含笑：“我晓得的，其实我妈会怎么样，我都能想象出来。” 唐娇问：“你给她写信了？” 回忆起信里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极度冷漠，裴雅写完再看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对这个家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 纵然她言辞平淡且礼貌，甚至没有指控父母的任何不好，也一定会惹怒妈妈，一定会挑衅她的神经。 裴雅淡淡地说：“该说的都说了，但很多话我已经不想提起，所以信很短，就是个通知。” 唐娇摸摸文文的胳膊，说：“虽然我不喜欢你妈，不过放心，只要她在新康里，我们多少会关心的，万一病了什么的，大家不会不管的。” 这一边，汪美丽放下手机，又下楼来侦查“敌情”，还没听出些什么动静，就被林国庆抓回去了。 汪美丽小声抱怨：“是儿子叫我盯着的，你拉我干什么？” 林国庆说：“你这样被她看见，不就暴露了，儿子关照，你只要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足够了。” 汪美丽有些不安，问老公：“你说文文藏得住吗，张春心里肯定清楚，她女儿没几个朋友能投奔的，肯定要盯着我们儿子上的。” 林国庆吃着晚饭，慢条斯理地说：“他们有商有量，肯定什么都想好了，我们不要瞎起哄。” 汪美丽叹道：“那么好的小姑娘，生这种毛病，以后怎么办，我们成成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 林国庆说：“人家也不会赖着你儿子一辈子的，文文多懂事，她现在就是走投无路，我估计她顶多住几个月，很快会搬走。” 汪美丽却道：“不着急，有机会我会劝劝她，其实她现在在成成身边，我挺放心的。成成心情不好，一下工作感情都受挫折，我很怕他想不开，有个人需要他照顾，他就不会瞎想，这样蛮好，小孩子互相帮助。” 若说年轻时看中老婆的美貌和性情，年纪渐长，林国庆就是喜欢妻子的气度和心胸。 他的老婆很善良，且不傻，能和人翻脸吵架骂脏话，也可以为朋友亲戚两肋插刀义无反顾，林国庆觉得，这辈子和老婆在一起，每天都那么开心。 汪美丽见丈夫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嫌弃道：“看什么看，毛病。” 林国庆说：“你今天真好看，好像瘦一点了。” 汪美丽脸一红，又有点小得意：“这两天是瘦了几斤，我不吃雪糕了，他们说少吃甜的东西就能瘦。” 第170章 人生里的奢侈品 林国庆宠溺地说：“想吃什么就吃，喜欢吃什么就吃，辛苦了一辈子，该享福的。” 汪美丽笑道：“享福归享福，还是身体要紧，我不想将来瘫在床上让你服侍我，你也是，我们两个健康了，就是儿子最大的福气。” 林国庆很赞同：“说得对，我们健健康康，就是儿子的福气。” 汪美丽笑道：“照现在看，估计林西成结婚生小孩，你也差不多退休了，不过我想好了，只要他不开口，我不会去吃劲吃力帮他带小孩，我想跟你出去玩，去旅游。” “去，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林国庆说，“我也不想你去带小孩那么累，到时候我们出钱，给新妇请月嫂请保姆，现在不是还有什么月子中心嘛？” 汪美丽夸赞老公懂得不少，两人有说有笑，憧憬着儿子未来的婚姻生活，忽然听到阿福在楼下说话，像是带片警过来了，她很想下楼去看看。 林国庆说：“张春一看到你就不爽，你脾气也不好要呛起来的，我去看看。” 可汪美丽不甘心，悄悄跟出来，躲在楼梯间里听。 原来是张春报警了，她说她女儿被人拐走失踪了。 然而若没有证据证明失踪未达24小时的人生命遭到威胁，派出所是不立案的，刚好今天平安无事，派出所的人才有余力过来看一眼，了解一下情况。 张春没有出示女儿那封信，一口咬定是汪美丽、姚玉芬和唐姚、唐娇他们，把她女儿裴雅拐跑了。 林国庆是假装出来倒垃圾的，走过裴家门口，张春就指着他说：“他老婆，肯定是他老婆。” 片警向林国庆了解情况，很自然的汪美丽也被叫了下来，越来越多的邻居跑来看热闹，于是很多“目击者”表示，文文是自己带着行李，被车子接走，接他的人像是普通司机，不像认识的人，但他们也不确定。 二十三岁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连父母也无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片警表示很无语，要张春别浪费警力，如果之后还是要报案，让她亲自去派出所。 张春叫嚣着要投诉片警，这种威胁片警一天要听无数次，早就无所谓了，按照程序表明自己的立场，告知解决办法，就离开了。 “汪美丽，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张春激动地冲到汪美丽面前，就差动手揪她的衣领了，“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送到哪里去了？” “你脑子有问题啊，我要你女儿干什么？”汪美丽心不慌、气不喘，瞪大眼睛骂回去，“你有时间在这里发神经病，还是去找女儿吧，跟我搞什么搞，脑子坏掉了。” 边上裴厚德还算冷静，反正闹出来了，他也顾不得面子，问邻居是什么样的车子把女儿接走的，偏偏他们弄堂连监控都没有，除非去派出所调马路上的监控。 可派出所说了，目前的状态不构成失踪，当事人是自主离开，且有多名目击她是带着行李离开，不算失踪更不是拐卖，除非张春能提供进一步的证据。 张春不仅没有证据，她反而有女儿的信，她知道女儿是离家出走和她断绝往来，她是认为裴雅没朋友，如果要找人收留或帮忙，汪美丽、唐娇她们是最有可能的。 报警是一时冲动，是和裴厚德争吵后，失去理智的行为，其实她报完警就后悔了。 林国庆拉着老婆走开，一起去倒垃圾，来回路上又碰到一些邻居，都说张春脑子不正常了。 说着说着，就提起夫妻两个也是不清不楚，本来一些在水面下的事，因为水被搅混了全浮上来，竟然不止唐姚唐娇见到过裴厚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靠近大门口的邻居们说，经常有个女人跟他一起出现，但是没下车露过面，就是从车窗里看，能看出来是个女的。 汪美丽虽然料到这个事情，但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的有个女人存在，而她听过则以，不会到处去传，可保不住弄堂里有好事的，一传十十传百，忽然之间，裴厚德在外面轧姘头的事，在新康里炸开了。 孩子们这里收到线报，得知张春报警，弄堂里已经全知道文文不见的事，便商量唐姚和唐娇不要一起回家，林西成今天也不去拿蟹了，让妈妈把蟹肉拆出来减小体积，就能放冰箱。 晚上，唐娇先到家，经过裴家门口，里头黑洞洞的，只有从卧室方向传来一点光亮，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回家，趴在楼梯口喊妈妈。 姚玉芬见女儿回来，赶紧跟她进亭子间，忧心忡忡地问：“文文去哪里了你知道吗，娇娇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你把文文藏起来了？你们不是说，要一起借房子的吗？” 唐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对啊，一起借房子，但是她大概听我说你们不同意，就放弃说不借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姚玉芬神叨叨地念着：“会不会是你哥哥，你没钱，他有钱的……” 唐娇说：“这两天快递站忙得要死，他还顾得过来别人吗，再说，你也是了解文文的，那个小姑娘最怕给人添麻烦，这么大的事情，她会把我们卷进来吗？” 姚玉芬点头：“算了，反正是他们家的事，我们不要跟着急，我就是担心文文，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她也没钱……” 唐娇说：“我看张春这么跳脚，估计文文拿了家里的钱。“ “对对对！”姚玉芬立刻就被女儿说服了，“肯定是家里少钱了，她这个女人，紧张钱比紧张女儿还厉害。” 唐娇心里默默比了个ok，她家妈妈太好对付。 一个多小时后，唐姚才回来，他做快递这么些年，都是早出晚归，谁也不会觉得奇怪，上楼时妹妹开门给他使了个眼色，唐姚点点头，回阁楼上去了。 这一边，裴雅洗完澡，穿戴整齐，连文.胸都戴上，才走出卫生间，但林西成在卧室，还关着门，她赶紧跑回房间，也关上了门。 林西成听见动静后，才出来去卫生间洗漱，刷着牙，他能感受到家里微妙的尴尬，这不怪文文，他自己也是。 于是刷完牙，从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敲开了文文的房门。 “半夜口渴的话，你觉得不方便出来倒水喝，就喝这个。”林西成说，“刚开始别说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但我们能慢慢磨合的，都别着急。” 裴雅接过矿泉水，说：“家里打扫什么的，谁看见了就谁做吧，我做了你别觉得我辛苦，我不是为了你打扫的，我也住在这里，是不是？” 林西成点头：“一样，反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慢慢的自然就习惯了。还有，洗衣机我买好了，我想你这几天肯定不太愿意出门，就在网上订了，明天送货大概后天安装，这两天你自己处理吧。” 虽然其他的事能磨合，裴雅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内.衣裤晾晒在公共区域，虽然买带烘干的洗衣机很贵，她想着将来有钱的还给林西成，这件事她心里还是愿意的。 “早点休息，你妈妈至少要折腾两天。”林西成说，“我这里有来自王美丽女士的第一手消息，你想知道了随时问我，不想知道的，就别在乎了。” 裴雅抱着矿泉水瓶，淡淡地说：“等我身体好了，我才有能力在乎她，不然现在一看见她我就发病，比起她，我更不愿辜负你们，西成哥哥，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林西成想起来，问道：“今天吃药了吗？” 裴雅点头：“吃了，徐医生说不可以停，我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很多病人在觉得自己好一点之后就停药，结果一反复，造成心理上更大的负担和压力，反而更严重了。” 林西成说：“复诊我送你去，想见徐医生，询问一下我该怎么照顾好你。” 裴雅眼眶一热，忍着心里的感动说：“西成哥哥，晚安。” 林西成刚要走，目光掠过钢琴，便道：“你不要戴着耳机通宵弹钢琴，要好好睡觉。” 裴雅像是被拆穿了，心虚地点了点头，轻轻把门关上。 卧室里亮堂堂的，她还没熄灯，跑去飘窗前，把晾晒内.衣裤的衣架摆稳当些，便坐在钢琴凳上，光滑锃亮的漆面，倒映着她的笑容，裴雅愣了愣，抬手捧着自己的脸颊。 她突然意识到，从搬来到现在，她一直在笑，开心得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开心，终于有一天，幸福和快乐，不再是她人生里的奢侈品。 这一切，因为小伙伴，因为娇娇，因为唐姚，更因为……林西成。 裴雅想起了沈凡的话，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赶紧起身关灯，钻进被子里，缓缓调整呼吸。 不能胡思乱想，不可以的，她不可以。 此刻，唐娇吹干头发，又把郭旭东送她的项链戴上，想睡觉的时候也和男朋友的心意在一起。 对着镜子花痴时，心里一个激灵，她想起了白天的事，在听说林西成给文文买钢琴后，她觉得很奇怪的心情，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会吧……”唐娇摇头，“林西成也 第171章 摆正他的位置 大半夜，唐姚准备睡了，收到妹妹的微信，问他：林西成会不会喜欢文文？ 唐姚不假思索地回复：喜欢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怎么了？ 妹妹立刻问：你不会难过？ 唐姚说：不会，只要他们都开心，马上结婚我也能去给他当伴郎。 看到哥哥的消息，唐娇又心疼又骄傲，她知道哥哥不是撒谎不是逞强，他就是放下了，对文文的关心已经不带有男女之间的暧昧，文文只是他们的小妹妹。 好在，现在也有女孩子喜欢她家哥哥了，唐娇本想提许沁的事，又觉得这么开玩笑对小许姑娘不尊重，于是作罢，给郭旭东发了晚安消息。 然而大半夜的，弄堂里一声巨响，是铁门被摔的动静。 唐娇从窗口伸出脑袋看，只见一个男人从裴家走出去，虽然天黑看不清模样，应该就是裴厚德。 紧跟着一个女人追出来，当然就是张春，但她追到路口，望着丈夫远去的方向，僵了半分钟后，就迅速回家去了。 这一下门关得很轻，但能听见钥匙上锁的动静，再然后，从裴家发出的光亮，彻底暗了。 这些动静，听得最清楚的，自然是汪美丽，对门终于安静下来后，夫妻俩互相看了眼，林国庆让她早点睡，说别人家的事不要管。 汪美丽叹了一声：“放着好日子不过，脑子坏掉的。” 对面黑漆漆的家里，张春抱膝坐在床头，手机的光亮打在脸上，映出可怕的模样。 她一遍遍打裴雅的电话，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微信上无数条消息，女儿连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可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办法联络女儿了。 家里两边亲戚都不和，裴雅没有可以投奔的人，她也没有朋友，唯一能说话的，就是弄堂里这几个。 可是汪美丽她们死不承认，自己在弄堂里也孤立无援，邻居都帮汪美丽说话，她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 刚才又和裴厚德大吵一架，老公摔门出去说他要找女儿，可张春很不安，她觉得裴厚德不是去找女儿，而是去找女人。 在新康里传得满天飞的，关于那个总是和裴厚德一起回来的神秘女人的事，还没钻进张春的耳朵，被一向乖巧柔弱的女儿反抗还没能缓过神的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文文，妈妈是爱你的，文文……”张春哭了起来，“文文，你怎么可以不要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但这一次，安安静静躺在林西成家小房间里的裴雅，再也不会因为妈妈的哭泣和眼泪而妥协，她解脱了。 黑夜过去，早晨六点多，一夜好梦的裴雅翻身醒来，为眼前的光景呆住了。 一时半刻没想起来，她已经住进西成哥哥家，但一坐起来，看见飘窗前的电钢琴，什么都记起来了。 起身坐到钢琴前，翻开琴盖，指尖触碰琴键，发出清灵的音符。 她一紧张，怕吵醒林西成，怕吵醒邻居，赶紧找出耳机戴上，这一下，可以尽情弹奏。 当然林西成早就醒了，昨晚他同样睡得很好，正站在窗口舒展筋骨，刚好听见了钢琴的一个音，但下一秒，就安静了。 林西成推开窗，凉风徐徐，难得九月就这么凉快，这样的气候，最适合散步走走，他给文文发了微信，说他要去买菜。 没想到文文很快就回复：可以一起去吗？ 林西成打开卧室门，文文也出来了，她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打理，一半身子躲在门后，说：“我想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以后我也能去帮忙买东西。” “前面有家汤包馆很不错，又便宜。”林西成说，“想吃吗？” 文文很期待，但又说：“不过我吃饭的钱，我会做个账，西成哥哥，我不能白吃白住。” 林西成拿她没办法：“你管你做账，最后我们一起算。” 二十分钟后，两人就出现在了楼下，小区里上学的上班的，人流车辆进进出出，可谁也不会和谁打招呼。 正如裴雅说的，她在之前的家住了十年也不认识同一层的邻居，林西成在这里，就只认识和他同一层的楼组长阿姨。 于是在一个热闹的环境里，有相对独.立和安宁的空间，裴雅感到很自在。 不是她不喜欢新康里，在那里有最好的朋友，有最好的汪阿姨、姚阿姨，但弄堂里是是非非也不少，今天你是说闲话的人，明天可能就成为被议论的对象，弄堂里家家户户都认为自己知道别人家的事，很多人之间，没有隐私，没有分寸感。 而对于裴雅现在的状态，到一个新的陌生环境，过一段安静的日子，对病情有很大的益处。 她跟着林西成穿过小区，来到最近的菜场和商店街，对街边贩卖的东西都很感兴趣，看什么都新鲜。 林西成担心她不擅长在人多的地方，他本身几乎没在早晨来过这里，超出他预料的热闹，让他格外紧张，担心文文会因此引起惊恐。 然而裴雅却看着一家做蛋卷的店，停下了脚步，那熟悉的奶香，是小时候的味道，没想到现在还有卖，馋得她抿起了嘴怕流口水。 “想吃吗？” “我没有钱。” 林西成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钱。” 裴雅说：“我走之前，给家里买了很多吃的，我怕我爸妈之后没人管了，家里没东西吃……啊对，我应该发工资了，上个月和这个月开学后的工资。” 林西成说：“学校给你算得这么细？” 裴雅说：“我们主任还想留我做后勤老师，能让我享受医保。” 他们在附近找到一家银行，由于文文办卡绑定的是旧手机号，收不到进账信息，上atm机一查，卡里果然有钱了。 文文拿着现金出来，高兴地说：“我们去买蛋卷吃。” 她径直往前走了，看着轻盈愉悦的背影，林西成心里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总是默认文文是柔弱的，是要被保护的小妹妹，但其实正如他之前强调的，她二十三岁了，是个成年人。 在不被抑郁症困扰的时候，她完全可以独.立自主地生活，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的权力。 林西成默默告诫自己，要摆正他的位置，文文只是借宿，别让文文觉得，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做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吃吗？”裴雅拎着一袋还带着热气的蛋卷跑回来，兴奋地说，“我刚刚吃了一片碎的，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什么是小时候的味道，奶精香精糖精，这种小商贩怎么可能放好的黄油，这一股子廉价香精的味道，让林西成有些皱眉头，可他不否认，的的确确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手脏的，你也是，刚摸过钞票。”林西成摇头。 “我、我隔着塑料袋吃的……”裴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满脸的高兴，抱着蛋卷说，“我们去买菜吧。” 林西成问：“你说我们是一次买几天的菜，还是每天出来买菜？” 裴雅却反问：“我没什么事要做，除了复诊可能就不出门了，大概每天都在家里，你呢？” 林西成道：“昨晚看了一些课程，可能会去上课，学点东西。公司要求我一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但我知道他们很快就要撤出了，所以顶多拿几个月的竞业补偿，他们一走协议自动取消，我就可以找工作。” 裴雅问：“和叔叔阿姨旅行的事呢？” 林西成说：“要等我和我妈说。” 两人买了青菜，买了一条鲈鱼和半只白斩鸡，再切一块冬瓜烧汤，最后去汤包店打包了汤包和小馄饨，一路逛回去。 到家洗手吃早饭，林西成还在厨房，裴雅就送来一根蛋卷，仿佛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先分享给他，他嫌弃地吃了口：“太甜了。” 裴雅不服气：“为什么男生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娇娇说……” 眼见林西成目光里透出好奇，裴雅立刻改口：“姚姚哥哥就很坦率，他喜欢喝可可牛奶。” 林西成意味深深地一笑：“你是英语太好，中文不灵光了吧，你这个话，前后转折连得起来吗？” 裴雅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吃早饭吧，小馄饨要糊掉了。” 这个时间，瘫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张春，被窗口几个女人聊天的声音吵醒了，她烦躁地睁开眼，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酸痛，鼻子都透不过气。 “感冒了？”张春吃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喊了声，“文文，家里药箱呢？” 可是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女儿的回应，丈夫也不知所踪。 她猛地想起来，女儿离家出走了，丈夫半夜说去找女儿，这一走，也没再联系过。 “姓裴的没一个好东西。”张春咒骂着，翻箱倒柜找出药箱，量了体温没发烧，抠了几粒感冒药吃，喝了水精神了些，很自然地就饿了。 “家里一口吃的也没有……”她暴躁地打开冰箱，冷藏室自然空空如也，但是冷冻室里，各种面点塞得满满当当，吃一个月都够了，她没好气地翻了翻，“怎么这么多？” 第172 我碰也没碰她 她在家里转了一圈，除了一冰箱的冷冻面食点心，橱柜里油盐酱醋都有备货，米缸也是满的，还有几大包方便面，都是她喜欢吃的味道。 张春意识到，女儿不是一时赌气离开，不是为了挑衅她，女儿是真的走了，很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文文……你怎么可以不要妈妈，你走了妈妈怎么办，文文……”张春跌跌撞撞跑回卧室找手机，再次拨打了女儿的电话。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张春尖叫了一声，把手机扔向床头，把床上的毯子枕头揪下来摔了满地，感冒了的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一顿发泄后，她彻底蔫了，倒在床上动不了。 缓过一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头夹缝里摸出手机，她吃力地拨通了老公的电话。 “你找女儿，找到哪里去，找到别的女人的床……”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裴厚德根本没听她说下去。 张春气得热血上冲，奋力爬起来，换了衣服抓了包，就要去丈夫的单位找他。 她走出家门，刚好唐娇急急忙忙要去上班，两人见面自然是谁也看不惯谁。 唐娇急着赶地铁，脚下的步子没慢下来，几乎和张春一起走出小路口，拐弯时她快了两步，心里正高兴可以不用看见张春了，就听见身后嗵的一声。 她回头看，张春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哟，怎么啦？” “摔跤了？” “阿春？阿春？要命了，她昏过去了……” 邻居们纷纷围上来，叫人打120，唐娇站在一旁举着双手：“我没碰她哦，碰也没碰她。” 汪美丽和姚玉芬闻讯而来，把唐娇赶去上班，她们等着救护车，由于家里没人，跟了个居委干部，拉着汪美丽一起去了。 唐娇上地铁后，给林西成发了消息，让他斟酌要不要告诉文文，而林西成已经收到了妈妈的微信，知道她跟着救护车送张春去医院了。 林西成立刻联系配货师傅修改时间，拿了车钥匙，来厨房找文文。 听说妈妈晕倒被送医院，裴雅下意识地认为妈妈是装的，想骗她回去，忐忑不安地看着林西成，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林西成很冷静：“我们到医院先不露面，万一，我是说万一，牵扯到重要的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或者你妈妈真的不行了，你就能出面处理。如果幸运的，你妈没大事，我们就直接回来，不用露面。” 裴雅安心了，洗了手就跟出来，走到门前，林西成让她站住，伸手帮她把围裙摘了，温和地说：“别紧张，我妈跟去了。” 去往医院的路上，遇到了早高.峰堵车，车里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林西成想开广播调节一下气氛，刚伸手，文文就说：“你们为了我，忙前忙后，就没有一件开心的事，西成哥哥你是这样，娇娇也是，姚姚哥哥摔断手了，还要为我担心。” 林西成说：“怎么没有开心的事，你带他们去迪士尼，教唐娇弹钢琴，唐娇跑去你家蹭淋浴室，还帮唐姚做翻译。” 裴雅摇头，她有自知之明：“这些算什么。” 林西成说：“有你这个朋友，我们就很开心了，对我们来说，你很重要。” 裴雅看着他：“我什么都没为你们做过。” 林西成再想解释，忽然想起文文是病人，她一旦陷入忧郁的情绪，很难想开或冷静，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非要强调什么，一定会让文文更愧疚。 车子终于动了，林西成说：“刚刚蛮好把你买的蛋卷带上，我妈喜欢吃。” 裴雅紧绷的心，果然放松了些，侧过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吃的东西带去医院有点怪。” 林西成笑道：“那过几天买一点给她吃，就是她现在减肥，不知道吃不吃。” 裴雅说：“汪阿姨一点也不胖，我觉得很好看。” 林西成赞同：“我也觉得我妈好看，不过还是健康更重要。” 之后走走停停，总算过了拥堵路段，他们赶到医院时，张春已经得到妥善治疗，是急性轻微脑梗，打了静脉溶栓，她本人意识已经恢复了。 林西成见到了妈妈，汪美丽叹气说：“裴厚德在路上了，说马上就到，年纪轻轻五十岁还没到，就这个毛病，医生说她运气好，很多人梗一下昏过去，一两个礼拜都醒不过来的。” 林西成说：“你也要当心，你还有高血压呢。” 汪美丽嗔道：“怎么好咒妈妈，傻小孩，文文呢？” 林西成说：“在车里，我们说好没大事就不露面了。” 汪美丽问儿子：“这样会不会太没人情了，万一她妈妈一脚去了，文文会后悔的呀，也是我们不厚道了。” 林西成淡漠地说：“文文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之前她都要死了，她妈妈管过她吗？” 汪美丽无话可说，直摇头：“好好一家人，搞成这个样子。” 林西成说：“等裴厚德来了，你就走吧，你在这里服侍她，算什么意思，文文不肯，我也不肯的。” 汪美丽大度地说：“妈妈又不做什么，就听医生讲两句，再说居委干部要拉个人做证明，这种事你知道的。” 林西成裤子口袋里，刚好有昨天为了给专车司机但没给成的现金，塞给妈妈说：“叫车子回去，裴厚德来了你就走。” 停车场里，裴雅独自在车上，看着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 有为了康复出院而高兴，也有急急忙忙来寻求救治的，有年迈的老夫妻手牵着手来拿药，也有护着大肚皮老婆小心翼翼来做检查的。 当然，她还看见了很多眼泪，那些为了亲人逝去又或救治无望而痛哭的眼泪。 医院真是一个，让人能放下一切，重新审视一生的神圣所在，短短的十多分钟里，裴雅想了很多很多，如果妈妈就此去了，她会痛苦吗，她会遗憾，会后悔吗？ 然而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答案。 此时，林西成的身影出现在车前，像是停下脚步看了文文一眼后，才上车来。 “已经清醒了，能自主和医生交流，在打吊瓶，什么溶栓的药。”林西成说，“医生说脑梗不只是老年人才有的病，你妈妈疏于体检，可能早就有隐患，一急一怒，容易诱发，但是运气很好，救治及时。” “是因为我跑了，她急的？”裴雅眼中的冷漠，透着几分绝望，“她就是很厉害，永远有办法把我抓回去，把我绑在她身边，她竟然真的病倒了。” “我觉得，是因为你爸爸。”林西成说，“唐娇说你爸昨晚半夜跑出去，他能去哪里？” “去他女朋友家里。”裴雅把目光移向另一侧，她并不能毫不顾忌地，述说父母的背叛。 林西成说：“总之肯定不是你的错，你要想开点。目前看来，你妈出院后，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生活，并不需要人照顾。我不会送你回新康里，但你坚持要走，我也不会阻拦。” 静了几秒钟后，裴雅说：“西成哥哥，我们走吧。” 林西成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系上安全带就把车开出去了。 他们从停车库绕出来，从后门离开医院，一辆车交错开进来，裴雅一眼就看见了开车的爸爸，他正在张望停车位，没看见自己，倒是他边上的女人，与她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 这个女人，看着年纪和妈妈差不多，但眼眉柔和、气质优雅，她化了妆，不似妈妈那般明艳张扬，只是匆匆一眼，都能感觉到，是个能让人感受安宁的女人。 自然这一切，林西成也看见了。 两人一路无话，快到家时，裴雅才开口：“西成哥哥，她会认识我吗？” 林西成摇头：“不好说，但我看她的眼神，好像没什么奇怪。” 裴雅说：“难道爸爸，是想今天和妈妈摊牌吗？” 林西成也觉得太过分，才脑梗的人还在医院，老公就带着外面的女人去摊牌，是打算把病人活活气死吗？ “她未必会露面，可能刚好在一起就过来了。”林西成说，“可能像你一样，在车里等。” “也许吧……”裴雅说，“我妈太可怜了。” 医院里，张春一见老公就掉眼泪，但她不能情绪激动，被护士喝止了。 居委干部交代了一些事后，就要和汪美丽一起回去。 她们走出候诊大厅，下台阶时，有个女人从身边走过，握着手机发语音说：“阿德，我去配点喉咙痛的药，你看着你老婆吧，我等下开车先走了，晚点再来接你。你问医生了吗，她真的是脑梗啊？” 汪美丽心里一咯噔，回眸看，本来觉得挺漂亮的女人，突然就讨厌了。 很显然，这个女人是裴厚德的姘头，蛮好一个人，干嘛去破坏人家家庭，张春还像个傻子一样，看到她老公哭哭啼啼，哪里晓得她男人带着外面的女人一起来。 汪美丽气得不行，跑回新康里拉着姚玉芬说这件事，姚玉芬胆小，劝道：“可能搞错了吧，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带到医院去，裴厚德不像这种人。” 汪美丽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儿也不管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73章 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姚玉芬小声问：“你看张春在外面，像是有人的伐？” 汪美丽摇头，她不好确定，其实连裴厚德在外面有没有 女人，也不该她管的，她就是气愤老婆都进医院了，竟然带着一起来探病，实在不要脸到家了。 姚玉芬嘀咕着：“文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汪美丽怕被看出来什么，起身打算走了，但玉芬拉住她，忧心忡忡：“美丽，我家那个小姑娘，肯定谈朋友了。她这两天戴一根新的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这小姑娘要是买新东西，在商场里就已经发朋友圈，她现在几天都不发一条，我估计是男小孩送给她的。” 汪美丽翻翻自己的微信，的确，娇娇很久不发朋友圈了，她说：“会不会我们被屏蔽了？” 姚玉芬说：“为什么要屏蔽我们呢，就是有不可以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喽。” 汪美丽觉得有道理，不管是不发了，还是屏蔽了她们这帮老阿姨，一定是有不愿意分享给别人的事了。 她笑道：“你要是真的看见她每天发和男朋友亲亲密密，你受得了吗？“ 姚玉芬愣住，轻声念着：“亲亲密密……” 回过神来，立刻拉着汪美丽说：“走走，陪我去买点东西。” 汪美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姚玉芬拉去了药房，迅速买了几盒避.孕套。 “说一万句，不如给她准备好。”姚玉芬满脸紧张，更是带着些舍不得的情绪，“别的无所谓，要是把肚子弄大，她自己吃苦。” 汪美丽连连称是：“养女儿不容易，我要把我家儿子管管好，不能让他去害人家小姑娘。” 姚玉芬送她下楼，两人见居委干部往这边走，还以为是来了解裴家的事，但居委干部轻声说：“汪阿姨、姚阿姨，去开个会，领.导都到了。” 她们都是居委志愿者，汪美丽还是居民小组长，她退休第二天就被居委会收编了，和书记、主任关系都很好。 当然今天的会，虽然很突然，但并不是私下里开，说的事情很重要，街道里都来了两个领.导，弄得紧张兮兮。 居委会书记说：“接到上面的消息，过了国庆节，拆迁办的同志就来我们这里入驻了，我们新康里终于要拆了。” 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书记说：“接下来的群众动员工作，是一场硬仗，希望大家能配合居委和拆迁办，共同落实这个项目。” 汪美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买双开门大冰箱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姚玉芬则立刻陷入焦虑的情绪，大姑子小姑子肯定要上门来闹。 书记说：“事情是瞒不住的，按照工作计划，国庆前会有板房材料送过来堆在西边，国庆后会造两排板房，作为拆迁办的临时办公点，之前隔壁几个弄堂拆迁，大家都见识过，所以都懂的。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持治安和卫生，但是大家都是拆迁对象，你们也要争取自己的权益、摆平家里的矛盾，所以希望大家能牺牲出一点点时间，来配合居委会的工作。” 第174章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林西成和文文得到消息时，两人正在吃午饭，他们回家后，虽然基本没说话，但默默地一个洗菜切菜，另一个掌勺，有荤有素有汤，两个人吃得很丰富。 听完妈妈的语音，林西成就直接放给文文听，早些晚些都要面对的事，没必要隐瞒。 裴雅说：“怎么突然这么快？” 林西成说：“今年房价跌得厉害，对于个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变化，可是这么大的项目影响很大，他们当然要赶时间。” 裴雅放下了筷子，认真地询问之后的具体操作步骤，而林西成也是根据其他弄堂拆迁的经验，知道一些事，但具体之后会发生什么，肯定也会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林西成说：“会开很多很多会，一次次地谈价格，弄堂内部也会发生矛盾，甚至是人和人之间的排挤。对大部分邻居来说，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翻身的机会，谁都想多争取一些。” 裴雅说：“为什么要互相排挤，估价标准不是一样的吗，自己家多大，和别人什么关系？” 林西成解释道：“首先要签名通过这件事，原则上达到一定比例项目就成立了，但如果能在期限内达到百分之一百的签名率，是会有额外奖金的，比如每户三十万、五十万这样子。居民之间一旦有人不愿从众，非要从其他途径再争取利益拒绝签字，当然就会被其他人攻击排挤。反过来说，如果大家觉得奖励金额不够吸引人，多数人不肯签字，那积极签字的人，日子就不好过了。城市发展二三十年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我们，而我们呢，就要考虑清楚，是只扫门前雪，还是随大流。” 裴雅说：“对，还有家庭内部矛盾，像娇娇家。” 林西成说：“娇娇家还好，毕竟两个姑姑的名字不在户口本上，更不要说房产证了，他们自己强势一些就好了。” 裴雅问：“那我们呢？” 林西成说：“本来我不担心，可你妈妈病了，还是轻微脑梗，我就怕影响她的身体。还有一个问题，她可能会告你，我咨询过学法律的同学，原则上是告不赢的，但处理这个事还是挺麻烦的。” 裴雅说：“我不怕，我不是不给钱，我只想大家平分，我也懂法律。” 林西成说：“要是我们能第一个或第一批签字，可能也会有奖励，反正现在动迁政策是死守底线的，就算大家齐心协力搞，也就多弄个一二十万，我们没必要去花这个精力，我们还要工作上班，一二十万怎么都能赚回来，让那些退休的阿姨爷叔们去搞吧。” 裴雅笑道：“看样子，汪阿姨肯定会被大家选为代表的。” 林西成也笑了：“让她去，我们家怎么弄，我爸妈说了算，我不参与。但是你们家的房子，我会在第一时间去签字，并且让他们保密我们的信息，这一点他们是做得到的，你爸妈没有产权，根本不是他们服务的对象，去闹事只会被派出所的人抓走。” 裴雅说：“等到交钥匙要搬走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和姚姚哥哥他们一起帮忙，像我搬出来一样，速战速决。” 林西成说：“别担心，早呢，光签字通过，至少一个月，然后讨价还价，开无数的会，今年是肯定结束不了的。” 裴雅问：“拆迁办的人，会帮忙保密你签字的事吗。” 林西成笑道：“这是我的权益，我会提醒他们的，一个个都是老手，你放心。” 这天下午，整个部门都知道唐娇家要拆迁了，她只是吃午饭时一高兴，给妈妈发语音确认真假，被一起吃饭的同事听见，午休还没结束，就传开了。 同事们玩笑说，唐娇可以回家收租，还来上班干什么，她尴尬地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客户部这边，魏颖拿文件给郭旭东签字，提起她听说唐娇家要拆迁的事，郭旭东问：“这种事，在公司里传？” 魏颖笑道：“不知道怎么传起来的，但是能拆迁的，那是了不得，大家当然羡慕。” 郭旭东淡淡地说：“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现在拆迁钱压得很紧。” 魏颖问：“她告诉你了吗，是不是我多嘴了？” 郭旭东摇头：“我早就知道了，她们家的事我也知道，没关系。” 巧的是，魏颖离开不久，唐娇就发来消息，告诉他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本以为又一次没声音了，没想到这么迅速，国庆节后就能看到曙光。 其实兴奋过后，唐娇还是很悲观的。 动迁补偿款下来后，首先要解决父母的住房条件，然后有多余的话，爸妈留一些养老，唐姚要结婚生孩子，最后能分到她手上的，怕连零头都不够了，妈妈一定会先考虑哥哥。 此刻的新康里，拆迁的事尚未传开，居委干部和小组长们的口风还是挺紧的，等中秋过后，西边开始清场地，然后搭板房的建材运进来，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因此当裴厚德从外面回来，要给住院的老婆拿替换衣服和洗漱用品，一路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眼下他在外面搞女人的事，才是新康里的热门话题。 裴厚德并不自知，莫名其妙地回到家，等他再出来，终于有人搭讪，询问张春的情况，问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还问女儿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也不清楚啊，单位里天天忙……”裴厚德不胜其扰，拎着袋子几乎是逃出去的。 汪美丽跑来找姚玉芬，告诉她裴厚德回来过了，而且是个女人开车送他到弄堂外，有人看见又把他接走了。 姚玉芬嗔道：“你平时也不多管闲事，怎么裴家的事你这么感兴趣？” 汪美丽是给儿子做眼线的，毕竟文文那里要知道这边情况就全靠她，可她不好解释，就只能笑笑：“他们告诉我的。” 说着话，见姚玉芬忧心忡忡，她便关上门说：“怎么啦，拆迁这么开心的事，你从开会到现在一直就拉着脸。” 姚玉芬递给她两本房产证，汪美丽一愣：“你们家有两本证？发财了发财了，这一本和两本，一样的面积要差一两百万。” 姚玉芬说：“亭子间是我和老唐的名字，阁楼是唐姚的，老娘没了后，我们直接把唐姚的名字写上去了。” 汪美丽顿时明白了：“没写女儿？” 姚玉芬说：“那个时候么，我就怕他们两个人将来关系不好，要是像唐志明和唐红霞一样，那唐姚不是烦死了，总归要给他娶老婆的本钱的。” 汪美丽说：“娇娇知道了，要昏过去的。” 姚玉芬捂着心口，已经吓得不轻：“她肯定要知道的，到时候我们都去签字开会，就轮不到她，她肯定就明白了。” 汪美丽叹气：“你啊你啊，就是老思想，你家老太好歹是儿女平分，唐红霞她们是后面再来抢的，你呢，从一开始就没平分，女儿不是你生的？” 姚玉芬说：“我哪里想到，拆迁等那么久，等到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以前小孩子的事么，当然我和老唐说了算。” 汪美丽说：“那名字的事就算了，娇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钱你总归能平分了吧。” 姚玉芬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汪美丽问：“你不想平分？” 姚玉芬点了点头：“我就想给儿子买套房子，我和老唐住到郊区去也不要紧。” 汪美丽问：“女儿呢？” 姚玉芬弱声道：“现在跟我们住，将来跟她老公住，我们不是都这样吗？” 转眼，这天已到了下班时间，等在停车库的郭旭东，看见唐娇走向他，不似平日活泼轻盈，虽然带着微笑，可看起来很疲倦。 “事情很多，这么忙？”郭旭东为女朋友系安全带，顺手拨开她的散发，心疼地说，“眼睛都充血了，很累吗？” 唐娇软乎乎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可能中午一下子兴奋过度，能量表爆掉了。” 郭旭东说：“想吃什么，我们去充充电。” 唐娇摇头，人懒懒的：“我什么也不想吃。” 郭旭东想了想：“去我家，我妈妈昨天送了些菜来。” 唐娇笑道：“好像林西成妈妈，也会经常给儿子送菜。” 郭旭东却说：“他们是中秋节去旅行，家里的东西吃不掉，怕坏掉，找我处理。” 唐娇一笑，心情就好多了，在郭旭东身边，能完全放松下来，后来半路堵车，她竟然就睡着了。 之后一路都没醒，像是累坏了，郭旭东把自己的西装盖在她身上，唐娇也没反应，到家后叫醒她，唐娇还是懵懵的。 这会儿，郭旭东忙着热菜，唐娇坐在他家的大鱼缸前，据说鱼缸是因为郭旭东的爸爸从前养鱼，退休后开始和老婆天南地北旅行，家里花花草草和养的鱼，就总是交给郭旭东打理，再后来索性把鱼缸搬过来，他们不管了。 “那你出差的时候怎么办？”唐娇问。 “他们过来，如果碰上都没空，就自生自灭。”郭旭东笑道，“目前为止，只有一条是从鱼缸里跳出来干死的，其余都活得很好。” “跳出来？” “很吓人吧，所以现在加盖子了。” 唐娇问他：“这是什么鱼？” 郭旭东毫无兴趣：“我不知道，鱼就是鱼吧。” 唐娇莫名地很开心：“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第175章 郭妈妈的手艺 郭旭东关了火，把食物盛出来放在桌上，走到鱼缸边在唐娇身边坐下，搂过心爱的人说：“我不知道的事，很多很多，比如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这么累，还有，昨天为什么哭了。” “昨天我哭了？”唐娇自己都忘了。 “我开会出来，碰到你。”郭旭东说，“你眼睛红红的。” 唐娇已经不在乎了：“那点小事，不值得你担心我，你说的，工作上哪有时时刻刻顺心。” 郭旭东问：“那今天呢，你很不开心是不是，我能感觉到？” 唐娇眼神一软，满心委屈仿佛瞬间涌出来，踏踏实实地靠在男朋友怀里。 郭旭东问：“你的同事都知道你家要拆迁了？” 唐娇很后悔：“我不小心说漏嘴，被她们听到的，当然大家没有坏心，大多是祝贺我，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和他们没关系。” 家里很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只有鱼缸里的氧气泵咕嘟咕嘟响。 唐娇问：“你想听吗？” 郭旭东点头：“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等你想说了再听。” 唐娇深深吸了口气，说：“真的要拆迁，我和我爸妈的矛盾就摆到台面上了。有件事他们以为我不知道的，就是我们家有两本房产证，一本是亭子间他们的名字，另一本阁楼是唐姚，没有我的名字。” 郭旭东心里一沉，他一直觉得唐娇是被爱着的小姑娘，所谓妈妈偏心可能只是撒娇，并没有那么明显和严重，没想到她不是开玩笑。 唐娇说：“你看你家这么大，我要是嫁给你，我妈肯定做梦都会笑出来，当然她不是贪你的钱，就是觉得女儿有个好人家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所有资源都给她儿子。我不甘心……” 唐娇哽咽了，伏在郭旭东胸前，难过地说：“可我一面不甘心，一面又觉得没良心，我哥哥对我那么好，多给他点不应该吗？我甚至想，你可能也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不会，我不会这么想。”郭旭东说，“就算你愿意给你哥哥，也该是从你手里给出去，你妈妈给你们，必须公平才对。” 唐娇抬起头，含泪看着他：“真的？你也这么想？” 郭旭东说：“我支持你争取自己的权益，当然也听我说一句，前提是家人不能散，我能感受到你爸爸妈妈很爱你，你哥哥更是，一家人不要散了。” 唐娇问：“会不会觉得，我很作？” 顾旭东摇头：“如果你忍耐妥协，会是一辈子的心结，其实现在已经是了，我想在你看到房产证上只有哥哥的名字时，一定很痛苦。” 唐娇擦掉眼泪，苦笑道：“是大三的时候，我哥已经退学去做快递了，那年弄堂里白蚁爆发，楼上东西都搬去亭子间，我妈在上面看人家灭虫，我在下面翻以前的相册，放回去的时候，在箱子里看到两本产证，才知道我被遗忘了。” 郭旭东问：“你当时没吵架？” 唐娇说：“就很绝望，拿着东西回学校去了，后来听说我妈一个人搬东西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我心疼她，心里的气就消了。再后来，看唐姚那么累，每天到家吃几口饭倒下就睡着，还不忘给我零用钱，我就舍不得让他烦家里的事，反正早晚要拆迁，等拆迁的时候再说。” 郭旭东很心疼，这么善良的女孩子，明明脾气不好，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也正因如此，她更不能接受父母的偏心，因为父母爱她和哥哥不一样，可她和哥哥一样爱着爸爸妈妈。 唐娇说：“所以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你，我们两个都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呢，我就怕他们哪天不纠结年龄后，因为你的经济条件，就彻底不管我了。” 她矛盾地说着：“其实我不是要他们的钱，你明白吗，我反而更希望他们用这些钱住大房子，去吃喝玩乐，好好享受一下。” 郭旭东说：“我懂，你只是想要公平，想要你妈妈意识到，她偏爱了，并且是错的。” 每一个字，都说进唐娇心坎里，这两句话，就足够治愈她。 “好喜欢你呀。”唐娇软乎乎地说着，亲了郭旭东一口，“我开心了，真的，有你真好。” 郭旭东连亲了两口：“我们吃饭，菜要冷了，再热就不好吃。” 她被领到餐桌边，摆着几样家常菜，就是传说中郭妈妈吃不完丢给儿子处理的，唐娇指着一晚红烧的小鱼问：“这是什么鱼，你也不认识吗？” “这个我认识，我妈的拿手菜，红烧泥鳅。”郭旭东说，“我爸爸最喜欢吃的东西。” “泥鳅？” “你不吃的吗？” 唐娇说：“不是不吃，是没吃过。” 郭旭东说：“很好吃，现在都养殖的，没有一点土腥气，你尝尝看，我个人觉得比黄鳝好吃。” 唐娇尝了第一口，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与其说泥鳅好吃，不如说郭妈妈做得好吃，虽然唐娇还没自信到要做人家儿媳妇，但这些菜全对她胃口，也就意味着，她和郭旭东吃东西能吃到一锅里。 这胃口对不上的人，做情侣做夫妻太累了，当然，唐娇有自知之明，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把吃饭当头等大事。 正是万家灯火，饭菜飘香的时候，林西成和文文也在一起吃晚饭，中午剩了两把青菜加冬瓜汤烧成咸泡饭，剩下的白斩鸡分一分，很惬意的一顿。 裴雅去厨房把锅端出来，还剩下一些咸泡饭，和林西成分了，刚放下勺子，就听见门铃响。 两人对视一眼，裴雅没来由地紧张，明知道妈妈躺在病床上，不可能找到这里。 对于正常人来说，短暂一瞬的惊吓，是很容易平复的，但对于她，惊恐会引起一些列的不适反应，她的味觉，就是这么吓跑的。 事实上，林西成也紧张，好在监控屏幕上出现的，是两个陌生男人的脸，他们送来一口大箱子。 “是洗衣机。”林西成也完全忘了，他改约了师傅晚上送洗衣机。 一阵热闹后，新洗衣机被摆在了客厅，裴雅把地擦干净后，蹲在箱子边上，看洗衣机的功能。 “一次就能烘干吗？”她问。 “应该是吧。”林西成在她边上也蹲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纸箱上的功能说明，说，“等明天安装师傅来拆吧，有质量问题就可以申请售后，我们现在拆了，讲不清楚。” “旧的洗衣机怎么办？”裴雅问，可是一扭头，就发现两个人贴得很近，她的心跳一阵急促，故作自然地起身，到桌边继续吃饭。 林西成当然没察觉，在比划洗衣机的尺寸：“比我想象的小多了，我也有点担心，蛮好买那种分体式。” 裴雅一口一口吃着咸泡饭，总算冷静下来，继续问：“旧的洗衣机怎么处理？” 林西成说：“以旧换新不划算，我的洗衣机还很新，先放着吧，反正有地方，以后给我妈用，从新康里搬走到新的地方，中间过渡也要借房子的。” 裴雅说：“为什么不住这里，还要花钱借房子？” 两个人互相对视，这不明摆着么，因为她在这里。 裴雅便说：“要借房子，也该是我搬出去，那时候我也有钱了。” 林西成笑道：“到时候再说，我妈手头有点钱，我也有，既然真的要动迁，买房子的事也要操作起来。我爸爸还没退休，还能申请公积金贷款，等国庆节后动迁的事落实了，我会敦促他们把房子买起来，趁着今年房价便宜，贷款么将来拿到动迁补偿，再还好了。” 裴雅说：“我记得，林叔叔是会计？” 林西成点头：“怎么了？“ 裴雅笑道：“是遗传吗，所以你会进入金融业。” 林西成自己都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大概因为他大学学的专业，和金融投资没有半点关系。 他坐到餐桌边，回想过去的三四年，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我从来没想过，会做这一行，好像就是眼前突然有了一条路，我就往前走了。” 裴雅说：“可是你很适合这一行，就算袁小姐提携你，也要你有本事她才提得动。” 林西成不否认自己有能力，甚至是天赋，但他也很辛苦，每一个项目都在增加他的压力，可是买房买车后，他不得不继续努力来维持优渥的生活。 林西成说：“我对唐姚说过，我放弃保研是因为不想再读书了，我读得很累，所以有一条路可以走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考虑，就走下去了。不过现在，我是停下来原地不动，休息一下，好好考虑接下往哪个方向。” 不进学校工作前，裴雅都没想到教师的工作那么繁忙而琐碎，课堂以外的时间也都在工作，而林西成呢，别人看他买房买车无限风光，可他的压力和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裴雅吃完最后一口泡饭，主动收拾碗筷，刚到厨房，家里门铃又响了，即便刚才虚惊一场，她还是很紧张。 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今天下午是你们家的人在弹钢琴吗？” 第176章 明明都是好事情 想到可能打扰了别人，裴雅一阵心慌，关上了厨房的门。 为了让自己镇定一些，她开始洗碗，水声更好地隔绝了外面的对话，她觉得不亲耳听见，也许对稳定情绪更好些。 以后戴耳机弹钢琴就好，她自我安慰着，换位思考，谁也不愿意生活被打扰，在你耳中的天籁，别人听来未必不是噪音。 她太过专注，连林西成打开厨房门进来都没察觉，突然被拍了肩膀，不禁吓了一跳。 但林西成却带着笑容，递给她一张名片，来的那个男人，是一家琴行老板，下午听见了文文的钢琴，他已经挨家挨户找了两层楼，终于找到这里。 “琴行需要钢琴老师，可以兼职。”林西成说，“工资按课时提成，具体金额要根据你的水平来，因为水平不同教的学生水平也不同，收费不一样，大概就这些，其他的专业方面的事，要等你去沟通。” “他走了吗？”裴雅看着名片，虽然这家琴行她不认识，但她最初也是在琴行学钢琴，对于琴行本不陌生。 “我让他走了，总不能别人上门递一张名片，我们就当真，要亲眼去看看。”林西成说，“去看过后，你再做判断。” 裴雅说：“但是，他应该有渠道聘请到更专业的老师。” 林西成说：“我问了，他的意思是，听见了这么好听的钢琴声，虽然知道未必请得起，又或者你已经在别处高就，但交个朋友也好，要是能请到你，就是他的幸运了。” 裴雅看了眼地址：“好像离这里不远。” 林西成说：“差不多从新康里走去中学那段距离，步行或者我送你都行。” 裴雅说：“明天洗衣机装好了，我们就去看看，如果可靠的，就算兼职也好，至少有收入。” 林西成玩笑道：“看样子之后我要靠你了，我的竞业补偿可没这么多，还抵扣了我临时离职本该给公司的赔偿。” 裴雅笑了，方才的紧张惊恐都消失了，捧着名片又看了几遍，说：“教钢琴我愿意，只要能坐在钢琴前，我就很开心。” 林西成说：“忽然想想，我这个人很无趣，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 裴雅说：“你以前和姚姚哥哥打篮球、打游戏，玩得很好啊。” 林西成说：“我都多少年没摸过篮球了。” 裴雅转身继续洗碗，不以为然地说：“等姚姚哥哥手臂好了，你们约一场。” 林西成心里突然就敞亮了，想做的事就去尝试，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辞职不就是为了停下来，找回自我？ “他体力肯定比我好，送快递一天爬无数楼梯。”林西成说，“我现在只有回新康里才爬楼梯。” 裴雅听着，没当一回事，等她把碗筷放进橱柜，林西成换了一身运动服跑来说：“我去楼下跑步，你先洗澡好了，不用等我。” 他还带着文文来到门口，告诉她有人摁门铃的话，摄像头就会自动打开，屏幕上会清晰地出现门外的人是谁，通话要按按键，不按的话声音也不会传出去。 “哪怕你爸爸妈妈找来，你不开门就是了，别害怕。”林西成说，“我现在只是去跑个步，将来可能会上班会出门，你总要一个人在家，收快递也好，有陌生人敲门也好，看清楚了再开，别害怕。” 裴雅只是不想见到爸妈，对于陌生人反而不恐惧，她很安心，提醒林西成做运动要循序渐进，目送他出去后，就开始吸地打扫，慢条斯理地做家务。 之后洗了澡，回房间休息，就收到娇娇发来的消息，是她和郭旭东家里鱼缸的合影，还留言说，郭旭东妈妈烧的菜，很对她胃口，她今天第一次吃了泥鳅。 裴雅回复：我们也今天买到了很好吃的白斩鸡，晚上的咸泡饭也好吃，我吃了一大碗再小半碗，娇娇，能有味觉太好了。 唐娇把消息读给郭旭东听，为文文不会饿死而高兴，但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心里又不免惆怅，今天晚上，家里应该会讨论拆迁后财产分配的问题。 “我要是和爸妈吵翻了，能来找你吗？”唐娇说，“三更半夜也能来吗？” 郭旭东说：“随时可以来，但我不希望你们吵翻，吵架不解决问题，你家妈妈如果能因为几句话就改，也不会让你一直耿耿于怀了，可她不是坏人，只是和我们的思想观念不同。” 唐娇很无奈，事实如此，她一次次原谅，自我消化，可妈妈从未改变，事到如今，强求也不见得会有结果。 她在离家一站路的地铁口下车，唐娇非要看着郭旭东离开才走，然而心爱的人远去，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有些话她没对郭旭东说，就是因为郭旭东，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唐娇不贪图郭旭东的钱，可她知道彼此若能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会好，对于未来心里有了底，在争取财产这方面，她也就不那么恐慌担忧，于是内心又多了一重矛盾。 她开始依赖郭旭东了，然而她未必会永远拥有这一切，他们的爱情会是一辈子的吗？ 二十五岁，唐娇第一次感受到金钱的可怕。 人要活着，不能没有钱，可是钱，足够压死一切。 回到家，妈妈依然像平时一样问她吃不吃晚饭，但半个字没提动迁的事，再后来唐姚到家，妈妈下去给他弄宵夜，路过亭子间又问了声吃不吃。 唐娇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之后，幻想了上面阁楼里无数种对话，最后决定去面对现实，瞎猜毫无意义。 可真的进了门，看见哥哥在桌边吃宵夜，爸妈在里面隔间看电视，她幻想家人背着自己讨论动迁的事的情景没出现。 唐娇一下又怂了，不愿主动挑起矛盾，便只从冰箱里拿了酸奶。 然而姚玉芬突然想起来，叮嘱女儿：“那个事情弄堂里还没正式宣布，要过了中秋节，你别说出去哦。” 唐娇看了眼妈妈，简单地哦了一声。 姚玉芬又问：“礼拜五中秋节，你舅舅打电话叫我们过去吃饭，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妈妈礼拜四就烧点小菜，家里先吃吃。” 唐娇摇头：“我不去，礼拜四你也不用烧，一家人天天在一起，过不过节无所谓。” 姚玉芬说：“留点菜在家里，你微波炉热一热就好吃了。” 看着妈妈转身继续去看电视，很显然她完全不想提起动迁，更不会主动告诉女儿家里有两本房产本，看样子是打算直接瞒着她，到最后分了再说。 从法律角度来说，阁楼的产权是唐姚的，作为妹妹正常情况下，她什么也分不到，顶多将来继承亭子间换来的财产，那也要等爸妈死了才有分，爸妈活着给她是情分，不给也就不给了。 换句话说，动迁后她没有任何决定权和选择权，爸妈买了房子带她一起住，她要感恩戴德，然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当然，唐娇脑中飞速地告诉自己冷静，这只是最消极、最无情的想法，爸妈不会这么对她。 “我下去了。”唐娇说，“中秋节我和朋友吃饭，你不用给我留菜。” 听说女儿中秋节和朋友过，姚玉芬追出来问：“是文文吗，还是别的朋友，我认识吗？” 唐娇知道老妈什么心思，故意说：“你不认识。” 姚玉芬欲言又止，她深知女儿的脾气，多说几句，肯定就要吵起来。 唐娇下了两格楼梯，又退回来，问：“妈妈，我桌上的东西，怎么回事，你放的吗？” 姚玉芬尴尬地说：“居委会开会的时候发的。” 唐娇问哥哥：“你有吗？” 唐姚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姚玉芬心虚地说：“你哥哥用不到的，他也没地方放。” 唐娇说：“我也用不到，你不要瞎想，我没谈恋爱，我说了没谈就是没谈。” 姚玉芬忙哄道：“晓得了晓得了，这、这是居委会发的呀……” 可边上的唐姚突然问：“你项链很好看嘛，新买的？” 姚玉芬逮着机会，便附和：“是啊，什么时候买的，真好看。” 唐娇懒得再回答，径自下楼，没好气地把门摔上了。 门砰地一声，姚玉芬被吓了一跳，关上门问儿子：“她是不是又生气了？” 单纯的唐姚还在好奇：“居委会发什么东西了？” 姚玉芬敷衍着：“吃饭吃饭，跟你没关系。” 回到隔间里，坐在床上看电视，又忍不住叹气，丈夫忽然在耳边轻声道：“不打算告诉她？” 姚玉芬让老公轻一点，因为房产证有两本的事，连唐姚都不知道的。 唐志明说：“至少先告诉儿子。” 姚玉芬摇头：“不要说，我心里有数的，你别管。” 楼下亭子间里，唐娇吸着酸奶，给文文发消息聊天，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郭旭东。 她现在很想搬去和郭旭东一起住，但这样又算什么呢，别说没结婚，结婚了又如何，将来分手离婚，她没有房子，就没有退路。 裴雅本想说，娇娇可以去找她，但又一想，干嘛这么悲观呢，明明都是好事情。 第177章 不用你好心 客厅有开门的动静，裴雅披了件衣服出来，只见林西成跑得一身汗，在玄关换鞋。 他可能没察觉自己红光满面，笑起来格外阳光，说：“锻炼的人不少，不运动真的不行，我跑五百米就喘不过气，后来都是快走。” 裴雅记得，小时候西成哥哥不仅读书好，体育也好。 他们唯一同校是小学，她一年级，林西成五年级，那时候升学都是对口的，就算五年级也没有压力，校运会上最厉害最好看的也是高年级的比赛，林西成八百米甩掉第二名一圈半，接力赛最后一棒反超其他班级。 娇娇曾炫耀郭总监的身材，据说郭旭东工作再忙，也一定会做运动，体脂低于是脸上棱角分明，可能以后四十几五十几都是现在这个样子。 裴雅去倒了一杯水给林西成，说道：“西成哥哥，我只是抑郁症，身体没事，完全可以运动的，徐医生也说，运动会可以促使大脑分泌让人开心的激素，下次我们一起去。” 林西成当然乐意，喝了水就去洗澡，他平时都是擦干身体裹一条浴巾去房间穿衣服，现在会好好穿上睡衣才出来。 裴雅听见声音，知道他洗完了，走到卧房门前说：“娇娇很不开心，真的要动迁了。” 林西成嗔道：“她不是最兴奋了吗，怎么一下又不开心？” 裴雅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聚会吗，姚姚哥哥跑出去接电话，娇娇就抱怨，姚阿姨只为儿子着想。” 林西成摘下擦头发的毛巾，运动过洗完澡的人，简直容光焕发，再加上一丢丢严肃的表情，真是好看极了。 裴雅赶紧挪开目光，她一定是抗抑郁的药吃多了，身体好过了头，竟然开始欣赏别人好不好看。 “这件事，他们兄妹也没有正经商量过，唐姚虽然说他什么都不要，要优先考虑爸妈和妹妹，但姚阿姨显然不会这么想。”林西成说，“问题在于，唐娇不是在乎钱多钱少，她是希望和哥哥能被公平对待。” 裴雅猛点头：“就是这样，哪怕姚姚哥哥私下里把钱给娇娇，她还是不开心，她不是要钱，她想要公平。” 林西成说：“这也就我们之间会互相尊重的事，父母那一辈看来，是吃饱撑的，不就是要钱吗？” 裴雅说：“什么时候有空，让他们过来，至少兄妹之间先说清楚。” 林西成不赞同：“没用的，问题不是兄妹互相争夺，反过来他们都想给对方更多，问题在姚阿姨，这是家务事，我们插不了手，只能安慰安慰唐娇。” 他走去卧室，片刻后出来说：“我妈的消息，居委会的告诉她，张阿姨状态已经平稳，再观察两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之后回家静养，按时吃药就行了。” 裴雅说：“她才四十九岁，本身体质也不差。” 林西成说：“家里的事，我妈随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听了……” 裴雅不在乎：“不看见她，不听见她的声音，我这两天耳鸣都没有了，知道这些事我心里也踏实点。西成哥哥，替我谢谢汪阿姨，等我有收入了，我还想带她去迪士尼玩。” 林西成笑道：“说起来，我一直忙，我妈提过好几次想去看看，但是她一个人不敢去，说是外国人的地方，跟她解释也没用，现在总算去过了，文文，谢谢你。” 裴雅反而不好意思：“那个票我没出钱。” 林西成说：“明天装好洗衣机，我们去琴行看看，如果你觉得行，多一分收入也好，以后我们各拿出一半钱，当做家里的伙食费和水电煤，你看行吗？” 裴雅开心极了：“我也这么想的，那样我就安心了。” 林西成一笑：“早点睡吧，我累死了，太久不运动，估计明天浑身疼。” 他们各自回房间，裴雅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六尺的床她一个人睡实在太宽敞，可以滚好几圈。 再翻开娇娇的微信，忽然看见自己刚才说的：我们也今天买到了很好吃的白斩鸡…… “我们？” 裴雅的心砰砰直跳，把手机拍在床上，一手捂着心口。 她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有奇怪的念头，她不可以那么想，扯过被子兜头裹起来，一遍遍告诫自己：她不可以喜欢上林西成，不可以。 夜渐深，张春醒来，口渴难耐，叫了几声老公，裴厚德不在。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她只能自己坐起来，伸手拿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 很吃力才喝到水，张春靠在床头，眼泪直流。 她给裴厚德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复，再次拨打裴雅的电话，依然是已关机。 到现在张春能判断，女儿应该已经换了手机号，要彻底和她断绝联络。 “你别让我找到你，裴雅。”张春咬牙切齿地抓着手机，“我怎么把你生下来，我怎么办你塞回去……” 震怒之下，头裂开似的疼，她惊恐地抱着脑袋，害怕自己再次脑梗，大半夜地按了护士铃，护士赶来后，她哭着说要家里人。 然而医院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几经安抚也搞不定张春，唯恐她脑梗更严重，并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在值班医生的同意下，给张春推了一针镇定剂，她总算睡过去了。 张春这一觉，一直睡到隔天护士叫醒她检查体征，醒来时整个人懵懵的，仿佛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我老公呢？” “昨晚没联系上，今天不知道，你自己打电话找他吧，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护士……我手机没电了。” 护士一愣，好在边上同病房的家属愿意借给她充电，护士走之前说：“还要住两天的，让你老公拿一个过来。” 张春冷冷一笑，有些嫌弃对面拿过来的数据线，但不用不行，她要和家里失联了。 可是，她还有家吗？ 没多久，餐车来送饭了，隔壁和对面的床都订了三餐，裴厚德没帮她订，就算现在订，她也没早饭吃。 “买的花卷，要不要吃？”边上的家属看不下去了，拿了一盒牛奶，两只花卷，“不吃东西不行的。” 可是张春觉得，病房里的东西很不干净，到处都是细菌，虽然住在这里的都是心血管疾病，她还是嫌脏。 此时手机响了，裴厚德终于打来电话，他说上午单位有急事，要中午才能来医院，让老婆好好休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他买了带过来。 张春问：“那我早饭吃什么？” 裴厚德说：“医院里没饭吗？” 张春道：“要人订的，你不订人家干嘛给你送饭，你当这里是监……” 她看向四周的病人和家属，捂着手机说：“你快点过来，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放下手机，趁着有护士进来时，请人家帮她把帘子拉起来，然而被遮挡后，稍微听到一点声音，就觉得边上的人在议论她、嘲笑她，张春快疯了。 她想上厕所，可是她在输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掉下来，枕头湿了一片。 忽然，帘子被哗的一下拉开，汪美丽和居委干部出现在眼前，汪美丽说：“呶，我没记错，就是这里。” 张春惊恐地擦拭眼泪，可汪美丽已经看见了，只是当做没看见，放下水果和牛奶，说道：“书记叫我们来看看你，好点了伐。” 没等张春应话，边上的邻居说：“总算有人来了，怎么没人管她啊，早饭都没吃。” 汪美丽和居委干部互相看一眼，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汪美丽说：“我去买，给你买点粥，门口很多小吃店。” 张春一言不发，只等汪美丽走后，才请居委干部帮她请了个护工，好搀扶她去上厕所。 那之后，张春没再见过汪美丽，粥是居委干部出去后拿进来的，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后，就回去了，没提汪美丽跑去了哪里，张春当然也不在乎。 但是粥她吃下了，饿极了的人，白粥也觉得好吃，吃过东西后，她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然而白天的病房不安静，病人家属之间聊不完的话，她睡得迷迷糊糊，时梦时醒，加上感冒鼻塞，躺着简直像受酷刑。 帘子再一次拉开，又是护士来测量体征，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中午了，很显然，裴厚德没来，连一条告知的微信都没有。 张春绝望地放下手机，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她这辈子，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刚要闭上眼睛，帘子又被拉开了，汪美丽再次出现在眼前，说着：“拉着你不闷吗，透透气多好，这里不都是脑梗的病人吗，很干净的。” 她放下保温桶，说道：“我烧的鸡丝粥，放了青菜，本来想给你炖个鸡汤的，她们说脑梗要吃的清淡点，我也不太懂。” 张春一脸被伤害了自尊心的怒气：“我不吃这个的，医院里有饭，你走吧，谢谢。” 汪美丽说：“不吃就让护工倒掉好了，我是要回去了，我还没吃饭。” 张春白了一眼：“不用你好心，麻烦你不要再来了。” 汪美丽不在乎，她不是为了张春，是为了文文，这女人吃不吃她也无所谓，尽心就好了。 她大方地走了，今天太阳大，出大楼她就打遮阳伞，却看见裴厚德和一个女人走进来，因为她打着伞，裴厚德没看见她。 他们从身边走过，那个女人说：“我在下面等你，你快点下来。” 第178章 强大的气场 汪美丽快要气死了，转身放下遮阳伞，喊了声：“阿德，你来啦。” 边上两个都愣住，那女人下意识地往裴厚德身后站，裴厚德则一脸尴尬：“美丽啊……你、你怎么来了？” 汪美丽呵呵一笑：“我来看看文文妈妈，给她送点粥，我是居民小组长呀，这人病了，家里没人管么，居委会不能不管的。” 裴厚德很尴尬，他身后的女人则背了过去，不想露脸。 汪美丽也不多说什么，关照两句就走了。 一路走，隐约能听到背后那女人的声音：“她是谁啊……” 裴厚德则说：“我叫你不要来吧。” 汪美丽气得不行，叫做是外人，要是兄弟姐妹家里出这种事，她老早撕破脸皮吵起来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们会不会真的想把张春气死，然后好独占家产。 这些话，姚玉芬听完，没多大兴趣，她现在自己家里都顾不过来，又要防备唐红霞他们来搞事情，又怕女儿翻脸，里外都担心。 二三十年老邻居了，汪美丽知道玉芬偏心，不是几句话能劝好的，反正裴家的事也好，唐家的事也罢，都和她没正经关系，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家关系好才商量商量，不能真的跑去指手画脚。 姚玉芬叹了一声：“我这两天眼皮子一直跳，别有什么事。” 汪美丽问：“哪只眼睛？” 姚玉芬指着左边：“这里呀。” 汪美丽念念有词：“左眼跳财，你看，你们家有两本房本，一进一出已经一百万到手了。” 姚玉芬说：“我上次右边跳，你不是说左凶右吉吗？” 汪美丽哈哈大笑：“我说过吗？” 此时，她收到了儿子发来的照片，林西成那边装好了带烘干的洗衣机，说以后爸妈的新房子，也给他们买，上海冬天下不完的雨，再也不用家里内.裤彩旗飘飘了。 说到彩旗飘飘，汪美丽又生气了，裴厚德不就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气得她给儿子发消息说：告诉文文，我们马上要动迁，他们家房产证上有她名字吗，要是有的话，回来拿钱，拿了钱跟他们两个拗断。 林西成看着消息，心里想，汪女士，你家对门那套小楼房，现在在你儿子名下。 这边阳台上，文文在研究新的洗衣机，但是一时半刻没什么东西好洗，心痒得很。 “我们去琴行看看吧。”林西成说，“出去回来，洗了澡，就有衣服能洗了。” 蹲在地上，瘦瘦小小一团的姑娘问：“我要不要打扮一下，会不会当场面试？” 林西成说：“你本来就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还是出门前弹一会儿钢琴。” 裴雅很自信：“我昨晚练过，早上也练过，放心，我没问题的。” 林西成竖了个大拇指，说：“我们在外面吃午饭吧，今天家里也没什么菜，下午回来把明天的菜买好。” 裴雅站起来，站的猛了有些晕眩，被林西成一把扶住，看见西成哥哥不太高兴的神情，她却甜甜一笑：“没事，蹲太久了。” 林西成说：“当心点，下次去徐医生那里复诊，再验个血吧，你前段时间不吃饭营养不良，身体肯定不好了。” 裴雅答应了，于是各自去换衣服，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琴行。 琴行和一家教育辅导机构开在一起，白天挺安静的，毕竟孩子们都要放了学才会过来，现在午休时间，前台说下午会有两个和街道合作的老年班上课，其中一个就是钢琴课。 琴行里有大小琴房好几间，最大的一间里，摆了二十台电钢琴，前台的姑娘介绍说：“这里就是和社区老年大学合作的教室，白天会有老年人过来上课，晚上的话，来学大课的小朋友不多，小朋友大部分小班授课，三到五个人，或者一对一、一对二。当然收费也不一样，这里大教室的课就比较便宜了，所以用的琴也是电钢琴，另外我们还有小提琴课、吉他课、架子鼓课，都是小班课。” 进琴房都要戴鞋套，裴雅和林西成就没继续打扰，前台本来以为他们是来给孩子报班的小夫妻，没想到竟然是老板打算新招的钢琴老师。 裴雅对这里的环境，包括前台的对应都很满意，她很果断地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可以得到面试机会。 前台姑娘将信将疑，当场给老板打电话，谁知老板直接让裴雅听，问她能不能等半个小时，他立刻就过来。 林西成没事，裴雅也没事，两人就在前台边上的休息区坐着，还没等来老板，已经陆陆续续有老年班的学员来上课。 他们进教室前，都自觉把水壶留在外面，穿上鞋套，安安静静的。 也有老阿姨和前台姑娘打招呼，看到这边坐着一对年轻人，玩笑说：“又来生意啦，你们生意真好啊，小孩子都要塞不下了。” 林西成干咳一声，轻声说：“别在意。” 裴雅当然不在意，现在谁说什么她都不在意，她自己冷静就好了，她只是寄宿在林西成家里，他们是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林西成自言自语：“他们为什么把水壶放在外面？” 裴雅说：“防止水洒在钢琴上，我小时候在琴房，有一起上课的孩子把水杯放在钢琴上面，被老师骂哭了。” 林西成说：“那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人坐在钢琴前一边喝酒，一边弹钢琴？” 裴雅严肃地说：“正式学过钢琴的人，都不会这么做，钢琴上不放食物和水，这是琴房里最起码的规矩。” 林西成隐约觉得，来到这里后，身边的姑娘气场越来越强大，她还没被聘用，就已经带出几分老师的气质，不禁饶有兴致地问：“之前教了一个礼拜英语，感觉怎么样？” 裴雅说：“我布置背单词，第二天默写，重点班的孩子背了一半，普通班的孩子背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刚开学完全没有紧绷感，可能还因为欺负我是新老师。” 林西成问：“然后呢？” 裴雅说：“我又布置了一次，第二天重点班都背了，普通班也有七八成默写全对。” 林西成笑道：“没让他们罚抄吗？” 裴雅说：“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布置的作业我一定会验收，在我这里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觉得老师说话不算数。” 林西成问道：“没有惩罚吗，那他们怕什么？” 裴雅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们第二天会改呢？事实证明，第二天他们都背了。” 林西成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不相信孩子会改正错误呢。 此时，老年班的钢琴老师来了，是个同样上了年纪，气质儒雅的老爷叔，和前台姑娘说了几句话，就看向裴雅，温和地笑了笑。 裴雅也没想到，半个小时后老板到来，把面试放在了大教室，请裴雅做一次表演，曲目她自己选。 林西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身份，很自然地就跟进来了，和老板还有那位老先生一起坐在边上。 老先生问林西成：“你太太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的？” 林西成愣了愣，先本能地回答：“大概四五岁。” 老先生点了点头：“那是有童子功的。” 林西成不太明白童子功什么意思，只是笑笑，此时裴雅已经坐在了钢琴前，试了试琴键和音色，他就不好再开口解释他们不是夫妻。 教师用的是一台高级的电钢琴，音色手感都更逼近真钢琴，比林西成给自己买的那台还要好，裴雅摸到的一瞬，就已经兴奋了。 虽然施坦威九尺是她的毕生梦想，可只要是能弹奏出好听的音乐，不论用什么琴演奏，都是最幸福的事。 灵动的音符响起，林西成心里一紧张，因为喜欢钢琴曲，他这些年听了不少，虽然不是每一首曲子都叫得出名字，但最著名的那些，他还是认得的，没想到，文文竟然要弹李斯特的《钟》。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边上的人，老先生是沉浸在音乐中的满目欣赏，而老板一脸找到宝的喜悦，大概是为了自己有勇气挨家挨户找弹钢琴的人而高兴。 在座的老学员们，一个个都听傻了，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都以为前台边上坐着的是个帮孩子看兴趣班的家长，瘦瘦小小的姑娘，胳膊细得一点肉都没有，竟然能有那么强大的气场，游刃有余地弹奏那么难的曲子。 钢琴曲进入高.潮，老先生往前探身子，回过来对身边的老板说：“小姑娘是用四五指颤音还那么稳。” 这林西成就听不懂了，但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他不自觉地把背挺直。 一曲终了，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掌声，裴雅起身鞠躬，朝林西成这边自信地一笑。 那之后，老板带裴雅去试弹了琴行里最贵的一架三角钢琴，林西成看得出来，他看文文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崇拜了。 那之后便是谈薪资，林西成单独在前台等，时间很快，半个小时不到，文文就出来了。 老板亲自送到门口，欢喜地说：“等我消息，我这边把学生召好安排好课时，我就联系你。” 裴雅谢过，和前台姑娘打了个招呼，就与林西成离开了。 上车后，林西成才问：“不是学生很多吗，怎么还要招？” 裴雅说：“学乐器和运动员训练一样的，想要学得更好，就需要更好的老师和教练，不可能一个老师学一辈子的。琴行里目前都是教些启蒙的幼儿的，老板想招考级的孩子，同样一个课时，收费当然就不一样了，以后出成绩，琴行名声也响。” 林西成问：“开价了吗？” 裴雅点头：“暂定我能净收入600一个课时，如果有高级别或艺考生之类的需要辅导，只要我能胜任，还会加价。” 第179章 如果公开和她的关系 林西成在文文眼中看见了光芒，她一点也不柔弱，她只是瘦了些。 她有强大的内心，坚定的意志，和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的生存技能，不然这过去的十年，孤零零地面对那个强势、自私又无情的妈，她怎么能挺过来。 林西成说：“我们要不要去庆祝一下，你能喝酒吗，吃抗抑郁的药，能喝酒吗？” 裴雅赧然一笑：“喝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林西成说：“我们买回家喝，醉了就睡觉。” 裴雅笑道：“刘姥姥第二次进大观园，中午陪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吃饭，王夫人也这么说，喝醉了就睡觉，谁还笑话咱们不成。” 林西成笑道：“你都背出来了？” 裴雅说：“没有背，只是记得一些片段，听到类似的话，就会想起来。” 林西成问道：“文文，你测过智商吗？” 裴雅苦笑：“没测过，我妈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我是个天才，在她眼里我是永远不够好，也不够努力的，她从来没表扬过我，总是提醒我要反省。” 林西成心头一沉：“如果不想提这个话题，我们……” 裴雅说：“没关系，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说的事情你本来就知道。” 林西成问：“那这十年呢？” 裴雅说：“这十年里，我逆来顺受，她要我干嘛我就干嘛，几乎不会发生矛盾，我妈大喊大叫也是冲着我爸爸，所以我还好。不过她破产后，我知道不能留学，也没准备国内考研，她还不让我再读书的时候，我差点从天桥上跳下去。”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但努力冷静下来。 裴雅说：“可能那时候，我已经不太好了，之所以搬回新康里才越来越严重，因为有你们在身边，我有了反抗的底气。虽然每一次反抗都最终妥协于我妈的眼泪，可我还是不断地尝试，好像飞蛾扑火。” 林西成说：“不是飞蛾扑火，是凤凰涅槃，就算烧成灰烬，也会重生的。” 裴雅眼眶一热，点头：“西成哥哥，我会好好的。” 林西成同样充满信心，把车开去了超市，买了满满一车的食物，回家路上文文就忍不住拆了新口味的薯片，还分给林西成尝了一口。 可惜满心期待的两个人，尝过后，都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互相看了眼，大笑起来。 这一边，工作间隙去洗手间的娇娇，看到了文文发在群里的照片，说新买的薯片无比难吃，简直反人类，唐娇让她扎紧了留着，等她下次去吃。 看到文文整个人越来越鲜活，娇娇心情格外好，脚步轻盈地回到办公室，突然那个一直刁难她的同事冲过来，把一沓文件摔在桌上：“你什么意思，这种东西我怎么交上去？” 唐娇愣了愣，打开文件夹翻了几页：“我给你的是整理好的文档，你是不是自己弄乱了，所以打印出来才乱七八糟？” “什么话，什么叫我弄乱，你给我的文档就是这样的。”这个曾经让唐娇加班帮她做事，但因为唐娇不愿意再帮她，而处处刁难她的女同事，咄咄逼人地说，“是不是觉得主管和经历都很喜欢你，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做事了，我很忙的，麻烦你把东西整理好再给我，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会做吗？” 唐娇冷声道：“我现在给你看我的已发送邮件里的附件，如果不是整理好的文档，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同事声音高八度：“什么意思，我冤枉你，我欺负你？” 唐娇怒道：“就是冤枉我，欺负我，我这里已发邮件没删除，打开看一下就知道了，到底是谁的错。你可别告诉我，工作这么多年了，你连个excel都用不来。” 她坐下要打开邮件，却被那个女同事一把拉开，疯了似的骂她：“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碰到过你这么笨的人，还反咬一口说我冤枉你，一天到晚打扮得像个狐狸精，谁知道你是来上班还是来卖的。” “你说什么？”唐娇被最后一句话激怒了。 “你说我说什么？”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唐娇伸手揪着她的衣襟，“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同事们纷纷围上来劝架，两个人迅速被隔开，有了人在中间阻隔，那个女人又开始骂骂咧咧，嘴巴里不干不净。 唐娇气疯了，抓起桌上的水杯朝她扔过去，但没砸中，更多的同事来劝阻，把她拉去了隔壁空着的小会议室。 “别跟她吵，她是十三点，你跟她吵干什么，有事情跟上面说。” “就是呀，她无赖胚，慢点地上一躺装死，你怎么办？” “快消消气，她这几天肯定家里有事，公司里么也天天被上面骂，脑子昏掉了。” “唐娇，吵架归吵架，别动手，动手你就没道理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坐在唐娇对面的前辈，也给她送来了一杯水。 前辈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怕唐娇一怒之下离开离开这里，或是辞职或是调部门，怕她们分开。 虽然面对面坐着，平时说话很少，但彼此已经有了默契，不论是工作上的，还是每天偶尔分一粒糖，分一块饼干。 大家又忙又累时，抬头互相看一眼，彼此默默鼓励，唐娇一直觉得，虽然在上班的地方不需什么真情实感，但遇到好人，就是福气。 唐娇原本已经想好，那个傻x不走，就她走，有时候一些同事为了不被那个女人欺负，就会和那个女人一起来欺负她，刚开始那段时间，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看见前辈的眼神，满满都是害怕失去她这个朋友的不舍，唐娇又心软了。 边上一个同事恨恨地骂道：“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不能调走，事情从来不好好做，就会作天作地，其他部门都知道她是个十三点。” 唐娇猛地一紧张：“刚刚这么吵，别的人也听见了吧。” 同事说：“肯定的喽，又要群嘲我们了，不过不怪你，我有时候火大了也想抽她。” 唐娇才不在乎别人群嘲她们部门，反正下次别的部门有什么八卦，同事们也会去嘲笑人家，这种事才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郭旭东怎么办，他也会知道。 这个时间，高层们在开会，连魏颖都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才散会，老板和ceo去办公室谈事情，魏颖带着其他同事下楼来，喝杯水的功夫，就知道唐娇那里吵架了，还差点打起来。 郭旭东又过了半个小时才下来的，魏颖已经整理好了会议记录交给他，顺便核对了今天的工作内容，下午除了和客户的一个电话会议，基本没别的事了。 郭旭东看了下时间，问：“我可以早下班了？” 魏颖笑道：“要和女朋友约会吗？” 郭旭东笑而不语，低头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魏颖说：“不过我想，她今天应该没什么心情。” 郭旭东抬起头：“什么意思？” 魏颖把自己所知的情况报告了老板，顺便解释：“上次那位业绩垫底，是自然淘汰，我们可没有干预。” 郭旭东意味深深地一笑：“初来乍到，还能干预人家部门的人事调动吗？” 两个人心照不宣，魏颖说：“总之你关心一下，需要做什么，随时通知我。” 郭旭东点了点头，魏颖抱着文件准备退出去，又被老板叫住了。 “如果我公开和她的关系，你觉得会是什么局面？”郭旭东说，“对她的坏处和好处，哪一边多，你是女性，你站的立场更能明白她的处境。” 魏颖坦率地说：“说实话，我并不支持你们公开关系，当然这里头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打算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你们之间要沟通的事。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能尊重我，至少在这件事上，必须和我商量。” 郭旭东说：“我只是不想她被人欺负，她以为银河是很美好的地方，才拼了命来到这里，心理落差太大，时间久了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魏颖笑：“这话该对她说。” 郭旭东说：“知道了，等下打完电话我就走，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这一边，唐娇早就回到工位，但那个女人却回去了。 主管为了息事宁人，相信了她说的这里那里不舒服，连假都不算，直接让她先走了。 此刻，主管的助理来找唐娇过去，对面前辈特地停下工作，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叫她别害怕，去了有什么说什么。 自然唐娇的工作能力，全部门有目共睹，主管本就很喜欢她，这种矛盾是非之上，不会太苛责，但一个部门运作总要有规矩，出了事不能不管。 一层层压下来，其实主管很难做，主管之间也有竞争，队伍不好带的话，她就是夹在中间两边受气，还要被同级排挤。 谈话的主要内容，是让唐娇克制一下脾气，有矛盾就找她，不要在办公区吵架，对部门和公司影响不好，对她自己更不好。 唐娇说：“我想知道，以她的工作能力，为什么一直留在我们部门，我们也有绩效考核，她是怎么通过的，何况大部分同事都被她欺负过。” 第180章 照片上的男人 唐娇想，那女人哪怕有点什么背景，或是家里有困难，或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也就算了，世界那么大，总会碰见一些无可奈何的事。 可主管给她的答复是，既然大家都能和平相处那么多年，唐娇也可以的，简单地说，就是让她忍耐。 “她侮辱我，说我是来卖的。”唐娇对主管说，“我要求她发邮件向我道歉，不用公开，我也不会公开，但她必须向我道歉。” 主管虽然答应了，但说要等她沟通，之后也会把唐娇的工作和那个人分开，减少矛盾。 这个结果唐娇不满意，今天这事闹出来，就算同事们的遗忘速度很快，她自己心里过不去，以后上班下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脸皮薄，早晚会受不了。 可是，她能保证去别的部门，去别的公司，换一个环境就会全遇见好人吗，万一更糟糕呢？ 回到工位，边上的同事把整理打印好的文件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别放在心上，那个女人欺软怕硬，之前几次你都忍耐她，她以为你好欺负，这次她知道碰上硬骨头了，不敢再惹你。” 唐娇苦笑：“但愿如此。” 同事凑过来，很小声地说：“刚刚听她边上的同事说，她老公在外面有女人，肚子都搞大了，她婆婆说想再要个孙子，就拿钱去给那个女人生。” 唐娇愣住：“怎么可能？真的假的……” 同事很小声地说：“真的，不骗你。” 不可思议，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事，这都什么年代了，唐娇问：“她为什么不离婚？” 同事摇摇头：“男方家里条件好，她自己也生的儿子，离婚了没好处。” 唐娇无法接受：“就为点钞票？” 同事说：“娇娇，你还小，你不会懂的，我是她我也不离婚，离婚干什么，家里房子钞票捏牢，自己管自己潇洒，把儿子养大。” 唐娇幽怨地说：“那她干嘛跟我过不去。” 同事劝道：“心里总归不爽的，别理她。” 唐娇还是觉得不可信：“你编出来哄我高兴吗？” 同事笑道：“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大家都就知道的，男人在外面花擦擦，就是没想到这次连肚子都搞大了。” 这么荒诞的事，唐娇将信将疑，但心里莫名就舒服了一点，人都是这样，一旦触发同情心，其他情绪都能让一让。 下班时，和对面的前辈一起下电梯，唐娇本想提起这件事，可那终究是别人的隐私，何况在电梯里，很多公司的人在。 她和前辈坐地铁的方向相反，往往聊不上几句就有一个要先走，今天是前辈先走，道别后，唐娇拿着手机，默默来她这一边排队。 打开微信，没有郭旭东的新消息，只有下午的一条说他今天有应酬，家里的鱼没有喂食，让唐娇去帮个忙。 她要转一趟地铁，先去郭旭东的家，于是给妈妈发了个消息说加班，就收起手机挤上车。 天气凉快后，外面比地铁里舒服，挤了半小时的地铁，走上地面，唐娇长长舒了口气。 熟门熟路来到郭旭东家的小区，保安已经认识她，不用再打电话给业主确认，就能放她进去，唐娇比第一次单独来的时候，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用了二十几年的钥匙，突然用大拇指就能开锁，总有些不踏实，唐娇每次开了锁，都会拿纸巾把上面的指纹擦一擦，特工电影看多了，想象力也变得丰富起来。 郭旭东家里黑洞洞的，唐娇脱了鞋子，伸手开灯，家里一亮，她被突然站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哆嗦着捂着嘴压抑尖叫，却发现是郭旭东。 郭旭东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满脸的笑容在看到女朋友受惊吓后，立刻消失了，跑上来说：“没事没事，是我。” 唐娇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气呼呼地瞪着郭旭东，但是看见那么一大捧玫瑰花，又破涕为笑：“所以，是你故意叫我来喂鱼的？” 郭旭东把花递给她：“本来想去地铁口接你，怕你太尴尬了，大庭广众的。” 唐娇嫌弃地说：“是你脸皮薄吧，我无所谓，漂亮女孩就是要有人追的。” 她接过捧花，刚才吓了一跳，腿还有点软，花束又太大，没看清玄关的台阶，脚下一绊，整个儿往前扑。 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摔得很惨，却被郭旭东手疾眼快地抱住，再等一等，男朋友直接把她捧起来，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大步往客厅走。 短短半分钟，唐小姐云里雾里，被哄得只会痴痴笑，抱着一大束鲜花被放在沙发上，郭旭东就捧起她的脚腕，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脏的……”唐娇慌地把脚收了回去，“快去洗洗手吧，我一路挤地铁过来的，我不疼，没撞到。” 郭旭东赶紧去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唐娇在餐桌边摆弄花束，对他说：“我带不回去的，我给你剪开插起来，多好看。” 郭旭东走来，从后腰抱住了她。 这般亲昵的动作，唐娇也已经习惯，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别挡着我的手。” 剪刀咔嚓咔嚓地修剪花枝，很快餐桌上多了一大束玫瑰，多下来的，被放在了窗台，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今天文文去找工作了，她在林西成家里弹钢琴，被人家琴行老板听见，那个老板也是厉害，竟然挨家挨户找把文文找出来了。”唐娇佩服老板，更佩服她家文文，对郭旭东说，“文文一身本事，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我前几天还在看，银河有没有翻译的位置，想让她试试看。” 郭旭东说：“我可以帮忙，如果你想的话。” 唐娇侍弄着茶几上的花束，想摆出好看的造型，摇头说：“算了吧，我现在才知道，大公司里真的是鱼龙混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文文不行的。我今天跟人吵架，不，打架，你知道吗？” 郭旭东指了指玫瑰花：“所以买花了。” 唐娇傻傻地笑：“我真是，我刚刚还在想，你怎么这么花痴的，没事搞什么惊喜，我都忘记自己的事了。” 她弄好了花，就去洗手，出来跑着扑向郭旭东，给了男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被心爱的人满满当当地抱着，浑身的疲倦和心里的幽怨，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不来银河，怎么遇见你呢，嗯，大银河还是很好的。”唐娇心满意足地说，“有得必有失嘛，人要看开点。” 郭旭东说：“如果你实在受不了了，我可以把你调走，也可以把那个人调走，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唐娇摇头：”我已经不在乎了，你想不想听个惊天八卦，虽然背着人家说坏话不太好。” 郭旭东笑道：“有多八卦，这样，我们一人说一个，看看谁的瓜更大。” 唐娇惊讶地看着他：“你也会用流行语啊。” 郭旭东嗔道：“在你眼里，我已经是老年人了？” 唐娇赶紧抱着亲两口：“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 可是她的肚子竟然在这时候咕咕叫，脸皮薄的姑娘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郭旭东怎么会介意，拉着她往厨房去，今天下班特地去买了很好的牛肉，还有大虾、菌菇和生菜，准备好了要在厨房的岛台上烤肉吃。 唐娇和满桌食物拍了张合影，嘚瑟地发给了文文，说是今天在公司被同事欺负了，郭旭东又买花又给她弄好吃的，就为了哄她高兴。 裴雅开心极了，看不够照片，捧着手机去厨房拿水喝，路过客厅，刚好听见阳台洗衣机提示音，她放下手机和水杯，兴奋地跑去看烘干效果。 这一边，林西成从卫生间出来，不经意地看见桌上的手机，文文没有熄灭屏幕，屏幕上是唐娇和一桌子菜的合影。 听见文文在阳台叫他，林西成抬起头，可目光一扫而过，在照片一角，看到男人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只沛纳海。 “西成哥哥，衣服全烘干了，我的裙子像用电熨斗烫过一样……”裴雅跑回客厅，看见林西成在餐桌边，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屏幕上是娇娇的照片。 “我不是故意的，走出来就看见。”林西成立刻解释，“我没动你的手机。” 裴雅当然相信林西成，她只是后悔自己太粗心，而她已经想好了，除非迫不得已再也不撒谎。 便所以索性不在乎了，举着连衣裙给林西成看：“一点褶皱都没有，怎么这么神奇。” 林西成也觉得很稀奇，返回卫生间，把他的替换衣服拿去洗，裴雅这才收了手机，好在只是娇娇的自拍照，她觉得应该没什么，跟来阳台说：“每天分开洗两次，会不会太浪费水和电了？” 林西成说：“干净卫生最重要，这就是花钱买来的健康还有时间，我不觉得浪费。” 裴雅也赞同，抱起自己的衣服，打算回房间去。 “文文。”林西成在背后叫住了她。 “嗯？”裴雅莫名有些紧张。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强迫你，就希望通过你，向唐娇传达一些话。”林西成说，“我知道娇娇是好姑娘，有脑子有分寸，但她到底还年轻，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最容易被骗了。” 裴雅弱气地避开了目光：“她没什么事的……” 林西成说：“刚才那张照片，不像餐厅，是在别人家里吧。” 裴雅没做声，她不想撒谎。 林西成又说：“角落里那个在弄菜的男人，戴的表要十几万。” 裴雅愣了愣，打开手机，再仔细看，果然，郭总监的手出镜了，手腕上戴的表很漂亮。 林西成问：“是不是？” 裴雅怯怯地问：“我不认识，这你都看得清楚？” 林西成说：“我们给客户送过礼，就是这款，换成别的我未必认得出来。” 第181章 会不会发现我们在一起 裴雅明白，西成哥哥该是判断出对方条件不错，担心唐娇被金钱蒙蔽，换做别的男人她肯定也担心，但那是郭总监，是把娇娇宠上天的人。 “我去练钢琴了。”裴雅抱着衣服，生硬地接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跑回小房间。 “吃晚饭，我不问你了。”林西成无奈地说，“唐娇的事不说了，出来吃饭，酒都冰好了。” 裴雅终于打开门，满脸的不好意思，径直跑去厨房，麻利地盛菜盛饭，又打开冰箱问林西成：“你真的不喝？” 林西成说：“我年底前不喝酒，给我可乐就好。” 这个时间，医院里的晚饭早就吃好了，陪床的家属陆续离开，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春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一个病房里六张床，她最年轻，病得最轻，但也是唯一一个没家属照顾的。 裴厚德中午来了一趟后，趁她睡着又走了，只有微信上的留言，说单位里有事，明天一早再来。 吃过苦头，张春已经懒得愤怒和生气，就想着身体赶紧好起来，要出去把裴厚德和裴雅一个个都弄死。 此刻给几个朋友发了一圈消息，她觉得脑梗是很丢脸的事，不愿告诉任何人，只说自己去旅游，之后再联系。 护士来查房，提醒她早点休息，张春没办法，给手机充上电，准备躺下，却看见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护工已经帮她把保温桶洗干净了，里面的鸡丝青菜粥她也吃了，那粥可真好吃啊，张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但是想想，多可悲，她竟然落到让死对头来施舍自己的地步，她费尽心血培养的女儿，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一个玩失踪，一个连饭都不给她订，还不如一个和她吵过架的汪美丽。 张春烦躁地用被子裹住头，不去管什么汪美丽了，她要快点好起来，要弄死姓裴的。 事实上，裴雅不是不知道妈妈找到她会弄死她。 这会儿一罐果酒下肚，双颊绯红，从自热小火锅里挑藕片吃的姑娘，情绪激昂地说着：“在我身上，光是各种各样学费就花了很多钱，我最贵的钢琴老师是两千块一个课时，考演奏级前，学了三十个课时，她是真舍得花钱。” 林西成帮文文把藕片夹起，送进她碗里，说：“你有点醉了吧，要紧吗？” 裴雅笑：“没事，我不是醉了耍酒疯，就是很兴奋，这喝着像果汁，到底还是酒嘛。” 林西成说：“放下一件事都很难，何况放下父母，你不要压力太大，大不了回去。” 裴雅摇头：“被我妈抓到，她会弄死我的，不能回去，我只能往前走。” 林西成起身去调了一杯柠檬苏打，让文文醒醒酒，温和地说：“我妈说，他养大我，从来没想我回报什么，我好好活着，将来过得幸福美满，就是对她的回报。” 裴雅眼眶湿润：“汪阿姨多好，为什么她不是我的妈妈。” 林西成说：“这些话，不是要你不开心，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欠他们的。” 裴雅呆呆地一笑：“所以，我一直想把命还给他们。” 林西成说：“命是你的，不属于任何人。” 裴雅含泪点头，又难为情地笑了：“西成哥哥，对不起，我好像醉了。” “你刚刚当果汁一样，喝得太急，休息一下，说说我的事吧，我和袁又晴的事。”林西成喝了一口苏打水，缓缓说道，“我和她感情出现问题，后来想想，应该还是那天晚上，同事为我庆功把我灌醉的那天。” 裴雅记得那一天，喝醉的林西成跑回了新康里。 林西成说：“我醉了之后，是几乎不说话的，但如果要说，说的都是真心话，那天晚上的事，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但是我被她丢在马路上后，竟然自己打车回了爸妈家。” 裴雅说：“我听见你喊汪阿姨，在窗口看见了。” 林西成苦笑：“很狼狈是不是？” 裴雅摇头，继续安静地听着。 林西成说：“又晴很喜欢我，也很爱我，如果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不会把喝醉的我丢在马路上一个人跑开，我猜想是她要带我去酒店，而我坚持要回家，把她惹火了。也是从那天晚上起，她就知道，我对她的喜欢，不是她所期待的。” 裴雅无法去判断事情的对错，就不轻易插嘴。 林西成继续道：“错过了又晴，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遇见像她这么喜欢我的人，可如果再有感情，希望可以遇见我喜欢对方更多一些的人。” 四目相对，裴雅心跳得很快，但西成哥哥的眼睛是澄澈的，不含杂质的，果然是她多虑了。 他们现在这样多好，可以喝喝酒聊聊天，说心里话，可以笑也可以哭。 裴雅知道，她不可以喜欢林西成，这不是在演韩剧，她一定要有分寸。 林西成看着文文，内心很平静，自从文文搬来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就消失了，迷茫忧郁的情绪也消失了。 本以为辞职回家，如果不及时找到工作，会一整天对着天花板发呆，会变得越来越颓废，然而并没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像这几天这么踏实而轻松地活着。 林西成说：“我很对不起又晴，但既然都结束了，希望自己能尽快放下，之后找到新的工作，一切重新开始。” “袁小姐，也会有新的开始。”裴雅温柔地说，“西成哥哥，等我开始教钢琴课有收入了，你这边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收我房租吧，好歹也是收入。” 林西成说：“故意的是吧，看不起我，觉得我找不到工作。” 裴雅笑得很灿烂，举杯要和他干杯，林西成也拿起了杯子，两人轻轻一碰：“文文，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中秋节前快递多，唐姚在快递站帮忙扫件，姚玉芬催了几次儿子都不回去，担心儿子没饭吃，又怕下雨了他回来打伞不方便，就带着饭菜，跑来快递站接儿子。 唐姚怪妈妈太麻烦，匆忙吃了饭，扫完最后的件，带着她回去了。 为了大腿的伤恢复得更好，他这几天都是打车往返，今天也是，母子俩坐车进弄堂，到家门前的小路口才下车。 一前一后进去，半路上姚玉芬的手机响了，她上楼梯前拿出来看了眼，是唐红霞发来的微信。 心里本就一阵厌恶，谁知打开看见的照片，更让她震惊，一个身上就几块布的女人，在和男人跳那种不三不四的舞。 唐红霞发语音骂道：“这是唐娇吧，你女儿怎么这么不要脸，丢我们唐家人的脸。” 说实话，照片上的人，眉眼真的有几分像唐娇，可是妆太浓了，一时半刻也不好辨别。 姚玉芬心里一慌，抬脚上楼梯的时候踩空了，倒下去撞在小腿骨上，疼得她闷住了发不出声。 唐姚在楼上听到动静，赶紧下来看，就见妈妈抱着腿坐在台阶上，见了儿子还说：“你手臂不好乱动的，叫你爸爸下来。” 当唐志明和儿子送老婆去挂急诊拍片子，唐娇还在郭旭东家玩游戏笑到肚子疼，她手机丢在厨房岛台上，在客厅根本听不见声音。 现在是郭旭东去接工作电话，唐娇才想起来找自己的手机，一路找到厨房，打开看到唐姚的消息，说妈妈摔伤了去看急诊，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对在讲工作的郭旭东比划，她要走了。 郭旭东见她跑出去，赶紧结束了电话，追出来时，唐娇又开门进来了，问：“你没喝酒吧，可以开车送我吗，我妈妈去医院了。” 郭旭东拿了钥匙就出来，车子开出小区时，唐娇总算和哥哥联系上，唐姚说：“没事，已经回家了，爸爸怕妈妈摔骨裂，一定要拍个片子才放心，片子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回家休息两天就好。” 唐娇问：“她在哪里摔的，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 可是没等哥哥回答，妈妈突然把电话抢过去，着急地问：“娇娇，你在哪里，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唐娇看了眼边上的郭旭东，回答道：“我在回家路上，你怎么了，急什么？” 姚玉芬说：“你真的在回家路上？” 唐娇不耐烦起来：“我马上就到家了，你们呢，也快到了吧。” 哥哥又把电话接了过去，说道：“我们已经进弄堂了，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唐娇觉得莫名其妙，但隐约能感到，老妈摔倒和她有关系，可她什么都没做呀。 “没事就好。”郭旭东安抚看起来懵懵的女朋友，温和地说，“让阿姨以后小心一些，动迁后买房子，也尽量挑电梯房，再过几十年，年纪大了，两级台阶都是负担。” 唐娇点头：“我知道，可我妈刚才声音听起来，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我哥说叫我先回去，大概电话里讲不清楚。” 郭旭东说：“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唐娇看着他，不安地问：“会不会发现我们在一起了，可怎么发现的呢？” 她心里一颤，慌张地打开手机，再三确认只给文文发了照片，但文文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才松了口气：“应该不是。” 郭旭东问：“如果是呢？” 第182章 将来若有个女儿 唐娇一秒钟都没犹豫，笃悠悠地说：“那就告诉他们呀，又不是我们见不得人。” 下雨天开车，郭旭东不敢大意，继续看着前方，不敢多看女朋友一眼。 只见唐娇的手往前一指：“郭先生，麻烦你送我回新康里，送我到家门口。” 郭旭东正经说：“到家门口会碰上，万一他们说的不是我们的事，那不是……” 唐娇很自信：“我妈有什么事，我爸眼睛就离不开她了，我哥哥石膏还没拆，我妈也不会让他出来等我的，他们知道我打车回去，放心的。” 郭旭东没说话，把更多地心思集中在路况上，虽然这个时间马路上已经很宽敞，但下雨天，不仅要当心自己，还要当心过往车辆，像唐娇的哥哥，不就是好好地等红绿灯，被别人撞了。 “碰见了也好，被他们知道了也好，我不怕的。”在新康里前最后一个路口，他们被信号灯拦下，唐娇说，“你怕吗？” 郭旭东摇头，终于能看一眼唐娇：“我会好好做自我介绍，让家里人知道，我不是骗子。” 唐娇笑了：“放心，我们不会像林西成和袁又晴那样，不论什么问题，我都有信心说服他们。” 郭旭东这一边，就更没有问题了，爸妈早就发现他在谈恋爱，和唐娇确认关系后，第一次给爸妈打电话时，妈妈就从他的语气和状态里判断出，儿子碰到喜欢的人了。 虽然郭旭东按照唐娇的要求否认了，妈妈也没有追问和过分好奇，只是笑着说：“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们就开心，这次一定要想清楚，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 看见郭旭东笑，唐娇也放心了，问道：“其实你心里也很自信对不对，你觉得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 郭旭东把背挺直，说：“长相、条件、性格还有其他各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唯一不自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懂的。” 唐娇眼珠子一转，说：“三十三怎么样，他们又不会叫你出示身份证，你说三十三绝对有人相信，说三十也不过分。” 郭旭东摇头：“以后发现了呢，早晚会被发现的，那我从一开始就不老实，人品很可疑了。将心比心，如果我以后有个女儿，我也不希望她嫁给大十几岁的男生，更不希望为了她能和别人在一起，而欺骗我们。” “我们？”可唐娇只听到最后两个字。 “我的意思是……”郭旭东笑起来，“我说错话了。” 车子往新康里开，唐娇指挥郭旭东进大门，在弄堂主干道上一路开到自家门前的小路口。 “这就是文文家，我们弄堂里唯一的独门独户，虽然不大，但是有客堂间有厨房、卫生间，楼上楼下都有卧室，我现在住的亭子间，在她们家是堆杂物的，等动迁了，估计能拿一千多万，还是保守估计的。”唐娇指着路口的房子说罢，再指向另一侧，“对门这里，一个门进去，就要住好几家人了，林西成家在阁楼，我家则是在最里面那个门，要走到底。” 郭旭东家里也曾有亲戚居住弄堂房子，他并不稀奇，反而担心女朋友，问道：“带伞了吗，走进去要淋雨的，你别跑，摔一跤怎么办？” 唐娇说：“没关系，回去就洗澡了，你早点回去，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 郭旭东为她解开安全带，在弄堂里这是他敢做的最亲密的举动，可没想到，唐娇主动亲了他。 不仅如此，还温柔地说：“郭旭东，我爱你。” 郭旭东心都化了，满眼爱意，亲了一口说：“到家给我消息，我到家也给你消息。” 唐娇下车，怕被邻居看见，没敢挥手说再见，踩着高跟鞋一路跑进去。 郭旭东见后方有电瓶车进来，也赶紧把车开走，路上回味着刚才的话，天知道怎么就说到将来有个女儿，可幻想一下，若是真能有一个和娇娇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 他用力晃了晃头，这是要飘起来了，他还在开车，他没喝酒。 这一边，唐娇赶回家，爬到阁楼上，家里一切太平，唐姚在他的小床上刷手机，气氛并没有太紧张。 “到底怎么了？”唐娇浮躁地问妈妈，“什么事，吓得你不好好爬楼梯？” 姚玉芬手忙脚乱地拿手机，打开微信给女儿看照片：“娇娇，这个人是你吗，你大妈妈发过来的，她说是你。” “唐红霞？”唐娇眉头紧蹙，看了眼照片，暴怒道，“她脑子进水啦，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这个是我吗，姚玉芬，唐红霞瞎的，你自己女儿也认不出来吗？” 唐志明冷声道：“怎么跟你妈妈说话，还不是你最近神神秘秘，她担心你，才会被吓到吗，她要是知道你在干什么，知道你在哪里，会被骗吗？” “那是我的错？”唐娇质问爸爸，“是唐红霞搞事情，你怪我？” 唐姚悠悠道：“老爸的意思是，你对妈妈说话态度好一点，不是说怪你，快去洗澡吧，我就说不是你了，他们已经相信了。” 唐娇问：“就这么算了？” 唐姚冲妹妹使了个眼色，故意道：“去洗澡吧，以后早点回来，一天天野在外面，无法无天了。” 兄妹俩是有默契的，唐娇狠狠瞪了眼哥哥，还是忍耐脾气顺着台阶下了，这都很晚了，没必要大吵大闹，她也没精力。 姚玉芬也心疼地说：“娇娇，你淋雨了吧，快去洗澡，当心感冒。” 唐娇气呼呼地走了，可洗澡的时候，看到前面用淋浴间的人忘记把毛巾拿回去，也不知道是谁的，她就浑身不舒服。 开着滚烫的热水，把淋浴室里冲了一遍又一遍，想到郭旭东家的浴室，那么大的浴缸，两个人坐着都很宽敞。 洗完澡，拎着东西上楼，唐娇心里叹，这人啊，见过好东西，心思就活络，很难收回来了。 进门吹头发，吹到一半听见哥哥敲门，没好气地给他开了，转身接着吹。 唐姚说：“头发这么长，每次吹半天浪费电，剪掉一点吧。” 唐娇瞪着他：“没话说就走，惹毛我有意思吗？” 唐姚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去找唐红霞算账，警告她一下。” 唐娇关了吹风机，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去就是我们理亏，慢点她摔一下撞一下，瘫在床上装死，讹我们的钱怎么办？” 妹妹虽然脾气不好，但脑筋聪明，反应快，做事情爽利，这些唐姚都知道，他笑着说：“没事就好了，我怕你咽不下这口气。” 唐娇不以为然：“我是不会和钞票过不去的。” 提起钱，唐姚正经说：“马上动迁的事一下来，爸爸妈妈要和其他阿姨爷叔一起和动迁办争取各种更多的钱的，肯定会很辛苦，我们家里就不要再吵了，你想要多少拿多少，我都给你。” 唐娇说：“我不要你给我，我要他们给我，我不是争钱我就想争个公平，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想不通，做女儿就要被区别对待吗，将来养老送终，我会做的比你少吗？” 唐姚叹气：“姚玉芬的脾气，你不知道？” “那我的脾气呢？”唐娇看着哥哥，“我的脾气你不知道吗，我做错什么了？” 这个问题是死循环，唐姚心里很清楚，妹妹什么都没错，可要他说老妈错，他也实在不忍心。 唐姚起身，搓了搓妹妹的头发：“你就不能让让她，五十几岁的人了。” 妹妹嫌弃地打开他的手，但心疼哥哥还绑着石膏，只是空挥了几下，把唐姚撵到了门口。 唐姚逗妹妹：“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好了，看样子那个男人不错嘛！” “不然呢？”唐娇竟然应了，傲气地说，“我的爸爸，我的哥哥都是一顶一的好男人，我眼光会低吗，你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 唐姚睁大眼睛：“真的有了？” “有你个头，滚滚滚。”唐娇把哥哥推了出去，一道道锁扣上，背靠在门上，呼了口气。 而唐姚回到楼上，就见妈妈从隔间伸出脑袋：“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跟她寻开心，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吵过架？”唐姚笑着，躺回他的小床上，说了声爸妈晚安，就把外面的灯拉灭了。 只听隔间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小姑娘好像脾气是好一点了。” 爸爸说：“你也太容易知足了，像个小老虎，哪里好了？” 夜渐深，林西成看完课程资料，填完网上申请，已经快十二点，刷了牙回房间睡觉，忽然听见客厅里一阵跑动的声音，接着卫生间的门被急促地关上了。 他开门出来，就听见呕吐声，顿时紧张得不行，把家里的灯都打开，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等在门外。 里头呕吐声停止后，便是冲刷的动静，林西成本想让文文别动，他来打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文文自己处理。 待裴雅精疲力竭地出来，见到林西成捧着热水等她，虚弱又愧疚地一笑：“大概吃多了，突然反胃得厉害。” 林西成说：“多喝点水，呕吐容易灼烧食道，把胃酸冲淡些。” 裴雅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然后径直去厨房洗杯子。 林西成说：“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裴雅背对着他，轻声道：“我大概是太紧张了，明天要复诊，怕自己又有别的状况出现。” 林西成说：“有也不怕，现在在我这里，怕什么？” 第183章 心爱的人被欺负了 有西成哥哥在，裴雅的确不害怕，但这一晚她也确实不舒服，一整夜没睡好，第二天去复诊见到徐医生，脸色就很差。 她和林西成都解释，搬出来的几天状态一直很好，没有焦虑没有惊恐，甚至没有失眠和疲倦感，就昨天晚上可能吃多了，夜里呕吐了一次后，影响了睡眠。 徐医生为文文做了各项检查，也让她重新做了自测，详细了解她最近的生活状态，包括知道了她母亲生病住院，但文文没有出面的事。 徐医生说：“既然你料定她见了你，会歇斯底里地怒吼尖叫，刺激你的神经，那不见面是完全可以的。每个人在帮助和照顾别人的时候，前提必须自己是健康，你是个病人，那先照顾好自己。” 此外，徐医生告诫林西成，任何病人在服药期间都是禁酒的，不能因为市面上的一些鸡尾酒果酒喝起来感觉不到酒精就不当一回事，希望她照顾文文的时候，能管理好她的饮食。 林西成很愧疚，自责放松了警惕，但徐医生又高度夸赞他，感谢他为文文做的一切。 不是每一个抑郁症患者，都能得到身边人的帮助，连理解和体谅都很难，大部分人的耐心有限，在短暂的同情之后，就会开始厌烦和怀疑，认为病人矫情做作，质疑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治好。 徐医生说：“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也不代表她完全好了，即便是好了，抑郁症随时会复发。” 两人从医院出来，一路都没说话，到车上后，林西成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复诊的结果。 汪美丽笑呵呵地说：“医生都是这样，知道你要好了，会说两句吓人的话，就是怕你们骨头轻，不要紧的，管它什么时候好，每天开开心心不就可以了？” 林西成是外放的电话，妈妈知道，还对文文说：“西成哥哥是男小孩，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跟阿姨讲，想吃什么了，阿姨给你 们做好送过来。” 林西成问：“你在哪里接电话，会不会被人听见？” 汪美丽笑道：“妈妈办事你还不放心啊，你们管好自己。” 挂了电话，车内气氛轻松了很多，林西成提醒文文系好安全带，文文却说：“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喝酒了，昨天的桃子酒太好喝，我还和娇娇说下次一起喝。” 林西成想了想：“我给自己的要求是，今年以内不喝酒，你看还有三个多月，也许三个多月后，徐医生也让你停药了，到时候叫唐姚唐娇一起来，我好好喝一顿。” 见文文有了笑容，林西成也就安心了，同样的，文文刚才那句话，也是为了让他安心，他们都在努力照顾对方的心情。 “文文，我问你个事。” “嗯，你问呀。” 林西成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娇娇的男朋友是谁？” 裴雅毫不客气地无视了，指着马路对面大排长龙的鲜肉月饼店：“这么好吃吗，这么多人排队。” “嗯，你厉害。”套话失败，林西成无奈地笑起来，裴雅有些难为情，便低头玩手机，要告诉唐娇，她的复诊结果。 然而唐娇今天很忙，没时间看手机，楼上好几个会，她已经上去下来无数次。 这一次抱着一堆文件夹等电梯，远处的会议室散了，一群人簇拥着董事长出来，再看电梯层数，她是赶不及先走的。 心里一慌，就抱着文件夹窜去了后面的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去。 她穿着高跟鞋，抱着一大堆文件，再也不能像平时那么健步如飞，很小心地一级一级下来，快到楼下时，听见下面的楼梯里传来争吵声。 一个女人说：“你跑到这里来找我干什么，你妈不是有钱吗，问你妈去拿，是你妈让她生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男人说：“家里的钱我不能用吗，我现在叫你给我钱，跟她没关系，我要钱。” 听声音已经能辨别出，就是那个总和唐娇过不去的女同事，而这两句话也验证了昨天听说的八卦，竟然是真的。 唐娇怕自己被发现太尴尬，小心翼翼从安全通道的门出去，刚要关上门，听到很响的一记拍打声，震得楼道里的回声也仿佛响了很久。 “你打我？” “把钱给我，不然我抽死你。” “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也不要想得太美，我真的死了，那些钱，啊……” “给我，把钱给我！” 男人暴躁地骂起来，楼道里的动静越来越响，他显然继续动手了，唐娇放下文件，冲到楼梯下，只见一男一女厮打起来，然而她的女同事根本不是丈夫的对手，被他逼到了角落。 “你再打人，我就报警了。”唐娇大声呵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男人似乎也是要面子的，见有人来了，骂骂咧咧几句，就从楼梯上下去了。 唐娇走下来，要搀扶她的女同事，但准备伸手的时候，停了下来，冷静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最怕我传出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昨天办公室里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大家都知道，你老公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你婆婆还让她生下来。” 平日里最爱作妖，昨天还指着唐娇骂脏话的女人，捂着脸蜷缩成一团，无助地哭泣着。 “你现在这样子，回办公室人人都会看见的，我帮你去拿东西，你先回去吧。”唐娇说，“当然，你回去也要保护好自己，有没有娘家人可以联系一下，别回去了又被他打。” 唐娇见她没反应，再问了一次：“要不要去帮你拿东西？不过他们看到我动你的东西，肯定也会很奇怪的。”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反正我下个月也不做了，无所谓。”同事吸了吸鼻子，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这里我待不下去了，我会辞职的，你也开心了吧。” 唐娇无语，什么也没说，就跑回楼上，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下，拿了那个女同事的包和手机，什么也没解释，就跑出去了。 再回来楼梯间，保安也到了，他们从监控里看到安全通道里有人打架，但是赶过来，只有一个女职员坐在地上。 保安不愿事情闹大，不然报警什么很麻烦，把坏人放进来也成了他们的失职，见唐娇表示不需要帮助，他们就走了。 “我先走了，公司那边你不说无所谓的，我反正要辞职了。”同事从包里摸出口罩，遮挡一下她花了的妆容和被打的伤痕，她要往下走几层再搭电梯，不想被认识的人发现。 看着同事往下走，唐娇忍不住问：“他经常打你吗？” 同事停下脚步，没说话。 唐娇说：“她们讲，你为了儿子和钱才撑着不离婚的，可我要是你，我肯定就离婚了。他打你一次，就能打你一百次，我是你，我肯定离婚。” “不用你管。” “我是不管，但是……” 女同事回头看了眼唐娇：“小姑娘，找男人眼睛睁大点，生孩子前脑子想清楚点。” 她扶着楼梯，一瘸一拐地下去，唐娇站着听脚步声，下了好几层后，才有安全门推开关上的动静，她心里很挫败很无奈，转身回去了。 推开安全门，唐娇心里猛地一紧，她抱下来的文件呢，那一大摞资料呢，她刚刚就放在门口…… 到处找，连张纸片都没看见，当下第一反应，是向上司汇报，那里头有很多重要的会议资料，是要她下来销毁的。 主管听说了，也紧张得不行，安排同事一起去找，再跑去物业保安调监控，所幸银河安保从下到上无死角监控，看到是个清洁工阿姨，当废纸捡走了。 唐娇跑去找到时，人家都捆扎好了，她跪在地上一份份清点，总算一张都不少。 郭旭东在楼上开完会下来，回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后，就要和董事长他们去午餐，没想到路过唐娇的部门，看见她们经理竟然在她的工位上骂她。 虽然不是什么粗话脏话，但劈头盖脸地责备，杀鸡儆猴的架势，唐娇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可怜极了。 郭旭东眼睛睁得老大，魏颖也觉得很奇怪，两人对视一眼，郭旭东按捺下焦虑，先回办公室做事情，之后给白纪川发了消息，说他午餐晚些到，也有可能不去。 白纪川没多问，让他自便，只是私下玩笑了一句：约女朋友？ 然而郭旭东没心情开玩笑，他以前对待工作，开始带团队后，也是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的，骂过不少下属，但最终目的是带着大家一起出成绩拿奖金，转到维护客户这一块后，才慢慢放缓了节奏，改善了脾气，可是对于下属的要求，依然和从前一样。 若是遇见别人被上司责备，他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挨骂的是唐娇，他的理性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满脑子想的是，他心爱的人被欺负了。 只见魏颖推门进来了，脸上却带着笑容说：“事情是挺头疼的，小朋友都会犯错误，换做我也会骂人的，她差点把本该销毁的会议资料丢了，你说该不该骂？” 郭旭东憋了半天，说：“那……总归有原因吧。” 魏颖一脸不可思议：“老大，你这是要往宠妻狂魔的路上走啊。” 第184章 始终相信，爱情很美好 郭旭东可不管什么狂魔不狂魔，他只知道唐娇现在一定很害怕、很难过。 二十多岁的姑娘，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被当众训斥，没一个人帮她说话，他除了心疼，暂时别的都顾不上。 “韩董那边的午餐我不去了，已经和白纪川打招呼，他会帮我应付。”郭旭东起身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下午我会过去，你这边和其他人先过去好，工作我不会耽误。” 魏颖说：“真羡慕唐小姐，我从来没被我老公这么宠过。” 郭旭东笑笑：“那也要她愿意被我宠。” 魏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开了门让他出去，说道：“那边我会盯着，随时给你消息。” 郭旭东很放心，径直走出办公室，经过唐娇那边时，偷偷瞥了一眼，女朋友不在位置上，其他人也大部分都吃饭去了，没几个人在。 此刻，唐娇正在影印室里粉碎资料，午休时间，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挨骂她并没觉得多委屈，毕竟是自己不小心，万一资料丢失，泄露公司机密，上司们都是要承担责任的，是她的错。 只是在被问起，为什么会把资料放在楼梯外，她一句话也不说，当时脑子就是当机了，哪怕撒个谎也好，结果被认为是倔强不服气，把上司惹毛了。 长这么大，不是没见识过打架，男人和女人也多得是，可夫妻之间，那传闻中的家暴，第一次亲眼看见，她承认，她被吓到了。 不仅仅家暴，还出轨，还私生子，婆婆还助纣为虐，同事下楼前对她说的那句话，该是她用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领悟出来的道理吧。 想到家里的妈妈，怕她学坏，怕她走错路，怕她被男人骗走，可她总是很不屑，还嫌烦还发脾气。 然而妈妈担心的，不就是怕有一天，她也像同事那样，被欺负被殴打。 唐娇突然很想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姚玉芬打了个电话。 “妈妈没事，就有点乌青块，走路也不疼的。”姚玉芬在电话那头说，“你中午饭好好吃了吗，你们单位食堂干净，去食堂吃，外面都是地沟油。” 唐娇冷静下来说：“晚上我给你带蛋糕回来，那个胖墩墩很软的蛋糕，你喜欢的。” 姚玉芬说：“那你多买一块，你哥哥也喜欢吃。” 唐娇哭笑不得：“晓得了，你下午休息休息，别到处跑。” 挂了电话，她深呼吸，赶紧把资料全部粉碎销毁，刚走出影印室，就接到了郭旭东的电话。 “我在停车库，一起吃个午饭，我买好了。”郭旭东说，“我等你。” 唐娇四下看了看，便搭了电梯下来，大中午的没什么人拿车子，停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 郭旭东有公司为他安排的固定位置，唐娇熟门熟路地找来，一开车门，就是浓浓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车子都熏臭掉了，老是在车里吃东西不好。”唐娇坐下，心疼地说，“这么贵的车子，你不是还要接待客户的吗？” “只是让客户知道我开的车好，并不是给他们当司机。”郭旭东说，“有新风系统，还有净化器，后备箱里还有衣物去味喷雾，别担心。” 郭旭东递给她湿巾擦手，递来热乎乎的奶茶，然后就有寿司、汉堡、冰淇淋、蛋挞、章鱼小丸子、咖喱蛋包饭、牛肉饭……放满了后座。 “你要吃什么？”郭旭东问。 “你有毛病啊，这么多，谁吃？”唐娇傻眼了。 “都是不用排队，可以直接买到的，我看到什么就买，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其实都是快餐，不太营养。” “太浪费了……” “多的放冰箱，我办公室有冰箱，晚上带回去热一热吃，不浪费。” 唐娇眼睛红红的：“有意思吗，你这样为我付出，如果我不能回报给你， 你很快会讨厌我的。就像林西成说，袁又晴为了他简直上天入地，谈恋爱总是付出多的那一方受伤。” 郭旭东却温和地笑着：“把你惹火了，发发脾气，也在我计划之中，想说什么就说。” 唐娇哭了，把郭旭东推开，转过去靠在车窗上：“我不想理你。” 郭旭东自顾自开始吃章鱼小丸子，摇头说：“这个不好吃，就是面粉团子，我在日本吃过，很好吃的。” 唐娇哀怨地回过头看他，抿了抿唇，她饿了，也馋了。 郭旭东递给她寿司：“这家魏颖给我买过，主要是新鲜。”一面就把一次性筷子拆好掰开，就差喂到她嘴里了。 吃着好吃的东西，唐娇情绪稳定了，说道：“我刚刚看到你走开了，你也看到我了吧，我被骂的时候。” 郭旭东说：“我做新人也被骂过，你想想，你这次被骂了，你的同事就不会嫉妒你排挤你了。” 唐娇不服气：“凭什么，我不愿意，我宁愿他们因为我优秀，嫉妒我排挤我。” 郭旭东说：“但我个人觉得，你不是会犯那种低级错误的人。” 唐娇很惊讶：“你连我做错什么都知道了？” 郭旭东点头，问：“跑到安全通道去干什么？” 唐娇把刚才的事都说了，她看见了同事被他老公打，她下去阻拦的时候，把资料放在了门外，结果被阿姨当废纸收走了。 郭旭东说：“应该叮嘱后勤的同事，告诉阿姨们公司里的废纸不可以随便收，当然一码归一码，这是你错在先。” “我知道。”唐娇瞥他一眼，“我已经被骂过了，你不要说我。” 郭旭东说：“我会和魏颖说一下，让她去沟通，是否可以为那位女同事派去法律援助。她需要离婚的话，银河应该可以提供法律援助，要是魏颖沟通不成功，我再去说。” 唐娇完全没想到这些，被感动了：“是为了我，还是……” 郭旭东说：“都算是吧，当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如果不想走法律途径，我们也没办法。” 唐娇停下筷子说：“我特别难过，真的，怎么会这样子，他们当初为了什么结婚，为了什么生孩子，怎么可以打自己的老婆？她老公她婆婆都不是好东西，她当初怎么就瞎掉了呢？” 郭旭东说：“我也是筹备婚礼的过程中，才看清对方和她家人的本性，你觉得我瞎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句空话，很多时候，不是我们瞎，是坏人伪装的太好，如果连伪装都不会，都没资格做坏人。” 唐娇说：“所以感情的事，结婚的事，就像赌.博，下了注根本不知道开大开小。” 郭旭东笑道：“赌.博只要不出老千，也是一种概率，是可以计算的，当然我们大部分人，把他当做运气。如果说婚姻这么可怕，是因为选的时候瞎了，那出生选父母呢，根本没得选，又怎么算？不要因此消极，就算我经历了失败的感情，遇到让我倒胃口的人，我还是在遇见你之后，勇敢地追求你，我始终相信爱情很美好。” 唐娇笑起来：“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郭旭东说：“比你多吃十几年饭，白吃的？” 唐娇塞了一块葱拌金枪鱼泥军舰，口齿不清地说：“真的，你不考虑一下吗？” 郭旭东还在吃难吃的章鱼小丸子：“考虑什么？” 唐娇说：“假装三十三岁，去见我爸妈。” 郭旭东被一块很小的章鱼碎呛到了，捂着嘴一顿猛咳嗽，唐娇吓坏了，拼命给他拍背，看见男朋友咳嗽得双眼通红，她愧疚地说：“我、我开玩笑的……” 郭旭东瞪她：“我看起来像三十三吗，你不是很精准地猜到我三十九快四十了？” 唐娇说：“那是听同事说的，文文就说你看起来很年轻的，顶多三十出头。” 郭旭东气恼的是，他竟然有些心动，毕竟年龄这个事情，人家又不会让自己拿身份证出来。 不行不行，将来摆酒席，两边亲戚一搭讪，立马就穿帮了。 “不许再提这件事。”郭旭东说，“至少我三十三的时候，配不上你。” 此时郭旭东的手机响了，魏颖已经到达下午开会的目的地，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过去。 唐娇说：“你这么忙，还要抽时间哄我开心，我会好好工作的，我进银河以来一直都很卖力很仔细，今天是个意外，你别放在心上。” 郭旭东说：“不冲突，上班赚钱为了什么，为了过更好的生活，银河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唐娇雪白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她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鳗鱼卷，偷偷看了眼郭旭东，单手捂住了脸。 顾旭东打开换气，稍稍扯开领带，之前魏颖说什么来着，什么狂魔？ 这些事，很快传到了裴雅的手机上，傍晚练钢琴，每一个音符都是甜的。 而这份甜也感染到了林西成，他很好奇文文有什么开心的事，全都融进了琴声里。 偏偏这时候，汪美丽女士发来消息说，裴厚德带着一个女人回家，现在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第185章 那我算什么？ 此刻，汪美丽和其他几位居民小组长，正在弄堂里穿梭，挨家挨户发月饼。 虽然每家只有两块，但自从前后左右的弄堂都搬走，就剩新康里孤零零留在这里，且忍受着挖地铁、造楼房、修马路等等一系列改建工程，忍受了整整十年的尘土飞扬和交通障碍，为了让居民过节不冷清，街道每年都会给大家发月饼。 一行人来到汪美丽家门前的小路口，汪美丽向姚玉芬使了个眼色，她们俩就拐进对面小路，看着其他人去她们门前的小路挨家敲门。 几个阿姨按裴家的门铃，半天不见人来开，问汪美丽：“到底有人伐。” 汪美丽应道：“有人的有人的，你再敲敲。” 屋子里，裴厚德慌慌张张地从卧室出来，打开落地门，皱着眉头问：“什么事啊？” “阿德，中秋节月饼，街道里发的。”门口的老阿姨喊着，“快点拿去，我们还有人家要跑。” 裴厚德无语极了，就为了两块月饼，他走出来，门也不开，隔着铁门从缝隙里接过。 “阿春哪能了？”一个阿姨问道，“身体好点了伐，什么时候出院？” 她们伸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光景的，裴厚德敷衍了几句，也不管她们走不走，就回去了。 “哪能贼头鬼脑的，老婆在医院，他在家里干什么？” “刚刚听人讲，带了个女人回来？” “真的假的？” “车子开进来，门对门下来就进去了，我看见的呀……” “要死了，长了一张老实人面孔，这么不要脸。” 阿姨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拎着月饼继续去挨家挨户敲门，这一边姚玉芬从一个门里下来，拉了拉看西洋镜的汪美丽，问道：“怎么样？” “敲了半天才开门，肯定没好事，你说他把女人带回来干嘛？” “别管了，吃力不讨好的，你是可怜张春吗，你帮她，她只会更恨你，走走走。” 汪美丽被拉着去下一个门里发月饼，忽然一个激灵，说：“你明天到唐姚舅舅家过中秋，我们今天先一起过吧。” 姚玉芬还没反应过来，汪美丽把手里的月饼塞给她，转身就跑了。 家里边，卧室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户口本和房产证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眉目温柔的女人，头发也蓬乱了，正坐在床边把翻乱的东西整理起来。 “送月饼的。”裴厚德进来说，“小娟，你别弄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让她们看见好了，来我也就不怕，反正你早晚要离婚。”名叫赵小娟的女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那些不属于她的女人衣物，一脸淡漠地说，“我什么都不图你，你过来我们就能结婚，有房子有车子，我缺你这点钱吗？” 裴厚德说：“不是一点点钱，这套房子至少一千两三百万，我干嘛全给她，这是我们裴家传下来的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小娟手里折叠着衣服，委屈地说：“那就一年年拖着，你不离婚，我就是姘头是小三，我算什么？” 裴厚德忙过来哄道：“你别生气，别生气，这次真的要离了，我再跟她过，我不是人。” 赵小娟无奈地一叹，说：“你确定房产证上，只有你女儿的名字？” 裴厚德说：“那是肯定的，不然这套房子也收掉了。但是女儿什么都听她的，她跑出去几天肯定就回来了，她在外面活不下去，回来还是要被她妈管着，将来分钱，我很被动。” 赵小娟四下看了看，问：“要不要去你女儿的房间找找。” 裴厚德说：“我找过了，没有，她要么藏在别人家里了。” 赵小娟问：“会不会拿去抵押了？” 裴厚德摆手道：“她脑子清爽的，这套房子最值钱，她不会那么蠢。” 赵小娟想想不甘心，起身道：“再翻一遍，肯定在家里，没有户口本，你都不能离婚，一定要找出来。“ 两人又开始翻箱倒柜，连带锁的抽屉都撬开来找，就是没有户口本和房产证的影子。 然而此刻，门外弄堂里开始热闹了，赵小娟稍稍拉开窗帘看，看到对面门口，几个女人支起了桌子，筷子碗碟摆好，板凳摆好，拿来了电磁炉和锅子，好像要吃火锅。 “她们怎么在路上吃饭？”赵小娟问。 “这里都这样，家里太小了，在外面乘风凉吃饭。”裴厚德还没在意，“现在少了，以前家家户户都在外面吃。” “那我怎么出去？”赵小娟问，“我夜里还要值班的。” 裴厚德愣住，他都忘了这件事。 赵小娟说：“我不管，我就这么走出去，反正我要你离婚，你们吵翻天才好。” 裴厚德拦住说：“别别别，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进进出出。” 赵小娟瞪着他，眼中渐渐含泪：“那我呢，我就心甘情愿被人家当姘头？” 不久后，林西成收到消息，妈妈和其他阿姨们在门口吃火锅，一起提前庆祝中秋节，目的是把裴厚德和那个女人堵在里面，恶心他们一下也好的，这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西成哥哥。”门外传来文文的声音，“晚上做炒饭吃好吗？” 林西成开了门，见文文一脸温柔的笑容，说着：“吃好晚饭，消化一下，我们去散散步，我也想跑两圈。” 林西成答应了，打算先吃饭，等散步的时候再提这件事。毕竟要知道父母的状态，文文才好对之后的财产分割做出最公平的决定，他不打算隐瞒。 对此一无所知的裴雅，一面往厨房走，一面说：“明天中秋节，你回新康里和阿姨他们过吧，不用管我的。” 林西成说：“他们会过来，你介意吗？” 裴雅说：“当然不介意，那我们多买一点菜，让汪阿姨休息一天，我们烧给她吃。” 林西成心里默默想，但愿散步回来后，文文还能有好心情过中秋节。 且说小长假前最后一天，公司的中秋福利也发下来了，一大盒银河订制月饼和一张500元的某大卖场购物卡。 见唐娇在研究购物卡，边上的同事说：“这是我们公司旗下的卖场。” ”这是银河的？“唐娇很惊讶，“这也是银河的？” “去年收购的。”同事说，“去年中秋节开始就发这个卡了，蛮好的，我给我爸爸妈妈拿去用，那种线上购物卡，他们也用不来。” 此时主管来说，今天不需要加班的话，到点都可以回去了，祝大家节日快乐。 还特地跑来关照唐娇：“中午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回家休息几天，调整好继续努力。” 唐娇笑笑，没说什么，和其他同事一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今晚郭旭东要和ceo还有其他人一起陪难得回来的董事长，明天中秋节也是，暂时只有晚上是有空的，郭旭东让她随时可以过去，他也会尽早回家。 而唐娇今晚要给妈妈买蛋糕吃，下了班就来排队，之后坐地铁回家，走进弄堂，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只见一群老阿姨老爷叔聚在林西成家楼下，十几个人在喝酒吃火锅，好些人已经喝醉了。 “娇娇回来啦……” “我们娇娇卖相真是越来越好！” “娇娇，男朋友有了伐？” 唐娇早就习惯了，不仅不生气，还能跟着玩笑几句，所以弄堂里的阿姨爷叔都喜欢她。 姚玉芬起身来接女儿手里的东西，唐娇顺便拆了一盒蛋糕请大家吃，母女俩往小路深处走，后面又传来痴头怪脑的笑声。 唐娇关心妈妈：“脚还疼吗，走路疼吗？” 姚玉芬说：“没事的，妈妈还没老呢。” 她们回到家，姚玉芬要给女儿热些饭菜，被唐娇拒绝了，让她继续去玩，还把超市购物卡给了妈妈，借花献佛，当是中秋礼物。 “玉芬、玉芬……”只见汪美丽跑来，手脚并用爬上楼梯，趴在门口压着声音说，“那个女人真的出来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姚玉芬吓得不轻，蹲下来说：“那怎么办？” 汪美丽说：“什么怎么办，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还不能吃饭啦？” “裴厚德呢？” “在里面没出来，他有脸出来，我跟他姓。” 唐娇一脸没吃到瓜的着急：“什么事啊，哪个女人，裴厚德外面的女人吗？” 娇娇一脸震惊地吃瓜时，林西成带着文文下楼在小区里散步，转了两圈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今天裴厚德带女人回家的事。 没想到文文并不难受，反而淡漠地说：“我在我爸妈房间里看到避.孕.套，我就知道我爸什么都做得出来，带女人回来，也是迟早的事。他也好，我妈也好，现在应该最害怕也最后悔的，就是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林西成说：“总之也是他们的事，将来把钱分了，你就不用再管了。” 文文说：“中国法律是不支持断绝亲缘关系的，但我也想好了，将来他们告我不赡养，我也不怕，那时候我的病一定好了，我会好好告诉他们，他们给我带来什么灾难。” 林西成说：“你这么想，我也放心了。” 文文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西成哥哥，我不能总是给身边对我好的人添麻烦，我有能力处理所有的事，以前我以为自己没用，现在知道是因为生病，反而更勇敢了。我懂法律，再不行，我也能用法律保护我自己。” 第186章 中秋节的“惊”喜 林西成心里一直很明白，文文只是借宿在他这里，事实上不是他在拯救文文，而是文文在拯救他。 至少这些日子以来，他再也没梦到那个跳楼的女人，不论那个人是文文，还是他内心的自己，不再出现，一定就是他好了。 “要不要跑一跑？”林西成活动手腕脚腕，笑着说，“你跑得动吗，是不是更喜欢游泳，我们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游泳馆。” 裴雅摇头：“散步跑步不花钱的，报游泳馆又要花钱，还是先等我把钱赚回来再说。” 她也学着林西成，一同活动舒展身体，互相配合协调着速度，缓缓向前跑去。 新康里的火锅聚餐，直到唐姚回来才散去，姚玉芬用剩余的肥牛鱼丸什么的，给儿子下了一碗面条，他一面吃，一面听妈妈和妹妹八卦裴厚德。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这么要好了？”唐姚看着妈妈和妹妹，笑道，“不吵架啦？” “吃你的面吧。”唐娇嫌弃哥哥，“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唐姚向妈妈告状：“你就让她这么说我？” 姚玉芬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啊，要脑子清楚点，以后谈朋友结了婚都不能有外心，我跟你讲，男人一开始乱搞女人，这辈子就毁了。” 唐姚一脸无语，吃了一大颗鱼丸，咽下后说：“可是你们这么一搞，弄堂里全知道了，不是很过分吗，以后文文进进出出也会被人嘲笑的。” 妹妹立刻反驳：“文文才不会在乎呢，再说了，文文是受害者，那些人骂骂裴厚德就算了，要是敢欺负文文，当心我不客气。” 姚玉芬说：“你一个小姑娘，咋咋呼呼，一点也不文雅。” 唐娇比划着拳头说：“文雅有什么用，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文雅吗？妈妈，我今天真的气死了，气到被我们经理当所有人骂我，我都没感觉。” 姚玉芬担心不已：“谁骂你，骂你干什么？” 等唐娇把今天的遭遇说完，一家人都沉默了，唐志明从隔间走出来，对女儿说：“你看，妈妈啰嗦你唠叨你，就是不想你将来找错人。” 唐娇说：“我知道，我平时态度不好，所以今天给她买蛋糕赔礼道歉了，还给她购物卡。我们同事说，国庆节还会发的，比中秋节还多，不过我现在还是小职员，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姚玉芬向老公显摆：“500块的卡呢，女儿全给我了。” 唐娇说：“你们放心，我不会交坏人做朋友，也不是见钱眼开的，我喜欢好东西，但我只喜欢自己买的，就算我买不起，唐姚也会给我买，我从来不贪便宜，我不会被人家随便骗走的。” 唐志明对老婆说：“听到没，你也要改一改，天天啰嗦她，她能不烦吗？要我，我也烦了。” 姚玉芬笑眯眯看着一双儿女，说道：“妈妈就希望，你们将来结了婚，各自有了家庭，还能像现在这样要好，能互相帮助，互相关照，哪天爸爸妈妈走了，也能安心了。” 唐娇说：“这要看你未来的新妇怎么样，唐姚喜欢谁我无所谓，但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大家不往来就是了。” 姚玉芬着急道：“怎么可能呢，你哥哥不会找那种小姑娘的。” 唐姚的大手抓着妹妹脑袋：“她存心气气你的，你看她在笑。” 唐娇被抓疼了头发，对哥哥张牙舞爪，兄妹两个闹腾起来，家里热闹极了。 汪美丽上来还小板凳，看到家里嘻嘻哈哈，也跟着聊了一会儿，走的时候还拿了一块蛋糕。 出来时刚好看到裴厚德跑出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锁了门低着头一路往外跑。 因为张春太强势，汪美丽一直都挺同情裴厚德，没想到这个家伙道貌岸然，趁老婆病倒把女人往家里带，这已经不是不要脸，是坏，坏得彻彻底底。 回到家里，林国庆正在看新闻，见她拿着蛋糕，便说：“明天吃吧，今天吃不下了。” “对面出去了，一个人偷偷摸摸。”汪美丽一脸厌恶地说，“他也知道自己不要脸哦，低着头跑出去的。” 林国庆却道：“我要是早回来，不会让你带着大家在门口吃火锅的，何必呢，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我们没必要去戳穿他们。” 汪美丽说：“我可不是为了张春，我是为了文文，我们赌不赌，裴厚德肯定是带着这个女人来找房产证。他们夫妻两个一搞，文文怎么办，这房子是她爷爷留下来的，她也有份。” 林国庆把蛋糕放进冰箱，说着：“总之，你听我的话，接下来别再多事，实在不行，明天我们见了文文，你问问她，看她想怎么对付。” 汪美丽说：“我知道，明天见了面再说，动迁的事我要好好跟她谈谈，不是我要赶她走，我就想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将来有个窝总是好的，那两个人都靠不住，不给她找麻烦就很好了。” 说完这些，汪美丽下去洗碗了，林国庆在楼梯口看了看，确定老婆去了公共厨房，就关上门，给儿子打电话。 林西成接到爸爸的电话，还挺稀奇的，听爸爸说了家里的事，他担心妻子关心过头，侵犯人家的隐私，明天一起来见文文，不知道会不会说一些让文文难受的话，想和儿子商量商量，因为儿子成绩好念书好，汪美丽一直相信儿子说的就是对的。 林西成哭笑不得，但是很佩服爸爸竟然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权，认真地答应了爸爸的要求，明天他会好好引导妈妈的谈话，不让文文难堪，也不让妈妈太偏执。 “爸爸，谢谢你。”林西成说，“我妈能一辈子开开心心，因为有你在他身边。” 林国庆愣了愣，干咳一声：“早点休息吧，挂了，你妈要上来了。” 放下手机，当父亲的忍不住露出笑容，轻轻一叹说：“爸爸也希望你，早点找到一个女孩子，能一辈子都喜欢她爱护她。” 隔天，一年一度中秋佳节，唐娇睡到大中午，爸爸妈妈去小舅舅家前，再三催她起来，她都懒得理睬。 终于饿得不行才爬起来，看见郭旭东的留言，说下午开完会就能回家，问她是去家里吃，还是在外面碰面。 唐娇喜欢郭旭东的家，中秋节当然要在家里过，吃完了还能打游戏，比人挤人的商场有意思多了。 于是起床洗漱化妆，去超市买了晚餐的食材，独自来到郭旭东家。 进门后先把沙发上凌乱的靠垫收拾一下，郭旭东平时不请阿姨，据说是会在某个休息天请人来彻底大扫除，于是平时的家里满是生活气息。 虽然整体上干净整齐，还是会有喝了忘记摆好的杯子，拿到哪里放到哪里的文件、期刊，喝了一半的饮料摆在桌上没收，水果买了忘记吃，冰箱里的食物会过期。 然而这些，并不让唐娇反感，虽然没打算以后要为郭旭东打理这些事，可一个在“生活”着的人，让她感觉到彼此距离，没有因为年龄和经济条件而那么遥远，郭旭东是个鲜活的人，是个也会有不好习惯的大男人。 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后，戴上围裙准备食材，中秋节要吃团圆饭，他们过成情人节也很美。 刚洗好一把芹菜，就听见指纹锁的开锁声，唐娇抓着水灵灵的芹菜跑出来，欢喜地说：“这么早啊，不是要五六点钟吗？”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对看起来温和好相处的夫妻，看着并不比自家爸妈大多少，阿姨……不，郭旭东的妈妈很漂亮很苗条，爸爸个子高高的，在那个年代，肯定被选去打过篮球。 “家里有人啊……我们不知道。”刘慧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对不起呀，我们来拿东西的，蛮好来之前问他一声的，真不好意思。” 郭为民也笑道：“妹妹，没事哦，我们就拿个插头转换器。” “叔、叔叔阿姨好，我、我是郭旭东的……”唐娇发现芹菜往下滴水，赶紧跑回厨房放进篮子，脸上把所有惊讶紧张的表情都做了一遍，立刻又跑出来，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郭旭东的女朋友，我叫唐娇，他晚上回来吃饭的，我就先过来准备一下。” 郭为民站在门口没动，刘慧脱了鞋子，光着脚小心翼翼跑进来，明明是自己儿子的家，却表现得好像闯入了唐娇的家。 她熟门熟路地从电视柜下拿到了国际插头处转换器，很不好意思地说：“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啊，其实我早就猜到他谈朋友了，最近跟我打电话中气十足的。” 唐娇的脸通通红，脑子一顿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手在身后擦了擦，说：“阿姨，我马上可以烧饭的，要不留下一起吃吧。” 刘慧笑道：“我们要去机场啦，车子也在下面，小姑娘对不起，我们真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以为郭旭东也不在。” 唐娇尴尬极了，这是哪门子的对不起啊，她只能再次自我介绍：“阿姨，我叫唐娇。” “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怪不得郭旭东……”刘慧努力憋着笑，已经跑到玄关了，一面穿鞋，一面说，“我们走了哦，你别太辛苦，郭旭东会烧饭的，让他回来烧。” 唐娇送到门前，面上镇定冷静，其实她腿都打飘了。 郭为民冲她挥挥手：“妹妹，我们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中秋快乐。” 夫妻俩迅速离开，唐娇没来得及送到门口，门就关上了。 她推门出来，只见往电梯走的老两口兴奋得不行，郭妈妈捂着嘴大笑，拍打老公的胳膊，看起来很高兴。 “叔叔阿姨，你们慢点走，旅途愉快。”唐娇说。 “好的好的，你回去吧，我们走了。”两人热情地道别，电梯来了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关上门，唐娇腿一软，靠着门坐了下去，天呐，她这是……见家长了？ 第187章 你女儿很聪明的 这个时候，林西成家里，汪美丽和文文蹲在新买的洗衣机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单被套在里头翻滚烘干，终于，滴滴滴几声，工作完毕。 “很烫的，阿姨你小心哦。”见汪美丽伸手，裴雅提醒道，“成成哥哥就差点烫了一下。” 汪美丽便耐心等文文打开门稍稍散热后，才伸手摸床单被套，又烫又软，手感差不多八九分干了，只要抖开来吹一吹，她就能打包带回去了。 为了帮儿子试新机器，他们今天来的时候，把换洗的床单被套带来了，汪美丽本来是不舍得的，但儿子说多用用，有问题好及时换货。 “这么高的温度，细菌都杀掉了，灵的灵的。”汪美丽赞不绝口，“搬了新房子，我也要买一台，以后就不怕下雨了。” 两人合力把滚烫的床单被套晾晒好，里头父子俩也摆好了饭菜，裴雅来帮忙，把一锅老鸭笋干汤端上来。 四人坐下，裴雅便给叔叔阿姨盛汤，汪美丽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多了个女儿，见儿子一动不动，责怪道：“你看文文多懂事，你怎么开始吃了。” 林西成夹了一片桂花糖藕，说：“我们两个说好了，大家都轻松点，她不是跟你们客气，也不是跟我客气。这几天，谁有空谁烧饭，谁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很好的。” 汪美丽连连点头：“就该这样子，过日子么，就图个开心。” 只见林国庆把老婆碗里鸭腿上的鸭皮掀掉，直接扔在了吐骨头的盒子里，汪美丽急了：“干什么，这是最好吃的。” 林国庆说：“太油了，昨天吃火锅，今天再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汪美丽生气地说：“你前几天还叫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林国庆笑道：“过两天吃得清淡一点，然后我带你去吃烤鸭。” 汪美丽想想还是划算的，就不计较了，对文文说：“多吃点，阿姨上次和你一起过中秋节，要十几年前了吧。 裴雅记得清清楚楚：“十二年前的中秋节，我一个人在家，阿姨叫我过去吃饭，烧了松鼠桂鱼，但是忘记改刀了，林叔叔说这样应该叫茄汁桂鱼，然后你们两个吵起来了。” 汪美丽一点都不记得了，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吗，我们两个吵架了？” 林西成补充道：“不仅吵架，后来你拿了把刀，再把鱼割开，结果整条鱼都戳烂掉了。” 裴雅说：“可是味道一样好吃，我吃了大半条。” 夫妻俩面面相觑，汪美丽捂着嘴笑，问老公：“我们两个以前脾气这么差？” 林西成说：“是你差，爸爸还是很好的。” 爸爸却护着妈妈：“年轻嘛，谁年轻的时候脾气好。” 汪美丽温柔地问文文：“那次吓到你吗，阿姨是不是很凶啊？” 裴雅却笑道：“我现在想起来，阿姨你拿刀把鱼割开，对叔叔说‘看好了，我现在给你变个松鼠出来’，我都觉得很好笑，你们后来也笑了，就不吵了。” 汪美丽笑得喘不过气：“我真的这样子吗，我以前是这样子的吗？” 这边热饭热菜，还有从前的回忆做笑料，中秋节过得开开心心，医院里张春和裴厚德大眼瞪小眼，刚刚吃好食堂送来的饭菜。 张春觉得很奇怪，老公是昨晚来陪床的，病房里不能睡，他竟然就坐在走廊里一整夜，早上挨着她的病床补了个觉，今天要再熬一夜，明天就一起出院了。 突然变得这么殷勤，张春简直怀疑老公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可裴厚德却说，他前两天太忙了，顾此失彼，现在放假了，他当然要来陪老婆。 张春将信将疑，但他来了总比不来好，在其他病友面前，总算扳回一点面子。 “女儿怎么办，你找了吗？”张春问道。 “家里都问过了，没见过她。”裴厚德叹气，“你说她会去哪里，她又没有钱，要么我们再报警吧。” 张春叹气，冷笑道：“报警也没用，她是躲起来，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裴厚德说：“可以调调监控什么的，看看那辆车去了什么地方。” 张春说：“你女儿很聪明的，她脑子很好用，她真的要对付我们，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裴厚德愣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春白了老公一眼：“你等着吧，房子拆迁的事，我们两个要是不配合好，她能有本事拿了钱走人，我们两个就去睡大马路吃西北风吧。” 裴厚德说：“女儿不会的吧。” 查春冷笑：“随便你，反正等我出去了，我肯定要把她找出来，我养她二十三年，费尽心血花了那么多钱，她想怎么样，我就不信了。” 裴厚德提醒妻子小点声，此时护士来赶他出去了，裴厚德回到走廊，和边上一道陪夜的家属打了个招呼，摸出手机，给女儿发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工作忙啊，前两天你老婆一个人，蛮可怜的，你们的小孩呢？”边上的病人家属问道。 “在、在外地读大学，不能让她担心的。”裴厚德随口敷衍，“没事了，我们明天就出院了。” 病人家属提醒道：“脑梗过了以后，一定要当心的，你老婆年纪还那么轻。” 裴厚德默默听着，心里想的是老婆刚才那些话，更想起了女儿之前的质问，关于他和赵小娟的事。 他现在很后悔让文文知道这一切，万一如张春说的，她能狠心不给他们两个钱，一个人拿走所有的动迁款怎么办，女儿一定很恨他吧。 而他昨晚赶来医院，寸步不离地守到今天，就是怕弄堂里又有人来看张春，昨天赵小娟忍无可忍，冲了出去，外面吃火锅的一帮人全看见了。 赵小娟逼他离婚，他不是不想离婚，是家里这房子是他们家的祖产，凭什么让老婆抢去更多的钱，哪怕平分也好的，所以现在不能离婚。 他又给女儿发了几条微信，言辞恳切，可他不知道文文已经不用那个微信了，现在她的微信上，只留下了她喜欢的人。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收到娇娇的消息，说她今天出大事了，晚上和她聊，让文文一定等她消息再睡觉。 而唐娇放下手机，就听见门锁开了的提示音，虽然知道郭爸爸郭妈妈去机场了，可她还是很紧张，直到听见郭旭东的声音，才飞奔出去。 郭旭东脱了鞋，把车钥匙放进玄关柜子上的大玻璃碗里，含笑看着唐娇：“吓到了是不是，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你再说声对不起，他们不是故意闯来的，半路上发现没带转换器，正好顺路就过来了，他们以为我不在家。” 唐娇软绵绵地嗯了声：“你去洗手吧，晚饭我烧好了。” 她走去厨房，把汤最后热一下，再把芹菜香干炒了，没多久郭旭东进厨房来，问道：“这么香，你做了什么？” “香肠煲仔饭，我照着视频做的，就一个汤一个煲仔饭，我再炒个芹菜豆腐干，汤里面有笋干还有鸭子，两个人足够了，太多吃不完浪费。” 闻着香气，郭旭东已经食指大动，唐娇把砂锅打开给他看，煲仔饭做得像模像样，他馋得不行，立刻拿碗拿筷子，帮忙打下手。 “对了，你还是大客户部总监呢，家里怎么半块月饼都没有。”唐娇嫌弃地说，“早知道拿几个我爸爸银行发的来了，凑凑数也好。” 郭旭东问：“你爸爸在银行工作。” 唐娇说：“做保安呀，他以前的工厂裁员买断后，他就去银行当保安了，做了十几年，那条路上的居民都认识他。” 唐娇炒好了芹菜香干，让郭旭东把汤和菜都端出去，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只蛋糕，笑着说：“反正是圆的，就假装一下吧。” 郭旭东把鸭腿夹给唐娇，挑最嫩的笋干给她，说着：“我一路上在想，怎么面对你，万一你被吓坏了怎么办？” 唐娇夹了一片香肠喂他：“我当然吓坏了，但是看到你，一下子安心了。” 郭旭东说：“他们好像很喜欢你，我妈说我厉害了，竟然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唐娇知道自己漂亮，也就不会被一夸就轻飘飘，她开心的是，她今天表现还不差，不像那天在餐厅外碰到总裁一家人，吓得当场僵掉。 唐娇说：“阿姨也好漂亮，看不出来比我妈妈大十岁，你爸爸真的六十六了吗？” 郭旭东记得，自己只提过一次父母的年龄，唐娇竟然记住了，他心里感动得有点矫情，可很显然，他的事，唐娇都在乎。 “快吃吧，我饿死了，说好五六点钟，等你到这么晚。”唐娇说，“今天中秋节就算了，以后我不等你吃饭的。” 看见郭旭东傻笑，唐娇说：“你又在花痴‘以后’了是不是，文文都看穿你了。” 郭旭东吃了一大口芹菜炒豆腐干，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好吃？” 唐娇笑道：“青菜很嫩是不是，我在超市的时候，旁边一个老阿姨帮我挑的，我知道你 第188章 我会尊重你的一切 在一起短短的时间，然而父母年龄，他的饮食喜好，唐娇都记得，郭旭东心里说不出的甜。 从刚开始把他拒之千里，到后来大大咧咧地说，不知道谈恋爱该做些什么没经验，到现在各自融入彼此的生活，以及可以在家里和女朋友一起吃饭，这是那天邀请唐娇去喝咖啡，被毫不犹豫地拒绝时，郭旭东完全不敢想的事。 “你在笑什么？笑我吗，笑我和你家爸爸妈妈见面了，笑我傻是吗？”唐娇虎着脸，霸道地说，“你一边笑一边吃，很容易呛到的。” 郭旭东慢慢咽下食物，满眼深情地看着她：“太开心了，控制不了面部表情，想笑不给笑，也要憋出毛病的。” 唐娇嘴上嫌弃，眼角也是笑容洋溢：“像个花痴一样，你又不是十八岁小男生。” 郭旭东又添了一碗煲仔饭，一面问道：“你和我爸妈说了什么，他们问你了吗？” 唐娇说：“阿姨好像一进门看见我，就知道我是你女朋友，说你最近给她打电话中气十足的，他们什么都没问我，还是我硬让他们记住我叫唐娇的，他们就觉得打扰我了，匆匆进来匆匆出去，大概两分钟都没有，可这明明是他们的儿子的家，我才是外人。” 郭旭东说：“从担心我的事，过渡到现在追求他们自己的生活，爸妈也是花了一些时间的。我决定取消婚礼分手的时候，妈妈认为我对女方太不负责，但最终还是尊重我的选择。我们之前也有过争吵，对待我的学业、工作和生活，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和愿望，其实现在的一切，也都是经历了几十年的磨合。” 唐娇问：“你也会和爸爸妈妈吵架？” 郭旭东说：“不论是什么关系，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矛盾，可能以后我们也会发生争吵，这很正常。” 唐娇问：“要是吵架了，你会让着我吗？” 郭旭东说：“我不保证一定会让着你，但我肯定先从自身找原因，这是我能保证的事。” 唐娇说：“可我哥哥什么都让着我。” 郭旭东把煲仔饭里最好吃的锅巴饭盛给唐娇，说道：“你会说是哥哥让给你，就是对他心怀感恩，而不像有些人，把别人的善意好意和客气，都当做理所当然。说实话，我没考虑过，我们发生矛盾了该怎么办，或者吵架了该怎么办，为什么要在开心的时候，去考虑这些污糟的事？” 唐娇听得出来，郭旭东讲道理的时候，还顺便夸了她两句，这个大客户部总监可不是吃白饭的。 郭旭东说：“我妈猜到你年龄应该很小，我就照实说了，她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前路艰难吧，然后鼓励我，好好和你的父母沟通。” 唐娇说：“今天匆匆忙忙，我又紧张又失礼，下次要不要正式见个面？” 郭旭东说：“该是我先去拜会你的父母，得到他们的允许，别的地方我不太清楚，我们这里不是都讲究毛脚女婿先上门？” 唐娇不以为然：“你这是男权思想，好像从此我归属于你了，你要先得到我父母的同意，其实两边都一样啊。” 郭旭东说：“我一直认为，所谓的男女平等，是一种基于彼此尊重、互相认可之下的合作关系和最终目的，到了个人问题上，就是把一件事处理得双方都开心。比如你希望妈妈能公平对待你和哥哥，再有所谓的规矩也好传统也好，都该以此为基础。不是我思想守旧，才觉得非要我先去上你家的门，我考虑的是，我父母不介意先后，而你的父母一定会因为我的尊重而给我加分，这绝不是你的归属问题。” 唐娇托着腮帮子，打量着口若悬河的郭先生，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们……已经到了要互相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郭旭东一愣，清了清嗓子：“那是我有点膨胀了。” 唐娇哈哈大笑，见郭旭东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顿时就心疼了，起身绕过桌子，往他怀里一钻，笑容里带着蜜糖，甜甜地说：“一点也不膨胀，一样是谈恋爱，我只要负责开心，每天都在飘。想想大学里，我的同学舍友她们，昨天还开开心心秀恩爱，今天就吵得要死要活哭得天崩地裂，我都不知道他们谈恋爱图什么。” 郭旭东说：“虽然我很荣幸成为你的初恋，我也会努力做你生命里唯一的男人，可是学生时代的感情，也很美好，可惜你没机会体验了。” 唐娇问：“看样子，你的初恋……” 郭旭东说：“是你，我说过，之前接触过的女性，都是相亲来的。” 唐娇轻轻戳他的脸颊：“偷换概念，明明是个老司机。” 郭旭东拿纸巾擦了一下嘴上的油，忍不住把唐娇亲了几口，怀里的人弱弱地挣扎了几下，实则越黏越紧。 唐娇说：“我脾气不好，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从小觉得妈妈偏心，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我就什么都要争取才行，我其实很讲道理的。” 郭旭东说：“我会尊重你的一切，这是我能保证并一定会做到的，万一哪次吵架了，我没让着你，你也原谅我好吗？” 唐娇摇头，窝在他怀里：“我们不要吵架，我会让让你的，因为我喜欢你。” 郭旭东说：“娇娇，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依赖你了。” 唐娇嘿嘿笑着：“瞎说。” 郭旭东说：“光是能抱抱你，我就浑身都舒服，什么疲劳都瞬间消失。” 唐娇何尝不是呢，热恋中的人，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但她心里，也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唐娇道，“国庆节后拆迁办就要开始筹备了，估计十月下旬正式通知居民签字落实项目，然后估价、签约、交钥匙、拿钱等等，最快也要明年了。” 郭旭东说：“保守估计，要春节后。” 唐娇说：“所以我想，等我们家离开新康里，我再搬来你这里住。那不管我因为什么搬出来，不论搬到哪里，至少不会再有弄堂里的人说闲话刺激到我妈妈，我也可以盯着动迁补偿的事，我既然想争取，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到最后说话都没底气。” 郭旭东心里，巴不得唐娇今晚就住下，不再走了。 这是他的年龄和境遇，有自信给唐娇安定的生活和幸福，但唐娇的人生，一切才刚刚开始，说好了，要彼此郑重。 年龄之于唐娇是青春，对于郭旭东来说，急也不急这几年了。 这一边，吃完了饭，文文坚持不让汪阿姨洗碗，她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林国庆主动要求去倒垃圾，汪美丽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把阳台上的床单被套收了。 林西成来帮忙，说道：“等搬了新家，冰箱、空调、电视机、洗衣机、洗碗机、吸尘器什么的，我都给你配好。” 汪美丽说：“妈妈自己会买，不用你操心。” 林西成往回看了眼，见文文还在洗碗，便对妈妈说：“动迁的事，刚刚吃饭说的那些话就可以了，往后你管好自己，裴家的事别去插手，暴.露别人的隐私，并不是一件对的事。” 汪美丽小声嘀咕：“你爸爸叫你跟我说的？” 林西成说：“我自己想的，裴厚德要是杀人放火，那你们肯定要管，要帮警.察抓他，但现在他是家庭内部矛盾，是道德伦理矛盾，这不该是外人插手的。如果将来张春求助于你，这个另说，现在你只会吃力不讨好，你不想想别的，想想文文的立场呢。” 汪美丽很听儿子的话，因为她相信读书人，儿子读书多，肯定比他们夫妻俩懂得多，既然都说到什么隐私权了，她没必要再坚持，再如儿子说的，这种事明摆着吃力不讨好。 “那文文呢，她在房产证上，到底有没有名字，她不知道怎么行呢。”汪美丽说，“她不能不管，他们家那套房子很多钱，她是她爷爷的孙女，凭什么分不到呢。” 林西成说：“我能保证的是，产证上肯定没有张春的名字，不然也会被罚没的。” 汪美丽皱眉：“裴厚德就更不行了，要全被外面的女人骗光了。” 林西成笑道：“那你觉得，张春这么傻吗？” 汪美丽恍然大悟：“就是就是，她肯定也写了女儿的名字，多少有点保障，只写裴厚德一个人的名字，她就没退路了。” 想到这里，想到文文一定能有份，汪美丽就放心了，她着急担心的，也从来不是那夫妻俩，她就是怕文文将来一无所有。 林西成再道：“妈妈，接下来不仅裴家有事，唐姚他们家也不会太平，你听姚阿姨发发牢骚可以，别对他们家的事也指点江山，我们先管好自己。” 汪美丽叹道：“儿子你看着吧，等下个礼拜，西面开始清场地搬建材，弄堂里就要不太平。何止文文家唐姚家，弄堂里家家户户都是问题，几十年的老邻居，希望能好聚好散，这辈子能碰到一起，不容易呀。” 第189章 超越友情和兄妹情 和和美美的中秋节一过，张春出院了，裴厚德在医院照顾她两天两夜，后来护工都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她心里的火气消得差不多，和老公说话的语气也好了。 临走前收拾东西，张春什么都不想带回去，唯独指着保温桶说：“这汪美丽的，拿回去还给她。” 裴厚德心里猛跳，说：“她不要了，那天碰到她，她说的。” 张春说：“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帮她搭讪。” 病房里的人恭喜她出院，张春敷衍了几句，说实话这几天，对她最好的，全是外人。 离开医院回家，出租车径直开入弄堂，下车就是家门口，可即便如此，里里外外还是有邻居看见她。 但是那些目光很奇怪，最奇怪的是，她们都不来打招呼了，就保持距离看着他们，像看什么洪水猛兽。 裴厚德搀扶她进门，心里紧张得要死，门一关才松口气，进了门安排老婆洗澡换衣服后，又跑出来上了几道锁。 张春把自己弄干净，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忽然想到席梦思下面的房产证和户口本，可裴厚德很快就进来了，还给她下了一碗面条。 “你快去洗澡吧，龌龊来兮的。”张春说，“放外面桌上，我又没断腿瘫痪。” “那你快点吃，面要涨开来。”裴厚德把面碗放下后，也去洗澡刮胡子，在医院两天两夜，他脸上已经不能看了。 张春听见浴室水声，立刻反锁了卧室的门，然后伸手到席梦思下面，抓到一本东西，拉出来看，是家里的户口本，再伸手去摸房产证，席梦思下面就什么都没了。 “不可能啊……”张春慌了，大病初愈的人根本抬不起席梦思，在床的两边分别从头摸到尾，没有，她肯定房产证不在里面。 想了想，转身打开衣柜，发现里面的衣服都被动过了。 她平时挂衣服，是按衣服架子来分类，不同的衣架挂不同材质和款式的衣服，但现在，衣架是凌乱的，衣服只是看似整齐但毫无章法地挂在里面。 再打开一扇门，张春热血冲脑，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不能再脑梗了，再梗一下，弄不死姓裴的，她自己就先死了。 把户口本塞回席梦思下面，把衣柜门都关上，假装不知道躺了回去，不久后裴厚德洗完澡出来，见桌上的面条全涨开了，进来问：“怎么没吃啊？” “没胃口，我睡一觉。”张春背对着他，紧紧抓着床单，克制怒气，“你也休息休息吧。” 裴厚德打开抽屉拿睡衣，想了又想，便说：“有件事……想问你。” 张春目光冰冷：“什么事。” 裴厚德打开衣柜说：“这锁怎么坏了，你弄坏的？” 张春噌地一下坐起来，这就是刚才让她差点又发病的事，便冲口而出：“我还想问你啊，这抽屉上的锁呢？” 裴厚德说：“天地良心，我要是晓得，我不是人。” 张春脑筋飞转，忽然想起她在杭州的时候，女儿给她打电话，问她要户口本，说是学校要复印件，她就告诉女儿户口本放在哪里，会不会是女儿拿走了房产证？ 可是不对啊，她光拿房产证干什么，她就算把这房子卖掉，她也要带户口本才行的，她光拿一个房产证干什么？她既然知道东西在席梦思下面，她撬锁干什么？ “是不是女儿砸的锁，会不会她要拿钱？”裴厚德这谎，是越扯越大，可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搞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家里没现金，现在每个月就等你开工资，哪里来多的钱。”张春挫败极了，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打了那么多溶栓药根本没办法让她清醒，老公不可靠，女儿玩失踪，她的房产证也找不到了，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她甚至不知道，房产证到底是被女儿拿走了，还是被裴厚德拿走了，甚至于，万一他们父女俩联手起来，就想活活气死她呢？ “我先睡一觉，头疼死了。”张春躺下，现在什么人都靠不住，她要先保住命。 裴厚德松了口气，关上柜门，说道：“你好好休息两天，家里的事我会弄，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烧，什么都没身体要紧。” 张春一言不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拿到所有的钱。 此刻，裴雅已经收到“线报”，知道妈妈出院回家，虽然看不见家里正在发生什么，但她早就和林西成说过，很可能自己失踪的第一天，妈妈就已经摸过席梦思发现房产证不见了。 下个礼拜弄堂里拆迁的风一吹，妈妈一定会满世界找她，但现在就算找到她也没用，房子已经不属于他们家任何一个人。 和林西成说这事时，裴雅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再也不会是妈妈的尖叫怒骂，她接电话都没这么恐惧了。 文文去接电话，林西成也收到朋友的消息，有个聚会邀请他一起，让他有空就过去。 林西成之前工作时，很多朋友平时都没少麻烦，还没来得及还人情，他就辞职了，现在人家不疏远他，有好事总还想着他，他不能伤了朋友的心意。 只见文文出来说：“是我们主任，关心我身体怎么样，还说学校的教师节和中秋节福利，有我的份，让我下个礼拜回学校去拿一下。” 林西成说：“我送你去，不过我现在要出去一下，朋友有个聚会，你自己弄晚饭吃，注意安全，别切到手，文文，你的手很值钱。” 两人玩笑着道别，林西成一走，裴雅便开始清洁卫生，中途接到娇娇的消息问她在干嘛，原来郭旭东今天明天都有应酬，虽然是小长假，但并不能休息，于是娇娇顺路买了一盒泡芙，来文文这边学钢琴。 她们正儿八经地学了近两个小时，文文教得认真严肃，唐娇也学得用心，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从钢琴前离开时，天都要黑了。 于是把昨天的剩菜热一热，两个姑娘对付着吃点，继续说昨晚聊到半夜的事，关于郭旭东的爸爸妈妈。 “就一眼看过去，觉得他妈妈很漂亮，可我太紧张了，其实没记住长相，现在再要我去马路上碰到，我可能就认不出来了。”唐娇担心地说，“万一真的碰到，我不认识了，怎么办？” 裴雅把大块的糖藕给了娇娇，自己吃零碎的，说着：“那就让郭总监给你一张爸爸妈妈的照片嘛，你天天盯着看盯着看，肯定就认识了。” 唐娇立刻给郭旭东发消息，问可不可以要他爸爸妈妈的照片，没过几分钟，郭旭东就发过来了，说是爸妈朋友圈里拿的，他们夏天去张家界旅行的照片。 “看起来不像六十几岁，真年轻，朝气蓬勃的。”文文看着照片说，“所以郭总监看起来也显年轻，他长得像阿姨。” 唐娇托着脸颊说：“我妈妈其实也挺好看，可是她舍不得打扮穿衣服，一年四季你看就那几套衣服，还不如汪阿姨呢。” 裴雅说：“站在父母的立场来说，姚阿姨要养两个孩子，她节约成习惯了。” 唐娇很无奈：“可我和唐姚都能养活自己了呀，我觉得吧，她将来和郭妈妈说不到一起的。” 裴雅笑道：“又不是要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可能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合不合得来有必要吗？” 唐娇说：“你是这么想的吗？” 文文点头：“不然呢？我觉得，性格合不来不重要，大家都客客气气，见面时候开开心心，不就好了？” 唐娇再问了一遍：“真的不重要吗？” 裴雅说：“完全不重要，日子是你和郭总监过的，你们性格合得来，脾气胃口合得来就好了。” 唐娇轻松了一些，摸摸文文的脑袋：“读书好的人，脑子就是好，怪不得人家说，智商高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情商了。” 裴雅给她夹菜，低头继续吃东西，说道：“从今以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懂人情世故，也无所谓情商，汪阿姨说了，想那么远那么多干什么，今天开心，今天就赚到了。” 唐娇冷不丁说：“汪阿姨那么喜欢你，你和林西成也相处得来，而且都住在一起了，文文，你和林西成谈朋友吧。” 裴雅呆呆地看着娇娇，意外的没有慌张，甚至没有害羞，只是有些愣住了，缓过神后，平静地说了声：“不要瞎开玩笑，那就没意思了。” 唐娇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好帮你留心呀。” 裴雅摇头：“不知道。” 她这算撒谎了吗，低头吃东西的人呢，心里反反复复地想。 应该不算吧，昨天汪阿姨问房产证的事，她也说不知道，那也是撒谎吗？ 可她不能告诉娇娇，她从小就喜欢西成哥哥那样的男孩子，只是最近她才发现，开始有超越友情和兄妹情的迹象，她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唐娇说道：“郭旭东认识蛮多工作优秀、人品又好的男孩子的，要是你以后……” 裴雅抬起头，温和地说：“娇娇，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的病还没好，不能害人。” 第190章 新康里的希望 转眼，小长假过去了，礼拜一的清早，唐娇从家里出来去上班，发现弄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和她一样赶着上班的，急急忙忙往外走。 路上碰到几个同龄人，唐娇问：“人都去哪里了？” 邻居说：“你还不知道啊，西面的健身活动场要拆掉了，一清早就有人来拆了，据说要造临时板房，唐娇，我们这次可能真的要动迁了。” 唐娇当然知道，也知道之后的日子，弄堂里肯定不太平了，邻居之间的矛盾，每家人内部的矛盾，整个弄堂和拆迁办的矛盾，以前说起其他弄堂拆迁时，大家头头是道，落到自家头上了，估计也是一样的乱七八糟。 走到弄堂口，看见裴厚德骑着自行车，买了小菜和早点心匆匆回来，唐娇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真的很想看看这两个当爹不行当妈更不行，差点把女儿逼死的人，在知道房产已经不属于他们的时候有多痛苦。 但这么一想，又有点担心张春，才轻微脑梗的人，受得起刺激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文文会不会愧疚。 不不不，文文差点就死掉了，差点连愧疚都轮不上，她不要圣母，让张春脑梗的是她自己，不是文文，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 且说裴厚德回到家，把外面的消息告诉了老婆，张春瞪大眼睛：“真的，拆迁办要过来了？” 裴厚德说：“还没有文件下来，但听门口几个人说，其他弄堂拆迁都是这个流程。” 张春急了，她现在连房产证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面对丈夫又不能完全信任，自己身体又不好，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裴厚德说：“到时候签字，要找文文签，就算我们现在不找她，她应该也会出现。” 张春看着老公：“我会做她的代理人，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随随便便就被人砍掉几百万，我们家这套房子下来，我心理价位是一千五百万，能更多当然更好。” 裴厚德说：“这是肯定的，她还是小孩子，她弄不来。” 张春说：“拆迁办来了之后，你就不要上班了，去门口守着，你女儿总要出现的，到时候抓到她，把她带回来。” 裴厚德为难地说：“天天等在门口，那多坍台……” 张春说：“一千五百万，甚至更多，你的面子值一千五百万？” 裴厚德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不对，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文文她是不是？” 张春说：“裴厚德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拿了房产证吗？” 裴厚德急道：“十几年前把名字改成女儿后，我再也没看到过我们家的房产证，你心里有数的。” 张春说：“那我就相信你，要是你敢和裴雅联合起来骗我，我肯定跟你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活。” 裴厚德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张春吃力地说：“房产证没了，你女儿拿走了。” 裴厚德大惊，站起来问：“真的假的？所以？所以……” 见老公这个反应，张春猜想裴厚德也被蒙在鼓里，便说：“她要是绕过我们，把合同一签，拿了钱一走，我们两个只有跳黄浦江了。” 此刻，林西成开车送裴雅来到学校，为了不暴露西成哥哥，她要求把车停在学校后面，独自走过来，保安师傅很热情，立马放她进去了。 见过主任，拿到了教师节和中秋节的福利，裴雅也给主任带了一盒小礼物，是娇娇帮她挑的网红饼干。 其实这事儿也不归主任管，人家是考虑到裴老师身体状况，才亲自来联络她，今天见面，连声说才一个礼拜，她的气色变得好多了，看来选择回家休养是正确。 “脸上有点肉了，像个小姑娘样子了。”主任很高兴，劝慰道，“你还年轻，休息一两年也不怕，但是不管休息多久，不要荒废掉自己的能力，你看你一身的本事。” 来自前辈的谆谆教诲，如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裴雅知道自己很幸运，能让她走出家门遇见的每一个都是好人。 离开是对的，她没打算坑爸妈，更没想过独吞补偿款，她只是想活着，好好地活着。 林西成等在车里时，心里很着急，害怕裴厚德或张春会堵在校门口，终于看到瘦弱的身影沿着围墙出现在视野里，林西成松了口气，把车往前开了一点。 “主任说我胖了。”裴雅坐进车里，笑道，“说我气色好，精神也好。” 林西成很得意，一周的相处，从刚开始有些小紧张，到后来一切都那么自然，他看到文文做家务不会大惊小怪，文文看他做家务也不会心存愧疚，内.衣裤的晾晒问题也解决了，吃饭的口味也合得来，林西成有课程要准备去学，文文每天练钢琴等待上班，日子过得充实但又轻松。 “我刚刚鼓起勇气告诉主任我为什么会得病，主任答应会帮我隐瞒我的联络方式，如果我妈真的找上门，大不了报警抓她，这里是学校，她闹事那是很严重的。”裴雅说的时候，神情坚定，“真的被抓走，我也不可怜她，她永远这样子，试图绑架身边所有的人。” 林西成说：“我妈刚给我消息，弄堂里的活动场地一清早就来了人拆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真的要动迁。” 裴雅很兴奋，忽然一个激灵，说：“西成哥哥，我们去看房子吧。” 林西成也反应过来：“对啊，我们先去看看房子，现在都不忙的时候。” 裴雅笑道：“我想买个两室一厅，不用很大，交通方便就行，以后娇娇来了也能住。” 林西成趁机问：“她男朋友家里没房子吗？戴那么贵的表，那天她不是在男朋友家里？” 裴雅已经自顾自打开手机地图，要看一下把房子买在什么方位好，自言自语着：“我看看琴行附近有什么样的房子。” 林西成嗔道：“你真是无懈可击，一点都不打算透露给我？“ 裴雅却自顾自问他：“西成哥哥，你说我是贷款好，还是全款买好？” 刚好，微信上收到娇娇的消息，她已经到公司了，之前那个一直欺负她的女同事，今天辞职了。 裴雅说：“娇娇不希望她辞职，这样公司才能给她提供法律援助，但看样子，那个女同事还是不打算离婚。” 林西成说：“不论如何，是那位同事自己的选择，尊重她就好了。” 文文看着他，说：“可你并没有尊重我，你一直想要把我带走，把我从那个家带出来，并且做到了。” 林西成笑道：“这不一样，唐娇和那个人的关系，足够支持她去这么做吗，何况人家都说得那么明白了。” 裴雅心怀感恩：“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幸运，等以后我好了，能赚到钱养活自己，等生活安定，我也想去帮助更多的人。” 林西成说：“我们可以去做志愿者，想要做好事还是很容易的，但前提正如你说的，先把自己的生活安定好。” 那之后，文文以琴行为中心，选定了几家中介，开车前往，想去看看附近的房价，车子经过陌生的街道，有一家教育辅导机构的招牌很显眼。 “西成哥哥。”看见招牌上的考研二字，裴雅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林西成看着前方的路。 裴雅激动地说：“补偿款下来后，我就有钱了。” 林西成笑道：“怎么了？” 裴雅说：“我可以继续读书吗？” 导航显示到达了目的地，林西成找到可以停车的位置，熄了火，问裴雅：“你想学什么，继续之前的专业吗？” 裴雅摇头：“没想好，但我不喜欢那个专业，是妈妈逼我学的。” 林西成问道：“是不是想去国外留学？” 裴雅说：“不一定，国内国外都行，我要选个自己想学的去考。” 林西成眼看着文文的笑容变得更灿烂，就一个礼拜前，他还抱着因为低血糖晕厥，瘦成枯柴，仿佛随时会离开人世的人冲去医院，只是一个礼拜，给她自由，她就活过来了。 裴雅不好意思地说：“先、先不看房子了，我要重新规划一下，西成哥哥，我想继续念书。” 林西成说：“当然可以，我们回去算一笔账，看看怎么规划动迁款更好。” 且说仅仅一上午的时间，新康里西面的运动活动场就拆除了，几个工人敲敲打打，花坛石凳全部铲平，原本看着不大的地方，宽敞了很多，汪美丽从头看到尾，中午饭也没烧。 姚玉芬让她去家里吃，下了馄饨一人一碗，才吃了没几个，聪聪妈爬上来说：“有板材进来了，还有人来拉水管拉电线，速度怎么这么快。” 姚玉芬说：“会不会不等国庆后了，国庆节就开始通知大家签字？” 汪美丽觉得很有可能：“成成说，最近房价跌得厉害，我们这样一进一出，房地产商能节约很多钱，他们肯定赶时间。” 姚玉芬叫聪聪妈上来吃馄饨，聪聪妈不吃馄饨，坐下问：“你们打算拿钱还是拿房子，我们家太小了，算来算去都不划算。” 第191章 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美好 为了配合城市发展，早二三十年动迁的人家，虽然没能赚得盆满钵满，但拆迁入住的地方，曾经的郊区，如今好歹也在中环以内，交通、商业、教育、医疗的发展和市中心没多大差别。 二三十年过去，终于轮到动迁，新康里的居民们没赶上早年好地段，也没赶上十多年前政.策宽松，眼下在有限的条件和范围内，他们能争取到的利益已经越来越少。 三个阿姨坐着，都叹了口气，聪聪妈说汪美丽：“你叹什么气，成成有出息，什么都不要你操心，你们轻轻松松给自己买一套房子养养老么，足够了。” 汪美丽笑笑没说话，把两只碗收起来，要下楼去洗。 姚玉芬拦道：“放着吧，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坐着说说话。” 她拿了两盒酸奶，递给汪美丽和聪聪妈，说道：“拿房子是肯定不格算，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坐地铁都要坐死了，开车子也不方便。说不好听的，生个什么毛病，跑大医院来看，路上怎么吃得消。“ 聪聪妈说：“可我们家拿了钱，也买不了热闹地段的房子，还要拿一部分给儿子还贷款。” 汪美丽问她：“你手头还有多少？” 聪聪妈难过地说：“儿子结婚买房，我基本上都拿出去了，我还有什么啊？” 姚玉芬问道：“聪聪让你给他一点？” 聪聪妈点头，叹气说：“他也不容易，两个人现在小孩也不敢养，要是房贷压力小一点，也就好了。” 姚玉芬问：“亲家那边呢？” 聪聪妈更无奈了：“两只铁公鸡，从结婚买房子装修到现在，就拿了十万块钱，酒水台上收的礼金，也自己拿回去了，我好说什么？” 汪美丽劝道：“小夫妻过得好就好了，你家新妇嘴巴甜会做人，也讨你喜欢，碰到个良心不好的，你哭也哭不出来。” 聪聪妈说：“小孩是好的，亲家真的不行，一点不帮忙，还说风凉话，我是看也不想看到他们。” 姚玉芬说：“要么你们把小孩的房子卖掉，拼起来买一套大的，住在一起？” 聪聪妈连连摆手：“老的送走后，接着伺候他们大的小的，我真是够了，自己过自己的吧。” 汪美丽笑道：“原来你也受不了啊。” 聪聪妈说：“我就不想吵架，家里求个太平，才忍耐的，现在他爸爸稍微好一点了，我临死前总要享享福吧。” 姚玉芬说：“我们要是能把房子买在一起就好了，去了新地方，也好互相关照。” 聪聪妈叹道：“我们钱不够啊。” 楼下传来邻居的声音，喊着：“玉芬，美丽，你们在楼上吗？” 姚玉芬走到门口应：“在呀，什么事？” 邻居应道：“下来一下吧，阿德找你们。” 便听到男人的声音，竟然是裴厚德：“我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楼上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说在了，不好再装傻，于是姚玉芬锁了门，和汪美丽她们一起下来，只见裴厚德站在门外，一脸尴尬的笑容。 汪美丽嫌弃得不行，都懒得看他，姚玉芬还算客气，问道：“阿德，什么事啊？” 裴厚德硬着头皮说：“阿春出院了，想谢谢你们，请你们去喝杯茶。这些天你们这么照顾，特别是美丽，你还给我老婆送饭。” 汪美丽才不想去喝茶，腹诽着：谢谢你一家门。 裴厚德像是知道她们的心思，再三邀请：“家里我都打扫干净的，阿春她病房里住的也都是脑梗病人，没有毛病的。” 姚玉芬善良又好说话：“我们没这个意思，就想她要休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 裴厚德说：“她睡太多了也不好，就想找朋友说说话。” 汪美丽双手抱臂，满身抵触的气息，不客气地说：“说吧，什么事，我们刚喝了酸奶肚子很饱的，不想喝茶。阿德，大家几十年老邻居，有什么话直说吧。” 姚玉芬拉拉她，汪美丽却把她往后一档，站在裴厚德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裴厚德摸了摸头，万般无奈后说：“你们知不知道文文去哪里了，她和娇娇他们关系那么好，几个小孩肯定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美丽，帮帮忙，女儿不见了，我们真的要急死了。” 汪美丽冷笑道：“真有意思，我们几个小孩每天工作都忙死了，谁有空来管你家的小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关系好啦，张春在弄堂里说多少次了，我们的小孩不配和你们玩的，我们又不是不要脸的。” 裴厚德说：“美丽，这样讲就没意思了。” 汪美丽反问：“怎么讲有意思，那我现在随便说说，说你女儿去外国了，你相信伐？” “好好说，好好说……”姚玉芬劝着美丽，一面对裴厚德说，“我们真的不晓得，文文不见了我们也着急的，阿德，你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我劝你还是找警.察帮忙吧。”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给裴厚德出主意，但没有一句真正有用的话，找不到女儿，什么都白搭。 裴厚德失望地走了，邻居们也散了，姚玉芬轻声问美丽：“你真的不知道，我问过娇娇和姚姚，都不不知道。” 汪美丽拍拍身上的灰尘，仿佛和裴厚德说过话，空气都变得脏兮兮，没好气地说：“我去哪里知道，他们两个自己作死。” 姚玉芬压着声音说：“但是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娇娇那个脾气，文文要是找不到了，她要急死了，要急得上蹿下跳，我看她笃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 汪美丽干咳一声：“管那么多干嘛，这个事情我们不要管，现在跟拆迁办要钱是头等大事，小孩子的事让小孩子自己去管。” 这个时间，午休结束了，唐娇来会议室准备东西。 手里的笔掉落在地上，弯腰捡起时，想起了曾经和郭旭东在这里见过面，他也是回来捡东西，当时还怕他会偷看自己的裙底，一转眼，如今抱抱亲亲还嫌不够。 没能再多花痴一会儿心爱的人，销售部的人就进来开会了，唐娇麻利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和他们交接后，就退出了会议室。 走出长廊，又遇到几个来开会的同事，大家点点头，擦肩而过，就听见身后的人在说：“你们主管怎么和实习小姑娘好上了，人事找他过去谈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另一位问：“公司里到底可以谈恋爱吗？” 那人说：“不知道呀，不管公司能不能，我是绝对不会找同事的，一天24小时在一起，疯掉了。” 唐娇独自走回办公室，向主管报备一下后，就回到座位，边上的同事问：“销售部的人又给你脸色看啦？” 唐娇忙道：“没有没有，人家很客气的，还谢谢我。” 同事笑着说：“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你小心点哦，那些人嘴巴都很会说的，不要被骗了。” 唐娇问：“公司里不可以贪恋爱的吧。” 同事说：“同部门是不行的，会影响工作，不然还是可以的，我刚进来的那年，收到过喜糖呢。” 唐娇稍稍安心了些，但很显然，不论公司是否允许，一旦她和郭旭东的关系曝露，她也将成为别人嘴里的闲话，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一两句。 见唐娇心事重重、神情不展，同事好奇地问：“娇娇，是不是有男孩子追你，哪个部门的，什么职位？” 唐娇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刚刚听说，销售部的一个主管……” 同事说：“这个大家都知道了，今天人事约他谈话了，好像不单单是谈恋爱那么简单，工作上也有犯规的事，反正有点搞。” 唐娇忍不住说：“我以为银河里的同事，都是很优秀的。” 同事说：“那我还觉得我们中国人都是很优秀的呢，娇娇，如果全世界都是优秀的人，那也就没有优秀的人了。” 唐娇苦笑：“是啊……” 对面的前辈，平时很少在别人聊天时插嘴，此刻对唐娇说：“人慢慢长大，就是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美好，这才是现实。” 唐娇很受用，笑着说：“我去贩卖机上买个饮料喝，你们想喝什么？” 然而边上的同事，拉着她说：“娇娇，我饮料不想喝，我就想问问你，她到底怎么了，那天中午，为什么是你帮她拿东西？” 同事指向已经没人坐的位置，满眼好奇，对于那位的辞职原因，今天已经有无数种揣测，也许知道了真相后，大家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但眼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我真的不知道，她叫我帮忙拿一下，我就帮了，然后他走了。”唐娇说。 “那天中午，她不是带他老公上来的吗？”同事说，“你看到吗？” 唐娇摇头：“我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的前辈突然站起来，说：“唐娇，陪我去一趟影印室，教我一下那台新机器怎么调墨。” 唐娇如遇大赦，她知道边上的同事没有坏心，可她不想成为八卦和谣言的散播者。 第192章 如何套路父母 影印室里，其他部门的人散落在各台机器前，虽然每个办公室都有打印机，遇到大批量的资料文件，还是要来这里用大机器速度快。 刚好有一台空出来，唐娇便教前辈如何调整墨量，新的机器都是智能化的，比以前的方便很多，前辈学得很快，没多久两人就离开影印室，顺路来贩卖机前买喝的。 前辈说：“办公室里每天都有新鲜事，她们现在好奇，过几天就忘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唐娇点头：“我是知道一些事，但我不想说，人家都已经离职了。” 前辈打开了和可可牛奶同品牌的草.莓牛奶，她申请的可可牛奶成了热销产品后，采购的人又添加了新口味。 然而草.莓牛奶里浓浓的香精味，虽然有着儿时的记忆，前辈还是皱了皱眉头：“怎么说呢，偶尔怀旧一下还挺好的。” 唐娇也喝了几口，瞬间回到了新康里的夏天，小时候午睡起来，和文文他们一起排排坐，喝冰过的袋装牛奶，她和文文喜欢草.莓味，林西成喜欢蜂蜜味，唐姚爱喝可可的。 前辈又说：“其实她们也没什么恶意，大家工作压力都大，偶尔找点谈资，今天说过什么明天就忘记了，你隔一天想吵架都吵不起来。” 唐娇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是……想暗示我什么吗？” 前辈笑道：“我猜想，你是不是和公司里的同事谈恋爱了？” 唐娇已经脸红了，不敢承认，也不想否认。 前辈说：“从你第一天来，我就每天都关注你，说实话，我还偷偷跟你学怎么搭配衣服，漂亮的女孩子，总会让人多看几眼的。” 唐娇难为情地说：“没有没有……” 前辈笑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种张扬轻浮的女孩，后来我就知道是对好看的人戴有色眼镜。你很勤奋很努力，低调又踏实，你穿漂亮衣服擦好看的口红，完全是为了取悦自己，我在你身上学了很多很多。” 唐娇拼命摇头，只会说：“没有没有。” 前辈说：“你这么优秀，被男孩子看中是很正常的，有好的就试着交往嘛，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下了班走出公司，没人会想起你。” 唐娇捧着牛奶盒，另一盒是要带给边上的同事的，此刻长廊里前后无人，只有她和前辈在。 前辈说：“那几天你突然特别活泼开心，她们跟你开玩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但说了几天不是就不再问了吗，所以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她们天天念叨的，除非加工资扣工资。娇娇，要是有喜欢的人，就……” 唐娇打断了前辈的话，她并没有脑子一热，也没有冲动失去理智，更多的像是想要分享她的幸福，她轻声道：“我和大客户部的总监郭旭东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是恋人。” 前辈愣了一秒钟后，眼眸亮得远光灯，比唐娇更谨慎地前后看了看，轻声问：“真的？” 唐娇点头：“是很正常的交往，不是那种不三不四……” 前辈忙说：“我没那个意思，你放心，你可能觉得我惊讶的是他职位高条件好，我惊讶的其实是年龄。” 唐娇也笑了：“我想正常人都会这样吧。” 前辈说：“我老公也比我大九岁。” 唐娇很意外，同道中人竟然就在身边。 前辈苦笑道：“在普通人眼里，九岁就很大了，你这里都两位数了吧，娇娇，你要加油，只要过了爸妈那一关，什么都不是问题。” 唐娇立时抱着前辈的胳膊，满眼冒心心：“你是怎么说服爸爸妈妈的？” 这天下班，郭旭东接到的人，带着满身甜香坐进车里，开心得好像在冒泡泡。 “加工资了？” “没有啊。” 郭旭东笑道：“那因为要见我了，这么开心？” 唐娇毫不留情地摇头：“才不是。” 快四十的大男人，竟然有些委屈：“下班能看见你，我可是开心了一整天。” 唐娇凑上来，给了一口亲亲：“这样好吗？” 郭旭东立时阳光灿烂，把车开了出去，顺便递给唐娇一枚信封。 “这是什么？” “发布会邀请函。” 唐娇已经看到信封上她喜欢的高跟鞋品牌的logo，打开后，邀请函上，竟然写着：郭旭东先生和唐娇女士。 “你替我要来的？” “是陆一然主动邀请的。” 唐娇问：“陆一然是谁？” 郭旭东笑道：“白纪川的妻子。” 唐娇又惊又喜：“总裁夫人……对对，你说过这个品牌是她一起参与设计的。” 郭旭东问：“看下时间，能安排吗，想去吗？” 唐娇当然想去，可她有顾虑：“如果被人看到，我们两个的关系就曝光了，你不怕吗？” 郭旭东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当然，我会担心你的立场，连魏颖都说，她如果是你，有事业心想在银河做到一定的高度，会希望能够继续保密。” 唐娇很想去看看发布会，但去了，就躲不过别人的镜头，只要有一个关系沾边的人发现，很快就会传遍她身边所有的人。 把邀请函又看了几遍，下定决心说：“我不去了，不过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这是郭旭东猜到的结果，本是觉得即便不去，娇娇得知她被邀请一定也会很开心，才把邀请函给她。 此刻见她有事情要商量，本来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可想到刚刚坐进车里的人那么开心，应该是好事。 唐娇果然再次扬起笑容：“我今天把我们的事，告诉坐在我对面的前辈了。” 郭旭东说：“能有让你信任的同事，我很高兴。” 唐娇说：“她老公比她大九岁。” 郭旭东顿时也来了兴致：“这么巧？” 唐娇说：“她告诉我，当时套路她爸爸妈妈，是先让父母知道自己谈恋爱了，然后表现出很多能让父母满意的事，努力工作、帮忙做家务、给爸妈零花钱啊，就让爸妈觉得，女儿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后变得越来越好，这样还没见面，印象就已经过及格线了。她父母知道年龄后，也纠结了很长时间，但准女婿除了年龄，无可挑剔，最终还是妥协并开开心心地为他们筹备婚礼。” 郭旭东笑得停不下来，努力抓稳方向盘，冷静地看清路况。 唐娇骂道：“笑什么，我在为了谁担心啊？” 郭旭东说：“这是要你去做的事，你要表现得好，让爸爸妈妈觉得我是个好人，可是你做得到吗？” “对哦。”唐娇反应过来，为难地说，“马上要动迁，我要跟他们吵得天崩地裂了。” 郭旭东认真地说：“不是说好了吗，讲道理不吵架。” 唐娇说：“那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郭旭东这里没有什么不可行的，但唐娇会很辛苦，而且既然透露了她在谈恋爱，父母肯定会追问会好奇，年龄通常就是第一个会问的问题。 郭旭东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在乎这件事了，不是说，先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唐娇低头摩挲着邀请函：“因为越来越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怕感情很深很深后，被父母反对我会更痛苦。我虽然嘴巴上厉害，但是我知道，要是将来真的只能二选一，我还是会选爸爸妈妈的。” 郭旭东心疼极了：“我不会让你这么为难，娇娇，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呀。” 唐娇说：“我先去努力，我不行了你再上，我只是把问题想得糟糕了一些，他们是不会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你放心。” 郭旭东笑道：“那你今晚就告诉他们？” 唐娇点头：“等我们逛完街吃好饭回去，一定很晚了，我妈肯定又要啰嗦我，我就顺便告诉她。” 郭旭东莫名有些紧张：“那我等你消息。” 唐娇说：“我下午有想到，如果让爸妈知道，是你劝我放弃争夺补偿款，就心甘情愿在爸妈身边有一间房间，他们大概立刻就认可你了。”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说：“这不行，这是牺牲你，不行。” 唐娇心里可暖了，她当时就觉得，郭旭东不会答应的，她不甘心的事，郭旭东绝不会答应。 “我会好好表现的。”唐娇说，“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这一边，在厨房做晚饭的裴雅，收到娇娇的消息，说她今天要向爸爸妈妈坦白自己在谈恋爱，她紧张地关了火，明明只是互相发微信，还下意识地朝外看看会不会被林西成撞见。 却发现西成哥哥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的ipad随时都会掉下来，她轻轻走过来，轻轻拿开，从边上拿了毛毯，给他盖在肚子上。 林西成睡得很香，什么都没察觉，裴雅转身要走，忍不住又回过身，静静地看着。 小长假里，娇娇着实吓了她一跳，裴雅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好在娇娇是开玩笑的，类似于小时候，汪美丽也会问她们两个，谁愿意给她当儿媳妇。 裴雅把毯子又盖好些，可忽然，林西成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凑得很近，刚睁开眼的人，可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裴雅又尴尬又紧张。 然而林西成的目光很温和，笑着问：“怎么不叫醒我，还帮我盖毯子，我这么睡下去，晚上要失眠的。” 裴雅往后退了半步：“西成哥哥，晚饭好了，我们早点吃了，好去散散步。” 第193章 那十年足够了 今天回家后，林西成和文文就开始查国内外大学的报考资格、时间、学费等等信息，预估之后几年的花销，计算文文是贷款买房还是租房等等问题，甚至考虑到文文要是出国留学，会不会以后不回来了，那还有没有必要在国内留下资产。 两个念书好的人，一钻进这种问题里，越聊越来劲，关于选专业，是读喜欢的不去考虑未来的工作，还是选一个有发展空间的方向，也碰擦出不少火花。 整整一下午，林西成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会儿吃饭，他有打开ipad，想调数据给文文看，但是裴雅也累了，说：“西成哥哥，太急了，慢慢来吧，一下子这么多信息我消化不了。” 林西成收回了手，说：“我将来想做到更好，学历也很重要，但我觉得我可能已经读不进书了。” 裴雅问：“不是要去上培训课程的吗？” 林西成说：“就是想试试看，还能不能集中注意坐在课堂里，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念书。” 裴雅问：“那你的规划里，期望自己做到什么高度？” 林西成想了想，说：“你是问职位，还是薪酬？” 裴雅说：“都有，或者选一个回答。” 林西成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说：“要是我说，我对之前的薪酬已经很满意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 裴雅说：“西成哥哥，有几个普通人能达到你之前的薪酬水平，这样说，娇娇第一个要跳起来了。” 林西成说：“小的时候蜗居在阁楼里，我的人生愿望就是将来能有个住得舒适的房子，其实这房子，是想给我爸妈买的，但我妈非要守在新康里。” 裴雅说：“我觉得汪阿姨不是不舍得来这里住，而是舍不得新康里的邻居，十年前我走了之后，做梦都想回来。” 林西成说：“别人不讲，拿我举例子，我们家太小太小，我到大学进宿舍的时候，听到一起报到的同学抱怨房间太小床太小，我心想，在我心里都是豪宅了，大学里的床还有九十公分宽，我家那张床，大概七十多吧。小时候超过一米七后，我就再也没伸直腿睡过，我和唐姚在这样的房子里还能长过一米八，简直是奇迹。说实话，要我选情怀还是能伸直腿的床，我肯定选床。” 裴雅笑道：“所以就是，因为我家还算住得宽裕，所以我不用选择，我只有情怀。” 林西成点头：“就算我们一起长大，到后来四个人会有四个世界，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终究会不一样。在我看来，我妈对邻居的不舍得实在没必要，倒了一辈子的痰盂罐……啊，不好意思，我们在吃饭，说这个。“ 可是裴雅听得很开心：“我喜欢听，西成哥哥，你继续说。” 林西成笑道：“还有，我只跟你说，那个……就是我妈和我爸很恩爱，你懂吧？” 裴雅稍稍想了一下，红着脸害羞地点了点头，她懂的。 林西成说：“他们每次都要检查一下，我睡着了没有，然后我就矛盾了，被发现我醒着的话，就坏了他们的好事，我假装睡着，就要听直播。” 裴雅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西成也被自己逗乐了，说道：“文文，这个真的很辛苦的，你不知道，男孩子十几岁开始发育后……算了，吃饭不能讲这些，你还是女孩子，是我昏头了。” 文文笑得太厉害，热得不行，抽了纸巾擦一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其实她还知道一个小秘密，是娇娇告诉她的。 唐娇和唐姚长大后，兄妹俩住一间屋子就不方便了，由于唐姚个头高，在阁楼和林西成一样都不能伸直腿睡觉，也不能站着走路，姚阿姨就让儿子搬去亭子间一个人住的宽敞些，让女儿跟他们在阁楼。 当时唐娇要死要活，吵得天翻地覆，一定要她住阁楼的原因，除了觉得妈妈偏心外，还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林西成现在说的这些。 她受不了听直播，又不愿坏了爸爸妈妈的好事，反正唐姚晚上睡觉房顶塌了都不会知道的，她就强迫哥哥住阁楼，自己独霸了亭子间。 所有人都以为她霸道自私，不肯考虑哥哥的身高问题，唐娇懒得解释也说不出口，直到最近她们重逢后，娇娇在文文家过夜时才提起的。 林西成见文文满脸红晕，满心以为自己让她尴尬了，道歉说：“我有点昏头了，跟你说这些话，你是那么文静的女孩子，对不起文文，是我不好。” 裴雅却说：“我们一起长大，本来就什么事都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林西成笑道：“那就好，所以啊，我也搞不懂为什么那天晚上喝醉了，我会回新康里，当然我的确有几天很想住回弄堂里，当时有很多情绪影响，包括担心你。” 裴雅心里一咯噔，赶紧低头吃东西，担心她是很正常的，娇娇担心，姚姚哥哥也担心。 林西成说：“反正马上就要拆了，我爸妈总算退休后能住好一点的房子，能有自家的厨卫，能舒舒服服洗个澡。” 裴雅说：“就算以后分开住得远，我也不想和你们断了联系，西成哥哥，去国外留学我也会回来的，其他的事还没决定，这件事我能决定，要是我出去读书，我一定会回来。” 林西成说：“不会再断了联系，那十年足够了。” 彼此看着对方，眼底的目光渐渐温柔，却一时谁也说不出什么，都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天夜里，唐娇到家已经快十二点，唐姚都已经下班回来了，姚玉芬少不得唠叨几句，可女儿好好听着，拿了衣服下去洗澡，竟然没顶嘴。 唐姚玩笑说：“她脾气真是不一样了，最近听不见她炸毛，有点不习惯。” 姚玉芬说：“你也是，你们两个，文文不见了那么久，我没看你们没担心过，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志明走出来说：“他们家丢女儿，你怪儿子女儿干什么？” 姚玉芬说：“慢点张春一口毒气哈在我们身上，算什么名堂，好像我们把她女儿藏起来。” 唐姚问妈妈：“我和唐娇要是有地方藏文文，老早搬出去了，还跟你们挤在这里？” 姚玉芬倒是觉得有点道理：“你快吃吧，吃完我去洗碗。” 唐姚说：“我在快递站吃过晚饭，以后不要给我弄夜宵，吃得太胖不好。” 姚玉芬生气地说：“什么胖不胖的，你营养要跟不上。” 唐姚立刻闭嘴，埋头往嘴里塞吃的。 不久后，姚玉芬下去洗碗，碰到女儿洗完澡，娇娇表示她不需要夜宵，但她有事情要和爸妈说。 姚玉芬不免有些紧张，害怕是为了房子动迁，这大半夜的要是吵起来，整个弄堂都要听见了。 回到阁楼，忐忑地等着女儿，唐娇涂好护肤品才上来，拿着干发巾擦头发，说：“有件事，正式跟你们说一下，我谈朋友了。” 姚玉芬先是松了口气，立刻又紧张起来：“是谁啊，谁介绍的，多大了，做什么的，是哪里人？” 唐娇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公司也在银河大厦里，我们在电梯里碰到几次，觉得有意思，留了电话互相认识的。他在公司也是个小头头，个子和哥哥差不多高，不算很好看，但是干干净净的，我们性格挺合得来的，吃了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其实今天才定下来的，打算正式交往了。” 她说得很认真，但唯独漏掉了年龄，前辈教她的，爸妈问问题通常一口气问十几个，她别不耐烦，仔细回答，一堆信息轰炸的时候，爸妈也懵的，她只要自己保持清醒，始终绕过年龄这个点就好。 果然，姚玉芬已经绕晕了，问女儿：“今天才正式决定谈朋友吗？” 唐娇说：“是啊，总要知道对方人品对吧，我觉得他还蛮好的，对了，唐姚被车撞的那天，大风大雨我一辆车都叫不到，就联系了他，是他把我送来医院。” 姚玉芬顿时对这个未知的男孩子有了好感，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唐娇说：“这样的，我跟他讲好了，为了大家能好好谈个恋爱，将来万一要分手，也分得干干净净，暂时不告诉家人朋友对方的名字，以后就算分手了，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姚玉芬嗔道：“谈朋友么就好好谈，想着分手干什么？” 唐娇说：“我觉得这样挺好，是我提出来的，妈妈你女儿是初恋，万一分手了，我不希望将来有人知道我的初恋是谁，难道要告诉我未来的老公吗？” 唐志明劝老婆：“难得她肯谈朋友，还肯好好告诉你，你就别问了，我们现在心里有底，就可以了。” 唐娇笑道：“妈妈，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我会选择回答的，我尊重你，你也尊重我好吗？” 姚玉芬还是期望女儿能有一段美好的感情，担心自己太啰嗦会让娇娇反感，便只笑眯眯地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还有就是，万一做那个事情什么的，你一定要想清楚，万不得已也要做好安全措施。” 唐娇恼道：“你怎么好当着爸爸和唐姚的面说这种话，我不要面子啊，我是很本分的小姑娘好吧。” 然而哥哥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以前帮你买过多少次卫生巾了？” “你瞎说什么！”唐娇冲哥哥急道，“你有本事，领个女朋友回来。” 第194章 哥哥的担心 唐姚却一脸严肃，颇有几分哥哥的威严：“老妈的话听进去了吗，你要是不长脑子，吃亏受苦的人就是你。” 姚玉芬见这架势，兄妹俩是要吵起来的，刚想在中间劝劝，可女儿竟然虚心接受，还认真地说：“记住了，长脑子了，我不会随随便便跟人家怎么样的，你以为从小到大真的没男生追我吗，我看不上人家干嘛要浪费时间。” 唐娇转身对妈妈说：“哥哥对我这么好，爸爸又宠我，在我眼里对男人的要求很高的，妈妈，我不会随随便便被人家骗，比起钱啊卖相啊，我更看重人家的人品和性格。” 姚玉芬心里舒坦极了，满怀欣慰地看着女儿：“妈妈晓得，你最乖了，妈妈晓得的。”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说了晚安，唐娇笑着回到亭子间，门一关，就暴躁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拿出手机，给郭旭东发了一连串出离愤怒的表情。 郭旭东正在看公司文件，看到消息，不禁笑起来，立刻打电话关心：“生气了？” 电话那头是委屈巴巴的哼哼声，郭旭东温柔地说：“告诉爸爸妈妈了？” “唔……”唐娇应道，“第一关算是过了，说了很多，他们就真的忘记年龄了，前辈说得对，一旦忘记问了，会默认是正常范围内。” 郭旭东说：“你觉得这样好吗？” 唐娇说：“你担心他们觉得我们故意隐瞒，或者套路他们吗？” 郭旭东说：“我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我不想你一个人去面对。” 唐娇笑了，说：“爸爸妈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从不恶意揣测别人，他们只是想保护我。年龄的问题总要出现矛盾的，我更希望他们在对你有好感后，认可这是年龄来带来的优势，而不是反过来觉得，因为你的年龄一切都理所当然。再说了，他们是我的爸妈，当然要我去面对，如果我们还有将来，那么将来你爸爸妈妈的事，也是你去面对好吗。” 郭旭东说：“这是肯定的，但我还是心疼你，娇娇，如果觉得累了，觉得沟通有障碍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来解决好不好？” 唐娇哈哈笑着：“放心啦，养了我二十五年的人，我还搞不定他们啊。” 郭旭东说：“万一真的搞不定了，觉得累了觉得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唐娇抱着自己的娃娃，心里很踏实：“我也许能骗他们，但是骗不了你，我要是不开心了，你一下就能看出来，你还担心吗？” 郭旭东看了眼电脑上的文件，说：“国庆前我会很忙，但假期是可以保证的，想一想国庆节做什么，我都陪你。” 唐娇说：“我们这边，还在商量集体旅行的事，林西成不是辞职在家嘛，想带他爸妈去旅行，然后他妈妈又想带上我爸爸妈妈，我们两家人带上文文一起去。” 郭旭东说：“我等你的消息。” 唐娇狡黠地笑道：“语气听起来，有一丢丢失落嘛？” 郭旭东清了清嗓子：“是，想和你在一起度过假期。” 唐娇笑道：“可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组团去旅游，我就找借口不去，我留下来陪你。” 郭旭东深深吸了口气，他要冷静再冷静，不然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女朋友融化了。 年近四十，也算经历过感情甚至筹备过婚礼，他却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着，是这么傻的事情，几句话就能让人忘记姓什么。 知道郭旭东还要看文件，唐娇早早就说了晚安，挂掉电话，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问了声文文睡着了没，两人迅速在微信上聊了起来。 这一边，林西成也收到了唐姚的消息，每天头一碰枕头就睡着的人，今天失眠了，唐姚说妹妹谈恋爱了，他睡不着。 唐姚说：以前也没觉得什么，前几天开玩笑也就是说说，没当一回事，今天亲口听她承认开始谈恋爱，我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现在就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做什么工作的，多大，家里干什么的。 林西成问：唐娇没说吗？ 唐姚复述了妹妹的话，认为她说得头头是道，肯定打好草稿的。 林西成还惦记着那只十几万的手表，能开始把钱花在手表上，经济实力已经达到一定层次，当然也有可能，那只手表是假的。 唐姚继续说：他说是他们银河大厦里边公司的人，在电梯里碰到几次就认识了，那个人在公司里也是个小头头，你说普通人做到小头头大概几岁？ 林西成笑了，问：唐姚，你将来要是有女儿怎么办，谁敢给你当女婿？ 发完消息，就听见门外有动静，猜是文文去了洗手间，他也开了卧室的门等着。 裴雅捧着手机从洗手间出来，突然看见他等在门口，吓了一跳。 “有事吗？” “唐姚睡不着，跟我聊天。” “哦……那你们继续聊，晚安。” “文文，家里人都知道，唐娇谈恋爱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了吗？” 裴雅一脸淡定：“那就去问娇娇，你也有她的微信，她会告诉你的，我很困了，西成哥哥晚安。” 林西成喊住她：“文文。” 裴雅纠结了一下表情，努力放轻松，转过身问：“还有事吗？” 林西成说：“你觉得那个人，是好人吗，就这一个问题行不行，唐姚很担心他妹妹，体谅一下做哥哥的心情。” 裴雅抓着手机，犹豫好半天，还是点头了：“是好人，西成哥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林西成微笑：“我相信你，我不会再问了。” 裴雅放松下来，冲林西成开心地一笑，小碎步跑回了房间。 林西成立刻给唐姚发消息：跟文文确认过了，对方是个好人。 看到这条消息，唐姚顿时有了几分困倦，想来妹妹知道了肯定要炸毛，大家都不相信她，但是相信文文。 而裴雅回到房间，也老老实实告诉唐娇她被逼供了，唐娇倒是不在乎：他本来就是好人，全世界最好的人。 这一晚，小伙伴们都太兴奋，唐娇最后看手机一眼，都快三点，第二天手机闹钟全听不见，姚玉芬把门拍得震天响，才把她从梦里叫醒。 急急忙忙上班去，可唐娇在等地铁时，就觉得有人跟着她，再后来到了陆家嘴，从地铁口上步行天桥，她也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然而好几次回头都没发现异常，着急赶去公司，之后一整天的忙碌，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今天郭旭东有应酬，他们不能约会，下班后唐娇和前辈一起去地铁站，说起昨晚和家里的沟通，前辈夸她做得好，也提醒她之后不必太刻意，那样会很累，别太晚回家，别在外面过夜，去哪里都告诉家里一声，偶尔帮帮家务哄哄妈妈，就足够了。 她们聊得很开心，唐娇又背后一阵发毛，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猛地一转身，密集的人群里，根本找不出什么可疑的人。 “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早上就这样，我心里很毛躁，背后发冷。” “要紧吗，我送你回去，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不用，上海的治安，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我家里人在跟踪我，想看看我的男朋友。” 唐娇拿出手机，分别给爸爸妈妈发了视频通话，确认他们都在家，又给唐姚打电话，哥哥说很忙，有件到了要卸货，她也听见了快递站里熟悉的嘈杂声。 “不是我的家人。”唐娇反而松了口气，对前辈说，“那就更无所谓了，可能是遇到变.态了。” 前辈不放心，关照道：“到家给我个消息，我们保持联系。” 然而唐娇这种感觉，直到进入新康里才消失，好像跟踪她的人，没有追进弄堂，她小跑着回到家，见爸妈高高兴兴地等她吃晚饭，就不打算提这件事了。 事实上没多久，跟踪她的人，也回到了新康里。 裴厚德早晨确认了唐娇的单位后，四点半就去银河楼下等，一直等到六点半唐娇才出来，结果跟了一路什么都没收获。 张春坐在床上，笃悠悠喝着牛奶，瞥了眼没用的老公：“她肯定知道文文在哪里，你天天盯着她，一定能盯到的。” 裴厚德累得不行：“我不用上班啦，单位已经来催我了。” 张春说：“少跟我来这套，你们单位做事的人那么多，用得着你吗？我不管你在外面搞什么花头，有没有女人，现在你找的不是女儿，是一千五百万，你回去上班，你们单位能给你一千五百万吗？” 裴厚德叹气：“知道了，我去弄晚饭，随便下点饺子，我看冰箱里很多的。” 张春说：“家里吃的用的，都是女儿留下的，她心里还是有我们的，所以只要找到她，让她知道我脑梗进医院了，她肯定立马回来，我们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 裴厚德皱眉头：“你不是前天还说，她很聪明，要对付我们有的是办法。” 张春恼道：“对呀，所以不要让她对付我们，你懂不懂？” 第195章 随时保护唐娇 夜里，唐姚下班回家，上楼时被妹妹拦住，要他进去说话。 准备给儿子弄宵夜的姚玉芬见状，下意识地认为女儿又问哥哥拿零花钱，可话到嘴边，没敢说出来。 唐娇反而笑眯眯地说：“妈妈，我不问哥哥要钱，我刚刚发了工资。 姚玉芬尴尬地一笑：“没有没有，你们好好说话，不要吵起来哦。” 看着妈妈下楼，兄妹俩便进来了，妹妹房间香喷喷的，唐姚满身灰尘黏着汗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着急说：“我要洗澡去了，你快说。” “有人跟踪我。”唐娇说，“今天早上和晚上都有，盯得我心里发毛。” 唐姚立时正经起来，皱着眉问：“什么意思，跟踪你干嘛？” 急性子的人浮躁地说：“我怎么知道，知道我就报警了好吧，我连鬼影子都没看见，我也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唐姚问：“会不会是你那个男朋友？” 唐娇一脸黑线：“怎么可能？” 哥哥没好气地说：“怎么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娇懒得理他，说：“明天下午你来接我下班，但是要小心点，别让跟踪我的人看到，我们大楼七层有个咖啡店的窗户面对地铁口，我上了天桥，一直到地铁口，你坐在那里都能看到，你拿个望远镜。” 她下床来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望远镜：“你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在我后面。” “你从哪里来的望远镜？” “以前看演唱会的时候买的，你拿着吧，估计用眼睛看不清楚。” 唐姚把望远镜上的挂绳绕起来，故意问道：“怎么不找你的男朋友帮忙？” 唐娇当然想找郭旭东帮忙，可她担心，会不会就是有人想抓她和郭旭东谈恋爱的证据。 郭旭东在银河是有地位的，闹出什么事来，对两个人都没好处，哥哥就不一样，彼此之间，或是对外都没什么可顾忌。 唐姚嘴上不耐烦，心里是紧张妹妹的，说：“把咖啡店名字发给我，我明天下午就过去，上班路上小心，往人多的地方走。” 唐娇叮嘱哥哥千万别告诉老爸老妈，唐姚当然有分寸，之后被妈妈问了半天，东扯西扯地混过去了。 第二天去快递站上班，唐姚还多带了一套衣服，他总不能满身灰尘地跑去咖啡店，但一个大男人在咖啡店里，还时不时拿个望远镜朝外面看，好像也太奇怪了。 但是为了妹妹的安全，唐姚觉得再怎么引人侧目都是值得的，哪怕被当做变.态，只要没有变.态跟踪她妹妹就行。 巧的是，中午许沁来了，她去另一个校区听课，坐地铁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 师傅们看到她，都一脸嘚瑟地说：“怎么样，卫生情况我们保持得还是很好的吧，你看看哪里不行？” 然而大家还要送件，说几句玩笑话就走了，许沁问唐姚什么时候拆石膏，想了半天也没别的话可说，最后问：“国庆节要不要人值班，我们学校也放假，我可以过来帮忙。” 唐姚毫不客气地说：“要是你双十一能来帮忙，我才谢天谢地。” 许沁没立刻答应，本想找点事帮忙做做，但事实上快递站不是离开她就不能周转的，她不过是让快递站的秩序和管理变得更科学合理化。 “对了，下午有事吗？”唐姚忽然问，“你还有课吗？” 许沁怔怔地看着他：“干什么？” 唐姚笑道：“我请你喝咖啡，一起去吧。” 许沁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绑着石膏的钢铁直男立刻就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就是我怕一个人坐在那里太奇怪了，我妹妹说她被人跟踪，我去反跟踪一下。” “为什么不报警呢，要不要紧？”许沁是真的担心唐娇。 “她现在只是怀疑，报警没用的，等确定了是谁，我们肯定报警。”唐姚看了眼时间，说，“我把这批件处理掉，就准备过去了，有时间吗，一起去吧，两个人坐着，我能放松一些。” 许沁答应了：“好，我陪你去，你妹妹的安全更重要。” 唐姚很感激，便准备去做事，走了两步回过头问：“你呢，在学校里好吗？” 许晴点头：“我很好，放心吧。” 于是这天下午，唐姚带着许沁来到妹妹工作的大楼，银河下面全是奢侈品商铺，一进门就很香，他还开玩笑说：“我妹妹房间里也是这个味道。” 许沁见身边走过的女性，无不是精致的妆容、漂亮的衣服，路过一排橱窗，看见自己的身影，虽然很整齐干净，但素面朝天，只在出门时抹了点防晒霜。 “怎么了？” “我没化妆，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唐姚笑道：“你不化妆就很好看，真的。” 许沁心头一热，说：“你有那么好看的妹妹，还能看到别人好看？” 唐姚笑道：“从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人，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容貌美丑是对于陌生人来说的，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你心里想她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男的女的都一样。” 之后转了几趟电梯，他们终于来到唐娇指定的咖啡店，这个时间不早不晚，里头几乎没客人，要求靠窗的位置也很顺利。 “我们要坐蛮久的，多点一些东西吃。”唐姚说，“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许沁便见唐姚从包里拿出望远镜，对着楼下调试焦距，样子看起来很可疑很奇怪，她顿时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拖自己来。 许沁说：“你对你妹妹真好，平时没什么事，是能让你放下快递站的工作的。” 唐姚笨拙地调整着焦距，还不太会用，一面应道：“生意哪有家人重要，我就这一个妹妹。” 许沁很羡慕，离家读书太久，来自亲情的温度，总隔着手机屏幕，妈妈无数次催她回家考编织，找个好人嫁人，可她想留在大城市。 “这个东西到底怎么用啊？” “你拿倒了。” 许沁伸手来，她本意是想抓望远镜，却抓住了唐姚的手，两人都顿了几秒钟后，唐姚赶紧把望远镜调个头，笑着说：“看见了看见了，厉害，天桥上的人，脸都看得清楚。” 许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留存着唐姚肌.肤的温度，刚才那一下，让她的心脏猛跳。 她有很多的话要说，但现在帮唐娇找出什么人跟踪她更重要，许沁调整了心情，问道：“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还要来吗？” 唐姚收起了望远镜，随便拿了一块马卡龙：“两三天吧，她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安全第一，这种事不能抱有侥幸。” 许沁见唐姚吃马卡龙吃得很开心，对桌上的各色甜品也很感兴趣，她笑道：“原来你喜欢吃甜的？” 唐姚说：“你忘了，我牛奶都是喝可可味的。” 许沁喝了口咖啡说：“那个没营养，只有糖分。” 唐姚指了指脑袋：“对身体没营养，对心情和脑子有营养，吃了开心。” 此时唐娇来了消息，问哥哥到没到，唐姚拍了几张直男风的甜品照片给她，在公司洗手间看照片的唐娇，发现对面有人，当然要问是谁。 哥哥很快回复：许沁，她今天路过快递站。 唐娇无语极了，她家哥哥就是个傻子，但文字表达有限，反正许沁认识的唐姚本身就是个“傻子”，唐娇就决定不多嘴，让他们去自然相处。 不过这件事，她也好好地告诉了郭旭东，男朋友的担心不必多说，但郭旭东答应，先等她自己来处理。 万一抓到的跟踪狂真的是要调查他们两个，郭旭东说必须由他来出面解决，所谓在公司的地位，或者工作，绝不是被人拿来当把柄威胁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姚听许沁说了很多学校的事，他也说了些最近快递站的问题，以及对未来的打算和担心，聊得很开心。 当喝到第三杯咖啡，甜品都吃腻了的时候，妹妹终于下班了。 唐娇今天掐着点准时下班，这样在她进地铁前，天还能是亮着的，不然就算天桥上有路灯，唐姚离得那么远也看不清楚。 她走出公司时，心里很紧张，一时对周遭的敏锐和警觉都降低了，耳机里则传来哥哥的声音：“你走慢点，不然我来不及看。” 这一边，唐姚单手举着望远镜，本来坐在对面的许沁过来，替他拿着手机和妹妹保持通话，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唐娇的声音：“唐姚，我有点害怕。” 唐姚嗔道：“怕什么，你慢点走。” 天桥上的唐娇，刚要冲哥哥发脾气，竟然看见郭旭东坐在一旁的休息长凳上，甚至还有游客请他帮忙拍个照片。 郭旭东帮忙拍完照片，把手机还给人家，特意往唐娇这里看了眼，然而慢慢地顺着她的方向，保持着距离往前走。 唐娇立刻踏实了，放轻松下来，和平常一样自然地往地铁口走。 “等等，唐娇，别动。”耳机里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裴厚德怎么在这里，会不会是他？唐娇，你别动，假装打打电话，我马上下来。” 郭旭东见唐娇突然不走了，便自然地靠到另一边，拿出手机佯装打电话，目光朝唐娇的身后扫去。 步行天桥上，很多行人匆匆而过，但不远处，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也停了下来，靠在边上看风景，却时不时往唐娇这里偷瞄。 他收起手机，锁定了目标，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并不认识的人，随时准备保护唐娇。 第196章 初见大舅子 裴厚德还奇怪，唐娇怎么不走了，身后就压过来高大的身影，一回头，只见绑着石膏的唐姚正怒视着他。 “文文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唐姚单刀直入地问，“你在盯我家娇娇？” “没有没有……”裴厚德脸涨得通红，“我、我跟朋友过来这里玩玩的。” 唐娇看见哥哥锁定了裴厚德，立马跑来，质问道：“是你啊，怪不得，昨天晚上一回新康里，就觉得没人跟着我了，文文爸爸，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厚德结结巴巴，坚持称他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不肯承认自己是跟踪唐娇。 唐姚很凶地说：“大家老邻居，回弄堂闹开了脸上都不好看，你最好适可而止，不然我也不客气。” 裴厚德也急了，他没道理，只能仗着自己年纪大是长辈，呵斥唐姚和唐娇没礼貌，说这马路难道是他们家的吗，他就天天来，他们管得着吗。 唐娇说：“你是不是想通过我找文文啊？” 裴厚德眼神闪烁，别过了脸。 唐娇说：“行呀，你天天跟着我好了，我无所谓，马路不是我家的，但我确定你跟着我没结果，我不知道文文在哪里。” 裴厚德着急地问：“娇娇，你良心好，你告诉阿叔，文文去哪里了？” 唐娇说：“文文爸爸，我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信不信你自己判断。你要来跟着我，只管跟，我反正每天都要上班下班，可你吃得消吗？” 裴厚德说不出话，这些日子，他真的身心疲惫，一方面女儿找不到，房产证找不到，一方面要瞒着老婆他和赵小娟的事，就像现在出来，他也还担心着，弄堂里会不会有人故意跑去他们家告诉张春那天的事。 裴厚德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灰溜溜地离开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默契地认定穷寇莫追，裴厚德应该不会再跟踪她了。 唐娇问哥哥：“小许呢？” 唐姚正在划拉手机，给许沁的微信转钱，他刚刚冲出来，都没结账，这一顿咖啡至少四五百块钱。 “她马上下来了，你们要见个面吗？”唐姚说。 “那倒不用，你送人家回去吧。”唐娇还惦记着身后的郭旭东，也不知道男朋友现在在哪个方位。 唐姚看向远处，裴厚德已经走得很远，快下电梯去坐地铁了。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也再一次瞄到，对面有个男人在往这里看，而且这个男的，刚刚坐在长椅上，看到唐娇来了之后，就偷偷摸摸一直跟在她身边。 “你不走吗，你去接小许吧……” “等一下！” 唐娇想尽办法要把哥哥撵走，哥哥却突然推开她，大步往前冲，唐娇一转身，就见唐姚冲着郭旭东去了。 “你盯着我们看什么，你盯着我妹妹干什么？”唐姚的个头，和郭旭东不相上下，而郭旭东即便看着不显年龄，到底差了十几岁，两个男人站在一起，脸上的岁月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我……”郭旭东以为自己可以“隐形”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 “要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但如果想对我妹妹动什么脑筋，别怪我不客气。”唐姚很凶地威胁着，“我看你斯斯文文，穿得像模像样，最好做事也斯斯文文，脑子放干净点。” 唐娇已经傻在她哥哥身后，这些话她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便见郭旭东朝侧边跨了一步，指向她说：“我，是她男朋友。” 唐姚说：“我管你谁的男朋友，别盯着我妹妹。”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就看见了站在背后，一脸发懵的妹妹，这表情这眼神，唐姚又不是真的傻子，猛地回眸看看郭旭东，再看看唐娇。 “你好，我叫郭旭东，是唐娇的男朋友。”郭旭东礼貌地伸出手，“因为知道有人跟踪她，我不放心，就坐在那里等，看样子那个人已经被你们赶跑了。” 这一下，轮到唐姚懵住。 就这么曝露在唐姚面前，其实郭旭东也是后悔的，但怎么说呢，确保女朋友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娇娇没事，什么都好说。 “这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唐姚，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男朋友。”唐娇也总算缓过来，抱怨哥哥说，“你怎么这么敏感，路人都不能多看一眼吗，我是不是不要出门了？” 唐姚说：“他何止多看一眼，我在楼上就看到他偷偷摸摸跟在你旁边，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后来才看到裴厚德。” 但见郭旭东的手还伸着，唐姚毕竟也是有教养的小孩，擦了擦手后握上了：“不好意思，我误会了，主要还是担心我妹妹。你好，我是她哥哥，我叫唐姚。” 不远处，许沁急急忙忙跑来，她还把没吃完的蛋糕甜品都打包了，自然唐姚微信上转的钱她没拿，她又不是什么穷苦学生，只是一个人在外地求学，过日子当然要精打细算。 她并不知道裴厚德是谁，还以为郭旭东是裴厚德，可是看到样貌堂堂气质温和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个跟踪狂，而且唐姚还和他握手。 此刻已是下班大潮，天桥连接着附近各栋大厦，密密麻麻的人从每个入口涌出来，包括银河的人。 于是二十分钟后，在边上的国金找了家有包房的餐厅，除了唐娇和服务员沟通点菜外，其他三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今天我请客，约好都没这么巧的。”唐娇尴尬地笑着，又问许沁，“你今天没课吗，要紧吗？” 许沁说：“没课了，但我可能吃不下，一下午吃了很多蛋糕点心，真不好意思。” 却见唐姚干咳了一声，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了郭旭东，郭旭东随身也带着名片夹，一样礼貌地做了个交换。 但是看见郭旭东的名片，唐姚立刻看向了妹妹：“你不是说？” 唐娇弱气地笑着：“对呀，是在银河大厦里的公司呀，是个小头头，我是不是这么说的？” 这绝对是咬文嚼字的钻空子，妹妹是没说谎，可她也没说真话。 唐姚做快递会接触各种各样，乃至各个阶层的人，银河大客户部总监什么地位，他心里拎得清。 “很抱歉，郭先生，恕我冒昧，请问你的年纪？”唐姚一脸认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哥哥，我想知道我妹妹在和什么人交往，好帮她一起做判断，能保护她。” 郭旭东冷静地说：“今年年底我三十八周岁，我知道，我比唐娇大很多。” 唐姚脑子一嗡，视线也有些模糊，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但这个人有钱有地位，长得也不错，基本附和他认为可以骗走妹妹的人的一切要素。 他承认，自己也会老，也有三十八岁四十岁的那天，他不希望到时候会被看做已经没资格追求爱情或者怎么样，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样一个人，要来追他才二十五岁的妹妹。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唐姚心里很乱，把所有的事想到了最坏，但最坏是什么呢，无非是妹妹过些日子被淘汰了，这个男人再找个更年轻漂亮的姑娘继续作伴。 可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他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人随便玩玩，差了十几岁，唐娇真是昏了头。 唐姚一走，餐桌上气氛就尴尬了，许沁一方面担心唐姚，一方面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会影响郭旭东和唐娇说话，便也借口去洗手间，跟了出去。 服务员进来上了一些菜，唐娇把筷子从带有餐厅logo的纸袋里抽出来，郭旭东便撕开了湿巾递给她擦手，说道：“对不起，我太担心你了，我想你哥哥应该不会留意我，毕竟天桥上那么多人，是我不好。” 唐娇无奈地说：“他是来抓跟踪我的人，你总盯着我看，他当然会发现你嘛。” 郭旭东说：“看得出来，你哥哥一时半刻接受不了我的年龄。” 唐娇不在乎：“又不是让他跟你谈朋友，他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郭旭东说：“他怕我是坏人，怕我只是和你……” 唐娇夹了一块糖醋小排给他，堵住了郭旭东的话语，笑着说：“让他冷静一下就好，他只是想保护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郭旭东慢慢咽下口中的肉，问道：“那个女孩子，是女朋友吗？” 唐娇露出八卦的笑容，小声说：“那个女孩子已经表白过了，我哥哥还在装傻。” 这一边，唐姚径直走出了餐厅，生气地坐在等位区，许沁跟出来，离开他两三米远，唐姚抬头看见后，苦笑一下：“你怎么跑出来了。” 许沁这才走近：“我有些担心你。” 唐姚说：“不如担心担心唐娇，她脑子昏掉了。” 许沁在边上坐下：“我觉得郭先生不像坏人。” 唐姚皱眉头：“他快四十岁了，他……” 许沁说：“如果他是个十足的好人，一心一意对唐娇，你在乎年龄吗？” 唐姚愣住，是啊，他明明不是纠结人家的年龄，但因为什么都不了解，只能拿这个说事。 许沁说：“随便找女人玩玩的有钱人，会担心女朋友的人身安全吗，出事了另外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唐姚不服气地说：“那他还教唐娇撒谎。” 许沁说：“这个你要问清楚，是唐娇自己想的，还是人家教的。” 唐姚嘴笨，已经跟不上了，急道：“你怎么就帮着那个人说话，你了解他吗？” 许沁反问：“那你了解吗，你就给人家下定义是坏人？年纪大就该被歧视吗，年纪大就不能追求幸福了吗？” 第197章 你不要去骗小姑娘 唐姚叹气：“不是年纪大的问题，是大多少，你知道我妈妈几岁吗？” 许沁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也是你爸爸妈妈的事，如果不考虑他们，你怎么想？” “我？”唐姚一时语塞，浮躁地抓着石膏，他的胳膊痒死了。 “先去吃饭吧，然后大家好好谈谈，如果我不合适在场，我先回去也行。”许沁说，“你总该先了解人家，再下定义，我知道你是为了妹妹好，我想唐娇和郭先生都知道。” 唐姚说：“一起吧，不然我更尴尬，许沁，今天真是满烦你了。” 餐厅包房里，喂了郭旭东一块糖醋排骨后，唐娇没再动筷子，郭旭东也是，唐姚和许沁回来时，菜也上齐了。 不论如何，初次见面，总不能揪着年龄的问题不放，而郭旭东主动找话题聊天，找唐姚最喜欢的物流话题切入，并充分体现唐姚的专业素养，他只是负责引导话题，不会让唐姚感觉他有卖弄的嫌疑，也不会让话题太冷。 唐娇在一边暗暗佩服，也明显地发现，郭旭东平时对待她不是这个样子。 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郭旭东在用谈话技巧，倒也不是不真诚对待自己的哥哥，而是在努力让这顿饭别那么尴尬。 至于唐姚，多少也有些判断人的目光，起码眼下能肯定，郭旭东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是个实干的人。 虽然一顿饭吃好了，都没有就唐娇是否能和郭旭东交往这个问题深入探讨，但气氛还是很融洽的，只不过吃了一下午甜品的人战斗力不足，剩下很多菜。 唐娇请服务员打包，许沁就说，让她把甜品也带回去。 唐娇说：“要不我们分一分，你回宿舍也能吃。” 却听哥哥说：“她们宿舍没冰箱，放坏了，要吃坏肚子的。” 许沁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娇笑了笑：“人家小许的事情，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郭旭东在桌下轻轻碰了唐娇一下，叫她别恶作剧。 四个人在餐厅外分开，看着妹妹跟别的男人离开，唐姚心里很失落。 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爱妹妹，只不过是个自然的存在，什么兄妹情深没那么夸张的，直到今天，他才懂了。 “我送你回学校。”唐姚收回目光，摸手机打算叫车子。 “坐地铁就到了，我到学校给你发消息。”许沁说，“国庆节要人值班的话，叫我一下。” 唐姚说：“那你把微信上的钱收掉，打包的蛋糕都给我妹妹拿走了。” 许沁拒绝：“你妹妹还请我吃饭了，反正我今天挺开心的。” 唐姚问：“你觉得，郭旭东是好人吗？” 许沁坦率地说：“只吃了一顿饭，实在无法判断，而且对人的定义有很多，精明的人是坏人吗，笨的人就是好人吗？再说，来一个你心目中十全十美的人和你妹妹结成夫妻，你妹妹就一定会幸福吗，你眼中的十全十美，就一定是你妹妹也认可的吗？” 唐姚被绕晕了：“这怎么回答？” 许沁说：“对啊，那为什么还要纠结呢。” 唐姚哭笑不得：“走吧走吧，你们都是读书好的人，我脑子怎么转得过你们。” 提到读书好，唐姚自然想起了林西成和文文，在许沁下车换乘后，他立刻给林西成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听说过，银河的大客户部总监，那个郭旭东的人。 林西成和文文刚跑步回来，一个在洗澡，一个在厨房擦地，他们还不知道裴厚德去跟踪唐娇的事，林西成搓完抹布，来看响个不停的手机，是唐姚找他，而他在一长串的消息里，迅速看见了郭旭东三个字。 裴雅洗完澡出来，下意识地又转回去确认浴室里是否打扫干净，自己的东西是否收拾好，林西成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心疼。 不过今天不说这个事，他干咳了一声：“文文，郭旭东你认识吗？” 站在浴室门口的裴雅愣住了，但下一秒就告诉自己，要冷静。 据她所知，郭旭东和林西成见过面，银河和林西成之前的公司也有合作，所以有可能，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和她聊聊。 她一面往卧室走，一面把问题丢还给林西成：“你认识他吗？” 林西成又气又好笑：“你就这么防我，我连名字都报出来了，你还装傻？” 裴雅还是很稳的：“装什么傻？” 林西成说：“唐娇的男朋友，郭旭东，银河的大客户部总监。” 裴雅这下破功了，摘下干发巾捂着脸，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姚姚哥哥知道了吗？” 然而林西成的笑容少了几分，他不得不告诉文文一个扫兴的事，那就是裴厚德企图跟踪唐娇来找到女儿。 对于父母的行径，裴雅倒是淡漠，唯有担心娇娇：“但愿他们别去银河找麻烦。” 林西成说：“应该不会，大公司肯定需要门禁，他们至少上不去。” 裴雅稍稍放心了些：“希望是这样。” 话题绕回唐娇和郭旭东，林西成果然还是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的年纪，你觉得没问题吗？” 裴雅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问题，郭总监是很好的人。” 林西成说：“当然我也觉得没问题，可姚阿姨他们怎么办？” 裴雅说：“那就是娇娇和郭总监要面对的问题，如果你是支持娇娇的，那就只管支持她好了。” 林西成没得反驳，冲文文摇了摇头，转身要去拿衣服洗澡，忽然想起了公司的项目庆祝酒会上，郭旭东曾经跟他搭讪。 他皱起眉头，看着文文说：“好像，问题出在我身上。” 裴雅不懂：“什么问题？” 林西成一副来不及吃后悔药的懊恼，说：“很可能是我告诉郭旭东，唐娇没有男朋友的，才促使他去下手的。” 裴雅笑起来：“你才知道啊？” 林西成睁大眼睛：“你知道？” 裴雅说：“郭总监都告诉娇娇的，娇娇也告诉我了，人家坦荡荡。” 林西成有些不服气：“你们这些小姑娘，最容易被三十几岁的男人骗了。” 裴雅说：“那你将来三十几岁了，不要去骗小姑娘。” 挺正常的一句玩笑话，两个人突然就静默了，林西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僵硬地说：“你吹头发吧，别感冒，我去洗澡了。” “好……”裴雅答应着，用干发巾裹着头发回到卧室，心里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抗抑郁药吃多了，有副作用了。 林西成跑去浴室，里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淋浴房的玻璃上一点水渍都没有，明明自己马上要洗澡，马上还要弄湿的，文文非要擦干净再出去。 可他们说好的，不论对方做什么家务都不干涉，但这样也太辛苦，好像寄人篱下的谨慎，他很心疼。 “慢慢来吧……”林西成自言自语，“以后就好了。” 可是以后，是多久之后？ 唐姚搬走后，林西成一度失落到极点，文文的到来，让他不再寂寞。 但唐姚的存在，只能说是家里多了个人，文文在家，就是他心里多了个伴。 什么伴，弄堂小伙伴，还是…… 想到“伴侣”二字，林西成心跳得快蹦出喉咙，加大了花洒的冷水，从头浇下来。 这会儿，郭旭东的车快到新康里附近了，现在连哥哥都知道的事，唐娇觉得没必要再偷偷摸摸，她不想浪费一站路地铁的钱，让郭旭东开到路口去。 “我今晚，应该会和我哥哥深谈一下。”唐娇无奈地笑，“没办法，你要是有个妹妹，你才会理解他，我哥哥真的很爱我，很爱很爱我。” 郭旭东总是被唐娇感动着，其实他们这一代人，早就和唐娇那一代划分界限，甚至互相敌对、争夺资源。十几年的代沟，不是几部动画片几部电视剧的问题，可唐娇和印象中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能明白即便父母之爱、兄妹之爱也不是理所应当的姑娘，全世界都会喜欢她。 “我也很爱你，娇娇，我的出现，不是要你不再接受父母和哥哥的爱，是多一个人来爱你。”郭旭东说，“我绝不希望因为我，你和你的父母和你的哥哥发生矛盾，一定能有个办法，让大家好好沟通，开开心心的。” 唐娇笑道：“晓得了，别吵架是不是，话说回来，我跟你吵过架吗，为什么你也认定我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郭旭东说：“那些英雄事迹，不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唐娇笑得眯起眼睛，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开车的郭旭东说：“你今天，把我哥哥当客户对待了吧？” 郭旭东有些紧张：“很明显吗？” 唐娇说：“倒也不至于，但是我终于明白，你没有用那些技巧对付我。” 郭旭东说：“你哥哥比我小那么多，平时看到这些小朋友，他们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就因为他是你哥哥，我反而很紧张。” “你紧张吗？” “紧张，只是我克制了。” 唐娇摸摸他的胳膊说：“别紧张，有我在呀，我们全家都听我的，我是大王。” 她的手机响了，是文文发来的消息，文文一面好奇今天四个人吃饭的场面，一面又为了她爸爸的所作所为道歉。 唐娇心疼地说：“文文真可怜，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第198章 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好了 郭旭东问：“文文最近好吗？” “林西成把她照顾得很好，但是两个人吧……” “怎么了？” 唐娇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这样下去，以后要么变成陌生人，要么就变成情侣变成夫妻。” 郭旭东秒懂，说：“你觉得他们彼此都在克制？” 唐娇就是这个意思，她很高兴：“跟你说话太舒服了，哪怕我表达不清楚的事，你也能立刻明白。” 车子到了新康里外的路口，缓缓靠路边停下，唐娇拿好了东西准备下车，心里头莫名有些不舍，放下东西，又和郭旭东抱了抱，被拍哄着说：“明天开始，我来接你上班。” 唐娇摇头：“你是我的男朋友，又不是司机，我坐地铁上班最方便，还不用担心堵车，你有来接我的时间，不如在家好好吃个早饭。” 郭旭东亲了她一口：“有任何事，给我发消息，好好和你哥哥谈，别着急。” 唐娇甜蜜地说：“我爱你。” 下了车，郭旭东看她进弄堂门，才把车开走，半路上接到白纪川的电话，按掉后没再打来，就知道不是急事，到了家再回电。 白纪川说：“一然能安排你们坐在不被打扰的位置，不会被媒体或者其他客人拍到，也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后台，你再考虑一下。” 郭旭东笑道：“你们这么费心，我怎么好拒绝，等我和娇娇再商量一下。” 白纪川说：“希望你们能来。” 郭旭东说：“今天和她哥哥见了面，没想到我现在还会有一天，对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小朋友紧张，论资排辈他是我大舅子是不是？” 白纪川很好奇：“他们长得像吗？” 郭旭东说：“不是很像，但都挺好看，小伙子个头很高，性格也不错，就是太保护妹妹，看谁都像骗子。” 此刻唐娇刚洗完澡，在阁楼和妈妈一起吃东西看电视剧，坐地铁回来的唐姚，也到家了。 “你手机在下面响。” “哦，我看完这集就下去。” 姚玉芬问儿子：“你肚子饿不饿，妹妹带回来很多吃的东西，有蛋糕有……” 吃了一下午甜品的唐姚，再怎么喜欢甜食，今天也够腻了，拿了替换衣服迅速下楼，顺带说了句：“唐娇，待会儿借我用电脑。” 用电脑只是借口，洗完澡的唐姚，名正言顺地来了妹妹的房间，他坐下来，隔着防尘毯按了几下钢琴键，问道：“你突然学钢琴，是为了那个人？” 唐娇说：“人家那么优秀，我也想有点能提升自己的技能，将来给他个惊喜。” 唐姚呵呵一笑：“他真有本事。” 唐娇不服气地问：“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事业有成啊，为什么在你眼里就不是好人，十几年后你有了自己的物流公司，有了自己的事业，你可能发展得比他还好，那你也是坏人了吗？” 唐姚压低声音说：“大十几岁，你昏头了，等你四十岁，你还很年轻，他已经是老头子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屋子里静了半分钟，唐娇说：“爸爸是老头子了吗？” 唐姚瞪着她：“我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边，林西成的卧房门被敲响，文文说：“西成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西成立刻起来开门，只见文文在门前，温柔地微笑着：“关于郭总监的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好吗？” 林西成说：“正好有点饿了，叫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文文想了想，笑道：“羊肉串。” 林西成点了外卖后，就在餐桌边听文文开始说郭旭东的事，才知道，原来文文第一次见他，是唐姚摔断手那天。 其实文文知道的也不多，外卖送来，她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这些话听下来，林西成能感受到唐娇已经被宠上天，不论是经济能力，还是人生阅历，郭旭东都能给她最好的，可以被银河选中担任高职的人，工作能力和人品，必定都过得去。 裴雅慢慢地吃完一串羊肉，说道：“我能明白姚姚哥哥的担心，但也希望你们，哪怕不赞成，也不要伤害娇娇，不要强迫她做出选择。” 林西成点头：“我会劝唐姚冷静，其实我们不是对郭旭东有敌意，只是担心唐娇。” 裴雅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林西成把烤茄子递给文文，说道：“你把郭旭东说得那么好，要是有他那样的人来追求你，你会喜欢上吗？” 裴雅摇头：“郭总监很好，但不是我喜欢的那样。” 林西成笑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裴雅看着他，四目相对，各自眼睛里都有什么东西飘过，为了缓解气氛，她对着满桌烧烤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小伙伴的群里。 亭子间里，兄妹俩正僵持着，各自的手机响了，都看见了那两个人在吃烧烤。 “你说林西成会不会真的和文文在一起？”唐娇问。 “不是挺好吗？”唐姚说，“你放心，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没事的。” 唐娇问：“那小许呢？” 刚刚还满身兄长威严的人，顿时弱气了几分：“她不是挺好，怎么了？” 唐娇说：“麻烦人家那么多事，别忘了还人情，不是每个小姑娘，都愿意帮你做这么多事的。更何况，人家已经对你表白了，你这样不清不楚地带着人到处跑，你不觉得很残忍吗，你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担心。”唐姚说，“我们早就讲清楚了。” “那我和郭旭东的事，也不要你管。”唐娇立刻道，“我和他很好，你们担心的问题，我早就都弄清楚了。 唐姚说：“我是你哥哥，我有责任……” 唐娇不以为然：“可你能保障，我照你们的要求去找一个人结婚生子，就能注定一辈子幸福？”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唐姚使劲回忆，对，就是今天，许沁对他说的。 唐娇说：“我不求你帮我支持我，至少在之后和爸妈商量的时候，你能不要帮他们一起向我开火。反而是郭旭东，每一次都劝我，不要和你们争吵，今天送我回来还说，他爱我但绝不希望我为了他和家人决裂，他一直都在告诉我，该如何更好地处理这些问题。你呢，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就咬着年龄不放。” 唐姚急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娇说：“其实你自己对感情很胆怯，追求文文也好，被小许表白也好，你表现得都很让我失望。唐姚，你是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我也不行，但是你错了哦，我们虽然是双胞胎，可性格不一样，各有各的聪明，在感情这方面，我肯定比你强。” 唐姚被说得哑口无言，文文的事过去了，姑且不提，但是许沁…… 唐娇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小许，就别去招惹人家，不然就是渣男。” 门外传来妈妈下楼的声音，兄妹俩顿时都安静了，听见妈妈下楼去，唐姚便也起身：“下次再说吧。” 唐娇说：“我要你今天就表个态度，站在哪一边？” 唐姚抿着唇，垂眸纠结了几秒钟，抬起头说：“我站你这边，至少郭旭东不是坏人，我想我不会判断错。” “真的？”唐娇坐起来，有些不敢相信，“你会支持我？” 唐姚说：“但你要保护好自己，其实谈朋友怎么都行，但将来决定结婚的话，一定要想清楚。” 唐娇跳起来，给了哥哥一个拥抱：“我知道，我脑子很清楚。” 唐姚摸摸妹妹的头，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买，不要被郭旭东的钱骗走，你要爱他那个人，知道吗？” 唐娇有些感动：“哥哥，谢谢你。” 唐姚啧啧：“听见你喊哥哥，真不容易啊，你说郭旭东以后，会不会喊我哥哥？” 唐娇嫌弃道：“你也好意思，人家比你大那么多。” 很快，哥哥被说服的好消息，迅速传到了郭旭东和文文的手机上，裴雅跑来厨房，对正在分类烤串垃圾的林西成说：“姚姚哥哥答应支持娇娇了，我就知道，姚姚哥哥是讲道理的。” 蹲在地上的林西成，看着文文一脸灿烂的笑容，问道：“郭旭东的年龄，估计他们很快会结婚，文文，你要不要给唐娇当伴娘？” 文文更开心了：“当然愿意，不过我觉得，结不结婚反而不重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就好了。” 林西成看着她，厨房里的气氛突然又变得怪怪的，最近他们两个总是这样，明明相处得自在舒适，却又总在突然之间冷场。 细想起来，似乎每一次的问题都牵扯到感情，每一次都是。 “是啊。”林西成站起来，看着文文说，“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好了。” 文文眼神一晃：“西成哥哥，我先去刷牙了。” 林西成点头：“明天早晨我有事会出去，你自己弄早饭吃，中午也是。” “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嗯，我下午会买菜回来，晚安，早点睡，不要和唐娇聊通宵。” “晚安……”文文看着林西成，缓缓收回目光，往卫生间走去。 第199章 我大概，真的喜欢你 林西成回到卧室，就收到唐姚的消息，果然他还是担心妹妹的，担心得不得了。 他告诉唐姚，文文能看到如此权威的精神科医生，是郭旭东帮忙介绍，郭旭东不仅对唐娇好，对她的朋友也一样好。 唐姚很意外，妹妹都没提这么大的功劳，不仅是功劳，更是本事，人家随随便便就能认识那么厉害的医生。 林西成说：从时间上来看，他还向我确认过唐娇是不是有男朋友后，才去追她的，如果只是想随便玩玩，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更有意思吗，我们不要把人想得太坏。 唐姚那儿沉默了很久，才回复：我今天会不会表现得太傻太过分，给唐娇丢脸？ 林西成笑了，说：唐娇很小概率会找到同龄人或者姐弟恋，反正怎么找，妹夫都比你大，具体大几岁也没区别了，别紧张，你是舅老爷，是妹妹娘家的靠山，腰板挺起来。 此刻，终极目标是逐渐进化成宠妻狂魔的郭旭东，在和唐娇商议高跟鞋新品发布会的事，唐娇觉得要总裁夫人特地照顾她很过意不去，那天肯定还有更多重要的人物要接待，她不希望给人家添麻烦。 郭旭东好脾气地说：“没关系，不去也没关系，反正每年都有发布会，将来总有机会再去。” 可唐娇又觉得，人家如此盛情，轻易拒绝很不给面子，上次在餐厅外相遇，她连招呼都没打，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 “可以带文文一起吗，我和文文一起去，你自己去，对不起我知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郭旭东说，“我送你和文文去，你们入场后，我再进去，我明天再去要一份邀请函。”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唐娇咕哝着：“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不能大大方方地和你站在一起。” 郭旭东说：“从我们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为我考虑，为什么还要对不起，不是你不好才不能大大方方地站在我身边，而是你太好，太在乎我。” 唐娇软乎乎地笑起来：“又来了又来了，不表扬我一下，你睡不着吗？” 郭旭东宠溺地说：“早点睡，等我拿邀请函给你，当然，你先问过文文愿不愿意去，文文不是你的小跟班。” “她就是我的小跟班，从小都是。”唐娇玩笑着，隔着手机亲了亲心爱的人，“晚安，我爱你。” 收到娇娇的邀请，裴雅很开，她对任何未知的世界都充满了求知欲，还能帮娇娇解决尴尬的话，就更好了。 但是，裴雅想起来，她没有漂亮的可以参加这样的场合的衣服。 唐娇说：我也不知道该穿什么，等我了解一下，我来给你准备。 她刚发完消息，就听见弄堂里铁门砰地一声巨响，趴到窗口看，便见裴厚德的身影，从路口消失了。 但唐娇没告诉文文，她觉得那对夫妻，没资格有文文这么好的女儿。 “热闹”的一天过去了，裴雅关上手机，仰面而卧，缓缓闭上眼睛。 可眼前不是黑暗，而是搬来这个家后所有愉快的事，事实上搬来这里后，每一分钟都是开心的。 裴雅睁开眼睛，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裹住，再次闭上眼，方才那尴尬的“晚安”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 裹着被子，她越来越热，越来越闷，猛地掀开坐起来，额头上汗涔涔，大口喘着气。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可她并不痛苦，在家发病时，那才是生不如死，她能确定，她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纠结。 “我大概……真的喜欢你。”裴雅抱膝而坐，把脸埋在膝头，“林西成，我喜欢你。” 长夜过去，隔天一清早，林西成就出门帮朋友办事。 失眠大半夜的裴雅睡得很熟，什么动静都没听见，等她起床去洗漱，家里已经没人了。 林西成没关卧房的门，开着窗户通风，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 裴雅走来，见屋子里干净整齐，被子都好好地叠好了，可她觉得这么闷着，容易滋生螨虫，也浪费了大好的阳光，就跑回去找手机，问林西成能不能帮他晒晒被子。 当然，她知道林西成一定会答应，于是不等收到消息，就替他把被子抖落开，用几张椅子支撑起，让窗前的阳光，洒满被子的角角落落。 等她吃早饭时，林西成才回复说：“谢谢，别太辛苦了。” 裴雅往卧房窗口看了眼，太阳都转向了，再晚些可就晒不到了。 吃过早饭，准备打扫卫生，却收到琴行老板的消息，人家希望裴雅能补一份正式的简历留档用。 这是应该的，裴雅本就有之前去学校应聘时准备的简历，出门打印后，就独自一人送来琴行。 白天的琴行和隔壁的教育机构都很安静，裴雅看到老板从隔壁过来，才知道两家都是他的，只不过他主要负责琴行这边的生意，老婆负责教育机构的管理。 看到她的简历，老板惊愕不已：“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不找一份正式工作，去哪里都会有公司抢着要你的，我给你开的价格，好像太低了。” 裴雅没说什么，但老板带着她去了隔壁，问她有没有意向来这边上口语课，并实话实说，外教成本太高还不好管理，当然他不会给裴雅很低的薪资，课时也会和钢琴课错开。 “我想先专心上钢琴课，如果之后有余力，我们再来商量好吗？”裴雅微笑着，客气地拒绝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她还没有信心两头兼顾。 老板并不强求，只希望裴雅之后能再做考虑，他们再一起往琴行走时，有个女人脚步匆匆地闯进来。 那个女人风风火火、气势冲天，都没留心边上的人，可是裴雅认出来了，是重点班那个女孩子的妈妈。 果然，门里立刻传来斥骂声：“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钱砸下来，我女儿的成绩一点都没提高，连单元考试都考得一塌糊涂，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老板尴尬地冲裴雅笑笑，说总会有些难缠的家长，请她到琴行稍稍等待一下，他先去处理这个事情。 别的家长是难缠还是教育机构推卸责任，裴雅不做评价，但这一位，她完全可以相信，是家长的过错。 当然，教育机构的老师发现孩子资质不足时，并不会主动告知，这样他们还怎么赚钱呢。 于是一边自以为尽心尽责地教导，孩子这边却什么都没学进去，家长的钱一笔笔砸下来，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裴雅轻轻叹了一声，她小的时候，妈妈这样的家长还是少数，但现在恐怕是大多数了。 父母对于孩子的要求越来越高，总以为用钱就能砸出一个天才，别人学的自家孩子也要学，却从不问问孩子喜欢什么，也不好好观察一下他们擅长什么。 一对家长教一个或两个孩子都教不好，为什么要奢求同时教几十个或上百个学生的老师把他们家的孩子教成天才。 老师固然有老师的职责，可现在很多家长，并不仅仅把孩子交给老师，还交给金钱，唯独不交给他们自己。 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要是期中考试，她还是没有进步，我就去告你们，你们不能赚黑心钱……” 裴雅觉得很刺耳，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她是不是该庆幸，不会在琴行碰到这个家长。 她好歹还因为被逼着学钢琴，而找到人生做喜欢的事，那个孩子，恐怕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在她提高英文成绩之前，没资格触碰任何其他的事。 老板急急忙忙跑来，继续和裴雅谈之后的工作，目前他已经有一个课程计划，等招来了学生，就可以上课了。 “我可以把你的简历给学生家长看吗？”老板仔细地问道，“当然我会隐去一些私人信息，这样我们谈价格时，比较占优势。” 裴雅说：“要是方便，可以录几段我的演奏视频，在家长咨询的时候播放给他们看。” 老板眼睛一亮：“对对对，我们还是第一次招到你这么高级别的老师，裴老师，现在方便吗？” 裴雅笑道：“为了随时来上课，我最近每天增加了练琴的时间，其实考完国内所有的等级后，我练习得就比从前少了，最近正在慢慢捡回来。” 老板笑道：“那你也是在山顶一边看风景一边捡，不是山脚下捡枯枝碎石头的人能比的。” 这天中午，娇娇收到了文文发来的视频，戴上耳机和一起吃午饭的前辈分享，前辈看得呆住，她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后来放弃了。 “弹到这个级别，很苦很苦。”前辈认真地说，“我因为吃不起苦，没几年就放弃了。” “是吗，可她从来没说过苦。”唐娇说，“她说这是她喜欢的事。” 前辈说：“了不起，唐娇，你的朋友很优秀。” 唐娇想了想，关上手机说：“其实，她有重度抑郁症，最近在另一个朋友家里养病，好多了，就一个多礼拜前，因为长时间进食障碍，她差点要饿死了。” 前辈顿时满眼心疼：“她一定很辛苦吧，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和提供帮助的。我的医生说，我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她，而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很努力地想让我好起来，我还只是抑郁倾向，就已经很痛苦了，你的朋友会更辛苦，唐娇，你要多帮帮她。” 第200章 唐姚，你不会明白的 唐娇点头说道：“我们都在帮她，她看病的医生，也是郭旭东介绍的，她已经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我们还把她从她爸妈身边带走，她现在越来越好了。” 前辈眼睛红红的，回首自己当年毕业后，由于职场霸凌而险些抑郁的日子，再看唐娇对她的好朋友无条件的保护和帮助，她也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姑娘。 前辈说：“我想，郭总监喜欢你，一定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唐娇脸红了，低头吃东西，小声说：“那我也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的。” 前辈笑道：“前几天她们还在讨论，是总裁好看，还是郭旭东好看。” 唐娇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是郭旭东。” 此时，有其他同事端着饭菜过来，她们立刻停止了郭旭东的话题，而其他人则好奇地问唐娇：“你们家什么时候拆迁，价钱谈了吗？” 唐娇说：“开始造临时板房了，拆迁办的人会在那里办公，好像第一个步骤是通知到户，要签名同意达到一定比例，这个项目才能真正落实。” 大家都说他们家要发财了，只有唐娇自己知道，能解决家里所有人的住房问题已经很好了，发财是几乎别想，当然有总比没有要好。 巧的是，妈妈发来了微信，一连十几张照片，她和弄堂里要好的几个阿姨一道去看房子了，大家想看看之后有没有可能，再搬到一起。 戴上耳机听妈妈的语音消息，姚玉芬说：“娇娇，这里离新康里两站路，你小时候看电影的地方你还记得伐，是有电梯的小高层，两室两厅的房子，房间都朝南的……” 唐娇没有回消息，继续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家里的事回家说，她要争取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弃。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唐姚，他直接给老妈打电话问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全是老阿姨的声音，姚玉芬说着：“妈妈想啊，买一套两房的，再贷款买一套一室的，你先住一房，我们带妹妹住两房，等妹妹结婚了，我们就对调一下，大的你和老婆小孩住，我和你爸爸住一房足够了。” 唐姚无语地一叹：“哪个阿姨想出来的？” 姚玉芬说：“妈妈算过了，要是不想贷款，妈妈帮你找舅舅她们凑一凑，中秋节的时候碰面，他们说借个几十万还是可以帮忙的。” 唐姚说：“所以到最后，唐娇什么也没有？” 姚玉芬忙道：“怎么没有，将来我和你爸爸走了，一室一厅归她呀，这样还不行吗？” 唐姚直摇头：“随便你，你想想吧，反正你们每天都会出新花样，不过妈妈我先跟你说清楚，这件事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到时候要全家人一起商量。” 姚玉芬说：“我知道，妈妈就是现在这么想一下。” 唐姚劝道：“妈妈，你相信我，你公平的分给唐娇，她转手就会给我的，可你不给她，这个家不太平了。” 姚玉芬却道：“万一她不给你了怎么办，她要是不想要，她还争什么呢？” 唐姚无话可说：“回去再说吧，我要忙了。” 姚玉芬叮嘱儿子：“你要记得吃中饭。” 一群老阿姨跟着中介小伙子出来，小伙子一声声阿姐，嘴巴甜得不得了，名片早就发了一圈，要稳住之后的大生意。 姚玉芬挂了手机，便见汪美丽悄悄跟她说：“这里的房子不行，走进来阴瑟瑟的，我不喜欢。” 姚玉芬说：“但是价格蛮好的，得房也高……” 汪美丽摇头，轻声说：“你要给唐姚准备结婚房子，当然要买好一点的，以后新娘子不喜欢再换再折腾，不是劳民伤财嘛，一次性到位，要买就买好一点的。” 姚玉芬说：“再说吧，刚刚听他语气，是不肯的，非要我给他和妹妹平分。女儿那里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肯定不开心了，睬也不睬我。” 然而，唐姚挂了老妈的电话，就给妹妹打来了，唐娇坐到食堂边上没人的位置接，没好气地说：“干嘛？” 唐姚笑道：“老妈给你发消息了吗？” “嗯……” “别理她，几个阿姨妈妈一起哄，她脑子就昏掉了。这个事情，她一个人说了不算的，慢点大家一起商量。” 唐娇呵呵笑：“你看她连装一装都不肯，态度上就已经把我踢出局了。” 哥哥忙说：“不要瞎想，事情才刚开始，这样弄得不开心，往后几个月日子不过啦？” 唐娇说：“所以我没有理她呀，等拆迁办的人通知你了，到时候再说吧。” 唐姚问道：“通知我干什么？” “你不知道？” “你说拆迁的步骤吗？” 唐娇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有两本房本，阁楼和亭子间算两户人的，这样光是签约、交钥匙之类乱七八糟的奖金，就可以拿两份，其他的补偿就更不必说了，弄堂里和我们一样面积的人家，如果只有一本房本，一进一出能差一两百万。” 可是单纯又善良的哥哥，还没明白：“然后呢？” 唐娇扶着额头：“阁楼是你的名字，亭子间是老爸老妈的名字，我能在户口本上，已经是谢主隆恩了。” 唐姚愣住，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 唐娇说：“他们好像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到现在为止有人提过吗，我是自己发现的，上次阁楼杀白蚁的时候。” “娇娇，就算这样，我也会和你平分。”唐姚着急地说，“你不要生气，那肯定是老奶没了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还很小，他们就……” “只有你姓唐吗？我那个时候已经不存在了吗？”唐娇说：“总之，在他们主动跟我说之前，我不打算提这件事的，你说不说我也不管，反正我连老妈一个装样子的态度都要不到，我只能求个结果了。” 唐姚也没办法替爸妈把这件事圆过来，当初为什么不把妹妹的名字写上去，很显然妈妈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女儿和家里的财产有什么关系。 唐娇说：“你放心，我日子还要过的，不会三天两头吵架。” 哥哥问道：“万一最坏的结果，他们死活不肯，娇娇，我给你不行吗，我肯定给你。” 唐娇眼圈一热，摇头说：“我不要，唐姚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我谢谢你。” 食堂里又一群人涌进来吃饭，郭旭东也一样，开会到现在刚结束，他几乎一进餐厅就看见坐在角落的唐娇，而她讲电话的神情，看起来很难过。 郭总监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坐下就给女朋友发消息，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挂掉哥哥电话的唐娇，看到消息抬起头，郭旭东正坐在远处看着她。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格外坚强，往往有了依靠，反而不如从前，唐娇委屈极了，光看着郭旭东，就想掉眼泪。 郭旭东给她发消息：我去停车场等你。 唐娇立刻回复：我马上要上去了，下午有很多事做，是家里动迁的事，你都知道的，不提没什么，一提我就不行，我已经没事了。 她又发了一长串的亲亲和爱心，就回到刚才的座位，和前辈一起把餐盘送去回收台，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郭旭东稍稍松了口气，家里的事没办法，只要不是在公司里被人欺负就好。 魏颖给他送了饭过来，他便切换工作模式，一边吃饭，一边和几位经理继续谈刚才会议上的事。 这一边，汪美丽和姚玉芬回到新康里，隐约能听见西面活动场地上，板房搭建的声音。 为了这个噪音，靠近那里的居民已经开始录像取证了，据说之后为了扰民的问题，他们要向拆迁办额外索赔。 现在是花样百出，各有各的法子，以求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汪美丽觉得好玩，但不会看不起人家，谁家不想多拿点钱呢。 两人商量着中午吃点什么，拐进小路里，汪美丽不经意地朝裴家看了眼，只见客堂间的落地门后，张春倒在了地上。 “阿德，阿德？”汪美丽大声喊着。 “裴厚德昨天夜里就出去了，唐娇看见的。”姚玉芬说，“昨天半夜里。” 汪美丽拉了一下铁门，门竟然没有锁，她立刻跑进来，顾不得脱鞋子，推开落地门，来看地上的人。 姚玉芬哆哆嗦嗦拿手机：“我叫救命车……” 然而张春并没有昏厥，脸色苍白的人说：“不要叫，我没事情。” 汪美丽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到底怎么了，昏过去了吗？” 张春冷声说：“摔了一跤，爬不起来。” 茶几上有水杯，还有各种药片，地上还散落了几粒药，汪美丽和姚玉芬合力把她搀扶到沙发上，姚玉芬问：“真的不要叫救命车吗？” 张春摇了摇头，就捂着脸哭起来：“叫来干什么，我死掉算了，女儿不见，老公也跑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汪美丽心有不忍，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问道：“阿德上班去了？” 张春哭道：“他死在外面才好，姓裴的都不是好东西。” 第201章 世外桃源 姚玉芬重新倒了一杯水放下，问道：“你吃过中饭了吗，我去烧点什么给你端过来。” 张春哭着说：“我就想要女儿，我想文文。” 姚玉芬说：“阿春，我们真的不知道文文在哪里，不然肯定帮你找她的。” 张春看向汪美丽，再不似平日里那么嚣张刻薄，憔悴苍白的脸上，只有苦苦的哀求：“美丽，你知道文文在哪里吗，你们一定知道的是不是，求求你，就让文文来看我一下，就见一面，不然我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了。” 汪美丽摇头：“你不让文文跟我们搭讪，她看到我们都让开很远，连话都不说了，我们哪里去晓得。” 她对姚玉芬说：“我回去给她下碗馄饨，你不用管了。” 然而张春的神情突然冷下来：“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饿不死。” 姚玉芬说：“我们晚点再过来看看你，你有什么事就叫一声，大家老邻居。” 可是张春却恶狠狠地说：“如果是你们把我女儿藏起来，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也有小孩，我一个一个去他们单位闹，大家都别好过了。” 汪美丽哼笑：“你不怕脑子里血管爆掉，你去闹，死在马路上比死在家里好，至少还有警察来管你。” 张春瞪着她，要不是真的怕再脑梗，她早就跳起来大战三百回合，可她现在怕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姚玉芬怕她们吵起来，拉着汪美丽就走，听见铁门关上，张春嘴里骂了几句，跑去拿手机，给裴厚德打了电话，没好气地说：“那两个女人不上当呀，跟她们唱苦肉计没用的。” 裴厚德说：“她们会不会真的不知道？” 张春发飙道：“那你说她还能去哪里，她没钱没朋友，她去跳黄浦江啊？” 裴厚德弱弱地问：“阿春，女儿会不会真的去跳黄浦江了？” 张春眉头一挑，女儿要是死掉了，她们夫妻就是遗产继承人，至少钱还在。 对门公共厨房里，汪美丽给自己下了一碗馄饨，姚玉芬则回去和她姐姐打电话说看房子的事，她们不一起吃。 端着馄饨上楼，汪美丽却没什么胃口，并不知道张春在唱苦肉计的她，真的有点心疼那个女人。 她知道文文不是狠心的小孩，万一张春真的死在家里，小姑娘以后该多难过。 越想越不安心，馄饨也吃不下了，她给儿子发了消息，问他能不能打电话。 林西成帮朋友做好了一份数据报告，两人简单吃个午餐，刚刚道别，就接到妈妈的消息。 “什么事？我现在随时都方便的，我不上班了呀。”林西成给妈妈回电，说道，“怎么样，房间看得好吗？” “你在外面吗，文文呢？” “她在家里。” “那就好……”汪美丽不急着讲房子的事，而是把张春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儿子，她觉得张春很可怜，是不是该让文文回来看一眼，至少很多事情有个交代。 林西成冷漠地说：“她以前也是一次次这样子，文文稍微想反抗一下，她就要死要活，哭着说她是爱文文的，说她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道德绑架她的女儿。” 汪美丽愣住：“真的啊？” 林西成说：“裴厚德昨天前天还去跟踪唐娇，被唐姚当场抓住，他们夫妻两个现在挖空心思要找文文，什么都做得出来。妈妈，医生都让她出院，肯定没事了，反过来说，张春是会让自己在你们面前丢脸的人吗？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不是文文搬出来了，张春要送她去给别人生儿子。” 汪美丽气得不行：“真的假的，那个女人这么狠毒，那是她亲生女儿。” 林西成说：“她要死也是病死的，和文文无关，但是文文死了，就是她逼死的。妈妈，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的话，让张春自生自灭吧。” 汪美丽愣了一愣：“儿子，你怎么这么恨她啊，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林西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绝，大概是因为，张春差点毁了文文，而文文，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汪美丽说：“妈妈知道了，不去管闲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叫娇娇当心点，她刚刚还说，要到你们的单位去闹，逼你们说文文在哪里。” 林西成说：“我现在没单位，随便她，唐姚自己的快递站，她去闹就报警，至于唐娇，就更不用担心了，没有门禁她连楼都上不去，何况……” 汪美丽问：“什么？” 林西成笑起来，要替唐娇保密，说道：“妈妈，放宽心，文文现在很好，那就什么都好。” 一路走到停车场，才发现文文给他发了消息，是她在三角钢琴前弹奏的视频，留言说今天去琴行交了简历谈了一些工作相关，还提到，又遇见了那位家长，世界真是太小了。 刚好文文又发来消息，她竟然在菜市场买菜，让林西成不用买了，她会带回去。 林西成立刻说：你再逛逛，我很快到了，过来接你。 文文很开心：那我去吃一碗汤团。 放下手机，林西成立刻开车往菜场去。 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惬意，每天买买菜烧烧饭，散步聊天、打扫卫生，而且一整天的时间变得很长很长，但不寂寞，反而是感觉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有时间在乎身边的人。 原来只要自己愿意，就算在城市里，也可以过成世外桃源。 当然，这是短暂的，他们都要为了将来能再次毫无顾虑地过上这样的日子，而去努力工作。 没多久，文文就发来了汤团的照片，她要了一只枣泥馅的，一只菜肉馅和一只全肉馅的。 林西成想起来，小时候弄堂里过元宵，几家妈妈一起做汤团，黑洋酥的，枣泥的，还有菜肉和全肉的。 甜口的里面，唐姚、唐娇都喜欢吃黑洋酥的，他和文文喜欢吃枣泥的，大家分到汤团后，总是重新分配一下，文文胃口小，还会多给他几只。 小时候的生活那么简单又开心，他们现在，好像就是在过小时候的生活。 到菜场的汤圆店找到文文时，她正在等人家做好新鲜的生汤团带走，买了两盒菜肉的，两盒枣泥的，一份要冻在冰箱里，以后当早饭吃，另一份要给汪阿姨送去。 林西成提着大包小包放到车里，文文又买了一包蛋卷跑来，笑着说：“也是给汪阿姨的。” “我直接开车过去拿给她吧。”林西成说，“你坐在后面，外面看不见，我让我妈到弄堂口来拿，车子开进去就开出来。” 裴雅摇头：“先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冒险，就算他们看不见我，我看见他们，我也会觉得很反胃。西成哥哥，以前我不敢反抗不敢离开，结果越来越痛苦，就越来越不敢反抗不敢离开，变成了恶性循环。现在不一样，我一点不想他们，也不在乎他们，甚至连钱我都想另有打算，人是会变的，至少我已经变了，我就想自己过得开心点，没别的。” 林西成说：“你妈妈今天在家里摔倒了爬不起来，那么巧，刚好我妈经过，又那么巧，铁门还没上锁，我待会儿过去看一看，没什么事就算了，有什么事至少送医院。” 裴雅冷漠地别过脸：“应该是苦肉计，她对我惯用的伎俩，都不稀奇了。” 林西成问：“文文，万一……” 裴雅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坚定地说：“是她身体不好，不能怪任何人。” 林西成不再说什么，把文文送到家小区外，就给妈妈打电话，要给她送吃的，都是文文买的。 汪美丽等在弄堂口，从儿子车上拿到了生汤团和蛋卷，母子俩没说什么，林西成就走了。 她一路走进弄堂，给扎堆聊天的邻居们分了点蛋卷吃，闲话几句，就往家里去。 有个邻居跟上来，笑眯眯地说：“成成女朋友有了伐？我这里有个小姑娘蛮好的，在街道里上班，是事业编制，将来还要考公务员的。” 汪美丽想，自己儿子现在工作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太靠谱，总不能骗人，便说：“他不肯相亲，说了几百个都有了，现在要以事业为主，我也没办法。” 邻居尴尬地一笑：“也是哦，他这么有本事，年纪轻轻房子车子都买好了。” 汪美丽不再像从前那么张扬，有意识地收敛了一些：“大家都一样，我们新康里的小孩，都有出息。” 邻居又说：“我听阿福说，裴厚德昨天半夜里又出去了，老婆都脑梗了，他怎么还往外跑，是不是那个女人催得紧啊。” 汪美丽苦笑：“我怎么知道，他们家的事，我们不要管。” 话音才落，就看见刚刚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张春，竟然穿得光鲜亮丽地出来了，脚下踩着高跟鞋，目中无人、鼻眼冲天地走了出去。 汪美丽和邻居都呆住了，好半天，邻居才说：“作死啊，刚刚脑梗的人跑出来干什么，她不要命啦，年纪轻轻，真的作死啊。” 第202章 当正常人来相处 汪美丽没忍住，急急忙忙追上来，劝道：“你身体还没好，你跑出去干什么，真的不要命啦？” 张春一愣，没反应过来。 汪美丽说：“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你再梗一下，就真的一脚去了，快回去，跑出去干嘛？” “不用……你管。”张春僵硬地说出这四个字，眼神莫名地晃了晃，转身离开了。 边上的邻居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张春拎不清，劝汪美丽：“她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慢点她往地上一躺，你说也说不清楚。” 汪美丽看看大家，心里默默一叹，她也知道不要管裴家的事，她更讨厌张春这个人，可张春是个病人，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作死吗，真的死了，文文怎么办。 拎着汤团往回走，径直来找姚玉芬，和她分了一半。 姚玉芬劝道：“她要是肯听两句好话，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们是管不过来的，难道她不好了，还是你的错吗？” 汪美丽吃着蛋卷，甜甜的香香的，儿子说是文文特地买给她，想来张春这个当妈的，恐怕还从来没吃过女儿买的东西。 不对，儿子说，文文离开家之前，给她爸妈买足了吃的用的，把手里的钱全花掉了，就怕他们在家没东西吃饿死，这么好的小姑娘…… 汪美丽想着想着，热泪盈眶，蛋卷也吃不下去了。 姚玉芬问：“你怎么啦，不会是为了张春吧。” 汪美丽抽纸巾擦了擦眼泪：“我才不会为了她，我可怜文文。” 姚玉芬说：“你放心吧，我觉得三个小鬼头肯定知道文文在哪里 ，唐娇唐姚两个人一点都不着急，他们骗骗别人就算了，我是骗不过的。” 汪美丽不由得心虚起来，把蛋卷也分了一半给姚玉芬，就要回去了。 姚玉芬送她下楼，说道：“我姐姐讲，还是买两套房好，现在不买，等唐姚要准备结婚再买房子，肯定还要涨上去，房价是不可能跌的。” 汪美丽也知道，当然是买房子好，可她打算怎么分给两个孩子呢，姚玉芬不是拎不清，她就是认定了一个道理，要优先把资源给儿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脑子抽住的事，相比之下，反而唐家这边的事不该她费心，而张春的病，往后看见一次她就要提醒一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此刻，林西成回到家，拎着刚才妈妈匆忙塞给他的一只哈密瓜，打开门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呕吐声，他慌地放下东西，光着脚冲到卫生间门外。 开口想喊文文，又怕她更紧张更尴尬，于是默默地退出了家门，打算晚一些再回来。 可是呕吐后，把卫生间打扫干净的人，一出来就看见玄关地上的哈密瓜，裴雅怔了怔，走来推开了家门。 林西成就在门边，他反而被吓了一跳。 “西成哥哥，为什么不进来？” “我……” “我刚刚哭得太伤心，气管抽搐了才呕吐的。”裴雅说，“是正常的，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因为被你发现就尴尬，我没事的。” “文文，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的，你先进来吧。” 文文拎起哈密瓜往厨房走，林西成跟进来，问道：“真的没事会吗？” 裴雅说：“大哭了一场，心里舒服多了，对不起，让你担心。” 林西成摇头：“不要对不起，你没事就好。” 裴雅说：“我心里还是担心她的，她是我妈妈，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是这样的。可我从小在物质上，过的都是好日子，我是不是没资格难过，没资格矫情，毕竟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 林西成摇头：“你在家里哭，没有妨碍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看见，文文，你是自由的。从今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再委屈自己、压抑自己。” 裴雅含泪带笑，抱着哈密瓜点了点头：“西成哥哥，我会好好的。” 林西成松了口气，解释道：“下一次，我会直接敲门问你好不好，文文，不仅是你要改，我也要改一改，我要把你当病人来照顾，还要把你当正常人来相处，好不好？” 第203章 你可以有别的选择 裴雅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刚刚又有一阵过不去，最后大哭了一场。 丢下生病的妈妈不管，她的道德伦理在动摇，可一旦回到妈妈身边，一切又将打回原形，白白辜负小伙伴们的心血。 刚好，林西成收到了妈妈的消息，要儿子谢谢文文买的好吃的之外，就提到了张春跑出去了，看来真的是苦肉计，但她决定只要碰到张春，就要提醒她当心身体。 裴雅在语音消息里听到汪阿姨说：“那是条人命诶，我管我说，她听不听我也没办法了。” 这句话，一直暖在文文的心里，她后来想，也许能再次回到新康里，不是上天安排来救赎她的，而是救赎妈妈。 这天傍晚，郭旭东在停车库接到了唐娇，他已经选好了餐厅，要带女朋友去吃好吃的，让她散散心，可唐娇想去他家里打游戏叫外卖吃。 然而外卖刚到，郭旭东就有工作的事要处理，他不得不去书房接电话、看邮件。 终于忙完公司的事回到客厅，唐娇正香喷喷地吃着鸡脚煲，一面看手机里的搞笑综艺节目，看见他了，高兴地说：“我手油的，给我拿个汽水好吗？” 郭旭东立刻去冰箱里，给唐娇拿来可乐，打开后直接送到女朋友嘴边。 唐娇笑得眯起眼睛，就着郭旭东的手喝了两口，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快吃完了，你就吃海参饭吧，这个全给我吃好吗？” 郭旭东坐下，打开海参饭的砂锅，先喂了唐娇一口：“小心烫？” 唐娇尝了尝，摇头说：“重口味的吃了，吃这个没味道。” 他们各自吃各自的东西，没多久，手机上的综艺演完了，自动连播到下面的视频，唐娇想让郭旭东帮她把手机关了，可是一抬头，吃饭的人正在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 唐娇看见自己一双油腻得一塌糊涂的手，有些难为情，说：“我洗过手的，洗得很干净，他们忘记给一次性手套了。” 郭旭东反问：“怎么了？” 唐娇说：“你在笑我吃相不好看吗？” 郭旭东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很怕一出来，看到你闷闷不乐地坐在这里等我一起吃晚饭，本来想让你开心开心的，结果把你弄得更郁闷了。” 唐娇傲气地说：“我才不是那种矫情的人，饿了就吃，不过你放心，要是和长辈一起吃饭，饭桌上的规矩，我妈妈还是教过我的。” 但是提起妈妈，唐娇禁不住叹了口气，一面啃着鸡爪，一面开始讲述中午的事，说她没忍住，把家里有两本房产证的事，告诉了唐姚。 郭旭东分析说：“目前看来，你家能拿到的补偿款金额，要同时解决所有的住房问题是不现实的，你或者你哥哥买房，还是要贷款，不然要住的远一些，出了中环的话，房价会相对轻松些。” 唐娇说：“如果只是居住，我也考虑往远一点的地方去，有地铁就行，但是我哥哥要做生意的，他在这一片好不容易立足，他肯定不会走。他不走么，我爸妈也不会走，我妈肯定要跟着她儿子。” 郭旭东问道：“如果你来做主，你怎么打算？” 唐娇摇头：“算不过来，钱不够，怎么都不公平，无法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我妈想给我哥哥买结婚的房子，他们自己也要住，而我想要和唐姚得到平等的财产，给唐姚买结婚的房子，我也要有结婚的房子。” 郭旭东说：“我这套房子，已经没有贷款了，但如果将来我们结婚，我就把你的名字写……” 唐娇打断了郭旭东的话：“这是你的事。” 家里静了几秒钟，唐娇用筷子在砂锅里捞了捞，翻出鹌鹑蛋，放到郭旭东的饭里，说道：“我晓得，说给谁听都是我作，因为条件有限，我还非要平分。” 郭旭东说：“我说过，我支持你的。” 唐娇苦笑道：“我早晚还是要爆发一次，会吵翻的，我对我妈没信心。我求的不是结果，我求个态度都求不到，她就觉得，我会抢唐姚的东西，就怕我们将来兄妹不和睦，她儿子什么都没有。没事的时候，全家开开心心，我妈爱我我也知道，可一旦触碰这些事，我真的很痛苦，如果我是个儿子，她一定会把账分得清清楚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郭旭东说：“那有没有想过，既然无解的问题，就直接放弃，放过自己。” 唐娇说：“如果没有你呢，我也放弃吗，我去睡大马路？” 郭旭东说：“但现在有我，并没有如果，你将来有地方住。” 唐娇有些生气：“你说支持我的，但其实你心里也觉得，女孩子买什么房子呢，你不是把条件都给我创造好了吗，是不是？” 郭旭东放下勺子，认真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也不能否认现实存在的条件，你可以选择更开心的方式生活。你妈妈五十几岁了，要她改变观念很难，当初只写了你哥哥的名字，她从一开始就是想清楚的，现在又过了十几年，她的观念更根深蒂固。你在家里表现出的，什么都要抢哥哥，而唐姚什么都让着你，很自然地让她产生危机感，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唐娇双手油乎乎的，举着不能动，又气又委屈，抿着唇可怜极了。 郭旭东抽了纸巾给她擦一擦，拉着她来厨房洗手，他则捧着干净的纸巾等在一边。 水声哗哗，唐娇的手重新变得白白嫩嫩，郭旭东说：“既然你决心要吵一架，那就尽早把话说清楚，拖着压在心里，每天都累积负能量。再有，你们尽早做好计划，商量好之后的安排，就能先操作买房子的事，不然好的房子被别人买走了，最近房价可是在跌的，省下来的钱，拿去吃喝玩乐多好？” 唐娇问：“房价跌了吗？” 郭旭东拿着纸巾给她擦手，温和地说：“跌了不少，你们是刚需，现在不买就亏了，哪怕先把房子买了，回过头再争也来得及，拖着只会增加损失，何必呢？” 唐娇说：“我刚刚对你很大声，对不起。” 郭旭东说：“我也承认，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条件让你生活无忧，不是说你不该争，而是不想你为了没结果的事，弄得伤心。” 唐娇说：“总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很烦，像祥林嫂一样。” 郭旭东拨开她鬓边的碎发，说道：“送回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让妈妈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房本上没有你的名字，然后商量买房的事。” 唐娇有些发憷：“万一吵翻了怎么办？” 郭旭东说：“那就吵翻了，怕什么，不爆发出来，要憋出病的。” 唐娇望着他，心里渐渐有了底气：“那游戏我明天再来打，我给你存档了，你不要乱碰哦，会死掉的。” 郭旭东笑了，满心怜爱地亲了一口：“明天等你来。” 唐姚在快递站接到妹妹电话，说有事情要谈，让他回家的时候，郭旭东已经把车开进新康里，唐娇在自家门前的小路口下的车。 这不是郭旭东要求的，而是唐娇要求的，她受够了偷偷摸摸，果然所谓两个人开开心心的背面，还是承受着压力。 回家的路从一站外的地铁，到弄堂外的路口，再到家门口，郭旭东明白，他和唐娇的心，已经贴得越来越紧。 唐姚急匆匆赶回家，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热好了饭菜等他吃，笑眯眯地说：“妹妹说你今天回来早，怎么被她猜中了。” “是她叫我回来的，妈，等下你不要乱说话，听我说。”唐姚道，“听我的，好不好？” 姚玉芬不明白，但没来由地紧张了，跟着儿子上楼，唐娇打开亭子间的门说：“你先吃饭吧，吃好了叫我。” 唐姚说：“我不饿，上来说。” 兄妹俩目光对视，不用多说什么，互相就明白了。 哥哥焦虑的目光，让唐娇很心疼，她好像明白郭旭东说的，可以选择开心的方式生活，不要纠结无解的问题，不是放过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姚玉芬站在楼梯上，紧张地看着儿子女儿，怯怯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这一边，裴雅收到娇娇的消息，知道今晚她要和姚阿姨谈判，急匆匆跑来找林西成，林西成刚换了运动服，要下楼去跑步。 “他们会不会吵翻？”林西成眉头紧蹙，说道，“唐娇肯定要炸毛了。” 裴雅问：“西成哥哥，要是娇娇生气了跑出去，可以收留她吗？” 林西成戴上运动手环，笑道：“你觉得，唐娇还会往我这里跑吗？” 裴雅立刻会意，笑起来：“是啊，现在有郭总监在。” 林西成说：“希望他们能好好说，一家人，何必呢。” 那之后，两人出门去做运动，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唐娇已经摊牌了，告诉爸妈她早就发现房本上只有哥哥的名字。 唐娇说：“过去的事，现在再纠结也没意思，我们把之后的事敲定一下吧，妈妈，你们有什么打算？” 第204章 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吗？ 阁楼的房本只有儿子的名字这件事，姚玉芬怎么也说不出可以为自己开脱的道理，但又因为这样，她更没有底气说之后的计划。 唐娇说：“那我再强调一下，我不是要你们的钱，你们一分钱都不给我也不要紧，你们不欠我的。就是，如果给唐姚，那我也要，同样的，不能只给我不给唐姚，都不行，我们两个要平分。” 姚玉芬着急地说：“怎么平分呢，娇娇，你哥哥结婚要房子的，我跟你爸爸也要有地方住的，你说，怎么平分，要么住到郊区去，一人买一套。” 唐娇心里苦笑，问题又回到原点。 唐姚示意妈妈别说话，对妹妹说：“这样好不好，我们买两套房子，把大家的名字都写上去，住方面调节一下，我和你谁先结婚，谁要房子住，就先住进去，将要房子的付钱，要钱的不拿房子，老爸老妈的房子几十年后，我们也照产权平分。” 姚玉芬急道：“不行的，全都写上去，你们都变成第二套房，贷款怎么办，交税怎么办，你们就拿不到优惠了。” 唐娇想了想，笑起来：“要照这么说，现在只有我有资格买房子了，听说最近房价在跌，等动迁款下来再买房的，一进一出损失不少，但现在你们都是有房子的，动不了。” 姚玉芬愣住，她忘了这一茬，要是赶着现在房价低买房子，还真的就只有女儿可以享受首套房贷款和交税的优惠政策。 唐娇见妈妈犹豫，问：“你是不是在想，宁愿损失这点房价，也不能让我一个人独占？而且说不定，明年房价继续跌呢，你就更划算了。” 姚玉芬眼神一晃，避开了女儿的目光，唐志明见妻子招架不住，便说：“不要这样和你妈妈说话，没大没小，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唐娇说：“我没发脾气，我在好好说，拖下去没意思的，今天先定个方案，大家心里有个数目，后面也好操作。” 姚玉芬说：“还是等动迁款下来了再说，现在还不知道能拿多少钱，万一把房子买贵了，慢点负担不起，这个事情就不要提了，过两个月再说。” 唐娇心里一沉，她觉得自己变了，再也没有小时候为了单独去住亭子间而大吵大闹的力气和劲头，她累了，也麻木了。 唐娇问：“妈妈，当初为什么，只写了唐姚的名字，你有没有一秒钟想过，女儿也要有地方住？” 姚玉芬急道：“娇娇，不是你想的这样？” 唐娇问：“那是什么样？” 姚玉芬无从解释：“你不是说……不提了吗？” 唐娇双眼泛红：“从法律上来说，阁楼是唐姚的，亭子间是你们的，我其实连坐在这里和你们谈话的资格都没有，妈妈，财产已经分割好了，你知道吗，你连一个洋钉都没给我。” 姚玉芬烦躁不已：“你这个小孩，怎么听不懂呢，那这样子好伐，我们买一套大的一套小，你结婚前，跟我们住大的，你哥哥不管结婚不结婚，都住小的。等你结婚搬出去了，我们和唐姚对调，等我们死了，那套小的就归你。” 唐娇问：“那大的呢？” 姚玉芬说：“你哥哥要养老婆养小孩的呀，娇娇，你不能不讲道理。” 唐娇问：“如果女方有房子呢？” 姚玉芬说：“这谁能知道，我当然要给你哥哥做好准备。” 唐娇再问：“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如果我的老公没房子没钱呢？” 姚玉芬觉得很莫名：“你干嘛要跟这种人结婚？” 唐娇说：“所以只要为唐姚做准备，不用为我做准备。” 姚玉芬生气了：“你绕来绕去有意思伐，你这小孩怎么听不懂呢，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爸爸走了，小房子就归你。” 唐娇含着泪问：“我不结婚呢？唐姚就一直住小房子，住不下了早晚要卖掉置换，那大的归谁？” 母女俩针锋相对，问题在死胡同里绕不出来，而唐姚已经晕了，脑子不够转。 唐志明也不知从何调解，他隐约能感受到，母女俩的问题不在一个层面上，而他之所以没站在妻子这一边呵斥女儿，因为他感受到了，老婆没有尊重女儿的存在。 姚玉芬起身往里面隔间走：“我不跟你讲了，都是我的错好吧，我对不起你，你们想怎么分怎么分，我拿着退休金去住养老院，全都归你，全都归你好了吧。” “唐姚，带你妹妹下去吧，你们再谈谈。”唐志明说，“我安慰一下你妈妈，我跟她再说说。” “我和哥哥已经讲清楚了，我们两个没问题，问题都在妈妈身上。”唐娇抽了两张纸巾，把眼泪擦掉，对爸爸说，“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很作，但是这口气不吐出来，不把话说清楚，我心里一辈子都会有阴影的。小时候家里没钱，你们要养活我们两个不容易，我很感激你们，可是二十五年了，妈妈对我和唐姚的偏心从来没变过。唐姚说鞋子顶脚不舒服了，妈妈立刻给他买新的，我穿唐姚的鞋，鞋底被他穿得已经变形，我跟妈妈说不舒服，她跟我说，多穿穿就习惯了，鞋子还是新的。衣服也就算了，爸爸你知道穿别人穿过的鞋子，走路多难受吗？” 姚玉芬跑出来，问女儿：“我、我也问你的呀，要不要买新衣服，要不要买新鞋子。” 唐娇说：“你自己一年到头都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我怎么好意思开口，你们尽心尽力养我，难道我没有为了你们忍耐，没有为了你们着想吗？但是妈妈，你就觉得理所当然了，我就应该穿唐姚穿下来的衣服，你从没觉得是女儿懂事吧，你是觉得我本来就像个假小子对不对？” 姚玉芬也哭了：“妈妈怎么会这么想，以前家里的条件，你以为爸爸妈妈容易吗？” 唐娇说：“所以我从来没让你给我买过裙子，从来没有，我就穿着唐姚的鞋，一高一低地长大了。” 她擦掉眼泪，起身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补偿款什么，我不会再问了。房产证上没有我的名字，我还来跟你们吵，就和唐红霞没什么区别了，反正想说的，憋了很多年的话，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了。” 走下楼梯，回到亭子间里，小小一间屋子，还没有郭旭东家的卫生间大，唐娇坐到电钢琴前，揭开防尘布，打开电源，按下了几个音符。 楼上唐姚听见，稍稍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妹妹离家出走，他猜想郭旭东一定有很豪华的房子，他怕妹妹就这么跟那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走了。 此刻，裴雅和林西成跑步回到楼下，看见小区里有怀孕的母猫，林西成就去超市买猫罐头，裴雅在这里等着。 刚好娇娇打来电话，可是一接通，就是哭泣的声音，她心疼坏了，问道：“怎么样了，和姚阿姨吵架了吗？” 唐娇稍稍平复了心情后问道：“如果我被郭旭东抛弃了，家也回不了了，怎么办？” 裴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娇娇想搬去和郭总监一起住了。 唐娇说：“如果你是男的，你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你会觉得烦吗？” 裴雅见林西成的背影往小区外走，她说道：“不会烦，我会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娇娇，你本来就喜欢郭总监，郭总监比你喜欢他还要喜欢你，既然家里住着难受了，就换个地方住吧。至于你和爸爸妈妈的亲情，和姚姚哥哥的兄妹情，本来就不应该因为你住在哪里而发生改变，也许你突然跑出去，他们会很受震动，可大家早晚是要分开的，时间久了，能好好沟通的话，至少发现你过得好，过得很幸福，他们肯定就能接受了。” “那我走了，我去找郭旭东。”唐娇说，“我知道是我的心野了，有了他之后，家里就留不下我了。郭旭东今天对我说，他并不觉得为我创造好了所有条件，我就有理由放弃本该争取的东西，可他希望我也不要无视那些条件，选择更好的方式生活下去。” 裴雅说：“房子车子可以用钱买，可是相爱的人，你带给他心灵上的温暖和幸福，是钱买不到的。娇娇，汪阿姨说，人不要想那么远，今天开心今天就赚了，我觉得很有道理，哪怕将来你和郭总监分手了，至少今天你哭了，有个人能安慰你，不珍惜今天的，将来就一定会有更好的吗？” 由于担心女朋友，郭旭东回到家后，走到哪里都带着手机，去洗澡也带着手机，此刻有工作电话进来，他依然盯着这一部手机的屏幕看，生怕错过唐娇的消息。 他有想过，等在弄堂外，万一唐娇要离家出走，好把人接过来。 可是害怕那样会让唐娇以为，是自己怂恿她离家出走，他期待和女朋友在一起的生活，但他能发誓，绝没有为此挑唆唐娇和她的父母摊牌。 心不在焉地挂了工作电话，郭旭东满身不安，索性去卧室换了衣服，打算再开车回新康里看看。 刚走到客厅，门锁就响了。 唐娇出现在眼前，拖着一大包东西，似乎怕行李箱动静太大，她竟然是用床单打包的。 “娇娇？” “郭旭东，你愿意收留我吗？” 第205章 还是当女孩子好 “你想……住哪个房间。”郭旭东走上前，接过沉甸甸的包袱，下一句话是问，“家里人知道吗？” 唐娇摇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对不起……” 郭旭东赶紧放下包袱，把她搂入怀中，轻轻拍哄着：“不开心的事，就对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家这边，唐姚发现妹妹不见了，还是邻居来投诉，说这么晚了唐娇能不能不要再弹钢琴，然而唐娇只是在电钢琴里录了几段音符，然后反复播放。 她在这个琴声里，匆忙收拾了一包要带走的东西，唐姚打开妹妹的小冰箱，里面的护肤品面膜全都不见了。 他脑子嗡嗡地响，第一时间给林西成打了电话，那边表示没有接收到离家出走的人，而文文也说，她的确不知道郭旭东的家在哪里。 裴雅去房间拿手机联络唐娇，林西成则安慰唐姚：“她既然有地方去，总比在马路上流浪好，文文这边有消息了，我立刻通知你。” 唐姚说：“她这样子跑出去，人家男的要看不起她的，她怎么……” 林西成却道：“唐姚，你把爱情看得太简单了，你怎么不想想，你爸爸妈妈，凭什么相亲相爱一辈子，换句话说，将来你的另一半不能有任何不开心的事，不能有任何麻烦吗？” 唐姚说不出话，他相信自己要是爱上了谁，一定会包容她的一切。 林西成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唐娇，可现在让唐娇伤心的是你们，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她在你们身边不开心，当然选择去找能让她开心的人。” 唐姚说：“我妈太固执了，她连装一装都不肯，她为什么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女儿，我也想不通。” 林西成说：“姚阿姨和娇娇都需要让步，我并不是完全站在娇娇这边，可是光她让步怎么行呢？唐姚，就先这样吧，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你让娇娇也冷静一下。以郭旭东的阅历和能力，会比我们更好地处理这件事，他见识过的世界，比我们多得多。” 只见文文进门来，指了指她的手机，用口型念了郭旭东的名字。 林西成说：“先挂了吧，你想想怎么安抚爸妈，娇娇跑掉了，他们肯定很难过。” 他摁了电话，就问文文：“不能告诉唐姚吗？” 裴雅点头：“娇娇说不要告诉他们，虽然唐姚肯定能猜到，但她不想说，她已经在郭旭东家了，叫我们放心。” 林西成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至少在你眼里，娇娇是很幸福的了对吧？” 裴雅说：“我很喜欢姚阿姨，但是在娇娇的立场，她一定有她的不开心，就像在别人眼里，我也应该知足的。” 林西成点头：“也许我们要学着，不要扼杀自己悲伤难过的权利，承认自己是个弱者，才能变成强者。” 裴雅笑起来：“西成哥哥，怎么一下子这么哲学？” 林西成说：“就是突然觉得，我们真的都长大了。” 此刻，宽敞明亮的大浴室里，唐娇怔怔地把每一个角落都看过来。 这里有淋浴房，有大浴缸，有宽敞的双水池面台，马桶在边上还有独.立空间和门，她站的地方，宽敞到可以再塞进一张床。 她不是第一次来了，也不是第一次仔细看这里，可是借用洗手间和要在这里洗澡，完全是两码事，哪怕郭旭东在门外看不见，她一个女孩子，要在别人家里把衣服都脱掉了。 这和在文文家、在林西成家不一样，亲戚家、浴场、宿舍、酒店都不一样，这是郭旭东的家，是她男朋友的家。 郭旭东去阳台收拾他的衣物，抱回房间，却见唐娇从浴室里出来，还穿着刚才的衣服。 “少什么东西吗，沐浴露用不惯吗？”郭旭东说，“你要用什么牌子，我马上去买。” “你会看不起我吗？”唐娇说，“我这样狼狈落魄地跑来，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地庆祝我们开始共同生活，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郭旭东说：“那我还要等一年，你记得吗，我们约好，等你家动迁了，可以不用担心弄堂里的闲言碎语后，你再搬来和我一起住。” 唐娇颔首：“当然记得，是我说的话。” 郭旭东笑道：“现在，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要多出一整年的幸福，太奢侈了。当然，你想回家了，什么时候都行，现在也行，只要你开心，你想在哪里在哪里。” 唐娇抿了抿唇，转身回浴室，扒拉着门，露出半个脑袋：“那我洗澡喽。” 郭旭东点头：“慢慢洗，明天我给你买你要用的洗护用品。” 唐娇忽然想起什么：“包袱里有一只洗漱包，里面全是我的护肤品和面膜，你愿意放进你家冰箱吗？” 郭旭东比了ok的手势，抱着他的衣服回房间去了。 关上浴室的门，唐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缓缓深呼吸后，把心一定，打开化妆包开始卸妆。 郭旭东走来解开唐娇的大包袱，她竟然把娃娃都带来了，他找到洗漱包，清理了一层冰箱抽屉，把护肤品整齐地放进去。 再去储藏室拿了干净的床上用品，开了一床新的羽绒被，又翻出两只新的枕头，放到次卧全部收拾好。 唐娇洗完澡出来，听见吸尘器的动静，进来看，床上已经铺的整整齐齐，被子枕头看起来就很蓬松很舒服，郭旭东在吸尘打扫。 “你家为什么有这些东西，招待朋友住吗？”唐娇问。 “我妈妈家里放不下的东西，都往我这里塞，把我当储藏室用。被子枕头都是新拆的，没人用过，床单被套是我用的，但洗干净的。”郭旭东关掉吸尘器，见唐娇包着干发巾，问，“没找到吹风机吗？” 唐娇点头：“我不好意思翻你的抽屉，我自己也带来的。” 她跑去翻包袱，摸出了吹风机，然而郭旭东已经洗了手，要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呜呜地响，大手轻柔地抚过鬓边，唐娇身上暖暖的，心里更是暖暖的，她浮躁的心终于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吹风机才停了。 郭旭东绕到前面来看，卸妆洗完澡的唐娇，白嫩得感觉又一下小了好多岁，化妆品带给她的成熟气息全不见了。 唐娇不自觉地双手捧着脸：“卸妆了很难看吗……” 郭旭东说：“你不化妆更好看，看起来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唐娇瞪着他：“什么意思啊？” 郭旭东笑道：“平时化妆的时候，是不是刻意提升了一下气场？” 唐娇的脸更红了，伸手要夺过吹风机：“我讨厌你。” 郭旭东的手往后一闪，唐娇没抓到吹风机，却跌入了他的怀里，再要跑就没那么容易了，被温柔又霸道地抱住，还亲了一口他香喷喷的脸蛋：“讨厌也没用。” 唐娇说：“你不要欺负我，我会很可怜。” 郭旭东摇头：“舍不得，一点都舍不得，不过，我们不能当鸵鸟，不能不去面对问题。你跑出来了，爸爸妈妈也会担心的，过了这几天冷静之后，再想办法沟通一下好吗？” 唐娇眼角含泪：“我要是男孩子，他们就不会这样对我了，但我要是男孩子，我就不能喜欢你，你就会喜欢其他女孩子，想想，还是当女孩子好。” 郭旭东抱着她，轻轻摇晃：“就是，现在就是最好的。” 夜渐深，林西成关灯准备睡了，听见门外有动静，便又翻身起来，见文文是去厨房倒水喝。 “我没事。”裴雅出来看见他，说，“我就是嘴巴干了。” “我是关心唐娇。”林西成笑道，“她联系过你吗？” 裴雅笑得很甜：“就是很好，西成哥哥你别担心。” 林西成嗔道：“姚阿姨要吓得发心脏病了，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裴雅说：“有汪阿姨在，不会有事的，西成哥哥，晚安。” 她高高兴兴地跑回房间，拿起手机，上面又有娇娇新发来的消息。 唐娇也已经躺下了，说床垫很舒服，枕头很舒服，开着空调窝在羽绒被里，觉得自己像个公主。 裴雅说：以后我的家，也会这样给你布置，你不可以被郭总监骗走。 唐娇发来一长串哈哈大笑的表情，然后是一条语音，很轻很轻地说：“你放心，我就是借宿几天，吓唬吓唬我妈，那些事更不可能发生的，他不会乘人之危，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明明说不会发生，裴雅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她觉得越冷静克制，才是内心欲.望越强烈，不然有什么好克制的呢。 于是想了想，也给娇娇发了条语音：“反正，开心就好了，然后要保护好自己。” 这边卧房里，郭旭东大半夜给白纪川发了消息，当然说的是工作，时差关系，刚刚收到那边的回复。 但聊着聊着，他冷不丁提起，女朋友来家里住了的事。 老板比他还兴奋，竟然打来电话问：“真的假的？” 郭旭东莫名其妙：“你干嘛这么激动？” 他今天晚上才知道，白纪川当初追到老婆，比他辛苦千百倍，但追到后就进展飞快，一然第一晚住去他家，就和他同床共枕了。 郭旭东倒是很冷静，说：“明天早晨起来能看见她，我已经很满足，她还小，我不能欺负她。” 第206章 女儿跑了 卸了妆的唐娇，比郭旭东想象的还要小，他都怀疑女朋友有没有二十五岁。 虽然年龄一直都不在他择偶的标准里，但他也没想过，会和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娘相爱，可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一个人。 白纪川说：“重要的是心理年龄，我想你不会喜欢很幼稚的女孩子，这不就好了？” 郭旭东笑道：“她很聪明，很有主见，有分寸有礼貌，更重要的是，善良热心肠。” 白纪川说：“没缺点吧。” 郭旭东很肯定：“完美。” 挂了电话，他调好了明天的闹钟，要起床给唐娇做早饭，在微信上发了一句晚安，竟然隔着门从那边的房间传来一声：“晚安……” 郭旭东一愣，赶紧应了声：“晚安。” 是啊，他傻不傻，在一个家里，大大方方说一声晚安怎么了，还要发微信。 “郭旭东，我爱你……” 隔着门又传来唐娇的声音，但她很快就跑回去，匆匆关上了门。 郭旭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翻身抱着枕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这个时间，唐姚也躺下了，爸妈没问，他也就没说妹妹离家出走的事，至少让妈妈好好睡一觉，再面对之后的狂风暴雨。 但是这一晚，直到他睡着前，也没听见爸妈的鼾声。 清晨五点，他的闹钟响了，要去快递站接货，虽然一秒就按掉，妈妈还是听见动静，爬起来给他弄早饭。 唐姚什么都没说，爸爸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起来，要赶去银行接库，父子俩一人一大碗面条，配荷包蛋和昨晚剩的红烧肉，妈妈说没胃口，什么也没吃。 六点不到，他们就出门了。 走到弄堂口，有住在附近的快递师傅开车过来接唐姚，父子俩分开前，唐姚没忍住说：“爸，唐娇昨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唐志明瞪大眼睛，一边是公交车要进站了，晚了这一班，他就来不及去接库，一边是女儿离家出走，妻子要受到惊吓。 “你为什么昨晚不说，你妈妈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 公交车进站了，唐志明想了想，转身跑回弄堂里，而接唐姚的师傅也到了，他看着爸爸的背影，决定让他们自己来处理，转身就上了车。 汪美丽今天起得也早，就有心思给老公烧早饭，可下楼来就看见唐志明从门口跑过，她跑出来看了眼，没看错，是他。 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就跟过来等在门口，万一有什么事，她好帮帮忙。 阁楼上，姚玉芬正在发呆，回想女儿昨天在这里说的话，眼泪就忍不住，她几乎一晚上没睡，想不通女儿为什么不能理解她。 她承认，以前的确以为女儿是假小子，很自然地就把唐姚穿不下的衣服给女儿穿，男小孩长得太快了，放个暑假衣服裤子就全小了，其实唐姚也穿过他爸爸的衣服呀。 她也承认，把给女儿买衣服鞋子的钱省下来，买菜钱就宽裕很多，她从来没让两个孩子饿肚子或者吃冷饭冷菜，外面流行什么汉堡匹萨，他们从没缺过吃，哥哥有一口，妹妹也一定有一口，甚至于唐娇那么瘦，胃口完全不比她一米八十几的哥哥小。 两个小家伙发育的那几年，家里最大的花销，就是供他们吃，唐志明把香烟都戒了，她自己也常常几年不买新衣服，辛辛苦苦二十年，才省吃俭用攒下来一些钱。 “老婆、老婆……”老公突然在楼下喊她，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忘记什么东西了？”姚玉芬到门口问。 “女儿房间钥匙拿下来，快点……”唐志明气喘吁吁地说。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姚玉芬慌了，她以为女儿想不开，吓得腿都哆嗦，差点踩空楼梯。 然而打开门，是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柜子抽屉都开着，床单也掀走了，女儿最喜欢的娃娃也不见了。 “什么意思？”姚玉芬懵了。 “她昨天晚上走的，唐姚刚刚告诉我。”唐志明关了门，坐下来喘口气说，“儿子知道的，没告诉我们，他应该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她去哪里了？”姚玉芬脸色苍白，“一个小姑娘，三更半夜能跑到哪里去？” “玉芬，唐志明？”汪美丽上来了，不知道夫妻俩在亭子间，趴在楼梯上轻轻喊，毕竟时间还早，不敢吵醒其他邻居。 唐志明开门，让她进来，汪美丽吓了一跳，进来后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紧张地问：“小偷来啦？” “美丽，你陪陪她，我要去银行接库，没人不行的。”唐志明说，“再晚叫车也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走，你陪陪她，陪陪她……” 汪美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唐志明就跑出去，她愣愣地关上门，再看这屋子里的光景，猜也能猜到一些，轻声问：“女儿跑出去了？” 姚玉芬崩溃，捂着脸哭起来：“这小姑娘，我白养她了，没良心……” 汪美丽第一反应，娇娇肯定跑去和文文一起了，既然在林西成那边，她没什么好担心，于是安慰道：“我问问林西成，看样子是跑去他那里了，要是小姑娘在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回去拿手机哦，你别急，急出毛病来不行的。” 姚玉芬点了点头，哭着说：“美丽，麻烦你了，老清老早就不太平。” 汪美丽嗔道：“这点点小事情，反正你不要急，小孩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管不住的。” 她跑回家里来，跟老公说早饭来不及做了，让他出去买了吃，林国庆听说娇娇离家出走，又想到文文也在之前离开家，自家儿子更是早早就离巢单独生活，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孩子们长大了，和父母分开是迟早的事。 “叫玉芬别着急，身体要紧。”林国庆对妻子说，“娇娇是拎得清的小姑娘，玉芬急出点什么来，女儿反而罪过了，何苦呢。” 汪美丽叹气：“话是这么讲，你想想袁小姐的事，我几天几夜没睡好啊，你们这帮男人，那里晓得当妈的心。” 她赶紧给儿子打电话，这才六点多，林西成从睡梦里被吵醒，听妈妈说完，笑道：“没有来，唐娇不在我这里。” 汪美丽这下慌了：“不在你这里，儿子，你不好骗人的。” 林西成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汪美丽着急地说：“那她去什么地方了，她能跑去哪里？” 林西成说：“我真的不知道，妈妈，你自己问问姚阿姨，她知不知道女儿的事。” 汪美丽挂了电话，跑来找姚玉芬，一听女儿不在林西成那里，姚玉芬直接就傻了。 她检查过了，女儿小冰箱里最宝贝的那些很贵的护肤品，全都带走了，这是打算一段时间都不回来的。 “她会不会和文文在一起，文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之前说过，要一起借房子的。”姚玉芬自我安慰着，“对，她肯定和文文在一起。” 汪美丽左右为难，不过她根据姚玉芬之前的经验，判断刚才儿子的口气，懒洋洋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林西成肯定知道什么的，几个小鬼头是越来越难搞。 “她那么聪明，那么活络，不会让自己碰到坏人的，你放……” “不对不对，她会不会跑去那个男朋友家里了，会不会去那个男小孩家里了？”姚玉芬突然又惊恐起来，哭着说，“这小姑娘昏头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好跑去男人的家里。” 此时此刻，郭旭东的闹钟响了，这比他平时的生物钟要早，不免有些困倦。 但一个激灵闪过，想起唐娇昨晚搬来了，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在卧室的卫生间里洗漱之后，就出来去厨房准备早饭。 七点钟，唐娇的闹钟也响了，和平时一样摸到手机摁掉，裹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但床垫、被子和枕头，全身上下的触感都和平时家里的不一样，她猛地睁开了眼。 所谓的次卧，摆一张六尺的大床、床头柜、衣柜、立柜、两把椅子和小桌子，都还绰绰有余，她从小到大，没住过这么大的房间。 她想起来了，她在郭旭东的家里。 床不靠墙，娃娃早就被她踢下去，从地上捡起来抱在怀里，唐娇开门出来，就闻见浓郁的奶香。 顺着香气来到厨房，便见系着围裙，勾勒出完美腰线的郭先生，正在灶台前忙碌。 郭旭东煎好了鸡蛋，回身摆进岛台上的餐盘，就看见抱着娃娃，站在客厅里的唐娇，又可爱又可怜，叫人忍俊不禁。 “早，睡得好吗？” “床垫很舒服，我睡得好像连梦都没做。” “去刷牙吧，早饭就要弄好了。” 唐娇问：“平时也这么吃早饭吗？” 郭旭东说：“偶尔会弄一下，大部分时间去跑个步，在外面吃。” 唐娇抱着娃娃，走近几步说：“林西成和文文的生活，是互不干涉的，他们自己管自己，凑到一起就吃个饭，做家务什么，也是谁碰到了就谁做，又默契又自在。” 郭旭东不以为然：“他们又不是情侣，可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想每天照顾你，哪天我生病了，再换你照顾我。” 唐娇说：“你早晚会厌倦的。” 郭旭东说：“我妈照顾我和爸爸几十年，都没厌倦，我也不会。” 第207章 叔叔你好 唐娇把娃娃放在餐椅上，就跑去刷牙洗脸，郭旭东端食物上桌，拍了拍了小熊的脑袋，很轻声地说：“羡慕你。” 卫生间里，唐娇一面化妆，一面收到了林西成的消息，爸妈果然发现了。 描眉画眼线扫眼影，想到郭旭东说她之前的妆容刻意提升气场，今天上手便很轻，几乎还原自己本来的模样，镜子里的人，气息变得格外柔和。 唐娇看不习惯，又修了修，变回了平时傲气十足的模样。 郭旭东见她带妆出来，很惊讶：“你……化完妆了，这么快？” 唐娇已经饿了，坐下喝了大半杯牛奶，说：“上班提气质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复杂，我闭着眼睛都能给自己化妆。” 郭旭东钦佩不已，无法想象唐娇怎么做到的，这在他看来，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唐娇说：“这要感谢我妈，给了我天生的好皮肤，很多人打底遮瑕就要花很长时间，我不用。” 郭旭东很是赞同：“我从来没见过，皮肤比你更好的人。” 唐娇说：“收到林西成消息，他们都知道了，我妈还以为我在林西成家。” 郭旭东问道：“妈妈会不会有事，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唐娇摇头：“有汪阿姨在，有什么事，她会立刻告诉林西成，林西成也会告诉我。” 早餐很好吃，热乎乎的玉米浓汤十分治愈，说起来，唐娇习惯了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吃早饭，很难得一次可以找个点心店坐下，又或是屈指可数的几次别妈妈叫起来，在家里吃完再出门，上班这几年，工作日的早饭总是匆匆忙忙。 像这样，可以在工作日的早晨，坐在阳光明媚的餐桌前，慢条斯理地给一整天注入能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唐娇说：“昨晚问文文，要是我被你抛弃，家也回不去，和你也分手了，我又没有钱怎么办，她说她有钱，以后她收留我。” 郭旭东往燕麦粥里加了一把坚果，说道：“我不会抛弃你，除非哪天你不要我了，但现在想我和你之间会有多长久没意义，你心里想着爸妈，看什么都不顺眼。昨晚我说，我们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就算在我身边，你也不会开心，还会影响工作。” 唐娇说：“我本来以为，我会大吵一架，像小时候要搬去亭子间那样，跟他们要死要活，甚至闹绝食。” 郭旭东皱起眉头：“说好了，以后我们有什么事，你把这家里拆了都行，绝食什么的，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都不可以有，我也是有脾气的。” 唐娇不服气地哼哼了两声，继续说：“但是昨天我没力气吵，觉得心好累啊，你跟她讲再多的道理，都能兜回原点。我给她下了定义，就是资源必须优先儿子，她又不肯承认，其实她稍微承认一下，我大概也没那么生气。” 郭旭东说：“白天给爸妈打个电话吧，至少报个平安。” 唐娇说：“他们也没给我打电话呀，报平安那还能叫离家出走吗，我就是想让我妈着急一下，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有错，我总是妥协让步，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话音才落，手机响了，屏幕上写着“我家老唐”。 唐志明在银行忙完接库的工作，在开门营业前，能有一段休息的时间，给老婆打完电话后，立刻给女儿打电话，知道唐娇不在林西成家里，也猜想她是去找男朋友了。 唐娇按了静音键，不接也不挂，郭旭东说：“这样不好，至少告诉爸爸，你是平安的。” “我就不要，他也不帮我说话。”唐娇眼圈泛红，自言自语说着不能哭，今天没用防水效果好的睫毛膏，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郭旭东再劝道：“那发个消息，说你平安。” 唐娇摇头，几口吃完早饭，就跑回房间去换衣服。 她的手机还在桌上，一通电话自然挂断后，立刻又响起了第二通，郭旭东伸手，稍稍迟疑后，抓了手机来到卧房外。 “娇娇，来接电话。” “我不要，我不会接的。” 郭旭东说：“那我接了？” 卧房里静了几秒，很快又传来手忙脚乱的动静，唐娇裹着睡衣冲出来，像是刚才换衣服换到一半，她凶巴巴地说：“你不可以替我做决定，我说不接就是不接，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又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郭旭东温和地说：“只是报个平安，不用多说话，让他们知道你安好，娇娇，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后悔的。” 唐娇眼眸一震，她动摇了。 电话自然挂断，但几秒种后又响了，“我家老唐”锲而不舍地要寻找他家女儿。 唐娇直接按了屏幕上的通话键，再按了免提。 手机那头，立刻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女儿，你到哪里去了，爸爸很担心你，娇娇，是你吗，是你吗？” 唐娇说：“是我，爸爸，我、我刚刚手机不在身边，才看到电话。” 听见女儿的声音，唐志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好好好，娇娇，你在哪里，你昨晚有地方睡吗，你安全吗？” 唐娇心一软，忍不住哽咽了：“我很好，马上要上班去了，我想出来冷静两天，你就当我去旅游了好了。” 唐志明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唐娇说：“我不知道。” 唐志明停了一停，问道：“你是不是在那个男小孩家里，你们住在一起了吗？” 唐娇说：“没有，我住的宾馆。” 唐志明声音立刻大了起来：“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住在宾馆里，多危险，你又没钱住好的地方，娇娇，你听爸爸的话，你回家来，爸爸帮你跟妈妈说好不好？” 唐娇呆呆地看了眼郭旭东，男朋友一脸随时可以接电话的笃定，她抿了抿唇，说道：“爸爸，我在郭旭东家里，就是我男朋友家，我让他跟你讲。” 郭旭东立刻认真起来，悄声清了清嗓子：“叔叔你好，我是唐娇的男朋友，我叫郭旭东。” 唐志明听起来也很紧张：“郭？哦，小郭，你好，我是唐娇的爸爸，我们唐娇……在你家里吗？” 郭旭东说：“她在我家里，不过她住在另一个房间，她昨天晚上突然跑来，我试图送她回去，但是她不肯，情绪也很激动，太晚了，我就让她先留下休息。” 唐志明说：“是啊，她大半夜跑出去，我们都不知道，不好意思小郭，打扰你了，我会叫她马上回去。” 郭旭东礼貌地说：“叔叔，其实我和唐姚见过面，和林西成、文文他们也都认识，只是唐娇一直没告诉你们，想等我们关系更稳定后再报告给家人的，很对不起，一直没来跟你们打招呼。” 看到男朋友一本正经，好像应对超级大客户一样，唐娇要笑出眼泪了，郭旭东往她腰上一掐，她怕痒，跳开了。 唐志明听见男孩子的声音很稳重，谈吐又客气又礼貌，更是听说和弄堂里一帮小孩，还有家里儿子也是认识的，顿时更放心了。 比起在一个相对可靠的男朋友家，显然是女儿独自去住便宜的小旅馆更危险，他刚刚差点被女儿吓死。 唐志明说：“他们真是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们家唐姚也没说过，兄妹两个把我们都瞒住了。” 郭旭东再三抱歉，最后说：“叔叔，如果可以的话，让唐娇在这里住几天行吗。她现在情绪很激动，回到家里可能也无法好好地解决问题，或许冷静一下，唐娇会想通的。” 新康里的阁楼上，汪美丽从家里抱来血压计，给姚玉芬量了血压，两次都偏高，她耐心地劝道：“急出毛病来怎么好，你给娇娇打个电话，你不打我打了。” 好在唐志明及时送来了消息，说女儿在男朋友家，还说那个男孩子，林西成和文文都认识的。 躺在床上的姚玉芬，一脸期盼地看着接电话的汪美丽，可见她挂了电话，又收回目光，死撑着不肯软下来。 汪美丽没说什么，自顾自给儿子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就问：“那个郭什么的是谁，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林西成你昏头了，唐娇出点事怎么办？” 这一边，裴雅捧着电话，弱弱地说：“汪阿姨，西成哥哥去晨跑了，他没带手机，我看是你的电话就接了，怕你有什么事急着找他。” 汪美丽立刻温柔起来：“是文文啊，你吓到吗，阿姨是骂成成哥哥，不是说你，不过文文……” 她讲着电话，看到姚玉芬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那种被背叛的伤心难过，一点点从眼睛里涌出来。 于是裴雅就听见电话那头说着：“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听我慢慢跟你讲，这个事情很复杂的，都是那帮小鬼头……” 裴雅拿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久，汪阿姨才说了声：“文文，我先挂了。” 电话挂下的一瞬，家里的门开了，林西成晨跑归来，还带了早点心，让文文先吃，他要去冲个澡，裴雅追着他说：“汪阿姨好像暴露了。” 林西成放下小笼包，问：“什么暴露了？” 裴雅笑得停不下来：“汪阿姨在姚阿姨面前，跟我讲电话。” 林西成又好气又好笑：“那帮老阿姨搞是搞，还有唐娇，作天作地，弄得大家都不太平。” 裴雅立刻反驳：“我站娇娇这边，你们男孩子是不会懂的。” 林西成无奈地摇头：“快吃早饭，吃过早饭要吃药的，要按时吃。” 第208章 我会听话的 “药太难吃了，又酸又苦，会在嘴巴里停留很久。”裴雅说，“刚开始没有味觉，吃的时候也就吞一下，现在每天到了吃药的时间，我心里就很紧张。” 林西成问：“没有糖衣，不是胶囊吗？” 裴雅说：“大概需要迅速吸收药效，胶囊之类的，都是进入小肠才吸收的。” 林西成不是很懂，但能明白什么意思，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便推着文文的肩膀去餐桌边：“快把早饭吃了，你现在每天好好吃药，我可以抵扣你一部分房租。” 刚跑完步的人，浑身热血，手掌心更是烫得厉害，跟热敷艾灸似的，暖暖地贴在肩膀上。 裴雅最近每天至少六个小时的钢琴练习， 肩膀酸痛在所难免，但因为年轻，也就不当回事，可这么热敷一下，她舒服极了。 林西成把她按下吃早饭，就去拿换洗衣服，出来时看见文文在活动肩膀，便问：“脖子不舒服？” 裴雅摇头：“练钢琴累得，毕竟这些年每天只是摸几下，一下子这么高强度的练习时间，刚开始肯定不适应。” 林西成走去卫生间，在门口顿了顿，说：“我帮你捏捏吧？” 裴雅一紧张，本来就酸痛的肩颈变得更僵硬：“不用不用，我多活动活动就好，我、我们今晚打羽毛球吧，据说打羽毛球对肩颈放松有好处。” 林西成答应了：“我搜搜看，附近有没有羽毛球馆。” 裴雅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吃小笼包，说真的，再被那热乎乎的掌心捏几下肩膀，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吃过早饭，在林西成的监督下吃了抗抑郁药后，裴雅就去练钢琴了。 每天上午和下午，会有一段时间外放音源，通常是午饭前和晚饭前，这样不会打扰到普通居民的休息。 而这两三个小时，对林西成来说，如果他也需要心理治疗的话，那每天听文文弹钢琴，就足够了。 不过今天上午，裴雅练完钢琴，出来倒水喝，顺便想准备午饭时，发现林西成不在家，微信上也没有留言，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给林西成发了消息，问他回不回来吃午饭，林西成倒是很快就回复：在路上了。 裴雅没有多想，猜他是去买菜了，顺手给娇娇发了消息，问她好不好。 唐娇正在其他部门和那里的同事交涉文件资料的事，她今天心情不好，自然就没那么多耐心，人家见小姑娘不好欺负，只能老老实实照规矩办。 出了这口恶气，回到办公室，竟然被自己部门的同事鼓掌表扬她。 唐娇愣住了，然而同事们都感谢她，为大家扬眉吐气，那些部门真把他们当打杂的了，难得说句谢谢还要她们反过来感恩戴德似的，大家憋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家一起去吃午饭吧，食堂新开了两个摊子。” 有人一起头，唐娇就被簇拥走了，于是只在买饭的时候，匆忙给文文回了消息，说她得到爸爸的允许，可以暂时住在郭旭东家，让她和妈妈都冷静一下。 看着娇娇消息里的用词和语气，裴雅能感觉到她并不开心，原本搬去郭总监家该是多浪漫甜蜜的事，结果为了这样的原因，而且一时半刻还解决不了。 不过她相信郭总监，一定会呵护好娇娇，就定心地烧了一个番茄蛋花汤，冰箱里有昨天晚上腌制的黄瓜，早晨小笼包吃得太腻了，中午就想清淡一些。 但是想到西成哥哥是男生，这么素他怎么受得了，裴雅就蹲在冰箱前，翻找什么食材可以迅速烹饪。 然而冰箱里塞满了汪阿姨给儿子补充的各种荤食，鸡鸭鱼肉什么都有，排骨都是一大包一大包的，裴雅心想，汪阿姨为什么觉得，她儿子之前的工作强度会有时间做饭吃呢。 她好不容易翻出一包虾仁，打算做个茄汁虾仁给林西成添点荤菜，关上抽屉，站起来，猛地一阵晕眩，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林西成刚好开门进来，先看到了被甩出来落在地上的一包虾仁，再往客厅走两步，就看见文文倒在了厨房里。 他手里的两袋东西，顿时落在地上，一个箭步冲进来，小心翼翼地抱过文文，谢天谢地，怀里的人并没有失去意识。 “哪里难受，能说话吗？” “就是头晕，刚刚眼前发黑，没什么特别的不舒服，也不恶心。”裴雅说，“我可能蹲得太久了，冰箱里好多东西，乱七八糟的。” 林西成吓得魂都没了，文文竟然还有心思吐槽他的冰箱，她抱起文文，把她送回房间，肉眼可见苍白的脸在回血，眼神也清澈起来。 “昏倒不是小事情，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做个检查。”林西成说，“不要觉得麻烦，你过来就是养病的，你要不要换衣服，我帮你拿。” 裴雅点了点头，让林西成帮她拿一件开衫。 半个小时后，来到家附近的医院就诊，验血做心电图拍ct，一圈转下来，林西成东奔西走，还不忘给文文买了牛奶和小面包，让她别饿着。 各项指标检查下来，都没有严重的问题，医生询问裴雅今天和最近都在做什么，听说她是在上午练了四个小时的钢琴后，跑去蹲在冰箱前翻东西，并一下子站起来，再加上前段时间的营养不良，目前在服用抗抑郁药物，以及每天六个小时以上的钢琴练习。 医生建议她每天练钢琴不能超过1个小时，适当的运动可以，但还是静养为主，需要先把身体的所有机能恢复到正常水平，让每一个器官和细胞都能为她提供正常服务，再去考虑其他的事。 老医生带着厚厚的镜片，对林西成说：“小青年太急了，身体是要慢慢养的，没什么事，回去观察两天，有问题再来找我。” 林西成松了口气，离开医院时，有些生气地问：“你是不是半夜戴着耳机偷偷练习的？” 裴雅很没底气地说：“我就睡不着的时候摸几下……” 林西成要她系上安全带，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说：“回去耳机没收，至少我在家的时候，能控制你弹钢琴的时间。” 裴雅抱着病历簿，没说话，她只有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有资格谈条件。 回到家里，进门两大包东西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蹲下来一样样拿东西，后面跟进来的林西成凶道：“你不能拎到桌上去拿，你再晕两次，就要变傻子了，每次脑缺氧都会对大脑有损伤。” 裴雅被他凶的一哆嗦，林西成走过来，把两袋东西拎上桌，从里头拿出来各种各样的糖果，大大小小足足二十几包。 “我把大卖场里所有口味的糖都买来了，你觉得吃药苦，就吃点糖。”林西成说，“但是别多吃，多吃糖对身体不好。” 他放下东西，就去厨房，发现锅子里的番茄蛋花汤还微微发热，就问了声：“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却见文文跑进来，她已经拆了一包牛奶糖，拿出一颗，撕开糖纸，踮起脚迅速塞进他嘴里。 “你洗过手了吗？”林西成皱眉头。 “西成哥哥，别生气了好吗。”可是文文却说，“我会听话的，别生气了好吗？” 林西成愣住，然而奶糖的香甜在嘴里扩散，面前瘦弱的姑娘，眼角也带着笑容：“我保证不会再晕过去，以后要拿东西，我就叫你。还有，冰箱里很多菜，我们最近不要买荤菜了，一直冻着也不好的，现在我们每天都要买菜，那就吃新鲜的。” 林西成嘴里甜滋滋的，气势也温和了：“我刚刚很凶吗？” 回忆起来，进门时文文的那一下哆嗦，他还是有些后悔的，但真的挺生气的，文文一戴上耳机，他就不知道这个人在房间里练了多久的钢琴。 裴雅洗了手，自己也拆了一颗糖吃，跑回房间里，主动把耳机上交充公。 林西成忍俊不禁：“等你表现好了，我再还给你。” 裴雅难为情地一笑，说在医院做检查东躺西躺的，要先去洗澡，但不忘提醒林西成：“问问汪阿姨，姚阿姨怎么样了。” 林西成说：“刚刚看到消息，我妈在照顾姚阿姨，目前情绪稳定。” 此刻，汪美丽在自家楼下的公共厨房里，给姚玉芬烧了青菜虾仁粥，用的虾仁还是和文文找到的那包一样的，不过文文这边今天是吃不上茄汁虾仁了。 汪美丽端着粥出来，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家，里头黑漆漆什么动静都没有，张春昨天出去后，没再回来过。 她跑来唐家，却见姚玉芬起床了，正在收拾女儿的亭子间，汪美丽伸了脑袋进来说：“我把粥送到上面去，你吃点。” 姚玉芬无力地点了点头：“我把这里弄一下，摊得乱七八糟，不像样子。” 汪美丽说：“要不要跟我过去一下？” 姚玉芬问道：“去哪里？” 汪美丽说：“去林西成那里，当面问他们那个郭什么的事，把唐姚也叫过去。” 姚玉芬摇头，轻声说：“我给唐姚打电话了，他说他不管。” 第209章 预防针要打起来 汪美丽把粥端进来，让姚玉芬在这里吃，她坐在床边，说：“别想这么多了，如果娇娇和那个人好，将来结婚，早晚也是要搬出去的，现在小孩子都开放来兮，哪里像我们那个时候，讲究这个讲究那个。” 姚玉芬说：“她要是不结婚，分手了呢？” 汪美丽看见抽屉里还放着上次她们去买的避.孕套，笑道：“你连这个都准备了，你明明是开放的呀，有什么好纠结？” 姚玉芬眼神一晃，避开了美丽的目光。 汪美丽说：“我晓得，你是觉得女儿这样跑去人家家里，你们没面子，女儿也没面子，你怕娇娇被人家看不起。” 姚玉芬眼眶湿润：“这小姑娘，没脑子的。” 汪美丽劝道：“那你更不能有事情了，以后谁来保护她？老唐不是说了吗，她就住几天吓吓你，冷静了就会回来，小姑娘说话算话，我知道的。” 姚玉芬擦了擦眼泪，端起粥碗开始吃东西。 汪美丽笑道：“这就对了，我们身体保牢，就是小孩的福气。” 姚玉芬说：“那边怎么办，张春要是知道了，是要发疯的。” 汪美丽却笑：“她现在是个病人，保命要紧，她要大喊大叫我管不到，反正我是不会再跟她吵了，她一个人吵不起来。” 姚玉芬吃了大半碗粥，恢复些力气，放下后轻轻一叹：“她明明很聪明的人，怎么就搞成这样子，所以女人还是简单点好，我不希望我家唐娇太精明，会不讨人喜欢的。” 汪美丽说：“这话叫唐娇听去，又要跟你吵了，你为什么非要把男的和女的分开来看呢，你自己说，你有没有一点重男轻女。” “我？”姚玉芬很委屈，但没有底气，“我没有重男轻女，他们以后过日子的压力不一样，我真是……美丽，你养一个儿子，你不会懂的。” 汪美丽说：“我是不懂，但拆迁是好事情，大家终于要翻身了，何必闹成这个样子，本来蛮好的事情。” 姚玉芬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汪美丽想了想，说：“买一套房子，只写你们的名字，多下来的钱，存一点养老看病用的，然后就平分给两个小孩。” 姚玉芬急道：“那儿子结婚买房子怎么办？” 汪美丽说：“少算算，一人五六十万能分到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贷款买房子，唐姚要买房子还是要投在快递站，他自己做主，唐娇是自己存着还是买房子用，你也不用管。” 姚玉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房子也没有，他们以后喝西北风啊。” 汪美丽说：“你不是有房子吗，都是可以调剂的，你先把态度摆出来。慢点唐姚贷款买房子的话，你暗地里贴他，唐娇也不会知道，讲不定唐娇还把自己的钱拿给哥哥，但你就是不肯承认，你不相信女儿。” 姚玉芬愣了半天，为难地说：“等我问问唐志明，再跟他商量商量。” 汪美丽笑道：“别的不说，我现在很想看看娇娇的男朋友，小姑娘眼光那么高，能被她喜欢的，肯定很好。” 姚玉芬苦笑：“我也想看看，看张照片也好的。” 汪美丽说：“听老唐讲，电话里很有礼貌的，是个稳扎的小孩。” 姚玉芬说：“估计岁数不小，三十来岁肯定有了。” 汪美丽问道：“你觉得三十岁太大了？” 姚玉芬说：“三十岁可以啊，大个五六岁刚刚好，男孩子太小了不懂事，唐娇脾气坏，那要天天吵架，早晚要分手。” 这一边，洗了澡吃过饭，被要求躺下休息的裴雅，正在看钢琴家的演奏视频。 和林西成谈判好了，往后每天上午下午各练习一个小时，中午要睡午觉，至少在琴行通知她去上班前，必须按照这个作息来。 裴雅现在“寄人篱下”，只能乖乖听话，她也不想下次又晕倒，再把林西成吓出心脏病。 手机上方忽然跳出来汪阿姨的微信，虽然换了新号后，添加了汪阿姨，但裴雅从没主动打扰过，有什么事也会通过林西成传达，总觉得要有分寸。 这是换新号打招呼后，第一次发消息，汪阿姨一条语音，笑嘻嘻地说着：“文文，阿姨问问你呀，你有没有那个男小孩的照片，就是唐娇的男朋友。” 裴雅翻开唐娇的微信，私聊里无数张照片，郭总监每次都是背景墙，正经拍他的也有，但不多。 她退出来回复汪美丽：阿姨，我有的，但是要娇娇同意，我才能给你看，对不起呀。 汪美丽很快回过来语音：“没关系没关系，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他长得好看吗，他多大了你知道吗，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裴雅起床跑出来，轻轻敲林西成的门：“西成哥哥，你在睡觉吗？” 卧室里的人，在看书准备之后的课，林西成应道：“进来。” 裴雅见屋子里的光景，忙说：“你在学习，那我不打扰你了。” 林西成笑道：“没办法，不喜欢也要学，我现在暂时休息休息，没打算停下来不再拼搏，东西还是要学的。” 裴雅说：“那你继续，我……” 林西成问：“什么事，我只是看看资料，不会打扰我。” 裴雅便把汪阿姨的语音放给他听，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我不想骗阿姨，但是总说要等娇娇答应什么的，很不礼貌，而且遮遮掩掩的样子，她们反而会更担心。” 林西成立刻拿起他的手机，给老妈打电话：“你不要骚扰文文，你怎么不问我？” 汪美丽哈哈笑着：“文文跟你告状啦。” 林西成说：“我就在她旁边，听见的，人家才不会像你这么八卦，你就是欺负文文老实，姚阿姨怎么不去问唐姚呢。” 汪美丽说：“你们都是骗子，只有文文最乖，我当然问她。” 林西成嗔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瞎起劲，让姚阿姨他们自己解决，反正我跟你说，郭旭东是很可靠的人，比你儿子我还好一百倍。” 汪美丽愣了愣，问：“真的这么好？” 林西成嗯了声：“一百倍还是保守估计。” 汪美丽问：“是大富豪？” 林西成大笑起来，对文文说：“我妈说郭旭东是大富豪。” 被儿子嘲笑的汪美丽，愤愤地说：“所以我说你们都坏，林西成你别把文文也带坏，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讲，都是坏东西。” 边上的姚玉芬，一脸期盼地看着她，问道：“怎么说？” 汪美丽说：“好像很厉害，蛮有钱的样子，林西成说比他好一百倍。” 姚玉芬懵懵的：“这是什么概念，在我看来成成已经很好很好了呀。” “人外有人啊，我们林西成房贷还没还清呢。”汪美丽说，“我觉得唐娇眼光那么高，选的人肯定是好的。” 姚玉芬担心地说：“要是像袁小姐一样，我们配不上怎么办？” 汪美丽说：“不会那么巧的，估计就是条件好一点，你别瞎操心。” 她们已经把亭子间收拾好了，姚玉芬将剩下的半碗粥也吃了，两人到阁楼来坐。 刚好文文发来语音消息，温柔地说着：“汪阿姨，因为那是娇娇的事，我不方便说太多，希望你能原谅。但是我接触过郭旭东很多次，人家是很好很好的人，帮我找医生的也是他，为了我的病费了很多心思，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麻烦你转告一下姚阿姨，至少在我看来，郭旭东是个好人，他对娇娇很好很好。” 听完了，姚玉芬让汪美丽再放一边，听得满眼惆怅，心里又欢喜又失落，坦白地对美丽说：“有个人对她好，她就更觉得我不好了，我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就这么被人骗走了。” 汪美丽笑道：“瞎讲，女儿永远是你的，你将来是多个女婿呀。” 姚玉芬点点头，把削好的苹果分给她，再一起把文文的语音听了一遍。 汪美丽回复文文，也是笑嘻嘻很温柔，姚玉芬看着她，眉头轻轻一锁，等美丽讲完后，她说道：“成成和文文两个人，没别的关系吧。” “什么别的关系？”汪美丽的眼神骤然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我是随便问问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跟兄妹一样。”姚玉芬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然而口子打开了，就很难再当没发生过，汪美丽已经没办法不当一回事了。 姚玉芬后悔死了，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声道歉：“我真的没那个意思，美丽，你不要不开心。” 汪美丽说：“干嘛要对不起，你是对的，预防针要打起来，万一以后真有什么，我心脏能受得了。” 姚玉芬问：“你不喜欢文文？” 汪美丽说：“喜欢，可他们是哥哥妹妹，可以谈朋友吗？” 姚玉芬哭笑不得：“文文又不是你生的。” 汪美丽一本正经地问：“万一他们真的有什么，你觉得行吗，他们能好吗？“ 姚玉芬说：“这是你们家的事，我说行不行有什么用。” “我是很喜欢文文的，一直把她当女儿。”汪美丽说，“好像也不是不行哦，但是做新妇，我更喜欢娇娇，文文太柔弱了。” 姚玉芬说：“我倒是觉得，文文比娇娇有主见，小姑娘很聪明很有胆子，她就是以前身体不好。” 第210章 不要对我妹妹动手 汪美丽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娇娇离家出走，是跟文文学的？” 姚玉芬说：“那倒不至于，我们家不吵架，小姑娘也不会跑。” 此时，唐姚的舅妈打电话来了，汪美丽便带着碗筷回家去，走到弄堂口，刚好一辆警车开进来，张春从车上下来，把汪美丽吓了一跳。 但不是张春被抓了，而是那些警.察跟着她回来的，由于车子不能停，又开出去了，派出所里一男一女两位同志跟着她进了家门。 没多久，居委会的人也赶来了，汪美丽洗好了碗筷，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凑在附近看热闹，聪聪妈跑来告诉汪美丽：“张春报警了，是不是找不到女儿的事。” 汪美丽心里也没底：“等下去问问居委会的人。” 这天下午，林西成在刷题的时候，妈妈又打来电话，以为老阿姨要八卦郭旭东，无奈地接了：“又怎么啦？” 然而汪美丽气疯了，告诉儿子，张春报警说女儿撬锁偷了家里的现金和黄金珠宝，派出所的人来取证了。 如果立案的话，文文就会被网上通缉，之后她只要刷身份证，就会暴露信息，而之前的就医记录、银行卡消费记录都会被查出来。 林西成也气疯了，是谁教张春这个法子的，她要毁了自己的女儿吗，一旦在文文的档案里记下一笔，她以后还怎么找工作。 好不容易有太平的日子，好不容易身体开始恢复，现在要她面对这样的事，两个礼拜的抗抑郁药全白吃了。 林西成从来没有这么恶毒地想要诅咒一个人去死，但他希望张春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挂了电话，他冷静下来，在大学同学群里求推荐靠谱的律师事务所。 由于林西成经常给大家一些投资理财建议，同学们都很热情，最后介绍了一个相关方面的律师，林西成立刻就联系了对方。 一觉醒来的文文，尚不知自己被妈妈报了案，走出房间，林西成刚好从外面回来，她好奇地问：“今天怎么一直跑出去，又去给我买糖吗？” 林西成问：“药吃了吗？” 裴雅看了眼时间：“还早，怎么了？” 林西成说：“换件衣服，我们出去一趟，把你的病历簿带上，身份证社保卡都带上。” 裴雅怔怔地看着他：“又要去医院吗，我真的没事。” 林西成说：“去派出所，把事情讲清楚。” 裴雅不明白：“出什么事了？” 林西成说：“你妈妈把你告了，她报案说你偷家里的钱和珠宝，如果派出所立案，你很可能会被网上通缉，之后看病去银行什么，只要你刷身份证、社保卡，医院银行就要报警。” 裴雅凄凉地一笑：“她真厉害，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林西成说：“我的大学同学给我推荐的律师，那位老师派了所里的实习律师来帮我们，这个事情很好处理，只要你去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就是家庭纠纷，派出所不会管的，他就在楼下了，在我车里。” 这一边，唐娇准备下班，看到了三人小伙伴群里的消息，是林西成发的，说张春告发女儿偷东西，现在他们去派出所，让唐姚和唐娇有空也过去。有需要的话，可以当个人证什么的，证明裴雅受母亲迫害，万不得已才离家出走。 唐娇立刻联系哥哥，忙碌的唐姚都还没看到消息，一听这件事，立刻就怒了，丢下快递站的工作，打车往派出所去。 唐娇收拾了东西，和同事打个招呼，就飞奔去搭电梯。 郭旭东正在那里站着，平时两个人能避嫌就避嫌，除非迫不得已，不会再搭同一趟电梯，但今天唐娇直接冲了进来。 郭旭东看她神情慌张，猜想是家里有事，担心未来岳母会不会急出什么病，而唐娇今天竟然跟着他一起下到停车库，好在取车的人不多，往车库里一分散，彼此也看不见对方，唐娇大大方方地就上了他的车。 “出什么事了。”郭旭东问。 “去派出所……”唐娇在导航上输入地址，“去这里。” “家里出事了？唐姚吗？” “张春把文文告了，这个妈真的是极品中的极品，文文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投胎到她的肚子里，已经分开了，她还不肯放过女儿。”唐娇恨得咬牙切齿，“我是文文，动迁补偿款，一分钱都不给他们。” 郭旭东实在无语，活了快四十年，工作上生活里见过无数奇葩，张春这么恶毒的母亲，他是开了眼界了。 离开公司直奔派出所来，路上还和他的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他不用太担心，最后肯定转为家庭纠纷，文文不会有事。 他们到派出所时，唐姚也到了，林西成让他们暂时在外面等，免得一群人进去，好像找人撑腰一样，印象不好。 于是唐姚来到了郭旭东的车上，看到郭旭东的车时，他微微皱了眉头，妹妹想要嫁个有钱人的梦想，不论是不是开玩笑，好像真的要实现了。 所幸，车里的气氛还挺融洽，说起文文的事，三人之间立刻消除了尴尬。 郭旭东复述了他朋友的建议，唐姚放心后，便也当着他的面，对妹妹说：“我已经跟老妈讲，你的事我不管，郭……” 毕竟差了十几岁，唐姚觉得直呼人名很不礼貌，这要是别的人，在郭旭东这个年龄，唐姚跟人家说话那是会很有分寸，但他们现在身份这么尴尬，自己将来很可能就是大舅子。 “你叫他名字好了，我也叫他名字。”双胞胎心意相通，唐娇替哥哥解围，没心没肺地笑道，“要么你跟老唐一样，叫他小郭。” 郭旭东含嗔看了唐娇一眼，转身对唐姚说：“叫名字就好，我也不是年纪很大，勉强挤进八零后的。” 唐姚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误会，不过我爸妈一旦知道你的年龄，肯定会反对，也请你们做好准备。” 郭旭东从容地说：“我有心理准备，从决定追唐娇起，我就做好准备，我会尽我的诚意，让叔叔阿姨认可我。” 唐姚问：“这个小姑娘，脾气坏，虚荣心又强，你喜欢她什么？” 妹妹张牙舞爪地瞪过来：“你什么意思？” 郭旭东按下毛躁的女朋友，好脾气地说：“在我眼里，她的性格脾气都是优点，因为她好，我才喜欢她。” 唐姚一阵鸡皮疙瘩，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看见妹妹眼底的幸福和害羞，更是软绵绵的笑着，实在新鲜。 他只见过霸道坏脾气的唐娇大王，还真没见过温柔甜美的唐娇仙女，可能在郭旭东眼里，他家妹妹就是小仙女吧。 唐姚把脸转向车外，来自妹妹的这波狗粮，吃得他有点噎。 之后又把话题转到文文身上，考虑到张春一定会发现，弄堂里有女儿的眼线，很可能会缠上林唐两家，唐娇给汪阿姨打电话，要她一定坚守阵地。 汪美丽说：“她是病人，我才不跟她吵架，慢点吵着吵着她血管爆掉了，我要吃官司的。” 唐娇说：“你么我放心的，我妈妈不行，被张春三两句就要吓出来了，你今天怎么就暴露了呢。” 汪美丽则说劝唐娇回家去，又忍不住八卦：“娇娇，给我看看那个男小孩长什么样好不好啦，他多大了？” 然而唐娇一圈太极打下来，还是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刚好林西成带着文文和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律师出来，她名正言顺地把电话挂了。 三个人下车，马路对面，林西成像是在感谢那位律师，不久后，文文独自过马路走来，告诉大家：“西成哥哥先送人家回去，要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三人异口同声问：“没事吧？” 裴雅淡淡一笑：“没事，民警说我妈妈之前就报案说我失踪，现在又改盗窃，本来就很矛盾。而我病成这样子，哪里有力气撬锁，他们明天会把我妈叫来讲这件事，但我说了我不想见面，如果之后再有什么事，就委托律师来处理。” 娇娇搀扶文文上了车，把哥哥赶到副驾驶去了，她心疼地搂着文文，说：“再熬一熬，动迁款下来后，你分配好了之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们，以后都和你没瓜葛。” 郭旭东知道林西成家的地址，很自然地开过去，快靠近时，唐姚才反应过来，发现他们这边的事，几乎没有郭旭东不知道的。 开车的人，感受到了来自副驾驶的气场，从容地说：“我和唐娇关系拉近，就是从帮文文找医生开始，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多交流。我们是在彼此了解的情况下，决定继续交往，并期望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们都想得很清楚。” 唐姚很清楚，他在郭旭东面前，还嫩得很，一点点露在脸上的情绪，就能被对方看透，便也索性放开了说：“她脾气不好，我想你们早晚会发生矛盾，大事小事，人和人在一起难免有争执，但不论如何，不要对我妹妹动手，其他的事，她要是没道理，我也不会帮她。” 郭旭东看了眼唐姚，含笑郑重地说：“我能保证。” 唐娇又尴尬又感动，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排两个男人，文文反过来搂住她拍拍她，温柔地一笑，叫她别紧张。 第211章 在她心里亮起了光芒 那之后，把文文送回家，把唐姚送去快递站，唐娇就要跟郭旭东回家了。 “下次再碰面，爸妈那边的矛盾暂时和你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麻烦你照顾一下唐娇。”道别时，唐姚客气地说，“等文文的事情过去了，大家再聚聚。” 唐娇下车来换到副驾驶去，看着哥哥过马路，见他回头，便挥了挥手：“记得吃晚饭，当心你的手。” 唐姚没说什么，静静地往快递站去了。 坐回车里，唐娇冲郭旭东灿烂地一笑，凑上来就亲了他一口。 郭旭东说：“显然，你能这么自信大方，就是因为有家人撑腰，以后换我给你撑腰。” 唐娇说：“唐姚的话有点吓人，他没有恶意的，也不是不相信你，你别放在心上。” 郭旭东说：“将来有孩子，如果是女儿，我也会这么叮嘱人家，是儿子，我同样要这么教育他，唐姚说得很对。” 唐娇别过脸，很是嫌弃：“谁给你生孩子啊。” 郭旭东笑而不语，把车开往家里。 片刻后，却是唐娇主动说：“我想要个女儿，把我小时候没穿过的漂亮衣服，都给她穿。” 郭旭东侧过脸，在女朋友的眼角看见泪光，他知道唐娇的童年有缺失，但那已经是补不回来的过去，他能做的，是在往后的人生里，让他心爱的人，每一天都能幸福。 “我会很健康。”郭旭东说，“我会陪你去完成所有想做的事。”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唐娇笑中带泪，但说：“其实我不是在可怜自己，我是可怜文文，她今天晚上，肯定又要失眠了，摊上这样的妈，吃再多抗抑郁药都没用。” 郭旭东说：“晚上陪她聊聊天，你们可以打电话，明天早上起不来也不要紧，我保证九点钟把你送到公司。” 然而这天晚上，文文很早就睡了，林西成送律师回去后再赶到家里，就在微信上看到文文的留言，她说她睡了，让林西成自己弄晚饭吃。 同样的消息，唐娇也收到了，她在三人小群里问林西成家里什么情况，林西成表示房门关着，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唐娇提醒他，一定要照顾好文文，就怕文文突然想不通。 在卧室外徘徊许久，林西成去倒了一杯水，轻轻转动门把手，所幸没有上锁，他很顺利地打开了门。 天早就黑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借着客厅的光，才能看见床上的人，林西成轻轻唤了声：“文文，晚上的药吃了吗？” 文文毫无动静，林西成放下水杯，单膝跪在床沿上，凑近了看：“文文？” 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只露出半个后脑勺，今天还挺热的，这屋子里也没开空调，这么闷着，正常人都要闷死了。 林西成伸手扯开被子，文文稍稍抵抗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 “我开灯了……”林西成下来，伸手在开关上，但没忍心按下去。 客厅灯光借来的亮度，足够让他看清，蜷缩成一团的人在颤抖，被死死压抑的哭泣，还是漏了声音出来，他觉得，文文的嘴唇可能都咬出血了。 他没有开灯，绕到另一边，把瘦弱的人抱起来，文文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在他怀里安静了几秒钟后，压抑到了极限，猛地哭出声来。 “哭出来就好了，不要憋着，有我在。” “西成哥哥，我受不了，为什么这样……” 林西成明显地感受到，衣襟湿透了，然而即便这么热的天捂在被子里，文文瘦弱的身体还是冰凉的。 在派出所，一开始有个民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现在怎么人人都有抑郁症”，当时文文脸上就露出紧张而愧疚的神情，虽然后来接待他们的民警很好说话很客气，事情也得以顺利解决，可那句话对文文造成的伤害，是必然的。 然而林西成无法去责怪那个人，不可能在派出所里和民警发生矛盾，学长早就告诉他，抑郁症的社会认可度很低。 人们在短暂的同情后，很快就陷入不耐烦和怀疑，面对抑郁症患者的状态，能做到沉默无视，已经很了不起，但大部分人还是会忍不住指责和质疑，用言语乃至行为，有意无意地伤害病人。 冰凉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形成强烈的反差，眼泪透过衣襟，林西成的心像是被灼烧着。 他想要保护怀里的人，他捧起文文的脸颊，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别怕，有我在。” 裴雅的气息，瞬间安宁下来，泪水模糊着她的视线，屋子里又昏暗，她只能看清林西成的轮廓。 林西成说：“不哭了，再哭又要吐了，去洗把脸，喝点水，就算还想哭，也要有水分掉眼泪才行。” 十几年前的夏天，裴雅七岁，爸妈吵架后双双离家，雷雨天把她一个人丢下。 那一天的雷，炸得仿佛天要塌了，她很害怕，一面哭一面练钢琴，她以为只要自己好好练钢琴，妈妈就会回来，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 她哭着站在落地门前，被闪电和雷声吓得浑身哆嗦，哭着说她练好钢琴了，想要妈妈回来，却看到西成哥哥撑着伞，出现在铁门外。 他抱着玻璃瓶的可乐，问自己家里有没有汽水，文文跑去冰箱里拿了盐汽水，于是隔着小天井隔着铁门，她坐在落地门前喝盐汽水，西成哥哥撑着伞，站在铁门外喝可乐。 西成哥哥给她出口算题，给她背唐诗，给她讲西游记今天那集打什么妖怪，天上电闪雷鸣，两个小孩子却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文文不再哭了。 十几年后，此时此刻，冰凉的身体慢慢回暖，裴雅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看见了眼前的人。 额头，像是被烙上了什么，那一下的触感，那一下的温暖，在她心里亮起了光芒。 林西成摸摸她的脑袋：“这就乖了，去洗把脸，冰箱里有哈密瓜，我去切。” 不久后，唐娇收到了林西成的消息，他发来文文的照片，哭得双眼红肿的人，盯着苍白的脸，在吃哈密瓜，文文笑了，只是笑起来，更惹人怜爱。 唐娇跑来卫生间外，听见里面水声哗哗，问道：“你在洗澡吗？” 郭旭东说：“我在刷浴.缸。” 唐娇说：“林西成把文文哄好了，她在吃哈密瓜。” 水声戛然而止，挽着衣袖的人走出来，看到照片说：“有林西成在，你放心吧。” 唐娇往厨房走，说：“我们冰箱里，好像也有密瓜，我那天看到的。” 郭旭东却说：“浴.缸刷干净了，还用消毒液消过毒，其实我蛮久没用了，也从来没别人用过。” 唐娇哦了声，不明所以。 郭旭东问：“想不想泡个澡？” 唐娇愣了愣：“你是在为我打扫？” 于是半个小时后，裴雅收到了娇娇的私房照，她和林西成在客厅看电影，慌地把手机收起来，生怕被林西成看到。 “怎么了？” “没什么，看电影……” 林西成看着她，说道：“要是不舒服，跟我说。” 裴雅点头，抱着手机，怕放开就会被看见似的。 照片里的唐娇，美得让裴雅一眼就忘不掉，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雪白无暇的肌.肤，当然她没有拍很露.骨的照片，只是美人儿在浴.缸中，该遮的都遮住了。 郭旭东在他卧室的卫生间里洗的澡，出来后把冰镇的哈密瓜切开，抬头就看见裹着浴袍，顶着干发帽的唐娇摇摇晃晃走出来，面颊绯红，目光迷蒙。 她跌坐在餐桌边，傻乎乎地看着郭旭东：“要晕了。” 郭旭东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抵在娇娇的额头上，随手拿了桌上的报纸，为她扇风。 唐娇稍稍扯开了些浴袍衣襟，热气裹着香气涌上来，郭旭东立刻抬起头，避开了视线。 “很舒服……”唐娇把脑袋抵在桌上，“之前和同学去过浴场，人太多了，像下饺子一样，我不喜欢。” 郭旭东扇着风，问：“还晕吗？” 唐娇拿过汽水，打开猛灌一通，瞬间活过来了，笑眯眯地看着郭旭东：“不晕，我要吹头发去了。” 可是，刚站起来，就一个踉跄，被郭旭东稳稳地抱住。 “不许动了，我帮你吹头发。”郭旭东说着，把唐娇按下，从卫生间拿来了他的吹风机。 “你一个男的，怎么用这么好的吹风机？”唐娇嫉妒了，她都舍不得买。 “人家送的。”然而郭旭东接不到电线，就连着凳子，把唐娇拖了过去。 “你中秋节连个月饼都收不到，人家送你这么贵的东西吗？”唐娇说，“这算贪.污吗？” “你在里面喝酒了吗？”郭旭东嗔道，“醉了？” 唐娇一骨碌爬上来，跪在椅子上，然而不够高度，还是要仰面看着郭旭东，甜甜地说：“我爱你。” 郭旭东的心一紧，他无法判断，唐娇是不是有暗示他什么，他都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到那一步，但他很明确，自己是有反应的。 唐娇的呼吸也有些乱了，但下意识地，把浴袍的衣襟捂紧，她又不是真的醉了，只是太兴奋、太开心，被捧在云端的她，飘了。 吹风机又响起来，唐娇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好，郭旭东轻轻捧着她的长发，每一缕都丝滑地穿过指间，他笑了，低下头，在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一口：“娇娇，我爱你。” 唐娇一哆嗦，害羞地笑了。 第212章 是该有自己的家了 夜渐深，唐姚忙完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姚玉芬眼巴巴地守在楼梯口，就等着给儿子做个宵夜。 母子俩没说什么话，妈妈下楼去了，唐姚拿了替换衣服要去洗澡，爸爸走出来叫住他：“那个小郭……” 唐姚说：“爸爸，唐娇的事，你们就去问她，我也很忙的。” 唐志明说：“你就真的不管了，妹妹的事你不管了？” 唐姚笑道：“说是妹妹，讲不定唐娇比我早发育好，我只是被医生先拿出来而已，万一我是弟弟呢。” 唐志明嗔道：“是弟弟你也要管姐姐的事。” 唐姚说：“我只想管我将来的老婆小孩，如果唐娇被人欺负，那我肯定不会放过欺负她的人，她要是好好的，大家就各过各。” 只听妈妈在楼梯下喊：“姚姚，浴室里没有人，你快来洗。” 唐姚下楼来，对妈妈说：“我明天拆石膏，晚上和站里的师傅去吃饭，中秋节国庆节一起过，不要等我做宵夜。” 姚玉芬叮嘱道：“那你别喝酒，身体才好一点。” 唐姚答应了，便进浴室去洗澡。 姚玉芬下了一碗饺子端上来，又给儿子切了块西瓜，进来问老公吃不吃。 唐志明让她坐下，说：“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和林国庆他们一起出去玩几天。” 姚玉芬立刻反对：“国庆节到处都是人，你疯掉啦，而且人家都是老早就订好，你现在去搞，贵的要死。” 唐志明说：“我一下子很想出去走走，想想离退休还有那么多年，等六十岁，我还不知道有没有精力了。” 姚玉芬还是心疼老公的，不免有些动摇：“去哪里呢，远的地方我不去，太贵了。” 唐志明说：“我请你，不要你拿钱。” 姚玉芬嗔道：“你哪里来的钞票？” 唐志明笑呵呵：“这么多年，我还没一点私房钿？” 姚玉芬瞪了老公一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唐志明说：“那就讲定了，你给汪美丽发个消息，问问她。” 这会儿，汪美丽夫妻俩，正躺着说闲话，林国庆每天晚上都会耐心地听妻子讲述家里发生的事。从前她还没退休，就是听单位里的八卦，退休了之后在家，就是弄堂里的东家长西家短。 往往说着说着，老婆自己就先睡着了，但今天有些特殊，今天讲的，是林西成和文文的事。 汪美丽毫无睡意，翻过身问老公：“万一他们真的好了怎么办？” 林国庆说：“那不是蛮好，文文小姑娘多好，我们都喜欢。” 汪美丽急道：“裴厚德和张春，你吃得消啊？” 林国庆很不屑：“文文都不要他们了，关我们什么事。” “那倒也是哦……”汪美丽愤愤道，“竟然诬告自己的女儿偷钱，张春这个女人，已经没药救了。” 刚好手机响了，是姚玉芬发来的消息，她放了语音，林国庆便也听见，玉芬说：“唐志明想在国庆节出去玩几天，问你们高不高兴一道去，国庆节那么贵人那么多，你说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林国庆说：“我们单位几个人，中秋节去的一家临安新开的农家乐，有山有水，房子也蛮好，闲下来烧烧灶头饭，不高兴烧就买来吃。” 他说着，起身拔下在充电的手机，打开朋友圈给老婆看，把照片发给她，汪美丽再发给姚玉芬，这边夫妻俩也商量起来。 等唐姚洗完澡上来吃宵夜，爸爸妈妈已经在商量去几天，是下周末去，还是国庆去。 “你们要出去玩啦？”唐姚有些高兴，说道，“钱我来出，去好一点的地方，我让唐娇给你们订好的酒店。” 姚玉芬忙说：“不用不用，林国庆会搞定的，他们跟我们一起去。” 唐姚吃着饺子说：“费用我来出，你们玩得开心点。” 姚玉芬看着儿子，不免又担心起来：“我们出去了，你吃什么呀，算了，让你爸爸跟林国庆他们去吧，我不去了。” 唐姚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回来，我睡在快递站。” 姚玉芬急道：“你要气死妈妈吗？” 唐志明出来把老婆拉进去，劝道：“说好的事情，你不要变来变去，你儿子不会饿死。” 唐姚应道：“就是啊，你们也让我自由两天，你们出去了，我可以睡你们的大床。” 姚玉芬心疼极了，说道：“要么，你去妹妹房间里睡吧，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空关着干什么。” 唐姚倒也不客气：“给我铺一下床单被套，用我的，别用她的。” 姚玉芬立刻从抽屉里拿出干净的床单被套，拿了亭子间的钥匙下去了。 唐志明问儿子：“不怕你妹妹生气？” 唐姚说：“我会跟她讲的，她没那么小气，我也想把脚伸开来睡觉。” 唐志明到门口看了眼，见老婆已经进去，门也关了，便同样关上门，对儿子说：“今天她和汪美丽商量，汪美丽劝她，我们买一套房子，只写我和你妈妈的名字，然后多的钱，平分给你们两个，你们随便怎么用，后面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唐姚睁大眼睛，兴奋地问：“真的，老妈想通了？” 唐志明叫儿子小点声，说道：“哪里想得通，你不买房子，她就吃不下睡不着。” 唐姚说：“你们不是要给我钱吗，我凑个首付贷款不就行了。” 唐志明又谨慎地朝楼下看了看，再关上门，轻声说：“那你能不能也让一步，妈妈会跟你商量的，说先是这么分，等你买了房子，她就暗地里贴你，拿一笔钱去还本金，或者每个月贴你还房贷。” 唐姚说：“这不行，不公平的。” 唐志明嗔道：“你先表面上答应一下，等她给你的时候，你不要不就行了？” 唐姚一口塞两个大饺子，用咀嚼的时间来思考，咽下后对爸爸说：“你们还是不晓得唐娇求什么，爸爸，不是唐娇不懂事，我们要是兄弟两个，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不要说什么，社会上都是这样的，人家家里都是这样的，那是别人的事。也许唐娇今天坚持一下，几十年以后，不会再有非要女孩子为哥哥弟弟牺牲这种事发生了，反正我支持唐娇。” 此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唐志明立刻回里面隔间，姚玉芬不知道父子俩在商量什么，麻利地把儿子的枕头被子都抱了下去。 唐姚给妹妹发消息，说要去她房间睡，唐娇很快回复：不许给我弄脏弄乱，不许翻我东西。 他吃完最后一只饺子，端着碗下去洗，半路就被妈妈拦截，让他早点休息。 妹妹的房间，总是香喷喷的，护肤品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唐姚躺下，其实妹妹的床也不大，但怎么也比阁楼上强，他勉强能伸开手脚。 拿起手机，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和理财产品，接下来再扩张快递站，他打算跟银行贷款，所以扣掉要还给爸妈的，再估算一下动迁能拿到的，他凑个首付在附近买一个窝足够了。 也是该有自己的家了，不能总和爸妈住在一起，但是就他这样，从小到大什么家务都不碰的人，连口开水都没给自己烧过，一个人过行吗。 唐姚抓了抓巨痒无比的石膏，明天终于能解放了，于是决定，趁最近还不太忙的时候，去把房子看一看，至于生活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总不可能把自己饿死。 他给妹妹发了消息，说爸妈要去农家乐，问唐娇是不是平摊一下，妹妹毫不客气地回复：我没有钱。 唐姚笑着把手机放下，安逸地闭上眼睛。 妹妹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并没有为了郭旭东而改变，想来这小丫头是天生有福气的，她要是不努力拼搏被银河录用，就不可能碰到郭旭东，所以现在的幸福，将来的幸福，都是她自己争取的。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许沁，稍稍犹豫后，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明天快递站聚餐，你也来吧，有空吗？ 等了很久，许沁才回复：刚刚去洗衣服了，我有空，几点，哪里？ 唐姚莫名有些高兴，立刻发了时间地点过去，许沁则酷酷地简单回了句：明天见。 放下手机，唐姚再次闭上眼，耳边却响起了那天在电话里的告白，许沁真的喜欢他吗，他一个成天和包裹打交道，满身汗水灰尘的人，哪里吸引这个女孩子了？ 长夜缓缓而过，文文在林西成的陪伴下，看了一部温馨治愈的电影，吃了助眠药后，和娇娇聊天，聊着聊着手机都没放下就睡过去了。 同样的，唐娇也是聊到半夜，一觉下去，隔天闹钟都叫不醒，郭旭东在门外叫了几次后，不放心才推门进来，被窝里的人还在呼呼大睡。 他关了空调，拉开窗帘打开窗，明媚的阳光，终于把熟睡的人唤醒，她懵懵地看着郭旭东，忽然甜甜地一笑，伸手要抱抱。 郭旭东凑过来亲了一口，说道：“八点钟了。” 唐娇吓得从床上蹦起来，今天周五，早上要开会的，郭旭东便退出去，准备好了早餐，等唐娇洗漱穿戴出来，带上她就出门。 去银河上班的路，郭旭东已经熟悉，每天哪一段要堵车，堵多久，他心里有计算，刚好够唐娇吃完早饭，还能让她补个妆。 车子进入地下车库，唐娇要从商场那边绕过，郭旭东说：“晚上自己回去，我有应酬，大概半夜才能回来。” “不要喝太多酒，当心身体。”唐娇说着，想了想又问：“我可以带文文来玩吗，吃个晚饭她就走。” 郭旭东说：“当然可以，给文文做点好吃的。” 唐娇开心极了，隔空亲了一口，下车就飞奔而去，再晚就要迟到了。 郭旭东正准备下车，对面的车对他闪了两下灯，他眉头一皱，仔细看，是白纪川的车，一然从副驾驶下来，笑容灿烂地朝他挥了挥手。 郭旭东顿时脸红起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会脸红。 第213章 当然是我和你 白纪川下车时，手里拿着一袋吃下来的食物包装纸，他们应该是早到的，郭旭东进来后没有车子再出现过，堂堂总裁竟然带着妻子在停车库里吃早饭。 “怎么自己开车，公司的车呢？”郭旭东走过来，先发制人，“你们在这里吃早饭吗？” “师傅家里装修房子，最近忙得不得了，我给他放了半个月假。”白纪川一面说，走去边上的垃圾桶，对着干湿分类看了半天，把垃圾拆开来扔。 这一边，一然已经从包里拿出湿巾，跑去给老公擦手。 被这两个人秀恩爱那么多年，郭旭东第一次这么笃定，因为他现在有唐娇，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三人一起往电梯走，一然从包里拿了邀请函，上面写着“唐娇”和“文文”，郭旭东很感激，一然则问他：“这个女孩子，姓文名文吗？” 郭旭东笑道：“不是，这是我告诉你的吗？” 白纪川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个平时工作滴水不漏，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一个敢说，一个也敢写。 郭旭东把邀请函收好了：“她叫裴雅，跟着女朋友叫她小名，叫习惯了。” 一然忙道：“我再给你换一份，这样多不礼貌。” 郭旭东谢道：“不用麻烦，她不见得喜欢裴雅这个名字，文文就很好，别浪费纸张了，不环保。” 电梯缓缓上行，一然想起什么，问道：“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会弹钢琴英文很好，瘦瘦的，是很瘦很瘦，好像只有骨头那样。” 郭旭东很意外：“你怎么知道，不过她最近好多了，长肉了。” 一然对身边的老公说：“就是上次请的临时家庭教师。” 郭旭东很意外：“不会吧，世界这么小，她知道你们吗？” 一然说：“她见过我，但是不知道我们，那几天我们两个都太忙，她就临时顶替了一个礼拜。” 电梯里人渐渐多了，他们不再提这个话题，到达后，却是一然跟着郭旭东下电梯，总裁大人的办公室在楼上，和他们挥挥手，电梯继续上去了。 一然笑道：“我来发邀请函，毕竟银河是我们的金主。” 郭旭东便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裴雅做家教的？” 一然也记不太清了：“我婆婆那边，小区里的邻居吧，反正转了几道弯，我婆婆并不认识她。” 郭旭东说：“你们也太随便了，来个坏人怎么办。” 一然说：“我们两个事后反省过了，虽然很幸运来了个很好的女孩子，但下次再怎么忙，孩子的事也不能随便。当然，有了小孩后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你将来会回过头来知道我们多辛苦。” 郭旭东现在可想象不出，回到办公室，把邀请函给了魏颖，让她中午找机会给唐娇。 魏颖问：“晚上见面给她不好吗？” 郭旭东说：“她晚上和好朋友碰面，我回去太晚了。” 魏颖长眉轻轻一挑：“哦，回去太晚了？” 郭旭东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又气又好笑：“做事做事。” 魏颖出去后，他给唐娇发了消息，告诉她之后会给文文一个惊喜，等他回去再说。 而这个时间，弄堂里上班上学的人早就跑光了，但西面板房搭建如火如荼，弄堂里很久没像老早那么清净，居民们偶尔会过去张望两眼，憧憬着之后的补偿款谈判。 今天，另外有一帮邻居组团去看房子，汪美丽和姚玉芬没参加，两个人打算去逛新开的超市。 汪美丽站在路口等，没把玉芬等来，倒是裴厚德和张春一起出来了，他们神情凝重，彼此一言不发，就是张春在看到汪美丽后，锁门摔得砰砰响。 姚玉芬从里头走来，看见这光景，又见夫妻俩走远，而那对背影已经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不知道的人，大概根本想不到，走过的两个人是夫妻。 “成成说，派出所今天会叫他们去的，搞不好告他们诬告。”汪美丽气愤地说，“我还说要提醒她当心身体呢，我大概脑子坏掉了，她爱死不死吧。” 姚玉芬挽着她往外走，说道：“别管他们了，我们走。” 可是两人没走出几步，就有在路边摘菜闲聊的邻居叫住她们，问道：“玉芬，好几天没看见娇娇，她到哪里去啦，小姑娘没有不舒服吧？” 姚玉芬很尴尬：“没有没有，公司里派她去出差了。” 大家便夸赞唐娇聪明活络，年纪小小有上进心，姚玉芬勉强敷衍着，拉着汪美丽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弄堂，汪美丽笑道：“有什么好尴尬的，现在小孩子都是先住在一起，试试看能不能做夫妻，再决定结婚不结婚的。” 姚玉芬说：“我们是小姑娘，不一样的，反正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想提起来。” 汪美丽答应：“我不会说的，你也放心，现在谁还管别人家的事，自己家能不能多拿一点动迁款才是最重要的。” 她们商量着动迁款的事，挽着胳膊往新开的超市走，裴厚德和张春则叫了出租车，已经到了派出所。 他们等了片刻后，才被民警带进去，本以为是有女儿的消息了，没想到裴雅竟然昨晚亲自来派出所澄清事实，还带了律师，提出一定情况下，不排除要反告他们诽谤。 “你们女儿看病的记录，一条条清清楚楚，她上个礼拜在马路上晕倒被人送进医院，昨天上午还进了一次医院。”民警冷着脸说，“你们想想清楚，到底还报不报案，非要报案，一旦查出来是你们搞事情瞎说，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裴厚德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到底是张春脸皮厚，把她的病历也甩出来，说警.察不帮她找人，他们没办法，哭得伤心欲绝。 在她的无赖和裴厚德的恳求之下，民警同志总算放他们一马，但派出所既然昨天都见到活人了，更不会帮他们找女儿。 今天又是秋老虎发威的日子，夫妻俩走出空调房，立刻蒸出一身汗，裴厚德的衬衫都湿了，但他的汗水，还有一半是刚才在里面被民警吓的。 “她就是有帮手的，那个男的是谁，警.察说的那个陪她来的男人，你说是谁？”张春问老公，“会不会是弄堂里的小鬼？” 裴厚德说：“别搞了，阿春，马上动迁办找她，她肯定会回来的。我答应你，我天天去动迁办门口坐着，我请长病假，我就守着她回来，好不好。” 张春气得不行：“她不要被我抓到，她有本事一辈子躲着我，我不弄死她，我是她生的。” 裴厚德说：“女儿身体要不要紧啊，怎么三天两头送医院。” 张春咬牙切齿地说：“死在外面才好，我养条狗都比她懂事。” 她冲到马路边，伸手拦车子，转身问裴厚德：“你走不走，回单位还是回家？” 裴厚德说：“回单位，前面车站我去坐公交车，你回去吧，你、你也当心身体。” 看着老婆坐车远去，裴厚德松了口气，打开手机，给赵小娟打电话，一路往车站走，说着：“小姑娘很厉害，把她妈将死了，后面动迁的事更麻烦，她肯定要报复我们。” 然而文文丝毫没有要报复爸妈的想法，仇恨会让人扭曲，她勇敢地走出来，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 比起纠结父母的事，她现在更在乎林西成的“管束”，练钢琴不多不少一个小时，到点这个人就来叫停了。 文文有些不开心，林西成也不纵容她，两人一上午没说话，此刻接了个快递，因为是给自己的，文文就拆了。 没想到，竟然是国庆节后上海乐器展的门票，她看了又看，高兴地跑来阳台，找正在浇花的林西成。 “开心了？”林西成说，“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问你午饭吃什么，你也不理我。” “西成哥哥，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展览的？”裴雅如获至宝般捧着两张门票，“我好几年没去过了，每次都有事错过。” 林西成说：“那天在琴行看到海报，我搜了下能买，就买了。” 裴雅说：“两张票，是给我和娇娇吗？” 林西成放下喷壶，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我和你，她有男朋友，让郭旭东给她买好了。” 四目相对，裴雅的眼睛虽然还带着昨晚大哭后的浮肿，可目光已经变得清澈明亮，还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兴奋，她捧着票子说：“万一你有面试什么的，没空怎么办？” 林西成重新拿起喷壶，说：“我要休息两个月，十一月再找工作，我的课程也到十月底结束，刚刚好。” 他看了眼文文，笑出来：“午饭吃什么？” 裴雅立刻说：“我来做，顺便把晚饭也给你准备好，晚上我在娇娇那边吃过再回来。” 林西成问道：“你真的要去郭旭东家？” 裴雅反问：“不合适吗？” 林西成没说什么，继续浇花，他心里想着，郭旭东家一定很豪华，唐娇已经被骗过去了，文文会不会一回头，就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林西成放下喷壶，就算他“不过如此”，和文文有什么关系。 第214章 就只喜欢他。 跑去厨房的人，忽然又跑回来，文文把他的手机送到面前说：“做个日程标记好吗，我今年很想去，已经错过很多年了。” 林西成便在日历上做好标签，无意中滑动手机，看到了前几个月的日程标记，密密麻麻，几乎每一天都有安排，再往前翻，一直到换这部手机的日子，两三个月都凑不到一个星期的休息日。 “我以前这么忙吗，怎么抽空和你们见面的。”林西成觉得，他提车的那天，简直是个人生的拐点，并不是变得更好或不好，而是从那一天开始，就日程标记上来看，他的生活渐渐正常了。 裴雅没听懂，问道：“什么抽空见面？” 林西成抬眸看着她，他心里明白，让自己停下脚步喘口气歇一歇的，不是唐娇也不是唐姚，是文文，在新康里重逢的那天， 可能就注定了现在的一切。 所以他对不起又晴，他辜负了一个女孩子对自己的喜欢，才会很用力地想要维护那段感情。 事实证明，只有真情真意才经得起考验，当他们的感情面对挫折，若说又晴是放手，那他就是放弃。 “手机快没电了，帮我充一下。”林西成说。 裴雅却说：“水要浇在泥土里，现在中午，你往枝叶上浇，等下太阳一暴晒，会晒死的。西成哥哥，你到底会不会种花？” 林西成问：“你会吗？” 裴雅说：“至少我有理论知识。” 林西成问：“你是不是什么书都看？” 裴雅说：“我是走读生，没有宿舍可以休息，要么去下一堂课的教室等，要不就去图书馆，我拿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林西成问：“有没有大学里想做，但没能做的事？” 裴雅点头，苦笑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以前很想参加社团活动，我妈不允许，我也没时间。” 林西成想了想，问：“有没有兴趣做志愿者，我来联系安排，我们学校的社团和一些福利院对接，逢年过节都会去陪小朋友玩，你有兴趣吗？” 裴雅连连点头：“当然愿意，随时都可以，工作日琴行的课也都是晚上的，不冲突。” 林西成说：“需要联系一下，等我消息。” 周末了，学校那边的回复，至少要到下周一，裴雅和林西成也不着急，等到下班的时间，便赶在晚高峰前，先来银河楼下接唐娇下班。 “哟，我们林总再就业，开始做专车司机啦。”唐娇一坐进来，就调侃林西成，“没想到有一天，能让你来接我下班。” 林西成懒得和她斗嘴，要了地址后，就把车开向郭旭东的家。 文文今天没有坐副驾驶，抱着一大篮水果和一盒蛋糕，乖巧地坐在后面。 唐娇嫌弃地说：“你还没赚工资呢，买这些东西干什么，跑亲戚吗？” 裴雅笑道：“第一次去做客，空手总不太好，没花多少钱，我上个月有工资的呀。” 林西成说道：“你不要看不起文文，她开始上课后，收入能是你的两三倍吧。” 唐娇说：“我哪里看不起她，我是心疼文文，你这个人怎么开口就挑拨离间。” 林西成问：“你跟郭旭东说话，也是这么咋咋呼呼？” 唐娇傲气十足：“你不喜欢，代表人家也不喜欢吗，我就这样的，怎么啦？” 裴雅以为他们真的要吵起来，但几句话之后，又嘻嘻哈哈，实在把她吓了一跳，但心里又是高兴的。 林西成将她们送到郭旭东楼下，但一会儿再来接，没有唐娇在车上，他的车就进不来了，约好了让唐娇把文文送出去，晚上他再过来接，就和女孩子们分开了。 车子开出小区，迎面进来一辆超跑，那霸道的引擎声，低到不知道能不能过减速带的底盘，在城市道路限速也完全发挥不了跑车的速度优势，但这都不妨碍有钱人把它们当玩具。 林西成明白，他距离这些人，还差得很远很远，而又晴还远在这些人之上，现在的他绝不可能再高攀什么富二代，当时当刻，他真的是脑子一热，就为了让唐姚……不提了，事情都过去了。 离开了这个用金钱堆砌的建筑群，林西成的车走得不急不缓，正如她曾经对文文说过的，他对现状很满意，有房有车有存款，可以休假两个月也不担心之后的生计，还可以……和文文在一起。 林西成心情莫名得好，本以为来见识过郭旭东的高度，会让他心里有负担，没想到恰恰相反，他才二十七岁，他足够努力了。 这一边，裴雅跟随唐娇上楼来，看她用指纹解锁，俨然女主人一般带着自己进门，心里默默地为好朋友感到高兴。 郭旭东的家，比她想象得还要大，房间并不多，可每个地方都很宽敞，她不自禁好奇地问：“郭总监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他就一个人住吗？” 唐娇放下水果和蛋糕，带着文文去洗手，说道：“他以前是个不用爸妈催促，就盼着自己能结婚生子，组建家庭的人，很神奇吧。所以有能力买这个房子后，就早早准备好了，他说现在房价是高，买的那年还没这么离谱，换个角度想，这比投资赚翻了。” 她带着文文参观这个家，郭旭东的卧室很大，有些空荡荡的，东西也简单，而唐娇才来两天，次卧已经被她布置得温馨又充实，打开门就有香气，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郭旭东的书房里，有很多工作相关的东西，她们只在门口张望了一眼，之后客厅卫生间储藏室都看过，再转到厨房，看见岛台上已经摆好了各种火锅食物，连唐娇都惊讶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弄的？”唐娇走过来看，见一张便签上，大气潇洒的字迹，郭旭东给她留言说：你说要吃火锅，我随便准备了一些，好好招待文文，下次有机会我在家，再请文文过来玩。 “他回来换衣服的，晚上有大客户要应酬，大概是那时候弄的。”唐娇一面说着，声音都软了，完全不像刚才对林西成那么霸道，满眼幸福地对文文一笑，“我们吃火锅好吗？” 她们按照便签上的指示，从冰箱里拿出了牛羊肉和鱼丸毛肚这些，桌上有洗干净的蔬菜，只要把锅底加热就能吃。 唐娇不想把郭旭东家里弄得到处都是火锅味，而文文本就吃得清淡，两人便一锅白水，放几颗红枣，煮开了就开始涮肉了。 裴雅环顾四周，问道：“上次烤肉，是不是也在这里吃的？” 唐娇说：“其实这个房子里有新风系统，但是我怕味道吸进沙发地毯里，你就委屈一下，在这里吃好吗？” 裴雅忙道：“哪有委屈，这和桌子没差别呀。” 唐娇问：“你们后来搬去的家，有这么大吗？” 裴雅摇头，说：“没这么大，毕竟楼盘年代比较早，但也不小的，可是只写了我妈妈的名字，赔给银行了。” 唐娇给文文夹肉吃，说：“反正和你没关系，等你拿了补偿款，给自己买一个温馨的小家。说实话，房子大除了住得舒服，心里也要开心才好，郭旭东就说，我来了之后他才觉得这个房子里有家的感觉。” 裴雅笑道：“郭总监看起来很稳重谦和的样子，怎么这么多甜言蜜语。” 唐娇满眼骄傲：“那也只对我一个人说。” 锅里的白水渐渐浑浊，牛羊肉的香气也飘散开，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里，唐娇很小声地说：“昨天晚上，我们差点没忍住，怪我太怂了，到最后还是没敢。他好像知道我害怕，就亲了亲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裴雅抿着唇忍住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娇娇。 唐娇脸红得厉害，又带着些委屈，说：“可是想想，他就不能主动一点吗，总不见得我主动，我是女孩子呀。” 裴雅说：“是怕吓着你吧，正常来说，我们在郭总监的年纪看来，就是小朋友。” 唐娇咕哝着：“那又怎么样，他追都追我了，还怕什么呢？” 裴雅笑道：“下次你主动，他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唐娇热得拿手扇风：“不行不行，我不敢。” 裴雅问道：“是怕姚阿姨生气吗，阿姨她们还是比较保守的一代人。” 唐娇说：“那倒不是，我妈之前瞎猜我谈朋友，还给我准备了避.孕套，她这方面还算放得开。是我自己，我反而没有你们想得胆子那么大，昨天晚上，真的就差一口气了。” 裴雅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了碗里的牛肉，然而，一样是昨晚的事，她和娇娇都差一口气，她说：“昨天晚上，林西成亲了我一下。” 正在喝冰汽水解热的唐娇，吓得差点喷出来，跑去水池边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惊愕地看着文文：“真的？林西成？林西成他、他亲你了？” 裴雅说：“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哭得停不下来，如果在医院，医生可能会给我上镇定剂吧，然后他就亲了我一下，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额头，眼睛红红地说：“然后我就安静了。” 唐娇坐回来，面对面看着文文，认真地问：“你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裴雅说：“娇娇，如果我 第215章 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火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滴滴几声，唐娇关掉了电磁炉，又跑去关油烟机，顿时耳根清净了。 裴雅放下筷子，不敢直视娇娇，拿了一块哈密瓜慢慢吃。 然而唐娇很温柔，问道：“可是那天我让你和林西成在一起，你为什么那样回答我，是从那之后才喜欢的吗？” 裴雅说：“很早以前，从小。” “从小？”唐娇很惊讶。 “嗯。”裴雅抬起头，目光很坚定，“但最近我才知道，那是爱情，原来我不是把他当哥哥，而是喜欢他，姚姚哥哥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大概心里就明白了，等沈老师跟我表白，我就更清楚了。” 唐娇说：“至少我能确定，你不会伤害到唐姚。其实我们两个议论你们好几次了，我倒没觉得你喜欢林西成，而是觉得林西成喜欢你，所以心疼我哥，问过他，可他说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他愿意给林西成当伴郎。” 裴雅笑道：“真有那一天的话，我更想让姚姚哥哥当我的娘家人。” 唐娇说：“行啊，我和唐姚都给你当娘家人。” 但裴雅摇了摇头，说：“除了姚姚哥哥，还有袁小姐。他们分手才没多久，袁小姐人那么好，林西成心里一定还没放下，我不能趁人之危。” 唐娇在安静了的火锅汤里捞了捞，找到了遗失的几片毛肚，烫毛肚时间很重要，多了少了都不行，这样煮太久，缩得又厚又小，就不好吃了。 裴雅说：“其实我每天都在矛盾，借口养病住在他家里，真的不是求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不管林西成心里怎么想，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了，我很自私。” 唐娇说：“可昨晚是他亲你，又不是你亲他，你能想到你妈会诬告你吗，你都多久没哭过了。再说，是他强行要收留你，又不是你赖着不走？至于袁又晴，她是好姑娘，我绝不质疑，他们的确分手没多久，可他们谈了又有多久呢？” 裴雅说：“他们认识三年多了。” 唐娇不以为然：“我们认识二十几年啦，扣掉你搬走的十年好了，从你出生起，林西成就看着你了。” 裴雅不忍心：“不能这么算，这三年，袁小姐都是真情实意付出的。” 唐娇说：“我哥哥和那个体育老师呢，他们喜欢你是假的吗？唐姚暗恋你那么多年，你要不要我去把他的日记翻出来给你看，他想给你当骑士，你是他的公主。” 裴雅脸红了，懵懵地看着唐娇，不知该如何回应。 唐娇笑道：“当然，那都是小孩子说的傻话，唐姚要是真爱你，不会那么快放弃，他甚至考虑到，我妈斗不过你妈，两家人合不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小孩子情窦初开，多美好啊，没先到，我家唐姚也是浪漫的人。” 裴雅说：“这个事，我只跟你说，娇娇，帮我保密好吗？” 唐娇嘴巴很紧，可她心疼文文，劝道：“我要是你，就去告诉他，这有什么，非要男孩子先表白吗？” 裴雅摇头：“不是先后的问题，是我自己觉得，还没到时候。再有，他已经被袁小姐表白过一次，我觉得林西成不是很会处理感情问题，我不想他又被我喜欢。虽然，我可能会忍不住表现出对他的喜欢，但在他喜欢我之前，我不会说。” 唐娇叹气：“这有那么重要吗？” 裴雅的笑容里透着坚定：“我心里很明白，你放心，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唐娇托着腮帮子，说：“他要是不喜欢你，能为了你费心费力吗，还给你买电钢琴，你要跟我说，他是为了回家照顾你才辞职，我也相信。” 裴雅说：“但这些，都是哥哥可以对妹妹做的事，姚姚哥哥也能为我做到。” “那倒是……”唐娇笑起来，“不像郭旭东，他不只是对我好，还不断地让我明白，因为我他多么多么幸福，像个花痴一样。” 说着，就想起了邀请函的事，跑去包里拿来，解释道：“不好意思，郭旭东的疏忽，没有报你的大名，你不介意吧。反正入场也只是看一下邀请函，不会要你拿身份证出来核对的，邀请函只是为了有仪式感。” 裴雅完全不介意，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小伙伴们从小都叫她文文，她觉得自己要是能改姓文也没什么不好。 “下周六。”裴雅看着邀请函上的日期，说，“如果琴行通知我上班了，我会空出这一天，我很想去见识见识。” “郭旭东还说要给你个惊喜，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要回来才告诉我。”唐娇说道，“等我晓得了，再告诉你。” 裴雅笑着收好邀请函：“那我想等一等，看看是什么惊喜。” 唐娇拿起手机，看了看郭旭东的日程表，郭先生明天下午才有空，便对文文说：“明天让林西成开车送我们去买衣服鞋子吧，总归要打扮一下的，我也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 “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我陪你去。”裴雅说，“可我没有钱，如果可以的话，能借你的鞋子和衣服吗？” 唐娇说：“你要是有喜欢的我不介意，不过我想买新的。” 她说着，跑去抱来几双鞋子，都是八九成新，统共没穿过几次，但鞋跟都高得吓人，文文平时不穿高跟鞋，很小心地踩上去，意外的比她想象的要好穿。 唐娇蹲在地上，仰望着一下子变得高挑的文文，笑道：“再吃胖五斤，更好看，我看十斤也行。” 她站起来，双手一下抓在文文的胸前，笑着说：“把肉全长在这里，就完美了。” 裴雅被突然袭击，吓呆了，回过神来立刻打开娇娇的手，软乎乎地急道：“你又欺负人。” 唐娇叉腰挺起她的骄傲，问道：“可是，你不觉得好看吗？” 裴雅羡慕不已，也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软绵绵但又很有弹性，各种意义上的美极了。 “我们上次一起洗澡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呀。”裴雅捂着自己平坦坦的身材说，“我的身体，像一把枯柴。” 唐娇却凑上来，搂着心爱的小妹妹，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有肉了哦，真的，林西成很了不起，把你养胖了。” 裴雅赧然含笑：“我现在胃口特别好，无法想象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每天吃饭都好开心，我们还会吃宵夜，吃羊肉串。” 唐娇拉着她回到厨房岛台前，重新开火煮火锅，中间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战斗力加倍，最后把一桌子的食材都吃完了。 把碗筷盘子和锅子一股脑塞进洗碗机，两个姑娘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瘫坐在沙发上消食。 “林西成几点来接你？” “他会等我消息。” 唐娇懒懒地说：“郭旭东要半夜才回来，你晚点走好吗，让林西成感受一下，你不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裴雅懵懵地看向娇娇：“这是什么意思？” 唐娇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姐姐现在，也算是过来人了，相信我没错的。” 此时此刻，林西成在家洗碗，边上两碗菜都只吃了没几口，盖着保鲜膜准备放冰箱，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没几口就饱了。 听见楼下家长喊小孩回家的动静，责骂着：“昏头了，几点钟啦，还野在外面？” 他退到客厅来，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多了。 拿起手机，又放下，再拿起来看，小伙伴的群里，多几张照片。 然而并不是唐娇发的，而是唐姚，他和快递站的师傅们在一起聚餐，偏偏今天唐娇半张照片都不发。 这个时间，唐姚这边的聚餐已经吃饱喝足，大家回家的回家，回快递站值班的值班，唐姚叫了辆车，要送许沁去地铁站。 上了车后，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地铁站，许沁就下去了。 车子继续往新康里去，开出两个路口，唐姚突然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掉头回去，就刚刚的地铁口。” 司机笑道：“跟女朋友吵架啦？你们一上车，我就看出苗头了。” 唐姚呵呵一笑：“不、不是……” 司机把车调头，笑着说：“男人要大方一点，小姑娘是要哄的，你说人家在家里被爸爸妈妈宝贝，凭什么跑出来被你欺负。” “没有，她……” 司机自顾自说着：“好好赔礼道歉，不要以为年纪轻就随便谈谈随便分手，伤感情的事做多了，以后就木掉了，再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有意思伐？你看我跟我老婆，高中开始谈朋友，一起进工厂，一起下岗，一起……” 唐姚满头黑线，最后在司机的祝福下下了车，站在马路边愣了愣之后，才跑下地铁站。 刚才的聚餐，师傅们起哄，让许沁和唐姚在一起，大家很熟悉了，这种玩笑开开倒也无所谓。 可是，两个人彼此心里是明白的，至少许沁可没有开玩笑，她喜欢唐姚，她都表白过了。 喝了两罐啤酒，许沁有些上头，地铁里空调凉飕飕，她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想喘口气再走。 却见个子高高、皮肤黑黑的人，用三角巾吊着一条胳膊跑下来，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人。 许沁立刻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便见唐姚也看见了她，急急忙忙跑过来。 “你刚拆石膏，别乱跑。”许沁说，“不能剧烈晃动的。” “你还没走就好了……”唐姚说，“你喝了酒，我不放心。” 第216章 唐姚的＂告白＂ 一列地铁徐徐进站，许沁匆忙说了句“我没事”，就奔进了车厢，可一转身，唐姚也跟了进来。 他个子高，又吊着一条胳膊，格外显眼，许沁拉着他到一旁找座位坐下了。 地铁过了一站又一站，车厢里的人渐渐少了，对面车窗玻璃上照映出两个人的身影，许沁在女孩子群里，一向个子高高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小鸟依人的模样。 但很快，一位乘客走来坐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许沁低头看了眼唐姚的胳膊，说：“康复训练要慢慢来，你别太急了，不然现在不养好，等老了，刮风下雨都会疼的。” 唐姚说：“离我们老，还很久很久，放心，用我妈的话说，我还在长身体，骨头会长好的。” 许沁摇了摇头：“你都二十五岁了。“ 唐姚笑道：“我今年比去年又长高了一公分，不是早晚的偏差，是真的长高了，我家的床，我越睡越小。” 许沁说：“一公分有什么差别？” 唐姚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一米七九的人，强行说自己一米八，就是没底气，还会被人嘲笑。当然，我觉得身高不代表什么，我也不会去嘲笑别人，我长这么高，我也没怎么样。” 许沁无奈地看着他，但又觉得，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话题可说。 在快递站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唐姚若不在站里，就是在送件的路上，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不算长，唐姚很拼很努力，很吃得起苦。 不久后，地铁到了换乘站，两人下车来，许沁说：“你坐回你家的线吧，不要再送我了，我没醉，两罐啤酒而已。” 唐姚的目光有几分迟疑，许沁一笑，转身往下一条线走去，可唐姚忽然喊：“许沁，你等等。” 停下脚步，许沁心里不由得有些悲伤，她后悔今天来参加聚会，她猜想唐姚是要对自己说，别在乎师傅们的起哄。 脚步声渐渐靠近，许沁调整心情，转身笑道：“还有什么事？” 唐姚的心跳得厉害，他今天并没有喝酒，因为许沁说他在养伤，不可以喝酒，他没有醉，可这一阵阵上头的晕眩，却又让他变得很笨拙很迟钝。 好在，他心里是明白的，这些话，亦是考虑了很多次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许沁却打断他：“是不是叫我别把师傅们的玩笑放在心上？” 唐姚愣了愣，忙道：“不是不是，这还用说吗？” 是啊，还用说吗，本来就不该放在心上，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提醒。 “我先走了。”许沁转过身，可是胳膊却被拉住，她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僵住不会动了。 “我有个好朋友叫林西成，他比我大两岁，是我们从前几个好朋友里的老大。”唐姚松开手，继续说道，“他很优秀，就比我大两岁，已经自己买了房子车子，没问家里拿一分钱。” 许沁的心凉了半截，转身问：“你是想把他介绍给我吗？” “嗯？”唐姚反而傻了，眼看着姑娘眸中泛起泪光，他慌张地解释，“我是想说，他不久前被人家表白，被他们公司的老板，一个富二代，身价上亿的那种千金小姐。” 这下轮到许沁晕了：“什么意思？” 唐姚说：“反正就是，那个富二代喜欢他很多年，一直帮他提拔他，到后来林西成为了感恩就接受了女孩子的感情，结果两个人好了没多久，就迅速分手了。” 许沁的另半截心也凉透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 “所以我不想被动地喜欢你，不想因为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这次唐姚总算学会抢话了，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男女朋友，你一定不要误会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才喜欢你，反正我绝不会这样，我一定要和我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许沁的心，有了微弱的热度，问道：“你还喜欢那个叫文文的姑娘吗？” 唐姚连连摇头：“我说过了，就是小妹妹，和我家唐娇一样。再说我没那么傻，我死吊着不放，人家女孩子也会尴尬的，而我不放下的话，又能满足自己什么呢，没必要。” 许沁问：“那为什么不喜欢我？甚至我们一起做事那么久了，我觉得你还是很疏远我。” 唐姚很正经地说：“你来我这里是上班工作的，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上学，连个亲人都没有，我当然要保持距离，不然就是骚扰你欺负你了。有些事你不知道，决定让你来之后，我特地给师傅们开过会，告诉他们天热不要随便脱衣服，不要开下流玩笑，因为你是女孩子。当然，不是我看不起师傅们没素质，和身份和教育程度没关系，男人在一起工作，难免就会荤.段子随口说，你不懂的。” 许沁终于笑出来：“怪不得，我心里还想过，快递站里的师傅素质都很高，夏天他们只是把衣服卷起来，看到我出去就立刻放下了。” 唐姚笑道：“你走了之后，他们都很想你，说你在的时候嫌你烦，你走了好像少了点什么。许沁，我真的很感激你，当时收留你，我以为你很困难需要钱，没想到，给我的快递站带来这么大的变化，我真的很感激你。” 许沁说：“我不要你感激我，我要你喜欢我。” 唐姚顿了顿说：“我、我最近每天都会想到你，这算喜欢吗？” 许沁说：“用你刚才的话来说，就不该是我做判断，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吧，不然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我自己也很莫名其妙，每天都想你，功课也复习不进去，本来挺明确的目标开始动摇了，不知道该念书还是该毕业工作。总之，都怪你。” 姑娘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唐姚慌张地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纸巾递过来：“你别哭，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许沁拿过纸巾：“你喜欢那个文文不是很明确吗，喜欢不喜欢都很明白，怎么轮到我就不明白？别再问我了，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你也别想我再来帮你。” 唐姚忙道：“国庆节有空吗，来和我一起值班吧，过了国庆节，那几家公司的预发货就陆续要来了，仓库管理这方面，我有很多事和你商量。” 许沁心一软：“知道了，我尽量过来。” 唐姚说：“你别生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就想让你知道，要是我喜欢你了，绝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那么去想。” 许沁冷静下来，笑容也轻松了：“我自己的事，我也会处理好，国庆节再见，我要回去复习功课了。” 唐姚点头：“路上小心，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 许沁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往下一条线走。 唐姚松了口气，望着许沁的背影，脸上也有了笑容。 说实话，许沁很漂亮，虽然是干净利索的短发，但绝不是唐娇从前那样像个假小子，也不是文文那般柔弱让人想保护。 唐姚一直觉得，自己和许沁从各个方面，都是平等的，不只是所谓的男女平等。 看不见许沁的身影后，他便往回家的地铁线走去，刚到月台就收到林西成的消息，他已经在郭旭东家的小区外了，拍了张夜景照片给他，还告诉他那里的天价房价。 唐姚问他，为什么郭旭东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他也就是个高级打工的，会不会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会不会有来路不明的钱。 林西成忙打电话来说：“我开玩笑的，首先他买的时候未必现在这么贵，以后你问唐娇就是了。而他以前应该也是带项目的，你看我，虽然远不及他，但我努力一下，到他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行。” 唐姚说：“其实钱不钱都无所谓，人好最终要，清清白白就行。就是我爸妈那边，年龄肯定过不去，我妈才五十出头，兄妹之间差十几岁的多得是。” 但林西成看见唐娇和文文出来了，要挂电话：“下次再说，我先接文文回家。” 他下车来，见唐娇带着文文穿过马路走来，唐娇抱怨道：“干嘛不停那边，还要我们过马路。” 林西成没好气地说：“保安不让停，怕挡着业主出入，这里头非富则贵，我怎么惹得起。” 唐娇哼哼道：“所以说人不能没有工作，你看你，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和社会人分级了，开始仇富厌世了。” 林西成只是开个玩笑，就被唐娇上升到这么高，但的的确确也给他敲响警钟。 他是回家调剂休息，但之后求职未必能顺利，薪酬也不见得能达到之前的水平，必须摆正心态一步步来，千万别过几天受点挫折，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了自己。 唐娇自然也是半开玩笑，拍拍他说：“你行的，再不行，文文养你啊，人家裴老师之后一节课，够你一个礼拜买菜钱了。” 裴雅只是温柔地看着两个人，之后上了车，说到家给娇娇发消息，让她早些回去别被蚊子咬了。 目送车子远去，唐娇缓缓往回走，进门没多久，碰上几辆车一齐开进来，每一辆都是她不敢看价格的豪车，她忽然站定下来，抬头看向面前的几栋楼。 这里……是她的家吗？ 第217章 最美好的回忆 后视镜里，高大的楼房变得越来越小，裴雅收回了目光，问道：“不是说等我的消息再过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林西成说：“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你该早点回家吃药，唐娇人来疯，玩起来没时间概念。” 裴雅说：“你这样讲，娇娇听到要生气的。” 林西成笑：“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裴雅故意威胁道：“我马上给她发消息。” 林西成说：“她才不会在乎我说什么，现在能让她在意的男人，只有郭旭东了。对了，郭旭东家里，是不是很豪华？” 裴雅说：“说豪华的话……装修很有品味，家具软装都是简约的风格，很干净很舒服，当然房子也很大。娇娇说，因为郭总监是一个很期待有自己的家庭的人，所以很早就做好准备，也一直有接触相亲的对象。之前有一位都准备结婚了，因为感受到对方家庭的不善，他提出了分手，还意识到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这两年没再相亲，几乎等同放弃了，直到娇娇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林西成深深感受到，自己在郭旭东面前就是个菜鸟，这也是他之后再求职时，需要拎得清的地方，他还很年轻，大部分同龄人还在夹着尾巴做新人。 裴雅继续说道：“娇娇和郭总监的相遇相识，太有意思了，等我哪天详细地告诉你，简直跟看韩剧一样，浪漫得不得了，而且种种机缘巧合，每一个人都在为他们的感情助力。” 林西成说：“唐娇天生福相，所以我妈很喜欢她。” 裴雅心里一咯噔，她知道汪阿姨也喜欢自己，但是当女儿一般的疼爱，带着怜悯和同情。 但要是做婆婆，怎么好去怜悯和同情儿媳妇呢，选儿媳妇，哪个婆婆会不喜欢娇娇这样阳光热情，满脸福气的孩子。 林西成没能意识到这么小的细节，自顾自地说：“但也多亏她自己，听我妈说，唐娇每次跳槽换工作，都把姚阿姨气得不行，觉得女儿没有定性，心思太过活络，为她提心吊胆。” 裴雅说：“是代沟吧，我爸爸一辈子没换过工作，早年顶替爷爷去了电厂，就一门心思做到现在。” 林西成笑道：“我爸妈也是。” 裴雅说：“其实娇娇很有想法，她不傻也不笨。” 林西成说：“这我知道，他们兄妹是，你也是，只有在这之前的我不是，不过现在也好了，还来得及。” 裴雅看向他，林西成的气息很安逸，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是她喜欢的模样。 “读书的时候，那些喜欢过你的女孩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裴雅说，“她们还会喜欢你吗？” 林西成笑道：“应该有了她们真正喜欢，也喜欢她们的人。” 裴雅说：“所以袁小姐也一样，会遇到更好更优秀的人，遇到真正喜欢她的人。” 林西成很快地看了眼文文就收回目光，意外于她突然说这样的话，问道：“怎么了？” 裴雅说：“想到了就说的，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袁小姐。” 林西成静默了片刻，说：“我的部门开始裁人了，给的补偿还算公道，暂停了所有新项目，只留下几个人维护之前的项目。袁又晴的叔叔想留下公司，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爸爸抽走几块业务，包括我之前做的，其余的会留下给他弟弟。我的同事联系我，问我的动向，想跟我走，但公司还在，我受竞业协议的约束，这一行暂时做不了，也没办法帮他们。” 裴雅说：“整个业务的部门已经不存在了，凭什么约束你呢？” 林西成说道：“当然我可以提出抗议，争取解除竞业协议，同等的，他们也不需要给我补偿了。但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想说，他们家近十年不会回来了。” 裴雅猜想其中的意思，林西成或许想说，他再也不会见到袁又晴了。 其实在得知了郭总监的“履历”后，裴雅单方面放下了对林西成和袁又晴那一段感情的芥蒂，就连她自己，不也先后被唐姚和沈凡表白吗，人生在世，怎么可能真的是一张白纸。 林西成说道：“所以我和袁又晴，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世界那么大，她会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爱她的男人。” 裴雅以为，林西成只打算暗示几句，此刻亲耳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开心难以掩饰，眼眶也红了。 “怎么了？”快到家的十字路口，被红绿灯拦下，林西成终于能好好看一眼裴雅，见她泪汪汪的，不免笑道，“你在同情我吗？” 裴雅点头，带着泪光笑起来：“我没哭啊，只是有些感动，不论如何，大家都会有新的开始，我觉得袁小姐能坚决地离开你，她就值得你这么轰轰烈烈地爱一次，她是最好的女孩子。” 林西成笑道：“轰轰烈烈，怎么就轰轰烈烈了？” 裴雅说：“还不够轰轰烈烈吗，你都飞到北京去了。” 林西成说：“文文，是不是我太没良心了，其实那两天的事，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记忆消失得这么快，是我没想到的，那一天对我来说，真的很痛苦吧。” 裴雅说：“忘记的就忘记吧，记得的就藏在心里，人生还那么长，很快袁小姐在你的人生里，就会变成数轴上的一个点。” 林西成忽然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唐姚以前连x轴y轴都分不清楚。” 裴雅点头，哭笑不得地说：“他抄娇娇的作业，连妹妹名字也抄，被老师发现，唐娇跟着一起罚站，回来又被姚阿姨骂。” 林西成说：“以前只要楼下鸡飞狗跳，不是对面的聪聪挨打，就是唐姚挨打，唐姚每次逃到我家来，一面哭一面吃饭，胃口还好得不得了。” 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话题从袁又晴身上带开了，和袁又晴相识的三年，纵然值得林西成藏在心底感恩，可他和文文的二十几年，连同分开的十年也必须算进去，他们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忆，随便提起某一件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最美好的回忆，兴许就是自己记得的一切，其中的那个人也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间，唐娇已经把家里收拾干净，去洗了个澡，泡得舒舒服服。 郭旭东那个很贵的吹风机已经归她所有，吹干头发，裹着睡袍坐在沙发前打游戏，收到文文到家的消息，她划拉手机，看到郭旭东没有任何动静。 退出来翻翻别人的朋友圈，又刷刷微.博、逛逛淘宝，吃饱喝足还泡了澡的人，渐渐就困了。 电视机里游戏角色还在等待她继续前进，唐娇却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睡着了。 郭旭东到家，快零点了，进门见客厅亮光一闪一闪，以为唐娇在看电视，一面走进来，一面问：“发消息怎么不回我？” 然而沙发下的人，睡得很香，郭旭东便放下东西，没吵醒她，径直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唐娇还是一动不动。 他单膝跪下，看了片刻，睡老实的人太招人怜爱，白皙的皮肤泛着好看的红.晕，还有香气悠悠扑入鼻息。 “娇娇？”他轻轻喊，“娇娇，醒了，去床上睡。” 看着毫无反应的人，郭旭东放弃了唤醒，径直将唐娇打横抱起，女朋友很轻盈，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天知道她那么好的胃口，每天吃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把女朋友送回房间，卧室里本就开着灯，唐娇脸冲着他，倒也不会被晃眼惊醒。 郭旭东小心翼翼把人放下，不料唐娇的腰.带勾住了他的扣子，人一躺下，衣服就松散开…… 郭旭东心脏猛跳，迅速掀过被子给唐娇盖上，但是这一下盖好了，唐娇醒来的时候，也会发现她自己衣襟松散，那会不会误会…… 可是，借郭旭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掀开被子去帮唐娇整理睡袍，再看一眼的话，他不保证自己还能清醒地走出这个房间。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郭旭东迅速离开了房间，到冰箱里胡乱拿了一罐啤酒灌下去，再走到冷气口下，对着自己吹。 梦里的唐娇，打开了新的游戏地图，杀得昏天黑地，后来的梦都不记得了，一觉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霸道地闯进来。 她伸了个懒腰，踢开被子，浑身一冷，才发现睡袍早就松开。 起身若无其事地系好腰带，关掉空调，开窗通风，趴在热风徐徐的窗口，从前面两栋房子中间的空档，看黄浦江上缓缓飘过的船。 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想起昨晚的事，再回头看看房间里的光景：我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在打游戏吗？ 跑出房间，家里和平常没两样，但郭旭东的卧房门还关着。 唐娇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她记得郭旭东今天上午有工作。 谨慎起见，她给魏颖发了消息，有孩子的年轻妈妈早就起了，立刻回复：工作都取消了，是对方取消的，这个双休日没事，周末愉快呀。 唐娇很开心，跑来轻轻敲门，但里头没有回应，她壮着胆子，转动门把手，没锁门。 第218章 去哪里都会发光 屋子里静悄悄的，郭旭东睡觉好像不打呼噜，唐娇轻手轻脚地跑进来，小心翼翼地站到床边。 仰面睡着的人，呼吸平稳而安宁，他的睫毛浓密纤长，会令所有女生都嫉妒，不过岁月还是公平的，郭先生眼角的皮肤到底还是有些松弛了。 唐娇决定以后要带着男朋友一起保养，实在不行，大不了让郭旭东做医美，而她不做，这样慢慢的，两个人的容貌就能保持平衡了。 她低下头，在郭先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很小声地说：“我爱你。” 郭旭东缓缓睁开眼，尚未清醒的人，浓眉微蹙，带着几分警觉，但很快就看清了女朋友的笑脸，眼底便是满满的宠溺，问：“怎么跑进来了？” 唐娇又亲了他一口，顺势扯开被角，玩闹着钻了进来，但大.腿碰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吓得她几乎从郭旭东身上弹出去，落地脚下一软，滚到床下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郭旭东整个儿清醒了，自然也意识到自己怎么了，趴在床沿伸出手问：“摔疼了没有？” 唐娇冷静下来，却被自己逗笑了，捂着嘴笑得伏在地上直哆嗦，笑得眼泪横飞喘不过气来，偷偷回眸看郭旭东，人家一脸的黑线。 “对不起……”唐娇面若桃花，“我不该跑进来的，我一开始担心你睡过头了，我记得你今天有工作，问了魏颖才知道取消了，我敲门了的，你没醒，我担心你，我就进来了。” 郭旭东问：“真的是担心我？” 唐娇贼兮兮地笑着：“是想跟你捣蛋，我想你了，昨天晚上都没看到你，是你把我抱进房间的吗，我是不是打游戏睡着了，昨天吃得太饱，脑子都不转了。” 郭旭东也想起了昨夜的事，以唐娇此刻的话语来判断，她可能以为是她自己翻身扯松了腰.带，若是这样的话，他还要不要解释。 然而唐娇却又说：“对不起，那个……你别介意，其实我懂的，我是有个双胞胎哥哥的，我们家地方又那么小。” 郭旭东干咳一声，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恢复正常，说道：“以后也随时随地可以进来，家里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任何东西都可以碰，在我心里，很希望你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唐娇趴在床边，很正经地说：“昨晚送文文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好几辆豪车开进来，一辆比一辆贵，说真的，我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郭旭东说：“我和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选择住在这里，上下左右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没关系，用我爸妈的话来说，这里还不如学区房来得实惠，华而不实。” 唐娇则软乎乎地问：“你好了吗？” 郭旭东无奈地一笑：“差不多了……” 唐娇便像小松鼠似的钻上来，在郭旭东的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才短短几天，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每天早晨要抱一抱，才算彻底醒来了。 唐娇说：“要是我周一回家去了，你会不开心吗？” 郭旭东摇头：“不会不开心，但是会很寂寞，会很想你，昨天晚上回家，看到你在沙发前睡着了，我觉得特别安心。” 唐娇说：“可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特别寂寞，我没有归属感，我很喜欢这个房子，但是……” “我明白，这很正常。”郭旭东说，“你喜欢我，又不是喜欢这房子，你搬来是因为和爸妈吵架了，也不是纯粹为了住到这里来。” 唐娇说：“可我也喜欢这房子呀，你在的时候，我就很开心。” 郭旭东轻轻拨开她又香又软的长发，说道：“我想不是这个家不能给你归属感，是你还惦记着爸爸妈妈，你并不是叛逆的人，你在乎他们的感受，虽然爸爸同意了，可你和妈妈还在冷战中。” 唐娇眼睛一红，窝在他怀里，委屈地说：“就是……她一个消息都没给我发，她以前把我惹毛了，会跟我说对不起的。” 郭旭东笑道：“你妈妈会跟你道歉？” 唐娇说：“嗯，但碰到大事情就装傻了，他们把所有存款都给唐姚去开快递站的时候，我跟他们吵了一架，最后就是慢慢和好，我妈并没有跟我道歉。当然，她不认为她有错，是没必要跟我道歉。” 郭旭东说：“那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想过文文吗，别说道歉，她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或许我们该宽容些，对你的妈妈宽容些。” 唐娇摇头，很坚定地说：“不能这样比，如果因为别人悲伤，我就不能快乐，因为别人一无所有，我就不能追求更多，那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文文的悲伤不是因为我，文文没有母爱和亲情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所争取的不是她失去的，一点也不矛盾。” 郭旭东很诧异，惊喜而新鲜地看着唐娇，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你知道自己有多棒吗，娇娇，你才二十五岁。” 唐娇却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似的，懵懵地看着不需要拉开窗帘，就已经满脸阳光灿烂的郭先生，问道：“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此时，客厅里，她的手机铃声大作，是唐娇调的闹钟，她猛地想起，今天约了文文去逛街。 “一起去啊。”郭旭东起身拉开窗帘，关空调开窗，笑道，“文文不介意我的话，我更不介意。” 唐娇说：“可是林西成会介意，你别多想啊，毕竟年龄差距还是有的，我看得出来，他和唐姚跟你玩不到一起。林西成的话，现在连工作都没了，他看见你会很有压力。” 郭旭东说：“他在这行做了三年多，应该明白什么是有效利用资源，不见得会排斥我。林西成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他推荐进银河，去适合他的部门。当然，并不只是为了你的人情，林西成的确是个人才，这点我很肯定。” 他想起什么来，笑道：“对了，文文是不是去做过代课家教，教英文。” 唐娇点头：“是呀，我跟你提过，上次去迪士尼的票子，她说就是那家孩子的妈妈送的。” 郭旭东坐到床边，笑道：“能算是惊喜吗，她去的是白纪川家，所以给她票子的是……” 唐娇惊讶极了，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况且那家人是她妈妈带她去的，白总和他老婆，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我就明说好了，张春不是个东西。” 郭旭东笑道：“他们也不认识张春，中间转了几道手，是白纪川妈妈那边的邻居介绍的，挺复杂的，可是就这么巧，你不信的话，下周六带文文去见了面，就认识了。” 唐娇问：“你怎么知道的？” 郭旭东解释了原因，说道：“她说文文很瘦很瘦，有点病怏怏的气质，第一眼完全不信任。但是文文的英文水平超乎她的想象，还会弹钢琴，把钢琴老师的课都包了，让她印象深刻。” 唐娇羡慕不已：“文文真的很厉害，她要是身体好，去哪里都会发光的。” 郭旭东说：“约一下吧，如果林西成觉得和我见面很尴尬，我们也不必强求，要是他没什么，大家多沟通一下不是挺好，我很愿意帮他，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帮我。” 唐娇便往小伙伴群里发了消息，知道唐姚快递站很忙不会来，但总不能不带哥哥玩，意思意思总要有的。 林西成这边，正在和老妈通电话，汪美丽一大早去抢到很好的猪肉，绞成肉馅要包小馄饨，让儿子去拿一些回来冻起来，以后当早饭吃，母子俩在商量什么时候去取。 裴雅跑来示意他看手机，林西成便看到了唐娇的邀约，说实话，和郭旭东见面，他还真是挺有压力的，可文文昨晚就跟他说好，今天要陪唐娇去买新衣服，她很期待下周六的发布会。 “我和文文要出去和唐娇还有他男朋友见个面。”林西成对妈妈说，“你要么过来包，要么等我晚点来拿，反正你有钥匙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汪美丽顿时激动起来：“儿子儿子，你偷偷拍一张照片给妈妈看看好不好啦，一张就够了。” 林西成一脸为难：“这不礼貌吧。” 可是汪美丽很激动了：“你偷偷的呀，别叫他发现。” 裴雅回房间换衣服，穿戴整齐后，大大方方地拿出娇娇送给她的口红，给自己添了一些气色，她还不太会化妆，不敢轻易上手，但一抹口红，已经足够让她鲜亮起来。 这一点点的小变化，也看在林西成的眼里，他笑道：“跟唐娇在一起，往后你的开销可不小，我偶尔出差去外面，她一定会让我到免税店买东西，一点不客气的。” 裴雅说：“如果能让自己变漂亮，我有钱我也愿意花。” 林西成说：“等唐娇拿到动迁款，你一定要劝说她理财，不然她真的会乱花的。” 裴雅不太高兴：“你对娇娇有偏见，这样不好。” 林西成笑道：“她有很多很多优点，可她也有缺点，我们又不是郭旭东，我们要客观冷静，我们更了解她。” 第219章 机敏的汪美丽 裴雅小小声地戳穿：“是因为要去见郭总监，你很紧张吗？” 林西成拿了车钥匙，作势在文文脑袋上敲一下，并没舍得打下去，只是嗔道：“聪明不是用在这上面的。” 说完，就把文文推出家门，自己也跟出来，把防盗门全上了锁后，带着她下去了。 下了楼，裴雅问：“那什么时候去新康里拿小馄饨？” 林西成说：“有可能我妈过来包，包好直接冻冰箱里。” 裴雅说：“又要辛苦汪阿姨了。” 林西成却问：“如果这样，你介意吗，我妈突然跑到我们家里来。” 裴雅摇头：“为什么要介意，妈妈来儿子家不行吗？” 林西成笑了笑：“上车吧，别让他们等我们。” 然而汪美丽正在纠结，要不要去儿子家里，肉馅准备调味，她却拿着盐罐头顿住了。 林国庆买葱回来，见老婆发呆，问她：“怎么了，忘记有没有放盐了吗？” 汪美丽摇头：“儿子和文文去跟唐娇还有那个郭什么碰头了，他让我自己过去也行，不高兴过去的话，要等他夜里来拿。” 林国庆说：“你想过去吗？” 汪美丽不好意思地一笑：“想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又觉得不方便。” 林国庆放下葱，说道：“我们一起去好了，没什么不方便，他们要是确定关系了，我们不应该再随便跑过去，现在什么都还不是，文文只是在儿子那边借宿，我们太小心，文文反而会紧张，觉得自己妨碍我们一家人了。” 汪美丽不确定：“可以吗？” 林国庆笑道：“怎么不可以，我陪你一起去，去帮儿子的花草修一修，他弄不来的。” 汪美丽欢喜极了：“那我给儿子发个消息。” 她还在摆弄手机时，楼下邻居哇啦哇啦地喊她：“美丽，西面打起来了，快点快点。” 居民小组长丢下手机，第一时间冲过来，今天礼拜六，居委会就只有一个负责计生的小姑娘值班，哪里控制得住这样的场面。 邻居们合力把打架的人拉开，本以为是弄堂里的人和造板房的建筑工人打起来，没想到人家工人还是帮忙拉架的，打起来的是弄堂里的自己人。 当然事情还是和工地有干系，他们一家有老人，一家有上夜班的年轻人，一家希望工地噪音能上午搞定，不要影响老年人睡午觉，上夜班的这家就心疼儿子早上回来睡不好。 汪美丽家算比较幸运的，离西面活动场地远一些，其实为了吵不吵的问题，那边几家人早就结怨，乃至和整个弄堂的人结怨，曾经火大了，还往锻炼身体的邻居们身上泼水赶他们走，110都来过好几次。 好不容易劝停当，汪美丽热得一身汗。 讲心里话，她也不怪那边几家邻居火气大，弄堂房子隔音很差，活动场地声音一响，家里就听得清清楚楚。以前是锻炼身体的人叽叽喳喳，现在是机械轰鸣声响个不停，住在哪里的几家人，心里不苦才怪。 “好在终于要翻身了，以后大家散开，想吵架也找不到人吵了。”汪美丽打了一盆热水，上阁楼来洗脸擦身，换了一条砖红色的连衣裙，抹了一点口红，转一圈问老公：“好看吗，肚皮遮掉了吗？” 林国庆连声夸赞，在他眼里，老婆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夫妻俩拎着各种食材出门，张春才刚睡醒，趿着拖鞋走到天井里收衣服，隔墙听见邻居嚷嚷：“美丽，穿得这么好看，跟国庆去兜马路啊？” 汪美丽说：“到儿子那里去，给他送点吃的东西。” 邻居们纷纷夸赞林西成年纪轻轻有出息，不要汪美丽操一点心，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张春满心厌恶。 可猛地一个激灵，她跑回家里，裴厚德正在上厕所，老婆突然闯进来，把他吓了一跳，恼怒地问：“你干什么？” 张春说：“我怎么忘记了，汪美丽她儿子在外面有房子的，唐家的儿子手断掉，不就是去那里养的吗，你听说过吗？” 裴厚德一脸茫然：“你想说什么？” 张春说：“你快点快点，去盯着他们，讲不定女儿在林西成家里呢，民警不是说，她身边有个男人吗，讲不定就是林西成呀。” 裴厚德问：“他们走到哪里了，我跟不上的。” 张春说：“你快点换衣服，我去把他们喊下来，然后你就去跟着他们，到外面马路上叫个摩托车好了。” 她说完，丢下老公，穿着家里的拖鞋就跑出来，站在路口喊了声：“汪美丽。” 边上的邻居都很惊讶，而前方汪美丽转身看见她，同样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林国庆说：“她无缘无故找你干嘛，我觉得没什么好事情，讲不定是要问我们文文在哪里。” 汪美丽想了想，把手提包给了老公，慢悠悠走回来，问道：“有事情吗？” 张春的眼珠子晃了晃：“之前的事，我要谢谢你，你一直这么照顾我，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那几天心里不顺，看谁都不舒服，我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气量大，不要跟我计较了。” 汪美丽从没打算和张春做朋友，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比如张春嫌弃小路里的邻居生煤球炉，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就总是欺负老实好说话的聪聪妈。 然而聪聪妈是在自家门口生火，烟随风飘到哪里谁也不好控制的，大家几十年老邻居，弄堂房子生活条件不好，大家都是互相体谅，只有张春，一天到晚看不起勤俭节约的邻居们，明着暗着嘲讽他们穷，连煤气都舍不得用。 汪美丽为了自己和邻居打抱不平，和张春屡屡发生冲突，最激烈的就是林西成中考前，因为文文弹钢琴的事，她差点把裴家的铁门砸了。 都这么结怨的人了，再来个冰释前嫌也太可笑，就算过去的事是脾气不好，那这个女人为了找文文，报警诬告企图网上通缉自己的孩子，汪美丽觉得她早就烂心烂肺，没什么可说的了。 此刻，便是淡淡地说：“明年你也退休了吧，马上要享福，房子么也要拆，好日子在后面，身体当心点。” 张春尴尬地笑着：“谢谢你啊，美丽，你……穿得这么好看，去哪里啊，和林国庆兜马路去吗？” 汪美丽说：“到儿子家里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天气热，肉拎在路上要坏掉的。” 张春估摸着老公应该换好衣服了，便讪讪一笑：“好的好的，下次有机会，去成成家里坐坐呀，他真是有出息。” 汪美丽不咸不淡地一笑，转身离开了，她能感觉到，背后张春的目光不一般，连边上的邻居都跟她挤眉弄眼，觉得张春一反常态很奇怪。 林国庆等到老婆，问：“她干什么？” 汪美丽摇头：“鬼知道，反正没好事，她能有什么好事。” 夫妻俩继续往弄堂外走，和门房的阿福打了个招呼，此时裴厚德紧赶慢赶地跟了出来，还拎着菜篮子佯装是去买菜，看到他们走去公交站，就绕了一圈，等在了另一边。 没多久，去儿子家的公交车到了，林国庆摸交通卡准备上车，汪美丽突然说：“到我妈那里去一趟，老太前几天还说要吃小馄饨。” 林国庆问：“儿子那边呢？” 汪美丽皱着眉头说：“反正我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刚刚张春跟我讲几句话，我心里毛得要死，这个女人很坏的，她万一跟踪我们怎么办，他们都跟踪过娇娇了。” 于是，去儿子家的公交车开走了，没多久开往妈妈家的车来了，夫妻俩刷卡上车，笃笃定定地去探望老外婆。 这一边，林西成收到妈妈消息，说外婆也想吃小馄饨，她今天先给外婆送过去。 他和文文已经到了约定地点，郭旭东那边却堵车，要晚一点到，林西成吐槽说：“礼拜六堵什么车，肯定是唐娇化妆换衣服慢了。” 裴雅笑道：“又不是上班，无所谓的。” 林西成顺便告诉她，妈妈去外婆家了，他们要等几天才有小馄饨吃。 裴雅问：“外婆还好吗，我上一次看到外婆，是我搬走前的春节吧。” 林西成记不清了，但外婆耳聪目明还很健朗，他说道：“舅舅舅妈把她照顾得很好，偶尔还能帮我表姐带带小孩，就是头发都白了，雪白雪白，很漂亮。” 裴雅说：“不知道外婆看见我，还认不认识我，你的姐姐我还记得的，小时候她来弄堂里玩，给我和娇娇买那种钻石戒指的糖。” 林西成笑道：“这你都记得？” 裴雅说：“开心的事当然记得，那十年和你们分开，我就靠这些回忆，让自己开心一点，证明我并不是那么惨的，我也开心过。” 说完，她立刻解释：“就是提到了才说说，我不是跟你卖惨装可怜，真的，不要误会。” 林西成摇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文文，我们的目标是，让你的身体早些好起来，以后会有更多开心的事等你，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第220章 可是他默认了 “还以为你要说，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裴雅玩笑着，化解心里复杂的情绪，她很开心也很感动，但不可否认，又有一些失望。 “嗯？”林西成一愣，随即也笑起来，“很好很好，你都会开玩笑了。” 裴雅很明白，她的失望来自欲望，她有了念想，有了期待的事和人，对比过去的日子，如今就连失望，都是值得欢喜的。 “什么味道，这么香。”林西成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应该是附近的面包房开张出炉了，就对文文笑道，“去逛逛吧，唐娇逛起街来，没完没了，待会儿要饿了。” 两人顺着香气走来，果然是一家刚开张的甜品店，像是什么网红店，一大早就有人来排队。 “之前公司里有其他组投过这种项目，赚钱的不多，热度起得快，消失得也快，能赚钱的地方租金一定很贵，所以成本很高。”林西成观察四周的商铺，“这里的租金，不便宜……” 他一转身，文文已经去排队了，他不得不跟过来，只见文文笑着说：“我没兴趣听那些，等你说完，队伍更长了。” 林西成嗔道：“我一个人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 队伍动起来，裴雅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笑道：“那我请你吃，你想吃什么都行。” 唐娇那边发来定位，就快到了，裴雅也发了照片，问她要喝什么，于是轮到她和林西成时，点了四杯喝的。 店员热情地介绍：“多加两元可以换成这种情侣杯，上面的装饰是可以收藏的，您有需要吗？” 见林西成临时再去加个面包，不在收银台前，裴雅便毫不犹豫地说：“四杯全要。” 他们买好出来，唐娇和郭旭东也到了，不顾郭旭东和林西成正互相打招呼，她就翻袋子，一眼发现两杯两杯是一对。 和文文对了一眼，唐娇拿走了和郭旭东的两杯，递给自己的男朋友。 林西成刚拿到时，有些手足无措，总觉得一个男生拿着奶茶在路上走很奇怪。 但是看见郭旭东那么自然，还和唐娇分享不同的口味，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的杯子和自己同文文的，像是两对情侣装，他忽然就安下心来，能大大方方地拿着杯子了。 今天四个人逛街的目标，是陪唐娇买下周发布会的行头，要一条新的裙子和一双新鞋，鞋子当然要买总裁夫人所在的品牌新款，不必一家家店去逛。 而林西成原本设想的状态是，两个女孩子挑选商品，他和郭旭东被晾在边上，可现在，他拿着文文的杯子，文文拿着郭旭东和唐娇的杯子，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郭旭东帮女朋友挑高跟鞋。 “你不去买一双吗，有喜欢的吗？”林西成忍不住问文文，“我看那边有不是高跟的鞋。” 裴雅很坦率地说：“我没有钱，等以后有钱了，你再陪我来吧。” 林西成说：“我给你买，一双鞋我还是买得起的。” 裴雅朝那对正卿卿我我的恋人努了努嘴，说：“娇娇都是自己买的，我怎么好让你买，我有鞋子穿的。” 林西成有些惊讶：“唐娇自己买单吗？” 裴雅点头：“她前面给我发消息了，出门前和郭总监商量好的，她的卡给了郭总监，这样保全男朋友的面子，也不用花他的钱。” 林西成说：“她这么讲究吗，我还蛮意外的。” 裴雅说：“娇娇本来就不是喜欢郭旭东的钱呀，她买的也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林西成笑道：“唐姚知道的话，应该会更高兴，他很怕妹妹被骗走。” “文文，你来一下……”那边唐娇招手，让文文过去，于是郭旭东主动走过来，拿走了他们的杯子。 林西成朝边上让了让，好让郭旭东坐下。 郭旭东和气地说：“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碰面，与其说世界太小了，不如说缘分早就定好了。” 林西成大方地回应：“虽然是完全没想到的事，但唐娇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会喜欢她，我倒也不意外，她实在讨人喜欢。” 郭旭东说：“之前故意向你套唐娇的信息，很抱歉，是我不太礼貌。” 林西成笑道：“能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我勉强算个介绍人，将来办喜事的时候，郭总监，十八只蹄髈，我就不客气了。” 郭旭东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带着和善的气息，可他终究是大了十几岁的人，套路林西成还不是轻而易举，看着那边试鞋子的两个姑娘，便很自然地说：“感情这个事，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最重要，我很羡慕你们，在二十几岁就能找到真爱，而我过去的十几年都在绕圈子。” 林西成有些紧张地看向他，郭旭东一笑：“你和文文也会很幸福的。” 郭旭东给了他否定的时间，但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打算说什么，于是他都没确认一下哪一杯是自己的，哪一杯是唐娇的，就直接喝了一口奶茶，然后皱着眉头很辛苦地说：“小姑娘为什么都喜欢喝这些东西。” 林西成感到自己迅速和郭旭东拉近了距离：“我都是假装说好喝。” 郭旭东说：“上次唐娇买了一个是挺好喝的，但是今天这个么……” 林西成很肯定地说：“说不出来什么味道。” 两个人干了一杯，郭旭东一本正经地笑道：“我们继续装装样子吧。” 那边要买单了，郭旭东跑去刷卡，然而他并不知道唐娇的密码，于是临时刷了下手机，唐娇也没意识到。 他们辗转去买裙子，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光景，只是喝的东西已经处理掉了，两位女生其实也悄悄地吐槽过，这家店的东西不好喝。 继续等待唐娇大王试衣服，林西成见文文摆弄着从杯子上拆下来的装饰品，想起来说：“刚刚排队的时候，我看人家的杯子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加钱了？” 裴雅点头：“我喜欢这个小东西，只要两块钱。” 林西成便说：“要不要给你的房间里准备一排收纳柜，可以放这些小玩意，你不是还有很多东西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吗？” 裴雅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西成说：“房间里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来的时候箱子那么重，肯定很多东西没拿出来。房间虽然不大，加个收纳柜应该没问题，你把喜欢的东西，摆出来，看着也开心。” “文文……”然而那边唐娇又在召唤了，裴雅放下东西，赶紧跑过去。 林西成捡起椅子上的东西，好好地收起来，之后换去另一家店，文文突然想起她的小玩意，要返回去找，他从装着面包的纸袋里拿给她，说道：“看好就放里面吧，回去再玩，唐娇老是叫你，你又随便乱丢了。” 这一边，看到那里两个人笑眯眯地说话，郭旭东对唐娇轻声说：“刚刚我说他和文文是一对，祝福他们将来也会幸福。” 唐娇睁大眼睛：“你干嘛呀。” 郭旭东说：“可是他默认了。” “真的？” “默认了。” 唐娇小声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啦，他从没有跟文文表白过。” 郭旭东说：“有很多顾虑吧，才分手没多久，再说文文是病人，他也要确定文文是怎么想的，可能担心被文文误会他趁人之危。” 唐娇没好气地白了眼那边的林西成，对郭旭东说：”他这样子，连我哥都不如了，唐姚还知道要表白呢。” 郭旭东说：“你看唐姚和那个体育老师都失败了，林西成担心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唐娇说：“哪有女孩子会不喜欢一个男生还住到他家里去，又不是亲哥哥喽，林西成是猪脑子。” 郭旭东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就像我们这样。” 唐娇脸一红，嗔道：“在外面……” 然而店员拿了一条小一号的裙子来，又另外拎了两套运动套装，竭力兜售着：“我看两位身材这么好，肯定是经常做运动，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限量款情侣款运动套装，我们平时不卖这种休闲款的衣服，是今年的特别限定，全国也没几套，要不要套上试试看？” 郭旭东指向那边说：“可以拿给他们也试试看，他们每天都一起做运动。” 立刻有另一位店员，接过套装，跑来向林西成和裴雅兜售，两个“傻子”被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到了，面对店员默认他们是情侣，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反对。 一逛就是一上午，林西成为了感谢那天去派出所时，郭旭东帮忙送文文回家，提出午饭他请客，唐娇无所谓，选好了餐厅，四个人就过来了。 点完菜，唐娇拉着文文去洗手间，说道：“刚刚那套衣服蛮好看，你们干嘛不买。” 文文说：“太贵了，而且一定要买运动服的话，我宁愿选择专业品牌，对身体也好。” “那倒是……”唐娇洗了手，等待文文抽纸巾给她，说道，“我看店员说你们是情侣，林西成没反驳。” 文文淡淡一笑：“这种事没必要当真，玩笑而已，不想让自己患得患失的，要么就大大方方在一起，没必要搞这种小暧.昧，也不浪漫。” 唐娇想了想，便没提郭旭东的话，反正她知道文文心里很清楚，要的是林西成能想明白。 文文说：“倒是他和郭总监聊得来，我蛮意外的。” 唐娇笑道：“他这三年多白混啦，见过比郭旭东更厉害的大佬多得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餐厅里，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两个女生还没回来，男士们随便聊了几句工作，郭旭东能感受到，林西成暂时不想接受什么帮助，他应该就是想休息休息，或者陪伴文文。 林西成则突然主动说：“我和文文，并不是男女朋友，我想你误会了。” 第221章 我男朋友也会给我买 等两个女生回来，菜都上齐了，郭旭东随口问怎么那么久，唐娇不好意思地说，她拉着文文去帮她拍照了。 夏天以来，为了保护文文的行踪，也为了保密自己和郭旭东的关系，唐娇已经很久都不发朋友圈，今天迟到是因为在家化了很精致的妆，为了对得起满脸的化妆品，一定要留个纪念。 林西成见郭旭东和文文不约而同拿起手机，他也伸手摸了下手机，但没拿起来，立刻被唐娇瞪着：“快看看文文给我拍的照片呀。” 他被迫拿起手机，身边的文文很自然地伸手过来，强行替他点了个赞。 这一边，姚玉芬也看到了女儿的照片，一张一张，每一张都放到最大，看看女儿瘦没瘦，看看她有没有黑眼圈。 虽然知道那个郭什么家里条件很好，可终究是别人家，女儿名不正言不顺的，哪里能像家里这么舒服。 在娘家的汪美丽发来语音消息：“玉芬，娇娇的照片看到伐，她今天和林西成还有文文都在一起，你放心哦，小姑娘过得蛮好的。” 姚玉芬却更难过了，女儿好像已经不再需要她。 唐志明今天银行上班的，没在家，站岗的时候也不好看手机，她联系不到老公，就只能给儿子发消息。 唐姚便打来电话：“你给她发个消息嘛，你们两个都死僵着，有意思伐？妈妈你就让让她，自己把她生下来的，你不让她谁让她。” 姚玉芬说：“可是妈妈很想看看那个男小孩什么样子的，姚姚，他多大了你知道吗？” 唐姚却着急地说：“货车来了，不帮你说了，我挂了……” 姚玉芬都来不及多说两句，电话便断了，她叹了一声，再次打开朋友圈里女儿的照片，犹豫再三后，在下面点了个赞。 唐娇这边四个人相谈甚欢，她都没空看手机，饭后又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院外等开场时，才有空看看朋友圈，闭关许久的她一出山，就收获无数赞美。 然而，在一大堆的点赞微信id里，唐娇一眼就看到了妈妈。 “怎么了？”从洗手间回来的郭旭东，敏锐地捕捉到女朋友脸上一瞬的难过，关心地问，“有什么事吗？” 唐娇说：“妈妈给我点了个赞。” 郭旭东默默松了口气，笑道：“那你不给妈妈发个消息？” 唐娇还是有些不甘心：“她也没给我发消息，那下次我也给她点个赞好了。” 郭旭东没有强迫她，这是人家母女之间的事，他知道唐娇一直都在惦记家人，下周一她搬回去住的话，也很正常。 他抬头不见文文和林西成，便说：“吃饭前你和文文去拍照，不是很晚才回来吗？” “怎么了？”唐娇问。 “你们不在的时候，林西成对我说，希望我不要误会，他和文文不是男女朋友。”郭旭东道。 唐娇顿时怒了：“真的，他说的？” 郭旭东拉着她到一边坐下，轻声说：“你听我说完，林西成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和你有什么误会，那样会给文文带去困扰，让她觉得不自在。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成为情侣，会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 唐娇已经手握拳头要炸毛了，顿时收敛了戾气，问道：“然后呢？” 郭旭东说：“我的理解是，他希望我们不要骚扰文文，不要间接给文文带去什么幻想，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 唐娇松开了五指，想了想：“好像是可以这么理解。” 郭旭东说：“我觉得他挺冷静的，本来就是聪明的人，其实他能辞职能放下之前的光芒，能强行接文文去家里，应该就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感情这种事，说实话，那天邀请你喝咖啡，被你无情地拒绝，还提醒我年纪大了，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受挫折的一瞬间。” 唐娇赶紧摸摸他的心口：“可是没有那一瞬间，也没有我们现在这样嘛，你不好怪我的。” 郭旭东笑道：“当然不怪你，就是以己度人，你想，为什么非要林西成很爽快很干脆呢，连文文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唐娇靠在他肩头说：“我自己幸福了，就总希望身边的人能幸福，文文也好我哥也好，不知道人家小许姑娘，将来见识过更优秀的男生，会不会就再也不喜欢我哥哥了。至于林西成和文文，文文说，林西成对她的一切好，都是哥哥可以为妹妹做的，但她不想妹妹，这一点，必须林西成自己明白，他们才有将来。” 郭旭东很赞同：“你们是一群优秀的小朋友，很了不起。” 唐娇笑道：“我喊哥哥的人，都比你小，你心里蛮憋屈吧，要是将来林西成真的和文文好了，就让林西成当妹夫，这样就平衡了。” 此时，那两个人回来了，入口也开始检票，进场后两个女生坐中间，男生坐两边。 放映厅熄灯前，唐娇和文文拍了张合照，单独发给了妈妈，说：我们马上看电影了，看完电影和你联系，妈妈我爱你。 姚玉芬收到女儿的消息，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刚好交班休息的唐志明也看到了女儿的朋友圈，给老婆打来电话。 姚玉芬欣慰地说：“小姑娘刚刚给我发消息，我以为她再也不睬我了。” 唐志明笑道：“怎么可能，待会儿你们打电话，好好说说。” 姚玉芬问：“老公，那个男小孩多大了，到底是做什么的，你问过吗？” 唐志明说：“不太清楚，等女儿回来再问问她。” “你说，女儿都住到人家家里去了，我们是不是该见个面。”姚玉芬道，“小姑娘随随便便住过去，你让人家男方的爸妈怎么想，以后要看不起我们娇娇的。” 唐志明劝道：“你又多想了，他们心里清楚的，现在谈朋友的小孩，只要有条件，老早都住在一起了，不稀奇的。” 姚玉芬叹了一声：“我还是不放心，你要帮我跟我一起劝劝，叫她回家来。” 唐志明答应了，让她先不要和女儿通话，怕她又说错话，等下班回来，晚上再一起联络女儿。 放映厅里，随着故事情节，时不时爆发出笑声，林西成身边是个陌生的女孩子，笑起来惊天动地的，为了避嫌，他很自然地往文文这边靠。 文文一开始是和娇娇依偎着，可是看见前排的情侣，意识到不该做电灯泡，就趁唐娇笑得花枝乱颤的时候，把重心换到这一边。 两个人都没防备，肩膀猛地撞到一起，文文瘦削的肩膀，一下子扎在林西成的胳膊上，疼得他头皮发麻。 “没事吧？”文文感受到了力度。 “没事，你疼吗？”林西成反问。 “我没事……” “我那边是个小姑娘，借你这里一点地方。” “没关系，真的不疼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 然而文文不放心，柔软的手轻轻摸了几下，刚好屏幕上一阵强光，林西成看清了她的神情，她担心极了。 林西成抓过她的手放下，笑道：“真的没事，给我点面子，不然唐娇又要笑我，郭旭东在。” 文文很轻声说：“别放在心上，娇娇其实很紧张的，我们对郭总监的评价很重要，是她将来面对姚阿姨她们的底气，她就是虚张声势。” 林西成比了个噤声，虽然他们说话的音量完全不会打扰到其他观众，在看电影时说话总是不太礼貌。 而那之后，两人肩靠着肩，看完整场电影，林西成被撞痛的地方，被文文的胳膊捂得热乎乎的。 比起胳膊上的伤，更痛苦的是，电影散场要继续陪唐娇买裙子，要不是文文依旧兴致盎然，林西成已经完全没耐心了。 他觉得郭旭东很可怕，这个男人竟然还一直保持着高度热情，不断地给出参考意见，他也是见识过情侣和年轻夫妻的人，郭旭东这个级别，真是开了眼界。 终于，一分价钱一分货，唐娇在某奢侈品牌店里，看中了一套和她买的鞋子完美匹配的礼服，试穿出来，店员直夸好看，其他顾客都被吸引了目光。 林西成看见了郭旭东的目光，那欣赏世间珍宝一般的赞美，和这珍宝属于他的骄傲，实在令人心生羡慕，他又把目光落在了文文身上。 文文太瘦了，撑不起这样的礼服，要像唐娇那样，苗条又凹凸有致，才能呈现出设计师的匠心。 林西成暗暗下决心，要把文文养胖些，让她有一天也能穿上这么漂亮的礼服，不用再羡慕唐娇。 唐娇自然也很喜欢，但是太贵了，她根本买不起，之所以会进来逛，是在橱窗里看到这条裙子后，没看品牌就跑进来了，店员估摸着很会看人拿捏，硬是哄得唐娇把裙子换上。 她冲郭旭东摇了摇头，便跟着店员进去换衣服，然而郭先生转身就把信用卡递给了店员。 林西成轻声问文文：“唐娇不是说自己买吗。” 文文说：“那也没办法，反正不是用我们的钱，我们就不要多嘴了。” 林西成说：“那……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文文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笃悠悠地说：“没关系，以后我男朋友也会给我买的。” 林西成愣住，“危机感”三个字，砰砰砰印在了他的脑门上。 试衣间里，唐娇还在换衣服，就有店员敲门进来要拿走裙子去打包，她惊恐地问：“买了吗？” 店员笑着说：“已经结账了，要不要再看看包和鞋子，搭配一下更好看。” 唐娇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跑出来时，郭旭东已经签单了。 第222章 你的底气是我爱你 店员将精心打包好的礼服递给了郭旭东，又问唐娇要不要看一下那边的包，唐娇礼貌地谢绝，一行人离开了这家店。 午餐吃得很饱，下午看电影也没怎么运动，加上早晨买的面包都还没吃过，而文文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便主动提出今天就到这里，下次再聚会。 他们在停车场分开，文文还分了几只面包给娇娇，匆匆跑回林西成的车上，说：“我们马上走吧。” 林西成好笑地问：“唐娇不开心了吗，男朋友给她买这么贵的裙子，她干嘛还要不开心？” 文文毫不客气地说：“是开玩笑的吗，要是真的这么想，大家还怎么做朋友呢。” 林西成立马解释：“玩笑玩笑，唐娇这样我还为她高兴，不是不信任郭旭东，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唐姚一样的担心。” 文文说：“郭总监说了，她知道娇娇不看重他的钱，但是他希望娇娇也能尊重他这么多年努力工作换来的一切，人家两个人之间说得好好的。” 林西成感慨这是年龄赋予郭旭东的自信和大气，说道：“希望他们能好好沟通，我相信郭旭东能让唐娇心安理得地接受下这些礼物。” 文文笑道：“看来今天一天相处下来，你对郭总监评价很高，请一定好好传达给汪阿姨。” “啊呀……”林西成说，“我妈叫我偷拍一张郭旭东的照片，我完全忘记了。” 文文拿起手机，对着不远处的车拍了一张，然而对焦在了车标上，郭旭东和唐娇的脸，都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 她发给了林西成，两人会心一笑，迅速把车开走了。 看着他们的车离去，唐娇捧着文文分给她的面包，小小地咬一口，味道还不错，比喝的东西强多了。 郭旭东检查她的安全带是否正确地系好，也离开了这里。 两人先是一阵安静，唐娇像仓鼠似的一口一口啃着面包，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响，郭旭东忍不住问：“面包好吃吗，恕我直言，这家店的饮料太难喝，完全不能和上次我们在路边喝的比。” 唐娇倒过来撕了一块没啃过的地方，送到郭旭东嘴里，郭旭东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就好好做面包，为什么还要做茶饮。” 唐娇摇头，她哪里知道为什么。 郭旭东说：“不过也要谢谢那杯东西，我和林西成一开始多少有些尴尬，后来吐槽喝的东西，立刻就有话题了。” 唐娇问：“今天相处下来，还好吧，文文当然不用说了，其实林西成也就是个普通的大男生，有他的风趣幽默，并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只是从前优等生的光环也变成了紧箍咒，让他每一步都拼了命去做。唐姚告诉我，林西成放弃大学保研，选择毕业工作，纯粹是因为他不喜欢读书，他厌倦了。” 郭旭东说：“所以我觉得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但人总有不自信和犹豫的时候，强行要求每个男人都成为英雄，这本身也是一种性别歧视。” 唐娇说：“你们男生当然帮男生说话，反正林西成不争气的话，也是他自己吃苦头，我是不急的，我们文文那么好，追她的男生多得是。” 车里又一阵安静，那么巧，一辆婚车从后方超过去，车被装饰得很夸张，好像八九十年代的风格，但是很喜庆。 “裙子可以退吗？”唐娇终于说出了口，“我很喜欢，但是太贵了，我不能总是这么花你的钱。” 郭旭东问：“是不是要结婚以后，你才会心安理得地花我的钱。” 唐娇说：“大概吧，但就算结婚了，也不能乱花钱，买一条裙子一万多块，你是印钞机吗？” 郭旭东说：“下周发布会穿过后，就好好保存起来，将来我们的婚礼上，可以当敬酒服，我觉得行。” 唐娇轻轻一叹：“我们说的，好像是两码事，你就不想想，万一我们分手的话，你花了那么多钱，多亏啊。而我呢，拿什么还给你呢，直接把裙子项链退给你吗？” 郭旭东没说话，静默地把车往家开。 寂静的气氛，直到文文发来消息说到家了，才稍稍活跃起来，郭旭东问：“说心里话，你喜不喜欢那条裙子。” 唐娇点头：“很喜欢，不然也不会脑子一热走进去了。” 他们到家了，郭旭东把车停稳后，伸手来解开唐娇的安全带，满目温和地说：“你喜欢的东西，就是我喜欢的东西，我知道，你的家教不允许你随便花男人的钱。可现在，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的父母，和之前所有教你怎么做人的人都没关系。我们之间，你只要负责开心就好，你幸福了，我就什么都好。” 唐娇懵懵地看着他：“又要给我洗脑了是吧？” 郭旭东摇头：“不是，是我爱你。” 唐娇弱弱地说：“可我怕的是，将来我爸妈拿年龄攻击我们的时候，会说我贪图你的钱，而我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我就更没底气了。” 郭旭东摇头：“不会的，你的底气是我爱你，你也爱我。” 唐娇心一软，伸手抱住了他：“我更怕自己，有一天说我爱你都没底气了，变得只是喜欢你给我堆砌的世界。” 郭旭东说：“今天是我不好，因为文文和林西成在，而且大家逛了一天都累了，好不容易一条完美的裙子出现，我就冲动了一下。我承认，我也想在他们面前有所表现，但我保证，将来不论买什么东西，都经过你的同意。” 唐娇答应：“那就说好了。” 郭旭东又说：“但是纪念日、生日和节日除外，你不能剥夺我为你挑选礼物的快乐。” 唐娇知道自己早就被捧在云端，过分谦虚谨慎未免太矫情，只要下次出门，她再也不去这种店里，不看不逛不试穿，那就能彻底避免。 再有，她也能努力工作，好好挣钱，过个几年，总有一天她也能买得起这些贵的东西。 唐娇亲了他一口：“谢谢你，我很喜欢，真想下个礼拜六快点到。” 这会儿功夫，汪美丽终于收到了儿子发来的照片，她刚好回到弄堂，兴奋地跑去唐家，一路喊着玉芬爬上阁楼。 唐志明翻出老花眼镜，和妻子一起盯着照片看，然而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自己的女儿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但边上的人就不好确认了，要是在马路上碰到，肯定不认识。 “林西成脸皮薄，不好意思偷拍人家，你们将就一下吧。”汪美丽笑嘻嘻地说，“但是光这样看，就已经很帅了呀，我们娇娇眼光不会差的。” 姚玉芬把老公的老花镜拿去戴，端详半天说：“看起来，好像不小，有点气质。” 唐志明说：“打电话的时候听谈吐，三十来岁肯定有的。” 姚玉芬问老公：“这个车是什么牌子的，贵吗？” 唐志明在银行工作多年，见识过的有钱人很多，各种车子都会停在他们门口，他算是认得的。 汪美丽说：“贵的也好，便宜的也好，都是凭本事赚来的，唐娇将来嫁个有本事的小孩，不是蛮好吗？” 姚玉芬轻轻一叹：“她不谈朋友我急，谈了我也急，她索性大方点告诉我们呀，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汪美丽说：“现在的小孩都很实惠的，谈得拢谈谈，不行么就分手，兴师动众的每次都跟你们报告一下，你们跟着瞎起劲，不是浪费精神吗？” 巧的是，唐娇给妈妈发来了消息，说她已经回家，马上要洗澡去，有什么事待会儿说。 姚玉芬立刻发了条语音：“娇娇，你洗澡的时候，门要关关好哦。” 唐娇听见了的，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及时回复。 她心里明白，要想和妈妈好好沟通，还差得很远，现在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大家都在心里求个安慰。 房子的事妈妈看来不会让步，郭旭东的年龄也一定会触到他们的神经，唐娇现在很幸福，但必须舍弃一些东西，真正去面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能不能保护郭旭东不被伤害。 洗完澡出来，看到郭旭东在擦她今天穿的鞋子，唐娇更心疼了，站在客厅说：“你想见见我爸妈吗？” 蹲在地上的郭旭东，愣了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唐娇问：“想见的话，我可以安排，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他们要痛苦，那就去痛苦好了。” 郭旭东站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唐娇跑来，抱着他的腰肢：“没什么事，我就是心疼你。” 郭旭东笑道：“我怎么了？” 此时此刻，林西成也洗完澡，走出来发现家里安安静静，就知道文文没没干好事，敲了敲门没反应，推开门，文文果然在练钢琴。 他走过来，摘下耳机，文文吓得一哆嗦，怯怯地看着他。 “哪里翻出来的？”林西成说，“现在胆子很大嘛，翻我东西？” 第223章 林西成 眼看着林西成拿着耳机往外走，文文追出来说：“我没有翻你的东西，是你当着我的面放在那个柜子里的，我是拿的，没有翻。” 林西成说：“我知道，但现在几点了，今天在外面那么累，你怎么又练钢琴呢，你需要休息了。” 文文说：“我马上要工作的，练习时间已经很少了，人家老板夸下海口，都给我找到艺考生了，我总不能比学生都不如吧。 林西成说：“你没有晚上偷偷的练？” “没有！”文文走过来，伸手索回耳机，“今天的两个小时，我必须练习，而且，我没有翻你的东西。” 林西成说：“今天太累了，我都累了，何况你，去休息吧。” 文文很生气地瞪着他：“你不讲道理。” 林西成问：“你会不会跟徐医生讲道理，要不要问问徐医生。” 文文眼睛都红了，转身往房间走，想想实在气不过，冲林西成吼道：“你凭什么管我，我为什么都要听你的，就因为住你这里吗？” 林西成一愣，紧跟着笑了起来，从柜子里拿了耳机走来，递给文文：“拿去吧。” 文文反而怂了：“你不是不让……你生气了吗？” 林西成说：“你以前，会跟你妈这么吼吗，别说你妈了，你这么大声说过话吗？” 文文呆住，她从来没有过，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反抗过，连大声说话都没有。 不论什么事，一旦和妈妈有了分歧，没等她着急，妈妈就先又哭又笑地耍无赖，用道德论理绑架她，把她的眼泪逼回去。 “我刚刚洗澡算二十分钟，你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林西成说，“练完把耳机放回原处，要是等我来叫你，或者被我发现以后你半夜偷偷戴耳机练习，又或者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总之你不听话，我就把钢琴搬到我房间里去，锁上门。” 文文说：“你怎么可以不信任我，你在羞辱我。” 林西成说：“等你身体好了，随便你怎么羞辱我。” 文文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林西成也笑了，敲敲她的脑袋：“可以想象，等你知道什么叫作了，唐娇都要甘拜下风，快去吧，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你来叫我好吗，我怕我太投入了忘记时间。”文文抱过耳机，“你来叫我，我肯定停下来，不发脾气。” 林西成答应了：“去吧，到时间我来。” 他说完，转身往房间走，却听见文文叫住了他，喊的是：“林西成。” “林西成”这三个字，突然变得很陌生，从文文出生长大牙牙学语开始，他就是哥哥。 奶声奶气的西成哥哥，娇滴滴的西成哥哥，文弱乖巧的西成哥哥，还有无助绝望的西成哥哥，他从来没听文文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 “你真好。”文文很开心，抱着耳机欢喜地一笑，关上了房门。 林西成愣在自己的卧室门口，他没听错对不对，文文的的确确叫了他“林西成”。 家里很安静，戴耳机练琴的人什么动静都传不出来，林西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更想起了在那家店里，文文一脸笃定地说，将来她的男朋友也会给她买。 林西成摸了摸脑门，好像额头上真的有危机感那三个字。 很显然，随着文文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等她可以完全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后，越来越多的人会留心到她，就之前病怏怏的，去一趟学校还被男同事表白，往后她身上的光芒，只会更亮更耀眼。 脑门上的危机感是什么，林西成心里很清楚，可他一直都没有底气，也不忍心，一面对不起袁又晴，一面又觉得是对文文趁人之危，他连和袁又晴谈恋爱，都是为了让唐姚能放心去追文文。 可是刚才，文文喊他林西成，不是西成哥哥。 忽然间，文文跑了出来，彼此撞见对方，俱是一愣。 文文问：“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林西成则反问：“怎么又跑出来了？” 文文回过神，激动地说：“出大事了，娇娇和郭总监，约了姚阿姨他们明天见面。” 林西成也很震惊：“真的假的？” 文文说：“娇娇刚刚给我发的消息。” 林西成不禁摇头：“以我对她爸妈的了解，三十八岁是真的不行。” 文文点头：“我也觉得很悬，万一吵翻了怎么办？” 林西成也是忧心忡忡：“要不我们也去，躲在边上，要是唐娇翻脸了，你去拉住唐娇，我去帮郭旭东说几句话。” 文文笑道：“我也这么想，我还怕你不同意。” 林西成嗔道：“挺好的一对人，年龄大点怎么了，郭旭东的业务能力不必说了，今天私下相处起来，反正我很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像他这么优秀。” 文文眼底一片灿烂，笑道：“娇娇说，郭旭东告诉她，你也是很优秀的小朋友。” “小朋友”三个字，让林西成皱眉头，嫌弃地说：“你才是小朋友吧，快去练钢琴，浪费的时间都算你自己的，我到点来叫你。” 文文抱怨他不讲道理，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然而林西成回房间，刚把手机充上电，文文又来敲门了，他跑来开门，板着脸说：“忙死了，你还练不练琴？” 文文一脸担心：“娇娇说，明天她和郭旭东直接去新康里。” 林西成愣住：“去新康里？” 文文说：“我去不了了，你去吧，我在家里和你保持联系。” 林西成想起了袁又晴，当初袁又晴也很想去家里拜访父母，可林西成觉得爸妈会尴尬，又晴也会尴尬，在新康里相见，是一件所有人都会尴尬的事。 他并不觉得弄堂出身，普通家庭的自己有什么可丢脸的，但事实上做出来的事，还是诸多顾忌，他和袁又晴从一开始，彼此之间就隔着跨不过的鸿沟。 “知道了，明天我回去，我们保持联系。”林西成答应了，但不忘叮嘱，“我不在家，你不许……” 文文却反过来瞪着他，一副你再不相信我，我就要生气的架势，别过头，气呼呼地回去了。 林西成哭笑不得，喊道：“别跟唐娇聊天浪费时间，到点我就过来收耳机。” 那边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林西成为了文文开始有脾气而高兴，也希望她将来，万不得已再次面对她妈妈时，也能勇敢地硬气起来。 自然这件事，林西成很快从前线汪美丽女士的微信中得到最热乎的消息，没等他说要回去，妈妈就激动地说：“你明天回来一下吧，万一唐家吵翻了，你能去帮忙说说话，姚阿姨很相信你的。” 林西成笑道：“妈，你也没见过人家，你就相信他是好人。” 汪美丽骄傲地说：“我当然也相信我儿子了。” 林西成说：“明天和唐娇联系后，我会过来的，希望能是好的结果。” 汪美丽则不忘叮嘱儿子，要他小心行踪，不要被裴厚德和张春盯上，今天那个女人奇奇怪怪的，她心里发毛，所以就没去儿子家，跑去外婆家了。 “他也跟踪你？”林西成冷下脸，满心的厌恶。 “反正我们小心点，这两个人已经疯掉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汪美丽说，“明天你回去的时候，绕个圈子绕远一点。” 林西成应道：“我知道了，还有这个事，先不要对文文说，她最近状态很好，除非她爸妈病倒了，其他的事，都不必对她说。” 汪美丽连声答应：“妈妈懂得，他们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儿。” 此刻，文文已经放下手机，开始练琴，手机屏幕缓缓熄灭，最后的画面是和娇娇的微信。 唐娇也放下了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她开始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一冲动，就把最麻烦的事提到了眼门前。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起床光着脚来到郭旭东的卧房外，耳朵贴着门，听里头的动静。 郭旭东像是在打电话，隐约听见一句：“我知道了，放心吧。” 唐娇轻轻扣门，一时没反应，但很快脚步声就近了，房门被霍然打开。 “怎么了？” “要是你不想去的话……” “我想去，我很早就想去，毕竟再晚一年见你的父母，我就真的四十岁了。” 唐娇笑不出来，又委屈又心疼：“对不起。” 郭旭东说：“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唐娇说：“我也不知道……” 郭旭东捧着她的脸颊问：“睡不着吗？” 唐娇往他怀里一窝：“可以睡在你这里吗，我太紧张了。” 郭旭东亲吻她的头发，说：“可是，我不保证自己能冷静的，你不害怕吗？” 唐娇心跳得飞快，双手把郭旭东的腰.肢箍得更紧，绵软的身.体开始发烫发热，她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交给这个人，很满足很安心。 郭旭东将小美人打横抱起，用脚踢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汪美丽刚关掉床头灯，就听见铁门的动静，然后是张春的叫嚣：“你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人早就回……” 后面突然没声音，看样子是意识到，这么晚，外面会听得清清楚楚。 汪美丽对老公说：“张春真的在动坏脑筋，这女人疯掉了。” 林国庆给她盖好毯子，很是不屑地说：“他们翻不出花样的。” 第224章 毛脚女婿上门 这个时间，姚玉芬还在打扫卫生，一盆盆水端上来，爬上爬下无数次，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还把全家的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好看的，她平时舍不得用的那几套。 唐姚被勒令来整理他的东西，事实上他东西少得可怜，姚玉芬就关照儿子明天一早回快递站，把他的整理柜一起搬走，晚上再搬回来，这样家里少个人，再少个整理柜，看起来能大一些。 唐姚说：“妈，你太过了，你还能把阁楼变成别墅吗，人家会不知道你们家小吗，唐娇能往家里带，说明她不在乎。” 姚玉芬没好气地说：“你下去睡觉吧，别把妹妹的房间弄乱，明天早点出去，反正你已经见过面了，你不在家不要紧。” 一面说着，抓了两个小面包给儿子：“今天没时间给你弄东西吃了，随便吃点吧。” 唐姚拿着小面包，可怜巴巴地被赶下阁楼，他真的很想问问他的双胞胎妹妹，老妈到底哪里偏心了。 一顿翻天覆地的折腾，家里终于收拾好，姚玉芬洗了个澡回来，被老公拉着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亲手帮她把头发吹干。 吹风机呜呜的响，姚玉芬不安地看着家里，天窗玻璃上防走光的报纸早就发黄了，因为爬上爬下不方便，平时也不妨碍什么，他们一直没换，她忧心忡忡地说：“会不会让小郭看到，觉得我们很懒。” 唐志明没听清楚，关掉吹风机问：“你说什么。” 姚玉芬指着天窗上发黄的报纸，重复了一遍，恳求老公：“明天早点起来，上去换一下吧，把窗也擦一下。” 唐志明说：“我们家就是这个样子的，女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她可以嫌弃我们，但是别人不可以看不起我们，谁要是看不起我们，她会跟人家好吗，不会的。所以你不要紧张了，要是那个小郭看不上我们家，那就不要谈了，谈什么呢。” 姚玉芬紧张地说：“怎么从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就要来见面了，老公，你说女儿会不会闯祸了，会不会肚子里已经……” “瞎讲！”唐志明责备道，“你女儿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就算万一不小心了，那就结婚把小孩养下来好了，怕什么？” 姚玉芬说：“可是你想想，人家家里讨新妇，都是求着来的，我们女儿要是带着肚子嫁过去，人家就不当一回事了，还要看不起，我是为了娇娇好呀。” 唐志明哭笑不得：“反正明天就什么都知道了，你急也是今天晚上，你说吧说吧，我听着。” 此刻，郭旭东家里，偌大的客厅安安静静，只有鱼缸的氧气泵咕嘟咕嘟地响着，唐娇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 但主卧房门紧闭，可以听见轻微的声音传出来，突然啪的一声响，门后也瞬间安静了。 郭旭东声音哑哑地说：“是我的手机掉下去，没事。” 唐娇小声问：“会把楼下的人吵醒吗？” “你是指哪个声音把他们吵醒？” “你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郭旭东稍稍调整姿.势，见唐娇皱起了眉头，忙亲了一口安抚她：“有没有不舒服？” 小美人软.绵绵地摇了摇头，照着郭旭东教她的，下意识地挺了挺月要，更主动地口勿了上来。 这一晚，唐娇是被拍哄着睡去，她什么都没做，郭旭东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后来连去卫生间，都是被抱去的。 再回来，清凉的冷气下，蓬松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累了倦了，只记得自己被亲了几口，就睡着了。 隔天一觉醒来，唐娇能感受到身上微妙的变化，然而主卧比次卧还大，她坐起来，在宽敞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娇小，心里有些害怕。 “郭旭东？郭旭东？”她试着喊了两声。 没多久，卧室的门开了，郭先生穿着围裙出现，手里还拿着半袋大红枣。 唐娇伸出手，要他抱抱。 其实昨晚，郭旭东踢上门后，并没打算做什么，总觉得今天要去见家长，突然那么急，太欺负人了。 可他说漏了嘴，说礼拜五晚上回来，不小心扯开了唐娇的睡袍。 虽然很诚恳地道歉，唐娇就是不答应也不原谅，非要公平，而所谓公平，就是要把他的睡衣也扯开。 于是场面就控制不住了，郭旭东不是柳.下惠，他做不到。 今天的早饭很丰盛，红枣汤滚水波蛋，煎饺，蔬菜沙拉，松仁烧麦和红糖馒头。 唐娇坐下，看着满桌的食物，心里暖暖的：“你一早去买的吗，几点起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郭旭东说：“去把车洗了一下，顺便买早饭。” 红枣啊红糖啊，都是女孩子补身体的，其实昨晚是郭旭东处理的，唐娇自己并没有看到，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疼，很快就消失了。 她低头喝红枣汤，水波蛋还是流心的，吃得心满意足。 但郭旭东没吃几口，就接电话去了，唐娇便对着满桌食物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文文。 她什么都没说，文文那个小精怪却秒懂了，发过来一长串星星眼，问道：在一起了吗？ 唐娇脸涨得通红，见郭旭东回来了，没来得及回复，就放下了手机。 “公司的事吗？” “嗯，已经讲好了，放心吧，我今天没工作，等下去了你爸爸妈妈家，我会关手机的。” “没这么紧张，他们能理解的，我哥哥在家里一天到晚电话不停。”唐娇撕着红糖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说，“你洗车子干嘛呀，我们打车去，我家弄堂里不能停车的，车子要停在外面马路上，你这么贵的车子，被人家蹭一下，多不划算。” 郭旭东说：“还是自己开车方便，打车碰到气味很大的车，心情也不好，车有保险的，蹭了也不要紧。” 唐娇没心没肺地笑道：“你还是很紧张的对吗？” 郭旭东说：“当然了，之前是相亲的，对方父母都知道我的情况，见面也很平常。” “啊呀……”唐娇说，“万一我爸爸妈妈让你失望，你也不要我了怎么办？” 郭旭东伸手抹掉她嘴边的红糖：“你不要捣蛋，肯定没事的，听我的，万一爸爸妈妈强烈反对我的年龄，就让我来说，你不要一点就炸，吵架不解决问题。” 唐娇摇头：“他们不会当面说你的，只会等你走后，来围攻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今天带你去见面，是尊重他们，告知一下，不是征求他们的允许，反正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有女朋友这句话，郭旭东就是吃了定心丸，他相信自己有本事哄好唐娇的爸爸妈妈，父母担心的，无非是女儿能否幸福，至少对他来说，很简单。 他们还能笃悠悠地吃早饭，林西成却早饭都没吃，就被文文赶回新康里，倒也不是文文太兴奋太激动，而是要他去把唐娇的电钢琴藏起来，搬到他们家去。 林国庆被儿子拉来一起做苦力，来回两趟，总算把东西搬好了，邻居都好奇这是要干什么，林西成随口说：“借给我妈妈玩几天。” 再次回家时，余光瞥见裴家的落地门后站着人，从身形来判断，应该是张春。 他若无其事地上楼来，吃妈妈准备的早饭。 隔间里，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父子俩互相看了眼，就听见汪美丽喊：“老公，你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爸爸进去后，林西成就听见他在笑：“又不是你的毛脚女婿上门，你穿成这样子，把玉芬比下去了怎么行。” 妈妈恍然大悟：“对对对，今天玉芬是主角。” 林西成说：“妈，你出来，我跟你讲个事情。” 汪美丽从隔间里伸出脑袋：“什么事情？” 林西成说：“郭旭东到年底，三十九周岁了。” “啊？”刺啦一声，汪美丽身上的裙子绷线，林国庆被赶出来，也是很震惊，向儿子确认，“真的？这么大了？” 汪美丽一顿手忙脚乱，顾不得心疼她的裙子，跑出来问：“儿子，你不要吓我，那个人这么大了，是不是离过婚？” 林西成说：“没结过婚，其实结过婚也没什么啊，人好不就行了。” 汪美丽直摇头：“话是这么讲，可是姚玉芬要想不开的，哎呀……你这个小孩，你应该早点说啊，他们知道的话，今天见也不用见了。” 林西成说：“等下你看看本人，我保证你站我们这边。” 汪美丽又问：“是不是家里很有钞票的。” 林西成却自信地说：“我觉得和我们家差不多，家里很普通，但是自己很优秀。” 爸爸提醒他：“你还嫩，不要尾巴翘起来。” “你干嘛说儿子。”汪美丽责备丈夫，对儿子笑眯眯地说，“妈妈懂了，也就是十年后的你，对吧。” 林西成说：“希望我十年后，能达到他的高度。” 一个小时后，被夸赞的郭旭东，第一次堂堂正正把车停在了新康里外的马路上，从车上拿下各种礼品盒，还有一大篮水果，两只手都拎满了。 唐娇穿得很端庄得体，今天的妆容是照着她本来的样貌画的，气息柔和了许多，用郭旭东的话来说，就是很乖。 进大门时，阿福叔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娇娇啊？” 唐娇灿烂地一笑，一手挽着郭旭东说：“阿叔，这是我男朋友。” 阁楼上，姚玉芬接到女儿的消息，知道他们要到了，紧张地对着镜子梳头，就听见弄堂里有人喊：“玉芬，姚玉芬，快点快点，你们娇娇带男朋友回来了，你快来看呀。” 几十年的老邻居，弄堂里的小孩，都是各家看着长大的，谁家嫁女儿谁家讨新妇，都是弄堂里的大事，唐娇带着郭旭东一路走进来，已经无数人跑来看热闹，郭旭东跟着叔叔阿姨叫了一大圈。 第225章 那就好好谈 只见林西成从小路口走出来，身后跟了个肤白貌美的胖胖阿姨，郭旭东就知道，这是林西成的妈妈。 “汪美丽，你晓得我今天带男朋友过来，怎么穿个汗衫就下来啦，太不给我面子了。”唐娇带着郭旭东走来，故意做作地嫌弃，“你的那些旗袍呢，怎么不穿啦。” 汪美丽嗔道：“小姑娘，没大没小，叫我什么？” 唐娇笑着，向郭旭东介绍：“这是林西成的妈妈，汪阿姨，平时我们新康里一枝花，今天大概太激动了，没打扮就下来了。” 郭旭东礼貌地打招呼，喊了声汪阿姨，和林西成则颔首致意，林西成就主动来帮忙拎东西，带着他们往里头走。 汪美丽没跟过来，因为被其他人拦住了，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娇娇是不是已经跟人家住在一起，姚玉芬明明说出差去了，怎么突然领个男朋友回来，又有人说停在外面的车子贵的要死，男的气质也好、卖相也好，家里条件肯定不差。 至于年龄，汪美丽留心了一下，倒是没有人提，凭良心讲，她刚刚第一眼看清郭旭东，觉得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认为。 阁楼上，从小爬惯了弄堂里各种各样奇葩楼梯的林西成，已经把东西都拎上来，下面唐娇在慢慢引导郭旭东上楼。 对于没住过弄堂房子的人来说，爬这种为了塞入更多住户而改建又改建的房子的内部楼梯，委实是一种挑战，手脚并用是常态，大部分人真都是“爬”上来的。 “当心碰头。”唐娇小声提醒着，终于带郭旭东爬上来，边上小门推开，里面一间狭小的屋子，有熟悉的香气飘出来，唐娇笑道，“我住的地方。” 郭旭东很好奇，但不及细看，林西成从楼梯上下来，笑道：“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唐娇知道电钢琴被藏起来了，以为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然而林西成来，不仅仅是帮她藏电钢琴，更重要的是防止她炸毛和姚阿姨他们吵翻，还要随时向文文提供情报，这一点唐娇就不知道了。 姚玉芬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往下望了一眼，看到郭旭东和林西成一样的个头，不得不在狭小的楼道里猫着身子。 但光线昏暗，一时还看不清模样，她客气地说：“上来坐吧，小郭你好呀。” 林西成退到仅供一个人站立的小阳台上，郭旭东才能有空间走到楼梯下，唐娇朝他挥了挥手，就带着男朋友上去了。 “姚阿姨，我先走了。”林西成打了个招呼，灵活地下去，听那脚步声，真正是弄堂里长大的小孩。 郭旭东饶是保持运动，年近不惑身上满满的肌肉，也不敢在这样的房子里自信大胆地走路。 进了阁楼，斜面屋顶下，他更是直不起腰来，姚玉芬和唐志明也是有眼色的，早早坐下了，这样郭旭东也好赶紧坐下来。 “叔叔阿姨好，我是唐娇的男朋友，我叫郭旭东，一直想来拜访你们，拖到现在，实在不好意思。”郭旭东礼貌地问候，说道，“唐娇这几天住在我那边，你们一定也担心了。” 姚玉芬太紧张了，不敢打量郭旭东，就只盯着女儿看，小姑娘和平时不太一样，又好像是和平时一样的。 她愣了愣后，才突然明白，女儿今天像是没化妆一样，她平时洗完澡就这样，上班时候的化妆总是太老气了，今天这样清秀文雅，才有个小姑娘的样子。 唐志明开口道：“小郭，我们娇娇这几天麻烦你了，那天晚上她突然跑出去，我们也不知道，不然也不好叫她来打扰你。” 唐娇说：“我打算一直住在他家里了，过几天我会再回来拿点东西。” 姚玉芬眼睛睁得老大：“你说什么，怎、怎么好……” 唐志明亦道：“人家小郭工作很忙的，你这样怎么行。” 唐娇说：“我也很忙的呀，我们互相照顾。” 郭旭东含笑看了眼唐娇，身边的人立刻收敛了几分，他则继续礼貌地说：“这件事，我也想和叔叔阿姨商量一下，能不能继续让唐娇住在我那里。她完全不会影响我，相反我们互相照顾，这几天都配合得很好，很默契。” 姚玉芬说：“小郭，你不要怪阿姨思想保守，但我们是小姑娘，这样不明不白住到别人家里，是要给人说闲话的。你看我们弄堂，前门贴后门，阳台对着窗，哪家人有什么事，弄堂里都知道，唐娇传出去的话，我和你唐叔叔很难做的。” 唐娇说：“哦哟，房子都要拆了，以后谁认识你啊。” 姚玉芬噎住，她只能转而专攻郭旭东：“不是阿姨不相信你，小郭，你不要误会哦，就是女孩子总要有点家教的，我们家的规矩是不行的。” 郭旭东说道：“但是，我和唐娇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尽早在一起生活，磨合彼此的习惯和脾气，对将来婚姻生活大有益处。” 姚玉芬谨慎地问：“你们已经考虑结婚的事了吗？” 唐娇插嘴道：“是打算，你不要瞎起劲。” 唐志明干咳了一声，瞪了眼女儿，开诚布公地问郭旭东：“我们想问一下，小郭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今年多大了，家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有点不太礼貌，但既然你们是以结婚为目标谈朋友，我们做父母的总要了解一些事，过日子无非就这几点，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问的太多。” “不多不多。”郭旭东说道，看了眼唐娇，两人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他淡定从容地说，“我是八零年年末生的，到今年底满三十九周岁，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出身，两个人都过了六十岁，但身体很好。因为我工作太忙，早年到处出差，为了不影响父母也减少他们的担心，我们很早就分开生活了，我现在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已经没有贷款，也就是我和唐娇现在住的地方，工作的话，我和唐娇在一家公司，现在负责大客户维护。” 虽然身边的人不急不缓从容自若，可唐娇已经感受到父母脸上神情的变化，郭旭东三十九岁，一定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他们肯定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大一轮还多的男人。 唐娇从小被爸爸和哥哥宠爱，她并不是专门喜欢大龄伴侣，更没有恋父情结，父爱兄长之爱在她身上是满满溢出来的，郭旭东对她来说，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是她爱的男人。 但这一切，父母无法理解，姚玉芬已经完全傻掉了，听到八零年，听到三十九岁，后面的话她就几乎没在听了。 女婿比女儿大十几岁，意味着比自己也才小十几岁，娘家那边小一点的表弟表妹差不多就在这个年纪，未来的女婿，竟然和女儿的表阿姨表舅舅一样大，唐娇在开玩笑吗？ 唐志明也是惊讶的，说实话，一时半刻无法接受，这不是嫌弃郭旭东年龄大的问题，而是将来女儿要伺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身体更早衰老的男人。 等到女儿三十几岁，风华正茂时，她的老公就要奔五十了，她现在不觉得什么，将来如何面对，如何共同生活？说难听的，那方面的事，还能和谐吗？ 此刻，文文已经迫不及待发来消息，询问前线情况，林西成耐心地一条条回复，说郭旭东今天格外打扮了一下，比昨天看着还年轻。 汪美丽见儿子一直在摆弄手机，问道：“跟谁发消息，文文吗？” 林西成说：“她担心唐娇，没想到他们直接来新康里，本来打算我们两个偷偷跟着一起去的，怕唐娇翻脸，姚阿姨多少还能相信我的判断。” 汪美丽问：“那就是说，你们全部知道了，都支持娇娇？” 林西成点头：“为什么不支持，郭旭东要什么有什么，人品脾气都好，长得也好。” 汪美丽叹道：“儿子，大十几岁啊，她妈妈肯定不答应的，这不是嫌郭旭东年龄大的问题，考虑的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 林西成说：“找个同龄的，脾气不好人品不好，结了婚天天吵架打架，还要伺候老的服侍小的，这样的婚姻就好了吗？” 林国庆在一旁说：“你这就强词夺理了，说出去没立场，不找年纪大的，同龄人就没好人了吗，你不是好人吗？” 林西成说：“其实什么假设都是不成立的，非要计算风险概率，年龄、经济条件、受教育程度等等，影响婚姻的参数不固定，各种条件就无法横向比较，谁也站不住脚，那不如相信他们会幸福。我妈不是说，每天开开心心最重要，人家两个人现在，不是很开心吗？” 夫妻俩用一样的眼神看着儿子，又互相看了看，觉得这个小子有点不一样了。 林西成说：“那我也有一件事，想先通知你们一下。” 汪美丽咔嚓啃了一口鲜枣，笃悠悠一笑：“你是不是打算追小文文啊？” 林西成呆住，僵硬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 林国庆放下报纸，拿起手机继续看新闻，说道：“那就好好谈，照顾好人家。” 第226章 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这枣子又甜又新鲜，你拿点回去给文文吃。”汪美丽说着，从抽屉里取保鲜袋，大把大把地装起来，一面还分了一颗给儿子。 “你们看出来了？”林西成接过鲜枣，说，“因为我把她接回家里照顾？” “那倒不是，妈妈一开始没想这么多。”汪美丽笑道，“是姚玉芬也知道后，她提醒我的，我才多了一根筋，这种事情总归是旁观者反应快，是吧？” 林国庆说手机很卡，让儿子帮他弄弄，林西成说手机旧了，系统跑不动了，该换一部新的。 汪美丽不客气地说：“妈妈也想换一台拍照好看的，你看看有没有便宜又实惠的，给我们买一下，钱我们自己出，这两天能买到吗，我们下个礼拜去农家乐。” 林西成说：“不用你们钱，这点钱……” 爸爸打断他说：“你现在没工作，还要照顾文文，钞票要算着花，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不然你拿什么养文文呢？” 林西成笑道：“她马上去当钢琴老师了，课时很贵，顺利的话收入很不错，我过了10月就找工作，爸，你放心。” 不知道眼下唐家是何等的风起云涌，自家爸妈平淡又自然的反应，给了林西成很大的信心。 从小家里都是这样，什么事都能好好商量，他放弃保研要工作时，爸妈曾劝他再想想，毕竟将来回过头念书，阻碍重重且时间精力都有限，可最终他们还是支持了儿子的选择。 林西成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了妈妈炫耀的资本，但妈妈所求所盼的，只是他能过得幸福。 “汪阿姨……”忽然听见唐娇的声音，一家三口都很意外，汪美丽匆匆跑来开门，便见小姑娘站在楼梯下。 “你妈妈找我吗？” “嗯，叫你去帮忙烧饭。” 可是唐娇说着，却脱了鞋，径直上楼来了。 一进门就见自己的钢琴，包裹得严严实实摆在林西成的床前，她坐下说：“汪阿姨，你等一下去吧，打个电话就能叫你的事情，非要叫我过来喊你，他们肯定有话单独跟郭旭东讲。” “那倒是的，就给他们点时间。”汪美丽心疼地看着娇娇，轻声道，“小郭的年纪，他们知道了是吧，林西成也告诉我嘞，把我吓一跳，不过看本人真是看不出来，很年轻很帅的。” 唐娇苦笑，抓了一颗鲜枣吃：“都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单独和郭旭东谈。” 林西成在边上往桌上一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 唐娇一愣，旋即爆笑，差点被枣子呛到：“我怎么也值一千万好吧……” 汪美丽嗔怪儿子瞎搞，她反而很担心地说：“娇娇，初次见面，你怎么好把人家丢在那里呢，我是你我就不过来。” 唐娇说：“郭旭东经历丰富、阅人无数，他比我有本事多了，再说我爸爸妈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无赖，他们顶多就是让郭旭东跟我分开，不会穷凶极恶的，不要担心。” 汪美丽见小姑娘心里有数，也就不多嘴了，笑眯眯地问郭旭东的事。 唐娇能说的都说了，还给她看了郭旭东家里的照片，汪美丽看到厨房就弹眼落睛，招呼林国庆来看：“人家一个灶披间，比我们家还要大。” 此刻，姚玉芬重新烧了一壶热水，给郭旭东续茶，唐志明也喝了几口，说道：“你们小年轻都喝咖啡吧，让阿姨给你弄个咖啡喝喝，不过我们家大概只有速溶的。” 郭旭东说：“这么好的黄山毛峰，我很久没喝到了，还是喝茶好。” 唐志明很惊讶：“你吃的出来，这是毛峰啊。” 郭旭东虔诚地说：“还是很好的毛峰，是不是明前茶？” 唐志明欣喜地应道：“是明前毛峰，我们银行客户送的，他们分给我一盒，一直没舍得拆开来吃，小郭，你也会喝茶吗？” 郭旭东说：“我不会，只懂一点点，我爸爸喜欢喝茶，我跟他学了一点，平时遇到喜欢喝茶的客户，也能谈几句。” 唐志明笑道：“碰到喜欢茶的人，能聊几句，人家肯定很开心的，你们上班也不容易了。” 姚玉芬看了眼丈夫，唐志明眉头一颤，心里明白，妻子平日里再怎么胆怯懦弱，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她是很坚决的，说心里话，他自己也觉得郭旭东太大了。 “小郭……”姚玉芬开口道，“大家开门见山地说，阿姨没什么恶意，但是你和我们娇娇年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也许现在看不出什么，十年二十年后，我们娇娇还很年轻，你已经。” 郭旭东说：“我考虑过，也是考虑清楚后，再决定追唐娇。我每年两次体检，每天锻炼身体，不酗酒不抽烟，饮食健康睡眠良好，就算是再忙，也会安排好自己的休息时间。” 姚玉芬避开了他的眼神，局促地拿起了水杯。 郭旭东继续道：“我本来是做市场那一块的，没日没夜飞世界各地出差，后来开始意识到，不能等年纪大了再拿钱换命，就转到了客户维护这一块，虽然也很忙，比之前好多了。我和唐娇在一起以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约会，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对方，我很喜欢唐娇，越了解她，越喜欢。” 姚玉芬说：“我们小姑娘，好吃懒做，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碰，油瓶子倒了也不扶一下的。小郭，你这个年纪，要和成熟稳重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们娇娇不适合你。” 郭旭东微微笑道：“是在阿姨的照顾下，唐娇才什么都不用操心，阿姨你把唐娇照顾得太好了。也因为她从小被爸爸妈妈爱护，被哥哥爱护，她特别自信格外开朗，阿姨要是有机会，来我们公司看看，她在公司里手脚麻利、脑筋聪明，她的上司喜欢她，我们部门的同事，也没有不喜欢她的。阿姨，你和叔叔很了不起，培养了这么好的女儿。” 唐志明笑道：“我们娇娇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里，谁都喜欢她。以前我还在厂里的时候，只要她跟我去上班，下班回来就一书包的零食，连我们厂长都喜欢她。” 姚玉芬又看了眼丈夫，唐志明赶紧喝茶，她心里腹诽着，这个男人真是，一杯毛峰就立场不坚定了，人家丈人老头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 郭旭东说：“这两天，我们是互相照顾，我有空的时候我烧饭，她有空的时候就她炒几个菜，目前的生活状态，就是我期待过的，我很感激唐娇，让我那么幸福。” 姚玉芬皱眉头：“她会炒菜？” 郭旭东说：“说是跟阿姨学的，从小看你烧饭看会的，她炒的芹菜豆腐干，我吃了两碗米饭。” 唐志明说道：“对对，这个她妈妈烧也好吃，你不要看简简单单的，越简单越吃功夫。” 姚玉芬觉得，老公已经叛变了，忍不住假装倒水，瞪了他一眼。 “小郭，我家儿子还有林西成他们，都跟你认识？”姚玉芬问道，“刚刚听你说道的，怎么好像跟唐娇说的有些合不起来。” 郭旭东认真地说：“因为担心我的年龄，唐娇希望能先让你们对我有好印象，所以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她当然没有撒谎骗人，就是回避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夫妻俩不明白，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意思？” 郭旭东重新梳理了他和唐娇相遇相识到相恋的经历，包括唐姚出车祸时，并不是唐娇求助于他，而是他运气好，刚好撞见了。 把这一段短暂又美好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二老，他和唐娇并不是一时冲动，彼此都经历过思考犹豫和试探，很郑重地考虑过眼下和将来，彼此都决心要和对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郭旭东诚恳地说：“叔叔阿姨，我年纪大，你们无法接受我完全理解。但我一定会很健康，保持自己清爽精神的样子，我相信自己可以等到唐娇，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姚玉芬怔怔地看着郭旭东，被眼前这个人的真诚感染到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会这么快就有个男人爱上自己的女儿。 所谓毛脚女婿，就是毛手毛脚年轻不稳重，初次上门紧张笨拙，唐志明当初第一次上门，就被唐娇外婆评价是木讷老实过头，以后大事靠不住，当时唐娇外婆也是反对的。 如今姚玉芬自己也会看人了，郭旭东显然很精明，但他不狡猾，也很真诚，用外婆的话来说，将来碰到大事，他应该能靠得住的。 凭良心说，女儿能嫁给一个有本事又可靠的人，就是姚玉芬最大的心愿，钱不钱倒是无所谓的，要紧的是有担当，喜欢他们的女儿，能全心全意对她好。 唐志明察觉到妻子的气息有了变化，也能感受到郭旭东的真诚，拍了拍老婆的手，对郭旭东说：“其实我们同意不同意，不会影响你们的结果，这一点我和唐娇妈妈心里都清楚，但我们僵着反对你们，一家人都不好过。唐娇嘴巴硬心软，她哪怕面上不说，心里会觉得对不起我们。我们是当爸妈的，怎么好让女儿有这种想法，怎么好叫她觉得对不起我们呢。” 郭旭东说：“是，这几天她在我那里，经常会一个人发呆想心事，我知道她在想你们。” 姚玉芬眼睛一红，说道：“我们娇娇是个很好的小姑娘，所以我不想她没结婚就住到人家家里去，婆媳关系这种事，讲不清楚的，小郭，我不是质疑你妈妈的为人，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为我的女儿好。” 唐志明道：“我们也说不上什么反对还是同意，如果不知道你的年纪，说实话，我很满意你，我就想我的女儿能跟一个可靠稳重的人，她太疯了，没轻重。但是现在知道你的年纪，我们就要考虑很多事，今天讲这么多，不是要逼你跟我们娇娇分手，唐娇妈妈她就是怕女儿将来老了没依靠，我也是。” 郭旭东表示理解：“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会这么想，叔叔阿姨放心，我不会误会什么。” 姚玉芬冷静下来，继续道：“小郭，唐娇爸爸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明着问你几个事情，要是我们不反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她玩心重，绝对不肯马上结婚，也不肯养小孩的。这么一等，至少到她二十八九岁吧，那时候，你都四十几了，这几年时间都浪费掉了，我觉得没意思。” 郭旭东一愣，脑筋飞转，假设着未来岳母的心思。 姚玉芬说：“你们要是能早点结婚，早点生小孩，我就放心了，我们娇娇也二十五，不小了。” 第227章 二十年后变成你这个样子 郭旭东说：“阿姨，结婚是我和唐娇之间的事，或早或晚，我们会有默契和商量。至于生孩子，我不想唐娇因为年龄而去完成一件任务，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想要成为妈妈了，我会全力呵护她支持她，给她最好的生育环境。” 唐志明连连点头：“这是对的，年纪轻轻生了小孩，不会养不会教，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对你们的工作生活都没有好处。” 姚玉芬说：“可是你的年龄要大了，最快最快四十岁有了孩子，将来小孩六七岁上小学开家长会，你这个爸爸都快五十岁了，你坐在一群家长中间，你不怕小孩尴尬吗？” 郭旭东说：“到时候我不说的话，我想没人会看得出我要五十岁了，我没必要去告诉人家我的年龄。” 姚玉芬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起身道：“我去弄点中饭，小郭，吃个便饭吧。” 郭旭东起身相送，但在阁楼里，他直不起身子，唐志明客气地说：“坐吧坐吧，娇娇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还不回来。” 巧的是，汪美丽和娇娇过来张望了，见姚玉芬独自在公共厨房忙碌，唐娇打了个招呼，就蹭蹭蹭爬上楼，留下汪美丽挤进狭小的厨房，说：“娇娇给我看那边房子的照片了，光一个厨房间比我们阁楼还要大，家里整整齐齐清清爽爽，我们娇娇以后要享福了。” 姚玉芬幽怨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马上要四十岁了，看上去年轻而已。” 汪美丽说：“我知道，林西成告诉我了。” 姚玉芬问道：“成成说他怎么样？” 汪美丽竖了个大拇指：“是他的榜样，林西成希望他自己十年后，能有人家这么优秀。” 姚玉芬说：“成成肯定行的。” 汪美丽笑道：“要是我们林西成，十年后，你也看不上啦？” 姚玉芬说：“十年后娇娇也三十五岁了，同龄人，年纪就不是问题呀。” 汪美丽搬出儿子的理论说：“林西成讲了，影响婚姻好坏的什么数啊，反正最后概率都是差不多的，不能拿来比较。说难听点，找个年纪轻的，现在看看蛮好，过个两三年变心了，在外面养女人，回来打娇娇，你能想得到伐？” 姚玉芬嗔道：“娇娇是不是给你好处啦，她要带你去迪士尼吗，你一直在帮他们说话。” 汪美丽哈哈笑起来：“我在哄你高兴呀，你以为你反对有用吗，结果只是女儿不踩你了不和你往来了，白养。” 姚玉芬挫败极了，拉着汪美丽进去，朝门外看了眼，轻声说：“其实，我还是有点心动的，她嫁给条件那么好的人，就不会来跟唐姚争了，以后两个小孩都太平。” “呶呶呶，你又来了。”汪美丽说，“这话叫唐娇听去，你完结了，你怎么就是死脑筋呢，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姚玉芬抿了抿唇，别过脸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甘心呀，我妈把什么都给了她舅舅，我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的，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的。” 汪美丽说：“那你就应该对娇娇公平，别让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姚玉芬说：“但是立场变了，我现在当妈，我有个儿子结婚的房子都还没着落。” 汪美丽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苦，养两个小孩当妈不容易，你一辈子节约就为了他们。但是玉芬，这种话，帮我说说就行了，你不能对小孩讲，不要弄到最后，儿子女儿都不要你了，你里外不是人，图什么呢？” 姚玉芬红着眼睛说：“我知道，我不跟他们讲，说来说去怪我们没用，怪我们穷，不能给两个小孩一样的待遇。” 这里的厨房太小了，还有其他人家要来烧中饭，汪美丽就拿了几个菜去她那边，临走前说：“听人家讲，生双胞胎会遗传，说不定唐娇、唐姚以后也会生双胞胎，不生双胞胎么，现在二胎开放了，他们有条件肯定也会多养两个。玉芬，你要是不让娇娇把这口气咽下，这种事情，就会一代代传下去，二十年后唐娇也变成你这个样子，要么偏心儿子要么偏心女儿，然后你们唐家门里，子子孙孙都不想太平了吗？” 姚玉芬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汪美丽说：“你怕娇娇住在人家家里，以后被婆婆看不起，我跟你说，亲家母什么人我们控制不了的，但是你可以给娇娇底气呀。有娘家人托一把，她在外面挺得起腰板，谁敢欺负她？你这里把她的路断掉了，好嘞，不管是郭旭东张旭东还是什么东，她在外面，都不会好过的。” 此时，有楼里的邻居来洗菜，也听说了唐家今天毛脚上门，纷纷恭喜姚玉芬，甚至提到能不能在动迁前吃到喜糖，大家嘻嘻哈哈几句，汪美丽就拿着菜去她那边炒了。 楼上，唐志明欢喜地和郭旭东分享着自己收藏的茶叶，唐娇一句也听不懂，难为郭旭东能聊上几句，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天南地北、古往今来的事情他都略知一二。 “我先声明，我没教过他。”唐娇对老爸说，“我都想不起来你喜欢喝茶这个事情，不然肯定买点好茶叶给你，就随便买了点东西，毕竟要从大门口一路走进来，摆摆样子的。” 郭旭东为未来岳父续水，说了句：“以后有机会，和我爸爸碰面的话，我一定给你们准备好茶叶。” 唐志明说：“不用不用，你们工作那么忙。” 唐娇笑眯眯问爸爸：“刚刚我不在，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唐志明拍拍女儿的脑袋：“坐没坐相，叫人家小郭笑话你，以后去小郭爸爸妈妈家里，你怎么办，谁会喜欢你？” 听这话，似乎有些苗头，唐娇看向郭旭东，用眼神问他：通过了？ 郭旭东微微摇头，但眼神里的意思是：还有一些小问题要解决。 唐娇领会到了，问爸爸：“你们……你和妈妈不介意郭旭东的年龄吗，其实你们介意我也觉得很正常，但是希望你们不要歧视他。” 正喝茶的唐志明险些呛了，嗔道：“什么歧视，小姑娘说话没轻没重，你二十五岁了，要有点大人的样子。” 唐娇说：“那什么意思啦，同意还是不同意，给个态度，我是谈朋友，又不是做犯法的事，搞得紧张兮兮。” 郭旭东拉了拉唐娇的胳膊，示意她别捣蛋。 唐志明便说：“你妈妈觉得，小郭年纪不小了，考虑到将来的方方面面，希望你们早点结婚，早点养个孩子。” “啊？她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唐娇咽了咽唾沫，看向郭旭东，因为昨夜的浪漫，她其实有一点点心虚，好像被爸妈发现了似的。 “唐志明，来帮我一下。”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你下来把冰箱里那碗肉丝拿下来，还有抽屉里的五香粉拿一下。” 唐志明按照老婆的指示，拿着食材立刻下去了，阁楼里只剩下两个人。 唐娇笑着问：”家里很小对不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小吧。” 郭旭东也不否认，且更好奇唐娇的小屋子，于是猫着腰下了楼梯，进来亭子间。 “味道和你的房间一模一样，香喷喷的。”郭旭东坐在小小的床上，看见了角落里的小冰箱，问，“放护肤品的？” 唐娇依偎着他坐，说道：“已经搬空了，我把我的家当都搬过来了。” 郭旭东搂着心爱的人，说：“结婚的事，我对你妈妈说，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希望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至于生孩子，哪天你想做妈妈了，我们再考虑。” 唐娇轻轻叹：“看得出来，我爸爸很喜欢你，妈妈就不知道了，我猜她急着让我跟你结婚，大概希望我去住大房子了，就不会跟唐姚抢了。” 郭旭东劝道：“不要这么想，不要自添烦恼，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刚好，唐娇的手机响了，被困在家里无法看到现场情况的小八卦文文同学，已经要憋疯掉了，据说林西成不回她消息，她才忍不住来问唐娇。 唐娇拉着郭旭东，靠在她的小床床头拍了一张合照，郭先生积极配合，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照片就传到了文文的手机上。 看到娇娇说姚阿姨竟然希望他们早点结婚，文文彻底安心了，在沙发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看着两个人甜蜜的照片傻笑。 然而“失联”的林西成，突然打来电话，文文接了问：“怎么不回我消息呢，我担心死了。” 林西成说：“换个衣服，我接你出去吃午饭，这边不会有事的，郭旭东完全能搞定，我们多虑了。” 文文说：“你难得回家，陪陪汪阿姨也好呀。” 林西成说：“我妈有我爸爸陪，要我干嘛，你一个人吃午饭多寂寞。不说了我要开车，你换衣服吧，我到楼下给你电话，你就下来。” 文文劝道：“我们节约一点吧，在家里吃，冰箱里很多菜，我来烧。” 林西成已经在车上了，看着弄堂口，裴厚德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佯装和路边的邻居搭讪，时不时瞄一眼他的车子，他便对文文说：“今天要庆祝一下，你换衣服吧，我来接你。” 第228章 这次一定不能再急 虽然觉得奇怪，文文还是把衣服换了，估摸着时间林西成该来了，从新康里过来开车很快就能到，可现在足足等了三刻钟了，还是没消息。 心里顿时有了很多很多想法，想联系林西成，又怕影响他开车，甚至害怕他是不是已经遇到了什么麻烦。 在家待不住，坐立不安，就带了钥匙下楼，幸运的是，刚走出门楼道，林西成的车就进来了。 文文顿时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脸色苍白，上车时林西成盯着她看，一面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引起惊恐了？” 文文摇头，拿出纸巾，擦一擦额头上的虚汗：“热的，秋老虎很厉害。” 林西成不经意瞥见了屏幕上的时间，说：“等久了是不是，对不起我没联系你，给我外婆送点东西去，绕回来就远了。” 文文笑道：“我、我猜到了……” 事实上，林西成发现裴厚德叫摩的跟踪自己后，就去高架绕了一圈，这才耽误的时间。 文文已经放松了，问道：“我们今天要庆祝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吗？” 林西成也调整了心情：“庆祝唐娇带男朋友回家呀。” 文文看着他，觉得不合理，但是有开心的事多好呀，开心就行了。 林西成说：“顺便给我爸妈买新手机，我爸的手机太卡，妈妈想要个拍照好看的，下周末和姚阿姨他们去农家乐。” 农家乐的事，文文是知道的，买新手机反正她也不懂，跟着走就是了，现在她最好奇的，当然还是娇娇和郭总监。 “要他们结婚？”林西成反而才听说，不敢相信地问，“姚阿姨这么想得开吗，一下子要他们结婚？？ 文文说：“可能是考虑郭总监的年龄，越早越好吧。” 林西成脑筋一转，说：“该不会是觉得，唐娇嫁得好了，之后拆迁的事上，就能把她计算在外面了？” “不至于吧……”话虽如此，文文也没什么底气，“可我想就算姚阿姨这么想，也不会当面对娇娇说出来。” 林西成苦笑：“唐娇自己会猜，我们都能想到的事，她肯定想到了，她更了解她妈。” 文文担心地问：“那你怎么跑出来了，应该留在弄堂里帮忙，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林西成说：“郭旭东一个人就够了，他如果过不了今天这关，怎么和唐娇在一起，我们都是多余的，我们在他面前都是菜鸟。” 文文打开手机看了看，娇娇已经发朋友圈，好像过年，四方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她数了数碗筷，说道：“姚姚哥哥也在吗？” 林西成说：“唐姚说被叫回去了，本来他妈觉得家里少一个人看起来能大一些，老清老早把他赶走，现在又叫他回去吃饭，他烦死了，搞不懂到底老妈偏心哪个。” 文文把照片放大，却一眼认出了有几个菜是汪阿姨做的，林西成很惊讶：“这你都看得出来，你才来我家吃过几次饭？” “直觉吧。”文文滑动手机，偏偏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也不安分，卡住了怎么按都没反应，最后不得不关机重启。 “你也换一台吧，待会儿一起买。”林西成说。 “不用，我还有娇娇的旧手机。”文文说，“说是旧手机，也很新的，我用足够了。” 林西成说：“如果是跟我客气，大可不必，我虽然没郭旭东那么厉害，但是……” 文文打断了他，再次问道：“我们今天要庆祝什么，娇娇和郭总监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西成目视前方，从容而安定，说道：“庆祝我今天下定决心，要开始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文文问：“找新工作吗？” 林西成摇头：“比工作更重要，慢慢的你就会知道，急不来，这次一定不能再急了。” 第229章 一直住下去 摩托车不能上高架，裴厚德把林西成跟丢了，垂头丧气地回到新康里，碰上邻居告诉他，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就是唐家的毛脚女婿开来的。 回到家，少不得被张春一顿埋怨，而现在已经大中午，家里一口吃的也没有。 裴厚德叹了一声，烧水下了两碗面，翻出两个鸡蛋，煎成荷包蛋都给了妻子。 张春见他那碗面光秃秃的，夹了一只荷包蛋丢给他：“要吃一起吃，这么做作干什么。” 裴厚德说：“下午我去买菜，你想吃点什么？” 张春嘀咕着：“今天对门几家人在干什么，唐娇那个小姑娘带男人回来了？” 裴厚德大口吃掉了荷包蛋，说道：“看样子条件蛮好，外面停了辆车蛮贵的，门口几个人说是他的。” 张春愤愤道：“小妖精有点本事，唐志明姚玉芬两个老实头，怎么生出这么个精怪来。哎，一样是养女儿，我们就养了个冤家。” 裴厚德欲言又止，低头吃了几口面，才说：“等吧，她总要回来搞拆迁的事。” 张春说：“她手机一直是关着的，拆迁办怎么联系她？” 裴厚德说：“你是不是脑梗一下糊涂掉了，她怎么知道派出所的事的，不就是这里有人给她传话吗？阿春，我真的吃不消了，这样下去女儿没找到，我们两个不要活了，等一等吧，听他们说，就是国庆节后的事情。” 张春把另一只荷包蛋也给了老公，烦躁地说：“等吧等吧，等捉到她，我要把她的皮剥下来。” 此刻，林西成带着文文来某牌的线下体验店给爸妈买手机，挑了一样款式的不同颜色，按照妈妈的要求，买了性价比高的。 付款时，林西成看见文文站在不远处，摆弄另一台高端机，有店员过去搭讪做推荐，她笑一笑就放下了。 离开手机店，两人往餐厅来，双休日的中午等位是必然的，坐着没事，就把手机拆了，一人一台，替爸妈把需要的应用都装好。 林西成趁机问：“刚刚你看的那台手机，喜欢吗？” 文文点头，小心翼翼把手机装回盒子里，说着：“等我拿了琴行的工资，我也换一部手机。” 林西成笑道：“怎么突然想通了？” 文文说：“见过好东西了呀，那个拍照真好看，而且我虽然不嫌弃娇娇的手机，但那也是她用过的，我还没用过一台全新的手机呢，这个也是我妈给我的。” 林西成无法理解：“至少你妈破产前，你们家条件很好，为什么你还不如个普通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文文已经无所谓了，淡漠地说：“因为给我读书花了很多钱，这一点我不否认，物质生活我本来无所谓，我受不了的是我妈控制我的精神意识。” 林西成稍稍冷静了一点：“文文，我跟你撒了谎。” 文文看着他：“什么？” 林西成说：“我没去外婆家，是你爸爸跟踪我，他叫了辆摩的，我就上高架把他甩开了。” 文文第一想到的是安全，后怕不已：“下次一定要当心，千万注意安全。” 林西成说：“昨天我爸妈可能也被跟踪了，当然我妈没看到，她只是心里发毛，就没去我们家，去了我外婆家。” 文文冷冷地说：“不难想象，他们肯定急疯了。” 林西成问：“动迁款怎么分，你想好了吗？” 文文抱着汪阿姨那台手机，说：“想好了，平分，如果不能平分，多出来的就归我自己，反正大基数下，也不差一万两万。之后我们最麻烦的，是交钥匙的环节，到时候我去外地把他们引开，让他们去找我抓我，然后你们把家里清空，我会拖住他们的，等交了钥匙门一封，他们再回来也没办法了。” 林西成问：“可我要留下办手续，不能陪你离开。” 文文并不害怕：“娇娇会帮我，姚姚哥哥还要签字办手续什么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她会帮我的，还有郭总监。” 餐厅前台叫号，终于到他们了，刚说了那么严肃的事，文文还有心嘀咕：“家里有菜的，为什么非要来外面吃，到底要庆祝什么，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我吃也吃不下去的。” 林西成抓起她的手，就往餐厅走里：“你不饿，我都饿死了，快点。” 大手掌热乎乎地抓起自己，文文的心蓦地一颤，呆呆地被林西成带进去，被安排在座椅上。 服务员送来湿巾菜单，林西成很自然地点菜，好像刚刚那一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文文收敛目光，低头看着菜单，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林西成问她什么，她也听不清，只是随口应付。 满脑子想的，是他到底要庆祝什么，他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既然不能告诉她，那就一定是和她有关，而他又说，自己慢慢会明白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文文的思绪，是琴行老板，她拿着手机出来，找到安静的角落接听。 她要开始上班了，文文很高兴，挂了电话兴冲冲地跑进来，却看见林西成将调好的酱汁摆在她的面前，替她把吸管的包装纸拆了插进饮料里，甚至坐到她的位置上试了试头顶吹来的空调冷气，于是一抬头，两个人对上了目光。 林西成倒是大大方方地笑，招手叫她赶紧过去。 文文回到桌前，说：“我周二就有课了，一直到礼拜五晚上，还有礼拜天也有，先是试课，顺利的话，下下周开始每天都能开工。” 林西成说：“签约的时候，看仔细一点，税前税后差很多的。” 他提醒的事，文文一一记下，林西成看了眼他的课程表，主动说：“签约白天也行，要不我陪你去，以后晚上上课我们看，我下课早我就来接你，要是你下课早……” “我来找你。”裴雅说，“我查过路程了，从琴行过来你上课的地方，就一趟地铁，不用换乘，我过来等你下课。” “你什么时候查的？” “想查就查了，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什么不方便？” “是啊……文文。” “嗯？” 林西成看着她，四目相对，一直以来的冷静和克制，开始动摇了，他说：“喜欢的话，就一直住下去。” 文文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高兴什么，脸上的笑容忍也忍不住，捧起她的芒果奶盖冰沙，猛吸一口，冻得脑仁疼。 这会儿，裴家的午餐已经吃完了，郭旭东是个正常的人，当然会有生理需要，唐姚便带他出去了。 唐娇不安地等在家门口，见了面心疼地说：“很不方便对吧。” 哥哥在一边说：“你好像从来没觉得我和老爸不方便嘛。” 唐娇恼道：“你不回快递站啦，快走快走，这几天睡我的房间，睡得很舒服是吧。” “你再坐坐，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爸妈，也谢谢你照顾我家妹妹。”唐姚却礼貌地对郭旭东说，“家里快拆迁，将来有了大房子，再多来坐坐。” 目送“大舅子”离去，郭旭东再次艰难地爬上阁楼，但该说的事，上午都说完了，饭后大家喝杯茶聊聊天，说些各自家里的事。 提起下个礼拜爸妈要去农家乐，之后临走时，唐娇在微信上给了妈妈一千块钱，让她买两件漂亮衣服。 夫妻俩一直送到弄堂口，车一走，邻居就围上来，羡慕老唐和姚玉芬有福气。 然而一圈恭维听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年龄，回到小路里，碰到汪美丽，姚玉芬就说：“他们有没有人问你，郭旭东多大了？” 汪美丽说：“没有呀，现在谁在乎年纪啊，要紧的是人好不好，当然了，也有人眼睛里只有钱。” 她说着，白了一眼对门裴家，拉着玉芬往里走，轻声说：“裴厚德又跟踪我家成成了，被他甩开了。” 姚玉芬很是厌恶：“这两个人搞不好了。” 回到阁楼上，唐志明被邻居拉去下象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玉芬就把孩子们拎来的东西翻了翻，各种补品、零食，还有一篮子看起来就很贵的水果，她把水果分了一半，让汪美丽拿回去。 汪美丽说：”带一些，下个礼拜去农家乐吃。” 姚玉芬看了眼微信上的转账，女儿发了好几条消息催她收钱，她到底还是收了，说道：“小姑娘给我一千块钱，让我买衣服，哎……也不知道这钞票是她的，还是郭旭东的。” 汪美丽问：“那结婚的事，后来谈了吗？” 姚玉芬摇头：“郭旭东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年纪大就是厉害哦，一点不慌也不怕，换个年轻点的，还不是丈母娘家怎么说就怎么做。” 汪美丽说：“尊重你女儿的男人，你还不满意啊，叫我说，这就证明在他眼里唐娇才是最重要的，本来就该这样。” “美丽，这个饼干你也拿去吧。”姚玉芬拆了一盒糕点，嘀咕着，“包得那么好看，里面没多少东西。” 汪美丽尝了一块饼干，还真是好吃，说道：：“这肯定也是娇娇选的，她的眼光，不会错的。” 姚玉芬说：“刚刚几个人都问我讨喜糖，我在想啊，他们要是能赶在动迁前把婚结了，我弄堂里礼金也能收回来不少。慢点都搬走了，小姑娘结婚再叫起来，多尴尬，好像我故意要他们的礼金。” 汪美丽笑道：“你现在不是也要礼金吗？” 姚玉芬说：“我是收回来呀，这总要有来有去的，不是我小气。还有，我们两个说好了，互相都不给，给来给去没意思，那些是外人，才要撑撑场面。” 汪美丽眼睛一转，放下饼干，拉起姚玉芬说：“走走走，买衣服去，你也该享享福了。” 第230章 我万分荣幸 且说唐娇跟着郭旭东回家，穿过停车库，一路观赏邻居们的豪车，郭旭东的车虽然也贵，但停车库里更贵的车比比皆是，简直能赶上车展。 郭旭东指着远处一排车，说：“我搬来到现在，那边的车几乎没动过，只有物业的人，隔段时间来擦擦灰，这里很多房子都是空关着的，车子也扔着没人用。” 唐娇感慨道：“对普通人来说，奋斗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的，对他们来说只是堆放东西的仓库和玩具。往小了说，文文家的房子在我们弄堂里是最大的，我住的地方，他们家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曾经文文家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世界，我现在却住在这里，所以每次从停车库走出去，我都很恍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郭旭东笑道：“好好工作，努力提升自己，至少十年后，我现在有的你一定会有，应该还会比我更好，我们未必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可能真被我妈说中了，将来要为了孩子再折腾学区房。” 唐娇睨他一眼：“你哪里来的孩子？” 郭旭东一笑，搂着唐娇进电梯，说道：“反正将来，你的孩子肯定就是我的孩子。” 唐娇抱拳佩服：“你这么大度，那也要孩子的爸爸肯才行啊。” 郭旭东没做声，电梯里有物业的监控，他不急，等进家门，就好办了。 “你、你生气啦……”唐娇小心地试探，“我开玩笑的呀。” “到了。”郭旭东拉着她的手往家走，开了门，礼貌地邀请唐娇进去。 “我真的是开……”两人一进门，家里大门还没完全带上，就听见唐娇的求饶声传出来，“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 就在唐娇喊救命的时候，文文被林西成拉着去买衣服，刚从试衣间出来，店员和林西成都说好看，她自己举棋不定，让林西成给拍了照片，传给娇娇请她参考。 然而这边两个人正腻歪着，手机在包里丢在玄关，文文一直等不到回复，林西成很不耐烦地说：“你一定要找个人做决定的话，那就我来决定，买吧，这条裙子没有唐娇的那么夸张，以后你去琴行上班都可以穿，不浪费的，多好。” “这倒是，平时应该也能穿……”文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上是一条剪裁合身的白色连衣裙，不是唐娇那种很正式的礼服，款式更偏向日常，但配合自己的样貌和气息，出入正式场合完全没问题。 去参加那样的发布会，穿得休闲时尚有个性，也未尝不可，可文文驾驭不了那些风格的衣服，唐娇那条华丽的礼服她也撑不起来。 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她适合这些看起来没有存在感的衣服，至少穿着的时候，心里也舒服。 当唐娇看到消息时，文文已经追加留言，说她买好了。 拿着照片给郭旭东看，在餐桌上用笔记本电脑写邮件的人，很认真地看过，说：“文文真是很漂亮，但她穿你的裙子，就未必好看了，每个人都有合适自己的风格。” “你看镜子里，林西成的眼神。”然而唐娇的重点，并不在文文身上，因为文文身后的穿衣镜，林西成把他自己也拍进去了。 郭旭东明白了，含笑看着唐娇，唐娇说：“你给我拍照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屏幕的。” 郭旭东说：“我们尊重林西成吧，往后你对文文也不要说会困扰她，让她产生幻想的话，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会处置好的，感情的事，只有自己知道。” 唐娇托着脸颊，满眼爱意地说：“今天算是顺利吧，至少我爸爸很喜欢你。” 郭旭东说：“我觉得自己能打95分。” 唐娇啧啧摇头：“真是不谦虚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觉得我妈只是看重你的钱和房子，她觉得她任务完成了，我没理由再和唐姚争，所以她连年龄都可以忽视。” 郭旭东说：“首先我不希望你这样去揣测妈妈的心思，其次呢，这人总要有什么是被人家喜欢的，我的钱是我凭努力赚来的，能被你妈妈喜欢，我万分荣幸。” 唐娇故意哆嗦一下抖落鸡皮疙瘩，让郭旭东继续忙，她要给文文打电话去。 第231章 我想好好谈一次恋爱 郭旭东阻拦道：“你打什么电话，妨碍人家单独相处，林西成要难过的，来，帮我做事情。” 唐娇不乐意：“我又不是你们部门的，我不干，而且你明明说，今天没事情了，讲话不算数。” “刚刚看了眼邮件，忍不住了。”郭旭东哄着说，“主要是去见你爸妈很顺利，我心定了，过来看看。” “真的要我帮忙吗？” “想让你多接触一些事情。” 唐娇坐到他身边，往屏幕上看了眼，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报表，她问：“这个要干什么？” 郭旭东说：“了解每个项目的相关数据，和客户沟通的时候，不能一问三不知，我不是陪他们吃喝玩乐的，那只是工作之后的余兴。” 唐娇滑动鼠标，很专心地阅览着，郭旭东把电脑往她面前送了送，撑着脑袋一脸欣赏地看着唐娇认真的模样。 “这么多钱？”看到天位数字的金额，唐娇睁大了眼睛，伸手在屏幕上数，“个十百千……那个，这些信息，我可以知道吗？” 郭旭东说：“这是公开的数据，当然可以，如果不可以，我不会让你看，公私分明我还是能做到。就是想，你既然有职业规划，想要有更好的发展，我能带一把的话，不是挺好吗？” 唐娇说：“如果同事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以后会尴尬的吧。” 郭旭东说：“至少和你要提升自身能力不冲突，你不在银河或我不在银河，我们一样能找到好的工作，我完全可以为了你离开银河，这不是牺牲，是为了我们生活工作得更开心。” 这些道理，唐娇也懂，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掰过电脑指着屏幕说：“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时间缓缓而过，太阳渐渐西晒，日渐入秋，暮色越发浓艳，两人坐在餐桌前认真地讨论着工作的事，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晒入客厅，沙发的一角浸透在阳光里，能看见尘埃在空气中漂浮。 阳光之下，文文抱着新买的连衣裙，从小区大门口独自走进来，下意识地驻足西望，被金灿灿地照了一脸秋色。 “这么快，就秋天了。”文文说着，点头看眼购物袋里的裙子。 这裙子是她花自己钱买的，才走了三家店，试穿的第五条，林西成已经很不耐烦了。 可是那份不耐烦，让文文觉得好真实，他们在很普通地相处着，谁也没小心翼翼的，这样才能长久不是吗。 他今天说，只要自己喜欢，就一直住下去，一直是多久呢，永远吗？ 身后有车子进来，文文让到一边，便见路对面一对不知是情侣还是夫妻的年轻人买菜回来，女生在吃草.莓糖葫芦。 在热糖浆里滚过的草.莓变得软趴趴的，咬一半另一半挂不住，男生眼疾手快地接住，顺手塞进嘴里，一面骂女生笨，一面用手给她托着，好让她安安心心地吃。 文文又低头看了眼购物袋里的裙子，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唐娇发消息：娇娇，下周六的发布会，可以带林西成一起吗？ 林西成在小区外把文文放下后，就开车回到了新康里，刚好碰上老妈和姚阿姨回来，她们也去买衣服了。 姚玉芬羡慕地说：“你看看，你要什么，儿子立马帮你办到。” 汪美丽嗔道：“不要没良心，女儿刚刚给你钱买新衣服，好了好了，快回去，把衣服穿给老唐看看。” 他们说笑着散了，林西成跟妈妈回来，给他们换了手机卡，把之前的照片转到新手机上，登录了微信等等所有应用，还教妈妈新手机的拍照功能，怎么开美颜。 爸爸学习能力比较强，妈妈性子急，这么一弄，也折腾了快一个小时。 今天日落得格外早，天窗里看出去已经很晚了，汪美丽包了一大堆吃的东西，让儿子带回去和文文一起吃。 林西成临走时，想了想又关上门，郑重地对爸妈说：“我喜欢文文，在喜欢袁又晴之前就喜欢她了，但因为我知道唐姚也喜欢文文，就顺势答应了又晴，给她带去伤害，也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焦虑，对不起。” 林国庆摘下老花镜，看着儿子说：“小青年谈几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爸爸和你妈妈在一起前，也谈过的小姑娘的。” 汪美丽顿时激动起来：“你以前谈过，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林西成觉得自己好像往家里投了个炸弹，还是走为上计，说道：“这次，我会好好和文文相处，让她接受我，我想好好谈一次恋爱。爸、妈，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就没顾虑了。” 说完转身就走，隐约听见门后妈妈在逼供：“你老实说，到底谈过几个？” 家门里，林国庆笃悠悠地把和妻子一起拍的照片设置成手机桌面，展示给她看：“好看吧。” 汪美丽气呼呼地问：“到底真的假的？” 林国庆说：“当然是假的，不然儿子怎么安心，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女人，就是汪美丽。” “十三点，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喜欢……”汪美丽脸红了，把手机递给老公，要他帮自己也设置夫妻俩的合照当手机桌面。 林国庆慢条斯理地操作着，说道：“文文的事，你真的不反对吗，将来张春很可能无止境地来闹，我们的日子至少有一段时间要不太平。” 汪美丽眼睛也不眨地说：“她的身体还闹什么闹，我才不管什么张春裴厚德，我们相信两个小孩吧。至于儿子，他已经做错过一次了，让袁小姐那么伤心，我是真的很愧疚，可他要是还糊里糊涂，我反而要担心的，他现在想清楚了，不是蛮好吗？” 林国庆越看老婆越喜欢，伸手搂过她说：“等我退休了，带你去旅游，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美丽，这辈子你照顾我，养大儿子，实在辛苦了。” “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的谈过？”汪美丽却更警惕了，“你心虚了是吧？” 林国庆大笑，自顾自把两个手机盒子放一起，拍了照片。 汪美丽问：“你干嘛？” 林国庆说：“发朋友圈炫耀一下，我们有个好儿子” 弄堂外，林西成来到门房，把爸爸给他的一包香烟递给阿福叔，毕竟每次回来车子停在外面，阿福叔都帮他照应着，总要谢谢人家。 准备道别时，阿福叔走出来说：“你们对门的张春前面跑出来，上了辆车，呶，就停在马路对面，车子么也不动，不知道在搞什么。” 林西成没有回头，但心里已是厌恶至极，估摸着裴厚德叫摩的被自己甩了，她不甘心，索性弄了辆车来，这样再上高架，她也能跟上去了。 这夫妻两个，造孽的心思真是无穷无尽，但凡拿出一点来，关心爱护一下女儿，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西成大大方方地和阿福叔道别，上车后，像往常一样把车开出去，没走多久，就发现身后跟了一辆车。 他看了眼导航上的路况，把车开去了畅通的路段，控制着车速，判断红绿灯，在保障自己安全和正常车速的前提下，经过三个红灯，终于把那辆紧盯着自己的车甩开了。 再后来，还是绕了个很大的圈子才回家，下车时，天已经黑了。 给车上了锁，一抬头，看见自家厨房的灯亮着，林西成脸上又有了笑容，知道文文在等他。 可是，这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们的生活不该被张春牵着鼻子走，不该在防备被找到被威胁中度日，而且像今天这样追车，本身是很危险的。 “真的要躲一辈子吗？”林西成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就没有办法，彻底了断，文文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一边，张春气急败坏地回到新康里，人没追上，车费花了不少，迎面走来几个在西面搭建板房的工人，她嫌弃地让到了一旁，却又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 “哦哟，阿春，走路要看的呀。”身后的女人，拎着一壶开水，幸而避让开了，但嘴巴不饶人，“你看看，要是烫伤了，你还怎么穿漂亮衣服，那是要被人家比下去的。” 张春本不想搭讪，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了：“被谁比下去，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呵呵一笑，前后看了看，说：“弄堂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吗？” 张春长眉拧起：“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想说什么？” 邻居啧啧道：“那个女人看起来很温柔很嗲的，你说你一天到晚这么凶的，阿德是要害怕，怪不得女儿也跑掉了。” “你再说一遍？” “不要激动，当心开水烫伤你，你冲我叫什么，你应该去问阿德，他在你住院的时候，带了什么女人回来。” 虽然早就猜到老公背叛了她，但也没什么真凭实据，总是逼着自己先把这口气放一放，拆迁大局为重，可她想不到，这个畜生竟然在自己住院的时候，把女人往家里带。 “好，我去问，要是你瞎讲的，当心我拿开水烫你。”张春撂下狠话就往家走，可是双腿打飘，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前，撑在铁门上，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汪美丽端着痰盂罐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她心地善良，本能地上前关心道：“你怎么啦，又不舒服了吗，你药在吃的吗？” 第232章 只有我欺负你的份 张春猛地一挥手：“不用你管。” 汪美丽躲避不及，手里的痰盂罐被她摔在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张春狠狠地呸了一声，捂着嘴匆忙回家去了。 汪美丽无奈地摇了摇头，喊林国庆下来帮忙，接了水管把路上冲一遍肥皂水后再用清水冲干净，还洒了大半瓶花露水。 那边夫妻俩在外面忙得满身大汗，这头的家里，裴厚德在被老婆泼了一搪瓷缸的茶水后，什么话也没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还把门反锁了。 张春没力气拍门斥骂，慌慌张张地找到药吃了后，坐在沙发上一时起不来。 一阵风过，门外的花露水香气一阵阵飘进来，就听见林国庆在喊：“美丽，浴室空出来了，你先去洗澡，我来收拾。”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二十几年了，汪美丽的男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可她呢？ 裴厚德年轻的时候，木讷老实不懂得浪漫，甚至不爱说话，但不论如何，夫妻之间也曾经幸福过一段日子。 自从她辞职下海，顾不上家里的事，回家总有矛盾总要吵架。 但就算家里的气氛再差，就算夫妻之间的情分越来越淡，她也从没背叛过裴厚德，不论外面的男人怎么引.诱她，除了不得不陪喝几杯酒给人面子之外，没做过任何背叛丈夫的事。 可是裴厚德呢，他竟然真的有女人了，他竟然把外面的女人往家里带，怪不得他突然跑来医院陪夜，他是做贼心虚。 浴室里水声停止，裴厚德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来，见张春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便也不理会，回房间擦干头发就躺下了。 张春听见动静，睁开眼，本以为丈夫是要洗好澡收拾东西离开家，没想到进去了就不出来，她稍稍松了口气，喊道：“裴厚德，裴厚德！” 屋子里的男人，不耐烦地应了声：“干什么，我没死。” 张春说：“你过来扶我一把。” 裴厚德愣了愣，还是翻身起来了，走到客厅问：“怎么了？” “我不舒服，你扶我起来。” “你还要动手伐，你再动手我就走了。” 张春翻着白眼说：“我都要死了，我动什么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活着的，快来扶我。” 裴厚德叹了一声，把妻子搀扶到床上，张春虚弱极了，顾不得洗澡换衣服，她必须躺下来。 “要不要去医院，我去叫车子。” “死不掉，不用。” 裴厚德便拿了枕头和毯子：“我去女儿房间睡，你好好休息。” 张春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哭着问：“你老实告诉我，是哪个女人，单位里的吗，我认识吗？” 裴厚德脸不红心不跳，笃定地说：“没有哪个女人，弄堂里的人一张嘴死人也能说活，你相信那些十三点，不相信我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想吧，你造一个女人出来，去打她骂她。” 张春侧过身，捂着脸哭道：“裴厚德，你不能对不起我，你不可以的……” 裴厚德叹气：“我没有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心里苦，做生意失败，被人骗了，可是我怪过你吗，我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我们两个，不是吵来吵去的时候，女儿跑掉了，阿春，过了明年这里推成平地，我们还找不到文文的话，我们这辈子就完了。” 张春瞪着狰狞的泪眼，愤怒地直发抖：“一定要找到她，找到她……” 裴厚德走来，给妻子垫高枕头，关窗开空调，给她盖上毯子，又跑去拿来冰袋给她敷着额头，又端茶送水，忙了一大圈才停顿下来说：“阿春，我们不要吵了，年纪大吵不动了，把女儿找回来，动迁款拿到手，我们好日在后面。” 张春抓着丈夫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裴厚德，我从来没对不起你过，从没对不起你们裴家，我这辈子就只认你这个男人。我知道我不温柔，我不像别的女人体贴会照顾家，可是这么多年，外面多少有钱的男人要我，我从来没动过心，我知道家还是家呀，你是我的老公。” 裴厚德听一半漏一遍，他再也不会被妻子感动了，他受够了这辈子憋屈压抑家不像家的生活，是赵小娟的出现，才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个男人，还是个该当家作主的男人。 眼下为了动迁款，他能忍则忍，抽了纸巾给妻子擦眼泪：“好了好了，我在我在，阿春，我们是夫妻俩，要白头到老的，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的，文文变成这样，没办法的。” 张春更伤心了：“我当初说不要这个孩子，你非要我生下来，我要是能生个儿子多好。” 裴厚德心想，生个儿子更恨你，还能被你摆布吗，也就是文文好欺负，但老祖宗说得对啊，把老实人逼上梁山，是没好下场的。 然而林西成和老实人裴雅同学待久了，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并不“老实”。 首先文文智商高，毋庸置疑，聪明的人脑筋肯定活络，念书好也不是书呆子，于是当她摆脱束缚，离开压抑的环境，再也不被妈妈迫害，加上助攻的唐娇，天性开始释放了。 钢琴练习的事就不说了，斗智斗勇将是一场持久战，今天文文洗衣服时，发现林西成昨天烘干的衣服没拿出来，在洗衣机过了一夜，就提醒他不要这样。 林西成随口说：“没关系吧。” 文文觉得他态度不好，反问他：“如果没关系，那我们买新的洗衣机干什么，你不拿出来，我每次洗衣服就要叫你来拿，不是多事吗？” 林西成觉得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就说之后不用了，他继续用旧的洗衣机，新的让文文用。 文文觉得他在敷衍了事，买新的洗衣机就是为了解决内.衣裤晾晒的问题，现在一打开洗衣机，林西成的东西就在里面躺着，那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分钟，林西成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是不是就会欺负我，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前些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天天要跟我吵架？” 文文说：“我没跟你吵架，我只是提醒你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呀。” 林西成哭笑不得：“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文文说：“什么叫你错了呢，我只是在提醒你，你不耐烦了吧，林叔叔绝对不会这样对汪阿姨的。” 可是话说出来，却像《红楼梦》里林黛玉那句渔公渔婆，文文也把自己怔住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好拿林叔叔和汪阿姨来比较。 然而就算林西成不记得《红楼梦》里这一段，也听出话里不一样的意思，心里莫名地热乎起来。 文文冷静下来，说：“以后你的衣服放着，我来洗吧。” 林西成一愣：“这怎么行？” 文文说：“就是丢进洗衣机而已，洗好了我会放在你床上，你自己叠自己收，这总能做到了吧。” 林西成皱着眉头：“非要这样吗，你是要惩罚我？” 文文说：“那我让一步，你自己洗，但以后你忘记了，我就不叫你，直接拿出来。” 林西成问：“那我们浪费十分钟争论这件事，有意思吗？” 文文叹气道：“男同志都这样吗，我想郭总监肯定不是。” “裴雅！”林西成连名带姓地喊她，“不要没大没小，你再怎么崇拜郭旭东，我也比你大四岁。” 文文说：“可是我小我也不会忘记拿衣服。” 林西成恨得牙痒痒：“行，你别被我抓到，哪次你忘了拿衣服的话，怎么办？” 文文很自信：“随便你，要是我被你抓到我忘记拿衣服，你想要我干嘛就干嘛。” 林西成伸出手：“拉个勾。” 这下换文文愣住，抿着唇也憋不住笑，伸出手：“看看下次，谁先抓到谁，要是你被我抓到，一样的，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两个加起来五十岁的人，正儿八经地拉钩约定，林西成从洗衣机拿走他的衣服，很做作地说：“裴小姐，请洗衣服。” 文文拎着洗衣篮过来，不客气地小声说：“你不要赖皮，等洗衣机叫了，我没第一时间拿也算的话，那你就太坏了。” 林西成恼道：“老实说，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文文笑成了花，把衣服塞进去，按下按钮，恭恭敬敬地说：“谢谢你买的洗衣机，我很喜欢。” 她这一笑，林西成就没辙了，嗔道：“嗯，吵架多没意思，我们好好的。” 那之后，林西成回房间看学习资料，文文去练习钢琴，等练习时间到点，林西成来提醒她休息，却发现卧室门开着，钢琴前并没有人。 他在厨房卫生间转了一圈，才看到阳台窗上露出的小小脑袋，走到阳台，发现文文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仰望星空。 林西成问：“在等洗衣机吗？” 文文一哆嗦，匆忙抹了下眼睛，冲他笑起来：“快好了，我没事就过来坐坐。” 林西成打开了阳台灯，凑近了看：“你哭了？” “没有。” “为什么哭了，是我欺负你了吗？” 文文笑得很纯粹，哪怕带着泪光，依然是发自内心的笑：“我现在很开心，我们两个，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吧。” 第233章 没问题，我养你 林西成关了灯，坐在文文身边，一同看向窗外夜空，然而黑漆漆的，只有对楼万家灯火，哪有星空和明月。 “我还以为，你在仰望星空。”林西成说，“什么都没有啊。” “城市里能看见月亮就不错了。”文文说，“想看星星，要去大海上，要去山里。” 林西成问：“这些年，去过哪里旅游吗？” 文文摇头，说：“除了一些考试去过外地，但只是考试，在酒店里复习备考，考完就回来，妈妈没时间陪我玩的。只有一次，是家里的保姆阿姨陪我去的，她带我去吃了当地小吃，阿姨帮我瞒着我妈妈的。” 林西成说：“下周试课顺利的话，到年底你能攒下一点小钱了，要是想去哪里……”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文文看向他：“怎么了？” 林西成说：“本来，袁又晴安排了圣诞节去芬兰滑雪，她还给我买了装备，但当时我毫无热情，完全就是先答应着，到时候再看，而且我也没滑过雪。” 文文说：“袁小姐很爱你。” 林西成点头：“我知道，我很幸运。” 文文说：“完全不联系了吗，连普通朋友都不做了吗？“ “没这个必要，我不过是在她人生里匆匆路过三年的人。”林西成说，“我也很可能是唯一敢伤害她的人，我没资格再和她做朋友。” 文文问：“以后，我们还会因为什么提起她呢？” 林西成不明白：“什么提起她？” 文文说：“你对袁小姐的任何对不起，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愧疚也好后悔也好，其实同样没必要来向我们交代的，我说我代替她原谅你，你能当真吗？” 林西成看着文文，这段话翻译过来，能不能看成是，不论任何事，不要再提起袁又晴。 文文说：“我很喜欢袁小姐，对于她和你的经历也很心疼，但我没有义务听你忏悔。该安慰你的话，以及我的立场，我都说过了。” 林西成的心，砰砰砰跳得剧烈，紧张地看着文文，她眼角还带着方才未拭去的泪花，当心跳趋于平稳后，他才说：“我知道了。” 文文一笑，刚好洗衣机响了，她伸手要开门，林西成抓着她的手阻拦：“当心烫，等一会儿，我就是怕烫，每次想等一等再拿，结果一转身就忘了。今天是被你发现，之前几次我都是早上才想起来，急急忙忙拿走的。” 文文低头看他们的手，她手指纤长，钢琴演奏时能轻松跨十度，可是在林西成的手掌里，就变得小小的，乃至柔弱的。 林西成缓缓松开了手，说道：“跟你开玩笑的，什么拉钩打赌，就算我真的抓到你没拿衣服，我也不会要你做什么。但反过来，不必为了这件事，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告诉我就行了。” 文文微微一笑，她知道林西成在朝什么方向努力，她甚至可以主动问一句：你想追我吗？ 但她要克制，要忍耐，要等林西成来爱上自己，她不愿做第二个袁又晴，也不愿林西成因为她而再次愧疚和痛苦。 “愿赌服输呀，这是很好的互相敦促。”文文说，“反正别被我抓到，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你允许我练八个小时的钢琴。” 林西成呵呵一笑：“你觉得可能吗？” 文文说：“我现在练习时间完全不够，如果我被琴行辞退，被学生家长说不够资格，就是你的错。” 林西成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我养你。” 文文脸上一热，转身打开洗衣机的门，取出了热乎乎的衣服。 她不明白林西成为什么会忘记拿衣服，对她来说，每一次拿出温暖柔软又香喷喷的衣服和毛巾，光是捧在怀里，就是一种享受。 而林西成觉得刚才那句话太突兀太轻浮，笨拙地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你的动迁款之后在我这里……” 文文佯装不在乎，抱着暖融融的衣服要回去了。 “文文。”林西成叫住她，“不再坐一会儿了吗？” “没星星看，也没月亮看的。”文文很干脆地说。 林西成起身，认真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 文文仰望着他，眸光清澈而安宁，她说：“因为太幸福了，我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我患得患失，我怕被妈妈抓回去，我怕明天睁开眼，梦就醒了。” 林西成摇头：“不会的，这不是梦，是现实。” 文文笑道：“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呀，林西成，谢谢你。” 这一次，不用再怀里他听错，文文彻底改口，再也不叫他哥哥了。 夜渐深，姚玉芬叮嘱儿子别忘了锁门，回到阁楼关灯前，看见满地的礼品盒，想到女儿现在很可能已经躺在郭旭东的怀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里头隔间，轻轻躺下，刚想拿手机，老公的手伸过来，拧掉了床头灯，把她往怀里搂。 “你干什么？” “玉芬，你今天真漂亮，新衣服一穿，年轻了二十岁。” “神经病，我再年轻，还能回到三十岁吗？” “回到二十岁都没问题……” 丈夫的手不太老实，姚玉芬也被撩.拨的心神荡.漾，难得外头隔间不睡孩子了，不用提心吊胆偷偷摸摸，她到底是从了。 木制床架的吱嘎声，在冲动和克制之间反复交替，当阁楼里再次静下来，过了片刻，姚玉芬才缓缓爬起来，到外头隔间倒杯水喝。 开了灯，又一次看到满地的礼品盒，她透过隔墙上的小窗口问：“女儿的事，你真的不反对吗，等娇娇到我这个岁数，他们还怎么行？” 唐志明理解妻子的意思，他们夫妻年纪相仿，虽然过了五十，还能在想的时候保持甜蜜，彼此都还有精力和欲.望。 但二十几年后，娇娇来到他们现在的年纪，郭旭东可都六十多，乃至奔着七十去了，他还能行吗？ 姚玉芬回来躺下，夫妻俩依偎在一起。 唐志明说：“你要想，找个同龄人，夫妻不和睦，别说五十几了，二三十岁又能好到哪里去？我们银行去年结婚的那个小姑娘，才多久啊，夫妻两个像搭伙的，感情不好越不想做，越不想做感情越不好，恶性循环。” 姚玉芬嗔道：“人家小姑娘，怎么会跟你说这种事？” 唐志明说：“当然不是跟我说的，我只是听见的，我们银行能有多大。” 姚玉芬说：“下次可别听这种话了，当心人家把你当流氓，你老老实实一辈子，冤不冤枉。” 唐志明笑道：“我晓得，那次真的是无意中听到的，我要是当时走出去才尴尬呢。” 姚玉芬说：“我也不想娇娇将来跟她的好朋友哭诉，可是郭旭东的年纪……” 唐志明说：“康熙皇帝六十四岁还生儿子，古代人都这么厉害，现代人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不在乎郭旭东的年龄，我只在乎他喜不喜欢我女儿，还有我女儿喜不喜欢他。当然了，刚刚知道的时候，是吓了一跳，我心里想的，大概三十出头了不起了。” 姚玉芬叹道：“这小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动心了，郭旭东条件那么好，你把女儿嫁过去，就不用怕她来抢唐姚的了。”唐志明问道，“你想过吗？” “没有！”姚玉芬心虚地否认着，美丽关照过她，最好连老唐都别说，那话会叫人寒心，她说，“怎么可能这么想，再说我想有用吗，她明明早就和郭旭东认识了，知道人家的条件那么好，不还是来问我们讨吗？” 唐志明脑筋一转，他没必要和老婆为了这个事情发生矛盾，他站定立场，将来母女战争爆发的时候，保护好两边就行了。 于是立刻改口，说：“我不好，我不好，给你赔礼道歉。” 姚玉芬也顺着台阶下，嘀咕道：“明天我要去买点荤小菜，给儿子弄点东西放冰箱里，我们去农家乐，他要几天没饭吃了。” 唐志明知道妻子放不下儿子，便哄她高兴：“明天一清早，我去银行隔壁菜场的肉摊头上，让老板给我留个最大最好的蹄髈，我下班去拎。” 姚玉芬嗔道：“你面子这么大啊。” 唐志明笑：“这么多年认识了，人家每个礼拜都来银行存钱。” 姚玉芬想了想，有些骄傲地说：“我们小姑娘，真是好，换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爸爸在银行当保安。” 唐志明感慨道：“她良心好，所以福气也好，郭旭东除了年龄大些，哪里不好，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此刻，被爸爸妈妈念叨着的唐娇，正窝在郭旭东怀里看动画片。 她晚上打扫卫生时，在郭旭东的书房发现不透明的柜门后，收藏了一柜子的漫画，完全想象不到，她的男朋友曾经是个中二少年，郭旭东就带着她一起怀旧，看《犬夜叉》。 这个动画片，唐娇知道，但没看过，《灌篮高手》她倒是陪唐姚一起看过无数遍。 第234章 升职提拔，麻烦你关照一下 郭旭东带她看的是一部浓缩精华的剧场版，唐娇不熟悉剧情，对打来打去的故事也不是很感兴趣，看着看着竟然就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听见熟悉的音乐，才发现曾经觉得很好听的曲子，就是这部剧场版的主题曲。 而郭旭东，把她放平躺在沙发上后，自己坐在了地毯上，开了一罐啤酒，拿了些零食，看得全神贯注。 这是唐娇第一次，看到郭旭东新的一面，他曾经也年少过年轻过，他好像完全不介意，能不能和自己分享曾经的时光，只要她在身边，就足够了。 动画片结束了，郭旭东关了电视机，要来抱唐娇回房间睡，才发现她醒了。 “吵醒了你？” “我自己醒的，对不起。” “傻子，为什么要对不起，这很正常，你累了。”郭旭东说，“你喜欢的东西，我也未必喜欢，大家互相尊重就好了。” 他伸手要抱唐娇，唐娇却自己跳起来，拉着他一起去刷牙，之后让郭旭东先躺下，她在家转了一圈关灯关门，最后跳上床，被男朋友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不能总是你照顾我，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唐娇找到了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睡了，“我们要互相照顾，好吗？” 怀里有心爱的人，郭旭东心满意足，他不是个能独自生活的人，当年看到不近女色的白纪川都找到真爱，他是真的急了，于是急着也去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结果却经历了很不愉快的遭遇。 好在，他终究是冷静的，冷静下来停一停，等他明白婚姻和爱情的意义，也等到了自己的缘分，等到了唐娇。 郭旭东爱不释手地把怀里的人亲了一口，安心地闭上眼睛。 转天，新的一周又开始了，吃过早饭，林西成出门倒垃圾顺便买菜，回来时就听见文文在练钢琴。 但和平时不一样，不是那些高难度让人不敢呼吸的练习曲，是一首新曲子，舒缓悠扬，带着淡淡的悲伤，他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小房间的门开着，林西成放下东西就过来看，文文弹完一遍后，在五线谱上涂涂改改，之后又试了一遍，整曲的效果和刚才略有不同。 “你在写曲子吗？” “没有，在改，我也是第一次弹，感觉不太好。” 林西成说：“这个好像不是很难，我觉得你弹得很好。” 文文摇头道：“大概需要看一下整个故事，来丰富一下感情，这是娇娇早晨发给我的，让我教她，她要弹给郭总监听。” 原来昨晚的事，让唐娇很心疼郭旭东，既然原本就想为了这个人弹会一首曲子，那就弹能让他喜欢的，昨晚他独自坐在地毯上的情景，让唐娇想起来，心口就隐隐作痛。 文文问：“今天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看。” 林西成说：“晚上才去上课，白天没事。” 这天中午，唐娇和前辈在食堂吃饭，说起昨天见爸妈的事，前辈佩服她有勇气，也认为早面对早解决是对的，目前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唐娇苦笑道：“虽然我妈怎么想的，我心里能猜到几分，我很不甘心的，但也算是圆满了，为了郭旭东，我愿意做适当的让步。”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文文发来消息，她和林西成看完动画片，改编了相对简单又好听，能让唐娇顺利弹下来的谱子，林西成还帮忙拍了视频。 唐娇不急着听，收起手机笑道：“我的两个好朋友，现在在过退休生活，加起来才刚五十岁的人。” 前辈知道文文的事，关心道：“他们哪里来的收入，这样没问题吗？” 唐娇说：“放心，等他们开足马力，别人就赶不上啦。” 话音落，只听餐厅门口有骚动声，一群高层领.导竟然跑来餐厅用饭，而且不是一两个，是一大群，像是开完会，直接下来了。 “你看，郭旭东在他们当中，显得很年轻。”前辈对唐娇说，“真的是，年轻有为。” 唐娇脸都红了，不让前辈再说，催着她赶紧把饭吃了，俩人送还餐具后，急急忙忙就离开。 白纪川和郭旭东在等一样的饭菜，边上的同事都让开了，他看见唐娇离去，对郭旭东笑道：“你看你，把人都吓跑了。” 郭旭东白他一眼：“你看有谁不跑的，你们为什么要下来吃饭，难得午休时间，不让同事安心吃顿饭。” 白纪川不理会，自顾自说道：“对了，邀请函下午送过来，让你的助理签收一下，你说你怎么这么麻烦？” 郭旭东拿了餐盘，分给他一个，说道：“话说回来，那个林西成，你想要吗。” 白纪川说：“再说吧，才二十七岁，根本不定性，他可能现在还不明确，工作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郭旭东说：“但是我家娇娇，很明确她的发展方向，之后升职提拔，麻烦你关照一下。” 白纪川皱眉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郭旭东不以为然，见师傅端出来第一份食物，很“大方”地说：“你先吃吧。” 唐娇回到办公室，戴上耳机要听文文的示范演奏，唐姚的消息突然跳出来，就现在，区里、街道、居委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聚集在新康里，留守在家的居民，已经把居委会包围了。 唐娇问哥哥：老妈告诉你的？ 唐姚说：我们快递师傅路过看到的。 看着手机，唐娇心里不是滋味，她觉得哥哥在骗自己，因为哥哥怕她难过。 这件事多半是妈妈通知了唐姚，毕竟他是产权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弄堂里天大的事，就算今天把新康里推为平地，也和她没关系。 她简单地回复“知道了”三个字，戴上耳机，听文文的示范演奏，听着听着，竟然热泪盈眶。 此刻的新康里，已是沸反盈天，连张春都拖着虚弱的身体跑来了。 裴厚德单位里不能不去上班，今天一清早就出门，张春睡了大半天，刚刚在吃东西，看到门外的女人们一阵疯跑出去，她披了件开衫，拖着拖鞋，头发也没梳就跟了出来。 果然，那些领.导是来视察板房建造的进程，新康里的拆迁项目，马上要启动了。 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敷衍着大家的提问，工作人员簇拥着领.导匆匆忙忙离去，马路外几辆车刷刷地开走，留下居委书.记和主任，又被大家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 张春根本挤不过其他人，连拖鞋都被踢掉了，她无头苍蝇似的满地找，但见汪美丽拿着另一只拖鞋过来，放到她面前。 张春愣了愣，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美丽，你快过来。”那边有人喊，汪美丽应了声，不忘对张春说，“你脸色不好，回去吧，身体要紧。” 张春白了一眼，别过脸看向别处。 汪美丽匆匆走了，邻居们都需要她，张春看过来，那里热热闹闹，汪美丽很有威望，大家都信任她，什么事都让她出面提问。 那些退休在家女人男人们，身上戴着围裙的，手里拎着热水瓶的，甚至还有拿着锅铲的，一个个都刚从油盐酱醋里爬出来，来争取各家的利益，守护他们的家庭。 张春低头看了看自己，下意识地抿一抿头发，立刻转身往回走。 可是站在家门口，眼前一阵晕眩，隔着铁门，隔着狭小的天井，落地门里面的世界，这整栋房子，都让她觉得好陌生。 裴厚德对不起她，女儿不要她，房产证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刚刚她去瞎起劲什么呢，就算真的开大会，她都没资格参加。 “文文，妈妈好想你，妈妈好想你……”张春扶着铁门，缓缓蹲下，伤心地哭起来，“文文你在哪里，妈妈好想你，我的女儿……” 当邻居们散去，大家各回各家，汪美丽和姚玉芬也结伴归来，张春自然早就回家去了，可是在路边煮毛豆的阿婆告诉她们，刚刚路口的阿春，蹲在那里哭。 阿婆八十多岁了，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告诉她们：“哭得伤心啊，想她的女儿了，作孽。” 汪美丽和姚玉芬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先回阁楼去。 姚玉芬方才在包馄饨，是要冻起来给儿子周末的时候吃，看到馄饨，她想起来了，就给唐姚发了消息，告诉他今天区里领.导也来了，想了想，顺便给女儿也发了消息。 唐娇已经开始忙了，没工夫看手机，而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妈妈忽略了她，心情已经不好，等下午再看到妈妈的消息时，又觉得是唐姚和老妈通过气。 她怎么都不舒服，下班后买了蛋糕来文文家，文文一眼就看出她不开心，担心地问：“和郭总监吵架了吗？” “怎么可能，他天天把我捧在手心里。”唐娇大大咧咧地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手，问道，“林西成上课去了，你呢，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开始试课。”文文说，“以后我会给你录视频，教你怎么弹，这是钥匙，林西成说你随便来。” 唐娇则从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她：“呶，你和林西成的。” 第235章 叫我女儿来 这一次，邀请函上，写了林西成和裴雅，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 唐娇自顾走去厨房，问：“你在烧什么，好香啊，我快饿死了。” 文文今晚照着网上美食博主的教学视频，做的台湾卤肉饭，还炒了一盘青菜，炖的牛尾汤。 唐娇自己还没吃，先找出保鲜盒，给郭旭东打包一盒当宵夜，连牛尾汤都盛了一盒，文文还给她挑了最大的一块牛尾。 “我今天跟前辈吐槽，你们两个在过退休生活，每天买菜散步弹弹钢琴，羡慕死人了。”唐娇大口吃着卤肉饭，她不知道正宗的是什么味道，但文文做得很好吃。 “我也想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得到那么多人的帮助，总要回报一些。”文文说，“我还想再读书，但是和林西成商量了很久，也没想到继续学什么。” 唐娇口齿不清地说：“做个好人，就是对社会的贡献，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好吧。” 文文把肉多的牛尾夹给唐娇，说道：“你进门的时候，不太开心，今天工作不顺利吗？” 唐娇这才说了动迁的事，巧的是，一面说，一面就收到妈妈的消息。 姚玉芬当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女儿，何况她今天的确是被误解了，反而好心地让女儿礼拜四晚上回家一趟，她给唐姚准备的过周末的食物，让女儿也拿一些回去。 “我和我妈最大的矛盾，应该就是，我觉得她不公平，而她却又对我很好，她都不用出面对付我，我自己的良心就够纠结了。”唐娇苦笑道，“而我现在有了郭旭东，好像注定，我要让这一步。” “娇娇，到时候再说吧，不如珍惜一下郭总监三十几岁的时间，反正整个过程你都不能参与，最后分钱分账也就一天，吵架都是有限的，干嘛浪费这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时间去烦恼。”文文温柔地劝说，“娇娇，不如在郭总监还没进入四十岁之前，做一些值得一辈子来回忆的事。” 唐娇托着脸颊问：“什么事呢，比如给他弹个钢琴？” 文文说：“去旅行呢？” 唐娇坦率地说：“我不想总花他的钱，我们还不是夫妻，才认识多久呀，买项链买裙子，他都给我花了好几万了，想想都吓人。” 文文觉得也是，出去玩，郭总监肯定会给娇娇最好的享受，那又该花钱了。 唐娇笑道：“所以等动迁款下来，我就有底气出去旅游啦，我有好多地方想去，国内国外好多地方。” 文文给她盛汤，说道：“林西成昨晚问我想去哪里，结果聊起袁又晴了，原来他们约了圣诞节去芬兰。” 唐娇说：“那里很冷很冷呀。” 文文轻叹：“重点是这个吗，然后我就跟他明说了，往后没必要在我面前提起袁又晴。” 唐娇就喜欢这样爽快的人，她也觉得，本来袁又晴和文文就没关系嘛。 文文说：“可我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袁小姐对林西成是无私的，而我很自私，我还小气。” 唐娇说：“他现在提两句就算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向你表白，你们在一起了，我希望林西成能彻底把袁又晴放下。他要是爱你，就好好爱你，不用通过表达他不爱袁又晴，来证明很爱你，对不对？” 每个字都说到文文心里，她说：“就是这个意思，希望我昨天说的话，他能明白。” 唐娇哭笑不得：“你们两个有意思吗，明明郎有情妾有意，为什么非要差一口气呢？” 文文倒是很笃定，说道：“要把二十几年的友情甚至兄妹情完全转化成爱情，总要有些时间吧，换成是姚姚哥哥，也一样的。” 唐娇抬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要赶紧上课，再晚些郭旭东就要来接她了。 文文便收拾碗筷端去厨房，唐娇顺手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还错过妈妈一条消息，在叫自己去拿吃的东西之后，妈妈还留言说：今天张春又哭了，说她想女儿，娇娇，文文还好吗？ 唐娇无奈地一叹，看向厨房里的人，给妈妈回复说：不要心软，张春不哭，就是文文哭，你选哪个？ 这个时间，弄堂里随着各家上班上学的回来，陆陆续续都把晚饭吃好了，门口多了乘凉的人，大家切西瓜分葡萄，今天最热闹的话题，就是动迁。 张春的卧房窗户，正对着小路，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虚弱的她，没了往日的暴躁。 她很饿，但不想吃冰箱里的速冻食品，她想叫外卖，又怕被弄堂里的邻居嘲笑。 这个时候，朋友来电话，有个重要的酒局请她去，对将来翻身大有益处。 她推脱最近胃不好，在吃药不能喝酒。 朋友热情相邀：“你来坐坐，说两句话，不用喝酒。” 半个小时后，汪美丽拿着脸盆来收西瓜皮，便见张春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来，邻居们顿时安静下来，直到高跟鞋踩着水门汀的声音越来越远，才七嘴八舌地说起裴家的是非。 弄堂大门外，车子来来往往，却没一辆出租车肯停，张春只能用手机叫了车，不耐烦地等待着。 有小孩子踩着滑板车冲过来，她嫌恶又慌张地往后躲，再抬起头，马路对面停下一辆车，车里开了灯，她一眼就看见了裴厚德。 开车的是个女人，从后座拿包给裴厚德，裴厚德下了车，她还凑到副驾驶那边，和车外的人说话。 张春怒血冲头，完全无视来来往往的车辆，横穿马路冲过去，裴厚德猝不及防，被老婆一把推开，张春开了副驾驶的门，钻进了车里。 赵小娟突遇变故，也是懵了，但张春一个响亮的耳光，把她打醒了。 弄堂里，乘凉的邻居大多散了，汪美丽去倒西瓜皮，回来在门口的水龙头下把脸盆洗一洗，只见大门那边的邻居跑来对她说：“美丽，出事情了，裴厚德那个姘头开车送他回来，被张春抓到了，打得一塌糊涂。” 汪美丽的脸盆落在地上：“张春脑梗过了还打架，她命不要啦。” 邻居说：“就是呀，快点快点，你来看看。” 汪美丽关掉水龙头，急急忙忙跑出来，马路对面围了很多人，她挤进去看，坐在地上捂着头，满身血的是那个曾经从裴家走出来的陌生女人，裴厚德护着他，很是担心的样子。 “阿福，张春呢？”汪美丽问道。 “在车子里。”阿福带着她过来，张春竟然在赵小娟的车里，但是关窗上了锁。 阿福说她已经摁了好几次喇叭驱散围观的人，好像要把车开走，但到底不敢真的撞人，被困在这里了。 “张春，你还好吗？”汪美丽拍着车窗问，“你要当心啊，你刚刚脑梗过。” 张春扭过头，看到胖胖的女人，满头是汗，都什么时候，她竟然还在关心自己的身体。 110来了，120也来了，汪美丽这才发现，原来不止赵小娟被打破了头，裴厚德另外半边脸上都是血，地上掉落一只沾着血的充电宝，大概张春就是用这个东西砸他们的。 民警要求张春下车，张春不予理睬，几次警告后，他们便拍车门，大声呵斥她立刻下车。 汪美丽过来求情道：“同志你们不要吓她，她刚刚脑梗过，再刺激一下会死掉的，她可能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却在这时候，张春发动了车子，随时要无视车前的人碾过去，她一面用手机打了几个字，展示给外面的人看：叫我女儿来。 汪美丽和张春对上了目光，一瞬间她想到，自己竟然被利用了，张春实在精，这么乱的时候，还能想到利用自己来找女儿。 “她女儿在哪里？”民警问道，“阿姨，你认识她女儿吗？” 汪美丽摇头，往后退：“我不知道她女儿在哪里。” 几位民警围着车，命令张春立刻熄火，她这样冲出去，会出大事情的。 可是张春无动于衷，他们忍无可忍，申请指令后，开始砸副驾驶的玻璃，张春惊恐又震怒，脑子一团乱，踩着油门试图把车开出去。 却见汪美丽忽然站在了车前，张春踩油门的脚松了下来。 门房的阿福跟着站在了那里，又跑来隔壁的聪聪妈妈，林国庆也赶来找他的老婆，瘦小的姚玉芬从边上钻进来，犹豫了一下后，站在了汪美丽的身边。 他们都在喊着比划着，让自己下车，千万千万别做傻事。 张春的脚，终于从油门上收回来，熄了火，在民警砸开副驾驶玻璃前，打开了车门。 警察伸手来拽她出门，汪美丽跑来说：“同志，她有脑梗，让120看看她吧。” 民警也不能弄出人命的，顿时温和了许多，前来支援的两位女警.察负责带走张春，其他人驱散人群，很快，救护车离去，警车离去，人群也散了。 林国庆搀扶着满身是汗的妻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汪美丽点了点头，回眸看看玉芬。 姚玉芬也吓得不轻，唐志明扶着她说：“快回去吃两颗保心丸，真是，他们这家人，怎么搞成这样子。” 第236章 你过来一下 林西成下课后接到妈妈的电话，汪美丽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自然不是心疼张春，而是可怜文文。 “文文在我这里很好，你不要担心，他们家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西成安抚老妈，“下次可不要去挡什么车，她真的一脚油门踩下去怎么办，妈妈，下次不许了。” “我知道……” “你叫爸爸听电话。” 之后父子俩谈了几句，林国庆表示他下次会看好老婆，叮嘱儿子要委婉地告诉文文这件事，后续派出所那边有什么消息，会再联系他。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才把车开回去，刚好碰上郭旭东来接唐娇，唐娇似乎还不知道，提着卤肉饭和牛尾汤，说林西成有口福，高高兴兴地走了。 看着郭旭东的车离去，文文在边上说：“给娇娇上课的时间，不算吧？” 因为心疼文文，林西成松口说：“明天晚上要试课了，上午可以让你多练两个小时。” 文文好奇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林西成笑道：“毕竟之后两个月，要靠你养家。” 文文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养你的。” 林西成心里很难过，不愿让文文看出端倪，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便借口肚子饿了，要回家洗澡吃饭。 这一边，唐娇跟着郭旭东回家，半路接到哥哥的电话，唐姚已经到家，听说了裴家的事，知道妹妹今天在文文那儿学钢琴，打电话来问问。 “我已经走了，林西成在，他知道了吗？”唐娇直叹气，“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唐姚说：“派出所可能会找文文去的，要家属出面的吧，打破头，还阻碍执法，张春搞不好要拘留。” 唐娇不耐烦地说：“那就把她关起来，别再放出来了。” 郭旭东默默地听着，等唐娇挂电话后，才问：“文文家里出事了？” 唐娇无奈地点头，把她知道的都说了，问：“张春会被拘留吗，搞出那么大的事，我妈说，她都发动车子了。” 郭旭东说：“情节严重也就十天以下，她要是身体不好倒下了，就另算了，污点是肯定有了，事情倒也没那么严重。” 唐娇说：“但是肯定要文文出面吧，讲不定，派出所现在就联系她了，上次她去，留了电话号码的。” 郭旭东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要不要回去，一起想办法？” 唐娇心里一热：“你真好，我现在终于明白，文文为什么对我说，她很愧疚，回到我们身边后，就没什么好事，害得每个人都在为她奔波。现在你也是，把我带在身边，就操不完的心。” 郭旭东问：“你觉得文文麻烦吗？” 唐娇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啊。” 郭旭东看看她，不说话，唐娇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安心地笑了。 此刻，林西成的家里，文文把饭菜热好，等着洗澡的人出来吃，林西成的手机响了，但是在包里，文文也不好去翻，巧的是，她的手机也响了。 打来的，是上次在派出所留下联络方式的周警官，文文接了电话，不安地问：“是周警官吗？” 周警官应道：“是我啊小裴，这样的，你爸你妈打架被弄进来了，你妈妈低血糖刚送去医院，你过来一下好吧。” 文文浑身僵硬，像被罩在一口大钟里，有人拿巨大的锤子，猛地一击，她的耳朵聋了。 第237章 你是文文的什么人 周警官说：“小裴，你先来派出所吧，你爸爸这边的事，也要你签字，然后你妈……” 裴雅能感受到周警官在说话，可她听不清内容，耳朵像是被气囊堵住了，手机明明就贴在耳边，却好像隔着千里远。 林西成洗完澡出来，见文文惊恐地握着手机，更是急急忙忙跑过来，把手机塞给他。 “小裴？小裴？” “请问您哪位？” 周警官愣了愣，自报家门后，问林西成是不是那天和裴雅在一起的人，林西成见文文跑回房间去了，便说：“周警官，裴雅她身体不太舒服，有什么事你跟我说，麻烦你了。” “哦，她不舒服啊？”周警官叹了口气，便说裴厚德和张春的事，要家属来谈话签字的，张春低血糖已经送去医院了。 林西成问：“张阿姨身体怎么样，她前段时间刚有轻微脑梗。” 周警官应道：“没什么大事，药水挂起来了，我们同事说她就是没吃饭。” 林西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一定要现在来吗，会不会耽误你们下班。” 周警官说：“我们么总归有人值班的，问题是她想不想让她妈妈出去，真的要拘留她吗，她身体不好，交个罚款警告一下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情。” 林西成明白了，和周警官约定时间，挂掉电话后来找文文，然而文文却戴着耳机坐在钢琴前，很用力地按下琴键，他走近后，都能听见耳机里散出来的音乐。 “文文，钢琴等下再弹，我们先……”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林西成眉头紧蹙：“什么？” 文文害怕得嘴唇直哆嗦，没有自觉地很大声地说：“我听不见了，我一下子听不见，耳朵堵住了。” 林西成在之前公司，曾有同事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以及疲劳，导致突发性耳聋，回家休息了一个月后才恢复，不难判断，文文也是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但以她目前的状态，导致突发性耳聋的原因，显然来自于精神刺激，裴厚德和张春，就是她的毒药。 林西成拿来手机，打字给文文看，告诉她不要紧张，他们一件一件事来处理，首先她必须去一趟派出所，然后他们再去医院做检查。 文文没有哭，只是懵懵的，耳朵听不见导致她说话无意识地很大声，就显得很急躁：“明天试课怎么办，我听不见，要怎么指导学生？” 林西成打字给她看：我的同事第二天就恢复了四五成听力，你也可以的，先去处理你爸妈的事，然后我们就去看医生。 文文抓着林西成的胳膊说：“等下我自己进去，被他们发现我和你在一起，汪阿姨在弄堂里就难做了。” 林西成答应了，反正说话文文也听不见，他点了点头，就带她出门。 派出所里，裴厚德和赵小娟都包着头，他们已经去了趟医院回来，暂时没什么大问题，血也止住了。 赵小娟的儿子赶来接老妈，大骂裴厚德无耻，要告张春蓄意伤人，被民警劝了几句，赵小娟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劝儿子息事宁人，最后哀怨地看了眼裴厚德，就跟着儿子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裴雅后脚就被林西成送来这里，时隔多日再见女儿，裴厚德激动得不行，冲上来说：“文文、文文，你去哪里了，爸爸很担心你呀，文文你看你妈妈又发神经……” 裴雅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她反而觉得很轻松，尽可能地避开目光，虽然听不见，但是看见父亲的嘴脸，也会让她很痛苦。 周警官得知文文的耳朵瞬间聋掉了，担心不已，上次的事已经知道她有重度抑郁症，他们派出所也处理过很多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案子，甚至有些没能救下来，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去了。 他打了一串文字，展示给文文看，说的是：签一份承诺书一份保证书，你就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处置。小裴，保重身体，你还很年轻，爸爸妈妈的事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的。你妈妈在医院里没事，她就是没吃饭，血糖低了。 事发以来，一直懵懵的人，终于哭了，文文捂着脸，哭得很伤心。 周警官准备好了材料，让她签字后，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裴厚德见到女儿要走，以为自己也能走了，周警官很凶地说：“坐好坐好，谁让你动了，等我回来跟你说。” 林西成看到文文被送出来，立刻下车迎接，周警官又见到林西成，叹气说：“好好照顾小姑娘，她有抑郁症你一定要看好她，有什么事联系我，我的电话你有伐？” 于是林西成也留了周警官的电话，再三谢过，目送周警官回去后，带着文文上了车。 “罚款要他们自己去银行交的，不是我交。”文文说，“谢谢你，把钱再存回去吧。” 他们来派出所的路上，去取了点现金，以为要交罚款用的，自然文文的钱没剩下多少了，拿的是林西成的。 林西成打字：留着买菜吧，待会儿去医院也可以用，我们先去做个检查。 文文却摇头，说：“我不想去医院，我不喜欢医院，我想回去睡觉。” 林西成答应了，笑着给她看：明天醒过来，肯定就好了，相信我。文文，你不能把工作丢了，我还靠你养我的。 文文委屈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林西成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哄，即便知道文文听不见，也念念有词：“没事的，没事的……” 把文文安抚好后，开车前，林西成给唐姚、唐娇，还有家里老妈都发了消息，向他们把平安。 汪美丽看到消息，激动地对老公说：“还是好人多哦，民警很关照文文，没让她去和张春碰面。” 林国庆说：“我们听儿子的就好了，之后他们家的事，你不要管。美丽你想想，你要是因为张春有什么事，文文怎么办，她要想不通的，身体就更不好了。” 汪美丽眼眶湿润：“这小孩太可怜了，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林国庆问：“你今天站在那里，就没想过张春疯掉了开车撞你？” 汪美丽揉一揉眼睛，很不屑地说：“她不敢的，只会虚张声势，其实笨得要死，吵架也吵不来，打架也打不来。老早为了儿子复习功课，我叫她让文文晚上少弹几个钟头钢琴，不是跟她吵翻天吗，结果我赢了呀，她碰到我都不敢看我。” 林国庆记得那一次，汪美丽在新康里一战成名，几个男人都拉不住她，自己下班回来，自行车丢在一边冲上来拉架，还被老婆错手打了一拳，她把对面的铁门都砸坏了，扬言要进去把钢琴砸掉。 林国庆想了想，说：“你说会不会就是那次，搞得天翻地覆，让林西成就觉得他要是不好好读书，考不到第一名，会让你在弄堂里没面子，会让张春有机会讽刺你，就算她女儿不弹琴了，你儿子也不过如此，于是拼了命读书，又拼了命上班。” 汪美丽呆呆地看着老公，满眼愧疚地问：“真的吗？” 林国庆说：“我不是怪你，毕竟后来儿子有了安静的学习环境，才能考出全市第一名的成绩，但是我觉得，或多或少对他是有影响的，他不想你被人家笑。” 汪美丽弱弱地说：“那怎么办，也回不去了呀。” 林国庆笑道：“儿子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他能看清自己了，我只是和你说说而已。” 汪美丽说：“那以后我们有了孙子，不要当着小孩的面吵架哦，你要让让我。” 林国庆嗔道：“我这辈子，有什么事不让着你吗？” 汪美丽一笑，跑来抱着老公亲了一口，林国庆搂过妻子软绵绵的身体，说：“玉芬买新衣服了，你不去买两件吗，去农家乐，我帮你拍好看的照片。” “不买不买，让玉芬好看点，拍照多拍她，要让她记住娇娇的好。”汪美丽说，“反正我好看衣服多得是，以后有的是机会穿。” 此刻，唐娇洗完澡，敷上面膜来到客厅，郭旭东刚刚洗澡时，她已经把卤肉饭和牛尾汤热过了，他正一面看电脑上的报表，一面吃饭。 “先吃饭吧，吃好了再看。”唐娇顶着黑漆漆的面膜，毫无顾忌地坐在郭旭东对面，为了保持面膜不移动，口齿不清地说，“文文已经回去睡觉了，明天我请了半天假，上午去看看她。” 郭旭东说：“我送你过去，明后几天我都很忙，但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文文的身体最重要。我会帮忙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约到这方面的医生，你告诉林西成，最好尽快和徐教授联系，让徐教授来判断。” 唐娇叹道：“她明天还要去试课呢，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睡着，好好的工作，怕是做不成了。” 郭旭东吃着美味的卤肉饭，忽然想到：“娇娇，我送你去文文身边吧，陪她睡一晚。” 唐娇扯下半片面膜，很意外地问：“我去？” 郭旭东说：“你和林西成联系看看，我觉得林西成应该还不至于，敢抱着文文睡一个晚上，但文文现在，一定很需要有人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面对，夜晚那么长，她太可怜了。” 唐娇把整片面膜揭开，说：“你要清楚，那可是林西成的家，他是男生哦。” 郭旭东笑：“我要是介意，还提什么，你去问，林西成说行，我们马上走。” 如此，一个小时后，唐娇穿着睡衣裹了件长开衫，就出现在了林西成家门口，郭旭东一直把她送上楼，和林西成交接后，才安静地离去。 送走男朋友，唐娇也不和林西成废话，直接进房间，跳上.床霸道地挤进文文的被子里。 根本没睡着的人，完全呆住了，却被娇娇抱着亲了一口：“你面子大了，郭总监亲自把我送来给你暖.床。” 文文听不清楚，但已经热泪盈眶，唐娇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哭吧哭吧，姐姐在。” 隔着门，林西成能听见文文的哭声，说实话，他真的还没勇气，去抱着文文睡一晚上，但今晚若把她一个人丢在屋子里，文文未必熬得过去。 郭旭东真好，唐娇真好，大家都那么好。 他回到房间，看到微信上妈妈的消息，汪美丽莫名其妙地说：儿子，妈妈爱你。 林西成笑着直摇头，老阿姨越来越肉麻了。 那之后，凌晨一点多，他听见外面有声音，开门看，是唐娇出来找水喝，赶紧过来帮忙倒水。 唐娇大口大口喝下去，她也是哭得眼睛红.肿，悄声说：“睡着啦，哭累的，我明天请了半天假，上午陪陪她，你中午送我一下。” 林西成点头，感激地说：“娇娇，谢谢你。” 唐娇却眼含深意，很是嫌弃地打量他：“你谢什么，你是文文的什么人啊？” 林西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霸道的唐娇女王已经丢下他，回房间去了。 夜很长，梦很深，哭累了的人，在梦里也时不时抽噎。 然而梦里的世界也是无声的，她回到了小时候，被妈妈逼着练钢琴，可是钢琴怎么按都没声音。 妈妈用戒尺打她的手，她哭着躲到钢琴下，被妈妈拖出来按在钢琴凳上，要她继续练。 钢琴没有声音，妈妈的斥骂也没有声音，整个世界安静得吓人，她很害怕。 妈妈丢下戒尺走了，家里的铁门被摔上也没有声音，文文哭着要妈妈回来，她保证会好好练钢琴，一路追到门外，妈妈早就没了踪影。 “文文，生日快乐。”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文文转过头，看见了脸上贴着创可贴，好像刚打过架的林西成。 “西成哥哥，我妈妈又走了，她生气了……”文文哭着说。 “文文，给你生日礼物。”林西成走来，把包装精美的礼盒塞进她手里。 他们并肩坐在路边石阶上，文文笨拙地拆开礼物，一架迷你的三角钢琴，打开琴盖，是一只八音盒，林西成把着她的手，转动发条，叮叮咚咚，轻灵的音乐立刻响起在弄堂里。 “文文，祝你生日快乐……” 床上的人，倏然睁开眼，文文听见了身边微弱的呼吸声，是娇娇睡得正香，窗外，天亮了。 第238章 别管她了，好吗？ 唐娇在钢琴声中醒来，飘窗前洒满阳光，文文瘦弱的身影被镀了一层金光，钢琴前的她永远那么强大而耀眼，一个个音符组成的，仿佛是她从小为自己寻求的生路。 她坐起来，想拿手机录一段视频给郭旭东看，只是被褥翻动的声响，文文就听见了，琴声戛然而止，转过身来，带着阳光的笑容，那么美那么甜。 唐娇顿时明白，文文的听力恢复了，她张开双臂，文文跑来，紧紧抱着她。 “好乖好乖。”唐娇哽咽着说，“我们的小文文，真乖呀。” 文文说：“娇娇，谢谢你昨晚来陪我。” 唐娇抹去泪花说：“要谢谢郭旭东，是他想到的，你看，我就穿着这个来的。” 卧室外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听见钥匙被放进玻璃盆里，知道是林西成回来了，唐娇便喊了声：“早饭吃什么？” 外头像是愣了一下，回答道：“你醒啦……我买了锅贴和生煎包，还有豆腐花和油条。” “我们这里的锅贴很好吃。”文文起身要去开门。 唐娇却拽住她说：“要不要玩一把？” “玩什么？”文文没懂。 “让他以为你没好，看看他会不会说什么真心话。”唐娇一脸坏笑，“比如表个白什么的，他现在就是胆子小嘛，说不定仗着你听不见，大声说我爱你啊，我喜欢你。” 文文摇头：“这样等于不是对我说的，我不想听见，这不值钱的。” 唐娇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不开心啊。” 可是文文也有狡黠的一面，笑道：“我们假装若无其事地吓吓他，倒是可以的。” 客厅里，林西成把点心摆上桌，只见两个眼睛肿肿的姑娘一前一后走出来，他刚想开口，就见文文说：“要是没有新的牙刷怎么办？” 唐娇说：“那我就漱漱口吧，最好还是给我找一把。” 文文进了卫生间，门没关，她在柜子里翻找，果然找到一把新的。 唐娇站在门口：“以后多准备一点，讲不定我随时要来住的。” 文文在里头说：“用一次就扔，太浪费了，我帮你洗干净用电吹风吹干，用保鲜膜包好保存起来好不好？” 唐娇嫌弃地说：“那样卫生吗？” 文文说：“你只用了一次，我给你用开水烫，再电吹风吹，好不好。”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里头时不时传出女孩子的笑声，林西成呆呆地看着，本该很寻常的画面，因为文文的突发性耳聋而变得不可思议，文文真的好了吗？ 直到三个人坐下吃早饭，两个女孩子还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林西成终于忍不住了：“文文，你听得见了吗？” 文文看着他，慢吞吞地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仿佛没听见。 林西成又有些不确定，很大声地问：“文文，你听得见吗？” 女孩子们一起捂住了耳朵，唐娇埋怨道：“老清老早哇啦哇啦干什么呀，吵死了。” 文文笑得很灿烂，还带着几分坏，点头说：“好了呀，不是你说的，一觉起来就能好吗，我还要上钢琴课赚钱养你的。” 唐娇撕开油条泡在豆腐花，啧啧道：“我们堂堂的全市第一名，了不起的大学保送生，混到要靠租客来养的地步了。” 林西成瞪了娇娇一眼，可心里是高兴的，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都不知道，文文要是今天失去工作机会，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 耳聋固然可以慢慢调理，工作机会一旦失去，很难再找回来，而工作即便可以放弃，身体呢，她的抑郁症一定会因此加重，于是恶性循环，没有出路了。 “我们说好了，上午去做个检查，这样放心一点。”唐娇正经起来，还是很有姐姐的样子，说道，“我穿这个鬼样子，我就不去了，你们把我送回家。” 林西成故意问：“送哪个家，新康里吗？” 唐娇抓起油条威胁他，狠狠瞪了眼，对文文说：“他平时欺负你吗，要是欺负你，你就搬来跟我们住。” 然而文文却临时“叛变”了，笑着说：“我不要做电灯泡，郭总监会讨厌我的。” 林西成笑得咳嗽起来，唐娇直接用油乎乎的手拧了一把文文的脸颊，但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她们是一样的，有了喜欢的人，心里就只向着他了。 三个人吃过早饭，唐娇就被林西成和文文送了回来，车子开到小区大门前，遇见外卖骑手捧了一大束鲜花。 这里允许外卖进入，但必须把车子押在门房，不然就要住户自己来取货，这位骑手就捧着鲜花徒步走了进去。 唐娇“刷脸”通过了大门门禁，因为她里面穿着睡衣，实在不方便自己跑进去，林西成把车停在楼下对着门，她裹着开衫匆匆忙忙跑进来，刷卡进门时，看见外卖小哥也来了，他小跑几步拉住了门，趁机进来了。 唐娇本来没觉得什么，可是进电梯后，她按了楼层，小哥就不按了，电梯到达后，小哥先她一步冲了出去。 虽然明知道人家不会有恶意，可唐娇穿着睡衣，且一个人在平时根本见不到邻居的楼道里，她多少有些警惕。 裹紧开衫走出电梯，便听见远处开门的电子锁声音，她心里一紧，急忙跑来几步，只见小哥把那一大束鲜花，递给了郭旭东。 唐娇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和迎面而来的小哥说了声“辛苦”，门前的郭旭东见到她，很是惊讶：“这么早就会回来了？” 唐娇指一指花，故意说：“我不在家，你要拿花送给谁？” 郭旭东走来，一手搂过她：“才一个晚上，我就想你了，一整晚没睡好。” 唐娇抱着属于她的鲜花进来，家里阳光明媚，高层的采光是蜗居弄堂亭子间二十五年的人不敢想象的，她太喜欢沐浴在阳光里的通透。 “卡片我都写好了。”郭旭东从桌上拿起便签，递给唐娇，“你说是给谁的？” 漂亮大气的笔迹，郭旭东真真字如其人，几行字很简单，但分量也很重要：娇娇，辛苦了，我爱你。 “我也爱你。”唐娇放下花束，抱着郭旭东，“谢谢你送我去文文身边，她昨晚哭得好伤心好伤心，但是今天起来耳朵就好了，本来觉得好像被气囊堵住的感觉消失了，能清清楚楚听见我说话。” 郭旭东也松了口气，但功劳不在他，在于唐娇的善良，他心爱的人，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然而温暖甜蜜的时间很有限，郭旭东今天很忙，赶着上班前给女朋友买一束鲜花摆在桌上，这会儿，他就该走了。 “晚上你自己吃饭，别等我，我们下午去一趟杭州往返，回来可能很晚了。”郭旭东说，“但我一定会回来的。” 唐娇很心疼：“为什么不住一晚。” 郭旭东说：“住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一样要赶回来。” 唐娇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忙了？” 郭旭东笑道：“马上国庆长假，假期前总是忙的，放假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也不是要你陪，是担心你太累了。”唐娇替他整一整领带，说道，“早点回来，我不等你，你放心。” 在医院挂号排队等待做检查的文文，收到了唐娇发来的微信，原来外卖小哥那束花，是郭旭东给她买的。 “郭总监真好啊。”文文展示给林西成看，“很浪漫的，是不是。” 林西成不太服气地嗯了一声，问：“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吗？” 文文说：“不是喜欢鲜花，是喜欢那份心意，你不懂了吧。” 林西成问：“那送个鸡腿，送个蹄髈，也一样高兴吗？” 文文说：“你是故意的吗，这样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林西成笑道：“可是唐娇肯定更喜欢鸡腿和蹄髈，你信不信。” 文文也笑了，她觉得只要是郭总监送的，不管是鲜花还是蹄髈，娇娇都会喜欢，比起心意，更重要的还是送东西的人吧。 不久后，轮到文文做检查，一圈看下来，医生说她没有任何问题，了解到她有重度抑郁症病史且尚在服药治疗的过程中，叮嘱了回家好好休息，按时去精神科复诊。 耳朵本身没问题，林西成和文文都松了口气，走出医院时，看到边上和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妇女被她的丈夫搀扶着下台阶，文文停下了脚步，看得出神。 林西成静静地陪在一边，过了很久，文文才继续往前走。 “想你妈妈了？”林西成这才问，“担心她的身体是吗？” 文文点头：“担心她的身体，昨晚我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妈妈认可，可以让她高兴，可以盼到她回家，小时候的我应该是很喜欢我妈妈的。” 林西成说：“我不觉得那是喜欢，那是被压迫惯了的人，本能的讨好和求生欲，你不喜欢你妈妈。” 文文看向他，说不出话来。 林西成压着怒气说：“就像我们讨论过的家庭暴.力，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会很自然地形成这就是正常生活的意识，小时候被父母亲暴.力对待，长大后被丈夫或是妻子暴.力对待，那些人都会觉得，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也是，文文，你不爱你妈妈，连 第239章 如果结婚呢 裴雅愿意相信林西成说的，她从小对妈妈的讨好并不是喜欢而是求生欲，但她也相信自己，她从小就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是千真万确的。 有120急诊进来，林西成拉着文文让到一边，顺势一路带着她到车前才松开手，开了车门，用手挡着车顶，好让文文不磕着碰着。 “我们……去一趟超市吧。”文文打起精神来说，“家里的生活用品快没了，备用的牙刷也没有了。” 林西成坐进车里，一面系安全带一面说，“你还真给唐娇准备吗，郭旭东能让她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 文文说：“那……也可能姚姚哥哥来住，马上要动迁了，买房子什么的不可能衔接得那么顺利，他们多多少少要在外面借房子过渡一下，能省钱就省钱，姚姚哥哥搬过来住多好？” 林西成宁愿贴唐姚两个月的房租，也不愿他跑来打架自己和文文，当然如果情况特殊，照顾兄弟那是义不容辞的。 他笑道：“走吧，去买生活用品，接下来我们都要忙了，裴老师，你今晚要加油，未来两个月的生活费，就靠你了。” 文文学着唐娇的霸气说：“包在我身上。” 林西成的车缓缓从医院离开，与此同时有一辆车开进了新康里，张春虚弱地从车上下来，形单影只，孤零零地站在路口。 车子开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看什么看，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张春低声咒骂着，走到家门前开门，但是手抖的厉害，竟然无法把钥匙对准钥匙孔。 边上伸出一只手，胳膊上的皮肤雪白细嫩，手背上却皱的厉害，是常年被洗洁精洗衣粉侵蚀的痕迹，指甲也剪得短短的，是一只烧饭做家务的手。 汪美丽不由分说拿过钥匙，迅速把铁门打开了，然后把钥匙递给张春，说：“刚刚烧好虾仁咸泡饭，我给你送一碗过来。” 张春接过钥匙，没等她说不用，汪美丽就走开了。 “莫名其妙……”她烦躁地念着，进了家门，但回头要锁铁门时，看着对面门里公共厨房的灯光，她放下了手，转身回家去。 自然，开落地门又废了很大的劲，张春手抖的厉害，昨晚她低血糖被送进医院，早晨又被叫去派出所，除了在医院一位女民警给她买了碗盖浇饭，到现在就什么都没吃。 一进门，她就冲进浴室去洗澡，汪美丽端着虾仁咸泡饭，上面盖着两只临时煎的荷包蛋，拎了几只香蕉苹果，在外面敲门后没反应，转动里面的把手，见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 家里阴森森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汪美丽放下食物，皱了皱眉头，那么好的房子，要是给她住，真是做梦都要笑出来，这夫妻两个，却把好日子作得一干二净。 临走时，她看见用红色天鹅绒罩子罩着的钢琴，这红彤彤的颜色，给死气沉沉的家里带来一点点鲜亮，文文本该是这个家的希望，他们却把女儿都逼走了。 “吃的东西我摆在桌上了，你要吃一点，别忘了吃脑梗的药。”汪美丽喊了一声，就走了。 在洗澡的张春隐约听到声音，可关了水外面安安静静，她匆忙把自己洗干净，裹着浴巾出来，便见桌上一大碗咸泡饭，上面还有荷包蛋，用保鲜膜盖着，边上袋子里是香蕉和苹果。 她很饿很饿，走来揭开保鲜膜就捧起碗喝了一口汤，虾仁和青菜熬出的鲜美汤水，柔和地淌进胃里，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张春跑去厨房拿了勺子，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汪美丽给吃的很大方，用的该是平时盛汤的大碗，可是张春竟然吃了个底朝天，留了半只荷包蛋一口吃下去，圆满了。 吃得累了，迅速升高的血糖也带来晕眩感，她倒在沙发上，吃力地喘息着，沙发对面钢琴罩子的红，变得很刺眼。 “文文，你在哪里……”张春蜷缩成一团，哭了起来，“文文，爸爸不要我们了，妈妈怎么办。” 裴厚德脑袋开花，自然是请了病假没去单位，昨天晚上从派出所离开后，他径直来了赵小娟家里，一开始赵小娟不肯开门，后来不忍心他站在门外，还是把他放了进去。 此刻两个人对坐着吃饭，赵小娟也请了假不去上班，她睡到现在才刚起来，吃的东西都是裴厚德弄的。 但坐下没动几筷子，儿子就打电话来，再三关照她，不要再和裴厚德有往来。 她顿时没了胃口，靠在椅背上看着裴厚德：“现在好了，儿子不答应我跟你在一起，你离不离婚，都跟我没关系了。” 裴厚德说：“我拿到动迁款，都给你……” 赵小娟气道：“我不要你的钱，我们家缺什么吗，我儿子缺你的钱吗，裴厚德你怎么搞不清楚呢。” 四目相对，裴厚德的眼神晃了又晃，最终说：“我吃好饭就回去，我跟她离婚。” 赵小娟别过脸道：“吃好就走吧，下次再来，没有离婚证，我不会给你开门。”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吃着吃着就哭了，裴厚德赶紧绕过来，抱着她说：“你不要哭，都是我不好，小娟，都是我不好。” 赵小娟很伤心：“你早点离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算什么，我清清白白的……” 裴厚德哄着她：“我一定离婚，我马上就跟她离婚。” 赵小娟停止了哭泣，问道：“她会跟你离婚吗？” 裴厚德语塞，天知道为什么，张春不肯放过他，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却给他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那个家他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连喘气都很痛苦。 裴厚德说：“打官司我也要离，反正房产证上只有女儿的名字，现在彻底闹翻了，我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待他吃过饭，叫了辆车回来，因为不想被邻居指指点点，也是直接到小路口下车，下了车就进门。 家里静谧无声，桌上有一只空碗，没洗过，结了一层干涸的汤汁，边上几只香蕉和苹果，还有一块香蕉皮。 裴厚德皱着眉头，推开卧室的门，张春正在睡觉，微微打着鼾。 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回身把垃圾收拾了，把碗筷也洗了。 那之后，他就坐在落地门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太阳渐渐西去，渐渐失去力道，暮色降临。 今天是文文在琴行第一次试课，上课的是明年的艺考生，家长和学生来之前一定看过她的演奏视频了，文文便没有多介绍自己，上来就让孩子弹一首自选的备考曲目。 家长和老板都在一旁听课，文文从强弱、节奏、感情和技巧各方面修正学生的错误，陪伴孩子学了十几年钢琴的家长，也是能听懂些门道的，短短一个小时后，同一首曲目，孩子的弹奏效果有了质的飞跃，和刚进门时完全不一样。 家长的惊喜溢于言表，他们没有条件让孩子去学几千块一堂的课，普通的老师又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万般无奈找来这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花了点钱试课。 本是无法信任视频里一个那么年轻的姑娘，很多琴行里这个年纪的老师甚至连车尔尼299都弹不下来，只能教教小孩子启蒙，但是视频里的裴老师弹奏水平很高，见到本人，就更真实了。 这位妈妈，立刻给孩子定下了三个月的课时，就怕裴老师被抢走似的，走之前把文文的微信也加了。 开张第一笔生意这么顺利，老板说他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差，和文文再详细谈了薪酬，他很想正式招聘文文，给她加金交保险，待遇什么的都能谈，而且不会给文文增加销售的任务。 但文文并不打算一直在琴行工作，对她来说眼下的一切都是暂时的，等动迁款下来，她很大可能要继续念书。 于是这件事没有定下来，老板也很看得开，姑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他的琴行注定是留不住的，但文文能做一阵是一阵，他可以继续去寻觅人才，但愿文文在的时候，可以帮他把名气打响。 试课时间比上课要短，文文离开琴行时，林西成还在学校，如之前说好的那样，坐地铁去找她，文文在面包房买了两只面包，安静地坐在教学楼下的长椅上。 唐娇发来消息，她到林西成家了，练完钢琴她就走。 文文便和娇娇视频通话，远程指导她，之后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唐娇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现在就很想做一些能让郭旭东感到幸福的事。 文文问：“是我那天说的，四十岁之前，给他留下点记忆吗？” 唐娇收拾东西，离开了林西成家，一路走去公交车站，说道：“可有什么是值得一辈子去记的呢，反正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旅行什么的，也不稀奇吧。” 文文玩笑着说：“结婚呢，如果郭总监能在四十岁之前结婚，是不是就……啊，娇娇，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误会，郭总监自己都想通了，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第240章 五十岁怕什么 坐上回郭旭东家的公交车，有个孕妇上来，唐娇立刻让出自己的座位，往后走到车尾很高的位置上坐下。 文文在电话里说：“娇娇，对不起，我不该开这个玩笑。” 唐娇笑道：“可是你没说错呀，对他来说，如果能在四十岁之前结婚，会很有成就感吧。就算他想通了，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可他一直是渴望拥有婚姻生活的，我并不排斥婚姻，如果结婚是没有意义的事，那全世界人不都成了傻子。” 文文安心了些，说道：“但是你们认识才没多久。” 唐娇说：“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你不说没多久的话，我自己都不觉得。” 这一边，有大学生情侣从文文面前走过，看着甜蜜的背影，感慨青春的美好，文文问：“如果郭总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会不会觉得自己还太年轻？” 唐娇说：“和我一样大的同学还有同事，很多都结婚了甚至生孩子，我这个年纪，不大也不小，其实做什么都很正常。对我来说，也许不是年龄的问题，是状态吧，郭旭东说过，我是不是只有和他结婚了，才能肆无忌惮地用他的钱。可我很喜欢我们现在的状态，互相爱着，彼此尊重，在他眼里我的工作也是很重要，我赚的钱也是很了不起的，我就怕打破这样的状态，我怕婚姻会带来改变，而我万一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怎么办。” 文文应道：“我能明白，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 唐娇说：“学会弹一首曲子，比结婚容易多了，文文，我就顺其自然吧，就好像我突然搬去他家一样，也许哪一天，我很想很想嫁给他，不用他向我求婚，我就向他求婚了。” 文文很赞同：“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我和林西成也是，我会一直等，等到他说爱上我的那天，又或是我们分开的那天，不论是什么结果，现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他身边，我很幸福。” 唐娇笑道：“我也是，我很爱郭旭东。” 她们挂了电话，林西成刚好下课，见文文在这里等，担心她喂蚊子，文文却自嘲太瘦了，蚊子都不稀罕吸她的血。 两人啃着面包，要横穿校区，走去很远的地方才能拿车，身边路过一对对小情侣，林西成看看自己和文文，默默地笑了。 文文啃面包口渴，自己带了水杯，给林西成倒了一杯，自己就着杯子喝。 林西成吃完喝完，摸出纸巾把杯盖擦了擦才还给文文，文文笑道：“不用这么讲究，这水杯本来就是你的，我从家里拿的。” 林西成说：“明天也给我带一个吧。” 文文说：“那要再找找，我只找到这个。” 林西成嗔道：“你不是说，不翻我的东西吗？” 文文很淡定地说：“没有翻，打开柜门就看到了。” 林西成也忙说：“我开玩笑的。” 文文才不会生气，说道：“娇娇已经去练过钢琴了，我以为她会嫌麻烦，过几天就放弃的。” 林西成叹道：“所以唐姚才担心他妹妹，你看，为了哄郭旭东高兴，下班那么辛苦了，还愿意跑来练钢琴。” 文文说：“以前汪阿姨不也是每天下班回来，赶着烧饭给你和林叔叔吃，汪阿姨也是被骗的吗？你怎么就不觉得，那是爱情呢，爱情多美好。” 林西成笑而不语，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子，文文跟上来问：“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我在笑，你又有精神了。”林西成打开车门，让她小心上车，笑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我认输。” 文文坐进车里，看着林西成从车前绕到另一边，回想24小时前，爸妈吓到她耳聋失聪，她以为这辈子没有希望了，以为天又要塌了，哪里敢想，过了一天后，她还能继续和林西成抬杠。 老天没有放弃她，林西成没有放弃她，娇娇也没有放弃她，她也不能放弃自己。 林西成坐进车里，说：“我爸妈和姚阿姨他们，礼拜五一早跟团去农家乐，我会去接他们，送他们去人民广场集合。” 文文说：“那姚姚哥哥吃什么，让他来我们这里住两天吧。” 林西成好像故意装作没听见，说道：“你要不要做点三明治什么的，给他们带在路上吃？” 文文表示没问题，又提了一遍，担心唐姚的伙食，然而林西成就是不接话，还跟她研究起了去参加高跟鞋的新品发布会，他是不是要正装出席。 这一边，唐姚下班回到家，妈妈给他留了两块葱烤大排，配着一大碗阳春面。 姚玉芬又洗了小番茄上来，要给儿子补充维生素，一面好奇地问道：“你刚刚从路口过来，裴家里面有声音吗？” 唐姚大口吃着肉，摇头说：“没注意，妈妈，他们家的事，你别管了。” 姚玉芬说：“我是不敢管的，你汪阿姨才是好心，白天还给张春送饭吃，我是连靠近她都不敢。” 唐姚笑问：“你怕她干什么，她还能吃了你吗？” 姚玉芬叹气：”最可怜的还是文文。” 唐姚不屑地说：“文文离开他们，日子就好过了，你不用担心。妈妈，反正裴家的事，就算文文的事，都和你没关系的，你别管。” 唐志明在边上说：“你放心，我会看好你妈的。” 姚玉芬嗔道：“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烧烧饭。” 唐姚忙哄道：“这还不算本事，这是天大的本事好不好，妈妈，就你这个大排，五星级厨师都烧不过你的。” 姚玉芬欢喜地说：“慢慢吃，明天晚上给你炖一只童子鸡。” 唐姚下意识地说：“你炖两只吧，慢点那个小妖怪嘴巴上说减肥不吃，看着看着就要抢我一只鸡腿。” 家里安静了几秒钟，唐姚才意识到，妹妹早就搬走了。 姚玉芬有些低落地说：“你妹妹在家，我当然炖两只鸡了，从小到大吃东西上，妈妈从来没有少给她一口，她的饭量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看看，我把她养这么大，说走就走……” 唐姚笑：“想女儿啦？” 姚玉芬说：“怎么不想，你们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天天都担心她，在人家家里，算什么名堂。” 忽然，家里的灯灭了，空调电视机都停了，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唐姚打开手机灯，爸爸拿出了充电台灯，外面弄堂里已经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跑出去看怎么回事。 虽说他们住的老弄堂房子，又破又小，但基本民生还是很稳定的，千年难得停一次电，邻居们都莫名其妙很兴奋。 唐姚就着充电台灯继续吃面，爸爸妈妈下去看光景，他顺便给妹妹发了个消息问：你怎么样啊，郭旭东有没有欺负你，老妈说她想你了。 弄堂里，汪美丽也下楼来了，呼呼摇着扇子说：“今天晚上这么热，没电怎么行啊，要热死人了。” 邻居里懂电工的几个男同志，前前后后跑，有人打电话报修，还有人喊道：“裴厚德呢，阿德，阿德，你快出来看看，我们停电啦。” 立刻有人拉着她，轻声说：“找他干什么，他现在哪里还会弄电，弄女人还差不多。” 仗着天黑没灯，谁也看不清谁，汪美丽时不时听见几句怪笑，可她竟然不反感这种幸灾乐祸，裴厚德做得出来，还怕人家笑吗？ 然而还是有人去找他了，裴厚德到底是电厂老工人，拎着工具箱出来，跑去板房工地上查看，是不是他们操作失误。 没多久维修车也来了，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家家户户的灯瞬间点亮，弄堂里又一阵热闹，大家终于散了。 汪美丽和姚玉芬约好明天几点去买菜，正要上楼，拎着工具箱回来的裴厚德叫住了她，请她等一等后，把大汤碗还了出来。 “阿春说，谢谢你。”裴厚德道，“美丽，谢谢你了，昨天的事也谢谢你。” 汪美丽叹气，问道：“你的头怎么样，会不会脑震荡？” 裴厚德苦笑：“没事，死不掉的。” 汪美丽直摇头，想劝几句，又觉得自己何必呢，便只道：“好好休息吧，当心身体，我们岁数都上来了。” 裴厚德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家去，拿了钥匙把铁门上锁，拉上客堂间的落地门，再把窗帘也严严实实地遮好了。 汪美丽捧着大碗回到家，空调重新启动，阁楼里又凉快起来，可她心里却很浮躁，靠在隔墙上对老公说：“他们会离婚吗？” 林国庆放下手机，看着老婆说：“你觉得呢，张春明年也五十岁了吧。” 汪美丽说：“我要是她，六十岁我也离婚，五十岁怕什么。” 对面房子里，裴厚德放好工具箱后，准备上楼去女儿房间睡了，走之前到卧房看了眼，问道：“阿春，你身体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没有点灯而黑漆漆的卧房里，传出冷幽幽的声音：“饿死我不是正好吗，你连离婚都不用愁了。” 第241章 妈妈，我想你了 裴厚德说：“阿春，我们这样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黑洞洞的屋子里，再次响起幽冷的声音：“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裴厚德，我说到做到，大不了拉着你和女儿一起死。” “你疯掉了，你脑子坏掉了。”裴厚德恼道，“随便你，死就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屋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楼梯被踩得直震动，女儿房间的门被摔上，砰的一声，震得张春心狂跳。 眼泪早已湿透了枕巾，她痛苦地摸出手机，哆嗦双手打开微信，哭着给女儿留言：“文文，你快回来救救妈妈，快来救救妈妈，文文……” 然而这样的声音，可能永远不会传到文文的面前，她再也不会启动原先的号，她还答应了林西成，不管爸爸妈妈的事。 她和林西成回到家后，接着和娇娇聊天，直到娇娇喊困了，才挂的电话。 但唐娇并不是困了，是想让文文早些休息，给手机充上电，出门看到客厅的挂钟，快十一点了。 顺利的话，郭旭东能赶上最后一班回上海的高铁，不然就要包车回来，虽然她相信魏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可于私，还是担心和心疼的。 当然了，爸爸在银行当保安，看似简单的工作，要接库的日子，永远是弄堂里最早上班的那拨人，一整天站下来的辛苦难以想象。 唐姚呢，更不必说了，日晒雨淋、寒冬酷暑，皮都脱了一层又一层。 还有妈妈，退休前上班家庭两不误，甚至比爸爸和哥哥还辛苦，好不容易退休了，依然家务缠身，一辈子都不可能“退休”。 相比之下，自己真的被保护照顾得很好，她的工作忙起来虽然也辛苦，可是在办公室里，不淋雨不吹风，偶尔还能喝个下午茶，和同事聊聊八卦。 更重要的是，回到家什么家务都不用做，每天吃现成的饭。 唐娇坐在餐桌边，环顾整个家，偌大的客厅、餐厅和厨房，要不是还有鱼缸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家里真的没半点动静。 弄堂里的家，虽然又小又破，可永远有人声，即便双休日的懒觉总被邻居吵醒，但那样的烦躁是短暂的，眼下的孤独和冷清，显然将是长久的。 怪不得汪美丽总说，她并不喜欢儿子家，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弄堂里多热闹，想说话的时候，永远不缺搭子。 寂寞是一回事，从今以后，每天都要做家务，回家不想做饭就只能吃外卖，有妈妈烧饭的日子，总是馋各种外卖，没人给饭吃的时候，反而连打开外卖app的兴致都没有。 回家到现在，唐娇就吃了几口零食，她已经饿了。 抱膝坐在椅子上，埋头听着鱼缸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唐姚给她发消息说妈妈想她了，其实她也想妈妈了。 想妈妈的红烧鱼想妈妈的葱烤大排，还有清炒的童子鸡，只有唐姚才喜欢吃蒸的，炒的多好吃啊。 唐娇咽了咽口水，胃里饿得抽筋了，再不吃东西，真的要胃疼了。 她放下腿，刚准备起身，手机却亮了。 是郭旭东的消息，他果然上了最后一趟回上海的高铁，45分钟后就能到火车站，然后开车回来不要半个小时，两集电视剧的时间，就能到家了。 唐娇伸手拿手机，可是……如果让郭旭东知道自己还醒着，她是不是该为郭旭东准备好宵夜，是不是该热汤热水地等他回来，反正，他没让自己等是吧，她可不可以假装睡着了。 三更半夜，唐姚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她要找妈妈。 “你怎么了？” “你让老妈听电话。” 唐姚很不安：“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这么晚了，别吓到她。” 唐娇没好气地说：“那也是我的妈妈呀，你把手机给她，要么就把她叫醒，让她开手机，他们老是关机干什么。” 唐姚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这么晚了……” 妹妹在电话里强势地说：“让妈妈接电话！” 唐姚无奈，拿了钥匙上楼来，把妈妈推醒了，轻声说：“你开下手机，唐娇找你。” 姚玉芬愣愣的，边上老公睡的正香，她便轻手轻脚起床，拿着手机跟儿子下来了。 “娇娇啊，怎么了，这么晚了？”接通电话，姚玉芬很紧张，以为女儿被郭旭东欺负了，又或者是她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唐娇问：“妈妈，你给我们烧了二十几年的饭，你不烦吗？” 姚玉芬一愣，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事情，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瞎想什么，听话，早点睡觉吧。” 唐娇说：“郭旭东还有一个钟头到家，他去了一趟杭州见客户，你说他那么辛苦，我是不是该给他热饭热菜都准备好？” 姚玉芬说：“那回来总要有口东西吃的，你不是会烧饭的吗，他不是说你烧饭很好吃吗？” “可是我不喜欢做这些事。”唐娇说，“刚开始几天还蛮新鲜的，至少今天，不要说给他烧饭了，我自己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小姑娘，你不吃饭胃要疼的呀，你那么容易肚子饿。”姚玉芬担心不已，“你实在不行，叫个外卖呢，你没钱吗？” “妈妈，我想你了。”唐娇说，“郭旭东对我太好了，今天早上上班前还给我买了花，哄我高兴。就因为他对我好，我觉得自己就要更好地回报他，可是我不喜欢做家务，我可是吃了二十五年现成饭的人。” 唐姚冲老妈皱眉头，担心妹妹发生了什么，姚玉芬捂着手机，轻声说：“发发嗲，她不想烧饭吃，没什么。” 然后接着对女儿说：“那这样，妈妈每天来给你们烧饭好不好，你们下班回就有饭吃了。” “妈妈，我想你了……”唐娇哽咽起来，“我太懒了，都怪你，我被你养娇掉了。” 姚玉芬心疼地说：“你不要哭，那么大的房子住着，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唐娇吸了吸鼻子说：“可是太安静了，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以前一个人是怎么过过来的，郭旭东好可怜呀。” 姚玉芬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还有一个钟头，你们不就见面了，明天妈妈来给你烧晚饭，你想吃什么，给你炒童子鸡好不好，炒个鱼香茄子，再烧个罗宋汤好不好？” 此刻，高铁距离虹桥火车站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郭旭东回了邮件，关上电脑，边上的魏颖也摘下耳机，揉了揉睛明穴。 “哄儿子睡觉了？”郭旭东问，“这么晚了，他平时也这么晚吗？” “嗯，突然发脾气，他爸爸搞不定，平时也蛮乖的。”魏颖笑道，“没办法，小朋友也是有情绪的，他可能今天在学校不高兴了，很需要妈妈。” 郭旭东笑道：“养个孩子不容易吧。” 魏颖说：“也没什么不容易的，反正别人家的儿子也养了，再养个小的，比大的还听话呢。” 郭旭东没听懂：“别人家的儿子？” 魏颖笑道：“我老公啊，长不大的。” 郭旭东嗔道：“人家工作那么好，那么会赚钱，还什么都配合你，你明明比他更忙，他什么时候要你照顾了？” 魏颖摇头说：“你们男同志肯定帮男同志，我倒是蛮羡慕唐娇，其实找同龄人有个很大的问题，大家生活能力差不多，大部分情况下男生更差一点，组成家庭要磨合的事很多很多。唐娇就好了，你比她大，又独自生活多年，生活方面，是不是你照顾她多一些。” 郭旭东说：“没留意过这个事情，反正家务不做可以请阿姨，我最担心的是她一个人太寂寞，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我知道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什么样子，至少我是怕寂寞的。我爸妈给我把鱼缸送过来，他们不是不想养了，就想让我家有点活的东西。” 魏颖笑道：“你家爸爸妈妈这么有意思？” 郭旭东点头：“但是我可以跟鱼做朋友，我怎么好让唐娇也跟鱼做朋友，她是被所有人呵护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她没有任何独.立生活的经验，年底前我们有两次一周以上的出差，我现在就很担心她。” 魏颖说：“那就在你出差的时候，让她回娘家好了，这很难解决吗？” 郭旭东为难地说：“她搬过来，是因为和父母有了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让她回去，是很没面子的事。” 魏颖懂了，笑道：“我二十五岁的时候，脾气也这么大，很正常，有人宠的小孩才有脾气，这是好事。” 郭旭东说：“我也不觉得算什么事，就是心疼她一个人在家等我，她应该不会对我说的，她也怕我担心她。” 魏颖说：“我倒是觉得，有什么话摊开说比较好，别说你们才开始没多久，我跟我老公那么多年了，也不是心灵相通的，不说清楚的事情就是会有误会。现在通信这么发达，短暂的分别完全是可以克服的，唐娇还小，你呢？” 第242章 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小小的亭子间里，唐姚躺在妹妹的床上，见老妈打完电话，他笑道：“你明天真的要去帮她烧晚饭？” 姚玉芬说：“我倒是想呀，你妹妹不肯，要是她结婚了说不定会让我去，现在她又不是能做主的人，所以我说呀，不能这样没名堂地住在人家家里。” 唐姚笑道：“她活该。” 姚玉芬打了儿子一下：“哪有你这样说亲妹妹的。” 唐姚说：“她从小到大，家里做过什么事，现在跟人家住在一起，都要自己做了呀。她读大学的时候，除了内.裤，其他衣服都是带回来你给她洗的，连袜子都不洗。” 姚玉芬说：“学校里没条件，她洗不干净，不是浪费时间吗，好像你多会做事情一样，将来你讨的老婆也一样的，现在的小孩都不会做事情。” 唐姚笑道：“那我也不会半夜打电话来跟你发嗲。” 姚玉芬却说：“儿子，等你结婚了，尽量和爸爸妈妈住得近一些，妈妈每天来给你们烧饭，或者你们过来吃饭，能省力很多。” 唐姚的左手能动后，要赶紧把游戏补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也不看妈妈一眼，说道：“我以后肯定能自己搞定，不行么就在外面吃，不会烧饭忙不过来又不是什么罪过，总归有办法解决的，还能饿死啊？” 姚玉芬说：“就不讲外面多脏了，过日子难道就吃顿饭吗，衣服谁来洗，家里谁来打扫，你们有小孩了谁来带？你以为过日子那么简单，很多很多事情的。” 唐姚放下手机：“那就不结婚了，一个人多简单，我一辈子跟着你们过，吃现成饭、穿干净衣服，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姚玉芬拍了儿子两下：“你们两个小东西，一个个气我，不叫我省心，我真是前世造孽。” 唐姚坐起来，嬉皮笑脸地哄了几句，总算把老妈送上阁楼，他把门一关，躺下给妹妹发消息：不开心就回来，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 妹妹很快就回过来一串暴怒的表情，说：郭旭东比你好一万倍！ 唐姚一笑，会发脾气的妹妹肯定就没事了，于是继续打游戏，但打着打着，忽然停下来。 许沁说喜欢他，可那个小姑娘有没有想过，自己能给她什么将来？ 唐姚一手抵在额头，皱起浓眉使劲想，他能喜欢许沁什么呢，模样、性格、学识，还是工作能力？ 他想不出来，他喜欢的，应该是文文那样柔弱的小姑娘吧，不过文文也不柔弱，人家是外柔内刚，本是大得很。 反正，不论如何他绝不要学林西成，为了回报人家的喜欢就在一起，这算什么。 林西成在家里打了个喷嚏，赶紧关了空调，起身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才继续躺下。 然而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今晚在学校的场景，他们走在学生中间毫无违和感，像大学生，更像情侣。 林西成翻了个身，值得庆幸的是，文文早就不是学生了，不然他一定要担心，那些精力旺盛、热情如火的男孩子们，会排着队来跟他抢文文。 不过…… 他睁开眼，想起唐娇昨晚揶揄他的话，他是文文的什么人呢，他算什么。 “不能急，不能急。”林西成告诫自己，把文文吓跑了就不好了，现在一切，以她的身体为重。 夜深人静，郭旭东回到家中，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走廊和鱼缸亮着灯，他放轻了脚步，回房间见唐娇不在这里，知道她应该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便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唐娇在自己的卧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等安静后跑来大房间，确认郭旭东去洗澡了，才跑去厨房开灯。 她已经切配好了菜，用冰箱里的库存，迅速炒了一盘莴笋，一盘青椒肉丝，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好了。 郭旭东洗完澡出来，听见客厅有声音，跑出来看，桌上有吃的了，唐娇急急忙忙放下一碗蛋花汤，烫得她直摸耳朵。 “很晚了，还吃饭？”郭旭东很惊讶，“怎么没睡觉，我以为你睡着了，也不回我消息。” “我还没吃晚饭。”唐娇说，“快饿死我了，你吃了吗？” 郭旭东说：“晚上和客户吃了几口，我不饿也不饱。” 唐娇说：“那我给你盛半碗饭，一勺好不好？” 郭旭东回房间换了睡衣，迅速吹干头发，再出来，见唐娇用汤泡饭，大口吃着。 “为什么不吃晚饭？”郭旭东坐到她对面，仔细看唐娇的脸，眼角红红的，她的皮肤太白了，没有遮瑕膏粉底的掩盖，只要哭过，就一定藏不住，他自然要问，“哭过了？”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唐娇看着碗里的饭菜说，“然后又想到你要回来，我该不该给你准备吃的，还有我自己吃什么，反正就是很烦的，我就给妈妈打电话了，我想吃她烧的饭。” 郭旭东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出大事了，当然这对唐娇来说，的确是大事。 一个被家人呵护宝贝了二十五年的姑娘，突然开始什么都要自己做，下班回家本该脱掉高跟鞋，洗澡敷面膜，吃热饭热菜，舒舒服服躺着打游戏。 但现在从离开公司那一刻起，就要计算晚上做什么吃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洗，是不是该吸尘打扫，再加上自己这个回家时间没定数的人，担心他半夜饿不饿也是个事。 郭旭东端着碗去厨房，盛了满满一碗饭回来，唐娇见了说：“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也是做给自己吃的呀，并不是特地等你回来才做的。我是纠结到现在，一开始想叫外卖，但是不知道吃什么，越来越晚后我就不敢叫了。” 郭旭东笑着说：“我最近会很忙，多吃点才有力气，谢谢你，让我回家有热饭热菜吃。” 唐娇说：“可是我很累的，我真不敢想象，我妈妈怎么能每天等唐姚回家给他烧宵夜，每天三顿饭从来不会晚，我要不是体质不容易胖，大概早就别我妈妈喂成胖妹妹了。” 郭旭东说：“回上海的时候，我和魏颖聊了聊彼此的状态，我意识到，虽然独.立生活很多年，各方面都能安排的很好，但顶多是技能上有优势，事实上你也不差，你会做饭会做家务，可是我们都没有共同生活的经验。” 唐娇很小声地咕哝：“我不喜欢做家务……” 郭旭东说：“我也不喜欢，跟你说过，家里打扫是抽空就请人来弄的，我和你一样。” 唐娇看着他，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听着。 郭旭东说：“我想，你可能会觉得，我们住在一起，我还继续请人来打扫的话，你就很没存在感。” 唐娇点头，很小声地说：“我做不到我妈妈那样，至少要像个样子，但我光想一想就很烦躁了。” 郭旭东说：“你是我爱的女人，不是阿姨，不是我花钱请来的，为什么你一定要为我服务，去扮演家庭妇女的角色呢？而且我们都有顾虑吧，你觉得你不做事，好像白吃白住，而我觉得如果请人来帮忙，就不尊重你的存在，这样下去，大家都累，多没意思。” “家里太大了，打扫一遍实在太累。”她把白嫩的手伸到郭旭东面前，委屈地说，”你看我的手，皮肤都干了。” 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白白嫩嫩，肉眼是看不出来有多干，但唐娇自己能感受到吧，郭旭东捧在掌心，亲了一口，摸了摸说：“辛苦了。” 唐娇无奈地低下头：“你这样子，我怎么办，我简直像个巨婴。” 郭旭东笑道：“也真是只有婴儿，才有你这么好的皮肤。” 唐娇白他一眼，抽回手，大口地吃饭，一面说：“家务事什么的，总归有办法解决，你真的请阿姨，我也不会反对。但是我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很害怕，真的，不骗你，一两天还很新鲜，今天我就很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郭旭东说：“你在弄堂里热热闹闹长大的，不适应很正常，别说你，我在这里寂寞了很多年了，但我不能不工作，这点你也明白。” 唐娇说：“你总是为我找借口，为我找理由，郭旭东你不累吗？” “不能陪你的人是我，不能给你做饭吃的人也是我。”郭旭东说，“我累什么？” 唐娇皱着眉头，十分可爱，她有点被郭旭东绕晕了。 郭旭东说：“到一个新地方，总要慢慢适应，找到归属感，你现在也不和爸爸妈妈生气了，冷静下来，当然会觉得住在这里有点莫名其妙，但我很希望，你能把这里当家。” 唐娇点头：“我知道。” 郭旭东温和地笑道：“要是方便的话，就请爸爸妈妈过来看看，让他们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的状态。不是我要炫耀我的家有多好，绝不是，唐娇，你是个很顾家的女孩子，你很在乎爸爸妈妈，不是吗？” 唐娇放下碗筷，跑来郭旭东这边，往他怀里一坐，其实吃不吃饭好像真的不重要，她就是有点，离不开这个人了。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唐娇软绵绵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适应一下。” 郭旭东亲了亲她：“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你照顾得更好，工作和生活，我也必须尽快找到平衡点，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第243章 沈老师骨折了 礼拜三一早，姚玉芬真的收到女儿消息，让她晚上去帮忙烧饭，她急匆匆跑来找汪美丽，想叫美丽陪她一起去。 “我怕跟她吵起来。”姚玉芬坦率地说，“你在的话，我们吵不起来，不然在人家家里多尴尬。” 得知今晚郭旭东是不在的，汪美丽立刻就答应了，追到弄堂外，告诉上班去的林国庆，叫他晚上自己弄吃的。 林西成和文文吃早饭时，收到妈妈的微信，兴奋地告诉儿子，她晚上要去小郭家里了，他很无语，打电话问妈妈怎么回事，叫她别去打扰人家，自然是劝说失败。 等他挂了电话，文文说：“既然是娇娇邀请的话，肯定和郭总监说好的，我们就不要多想了。” 林西成说：“我妈讲，唐娇昨晚半夜给姚阿姨打电话，说她不想做家务不想做饭，但是郭旭东对她太好了，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心里很过意不去，她昨天跟你说了吗？” “她说她睡觉了。”文文不免担心起来，“原来娇娇也会有烦恼的，她应该跟我说说，她太照顾我了。” 林西成问：“你说‘也’的意思是，你也有烦恼？” 文文说：“是呀，我在这里很不自由，我在家里至少还能练钢琴。” 林西成毫不客气地说：“大小姐，你生病了，送你去医院的是我，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人是你，我们是不是应该互相体谅一下。” 文文莞尔一笑：“所以我继续忍耐，住在这里了呀。” 林西成噎住，夹了一只大烧麦给文文，凶巴巴地说：“快吃饭。” 文文把烧麦夹开，分给林西成一半：“我差不多了，帮我吃一半吧，对了，水杯我找出来了。” 她把半只烧麦塞进嘴里，跑去厨房，拿来两只保温杯，尺寸款式都是一样的，但颜色不同，一只黑色一只深蓝色。 “我想要深蓝色，但是黑色我用过了。”文文商量着，“你介意吗，我已经用开水烫过好几遍，洗得干干净净。” 林西成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些东西，玩笑道：“这又是打开柜门看见的？” 文文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你们家的东西，都是打开门就能看见的。＂可说完，她自己先破功了，抱着深蓝色的保温杯笑成花。 林西成心里暖暖的，但嘴上嗔道：“唐娇什么坏的都被你学去，好的不学。” 文文说：“为了感谢你提供的保温杯，以后每天装水的任务交给我，今天晚上我不来接你，我想回来把床单被套洗了，前天晚上流了很多眼泪，娇娇也跟着我一起哭的。” 林西成正经起来，关心道：“好些了吗，耳朵难受吗，心里呢？” 文文说：“耳朵没事了，而我开心或不开心，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宁愿选择开心，我答应你了，不管他们的事。” 林西成很满意：“现在身体第一，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文文抱着水杯，看林西成吃下另外半只烧麦，心里想的是：我喜欢你，是真的。 下午，林西成送文文去琴行，自己去学校，上课前就看到妈妈的朋友圈，她和姚阿姨去了陆家嘴，要吃个下午茶，然后等娇娇下班一起去郭旭东的家。 林西成给妈妈微信上打了钱，让她请姚阿姨吃下午茶，晚上打车回家，汪美丽大大方方地拿了，很快收到姚阿姨用妈妈的微信发来语音，说谢谢成成请客。 他反而不好意思，刚好要上课了，收起手机，定下心来听课。 这一边，文文今天要试课的两个孩子，都是考级的，通过教学和沟通，判断资质后，文文大胆地建议其中一个孩子越级报考，认为小朋友非常有天赋，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家长信心倍增，一口气把到明年考级前的课都定下了。 另一个孩子虽然演奏技巧更好，会弹的曲子更难，但天赋差一些，很明显是被父母逼出来的“机器人”，不论文文如何强调并讲解乐曲的感情和旋律，这个孩子都只会照着谱子把音符弹出来，文文甚至能感受到，他很不喜欢弹钢琴这件事。 自然一个小时下来，孩子的改善没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家长表示要考虑考虑，文文也不觉得多失望。 不论如何，一切还算顺利，老板那边想要试课的人不少，他自己已经先做了一波筛选，因此之后课时即便报不满，可以再增加名额。 文文来这里几天，深深感觉到眼下教育机构的吸金能力，八零后九零后的父母对待孩子的教育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二胎开放后，迎来一波生育高.潮，如果自己真的朝钢琴老师的方向发展，至少五六年内，她能一直都有活干。 收拾东西准备下课回家，文文收到娇娇发来的消息，她下班了，要带两个老阿姨，去参观郭旭东家了。 姚玉芬买了很多菜，素的荤的都是女儿爱吃的，唐娇吐槽她们就这么拎着大包小包跑去吃下午茶。 两个阿姨不以为然，汪美丽说：“人么都是要吃饭的，人家也没赶我们出来呀，我们放在购物袋里扎得很牢，别人看不见。” 姚玉芬则反复跟女儿确认，她们趁郭旭东不在跑去要不要紧。 唐娇被问得烦躁了，说：“这是我的家，你是我妈妈，为什么不能来？” 两位阿姨愣愣地看着她，唐娇接过妈妈手里死重死重的购物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往前去了。 姚玉芬轻声问美丽：“你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汪美丽笑道：“你之前不是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这有什么啦，再说了，我敢打赌，娇娇结婚肯定早，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你信不信？” 姚玉芬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被娇娇催促后，赶紧跟上去，他们辗转地铁来到郭旭东的家，走了不少路。 然而路上还能看见几个人，进了小区后，除了门口的保安，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电梯一路上去，进入空荡荡的楼道，汪美丽小声对姚玉芬说：“这里比成成那边还要冷清，到底有没有人住啊。” 她们没看见唐娇掏钥匙，转动把手门就开了，姚玉芬紧张地问：“你们出去不锁门的吗？” 唐娇吃力地放下沉重的购物袋，退出来，又给阿姨们演示了一遍怎么开门。 汪美丽立刻给儿子发消息，她以后的新房子里就要装这种门锁，再也不怕不带钥匙了。 唐娇说：“这种锁很便宜，就是很多人不信任，觉得不安全。” 这一点姚玉芬倒是看得开，说：“是啊，小偷真的要来偷，你装十道门也防不住的。” 说着话，三人进了家门，唐娇奋力把两大包食材送进厨房，再出来，就见两位阿姨在落地窗前，稀奇地看着不远处的黄浦江。 唐娇说：“前面两栋房子景观更好，这里遮挡了，所以房价也便宜。郭旭东说，现在这里很贵，他是买不起的，他因为买得早，然后他爸妈早期给他准备的房子升值很厉害，他是运气好。” 汪美丽说：“当年买房子的，现在都发达了，这不是运气好，人家就是有本事，有眼光。” 唐娇带她们参观了家里的房间，两位阿姨都很礼貌，只在门口张望了几眼。 姚玉芬看到次卧，笑着说一看就知道是女儿住的地方，但转过身，对汪美丽说，他们夫妻俩没本事，没能让孩子住上好的房子。 汪美丽安慰她：“你把女儿养得这么好，懂事又有上进心，她才会在公司里遇见小郭呀，这里面都有你的功劳。” 只听唐娇在厨房喊：“妈妈，你怎么买大闸蟹呀，它们要死掉了。” 两人赶紧跑来，挽起袖子戴上围裙，姚玉芬和汪美丽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厨房，很兴奋，做什么都有劲，麻利地把食材分类打包，给唐娇塞满了冰箱，蒸了大闸蟹，炒了童子鸡，炖了排骨莲藕汤，姚玉芬还手把手教女儿怎么用电饭煲烧红烧肉。 文文这边，试课结束后，本打算回家的她，遇到调音师来琴行调钢琴，这是她很感兴趣的事，就留下来看，还和调音师交流技巧，很满足很开心。 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走出琴行，遇到隔壁上语数外的孩子放学，家长来接孩子，她不经意地瞥见一个人绑着石膏，因为唐姚前段日子都这样，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竟是遇见熟人了，文文跟上来问道：“沈老师？” 沈凡听见声音，赫然见到裴雅，很是意外，高兴地说：“怎么这么巧，裴老师，我们还真是挺有缘的。” 如今再听这话，文文已经不会多想了，她相信沈老师一定也放下了，于是关心道：“你的手臂怎么了，骨折了吗？” 沈凡面色一沉，让小侄子去隔壁便利店挑零食，他和裴雅等在门口，像是有心避开孩子后，才解释道：“你们班级的冯梓宜，上体育课爬到领操台跳下来，我去接她受的伤。孩子没事，学校让我休假两周再去，加上国庆节，我能休息将近一个月了，所以帮忙带侄子来上辅导课。” 文文在学校虽然只上了一周的课，但在暑假里就把孩子们的名字和照片对上了，即便其他人不太熟悉，那个重点班里总分排名第三，但英文成绩不太好的冯梓宜，那个已经被妈妈逼出刻板行为的孩子，她记得很清楚。 她还一直想着，等自己状态好了，去冯梓宜的家里看看，没想到…… 沈凡说：“她父母不承认孩子从领操台上跳下来，是她的自主行为，怪我们学校监管不力，要求赔偿还要转学，不过暂时没有学校接收，好像还在学校里，可我听苏老师说，孩子现在很不正常。” 第244章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又有一批学生从辅导班下课，比沈老师的侄子要大好些，看着初中年级的光景，文文突然想起来，她在这里遇见过冯梓宜的妈妈。 于是让沈凡稍等，她去询问前台的姑娘，果然，冯梓宜已经连续两个周末没来上英语提高班，她们每次打电话联系，家长都说孩子不舒服。 沈凡的小侄子挑好了零食，让叔叔去结账，文文出来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明白不适合在小朋友面前提那么吓人的事，简单地说了几句后，两人约定晚上通个电话。 回家的路上，文文纠结了很久，最终在上楼前，给重点班的班主任苏老师发了消息，想要询问冯梓宜的情况。 本是因为苏老师工作太忙，她实在不忍心打扰，没想到苏老师很快就打来电话，说道：“是啊裴老师，你也知道了吗，我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其他学生的家长认为冯梓宜精神有问题，不让她来上学，可冯梓宜的家长认定女儿没事，在转学之前还要她女儿继续来上课，我们老师建议家长带她去医院看一看，被她妈妈指着鼻子骂我们毁坏她女儿的名声，还要去告我们学校。我现在真是，一边家长们天天闹，另一边又半句话都听不进去，还要每天盯着这孩子不要再做傻事。” 裴雅问道：“苏老师，你去家访过了吗？” 苏老师叹道：“出事第二天我就和主任、年级组长一道去的，上周日又去了一次，想劝他们让孩子休息，尽快带去医院治疗，但是他们不听，大家不欢而散。” 裴雅问：“苏老师，现在冯梓宜的状态怎么样？” 苏老师说：“每天坐在教室里，什么都听不进，作业也不做，单元测试交白卷，我告诫班级同学不可以嘲笑她刺激她，结果大家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了，再加上家里家长的引导有问题，说难听点，孩子们都把她当瘟神，对全班成绩都有影响，我真是愁死了。” 裴雅抓着手机，指间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手机捏碎，她冷声道：“她的家长要告学校，学校有没有想过，先报警抓他们。” 苏老师有意识地压低声音，说：“我们不是没想过，我都检查过冯梓宜身上有没有伤，但是她爸爸妈妈并没有打过她，这很难构成虐.待，派出所也管不了的。” 裴雅太懂了，这种精神上的虐.待，很难鉴定。 苏老师说：“裴老师，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想管，但是力不从心，班级里还有四十多个孩子，作为重点班，他们的家长要求都是很高的，我真是每天压力都很大，不可能为了冯梓宜一个人放下那么多工作。现在学生家长不放过我，上面领.导也要我把事情压住，就等有学校收她，等她转学。” 裴雅很理解：“苏老师，你辛苦了。” 苏老师说：“工作总是辛苦的，我就是不忍心，这小孩要是在我手里真的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呢。” 夜里，林西成下课放学，开车前觉得口渴，从包里拿出了水杯。 上课时太专心，没惦记喝水，此刻打开才发现，竟然不是白开水，而是放了枸杞菊花的茶，清香微甜，他一口一口，不知不觉地就喝完了。 一路回家，心情极好，还给文文发了消息，但是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 到家后，听见洗衣机的运作声，他循声而来，发现文文握着手机，坐在阳台的板凳上，今晚连星空都不看了，只是在发呆。 “文文？” “回来了？” 林西成单膝跪下，放低了视线，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文文摇头：“我没事，学校里……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重点班那个考第三名的小朋友。” 林西成应道：“记得，你说过，你在她身上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文文忍不住哽咽道：“我今天在琴行隔壁的辅导班碰到沈老师，他的手臂骨折了，是那个孩子上体育爬到领操台上跳下来，十几米高，她跳下来，沈老师去接她受了伤。” 林西成眉头紧蹙：“那个孩子……是要自杀吗？” 文文含泪点头，一下子抱住了他：“她还那么小，怎么办，她父母不肯管，不肯带她去医院，还强迫她天天去上学。” 林西成轻轻拍着文文的背，说道：“慢慢说，你慢慢说。” 文文说：“学校不敢管，怕出事，就每天看着她，等她转学的那天。” 林西成说：“学校也没办法，毕竟还有那么多学生，如果对其他孩子再造成心理伤害，事情就更麻烦了。” 文文说：“我和苏老师、沈老师都打了电话，苏老师压力太大了，她想管但是力不从心，我打算和沈老师去一次他们的家。” 林西成问：“要不要我陪你？” 文文说：“你是陌生人，他们会更抵触，沈老师也是受过专业教育和培训的，他知道怎么说话才能不刺激学生家长，你放心，我就更不会有事。” 林西成问：“什么时候去？” 文文说：“明天晚上就去，琴行那边我已经商量好了，换到周六上午，实在不行，错过也只能错过了。因为那个孩子，也在我们辅导班上课，老板也不想惹麻烦，他还是支持我的。” 林西成温和地说：“你看，苏老师也好，沈老师也好，还有你们老板，这是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还有你，都在想办法帮那个小朋友。但是文文，你想帮别人，自己要先坚强一些，别哭了。” 文文点头：“我就是看到你，突然没忍住，刚刚我已经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 此时，林西成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和姚玉芬回到新康里，由于晚上的车费也算是林西成给的，姚阿姨非要亲口谢谢他。 林西成笑道：“姚阿姨，唐娇以后就享福了，郭总监条件那么好，你能放心了吧。” 姚玉芬说：“那么大的房子，不怪小姑娘一个人觉得害怕，我看他们早点结婚生几个小孩，家里就闹忙了。” 客气几句，玩笑几句，林西成挂了电话，对文文说：“看来今天唐娇表现挺好，没跟她妈妈吵架。” 文文这才有心思看朋友圈，唐娇发了冰箱库存和晚饭的照片，写的是：老妈一出手，好日子就来了。 林西成看到说：“你说她多懒，买买菜也不高兴，非要折腾姚阿姨过去帮忙。” 文文说：“你上班的时候买菜吗，汪阿姨之前不是每个礼拜过来帮你弄吃的，还打扫卫生。” “那我是……” “你是男的所以不用做吗？” 林西成恼道：“我说了吗，文文，你不要盯着我一个人欺负好吧，算好了我不会欺负你是吗？” 文文不以为然：“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怎么办呢。” 林西成又好气又好笑，但文文有精神跟他捣蛋，至少证明她的内心越来越强大，他刚刚还在担心，小朋友的事，会不会触发文文的情绪，让她的抑郁症变得更严重。 刚好，娇娇也打来电话，林西成希望唐娇发嗲能让文文散散心，就自顾去洗澡，让她们聊。 唐娇正在喂鱼，高高地坐在鱼缸边，笑着说：“是他提议让我爸妈来的，爸爸要上班当然不行，我妈有的是时间，就干脆地约了今天。我妈带了很多菜过来，塞了一冰箱，还给我烧了晚饭，我吃得撑住了。” 文文不想学校那边的事，让娇娇也跟着烦恼，就没有提，笑着说：“姚阿姨对你多好，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很羡慕你。” 唐娇说：“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和我妈最大的矛盾就是她明明不公平，但又对我很好，在我的良心上站稳了高地。” 文文嗔道：“你看你，哪怕就今晚，不能只说妈妈好吗？” 唐娇说：“当然知道妈妈好，但是依赖妈妈的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文文，我竟然因为房子太大感到害怕，是没有做有钱人的命吗？” 文文问：“郭总监怎么说？” 唐娇用手指逗着鱼缸里的鱼儿，说道：“他说我没有归属感，他说我不是花钱请来的阿姨，没有为他服务的义务，不该有这样的思想负担，他希望我能把这里当自己家，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生活。” 文文笑道：“这些话，翻译整理一下，是不是就是，唐娇你嫁给我吧。” 唐娇笑起来，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呢，但她知道，郭旭东会尊重她，尊重她在爱情之外，对于青春的另一份期待，她二十五岁，不算小但也绝不急着结婚生子的年纪。 而她更害怕的是，看到太多婚后情变的例子，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是人，很容易得到了就不再珍惜，婚姻可以很美好，但也能结束一切美好。 唐娇说：“如果他真的向我求婚，我会考虑的。” 文文兴奋起来：“真的吗？” 唐娇笑道：“说不定还是我先求婚，距离他明年四十周岁的生日，还有一年多那么长，如果我们感情稳定，我很可能会考虑的。” 第245章 家访 林西成洗完澡出来，见文文在房间里铺床单被套，他站在门口说：“明天和我妈配合一下，让她帮你确认你爸妈在哪里，别碰见才好。” 文文要他进去帮忙，合力把床单铺平，扶着床沿蹲在那边，把床单塞进床垫底下，一面说：“我会当心的，你放心。” 林西成力气大，很快就把这边的床单塞平整，问道：“不害怕吗？” 文文摇头：“就算我妈抓到我了，我还能逃，你们也会来救我。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早就死掉了，我现在只想去救那个孩子，她还那么小，我妈那边，我完全不考虑。” 林西成说：“把你带在身边，我的精神状态完全好了，我想你要是能救下那个小朋友，自己也会好很多。可是事情总有万一，我们每个人能力有限，文文，如果帮不了小朋友，也不要太自责，不是你的错。” 文文答应道：“我知道，不论如何，我会先保护好自己。” 林西成安心多了，站起来，说：“我有点饿，有东西吃吗？” 文文说：“郭总监告诉娇娇，她不是阿姨，她没有义务为郭总监服务。” 林西成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一脸拿她没办法：“那么裴小姐，你饿吗，我给你弄东西吃。” 说完瞪了文文一眼，往门外走，忽然又停下来，转身说道：“对了，谢谢你的枸杞茶，我明天想要咖啡。” 文文趴在床沿上，托着半边脸摇头：“暂时不接受点单，给什么喝什么。” 这一边，汪美丽到家后，就坐在阁楼的楼梯口，一面听着楼下浴室的动静等待洗澡，一面吹着家里的冷气。 终于轮到她洗澡了，林国庆已经把篮子和装衣服毛巾的袋子递过来，叮嘱道：“下楼梯慢一点。” 汪美丽说：“小郭家里面那个卫生间，大是大得嘞，那个浴缸装我们两个人都够了。” 林国庆笑道：“快去洗澡，不然又排不到了。” 汪美丽不敢大意，拎着东西灵活地下楼去，林国庆就从冰箱里拿了提子和橙子，洗好切好，等老婆回来吃，顺便把家里的行李箱拿出来，要准备去农家乐的东西。 汪美丽洗完澡回来，吃着提子，看老公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问她带哪一件，继续说着郭旭东家有多大多厉害，以后她也要在家里装一个指纹锁。 林国庆零零碎碎地听了几句，问道：“我们把房子买在哪里，你想好了吗？” 汪美丽摇头：“看不中，跟你说心里话，我很想和玉芬再搬到一起，可是他们家太麻烦了，等她做了决定，好房子都被人抢光了。” 林国庆问：“你跟玉芬说过吗？” 汪美丽说：“我是心里想的，没说出口，但就算没说出口，现在反悔，我也觉得对不起她，她讲不定默认我们要在一起呢。” 林国庆不这么认为：“玉芬肯定也很想和我们搬在一起，那不如我们先把房子定了，她来不来让她决定，这不是对不起，大家都该是自由的。” “那你是想好哪里了？” “儿子小区里，或者附近。” 汪美丽笑道：“你怎么啦，不是说以后不帮他带小孩，我们要去潇洒的吗？” 林国庆说：“是这么说，但我们老了病了，家里有什么事，他们来照顾我们也方便点，要是离得太远，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就算儿子以后换房子，那也是以后的事，将来再说了。” 汪美丽觉得有道理，和老公对上眼，心里就有了默契，说道：“下个礼拜我就过去看看，你有主意，我就省心了呀。” 此刻，唐志明和姚玉芬也在收拾东西，玉芬发来消息说，老唐叫林国庆把钓鱼竿带上，林国庆站起来插着腰环顾小小的家，说：“十几年没钓鱼了，塞在哪里了。” 大半夜的，林西成在妈妈的指挥下，从储藏室里找出了爸爸的整套钓鱼竿，文文拿来抹布，把袋子擦了两遍。 “我知道保温杯哪里来的了，肯定是我妈拿过来。”林西成说，“反正这个家里的东西，至少一半不是我的，她把我这里当仓库用。” 文文说：“那等汪阿姨买好房子，把东西拿回去，你家里不是要空掉了？” 林西成不假思索地说：“东西不怕没了……” 他后半句想说，只要人在身边就好，但想到文文在为冯梓宜小朋友担心，就没说出口。 之后互道晚安，各自回房间，文文躺在床上，看到了娇娇发来的消息，这个时间，郭旭东也到家了。 一样是半夜回家，今天回来的气氛完全不同，郭旭东在朋友圈里就看到唐娇晒的照片，自然也有美味的宵夜在等他，未来岳母熬的皮蛋瘦肉粥，配上凉拌黄瓜。 唐娇捧着脸颊，坐在餐桌对面，笑眯眯地看着郭旭东吃自家妈妈做的饭。 妈妈的到来，还有满冰箱的食物，消除了她在这里“白吃白住”的顾虑，以及证明她不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她有娘家，有爱她的家人，来这里和郭旭东住一起，是因为彼此相爱，而不是离家出走被收留。 心态调整过来，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害怕，而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郭旭东吃完一碗粥，意犹未尽，但他不能太放纵。 到了这个年纪，摄入和消耗一旦失去平衡，发福是分分钟的事，肚子上的肌肉是阻挡衰老的铜墙铁壁，一旦瓦解，他就没资格站在唐娇身边了。 “我明天早饭还想吃这个，还有吗？”郭旭东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喝的粥。” 唐娇笑着点头：“有一大锅，我妈妈还考虑到放一晚上会涨开，厚薄都调整好的，明天早上热一热吃也好吃。” 郭旭东笑道：“妈妈来了，你这么开心，和昨天完全是两个人，以后多让妈妈来，但别让她太辛苦。” 唐娇说：“被你说中了呀，我很在乎爸妈的感受，很想我和你的关系，能被他们认可。今天汪阿姨也来了，对你对这个家赞不绝口，以后多了个帮我吹风的人，你放心好了。” 郭旭东说：“我们是不是要买点什么，谢谢汪阿姨。” 唐娇说：“讲好了，下次再带她去迪士尼，还有么，要是林西成的工作，你明白的。”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答应：“只要他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肯定帮忙。” 唐娇眼眸亮晶晶的，她喜欢眼前这个人，比昨天更多了，很真诚地问：“就快四十岁了，你有没有什么事，想留在三十几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一起实现。” 郭旭东说：“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已经别无他求，三十几岁也好，四十几岁也好，年龄和时间都不重要了，真的。” 唐娇脸红了，嗔道：“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呀……” 那天夜里，唐娇第一次在卧室以外的地方感受了温.柔乡的美妙，这种开放的自由，整个家都属于自己，想在哪里就在哪里的自由，是在弄堂里蜗居二十五年，即便搬去亭子间避开了爸妈的风.月，也逃不掉隔壁人家激.烈的姑娘，从前完全不敢想象的。 隔天周四，精神焕发的唐娇在公司忙了一整天，下班前看手机，才发现文文的留言，说她今天没时间录教学视频，唐娇如果要去家里练钢琴，就先复习一下前几天的内容。 文文收到娇娇的回复时，刚从超市买了旺仔牛奶，同时确认了汪阿姨的消息，知道妈妈在家，汪阿姨在窗口听见她在和朋友打电话。 文文便带着旺仔牛奶，迅速走过弄堂外的马路，进了对门的小区。 沈凡竟然早就到了，坐在小区花园里等她，还告诉她，看见冯梓宜放学上楼去了。 “要买东西吗，你早点说，我来买。”沈凡说，“要不要再去买点什么？” “不是……”文文说，“我和冯梓宜曾经在马路上碰见过，我给了她一个旺仔牛奶，我想让她信任我。” 沈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和裴老师对了一下他们要说的话，趁着其他邻居打开门禁，直接上楼去了。 梓宜妈妈在猫眼里看到裴老师时，觉得很奇怪，命令在客厅做功课的女儿回房间，等她进去后，才开了门。 忽然又见边上冒出来绑着胳膊的男老师，她警惕地问：“裴老师，你不是已经离开学校了吗，你这算是来家访吗，你不是我们梓宜的老师了。” 裴雅说：“我想帮冯梓宜补习英语，梓宜妈妈，我们进去说话好吗？” 刚好电梯那边有邻居回来，梓宜妈妈不愿被邻居说三道四，便让开门，把他们放了进来。 文文进门就看见小书桌上铺着习题本，但是苏老师说，冯梓宜已经好几天不交功课，任何一门课都不交 ，老师问她，就说没带。 “梓宜妈妈，你好，我是冯梓宜的体育老师。”沈凡大方地说，“我想来看看小朋友。” 梓宜妈妈别着脸说：“原来你就是沈老师，本来我们该谢谢你的，但是这个事情学校的说法我不能接受。我们女儿好好的，怎么可能自己往下跳，不是现在很多的吗，校园霸凌，我女儿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她自己跳的，沈老师你最清楚了。” 她话音才落，便听见关门的声响，三个人同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文文心口一紧，问道：“梓宜在房间里吗，梓宜妈妈，我能不能去看看她，除了英文，初中的数学语文物理化学我都能辅导的。” 梓宜妈妈并不太情愿，但还是跑去女儿房门口喊了声：“冯梓宜，你们老师来看你了。” 喊了两声，里头没动静，她便转动把手，可是门反锁了，顿时火冒三丈：“冯梓宜你开门，我说过多少遍，不许你锁门。” 第246章 裴老师，救救我女儿 “梓宜妈妈，你有钥匙吗？”文文跑到门前，紧张地说，“快开门好吗？” 冯梓宜的妈妈不屑地瞥了眼裴老师：“开什么门，让她自己开，我们冯梓宜很听话的。” 文文大声呵斥：“开门，你快拿钥匙，来不及的。” 当妈的被这一声吓的愣住了，屋子里安静的一瞬，卧房里却传来重响，文文的心都被震碎了，再次呵斥这个女人：“钥匙呢？我问你钥匙呢？” 听见重响，冯梓宜的妈妈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慌慌张张跑去拿来钥匙，可是哆嗦着手插不进孔里，文文一把夺过钥匙打开门冲进来，只见窗帘架断了，窗帘散落在地上，小朋友被埋在窗帘里，只露出一双腿。 “冯梓宜？”文文扑过来，掀开窗帘，眼中所见触目惊心，冯梓宜的脖子上缠着红领巾，孩子脸色苍白，已经没有意识了。 跟着跑来的梓宜妈妈见这光景，吓得尖叫，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文文小心翼翼地取下红领巾，进行人工呼吸后，摸到孩子还有气息，脉搏也有，能在听到呼唤时转动眼球，但脖子上已经迅速出现一条淤痕。 她试着唤醒孩子，此刻回过神的梓宜妈妈也哭着爬过来，喊道：“宝宝，宝宝你醒过来，不要吓妈妈……” “你闭嘴！”文文呵斥她，“别让她听见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就足够逼死她了。” 沈凡已经打了120，在门前对裴老师说：“我下楼接医生。” 文文很冷静地说：“沈老师，再打一下110，不然回头讲不清楚。” 沈凡立刻明白，一面打着110往外走，冯梓宜的妈妈哭得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消失了，不得理也不饶人的嘴总算闭上，整个人都吓软了。 文文轻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帮她保持气管畅通，随时监测脉搏，派出所的人先到了，来的竟然是周警官，文文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然而在一旁吓到瘫软的梓宜妈妈，问什么都答不上来。 120很快也到了，医生迅速给孩子上了呼吸、固定颈椎，立刻往医院送。 文文主动要求跟救护车走，沈凡跟着警车一起来到医院，医生进行了一些急救措施后，孩子被直接送进了icu，等待进一步的治疗和判断。 在民警的联系下，冯梓宜的爸爸也赶来了，果不其然又急又惊恐的人，冲着妻子破口大骂，被周警官赶了出去。 冯梓宜的妈妈蹲在墙角，哭到伤心欲绝，几乎晕厥，最后也被抬走，上了镇定接了氧气。 文文进来看她，她伸出手哭着哀求：“裴老师，救救我女儿……” 护士却说：“你先出去一下吧，病人需要镇定，她血压现在很高，对身体没好处。” 文文不能给医护人员添麻烦，转身就走，只见沈凡买了水，给民警同志发了几瓶，又跑来递给她一瓶，问道：“裴老师，你没事吧？” 文文坐下，才发现连拧水瓶的力气都没了，但见沈凡打着石膏，怎么也不好让他帮忙，反过来关心道：“这么跑来跑去，沈老师，你要紧吗？” 沈凡笑道：“没关系，我本来就不走运动员的路了，受点伤不要紧，你别担心，学校不仅给我休假，还给我发了奖金，更没有追究我那天的失职。” 文文点了点头，自己使劲拧开了矿泉水瓶，拿起瓶子的手也在哆嗦。 沈凡说：“裴老师，要不要紧？” 文文艰难地喝了几口水，苦笑着说：“真没用，这样子怎么保护小朋友。” 沈凡却道：“多亏你了，如果今天我们不来，冯梓宜就不在了。” 文文顿了一顿，说：“会不会是看到我们来了，她才有勇气寻死，我们不来的话……” 沈凡打断她说：“她从领操台跳下来的时候，该怪谁呢？裴老师，今天我们是救了她，你要明确这一点。” 文文含泪道：“我听苏老师说，她调查过，至少在那之前，班级里没有霸凌的事，冯梓宜以前也是很活泼的，很乐意参加集体活动，打扫卫生这种事，其他小朋友不喜欢做，她总是很积极。” 沈凡说：“也许对孩子来说，做什么都比读书有意思，至少在学校里，她还是自由的，可以做想做的事。” 文文很痛苦，刚才还无力拧开瓶盖的人，此刻愤怒到把塑料瓶都捏得变形了。 只见周警官进来了，说道：“小裴，谢谢你啊，这位沈老师是吧，我同事联系我了，上次也是你救的这个小朋友，真是谢谢你们了，要是出了人命，实在太可惜。” 文文问道：“周警官，小朋友的爸爸怎么样？” 周警官叹气：“情绪崩溃中，说老婆天天逼着孩子念书，他管不了，老婆也不让他管，吵过几次后，他就不再插手了，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文文说：“冯梓宜已经有过一次自杀倾向了，也不足以让他们重视吗？” 周警官摇头：“他爸爸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孩子的事，他几乎一无所知。” 文文看向沈凡，沈凡也说：“为了上次的事在学校见过几次家长，都是她妈妈一个人。” 周警官他们还有其他出警任务，这边安定下来了，他们马上要离开。 沈凡送周警官出去，文文拿出手机，颤抖着给林西成发消息。 然而林西成已经离开了教室，从今天出门起，他就满心不安，上课以来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实在等不及文文的消息，他收起书本，从教室后门退了出去。 一路飞奔到停车场，刚上车，文文的消息就来了，她在医院，小朋友自缢未遂，现在在icu里。 林西成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什么也不想，踩下油门就往医院去。 沈凡送走周警官后，带着冯梓宜的爸爸进来，他对裴老师也是千恩万谢，不久后，苏老师和主任也赶来了。 她们没有责怪文文和沈老师私下去家访，也认为今天要不是文文和沈老师出现，冯梓宜可能已经不在了。 冯梓宜的爸爸态度还是可以的，商量的过程中，主任和几位校领.导通了电话，领.导们一致认为，小朋友最好能休学一段时间之后再转学，换一个新的环境。 主任说：“如果冯梓宜想继续回我们学校，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欺负她，校方会加强对孩子们的教育。但是为了小朋友的身心健康，等他康复后，希望家长能尊重孩子的选择，注重她的精神卫生，现在一切重新开始，还是来得及的。” 这一边，苏老师因为压力太大，有些撑不住了，裴雅搀扶她来到医院外，苏老师哭了，她自责应该多关心一下孩子，如果她能做得再好一点，小朋友不会走上绝路。 文文劝说了很久，苏老师才平静下来，沈凡跟出来，给苏老师递了一瓶水。 苏老师冷静后，三人再回到病房外，冯梓宜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到了，气氛自然是很差，免不了互相责怪，人家的家务事，就不该是学校老师管的，太多人滞留在医院里不好。 主任和苏老师都是开车来的，出来后散开各自去找车，她们主动要送沈凡和裴雅，主任说：“看看哪边顺路，就坐谁的车。” 文文低头看了眼手机，林西成最后一条消息是：我马上就到。 “我的朋友来接我了，他马上就到。”文文谢过主任和苏老师，“我再等一等，他就来了。” 沈凡心里明白，裴老师身边不缺人照顾她，于是跟着同方向的主任走了。 上车后，他一直看着路边的裴雅，直到车子从她面前开过，还从后视镜里，捕捉她的身影。 主任是过来人，更何况学校里的事，她都知道，那些孩子们在体育课上大声起哄时，可没有藏着掖着。 “沈老师，你是不是喜欢裴老师？” “不不，没有的事，主任，我……” “年轻人喜欢小姑娘，多正常的事，现在裴老师不在我们学校了，你追求她更方便了吧，不用顾忌那么多事了。” “主任，裴老师有喜欢的人，她有男朋友的。” “是吗？” “那个人对他很好，我不能去破坏人家的感情。” 主任笑道：“沈老师你也很好啊，别灰心，年轻小姑娘那么多，总会碰到有缘人的。” 此时，林西成的车到了，远远就看见文文站在路边，医院门前的道路不好走，车跟着车，他视线可见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 “小朋友怎么样了？”文文上车后，林西成便问，“苏醒了吗？” 文文说：“从她关门到窗帘架折断的声音发出来，大概不到半分钟，但是她没有意识，医生希望她是被吓晕的，这样能恢复得更好些。现在暂时保持生命体征、预防感染，之后还有很多检查要做，要防止并发症和后遗症。” 林西成伸手摸她的额头，然而身后的车子按喇叭催了，他不得不先把车开出去，到空旷的路段，才找地方停下来。 他包里有保温杯，里面是冰糖雪梨茶，他倒了一杯给文文，见她的手颤抖着，便直接喂到嘴边。 “文文，你做到了，你救了小朋友。”林西成说，“希望经过这件事，她的父母能醒悟过来。” 文文无奈地摇头：“就怕她妈妈冷静后，反咬一口，说是我们跑去，吓到了孩子，所以我报了警。可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后怕，是不是我们跑去，逼得孩子走上绝路。” 林西成坚定地说：“文文，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小朋友康复后就会心存愧疚，你愿意吗？” 第247章 感情上比较迟钝 文文摇头，她当然不愿意孩子因为自己再增加任何愧疚和自责，但她此刻情绪很激动，痛苦地说：“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妈妈还不肯开门……” 林西成知道，文文到底是害怕的，她一定被吓坏了，但是扮演保护者的角色时，她不能慌不能怕，现在换自己来保护她，她才可以哭可以颤抖。 林西成解开安全带，顺手把文文的也解开，抱住了她。 怀里瘦弱的身体，在一阵无法遏制的哆嗦后，渐渐平静了柔软了，文文稍稍挣扎了一下，林西成便松开了怀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文文擦拭眼泪说，“我没事，真的。” “我不担心，只是想让你可以有个依靠。”林西成说，“你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我一点也不担心。” “嗯，我先给沈老师他们报个平安，他跟主任先走的。”文文擦掉眼泪，拿出手机发消息。 林西成重新替她扣上安全带，很自然地看见了文文的手机屏幕，他迅速收回目光，系上自己的安全带，把车往家开去。 他刚刚看到微信对话上，沈凡也很客气地称呼裴老师，会在消息前加一句“裴老师”之后，再如何如何。 林西成莫名其妙地有些安心，可他明白，偷看人家手机的行为很不好。 “主任和苏老师都来了，苏老师哭了，她很自责。”文文说，“可是一对父母管一个孩子都管不好，怎么要求一个老师把几十个学生照顾得面面俱到呢。” 林西成说：“我们要尊重苏老师对她自己的职业要求，然后尽可能地帮她。” 文文问：“我可以再去关心冯梓宜的事吗？” 林西成愣了愣：“问我吗？” 文文说：“我有什么事，必定要牵扯你，给你添麻烦，我当然要跟你打个招呼。” 林西成笑道：“我是你的监护人吗？” 文文说：“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 说完，她收到了沈凡的消息，还转达了主任的话，如果裴老师愿意继续关心冯梓宜，主任很希望能得到裴雅的帮助，那样可以减轻苏老师的负担，学校甚至可以适当地给予她报酬。 报酬文文自然是不要的，主任不嫌她多事，她已经很感激，碰到一些领.导认为她给学校找麻烦的话，真是说也说不清。 “不过我有个问题。”林西成忽然开口。 “什么？”文文问。 林西成匆忙看了眼文文的手机，问道：“你在和沈老师联系吗？” 文文点头：“他坐主任的车，在替主任给我传话。” 林西成清了清嗓子说：“以后你再去关心冯梓宜，帮她补习功课的话，也需要沈老师在场吗？” “不需要，今天是因为牵扯到之前的事，沈老师在场，能一起说清楚。”文文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 林西成掩饰自己的心虚，说：“那以后，我来接送你，或者我去接送冯梓宜来我们家补课都行，就不要麻烦沈老师了，人家受了伤，又是男老师，不太方便。” 文文说：“你不也是男的吗？” 林西成一怔，说：“我、我就是接送一下你。” 文文有些期待，但又怕自己想太多而失落，索性不去想了。 她愿意给林西成时间，很显然，这个人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人总会有缺陷，缺得虽然不是地方，但她心甘情愿包容。 而林西成越说越没有逻辑，冷静了片刻后，才继续道：“沈老师还要继续在学校工作，你是局外人，不论发生什么，不会给学校增添麻烦对不对。” 文文点头：“放心吧，我也不好意思总是去麻烦他。” 林西成想想又不对，沈凡的侄子在辅导班上课，那不是每天都能在琴行和文文见面？ 两个人相处久了，有些事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到，看见林西成皱眉，文文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为了让这位先生安心开车，她说：“沈老师没有追求我的意思了，人家挺好一个男生，清爽开朗，不会死缠烂打的。” 林西成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说：“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说完，他才觉得自己“放心”得莫名其妙，是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子，一时脸涨得通红，什么话也不说，闷头开车。 文文摇了摇头，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要先跨出那一步，林西成在感情上不成长，她就很可能成为第二个袁又晴，虽然自己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大事不懂几件，但爱和不爱，她分得清。 此时，车子路过一家甜品店，门口大排长龙，文文忙说：“要去一趟超市，买切片面包，还有材料，我明天起来给阿姨们做三明治。” 林西成说：“我只是随口一说的，你要做也晚上做，我五点钟就要出门了。” 文文说：“天气还很热的，我不放心。” 说着，她给汪美丽发消息，让她们明天不要准备早饭，林西成去接他们时，会一道带过去。 汪美丽收到消息，立刻跑来唐家，姚玉芬正在公共厨房炒菜，一大盒咸菜毛豆子，说是给儿子早上吃泡饭的配餐。 汪美丽知道，如果自己在儿子身边，临出门一定也会这么准备，当妈的都不容易，姚玉芬又是爱操心的命，她也不必多说什么。 之后上楼去，帮忙把电饭煲里的米饭盛出来，分成一块一块，冷藏里放两盒，再有两块就冻起来，唐姚吃到礼拜天，足够了。 唐志明在里头看电视，出来见这光景，对美丽说：“就三天，唐姚肯定叫外卖的，你看她非要这么忙，本来儿子想自由一点过几天，结果吃饭也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姚玉芬说：“万一叫不到外卖呢，他不吃我们回来也可以吃，我就怕他半夜肚子饿了什么的，再说了，一清早去上班，哪里来外卖，点心店都没开几家，他不吃饱怎么送得动快递。” 汪美丽笑道：“我们成成在身边的话，我也会这么弄的，你们男人不懂的。” 唐志明进去了，没多久又出来，说道：“美丽，你们考不考虑把房子买得和成成近一点。” 汪美丽坦率地说：“昨晚刚刚和国庆讲过这件事，他说想跟儿子近一点，以后我们有点什么事，病了痛了的，小家伙不要跑来跑去奔波，方便一点。” 姚玉芬连连点头：“就是呀，能住得近再好不过了，那你们打算是搬到成成附近去喽？” 汪美丽说：“我们暂时是这么打算，当然最好还能和你们住在一起。” 唐志明说道：“反正选来选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的，拖下去好房子都被人抢光了。你们定了，我们就跟你们买，成成家离这里不远，唐姚快递站的生意也不用动，他将来在这里附近买房子么，也算近的了。” 汪美丽笑道：“你们想好怎么分了吗，玉芬，你不会是去看过小郭家里，就彻底不考虑娇娇了吧。” 姚玉芬笑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那是我亲生的女儿好伐。” 唐志明说：“她想通了，她说娇娇和郭旭东那样的人在一起，会心胸豁达，不会斤斤计较，她会把家里的钱平分的，但是她要求唐姚用钱买房子，儿子有个窝，她就安心了。” 汪美丽嗔道：“你这思想，要是娇娇嫁得不好，你就要防着女儿来抢儿子的？” 姚玉芬心虚，一时说不出话。 唐志明护着妻子说：“她好不容易想通了，美丽，你不要再怪她了。” 汪美丽说：“你啊，再这样下去，我把娇娇要过去，让她跟我们姓，改名字叫林娇，我把好东西都给她，金项链金戒指都给她。” 姚玉芬笑道：“快点快点领走，我女儿能过来跟你过好日子，穿金戴银，我笑也笑不动了。” 汪美丽知道这是玩笑，嫌弃了几句，又对唐志明说：“等娇娇结婚了，你也去看看女婿的家里，跟电视剧里一样的，十年后，我们成成将来能有小郭一半，我就放心了。” 此时唐姚回来了，知道老爸老妈明天去农家乐，不想妈妈等自己晚归太辛苦，所以今天特意早回来，看到满桌子的食物，直摇头，和汪阿姨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澡了。 汪美丽说：“我们姚姚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我好帮他……” 可这话说出口，美丽猛地想起来，儿子给她送新手机来的时候，临走前明确表示他要追文文的事，就提到过，他曾经因为唐姚喜欢文文而退出了。 汪美丽看着这两口子，当爹妈的大概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喜欢过文文吧。 姚玉芬自然完全不知道，忧心忡忡地说：“他就一门心思送快递，哪有时间谈朋友，我也想好了，就当多休息两年，晚点抱孙子就晚点吧，过几年老唐也退休了，还能搭把手。” 汪美丽心里却有数了，唐姚喜欢文文那样柔弱瘦小的女孩子，拍胸脯说：“等我们农家乐回来，我帮你们找几个小姑娘，让他接触起来，你放心，小姑娘人品和家里的情况，我都会摸清楚再介绍给你们的。” 姚玉芬大喜：“真的呀，美丽，那就拜托你了。” 在洗澡的唐姚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把热水开多些，他今天刚给许沁打了电话，安排好了国庆节的值班。 第248章 尊重过你的女儿吗？ 过了国庆节，快递站会一直忙到春节，唐姚要让师傅们在国庆节好好休息，后面才是用人的时候，所以他自己值班。 许沁能来帮忙，他肯定会给酬劳，更重要的事，可以帮他一起对今年的双十一做个规划。 洗完澡上来，汪阿姨已经回去了，妈妈热饭热菜给他准备好，再三叮嘱说，有什么事要和唐娇联系，一个人在家要关门锁门，啰里啰嗦一大堆的话。 再然后，姚玉芬便说：“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决定和汪阿姨他们一起，把房子买在成成家附近，我们买一套房子，只写我和你爸爸的名字，然后多下来的钱，给你和妹妹平分。” 唐姚很高兴：“这样好，你们总算想通了。” 姚玉芬和丈夫互相看了眼，唐志明便道：“但是你妈妈有个要求，给你的那部分钱，你当首付买房子，哪怕买个一室一厅也好，你要有个窝。不然钞票放在手上，是要贬值的，要么就是你快递站里资金流转，进去了连个声音都听不见了。 ” 唐姚哭笑不得：“你们对我做生意，这么没信心的吗？” 姚玉芬说：“你看郭旭东，就是他爸爸妈妈早年给他准备的结婚房子升值了，他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才能买到现在的房子。你想想，现在一张一百块出去小菜场兜一圈就没了，这物价年年涨，房价会跌下去吗？我们现在动迁的钱，十几年后还算什么，反正你想让我给你和妹妹平分，你就买房子。” 唐姚大口吃着饭菜，说：“我会考虑的，只要你们肯平分，我怎么都行。” 姚玉芬说：“虽然小郭年纪大了点，但是有本事啊，要是真的能和你妹妹长长久久，以后他也会帮帮你的，你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哦。” 唐姚嗔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卖女儿的味道。” 姚玉芬怒道：“瞎说什么，妈妈就是卖自己也不会卖女儿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看中人家的钱是吧？我跟你说，我一分钱也不会要他们的，我只想你妹妹过得好。” 唐志明拍了儿子一脑袋：“没大没小，吃你的饭。” 唐姚立刻搂住老妈，哄道：“跟你开玩笑的，我和唐娇还打算让郭旭东帮林西成找工作呢，现代社会，有效利用资源才是王道，浪费很可耻的。” “什么张道王道，吃饭吃饭。”姚玉芬嫌弃地推开儿子，打开冰箱告诉他上面下面的东西按什么顺序吃，告诫他必须吃了早饭再去上班，来不及买早饭的话，也要去固定的几个老店面，买干净卫生的东西吃。 唐姚被念的一个头两个大，急急忙忙吃完，逃回妹妹的房间去了。 礼拜五一清早，文文四点钟就起来给阿姨们弄早饭，怕她们吃不惯三明治，昨晚还买了速冻的花卷，蒸好装袋，配了榨菜包、咸鸭蛋，和三明治一热一冷分了两个保温袋。 林西成接过保温袋，重得他险些失手，笑道：“他们是去农家乐，不是去野外生存，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天热要捂馊了。” 文文说：“四个人呢，重的是牛奶，每人一份刚刚好，真的不多。” 她转身又拿了一盒出来，说：“去新康里会路过医院，送我去一下好吗？你的早饭在厨房，回来再吃吧。” 林西成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去，见不到小朋友，再说她现在能进食了吗？” 文文说：“我是去看看她妈妈，毕竟冯梓宜还要和父母一起生活很久，她妈妈如果不改变，她下次还会走这条路，我能做一点是一点。” 林西成点头：“嗯，我们尽力吧。” 于是顺路把文文送去医院，再往新康里来，这一边，爸爸妈妈早早起来，比他小时候去春秋游还兴奋。 约定的时间到了，拎着行李箱下来，小路里唐志明拖着行李箱出来，轮子声音巨大，被姚玉芬阻拦，让他拎着，别吵醒了其他邻居。 然而彻夜未眠的张春，听见行李箱的声音，还以为是文文回家了，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就听见汪美丽压着声应说：“你们带了多少东西啊，我们去三天，又不是三个礼拜。” 然后是姚玉芬说：“钓鱼竿呀，老大一包占了半箱。” 后来就安静了，张春悄悄拉开窗帘，看见四个人站在他们家门口，大概是怕吵醒还在睡觉的邻居，他们都交头接耳地说话。 没多久，车子进来了，便是林西成下车来，帮他们搬箱子，胖胖的汪美丽得到了坐副驾驶的优待，其余三个人很快也上车了。 车子开走，弄堂里又安静下来，张春倒回床上，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疼欲裂。 曾经被她看不起的这帮穷光蛋，如今小日子过得多惬意，生养的儿女都有出息了，他们开始安度晚年了。 明年，她也五十岁，能领退休金了，可她还没绝经呢，她还很年轻，她不想被社会淘汰。 动迁款是最后的本钱，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昏暗的卧室里，突然亮起一对寒森森的眼睛，她不能放弃，张春咬牙爬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她不能放弃。 楼梯吱嘎吱嘎响，张春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把女儿的房门拍得震天响。 裴厚德迷迷糊糊不耐烦地来开门：“你干什么？” 张春说：“我跟你离婚，但是有个条件。” 裴厚德冷笑：“什么条件，无非是家里的钱对半分。” 张春说：“我六你四。” “放屁！”裴厚德说，“这房子姓张吗，这是我们裴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我给你一半，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张春坐在楼梯上，冷声道：“少拿一份而已，我没三七开也是给你面子了，你少拿一份，马上自由，可以帮你的小女人结婚，从今以后我们没关系了，你非要咬着这一份，那就对不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裴厚德眉头紧蹙，还没睡醒的人，脑子一团浆糊，最终说：“让我考虑一下，下班回来答复你。” 张春说：“你这两天都回家，那个小女人不让你去住了是吧，她是不是要你拿离婚证当敲门砖？所以啊，你最好拎得清点，我们这样拖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裴厚德愤愤然关了门，倒在床上，暴躁地用毯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 这一边，文文等在病房外，便见冯梓宜的妈妈穿着病号服缓缓走出来，文文上前搀扶，两人在长椅上坐下了。 “梓宜妈妈，我做了点三明治，你要吃吗？”文文说，“今天我朋友的爸爸妈妈去农家乐，我给他们做的早饭，就顺便给你拿了两块。” 梓宜妈妈冷笑：“裴老师，你真的很热心肠，朋友的爸爸妈妈去玩，要你做早饭？” 文文说：“因为我寄宿在朋友的家里，总要有所回报的。” 梓宜妈妈看向她：“寄宿？” 文文点头，微微一笑：“我和我的父母决裂了，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你还记得我那天在校门口晕倒吗？” 梓宜妈妈点头：“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 文文说：“因为重度抑郁症，我无法进食，我很瘦对吧，那天已经不记得饿了多久了，严重低血糖，加上看到你在骂梓宜，刺激到我的神经，我就倒下了。” 梓宜妈妈双拳紧握，眼底流露出惊恐：“抑郁症，会不能吃东西吗？” 文文说：“会，如果不及时治疗，身体各方面会跟着生病，你是不是也意识到了，梓宜可能有抑郁症？” 梓宜妈妈别过脸，很不甘心地说：“其实、其实我带她去看过，医生说她抑郁了。” 文文很意外：“你们去看过？” 梓宜妈妈觉得很可笑：“怎么可能，那么小的孩子，她有什么可烦恼的，她只要好好读书，什么东西得不到？她就是作的，她就是懒，她就是不想念书，抑郁症，我才要得抑郁症。” 文文说：“这些话，你对梓宜说过吗？” 梓宜妈妈哆嗦了一下，心虚地摇头：“我、我没……” 文文把三明治拿了一块出来，放在她的手里：“梓宜妈妈，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苦衷，有你的用心良苦，有你的无奈，你甚至可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梓宜。换个角度想，难道女儿成绩不好，不可以管不可以骂，就放纵她堕落，变成一个差生，将来没前途。” 梓宜妈妈含泪道：“对啊，这个道理你也懂吧，我不管她，她将来去危害社会，你们又会来指着我们当父母的错。” 文文说：“这又是另一个极端了，你的确应该管教梓宜，引导她走正确的路，但这么多年，你尊重过你的女儿吗？” 梓宜妈妈说不出话来，手里的三明治都捏变形了。 文文说：“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看到梓宜，也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但是我比梓宜幸运，在人格成长最重要的那些年里，我身边还有人爱护我，我的邻居我的好朋友们。说实话，我不知道梓宜还来不来得及改变，她的性格她的人格很可能已经扭曲了，但如果连妈妈都不愿做出改变，下一次，就真的会失去她。” 梓宜妈妈死撑着说：“可是、可是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文文说：“我在治疗，我在吃药，我身边的人用尽所有心血来照顾我，请问梓宜有什么？至少，请你以后不要再戳她的头，不要对她大喊大叫，不要对她说，她必须回报你们的付出，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无话可说。” 三明治落在地上，梓宜妈妈捂着嘴哭道：“我不想的，我是为她好，我真的是为她好……” 文文捡起脏了的食物，抬头看见冯梓宜的爸爸拎着保温桶来了，他的胡渣都没打理，整个人很憔悴，见到文文，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老师，只礼貌地喊了声：“老师好。” 然后就去搀扶他的妻子，说：“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我妈给你烧的粥，你先吃点东西。”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icu那边的护士联络家长，说孩子醒了。 第249章 请一定保护好她 隔着icu的监控屏幕，文文看见了苏醒的小朋友，她戴着呼吸机，由于气道受损，似乎自主呼吸还有一定影响，但意识已经清醒了。 在护士的引导下，她在里面的屏幕上看见了爸爸妈妈和裴老师，短暂的沉默后，抬起小手挥了挥。 “宝宝，是妈妈错了，妈妈错了，你不要有事……”梓宜妈妈哭得伤心欲绝，然而这边的icu无法同时传声音，她说什么都传不进去，反而因为情绪激动造成晕眩，摇摇晃晃站不稳。 爸爸努力搀扶着她，还要腾出一只手朝里面挥动，四十来岁的男人，一样哭得眼泪直流，还努力冲着女儿笑。 最平静的，大概只有文文了，她也朝冯梓宜挥了挥手，师生俩隔着屏幕好像对上了眼，冯梓宜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之后护士俯身凑在孩子嘴边，听她说了什么，简短的视频探视就结束了。 由于时间太早，主治医生还没到医院，治疗和检查方面的问题需要等待，护士出来告知，孩子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并传达了病人的话。 护士说：“她希望妈妈好好休息，不要为她担心，她很快会好起来的，她还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梓宜妈妈痛苦地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大哭：“妈妈对不起你，宝宝，是妈妈不好……” 文文眼眶微红，帮着梓宜爸爸一起把人搀扶起来，之后送回了普通病房。 事已至此，能看到梓宜妈妈的忏悔和眼泪，能听到小朋友善良的愧疚和对妈妈的担心，文文觉得一切还有希望，而这做丈夫的，虽然昨天满腔抱怨和责怪，此刻也好好地陪在身边，为妻子擦脸擦汗，她觉得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在这里，再对别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 于是默默地退了出来，走到楼下大厅时，听见身后有人喊：“老师，老师……” 文文下意识地回眸，便见冯梓宜的爸爸追出来。 “梓宜爸爸，我姓裴，其实我已经不是冯梓宜的老师了，你可以叫我小裴的。”文文和气地说，“昨天的事，我闷……” 梓宜爸爸说：“裴老师，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您方不方便留个电话给我，等孩子好了，我想让她打个电话给您，给您报个平安，也给您说声对不起。” 文文大方地留了联系方式，便也问道：“我还可以来探望梓宜吗，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爸爸愣了一愣，忙说：“当然当然，我们还怕麻烦您，还有就是……我老婆脾气不好，如果之前有说过什么难听的话，请裴老师千万不要放在心里，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昨天要不是……” 四十来岁的先生，说着说着哽咽了，很无奈地说：“裴老师，我们夫妻两个会反省的，没什么比孩子的命更重要，真的谢谢您了。” 文文努力忍着眼泪，微笑着说：“我可以免费给梓宜补习功课，她就算休学，语数外物理化学我都能教，我还可以教她弹钢琴，只要你们愿意让孩子学，我都可以免费教她。梓宜爸爸，请保护好你的女儿，请一定保护好她。” 第250章 太傻太天真 在梓宜爸爸的连声答应和道谢中，文文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林西成的消息，他已经又回到医院了，在外面等着接她走。 于是文文谢绝了梓宜爸爸相送，请他回去照顾妻子，独自走出医院来，老远就看见林西成站在马路边擦拭他的后视镜。 文文迅速跑来，林西成的后视镜折起的角度刚好照不到后面的光景，刚感受到有人跑向自己，就被狠狠撞了一下腰，被从身后抱住了。 他几乎没有怀疑，一瞬间就知道是文文。 “我好开心呀。”文文说。 “小朋友康复了吗？”听见声音，林西成更安心了，笑起来，“小朋友生命力强，一定没事的。” 他试着转过身，却看见文文脸上都是泪水，她刚刚在冯梓宜的爸爸面前强忍着，这会儿怎么也撑不住了。 自然今天的眼泪，是高兴的，是欣慰于小朋友的父母还能醒悟，至少他们或许真的是想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而不像妈妈那样，期待她成倍的回报。 林西成把文文带进车里，抽了纸巾递给她，温和地说：“开心怎么还哭，你这么瘦，肉都没有，哪里来的眼泪？” 文文说：“人家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吗？” 林西成笑道：“能开玩笑，就好，问你啊，小朋友好了吗？” 文文摇头：“还戴着呼吸机，还要观察好几天，说是防止脑积水、气道感染什么的，是很严重的事，不能大意。” 林西成说：“虽然我不想小朋友有事，不过她在icu里多待几天，她父母就能有更多时间反省和调整心态，最重要的还是以后无数的日子里，能不能让小朋友过上正常的生活。” 文文说：“她妈妈是吓死了，又是忏悔又是认错，而且她原来带女儿去看过医生，都被确诊是抑郁症，可她不相信，哎……” 林西成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父母，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文文说：“好在梓宜爸爸也决心要开始加入到孩子的教育问题里，昨天看到他跑来骂老婆，我以为他们真的是复刻了我爸妈。但今天，一清早给妻子送粥来，把人照顾得仔仔细细，还帮她老婆说话，代替她老婆道歉，你说，他们夫妻还有希望对不对？” 林西成点头：“一定会好的。” 文文说：“等冯梓宜好了，只要她愿意，我应该会经常和她见面，我就当是多个小妹妹。” 林西成说：“我们可以带她一起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带她多接触课本以外的世界，也让她看看人间疾苦，让她体会到父母的不易和用心，文文，我会帮你一起的。” 此时汪美丽发来消息，直接发到了文文微信上，四个大人一起用牛奶盒干杯，每人手里还拿着三明治或是花卷馒头，他们刚好坐在旅游大巴被阳光照射的那一边，蓬勃朝气从照片里满满透出来。 文文开心地拿给林西成看，欢喜不已：“叔叔阿姨喜欢吃，太好了。” 林西成也高兴，开车往家走，要文文回去补个觉，余光瞥见文文满脸笑容地给自家老妈发消息，他却是生出几分心疼。 离家出走前，给爸妈囤了那么多食物的文文，那两个人，会感谢他们的女儿，会反省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了，文文都答应自己不再管他们的事，他又何必在意。 不论如何，爸妈和姚阿姨他们，会好好吃文文做的早饭，会感谢她，会夸赞她，这就足够了。 这一边，还没起床的唐娇，窝在被窝里看手机，郭旭东从卫生间出来，直接躺在了她这一边。 “早饭想吃什么？” “你看我爸妈和汪阿姨他们吃的。” 郭旭东看见了同样的照片，四位长辈在旅游大巴上，用牛奶干杯，手里拿着一看就是自家做的早饭。 “是文文做的，林西成接他们去坐大巴给带过去的。”唐娇赞叹，“文文真是有心呀，你看牛奶都是零乳糖的。” “零乳糖？”郭旭东问。 “你不知道吗，中国人基本都乳糖不耐受，喝牛奶容易拉肚子、胀气之类的。”唐娇说，“平时当然无所谓，出门在外，上个厕所也不方便。” 郭旭东说：“我爸妈就是，不能喝牛奶，他们只喝豆浆，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唐娇笑：“你不懂的事情还真不少嘛。” 郭旭东说：“我爸妈去旅游，也经常跟团，我一次都没送过他们，做早饭更是不可能。” 唐娇温柔地说：“你有时间吗，反正我是没时间，其实你独.立生活，不让父母操心，已经很了不起了，林西成和文文现在不是在过退休生活嘛，他们时间多的是，他们乐意做，我们夸夸他们就好，用不着往自己身上代入。” 郭旭东看着心爱的人，说不出的欢喜，早晨起来有个人说说贴心话，这日子比神仙还惬意吧，过去那么多年的孤独，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唐娇说：“大不了，下次我来准备吃的，你去送给爸爸妈妈，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郭旭东想想就觉得有些肉麻，摇头：“算了算了，还是报销他们的旅费吧，不然我爸妈可能会一面吃，一面怀疑我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唐娇笑得喊肚子疼，翻身起来，说要给郭旭东做早饭。 郭旭东翻身伸了个懒腰，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看见爸妈早就逛完菜场，惬意地在点心店里吃早饭。 给妈妈点了个赞，起身去卫生间和唐娇一起洗漱，他心里明白，各家有各家的生活状态，他不用担心爸妈没早饭吃，他把自己照顾好了，把唐娇照顾好，就是满分了。 每个周五都是唐娇最喜欢的日子，也是她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 但今天楼上会议繁多，她跑上跑下无数次，上午的会议拖到午休，下午又要提前去做准备，于是午餐时间压缩到只有二十分钟，在贩卖机上买了一碗泡面，坐在茶水间泡了匆匆填饱肚子。 吃完去洗手间漱口补妆，立刻跑回工位准备下午的事，只见采购部的同事风风火火地跑来，问她们要会议记录。 唐娇很莫名：“这不是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吗，我们只是协助会议安排。” 那位同事瞥了眼唐娇，皱着眉头说：“之前不是都帮忙的吗，我打过招呼的呀。” 唐娇边上的同事凑过来，轻声告诉她：“就是走掉的那个，老早的时候去倒贴人家，她自己拿点好处，乱答应事情，搞得我们现在也不上不下的。” 来的人知道今天拿不到记录了，不免心生抱怨，没好气地说：“这点事都不做，那要你们这群吃闲饭的干什么。” 唐娇不客气地说：“我们同事做多少事拿多少钱，下次你们有需要，就从人事走，把薪资到位了，自然会有人来做的。” 那人本来就生气，这一下更不买账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唐娇说：“没什么态度，就事论事，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往上面反应。” “莫名其妙，小姑娘，说话下巴托托牢，你才上过几年班？”那人狠狠瞪了眼唐娇，大概现在不是吵架的时间，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部门里安静了几秒钟后，一位同事说：“我们总算出了个会说话的了，一天到晚被他们欺负，把我们当小三子差来差去，好像他们给我们开工资一样，唐娇，谢谢你呀。” 大家纷纷夸赞唐娇，知道她中午没时间吃饭，把自己的小零食分给她。 唐娇反而有些尴尬，后悔没控制住情绪，不论如何，赶紧定下心来，准备下午的事。 然而事情的确不像唐娇想象得那么简单，离职的那位也没有胆大到敢随便拿好处帮人做事，虽然放在整个银河看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落在个人身上，就牵扯情面和利益，唐娇这边的经理，下午就来问“为什么”了。 事情并没有问到唐娇头上，应该是重新授意安排了可以“控制”的同事，以后跟进采购部那边的要求。 对于唐娇的影响是，一直她在负责的几件事，突然被转手给了其他同事，她上午还忙到飞起来，下午都准备喝红牛了，突然之间所有的事都停下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也不来责备她，她就光坐在电脑前，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对面的前辈很忙，她不好意思打扰，隔壁的同事也停不下来，还意识不到她被真正意义上的孤立，大家都很忙，甚至还有人忍耐着不得不接手她的工作的怨气。 办公室里气氛很诡异，主管从格子区走过时，和唐娇对上眼，也是很无奈地避开了目光。 唐娇的心沉下去，银河，和她想象的真的不一样，不，应该说是这个社会，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是她太傻太天真了。 找不到事情做的人，干坐了一个下午，到点也不敢下班，直到办公室里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前辈终于忙完抬起头时，她沉寂的心才稍微动了动。 “走吗？” “嗯。”唐娇眼睛一红，努力忍耐住了，收拾好东西，先往电梯厅去。 她这一走，几位同事就立刻凑在一起，大家都是为了生计，不敢得罪上面，可是这次唐娇显然是得罪了上面，她们想帮忙也帮不了。 前辈心知唐娇背后有郭旭东撑腰，很是淡定，有些事不破不立，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唐娇那么年轻，年轻人的存在，就是要给世界带来改变。 第251章 他们是情侣吗 离开银河，唐娇和前辈一起往地铁站走，前辈说了一些话，多是安慰和开解，但路程有限，她们坐不同方向的地铁，很快就分开了。 目送前辈离去后，唐娇在月台上站了很久，最后拿出手机搜了搜，辗转换车，来到了文文所在的琴行。 前台告诉她，裴老师已经开始试课了，今天有三个学生，至少七点半才能结束，她就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一杯关东煮，一面吃一面等。 后来看见有单纯来练习的孩子，才知道这里可以借单独的琴房，于是租了一个小时，去练她为郭旭东而学的《穿越时空的思念》。 文文给她录的教学视频，讲解很详细，循序渐进，示范弹奏更是美妙得让唐娇每次都循环得停不下来。 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原本悠扬婉转的乐曲，变得好悲伤，她干嘛要选这么悲伤的曲子，郭旭东真的喜欢吗？ 不论如何，娇娇还是沉下心，认真按照文文指导的来练习，由于太过专心，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小时后，她还在摸索，文文这边已经顺利结束了试课，其他同事负责沟通课时安排和费用等，她被前台告知有位叫唐娇的姑娘来找她，便按照琴房号码找了过来。 琴房隔音还算不错，但耳朵贴着门还是可以听见里头的声音，听得出来，娇娇很笨拙，但是很努力。 她敲了门，唐娇开门时，眼中还带着几分警惕，一见是文文，立刻笑了。 “已经超时啦，走吧，今天礼拜五，蛮多人来练琴的。”文文说，“我们可以回去练。” 唐娇赶紧收好东西，跟着文文出来，前台客气地说，既然是裴老师的朋友，就不收费用，但文文和唐娇都拒绝了，和同事确认了一些事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琴行。 她们都饿了，就去能各自回家的地铁中转站附近找了家麦当劳，等娇娇取餐的时间，文文把汪阿姨的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分不清什么山什么水，可是青山绿水阳光明媚，光是看照片都觉得心旷神怡。 唐娇过来看见，放下餐盘说：“这么一看，我妈妈还蛮上相的是伐？” 文文说：“姚阿姨要是不漂亮，怎么生你和姚姚哥哥。” 唐娇挖了一大口麦旋风吃，继续问：“小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一面吃东西，一面讲完了文文昨天的经历，唐娇唏嘘不已。 感慨自己小时候成绩不好，虽然也会挨打，但妈妈对女孩子总是手下留情的，比较惨的是唐姚，但是唐姚有林西成家可以跑，有汪阿姨会帮忙劝，更重要的是他皮厚。 唐娇说：“希望她爸妈能真的醒悟，不要像你爸妈那样执迷不悟，虽然你好好活着，但是他们也彻底失去你了，真是活该。” 文文捧着在她手里显得很大的汉堡，说：“我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念头，当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判断我是想不开还是那时候已经抑郁很严重，但是在新康里的时候，你们每次叫我玩，都会把我从痛苦里拉出来。后来分开的十年里，我也有过很多次念头，但我还没等到林西成给我打电话呢，我从新康里走的那天，汪阿姨说好，会让他给我打电话。” 唐娇很是心疼，但油乎乎的手不方便摸文文，就喂她吃了一根薯条，笑着说：“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念头，要乖知道吗？” 她轻轻一叹：“和你比比，和冯梓宜小朋友比比，我今天的烦恼算什么呢。” 文文汉堡刚到嘴边，放下了，问：“出什么事了？” 唐娇把她那杯麦旋风搅了又搅，慢慢说了自己得罪其他部门同事，继而得罪上司，真正被孤立的事。 “我觉得这很不公平，我们的工作量已经超过薪酬了，上司把我们当人情，谁敢反抗就给谁穿小鞋。”唐娇说，“她今天给我点颜色，是想让我闭嘴老实点，如果我不老实，她就一直给我穿小鞋，直到我自己受不了辞职走人。” 文文说：“告诉郭总监，让他往上反应，郭总监和总裁不是好朋友吗，还怕一个经理吗？” 唐娇摇头：“越是好朋友，越要公私分明吧，其实这种情况，任何公司都会有，他们就是运气不好，碰到我这个硬骨头。” 文文也很不服气：“那公司的规章制度、职责分明都是摆着看的吗，如果每个部门都这样，银河从里面烂出来，还能好吗？” 唐娇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小职员该操心的。” 文文说：“可是你的反抗，并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利益，也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你对银河有归属感有责任感，就算是个小职员，那也是堂堂正正的。” 唐娇无奈地看着文文：“一看就是没被社会摔打过的小姑娘，说的话这么傻这么天真。” 文文很坚定地说：“年轻的时候不傻不天真，等年纪大了再装嫩吗？” 唐娇一愣，笑得眯起了眼睛：“文文，你是只小老虎吧，起码是只小狼狗，林西成以后肯定弄不过你的。” 文文大口咬下汉堡，口齿不清地说：“我是你我就不怕，要是你做错事也就算了，是他们不讲道理，职责不分明，滥用人力，让下属给上司的人情买单，你怕什么，反正不反抗也没好日子过。” 唐娇说：“你先吃东西，咽下去再说，真是跟我在一起久了，你也变得粗鲁起来了。” 文文却幸福地啃着汉堡，工作后的晚饭很好吃，有味觉地吃东西很幸福，她现在无比满足。 忽然想起什么来，便给林西成发了条消息，问他要不要吃汉堡，可给他带回去。 林西成还有一会儿才下课，但今天的课，他半句话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是早上文文从身后跑来抱着他的场景，还有文文留在他身上的温度和力度。 他们是情侣吗，这不是情侣才会做的事吗，或者，文文该不会真的把他当哥哥吧，可是兄妹之间会这样吗？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自从他离职后，手机上的联络日渐减少，毕竟职场里人走茶凉是常态，他也无所谓，但现在只要有消息，他反而会很期待，期待是不是文文来找他。 看到文文和娇娇在一起吃汉堡，林西成很安心，他自己倒是不饿也不馋，就回复说不用了。 而这一边，发完消息的文文，就向唐娇“神父”忏悔，她早上没控制住情绪，竟然跑过去抱住了林西成，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娇睁大眼睛，一脸八卦，比划着：“就是从后面那样抱住？我这样抱过郭旭东，他也抱过我。” 文文点头，脸都红了：“我当时太激动了，我以为冯梓宜的父母也会冥顽不灵，我以为他们夫妻也会崩掉，结果不是，一下子太高兴，看到他，我就更高兴了。” 唐娇挥舞着大鸡腿说：“这个人要是把你这种行为，当成是妹妹对哥哥而毫无反应的话，他就一辈子单着吧，汪美丽别指望抱孙子了。” 临安农家乐的别墅里，唐林两家独占一栋，楼上楼下四间卧室，硕大的客厅，地下一层还有卡拉ok房，房子里完全是现代化的设施，干干净净比高级酒店还舒服，但是出了家门，就是山坡就是小溪，没有任何城市的影子。 大食堂那边有灶台，可以订菜自己烧，他们订了明天的午饭，今天是在食堂点菜吃，四荤四素一汤，加啤酒加汽水，还送一大盆番茄当水果，才花了三百多块，吃得他们都撑住了，绕着村子走到天黑才回来。 这会儿都洗了澡，在卡拉ok房唱歌，汪美丽退休后，偶尔还会和老同事小姐妹们去唱唱歌，姚玉芬勤俭节约，不乐意花钱在这上面，还是第一次拿话筒，结果一开嗓，把那些老歌唱的韵味十足。 汪美丽拍了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里，唐娇和文文一起看，唐娇笑得花枝乱颤：“你看我妈，放飞自我了，我要好好跟汪阿姨讲讲，让她多带我妈出去见见世面。我妈从来没过过这么潇洒的日子，她就以为自己不喜欢，讲不定这一下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她终于能开始为自己活着了。” 此时，郭旭东打来电话，确认唐娇的方位后，发现他过来这里顺路，就说要接唐娇回去，还可以送送文文。 于是两人出去，在餐厅外来回走动运动消食，唐娇也做了决定，她会好好和郭旭东谈一谈，听取大前辈的意见，在这件事上摆正自己的位置，毕竟郭旭东能比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会给她更中肯的建议。 唐娇摸着肚子说：“明天我从早上开始就不吃东西了，不然晚上穿礼服不好看，有点紧张，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 文文倒是更惦记她的试课，希望被调剂到明天白天的学生家长，不要带着怨气来，她想接更多的学生，能多挣一点钱。 唐娇笑道：“对了，明天有个小惊喜给你，你一定要准时来。” 第252章 两个傻子 小惊喜之前就提起过，但这个礼拜发生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文文自己都忘了。 唐娇很得意地卖着关子，之后等来郭旭东接她们，很快就到家了。 林西成再晚些才回来，带了一包糖炒栗子，说是下车在小区里就闻到香甜，特地再跑出去买的。 文文看了看，说：“新鲜栗子还没上市呢，这卖的都是去年冷冻的，不好吃的。” 林西成剥了一只来吃，果然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光靠炒制的时候，放的香精吸引人了。 文文摇头：“汪阿姨肯定不会买，你小时候都是什么季节吃糖炒栗子的？” 林西成嗔道：“你一个小姑娘，老气横秋，轻松点好吧。” 文文说：“你这是浪费钱呀，放着谁吃呢，最后还不是扔掉，这是湿垃圾哦。” 林西成很是挫败，小声念着：“明明小时候，你最会剥栗子。” 文文看他一眼，自顾自问道：“对了，你知道娇娇说明天要给我一个小惊喜，是什么惊喜吗？” 林西成茫然地摇头：“什么惊喜？” 文文歪着脑袋：“我猜想可能在现场准备了钢琴，要我表演一个吧，有可能是施坦威九尺。” 林西成之前在文文这里听过九尺这个词后，特地去查了一下，九尺钢琴的确贵到惊人，但也不是他努力不到的程度。 问题在于，他需要一个能摆放下这么大的钢琴，能很好地发挥出钢琴音色，以及控制湿度、温度来保养钢琴的房子，甚至要尽可能做到不扰民。 这么一来，代价就再上升了一个层次，林西成不知道自己十年后能不能有魄力拼一拼，现在的他，完全不敢想。 文文回房间给手机充电，再来想办法抢救一下这袋隔年栗子，见林西成出神，问道：“怎么不去洗澡呢？” 林西成说：“我在想，要多大的房子才能放得下九尺钢琴。” 文文说：“郭总监家就够了，不过以我的练习强度肯定会扰民的，如果不是独栋的房子，完全没必要用那么好的钢琴。那是弹钢琴的人的憧憬，不代表非要拥有，再说了，我又不当钢琴家，我连做钢琴老师都是临时的，不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话，没必要把人力精力耗费在伺候一台钢琴上，很麻烦的。” 林西成说：“真的不考虑，往这个方向发展吗？” 文文说：“弹钢琴是我最喜欢的事，甚至是支撑我生命的事，如果用来变成赚钱的工具，我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我一分钱都没有，要先养活自己，等我这边开始工作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林西成知道文文有主意，更何况她还小，什么事都不用急。 等他洗完澡，见文文在桌边剥栗子，由于隔年栗子不太好脱壳，她要拿小刀辅助，吓得林西成赶紧抢过去，责怪文文不保护好自己的手。 文文看了看她的手，才想起来自己是弹钢琴的人，被如此呵护心里是欢喜，但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可是拗不过林西成，便把剥好的栗子压成蓉，打算调味做成栗子酱抹面包吃。 然而一袋栗子，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在她眼里是合格的，剩下的发黑发硬都不能吃，两人忙了半天，林西成忽然醒过味来，说：“我干嘛不去找老板退货？” 文文愣住，是啊，他们干嘛不去找老板退货。 两个傻子都笑了，林西成愤愤然说，等今年新栗上市，他也绝不去这家店买。 而在这过程里，文文提起了唐娇得罪上司被孤立的事，不知道下周一事态会如何发展，她从没见识过职场的世界，看待问题肯定是理想化的。 林西成就会觉得，唐娇太直来直去，银河那样规模的公司，不缺做事的人，要生存就要先会做人，当然他也是实干型的，之前三年若非袁又晴相助，兴许比唐娇还不如，要把人都得罪完了。 提起袁又晴，文文并不是那么敏.感，毕竟人家曾经真实存在过，何况话题的中心是娇娇，林西成也只是一句带过，他们现在，都更担心唐娇。 好在娇娇同学有个全心全意爱她，能为她上天入地摘星星捞月亮的郭旭东在身边，他们之间光高兴的事就说不完，唐娇很期待明天的高跟鞋新品发布会，于是今晚根本就没提她在公司的遭遇。 夜深人静，大家陆续都睡了，远在临安山中的别墅里，汪美丽起来上厕所，看见姚玉芬捧着手机，坐在客厅沙发上。 “在等儿子消息吗？”当妈的果然能理解彼此的行为，汪美丽笑了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坐在了玉芬身边。 姚玉芬说：“再晚一点，给唐姚打个电话，要关照他锁门，不要去阁楼吃了饭就忘记关空调下去睡觉了，我让他直接睡我们的床，今天就别去妹妹房间了。” 汪美丽嗔道：“儿子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好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给他几天自由好伐。” 姚玉芬说：“你不知道，送快递真的太辛苦了，他一顿饭不吃，或者开空调感冒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骑电瓶车穿来穿去就容易出事情。所以他在家里，外面的事我管不到，给他吃饱给他不要感冒，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汪美丽大概能理解，姚玉芬为什么“偏心”儿子，相比之下，娇娇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真正是一朵被呵护的花，现在还多了个郭旭东在身边，而唐姚寒冬酷暑、雨打风吹全靠身体来扛。 汪美丽说：“你在儿子面前，不要这么紧张，本来唐姚做得很开心，倒是反过来给他增添负担了。你的儿子女儿，都是有福气的小孩，过个七八年，唐姚生意越做越好，他就不用自己去送件了呀，你就熬出头了。” 姚玉芬点头：“就等那一天了，其实现在除了担心安全，小家伙正正经经做事，我已经很满足了。本来和老唐蛮绝望的，觉得儿子只是不想读书，随便找个工作混混日子，后来他问我们要钱承包快递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交了坏道被骗钱，甚至吸……” 汪美丽比了个口型，无声地说了那个要吓死人的字眼，姚玉芬眉头紧皱地点头，说道：“美丽，我那段日子，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好啦，不是过来了吗，自己养的小孩，不知道好坏吗？”汪美丽笑道，和玉芬互相依偎着，轻轻一叹说，“不论如何，姚姚还在你身边，我们这里，林西成十九岁搬去大学，就再也没回来了。那天他吃饱老酒跑回来，躺在我们的床.上，我和林国庆在外面隔间打地铺，我跟你说，我心里不要太开心，儿子都几百年没回来睡过觉了，我连他打呼声音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姚玉芬说：“养小孩就是这样吧，等他们自己有了小孩，才会知道我们在啰嗦什么在瞎操心什么，才知道什么叫我们离不开他们。” 汪美丽揉了几下眼睛说：“好日子在后面呢，我们保重身体，该享福了。” 刚好，唐姚主动发来消息，他今晚睡爸妈的床，已经锁门了，吃的热饭热菜，空调也定时好了，让老妈早点休息，好好享受大自然。 汪美丽夸赞道：“唐姚这么贴心的儿子，到哪里去找，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是把姚玉芬送回房间，她也轻手轻脚回来，却不知房间里有只大老虎等她半天，刚躺下就被抱过去，问她怎么跑出去那么久。 别墅很宽敞，两家人的房间中间隔着几十平方的客厅，爷叔阿姨们的浪漫，小青年们是想象不来的。 礼拜六，文文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两拨人试课，保守估计四点钟能结束，由于发布会同时布置了展览和一些小活动，除了看新品发布外，很具有娱乐性，郭旭东被提醒要早点带人过去玩，文文这边就穿着新买的连衣裙，打扮整齐直接来的琴行。 前台的姑娘见了，连声夸赞裴老师漂亮，文文心情好，一切都变得很顺利，下午四点不到，林西成就接到了她。 上车后和唐娇联系，那边却迟迟不回微信，他们俩都到指定地点了，唐娇才不急不缓地发来消息，说他们也出门了。 林西成抱怨道：“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有时间观念，我妈妈说在弄堂里，她每天去上班都跟打仗一样。” 文文笑道：“是我们来早了呀，娇娇虽然总是匆匆忙忙的，可她上班从来没迟到过。” 林西成摇头：“你就一天到晚帮她说话，把她宠坏掉。” 文文说：“有郭总监，我算什么呀。” 他们停了车，到达会场，出示邀请函就进入了活动区域，外围逛逛还行，往里面去，就要等郭总监来带路了。 “去那边给我拍个照好吗？”文文说，“我们老板问我要几张形象照片。” 林西成对自己的摄影技术不是很自信，但还是跟来了，拿起手机才发现，他多虑了，文文怎么拍都很美，今天的阳光，很配她的裙子，更配她的笑容。 “裴老师……”忽然有小朋友的声音响起，便见两个小小的男孩子，大的也就一二年级光景，小的奶声奶气十分可爱，他们欢欢喜喜地朝文文跑去。 第253章 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这漂亮又可爱的两个小男孩儿，就是文文之前去的，那个比郭总监家还大很多的家里代课一周的孩子。 当时主要是陪哥哥讲英文，但是那个家里有钢琴，而哥哥的日常学习里包括练钢琴，她忍不住指导了一下后，那几天里钢琴课都是她上的。 只是很短暂，甚至都不满一周的时间，原本的老师就回来了。 文文向林西成介绍着，说：“我后来在娇娇的公司楼下，看到过他们妈妈，我没敢打招呼。” 心思缜密的林西成，上前轻声道：“会不会认识你妈妈？” 文文脸色一紧，但很快就想到：“应该不会，首先我妈妈不认识他们，不知道转了几道弯的关系找到我的，她当时只是帮人一个忙，因为要给我安排相亲，她的朋友有我的资料，知道我英文好。” 奶声奶气的弟弟拉着文文的手说：“裴老师，你后来为什么不来了，我和哥哥很想你。” 弟弟并不是文文当时授课的对象，但是他很喜欢哥哥，哥哥做什么他都要黏在边上，很听话，不会捣蛋，胖乎乎软绵绵的乖宝宝，实在招人喜欢，文文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抱着他狠狠亲一口。 “哥哥好，我叫白越。”当哥哥的男小孩礼貌地向林西成问好，还做了自我介绍。 林西成一面打招呼，心里一面想，这么巧遇见姓白的孩子，难道……没等他反应过来，文文就被两个小朋友拉着去玩了。 发布会开场前有很多活动环节，还有展览可以看，孩子们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哥哥说他还参与了活动环节的设计。 没多久，郭旭东和唐娇到了，以两个孩子对郭旭东的亲昵，胖弟弟更是直接挂在郭旭东的身上，林西成立刻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在文文明白这两个孩子就是银河ceo家的小公子前，也猜到这应该就是唐娇说的小惊喜，她能在今天遇见送自己迪士尼票的姐姐，知道身份后，直呼不可思议，世界竟然这么小。 后来郭旭东接到电话，后台已经可以参观了，自然能进去的人寥寥无几，他是亲密的朋友，才有这个特权。 接待他们的，除了小朋友们的妈妈，另一位就是高跟鞋的主创设计师夏小姐，夏设计师和唐娇她们相谈时温柔又大方，后来男宾止步，娇娇和文文站在边上看模特们穿鞋，游走在自己的作品里的夏设计师，立刻气场全开，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下。 “很像弹钢琴时候的你。”娇娇轻声对文文说，“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就是女王。” 文文笑道：“真的吗？” 唐娇说：“而我任何时候都是大王。” 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这里，完全没有被美丽的模特们盖过光芒，白总的太太陆一然忙完她的事，从边上走过来，笑道：“后台就是这样了，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展览，有新款还在打样环节的鞋子可以试穿，期待你们留下宝贵的意见。” 唐娇稍稍定了定心，大方地带着文文跟上来，主动聊起天，问道：“有没有觉得，裴雅比上次相见，气色好多了？” 陆一然温柔地说：“是呀，刚刚没好意思提，你们不介意我就说吧，裴老师你之前实在太瘦了，现在气色多好，是不是那时候身体不太好？” 文文和唐娇自然不会卖惨说什么抑郁症，但是很自然地聊起来，之后参观展览，试穿新款的鞋子，她们说了很多的话，虽然有着年龄差，但是很谈得来。 唐娇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胆怯，果然女性在美的话题上可以有共同语言，今天为将来的相处，开了个很好的头。 毕竟还有其他重要的宾客要接待，唐娇和文文目送陆一然离开，两人到边上拿了一杯果汁喝。 文文见娇娇满眼憧憬地看着离去的人，笑道：“你也想成为这样独.立而自信的女性是不是？” 唐娇说：“他们一家和郭旭东是好朋友，将来肯定还有很多机会要见面，听郭旭东说是经常会有聚会的，小朋友的钢琴演奏会都会请他们去，能不能和她们成为好朋友我也不敢强求，但我想能骄傲地站在郭旭东身边，能让他……” 文文说：“郭总监刚刚向每个人介绍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闪光的，好像在说，看看，我的稀世珍宝。” 唐娇大笑：“你也太夸张了，我算什么。” 文文很正经地说：“算郭旭东的宝贝。” 唐娇脸红起来，嗔道：“你先搞定你自己吧，我看林西成都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哪里了，刚刚小朋友问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就不会回答了。哎，也不怪他，想想我们就是一帮自以为是的小屁孩，往这些真正的成功人士中间一站，什么都不是了。” 文文说：“可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娇娇，你才二十五岁。” 唐娇笑了，点点头说：“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年纪，接触到这么多社会精英，既然来了好的环境里，我们要更努力才行。” 文文问：“对了，你不去找郭总监吗？” 唐娇四下看了眼，一时也没见到那两位先生，她说：“我们说好分开行动，要是被人拍到照片，一传十十传百，在公司里曝光就不太好。本来要给我们安排特别席位看发布会，我谢绝了，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那昨天的事呢？” “怕影响今天的心情，我还没说，晚上回去说。” 夜幕降临，发布会开始了，虽然都在电视里看过模特走台，现场真正的气势和美，不身临其境完全无法体会，把两个姑娘都看呆了。 发布的新款鞋子从日常穿着的款式，到奢华的高定概念设计，最后一位模特，穿着前短后长大拖尾的洁白婚纱款款而来，鞋上镶嵌的钻石，让“新娘”的前路，每一步都光芒万丈。 郭旭东这边，透过光芒看见了对面的唐娇，场内衣香鬓影、美人如云，可在他眼中，谁也不及唐娇万一，此刻姑娘脸上对于美的虔诚与憧憬，更是令他心动。 他侧过身问边上的白纪川：“这双鞋多少钱，你知道吗？” 白纪川茫然地摇头，钢铁直男般回答：“你要的话，还用谈钱吗？” 坐在另一边的林西成，“有幸”听到了凌驾于金钱之上的对话，他今天跟着郭旭东，见到了很多商界里久仰大名的人物，还有一些演艺界的明星和老艺术家，总之各种人脉关系交叉，促成了这一场高朋满座的发布会。 他还见到了银河大老板的独生女和女婿，那位传说中为文文约到徐教授的教授，但是郭旭东说没必要让文文紧张，今天那么多人，不需要都见过面。 林西成很赞同，就算今晚回去了，也不打算提这件事。 而他一开始跟着郭旭东到处见人，心里还有些抵触，他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互换名片时屡屡尴尬。 但是很快，他就放开了，在座的成功人士，单说男宾好了，人人都在四五十岁的年纪，郭旭东在他们眼里都还只是有为青年罢了，他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后辈，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家出身，完全不必自卑，心平气和地仰望高山就好了，他要走的路，本就是往上爬的坡。 郭旭东也能感受到，林西成放开后，变得大方从容。 人家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林西成的学历虽然不算高，到底是昔日的学霸，名校毕业，又跟着袁又晴见过世面，的的确确是一个可以在人群中闪光的年轻人。 发布会结束，有一场小小的酒会，来宾可以自行选择离场时间，白纪川帮她老婆去送客了，郭旭东和林西成单独在这里，他突然问林西成：“有没有兴趣，来银河试试，还做你原先的工作。” 林西成大方地说：“我现在在进修，想多学一点东西，袁氏这边已经开始清退相关部门，抽走了几块业务，之后我会去做交涉，解除竞业协议，如果银河有机会，请多多关照。” 不远处，文文看见两位男士在交谈，她很高兴林西成没有因为暂时失业，在这样的场合里露怯。 想来，这三年多，袁小姐带给林西成的世界，可能是她一辈子也给不了的，所以她对袁又晴依旧满怀感激。 但同时……文文收回目光，默默喝了一口果汁。 因为明确自己的感情，她爱这个男人，所以会有危机感，她会害怕等不及林西成向自己表白，袁又晴会再次归来。 唐娇在那边，和夏设计师聊得很开心，显然她能给出令设计师惊喜而新鲜的建议，人家要送客后，她才告辞跑来文文身边，欢喜地说：“我今天好开心啊，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发个朋友圈，文文，你来帮我拍照好不好。” 文文回过神，立刻担当起唐娇的摄影师，之后娇娇专心修图编辑时，她才又回到自己的思绪里。 这样等下去，未必有结果，很可能袁又晴半路杀回来，林西成又被动且自我感动地去履行他的报恩。 若是那样…… 文文沉思片刻，豁然开朗，她挺起了胸膛，爱情本来就不能勉强，她爱她的，林西成若实在不爱她，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第254章 我在笑什么？ “怎么啦？”唐娇编辑照片之余，发现文文气场的变化，关心道，“在想什么？” 文文说：”我在想，一直等林西成表白，会不会没有结果，还要不要等。“ 唐娇放下手机，正经地问：“然后呢？” 文文坚定地点头：“继续等呀，等能等来我想要的爱情，不等就算要来了也不是我想的，如果最后一场空，就当是单相思一场，就当他男明星好了。” 唐娇皱着眉头，很是嫌弃，她嫌弃的当然是林西成，说道：“要不要我给你助攻一下？” 文文忙摇头：“谁也别催他，我不想做第二个袁又晴。” “那倒也是，不过你给了那么多暗示了，他还拎不清，哎……”唐娇看着不远处，郭旭东和林西成正在说话，目光落在自家男朋友身上，不由得欢喜地笑了，“他差郭旭东也太多了。” 文文一笑，没说话。 唐娇哼哼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毕竟年龄也差了那么多。” 文文满眼无辜地摇头，可是扬起的嘴角出卖了她，被娇娇挠了一下腰，赶紧求饶。 唐娇霸道地威胁文文不许嫌郭旭东年纪大，然后点了发送，就把朋友圈发出去了。 她一个人都没屏蔽也不分组，若只给家人朋友看，发群里就好了，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光芒四射的模样。 昨天公司里肯定也不乏看她笑话的人，她就要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好。 点赞和评论自是纷至沓来，其中只有一条让唐娇冒火，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哥哥，竟然说：你怎么一天到晚搞得像个网红。 好在被汪美丽教训了，汪阿姨直接回复了唐姚：怎么好这么说妹妹呢，娇娇多好看啊，你妈妈都说好看，什么网红啊，我们娇娇气质不要太好。 临安的别墅里，再睡一觉明天就回去了，两位先生下午去钓鱼后，到现在都没回来，几十年没碰过钓鱼竿的人，势必要足瘾才舍得回去。 于是不管他们，汪美丽和姚玉芬结伴去大食堂点了蛋炒饭简单吃饱就回来了，客厅里电视机上放着不知道在讲什么内容的电视剧，两人一人捧着一只手机，看到唐娇的朋友圈后，顿时来了劲头。 姚玉芬打字很慢，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往只是给女儿点个赞，此刻见儿子拆台，不免气道：“一点也不晓得夸女孩子，自己妹妹都哄不来，以后怎么哄小姑娘。” 汪美丽笑道：“妹妹不哄也是亲的，以后小姑娘肯定也会哄的，你不要担心。” 姚玉芬说：“美丽，回去后就拜托你了，给他找两个看看，我只希望小姑娘人品好，家里父母也清清爽爽，其他无所谓的。” 上海的家里，唐姚还不知道自己被妈妈念叨，今天站里事情意外的少，把件送完，他和师傅们都早早回去了。 这会儿，洗澡吃了饭，躺着无所事事，竟然觉得有些寂寞。巴掌大的阁楼，都能住出寂寞感来，可想而知，妹妹在郭旭东那么大的家里，不寂寞才怪。 “小妖怪……”吐槽完妹妹，唐姚把手压在脑后翘起了腿，看着天窗发呆。 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又想起了许沁，一想到国庆节能天天见到她，心里又有些开心。 然而意识到自己笑起来的人，突然慌张了，猛地坐起身，问自己：我在笑什么？ 第255章 我的眼睛一直在你身上 手机滴滴响个不停，是妹妹发过来的表情，唐姚随手就把唐娇免打扰，退出来后，在列表里找到许沁，想了想，发了条消息问：国庆节没问题吧？ 许沁正在图书馆刷题背书，手机直接丟宿舍没带去怕分心，这么一等，唐姚迟迟等不到回复，挠心挠肺的焦虑。 这一边，酒会上重要的宾客已经陆续离去，剩下基本是朋友关系的，大家能更放得开些。 郭旭东知道文文身体不好，他们也不喝酒，便主动提出要回去了，唐娇看到消息，当然乐意，就带着文文过来打招呼。 夏设计师亲自把她们送到门前，热情地邀请唐娇以后去公司坐坐，道别后，唐娇和文文先过来了停车场。 不久后，郭旭东和林西成也来了，大家各自上车，林西成那边先走了。 车里开了空调，郭旭东把自己的西装给唐娇披上，唐娇欢喜地一笑：“今天在人群里看你，更帅了，在林西成身边，也没觉得你多大。” 郭旭东笑而不语，他就不说女朋友艳压群芳的话了，而且他不承认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今天好开心，我以为这种阶层的世界，是很浮夸很虚荣的，可我碰到的每个人，大家聊的内容都好实在啊。”唐娇说，“我一个晚上，没听到什么几亿几千万的项目，我听到的都是老人怎么样，小孩怎么样，还有互相要介绍儿女婚事的，甚至还有讨论要不要种牙的。” 郭旭东大笑：“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说这些事？” 唐娇嗔道：“就在那里呀，你没听到吗，不是女士们说，好几个男的在说家里的事。我一开始好奇心，以为他们会谈什么大项目，故意过去拿东西吃，想偷听一下。结果在说什么新药试验，他的父亲加入了试验组进行治疗，免了医药费什么的。” 郭旭东问：“你听到是哪家医药公司了吗？” 唐娇摇头，说：“没有，我听也听不懂。” 郭旭东说：“可惜了，要是你听到，我们立刻去买那家公司的股票，过几年新药成功的话，股票大涨，我们就赚翻了。” 唐娇呆呆地看着郭旭东：“那……他们不是在讨论家务事？” 郭旭东说：“一半一半吧，毕竟也会有保密协议的，可能治疗有进展，放一些线索出来，真真假假要靠自己去钻。” 唐娇心生佩服，原来真正赚钱的人，根本不会让外行人看出端倪。 她给文文发消息，说了郭旭东那些话，让她提醒林西成去研究看看，买哪只股票。 文文转述了娇娇的话，林西成颔首道：“明白了，慢点研究一下，我离职前就有过资料，最近的确有一批新药几家医药公司在争时间。” 文文放下手机，继续翻阅林西成收到的一摞名片，她按照行业和职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放回他的西装口袋里。 “郭旭东很照顾我，知道我没有名片可以交换，主动说我在进修。”林西成道，“你也替我谢谢娇娇吧，郭旭东那边我会再打电话的。” 文文说：“娇娇你也自己谢吧，她会很高兴的。” 林西成笑：“好，那就让她高兴一下，但还有件事就不对她说了，要是我没猜错，今天最后一双婚鞋，郭旭东就算买不起全钻石的，也会请设计师做一双一样的换成水晶，之后送给唐娇吧。” “真的吗，你听见他说了？” “他在问价格，应该是看到唐娇心动了。” 文文羡慕不已：“今晚郭总监的眼睛，一定一直在娇娇身上。” 林西成心想，我的眼睛也一直在你的身上，可他不好意思直说，绕了个圈说：“对了，你很喜欢吃火腿吗，我看到你去拿了好几次。” 文文心里一颤，抿着唇不敢笑，林西成是想表现，他也一直在看着自己是吗？ 她别过脸，怕自己笑出来，说道：“是娇娇喜欢吃，她不好意思一直去拿，让我去拿。” 林西成说：“这个人真是，就会欺负你。” 正被念叨的唐娇，终于收到哥哥的消息，然而唐姚竟然发了一张她睡相奇差的丑照还击，气得她要冲回新康里抢哥哥的手机。 “你不许加唐姚的微信，答应我好吗？” “好……”郭旭东很莫名，笑问，“怎么了？” “他偷拍我很多很丑的照片。”唐娇说，“我不想你看到。” 郭旭东忍俊不禁，连连点头：“我保证不加唐姚微信。” 唐娇捂着手机，虽然已经删掉了，还是怕被看见似的，更是好奇地问：“我睡相差吗，我晚上踢你吗？” 郭旭东摇头：“很乖，很安静。” 唐娇这才放心：“就是……” 她一面给哥哥发表情“揍”他，一面问：“我发的朋友圈，可以吗，你介意吗？” 郭旭东反问：“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能发？” 唐娇说：“唐姚说我像网红。” 郭旭东摇头：“他这样不行，会找不到女朋友，自己的妹妹那么美，他该骄傲才对。” 唐娇心里舒服多了，忽然看见主管的点赞，心又一沉，便说：“其实我今晚是豁出去的，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郭旭东说：“昨天你没打招呼，突然跑去找文文，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但是你不说我就没问，我想可能是女孩子之间才能说的。” 唐娇坦率地说：“是公司的事，我不想影响今天的心情，就没说。” 她告诉了郭旭东，因为自己不想帮采购部做事，得罪了他们后，却莫名其妙也得罪了自己的部门经理。 郭旭东冷着脸听完，刚好也到家了，他伸手帮唐娇解开安全带，说：“交给我，我让她走人。” 唐娇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不是公报私仇了吗，我、我跟你说不是要你帮我出头，我想你帮我分析一下，我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对，比如在一个集体里，我或多或少应该从众……” 郭旭东说：“我们大客户部的工作，经常需要多部门协作，然而银河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各个部门都自恃劳苦功高，不能很好地配合我们。再有，我来之前他们已经有了派系，并且忌惮我和白纪川是好朋友。娇娇，这不是你一个小职员的问题，也是我们部门的问题，甚至是白纪川的问题，他这个ceo随时可能会遭弹劾会被撂下去的，他也要保住他的地位。” 事情一下子上升了n个高度，唐娇满心不安，怎么像在拍电视剧一样。 “真、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吗？” “你的问题我们慢慢说，也让我先站稳脚跟好吗？” “好……”唐娇有点发懵，“你真的要让我们经理走吗，她也只是、只是无奈吧。” 郭旭东知道女朋友善良，但职场斗争里，善良是不能当饭吃的，自然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利，随便开除一个其他部门的经理。 为了不让唐娇焦虑，便温和下来说：“只是打个比方，刚刚说得急了点，但我们都有问题要解决，国庆节上来后，公司里会有些大动作。娇娇，我不是来银河养老的，我来赚我人生第二桶金的。” 唐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问道：“你现在才刚第二桶金吗？” 郭旭东浓眉轻蹙，气息暧.昧地问：“不然呢？” 唐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本意就是觉得郭旭东年纪大了，又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条件，应该早就不知道赚了多少桶，可问题是，人家才不觉得自己年纪大呢。 自然，白天的郭先生比大部分人都优秀，年轻人根本没得跟他比，夜里的话，唐娇也不知道别的人是什么样的，反正她不敢招惹郭旭东，郭旭东才是大王，大大王。 软绵绵的小美人，赶紧抱着心爱的人亲了几口，努力瞎编：“第一桶金是你一个的人生，第二桶金，就是要为我奋斗了对不对？” 郭旭东被逗乐了，何况这是在停车库在车里，他不好欺负人，便下了车牵着手回家去。 等唐娇回家洗完澡，一面吹头发一面继续“揍”唐姚，威胁他把照片删干净。 然而唐姚根本没空理睬妹妹，许沁终于从图书馆回宿舍了，看到他的消息，还特地跑出来，在外面给他打电话。 “你怕我不来吗，你问过我好几次了。”许沁说，“我有钱赚，为什么不来，外面找不到时薪这么高，工作又轻松的兼职。” 唐姚说：“轻松是不可能的，就算不送件，我们也有很多事要做。” 许沁问道：“那也不用反反复复问，又或者，你是在暗示我，叫我别来了，不好意思开口？” 唐姚激动地站起来，没留神脑袋一下撞到屋顶，许沁听见声音，担心地问：“怎么了，你撞了吗？” 唐姚说：“我们家屋顶太矮了，没办法，从小不知道撞了几百次，我本来可能会更聪明一点，都是撞笨的。” 许沁笑道：“可是我觉得你很聪明，不聪明的人，怎么做生意。” 唐姚很开心，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聪明，因为好不容易等来电话，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第256章 不想做哥哥 许沁说：“刚好今天出offer了，我拿到了几个，但不是很理想，要和我爸妈商量一下，所以今天还是在图书馆学习。” 唐姚问道：“那几个学校不够好吗？” 许沁说：“也有好的，但我想考更好的学校，毕竟没人知道我之后考试能不能正常发挥，万一病了什么的耽误考试，现在放弃的话，压力也会很大。” 唐姚也莫名跟着有了压力：“你爸妈怎么说？” 许沁苦笑道：“他们一开始就不赞成我考研，说浪费时间，他们就想我回去考编制考。” 唐姚脱口而出：“那不行……” 许沁一怔，心口热热的，问道：“什么不行？” 唐姚结巴起来，好半天才说：“你、你不适合做那个，你还是考研吧。既然你爸妈都不让你考研，你还跟他们商量什么，你自己做决定才对。” 许沁说：“那我适合做什么，物流吗，帮你送快递。” 唐姚顿了顿，正气地说：“我觉得挺适合，反正我也没看见过你做其他工作是什么样子，但我能保证，我们这一行很适合你，你晓得的，物流是很复杂的工作，又不是送送快递那么简单。” 许沁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姚说：“我知道，我也是真心觉得，你很适合我们这行，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实践学习。” 许沁能感受到，年轻的老板在努力挽留人才，自己是不是人才她不清楚，但唐姚想她留下来的心，从没变过。 不久后挂了电话，回到宿舍，一屋子的人都不出声，她们这个宿舍也算是学霸云集，每个人都拿到了至少一个offer，但心里或多或少会期待能进入更好的学府，大家都考虑很久了。 然而一些学校的确认时限很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终于有人打开电脑，进入了大家都熟悉的那个界面，一顿操作后，很小声地说：“我、我报好了，我考不动了……” 大家互相看了眼，陆续有人打开了电脑，许沁的手按在笔记本上，一遍遍想着唐姚刚才的话，最终把心一定，打开电脑，选择了上岸。 宿舍里静了片刻后，四个姑娘尖叫起来，围在一起转圈圈，换上漂亮衣服，要出去嗨个通宵。 许沁被拉着一起去吃宵夜唱歌，大家都开心极了，只有她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对她来说，比起学业，更无法确定的是未来的感情。 学业大不了可以重来一遍，只要愿意，一辈子都有机会，但是感情，若和唐姚没有将来，她现在付出的一切，都会变成伤害。 这辈子什么事都能自己决定，唯独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谁先动了心，难免承受得更多。 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许沁，她选择了真心话，拿着话筒说：“我喜欢上了我的老板……” 转眼过了午夜，林西成睡前想喝口水，刚走到厨房门外，还没伸手开灯，就听见文文的房门开了。 昏暗的光线里，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跑去电视机前，打开了电视柜门，林西成啪嗒一下开了厨房的灯，吓得文文一哆嗦，刚拿出来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林西成走来打开客厅灯，抱臂靠在墙边，问：“几点了？” 文文把耳机捡起来，放回原位，关上柜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见，笔笔直地回她的房间。 “站住，跟你说话。”林西成有些生气，“几点了？” “你自己……看呀，那里不是有钟吗？”文文半边身子已经躲在门后，还装出很硬气的模样，“晚、晚安，我先睡了。” 林西成冷声道：“裴雅！” 门后的人一慌，老老实实再把门打开：“对不起……我、我只是一下子想到，白天给学生讲课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转折，我很想试试看，不是偷偷弹钢琴，我就试一下，要不了五分钟的。” 林西成说：“你想好五分钟，没人提醒你的话，最后至少五十分钟，一口气到天亮也不是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明白。” 文文不服气，却又是事实，没人约束的话，五分钟绝对不可能。 “我没生气，也不是跟你吵架，只是担心你。”林西成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更不可能管束你，我只负责照顾你，我们不要搞得像敌对关系，多没意思？” 文文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把门掩了一半，挥挥手：“那么晚安了。” 林西成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快点。” 文文一愣，问道：“可以吗？” 林西成拿她没办法：“不然你要失眠了，得不偿失，快点，就五分钟。” 文文欢喜极了，跑去电视柜前拿了耳机，转身就跑回房间，林西成跟过来，在门口看着她弹琴时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钢琴前的人，穿着唐娇送的睡裙，粉粉.嫩嫩的底色，大大的米妮印在上面，可弹奏时从背影传递出的气势，哪里是可爱的米妮能压得住的。 他能看到，文文的手在钢琴的同一个位置，反复做尝试，速度太快，其中细微的变化他真是看不太出来，再后来她像是流畅地弹了一首曲子，林西成看了眼钟，快五分钟了，便想不论如何，等文文弹完这首曲子再说。 然而这些练过无数遍的曲子，文文能准确地掌握演奏时间，有了约定有人看着，她不会肆无忌惮地弹下去，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刚刚好五分钟超了一点点。 她很自觉地摘下耳机，转身灿烂一笑，对林西成比了个ok，开心地说：“谢谢，我能睡得着了。” 林西成摇了摇头，收走耳机，看着文文回床上盖好被子，帮她关了大灯，退出来把门合上了。 门里传来一声：“谢谢啦，晚安。” 林西成无奈地一笑，感慨的是，不记得哪天起，这个小姑娘，再也不叫他西成哥哥，他渐渐找不到当哥哥的感觉，心里头的宠爱也变了一种味道。 但他是高兴的，完全抛开过去兄弟姐妹般的情谊，他们才能开始真正的爱情，不哥哥叫就不叫吧，毕竟少年时的林西成，就已经不想做哥哥了。 礼拜天是补国庆假上班的日子，郭旭东之前的忙碌告一段落，已经提前开始假期。 他一清早起来给唐娇准备早饭，睡眼惺忪的人被推着去刷牙，推着来吃早饭，唐娇进入银河以来，第一次这么抵触去上班。 “你们经理应该也休假了，这几天上班大家都只是去占个位置而已，别紧张。”郭旭东耐心安慰道，“再坚持几天，国庆节后，我一定帮你解决问题。” 唐娇喝着热牛奶，渐渐清醒了，说道：“你只管解决你的问题，部门之间制度清明了，我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我不想你为了我做一些不冷静不理智的事。虽然我们两个的工作都很重要，就算我赚的钱可能只是你的零头，我也不认为自己可有可无，但人活着总要面对现实的，为了我们的感情，真要有人牺牲工作的话，那肯定是我呀，大不了我离开银河。” 郭旭东说：“谁也不用走，要是我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白白长这么大年纪了。” 唐娇甜甜地一笑：“谁说你年纪大了，文文跟我说，林西成昨天才明白他有什么好急的，所谓‘成功人士’不是那么好当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连你也不过是个有为青年。当然他不是说你的本事不够，是说年纪，那些大佬们，五六十岁了还在奋斗，还在努力让社会变得更好，在事业这条路上，只有生命的尽头才是止境。” 郭旭东很意外：“这是林西成说的？” 唐娇笑道：“大概这个意思，语言是文文整理的，她肯定润色过了。” 郭旭东把抹好奶酪的面包递给唐娇，说道：“中午我提前去餐厅，等你来吃午饭好不好？” 唐娇说：“你自己在家悠闲地休息两天，放了假，我们可是要在一起很久的，我还怕你厌烦我。” 郭旭东则问：“不打算出去玩吗，现在还来得及，随时都行。” 唐娇说：“到处都是人，没意思，到时候再说。” 郭旭东问：“要不要约爸爸妈妈吃个饭什么的？” 唐娇摇头：“前段时间你太忙了，每天那么晚回来，每天晚上等你的时候，我就想等放假了，要24小时和你在家里黏在一起。等我熟悉了你在家里每个角落的气息，以后你再加班再出差，我一个人也不会害怕。” 唐娇说着，随手划了下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妈妈和汪阿姨同时发了照片，她们去摘橘子了。 “我都记不起来，我妈妈上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唐娇感慨，“她就觉得，什么钱花在她自己身上都是浪费的，要给唐姚存钱，要给爸爸存钱，当然她也给我存钱了。” 郭旭东说：“国庆节里，我们抽一天时间，各自回家陪伴父母怎么样，你带爸爸妈妈也出去逛逛。” 唐娇脑补了一下，笑道：“不行不行，估计半路上就吵翻了。” 第257章 反面教材 话虽如此，唐娇还是接受了郭旭东的建议，等放假后挑一天，各自回家陪伴父母，她也考虑了是否该去郭旭东家里见个面。 但郭旭东认为没必要，他们的状态不同，他不想给唐娇任何压力，她不用去想如何做个儿媳妇，如何当妻子，不用讨任何人欢心，她只要开开心心谈恋爱就好。 这些话，被原原本本传到文文的手机上，文文羡慕着娇娇的爱情，看了眼坐在对面吃早饭的男士。 可以想象，要是真能以情侣或夫妻的身份相处，他们反而是会吵架的那种，现在或多或少还有些客气。 “他们五点半左右到，我去接，顺便吃个晚饭。”林西成突然抬起头，问，“你的晚饭怎么办？” 文文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吃东西：“我自己解决就好，我可能还没结束。” 屋子里莫名地静了片刻，林西成说：“你刚刚看着我干什么？” 文文和他对上目光，尴尬地笑道：“这……家里就你和我。” 林西成放下筷子，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脑袋里自动播放起了五月天的《逃离地球表面》，但就这么一晃神的几秒钟，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唐娇截胡了。 那边发来视频通话请求，文文愣了一下后，就接通了。 视频那头，痴头怪脑的小姑娘，激动地喊着：“文文你看，胖胖鱼生宝宝了，她那么胖原来是怀孕了啊。” 唐娇和文文都不太认识鱼缸里的鱼，用体貌特征给它们起的名字，唐娇最喜欢的那条胖胖鱼，竟然产卵了。 “你说会是哪条鱼的孩子。”唐娇一脸八卦，镜头里的郭旭东，在用手机对着鱼缸拍摄视频，要发给他爸妈求助。 话到嘴边没说出口，林西成心头一瞬而过的冲动，就这么消散了，当唐娇被郭旭东催促该出门上班，两个姑娘才匆匆把电话挂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文文放下手机，问道，“娇娇打电话来前，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林西成僵硬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怎么了？” 文文一笑，继续吃早饭，为了缓和气氛，主动说：“不知道能不能孵出小鱼，那样郭总监家的鱼缸就热闹了。” 林西成暗暗呼了口气，配合着说：“没想到郭旭东会养鱼。” 文文说：“是他父母养了没时间打理，才送过来的。” 林西成吃完了，把碗筷收去厨房，随口说道：“你想养什么吗，小猫小狗？” 文文看着这人的背影，无奈地撑着脑袋，她不急，急也没用，就算刚才没有唐娇的电话，这位先生也不见得会说什么。 林西成给她拿来一杯酸奶，又回厨房去，文文毫不客气地说：“我不想喝酸奶。” 厨房里自然地应着：“放着，我喝。” 文文继续喝她的酒酿蛋花汤，暖暖的甜甜的，很治愈，可她的心啊…… 微信上跳出唐娇的消息，一张在车里的自拍，对比ol风的唐小姐，郭总监穿得很休闲，不是平日那样西装革履，瞬间又年轻了好多岁，反正文文是真看不出来，他快四十岁了。 看了娇娇的描述，才知道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郭旭东已经休假了，现在正式上岗，成为她的专属司机。 厨房里，林西成问道：“你几点去琴行？” 文文想，她也有专属司机，但她其实挺心疼的，因为林西成现在没有工作。 想来也是，一个男生要对女生表白，至少要明白自己能给姑娘什么样的将来吧，林先生现在失业中，他要顾虑的事太多太多，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很恼火，这是她给自己找的台阶，还是为林西成？ “那你喝不喝果汁，我给你打一杯苹果汁。” “我不喝，我吃好了。” 面对突然有些不高兴的人，林西成拿着两只苹果不知所措，看着文文把餐具往厨房拿，他很小心地问：“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文文笑得很用力：“我很开心呀，郭总监家的鱼要孵宝宝了。” 答非所问的话，林西成再蠢，也知道自己该识相点，他肯定惹到人家了。 不久后，他把文文送去了琴行，在车里坐了片刻，看到交警要来抄牌，才把车开走。 他今天没课，回家也是一个人，又不用买菜做饭，回去的话会很寂寞。 林西成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他竟然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 唐姚在快递站看到他时，刚装了一车的件要送出去，林西成就去里面帮他接电话，像模像样地处理了一些投诉和催件。 大中午，唐姚才又回来，多订了一份盒饭，两人在办公室里吃。 朋友圈里，唐娇晒了和同事去试穿高跟鞋的照片，唐姚又吐槽妹妹：“这个妖怪精怎么会有朋友的，我就不要和她做朋友。” 林西成说：“你最好对唐娇好一点，不然将来她欺负你老婆。” 唐姚很不屑：“她敢？” 林西成说：“看样子应该没事了，唐娇周五被她的上司霸凌了，难得还有同事跟她逛街。” 唐姚瞬间变了脸：“什么意思，什么霸凌，她上司男的还是女的，郭旭东呢？” 林西成吓了一跳，忙说：“你看她的样子，像有事吗？” 唐姚稍稍放下了敌意，但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给妹妹打了电话。 商场里，唐娇和前辈买好鞋子来吃午餐，接到哥哥的电话，那头机关枪似的，接通了就问：“谁欺负你了，你上司吗，你怎么不跟我说？男的还是女的，对你做什么了，郭旭东不管吗，他不是很厉害？” 唐娇心里暖暖的，但又觉得哥哥很傻很可爱，反问道：“我告诉你的话，你能怎么样，来帮我打架吗，我的上司都是女的。” 唐姚说：“你被欺负了，我还管人家是男的女的？” 唐娇笑得停不下来，很感激地说：“没事啦，放心，我真的没事了，昨天你不是还说我网红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你是不是希望我分房子的时候不要跟你抢？” “好好说话。”唐姚还是很担心，“今天怎么样，她们还刁难你吗？” “看到昨天的照片，谁还敢跟我过不去。”唐娇傲气地说，“我们总裁夫人是那家高跟鞋品牌的合伙人之一，你说我能去那样的场合，还会有人为难我吗。” 唐姚说：“真的吗？” 唐娇很肯定：“经理已经休假了，上午主管找我谈话，很客气很客气的，我手头的事也都还给我了。” 做哥哥的自己小生意一步步走来，踩过的坑见识过的人，比唐娇多得多了，他只是选择了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来面对工作和生活，并不意味唐姚真的傻。 他提醒道：“不要大意，总之你自己工作上不要被人抓小辫子，你还要考虑一下郭旭东的。” 唐娇笑起来：“哦哟，舅老爷很有腔调的嘛。” “瞎讲什么，你们又没结婚。”唐姚又严肃地提醒了几句，唐娇都要不耐烦了，他才挂电话。 林西成很欣慰地看着他，说道：“当哥哥的就是不一样。” 唐姚扒拉几口饭，一整只荷包蛋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囊囊地说：“你呢，你要一辈子做文文的哥哥吗？”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头上，林西成猝不及防，脸红了一阵，冷静下来说：“瞎说什么。” 唐姚说：“都住到一起了，还是兄妹，那你真的没希望了，难道是文文不喜欢你吗？” 林西成顿时胃口全无，把自己盒饭里的走油肉夹给了唐姚，说道：“我怕吓到她。” 唐姚摇头：“我觉得文文很勇敢。” 此时有货车提前到了，唐姚饭也顾不得吃，就跑去卸货，林西成把盒饭盖好，出来帮忙，来过几次后，他现在多多少少也能搭把手。 一顿忙碌回来，两人满身灰尘黏着汗，盒饭都凉了，唐姚倒进碗里，放微波炉一热，就继续吃。 但林西成又累又热，实在没胃口，唐姚让他回去洗澡休息，毕竟傍晚还要去接人的。 他送林西成出来，在他准备上车前，忽然说：“不管你要考虑什么，不要再顾忌我了，我和文文什么事都没有，而且我现在……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有喜欢的人了，这么快？”林西成睁大眼睛，但他一下子明白过来，问道，“快递站里原来那个小许姑娘，那个跟你表白的大学生吗？” 唐姚说：“我喜欢是我喜欢，跟人家喜欢我没关系，我都跟她说清楚的，如果将来我喜欢她，绝不是因为她喜欢我，我是不会像你那样子。” 林西成恼道：“我怎么了我？” 唐姚满脸无辜地一摊手，笑着打开车门，把林西成塞进去。 林西成没好气地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唐姚说：“有时间就过来，你不要买单，我买。” 这不是需要纠结的事，林西成懒得多说，他被气到了，自己竟然被唐姚拿去当反面教材跟女生表白，他要气死了。 第258章 有女婿多好 工作日的礼拜天，新康里要比往常安静，上班的上学，还有不少提前休假出发去旅行的年轻人，午后的弄堂静谧无声，只有西面板房工地上，偶尔传来动静。 张春和朋友约了律师见面，要咨询动迁补偿和离婚的事，她这几天渐渐缓过来了，到底还不满五十岁，没到了要倒下的年纪，好吃好喝多睡两天，精神又来了。 裴厚德答应了补偿款四六分，就拿着行李走了，等张春这边做离婚协议，夫妻俩算是彻底拗断了。 对于婚姻，张春已经死心，事实证明连亲骨肉都会背叛她，她何必再在丈夫这棵树上吊死，这世上，只有钱不会背叛她。 然而补偿款四六分只是缓兵之计，她会尽可能拿到更多的钱，她不会放过姓裴的。 走出弄堂，迎面走来一胖一瘦两个女人，打扮得俗里俗气一点品位都没有，她隐约像是认得这两张脸，就是记不起来是谁了，擦肩而过没多久，便见门房的阿福跟上来，一面跑一面掏手机。 张春回头看了眼，冷笑一声，走开了。 这一边，唐林两家人在回程路上，被大巴司机带去了乳胶馆，导游事先打过招呼，这是大巴司机的外快，和他们没关系，买不买无所谓的，要紧数个人头。 汪美丽他们这次团费很划算，住的好吃的好，老阿姨们也就无所谓，权当是休息站逛一圈，什么都没买，站在门口等待集合。 唐志明的手机忽然响了，见是门房的阿福，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接通电话，果然听到哇啦哇啦的声音。 阿福说：“老唐，唐红霞她们又来了，晓得你们不在窝里，要撬锁，昏头了。” 唐志明脸色冰冷，说：“她们不肯走的话，你就报警，让她们撬，你拿录像拍下来，报警抓她们。” 阿福的职责本就是弄堂安保，打个招呼，后面的事，他晓得怎么处理。 然而唐红霞和唐红梅有备而来，跟阻拦他们的邻居对骂，说阁楼是她们老娘的家，做女儿的回娘家天经地义。 这边姚玉芬听老公说完，吓得脸色煞白，她不是怕唐红霞，是怕有人通知儿子女儿后，唐姚唐娇跑去和她们起争执，两姐妹死皮赖脸往地上一躺，要死要活，小家伙是要吃亏的。 然而邻居们恰恰因为知道唐志明和姚玉芬在外地，分别想办法通知了唐姚和唐娇，唐姚离得近，电瓶车直接开回家，在楼下就听见大姑妈的喇叭嗓，他正要上楼，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我刚到家，马上上去。” “别上去，姚姚你听妈妈的，你马上走。” “凭什么？” “她们敢撬锁，阿福叔会报警抓她们的，但是你上去了，她们慢点说你打人，事情就讲不清楚了。你听妈妈的话，你不要去，我不跟你讲了，我再给你妹妹打个电话，唐姚你听妈妈的，你马上回快递站去。” “妈……”唐姚咽不下这口气，可是电话挂断了。 这一边，唐娇收拾东西，已经风风火火冲到电梯口，妈妈打来电话，叫她千万别回去。 唐娇霸气地说：“我没关系的，今天早走的同事很多，办公室里人已经很少了。” 姚玉芬把话重复了一遍，劝女儿：“你相信妈妈，不是怕她们，是不要惹麻烦，你和哥哥都还那么年轻，弄点官司在身上，以后怎么办，娇娇你听妈妈话，好好上班。” 挂了电话，唐娇就联系了哥哥，唐姚真的送件去了，车子停在路边和妹妹说：“阿福叔在，居委干部也来了，你放心吧。” 唐娇说：“今天无所谓，她们还会来的，万一哪天爸爸和你都上班，我也不在家，她们打妈妈怎么办？” 这事不是没可能，那两个疯女人烂心烂肺什么都做得出来，唐姚恨道：“她们敢动妈妈，我就是进去了，我也要把她们的手脚打断。” 唐娇眼珠子一转，说：“你安心去送件，这件事交给我。” 唐姚问：“你一个人怎么行，你要找郭旭东帮忙？” 唐娇傲气地说：“找他干什么，帮忙打架吗？” 挂了电话，唐娇在微信里翻到了阿福叔，很快阿福叔发来几个视频，都是唐红霞坐在楼梯上破口大骂的画面。 她跑去主管的办公室，证实一下自己不是找借口早退，家里正在被“侵入”，主管家里也曾经鸡飞狗跳，这种事同理心太强了，让唐娇赶紧走。 唐娇离开公司，打车直奔表哥的单位，刚好碰上他们下班，她把人拦下来的时候，其他同事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毕竟唐娇太漂亮了，她表哥都尴尬，虽然笑着说是自家妹妹，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在这里说，还是找个合适的地方，五分钟就够了。”唐娇单刀直入，“我警告过你，别让你妈来找我们家麻烦。” 表哥冷声道：“她有手有脚，我怎么管得住她，我把她锁起来吗？” 唐娇说：“这我不管，这是你们家的事，你妈现在在我们家。” 她拿出手机，播放视频，吓得表哥拉着她离开单位门口很远，气急败坏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娇说：“是你想怎么样，跟你讲清楚，我今天就回去给我家里装个监控，接下来你妈来一次，我就把录像到你们单位门口来放。我还会打你们领.导电话投诉，没办法啊，我一个小老百姓，不能打人不能骂人，我只能求领.导帮忙了。” 表哥怒道：“你不要胡来，我妈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来搞我，我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 唐娇看看后面立派的办公楼，笑道：“我能有什么不好过的，不好过的是你，今天我是把视频放给你看，下次我就拿给你们领.导看，你不相信，只管试试。” 理亏的人，站不住脚，好不容易考上编制，还指望将来能继续步步高升，哪里经得起这样拆台，当着唐娇的面给老娘打了电话，母子俩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唐娇偷偷录像，完了礼貌地表示感谢：“从今以后，你管你妈，我就放心了，不必麻烦领.导。” 这一边，唐红霞被儿子气得半死，更咽不下这口气，在楼梯上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民警来了，害怕被带去派出所，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到了弄堂口，唐红霞没好气地把门房的板凳踢得老远，此时唐红梅的手机里，却收到儿子发来的微信。 唐娇竟然跑到学校去找她刚上高三的儿子，给表弟买了一大堆零食和文具，还一起亲昵地拍了个视频。 唐红梅吓得魂飞魄散，劝姐姐：“算了算了，慢点他们去搞我们皓皓，他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唐红霞啐道：“没出息，几百万没有弄个几十万也好，她敢来闹我们，我们也去她单位闹，我们怕什么？” 唐红梅问：“你晓得唐娇在哪里上班吗？” 大姐愣住，她还真不知道。 这一边，郭旭东联系唐娇要接她下班，才发现女朋友正满世界转，他跟着导航来到某高中校门外，还真的接到了人。 “来这里干什么？” “看看我的小表弟，明年的高考生，慰问一下，给他买点零食。” 郭旭东问：“你舅舅姨妈的小孩，不是都差不多年纪？” 唐娇呵呵一笑：“我小娘娘的儿子，唐红梅的儿子。” 郭旭东更奇怪了，之后听完发生了什么，已是眉头紧蹙，说道：“我平时上班就算了，今天闲在家里，你为什么不找我。” 唐娇说：“来不及叫你呀，别生气，现在带我去买监控，陪我回去装好吗？” 郭旭东还是很担心：“你表哥刚才打你怎么办，一家人都是无赖。” 唐娇笑道：“在别的地方，我还要担心一下，在他们单位门口，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道理是有的，可郭旭东心疼，之后跑去电器城买监控，不许唐娇付钱，买了最贵最好的，怕岳父家的工具找不到，还去五金店买了工具，直奔新康里来。 这一边，旅游大巴已经进入上海，姚玉芬头疼得厉害，靠在老公身上一动不动，好在林西成早早来人民广场徘徊了，大巴一到，他就把爸妈和叔叔阿姨接走。 “姚阿姨，文文叫我给你买的保心丸。”林西成递给姚玉芬水瓶和袋子，“里面还有头疼药，你看看要不要吃一点。” 汪美丽说：“保心丸我带了，给她吃过了。” 姚玉芬还不忘谢谢：“麻烦你们了，还让文文担心我们。” 林西成说：“唐娇和郭旭东现在在家里，你们放心，唐红霞他们已经走掉了。唐娇是去装监控，以后她们再来搞事情，会录下来的，你们可以放心出门。” 汪美丽冲姚玉芬笑道：“看看，有女婿多好，你们真是福气。” 唐志明则问：“监控装在门口吗，会不会影响其他邻居，是不是不太礼貌？” 林西成说：“在公共区域，帮大家一起看门，不是蛮好吗？马上动迁了，小区里人员混杂，进进出出的，当心点也好。” 第259章 我要当个好婆婆 本打算接了爸妈和姚阿姨他们，一起去吃个晚饭再回家，现在他们归心似箭，饭是肯定吃不下了。 于是径直回到新康里，唐志明在弄堂口就下车，硬是把一袋子草鸡蛋送给了阿福。 这边郭旭东已经安装好了监控，考虑到其他邻居的隐私，一起生活几十年，平时难免不注意，唐娇自己也常常穿着睡衣跑出去拿个快递什么的。 她便挨家挨户问清楚，得到阿姨爷叔们的同意后，在底下门口、自家阁楼门口，还有家里装了摄像头，尽可能不影响邻居的生活。 姚玉芬回来后，又逐一打招呼，买的那些农家蔬菜和鸡蛋全分光了。 但是他们不适应在摄像头下的生活，门外的还好，家里就很不自在，即便里面睡觉的隔间照不到，心里还是不踏实。 郭旭东二话不说，立马就给拆了，反是唐娇抱怨：“他忙了半天的好吧，你们真是的。” 姚玉芬要去烧晚饭，留郭旭东吃一口再走，可天色已晚，旅途归来的人最好是先洗澡休息，唐娇主动把家里能热的饭菜给爸妈热好准备好，就要和郭旭东离开了。 “唐红霞再来的话，你们就在门口跟她吵架，这个摄像头都会拍进去的。”唐娇对爸妈说，“我手机上会录到视频，声音也能录进去，我会拿给她儿子看，她儿子不看，我只能找他们领.导了。” 姚玉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唐志明提醒女儿：“你当心点，她恶毒起来，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情，别让她跑去你们公司发神经。” 郭旭东说：“没有门禁没有人带的话，陌生人是进不来的，我也会提醒公司加强门禁。此外大楼里有很多珠宝店和外资银行，安保严密，她要来闹事，前脚进门，后脚派出所的车子就等她了。当然，离开公司，我也会保护好唐娇的，叔叔阿姨放心。” 姚玉芬说：“小郭啊，实在不好意思，这么坍台的事情把你也拉进来。” 郭旭东忙道：“不算什么，我年纪到底比唐娇大些，见过的无赖多得是，亲戚里也有不讲道理的。” 姚玉芬叹了一声，送他们两个人出来，到门前唐娇就让妈妈留步，姚玉芬又叮嘱女儿碰到唐红霞她们千万别动手，也请郭旭东拦着唐娇。 唐娇不耐烦了，毛躁地嫌弃妈妈啰嗦，被郭旭东劝着，把她带走了。 站在门口，望着女儿和郭旭东的背影，小姑娘到路口朝她挥挥手后，就开开心心地挽着男朋友离去，姚玉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欣慰，又有满满的失落感。 汪美丽拎着一袋蔬菜和鸡蛋过来，她知道姚玉芬肯定把东西分给邻居了，就把自己买的分一点给他们。 姚玉芬不肯要，汪美丽便说：“你给我钱好了，尝尝味道呀，好不容易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唐娇又火急火燎跑回来，说手机找不到了，蹭蹭蹭跑上去，果然落在她的亭子间。 小路口，郭旭东礼貌地向两位阿姨欠身打招呼，接到唐娇后，再一次离开。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小郭这个人真是灵光，我们娇娇福气没话说了。” 姚玉芬叹道：“我现在也觉得，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就是太突然了，虽然总盼着她谈朋友，这么一下子就搬出去不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 此时唐志明洗完澡了，喊老婆也去洗澡，汪美丽便没再说什么，独自回家来，见老公在收拾擦拭他的钓鱼竿。 林国庆关心道：“那边怎么样？” 汪美丽却说：“我们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林西成将来争气点，给我生个孙女多好，我想要个小姑娘。” 林国庆说：“那你要等等了，文文还那么小。” 汪美丽托着脸颊说：“他们要是在一起，文文的身体不适应生小孩的话，那就算了。” 林国庆很惊讶，看着老婆问：“你不是刚刚还说，想要个孙女。” 汪美丽笑道：“我想是我的事，人家小姑娘就一定要给我生吗，不管是文文还是别人家的小孩，都不能这样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是个好婆婆的，从你儿子落地那天起，我就发誓要当个好婆婆。” 林国庆笑道：“那也要有人肯嫁给你儿子，他现在工作都没了。” 汪美丽刚要说文文好，怕自己嗓门太大，让对面听见，下楼去张望了两眼，跑回来说：“对面又没人了，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呢。” 这个时间，张春和朋友在外面吃晚饭，下午见过律师后，得知只要能拿到女儿的动迁处置代理权，所有的事都由她说了算，心情大好，人家律师没空，她就拉着朋友一起吃了顿火锅。 此刻朋友去洗手间，张春在微信上和其他人聊天，突然有人传过来一张照片，不知道转了几道手，但是那张照片上有文文的身影，穿白裙子的就是她女儿裴雅。 朋友的话说：你女儿厉害的，怎么进的这个圈子？ 第260章 你们结婚了伐？ 张春也不知道女儿凭什么本事进的圈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白裙子的姑娘是不是裴雅，等朋友从洗手间回来，一起研究后，确认那张侧脸就是他们家女儿。 “边上的人你都不认识吗？”朋友问到。 “不认识，呶，这两个老演员我认识的。”张春说，“她们说这个，你看这个人，是做旗袍的老法师，很有名的，你认识吗？” 于是带上微信里的朋友一起讨论，最后那边查到是一场高跟鞋品牌发布会的活动，就在昨天，邀请的都是商界演艺界的名流，没邀请函是进不去的，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朋友问：“文文不会是去给人家当小情人吧，不然她怎么认识这种圈子里的？” 张春抱着双臂细思量，说道：“夏天的时候，她去过一家有钱人家里帮小孩上英语课，就没几天我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也没联系呀，隔了那么久了，人家找她干什么。” 朋友说：“会不会还在帮人家小孩上课？” “有可能……”张春狐疑地说，“但是她的性格，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没有朋友一起的话，她不会去。” 朋友问道：“捉到她，你想怎么办，把她关起来吗？” 张春阴冷地说：“当然关起来，要让她把代理授权书写好，不然我绝不放过她。” 朋友再仔细看照片，嘀咕着：“这两位老艺术家，普通人请不动的吧。” 张春心里不免又有些矛盾，要是女儿真的混进上流圈子了，甚至嫁个有钱人，那以后的钱，可比一次拆迁多多了，拆迁费一笔头结束，可若是有前途的女婿，以后的钱是源源不断地来。 然而文文对金钱的追求，仅限于安定的生活和温饱，进入那样的圈子，纯属偶然，就连林西成，都彻彻底底退了出来。 此刻从医院被接走的人，得到了一只大肉粽充饥，是汪美丽在嘉兴休息站买的，让林西成拿了十几个回去，文文饿了，吃得很香。 下午试课结束后，知道新康里有麻烦，她帮不上忙，干着急也没用，就自己来医院看望冯梓宜。 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在，他们已经请假，连着之后的国庆节，都会好好陪伴女儿。 梓宜妈妈精神好多了，文文和她聊了自己年幼时的精神状态，以及最近的治疗，等冯梓宜康复后，会试着为她介绍徐教授，但毕竟自己也是受人恩惠，不好打包票。 冯梓宜还要在icu里住一到两天，他们约好了，等转入普通病房后，文文再来探望。 “我和苏老师也联系了，主任向校领.导争取，冯梓宜不转学的话，只要期末考试全科及格，就让她正常读下半学期，如果下半学期还是不行，只要期末考试能上年级前一百，也让她正常升级。”文文很高兴地说，“我们主任，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她爱护年轻的老师，更爱护学生。” 林西成说：“所以唐姚的世界观是对的，要相信这个世界好人多，同时自己也成为好人。” 提起姚姚哥哥，文文当然要问：“他们家怎么样了。” 林西成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郭旭东去帮忙装了监控，唐娇跑去威胁了她表哥什么的，放心吧，有唐姚唐娇还有郭旭东，郭旭东的资历能力顶他们兄妹俩也绰绰有余，等他们都没办法了，我们再上。” 文文说：“我上什么，我什么也帮不了。” 林西成笑道：“你可以拉着娇娇，上次你就做得很好。” 文文感慨：“钱真可怕，为了钱，人都不像人了。” 他们很快到了家，除了嘉兴大肉粽外，汪美丽也给儿子留了蔬菜和草鸡蛋，林西成觉得阿姨妈妈们很有意思，这些东西哪里买不到，城市里买的，不也是农家产的吗。 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就打脸了，文文用汪阿姨买回来的鸡蛋和番茄，做番茄炒鸡蛋的浇头拌冷面，林西成吃到眼睛放光，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番茄味这么浓的番茄，完全是小时候的味道。 于是大清早，张春就听见弄堂里汪美丽的嗓门，笑呵呵地说着：“他们的菜不打激素不打农药，当然好吃，林西成昨天还说我有毛病的，吃劲吃力地从那么远的地方拎回来，今天就服帖了。” 张春被吵醒，满肚子火气，但今天是工作日，外面早就热闹了，人来人往，电瓶车自行车，大声说话的不止汪美丽一个人，她也不好骂山门。 她坐起来，要去上厕所，就听见外面有人问：“玉芬，我女儿昨天夜里给我看娇娇的照片，漂亮得嘞，像新娘子一样。她去什么地方啊，小姑娘现在不得了嘛，档次越来越高了。” 姚玉芬便说：“是她朋友带去的什么发布会，我也不懂，她不行的，她能认识什么档次高的人，就是去热闹热闹。” 张春冲到窗口，然而外面的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女人们又开始讨论今天菜场里什么便宜什么涨价。 她跑出卧房，来到客堂间，手忙脚乱地开锁，想冲出去抓着姚玉芬问清楚。 转念一想，不对，唐娇那个小妖怪已经发现过裴厚德，让她知道自己发现了，她肯定会把文文藏得更深。 张春想起来了，裴厚德说唐家的毛脚开豪车条件很好，那一定是唐娇的男朋友带她去，然后她又带文文去。 “小姑娘，我就知道你没几个朋友，除了这几个小畜生，你还能跟谁联合起来对付我。”张春终于有了十足的把握，相信女儿就和唐娇他们在一起，但这次她绝对不能再打草惊蛇。 这一边，早晨吃过番茄炒蛋拌冷面，稍做收拾后，林西成就陪着文文来琴行签约，今天开始她正式上课了。 薪资、课时等等问题，之前已经谈妥，林西成来帮她把合同又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文文签下了第一个她自己找到的工作。 老板很开心，邀请他们吃午饭，两人婉言谢绝，老板自然也不强求，只是好奇地问：“你们两个，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吗，是兄妹？” 林西成没反应过来，文文已经大方地否认：“我们不是兄妹，是很好的朋友。” 回家的路上，文文一直在和娇娇聊微信，唐娇说她竟然接到经理的电话，亲自向她解释和采购部的恩怨情仇，希望她能理解和体谅，经理会和那边打招呼，以后不要做得太过分。 文文一面打字一面说道：“她们好像发现娇娇和总裁夫人有什么关系，开始紧张了，娇娇说她现在反而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在抱总裁夫人的大腿，她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林西成说：“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里的。你告诉唐娇，她好好上班，不要迟到早退，不要和什么人私下沟通工作，公司里的事都摆在明面上就没问题了。” 文文把原话发给唐娇，然后念了唐娇的回复：“他现在一个无业游民，还来跟我指手画脚。” 林西成气得不行，文文笑得停不下来，她知道唐娇是开玩笑，而林西成也不会真的生气。 快到家时，家里大米没了，林西成把车停在一边，跑去超市拎一袋大米，回来时，买了超市里现烤的鲜肉月饼。 “中秋节都过去了，还有月饼吃。”文文捧着热乎乎的月饼，小心的咬了一口。 “你昨天吃粽子，也没问我过不过端午节啊。”林西成说，“现在这种食物，不用等过节才能吃，过节的时候它叫月饼，不过节就是肉饼。” 文文吹着肉馅，吃得很虔诚，她以前没发现自己那么爱吃东西，经历过失去味觉的痛苦后，正式把吃东西这件事，列为人生大事之一。 “文文，那个……”林西成忽然开口。 “嗯？你也要吃吗，你在开车，蛮烫的不方便。”文文说。 “我们不是兄妹这个事。”林西成却冷不丁提起了刚才在琴行的对话，他很认真地说，“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妹妹看过，我们不是兄妹，我知道的。” 文文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月饼，立刻被烫到了。 林西成担心地说：“你慢点吃。” 转个弯，进大门，他们到家了。 还没下车，便见五六十岁光景的爷叔凑上来敲车窗，车窗放下后，见面就给林西成发香烟。 原来国庆节他们家儿子要结婚了，当天车队进小区，没地方停，想请邻居帮帮忙，来确定一下有没有人国庆节不在小区里的，他们好提前把车位占下来。 林西成不抽烟，谢过了，问了具体的日子后，表示愿意把车位让给邻居办喜事，他晚上再把车开回来。 “谢谢谢谢，你们几号楼几零几啊，我老婆马上给你们送喜糖过来。”爷叔很开心，看着林西成和文文下车，男才女貌的一对，笑道，“小朋友你们结婚了伐，慢点办喜事，我们也把车位让给你们，大家互帮互助。” 第261章 我们 林西成刚要解释，边上又开进来一辆车，那位爷叔赶忙跑去发香烟，为了自家儿子的婚事，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少车子，做父母的实在辛苦。 “我们上去吧。”林西成拎着大米袋子，锁了车，带着文文往家走。 “那天我有课，你呢？”文文根本没在意刚才邻居说的话，他们走到哪里，都被认作情侣，她早就习惯了。 林西成按着电梯门，等文文进去后才上来，说道：“我们国庆节不上课，我大学同学的喜酒是3号，我一整天都不在家，下午能抽空的话，我回来接你。” 文文问：“那2号人家结婚你把车停哪里，去姚姚哥哥的快递站吗？” 林西成摇头：“我不去当电灯泡，小许姑娘要去帮忙值班的。” 文文兴奋起来：“真的？” 林西成说：“而且听唐姚的口气，他已经动心了，要再多相处相处。” 文文安心地笑道：“姚姚哥哥肯定没问题的，他是个很爽快的人。” 林西成心里稍稍有些不爽，他知道文文不是那种会含沙射影的人，她说唐姚好，就是唐姚好，并不是在内涵自己。 所以他就更不开心了，他怎么就没胆魄，说出心里的话，怎么就不如唐姚呢。 是时间不合适，还是地点不合适，电梯里行吗，家里行吗，车里行吗？ 他每次只要一纠结，机会就会错过，这会儿，电梯到了。 好在文文已经习惯，不至于失望到麻木，她就明白林西成是这么一个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耐心等待就是了。 在这里住得好吃得好，林西成对她更是无微不至，除了不让弹钢琴不让累着有点啰嗦外，她没什么可不开心的。 “下个月发工资后，我想请汪阿姨和叔叔吃顿饭，去好一点的餐厅，倒也不用太高档，就是好玩一点的。”到家后，文文跟来厨房，帮忙往米箱里倒大米，说道，“要是方便，把姚阿姨他们也请上好了，夏天以来，一直是你们照顾我。” 林西成说：“我爸说西面工地已经撤了，马上办公桌什么都要进去，国庆节后肯定立马宣布拆迁的事，等你发工资请客，估计要约时间，他们不知道哪天就要跟拆迁办的人开会，动迁的过程，就是不断吵架的过程，很忙的。” 文文说：“那你也要去开会是吗。” 林西成说：“我不用，我什么都按照政策走就行了，你并不在乎多一两百万吧。” 文文笑起来：“说得好像一两百块那么轻松，要是能争取，我当然想要啊，一百万我就能买一台很不错的施坦威了，别说两百万了。” 林西成说：“那我们就要请律师出面，律师费按收益比例计算的话，可不便宜，一进一出也差不多，反正政策是统一的，现在严禁个别家庭区别对待，所以我们不会吃亏，你放心。” 文文点头，道：“反正房子的名字是你的，我听你的。” 林西成说：“现在有个问题，我妈跟我讲，她和爸爸决定把房子买在我们附近，倒不是为了照顾我们，是为了以后他们老了，我们照顾他们方便。” 文文看着林西成，可是这个人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还一本正经继续说：“然后有个为难的事，也是唐家正在烦恼的，就是再买房的话，我爸妈和我名下都有房子，算上你的，我都有两套了，所以税收方面很多优惠政策不能享受。你晓得，我妈买菜一毛钱也要跟人家讨价还价的，这差了好多万的事情，她肯定不干。” 文文被“我们”二字勾起的心跳渐渐缓和下来，她说：“阿姨是不是又担心，等交钥匙销户，再去买房子，房价涨了不说，好房子可能还被抢走了。” 林西成说：“所以我想，不如买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算第一套房。” 文文哭笑不得：“我们这样换来换去，犯法吗？” 林西成一愣，笑道：“这犯什么法，反正就是个住的地方，难道你名字的房子，会不让我爸妈住吗？” 文文说：“那我们……真的成兄妹了吗？” 林西成看着她，这次他不迟疑了，坚定地摇头：“不是兄妹，文文，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最信任的人，那就是你。” 文文知道，这不是表白，就算是，也不是她想要的。信任是互相的，哪怕林西成此生娶了其他女人，她最信任的，也依然是他。 文文说：“这样不好，现在的问题解决了，之后肯定还会有麻烦，何况我还有那样的爸妈，放在我这里，还不如给唐娇。” 林西成笑道：“她现在可是唐家唯一没房子的，姚阿姨算是想通了要平分，结果他们夫妻和唐姚暂时都不能买房。” 文文说：“我有钱，我们家能分一千多万呢，我到手三四百万，阿姨亏的税，我贴补给她好了。就安安心心让他们买一套写自己名字的房子，不要换来换去，那样没意思。当初我求你帮忙，是无路可走没办法，这性质是两样的。” 林西成说：“钱不用你贴，我会说服我妈的，我也是开个玩笑。” 文文站起来，把米袋折叠好，洗了手便要去练钢琴，她傍晚还有课的。 林西成没再打扰她，两人分开后，他的心才噗通噗通地猛跳起来，他刚刚竟然说“我们”，他那么自然地，就把文文和自己算成一个整体了。 “午饭，我炒两个菜，很快就好。”林西成冲着次卧喊了声。 “知道了……”文文应道。 伴随着琴声，林西成戴上围裙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汤，别的事都不急，把文文身体养好，把她养胖，是当务之急。 这个时间，唐娇和前辈一起在公司食堂吃午饭，郭旭东发了视频给她看，他爸爸来帮他处理鱼缸了。 郭为民把鱼卵筛选后，处理掉了坏蛋，把大鱼和鱼卵分开养，叮嘱儿子要保持鱼卵缸水质清洁，不要输过多的氧气，物竞天择后长成的鱼，更容易存活。 刘慧在厨房转了半天，烧了几个小菜，一家三口很久没坐下来吃顿饭了，青菜和刀豆还是昨天郭旭东从未来亲家家里拿来的。 “这刀豆很糯，我分了一碗出来，你留给小唐吧。”妈妈走来叫父子俩吃饭，叮嘱儿子，“青菜我也分好了，待会儿我们吃剩下的，你不要混在一起，人家小姑娘干干净净的。” 郭旭东问：“她问我，国庆节要不要来看你们，你们想见她吗？” 刘慧说：“哪天你跟人家求婚，小唐答应了，你再带她来家里，不要浪费人家的感情。” 郭旭东嗔道：“你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喜欢人家，在搭架子。” 妈妈不以为然：“那就看你怎么转达了，这是你的事，反正我是觉得，谈朋友是你们的事，你们开心就好了，将来要结婚了来打个招呼，我会给你们安排，有孩子了没空我们帮忙搭把手，不然就是你们过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干嘛叫人家小姑娘过来做规矩呢。” 郭为民控制好鱼卵缸里的氧气泵后，洗了手过来吃饭，一尝刀豆赞不绝口，就跟老婆商量，他们也去找个农家乐住上十天半个月，去森林氧吧洗洗肺。 郭旭东的话题，父母完全没兴趣，换做别人看来，很可能就误会成他们不喜欢唐娇，但他心里明白，爸妈已经不乐意再插手他的事，只要他还在喘气就好。 处理好鱼缸，吃过午饭，爸妈就要走了，郭旭东送他们到停车库，妈妈上车前说：“对了，你房间的衣帽间，应该收拾一下给小唐用，怎么都是你的东西呢，一点也不会照顾人。” “知道了。”郭旭东给妈妈打开车门。 “快点收拾啊，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怎么又放那么多天假，你到底上班的吗？”妈妈上车后，丢下这句话，关上车门，夫妻俩扬长而去。 郭旭东拿老妈没办法，回到家里，走进卧室看了看，便通知物业安排人来打扫，等清洁师傅走后，便开始整理衣帽间，腾出一大半的地方，等待唐娇回来放她的东西。 下午，唐娇收到照片，嘴上客气着，心里开心极了。 她觊觎郭旭东的衣帽间很久了，但是这位先生，有很多很多衣服，而且那些正装都很贵，需要妥善保存和打理，她都没好意思开口，让郭旭东给自己挪点地方。 今天郭先生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她还不知道是未来婆婆的授意，反正很高兴就是了。 “唐娇……”突然有同事叫她。 “什么？”唐娇停下手里的活，收回神思，问道，“要我做什么吗？” 同事笑问：“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发布会，你是怎么拿到邀请函的，那是我们总裁夫人合伙的公司，你知道吗？” 唐娇点头，她没撒谎：“是我认识的人，拿到的邀请函，然后我的好朋友在白总家做过家教，本来不知道的，那天碰到了才发现大家竟然认识。” 好几个同事围过来，对这样的社交圈羡慕不已，上面昨天就对唐娇解除了“孤立”，她那几张照片的分量可想而知。 同事好奇地问：“那你朋友，还在白总做家教吗？” 唐娇摇头：“不做了，你们需要家教吗，钢琴英语她都是最优秀的，高中我不敢说，初中以下所有科目，她都行的。” 第262章 女儿找到了 她的话听起来模棱两可，重点又都在家教的朋友身上，同事们倒是想问问拿到邀请函的是哪位，但唐娇就是打太极，而她们也不好武断地认为，唐娇是故意避重就轻。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大家散去后，唐娇暗暗松了口气，凡事都有利弊，她豁出去发朋友圈时，就想好了这一切。 她和郭旭东谈恋爱本是正大光明的事，被发现固然会有些麻烦，但不应该害怕，他们又不欠谁的。 于是下班时，同事安慰她，她反过来笑道：“我和郭旭东的事将来再说，现在让她们知道我不好欺负，也挺好的，我能安心做事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谨慎的，今天没让郭旭东来接自己下班，一天没见到女朋友的郭先生便早早来地铁口等待。 唐娇搭电梯上来，跟在她后面的几个小姑娘就窃窃私语：“这个男有点好看……” 她立刻上前挽住郭旭东，宣誓她的主权。 郭旭东笑问：“今天累不累，下班倒是挺早的。” 唐娇说：“就快放假了，各个环节都懈怠，大家不过是在混日子，你说这样子，公司要损失多少。” 郭旭东说：“这都是要算进去的事，从开始就要考虑到一定会有的损失，很正常。大家都是人，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一直运作也会出现过热保护停机的，何况是人呢，该休息就该好好休息，偶尔偷懒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从地铁口一路走去家里，沿街没有商铺，似乎为了给附近几个楼盘打造安静的居住环境，生活气息就少了很多很多，他们平时买菜买东西要去另一条马路上，当然现在什么都能网购，也无所谓。 只是唐娇这种在市井气息下长大的孩子，难免会觉得这里冷清，甚至怕自己的气质够不上。 “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泳池换水了，为了国庆节业主使用，特地换水了。”郭旭东说，“要不要去游泳，现在水很干净。” 唐娇说：“可以叫上文文吗，她今年夏天刚学的游泳。” 郭旭东说：“今天会不会太晚了，文文还在上课。” 唐娇问了会所的泳池开放时间，给文文发了消息，才学了游泳但再也没机会游的人，立刻技痒难耐，竟然不觉得晚，说等她和林西成商量后，就回消息。 唐娇挽着郭旭东，欢欢喜喜地往家走，一路担心着：“我不记得有没有带游泳衣过来了，大概在新康里，昨天蛮好再多拿一包衣服的……” 等文文发来消息，确认下课后过来游泳，郭旭东就开车送唐娇回新康里拿游泳衣。 姚玉芬收到通知，给女儿找出泳衣等在弄堂口，唐娇则塞了一大包水果给妈妈，是郭旭东的妈妈谢谢那些蔬菜的。 “这么客气啊，那点小菜不值钱的，小郭，你妈妈太客气了。”姚玉芬抱着一大包水果，很是高兴。 “我妈妈吃得很开心，多的还带走了。”郭旭东说，“一定要我谢谢阿姨。” 姚玉芬眉开眼笑：“以后我们再去，再给你妈妈带点来，小郭，你看好娇娇哦，别让她去水深的地方，这小姑娘人来疯的，现在天也冷了。” 唐娇冲妈妈做鬼脸，他们还赶时间去接文文，匆匆忙忙告别了。 车上，唐娇打开袋子，发现老妈给拿了一条布料最多的泳衣，又好气又好笑，她还想穿个比.基尼给郭旭东看呢。 但一想，那是会所，不是沙滩，使用游泳池的都是邻居业主，她实在没必要太耀眼夺目，将来有机会跟郭旭东去沙滩，她再穿也不迟。 之后车子去了林西成家，唐娇有钥匙，上楼拿了文文的泳衣，再顺路来琴行，刚好文文下课了。 唐娇坐到后面，和文文一起吃了个三明治，已经约好了林西成，游完泳一起去吃宵夜。 “林西成什么时候下课？”她问。 “还有一会儿吧，每天时间不一样，有时候会有课后小组案例讨论。”文文说，“他学习能力很强，你知道的。” 唐娇心血来潮问郭旭东：“你是什么中学的，什么大学的，你以前是学霸吗？” 郭旭东一一作答，高中大学皆是名校，且是研究生毕业，但他说自己不是学霸，只是学习比较用功。小时候在班级名次属于老师不操心也不会格外关注，初中时没人指望他考上市重点高中，高考前在学校里也是平平无奇，可他每次都超常发挥。 “我运气比较好。”郭旭东简单地总结了自己勤奋努力的学生生涯。 “你们学霸，都是很谦虚的……”唐娇咕哝着，“我也只能欺负欺负唐姚了。” 文文提到：“动迁款下来后，我打算继续读书，就是还没决定学什么，今年肯定来不及了。” 唐娇说：“没关系，你还小嘛，就算读完书二十五六岁再出来找工作，也绰绰有余。” 文文问她：“你呢，还打算读书吗？” 唐娇一时答不上来，反是郭旭东说：“如果想升职，学历是第一块敲门砖，娇娇，你现在也还小，早些做准备，到三十来岁时，才能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突然扯到这么严肃的问题，唐娇有些跟不上，弱气地问：“我怕我学不进去了……” 郭旭东说：“文文可能是学术性的读书，是要学有所成的，如果你不是想学点什么，而只是为工作镀一层金，那就更容易了。” 唐娇问：“花钱买学位吗？” 郭旭东笑道：“当然不是，就是你得再提高一个学历，不论如何，放在简历上好看。” 这话题郭旭东在第一次拿到唐娇简历时，就已经想到了，如果单纯职场关系，且关系好一点的话，他作为前辈或上司，可能早就说了。 没想到自己有幸成为唐娇的另一半，但关系改变后，这么严肃的话题，好像在说唐娇的资质配不上自己一样，他就不敢轻易提起。 看了眼后视镜，好在唐娇只是懵懵的，没出现反感的情绪，她是个有上进心的小姑娘，但同时玩性也大，到底年纪还小。 他们很快回到家，郭旭东带着两个姑娘来小区会所游泳，可能是今天新换了水，遇到几户老人家带着小孩来，游泳馆里很热闹。 唐娇对文文说：“我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这么多人，原来这里还是有人住的。” 两人坐在池边试水温，男更衣室出口，郭旭东穿着泳衣泳裤也出来了，紧身衣料勾勒出健美挺拔的体格，手臂肌肉、小腿肌肉漂亮得完全不像快四十岁的人，唐娇痴痴地看呆了。 文文撩水泼在她脸上，唐娇猝不及防，捂着脸像是泼到了眼睛。 “娇娇，对不起，弄到眼睛吗……啊……”文文关心她，却被唐娇猛地一推，跌进游泳池里。 身体瞬间被池水淹没，文文忘记了自己会游泳这件事，当本能地在水中挣扎想要求生时，她轻盈地浮了起来，才想起自己是会游泳的。 郭旭东走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责怪唐娇胡闹，万一文文在水里抽筋怎么办。 唐娇自信地一笑：“我去救她呀。” 她纵身跃入水中，雪白的肌肤在水光里更加耀眼，宛若美人鱼般灵活优雅，露出泳帽的几缕头发贴在耳边，贴在脖子上，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郭旭东做了一些伸展活动，很快也下水了。 林西成下课后，在车上看到了唐娇发来的视频，文文在水里那么灵活自在，和凹凸有致的唐娇在一起，文文仿佛小孩子般的身材，也格外惹人怜爱。 可惜他没时间，赶不上了，不然也想跟着一起游几圈，时间不早，学校离得远，等他开车来到郭旭东家小区外，姑娘们已经游完泳，等着吃宵夜。 但林西成说：“唐娇明天还上班呢，我和文文也都有课，假期里再聚吧，叫上唐姚一起，今天太晚了。” 唐娇很不乐意：“你这个人真没劲，都说好了，而且我快饿死了。” 文文哄了她几句，就跟着林西成回去了。 郭旭东当然不会让唐娇失望，叫了小龙虾的外卖，还有妈妈中午留的菜，在家吃更安逸。 唐娇发了照片给文文看，告诉她有未来婆婆炒的菜，但是文文在林西成的车上睡着了，林西成趁红绿灯拿过她的手机按了静音，把空调开高了几度。 当林西成的车子进入小区，对准他们的相机，按下了最后一下快门。 半个小时后，几十张照片传到了张春的微信上，每张照片上地址信息都被打了码，和裴雅在一起的人脸上也都打了码。 张春一咬牙，微信转了3000块尾款过去，立刻又收到了几十张高清照片，照片上的地址信息，以及和裴雅在一起的林西成、唐娇的脸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还有一张陌生的脸，估摸着就是唐娇的男朋友，张春看到女儿被他们从琴行接走。 琴行地址，郭旭东小区的地址，林西成小区的地址分别发到了张春的手机上。 张春在地图上输入了琴行地址，看着那刺目的红点，眼中泛出一阵阵幽冷的目光。 接着给帮忙请来私家侦探的朋友发了语音消息：“女儿找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唐娇就和她见面，真是帮我省钱了，明天和我一起去接她吧。” 第263章 做我女朋友好吗 游泳池的水面清澈见底，文文自由自在地潜在其中，隐约看见岸上有人影，好奇的美人鱼想一看究竟，浮出水面的一瞬，惊见妈妈趴在岸边，抹着浓妆的脸凶戾地扭曲着，厉声厉色地呵斥：“裴雅！” 文文浑身无力，猛地沉入水底，窒息感压迫而来，她痛苦地挣扎着…… “文文？文文？”林西成看见睡梦里的人露出痛苦的神情，立刻试着唤醒她，更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睁开眼，没有泳池，没有妈妈，昏暗的车厢里，只有林西成在身边，文文缓过一口气。 有别家的车开过，不知为什么要在小区里打远光灯，亮得人刺目，也激醒了被梦魇缠身的人。 “做噩梦了？”林西成问。 “嗯。”文文辛苦地点头。 “到家了，怪我不好，该叫醒你让你回家睡。”林西成说，“要不要喝口水。” “我想吃根雪糕。”文文说，“胸口憋得难受。” “家里好像没有，我去买，你等我一下。”林西成说着就要下车，但被拽住了胳膊。 文文很害怕，抓着林西成的手腕，声音颤颤地说：“别把我一个人留下。” 林西成想了一秒钟，便关上了门，系上安全带，把车开了出去。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林西成迅速进去又迅速出来，而他下车时，文文把车门都锁了，直到他回来，吊起的心才回到肚子里。 “梦到你妈妈了吗？”这是林西成能想到的，最让裴雅恐惧的事，想来没有别的事，值得她惊恐成这样。 “梦到我在游泳池里，露出水面，就看见她来抓我。”文文吃着冰激凌，糖分和冰凉感，让她的情绪得到平复。 林西成说：“别怕，只是梦。” 文文说：“我很担心她找来琴行，我不能继续上班的话，琴行会损失严重，这不是学校找个代课老师能解决的问题，就算赔得起钱，老板和琴行声誉受损，是绝对赔不起的。现在周一到周六全部安排了课程，要带9个学生，我不去，没有人能代替。” 林西成说：“她不会找到琴行来，你放心，明天开始，我每天送你上课，等你下课，我在琴行陪你。” 文文吃着一大口冰激凌，冻得脑仁疼，也及不上心里的痛苦，她摇了摇头：“那不是连你一网打尽了？” 林西成说：“她是我的谁，她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能找到你在琴行，怕是连我家也摸清楚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文文满眼惊恐地看着他，捧着冰激凌杯的手，都微微颤抖。 林西成说：“别害怕，现在一切都是假设。” 文文说：“可我不能这样纠缠你，什么事都要你替我挡在前面，我没资格霸占你的时间和精力，这样不好。” 林西成皱眉：“可接你来家里，就是为了照顾你，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不然我是要你来当租客吗？” 文文低下头，避开了林西成的目光：“不是这样，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该围着我转……” “可是我喜欢你。”林西成说，“文文，你是我喜欢的人，保护和照顾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文文猛地看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在梦里吗，她出现幻觉了，还是惊恐得发生了幻听？ 林西成没有泄气，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本来就是啊，他喜欢了这个女孩子那么多年，从少年时到如今小有成就，一件已经融入到生命里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对不起，在这样的情景下表白，我以为我可以更浪漫一些的。”林西成自嘲着，“想的永远比做的容易，永远比做得好……” 文文说不出话，终于等来她想听的话，竟然懵住了。 林西成说：“我承认，因为很早就知道唐姚喜欢你，你重新回来我们身边后，为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我把你让给了他，又为了让你们安心在一起，我才接受了又晴的感情。” 仿佛一碰冷水浇下来，文文的心凉了半截。 林西成说：“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对不起又晴，因为从头到尾，我只是在利用她，扮演喜欢她的角色。当她要我说‘我爱你’，而我说不出来，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装一辈子。” 文文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曾经被林西成让给了唐姚，这、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他喜欢，他怎么还能把自己让给唐姚？ 文文把冰激凌杯放进他手里，转身开门下车了。 林西成一愣，慌忙追下来：“你去哪里。” 文文径直往前走，比起被妈妈抓到的恐惧，此刻的悲伤更折磨她，她耐心等到这一刻，竟然等来自己曾经被让出去。 倘若她接受了唐姚，倘若他们在一起了，那林西成呢，就说一声“恭喜”，然后继续默默着他的喜欢？ 这算什么喜欢，连占有欲都没有的喜欢，这叫什么喜欢？ 怎么可以把喜欢的人让出去呢，她绝不想把林西成让出去，所以她对袁又晴有敌意，她害怕袁又晴半途杀回来。 “你去哪里？”林西成抓住了文文的手，“文文，你去哪里？” “为什么要把我让给唐姚？” “因、因为他喜欢你。” “那你呢？”文文满眼怒色，“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我喜欢你，就想你过得幸福过得好。”林西成说，“唐姚他……” 文文说：“所以你不能给我幸福，不能让我过得好是吗？你的喜欢太奇怪了，林西成，对不起，我消受不起。” 一贯温顺柔弱的姑娘，突然变得强大而尖锐，迅速拎出问题中最关键的矛盾，问得林西成哑口无言。 文文试着挣扎一下，想要林西成放开她，但林西成不松手。 “小姑娘，没事吧？”一个骑电瓶车路过的男人，突然又折了回来，问道，“小姑娘，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们认识的，没事。”文文尴尬地解释，“我们认识的，谢谢你。” 那人打量了一下林西成，既然女孩子都说认识了，便不再多管，开着电瓶车又走了。 林西成松了口气，但没松开手，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拐卖你。” 文文很严肃：“我没心思开玩笑，你放开我吧。” 林西成说：“你的脾气真的很差，唐娇都要甘拜下风，文文，所以我做错了，就不能被原谅，不能被宽恕，不允许我改，不允许我重新再来吗？” 文文一愣，盛怒的火焰，熄灭了一大半。 林西成说：“我自己也后悔那些事，后悔得不甘心一个人闷着，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让你们所有人都来骂我，我更不忍心欺骗你，不能瞒着你。文文，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从来没把你当妹妹，你不是我妈生的，我为什么要把你当妹妹。” 心里的怒火，彻底熄灭了，文文眼角泛起泪光，说道：“如果我是汪阿姨生的，就不会痛苦了，不会活得这么提心吊胆，不会害怕我妈……” 林西成顺势抱住了她：“从前我也只是个小孩，我不能保护你，但以后我可以保护你，你不要活得提心吊胆，不要害怕你妈，文文，有我在。” 文文哭着说：“我一直、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等了你十年，如果我不搬回来，你也不会来找我的是不是？” 林西成说：“会的，我会来找你，我一直都梦见你，文文，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你不要走。” 文文抽噎着问：“为、为什么要把我让、让给唐姚？” 林西成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除非你不喜欢我、你不要我，文文，你喜欢我吗，可以接受我吗？” 文文抬起泪容，急恼地说：“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你不会判断吗？” 林西成说：“那你不会判断吗，这不公平吧。” 文文气急了，挣扎着要跑开，反被林西成越抱越紧：“是我错，是我错，不生气了，你身体不好，要悠着点，听话，乖……” 好不容易才捋顺炸毛的人，林西成终于把文文带回了车上，半杯雪糕已经化成水了，他一口闷了，下车去扔掉杯子。 再回来，文文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湿巾纸擦拭黏腻的手，她眼睛红红的，又委屈又倔强，但再也不是从前的柔弱胆怯，纵然生气伤心，眼底也是希望，而不是绝望。 “还想吃吗，我再去买一杯？”林西成说，“超市都关门了，我们去便利店，买点雪糕放冰箱里吧，你想吃了随时可以吃。” 文文摇头：“便利店太贵了，今晚不想吃，下次逛超市的时候再买。” 林西成干咳了一声，捧过文文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文文，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会用一生来爱你保护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文文刚收住的眼泪，伴着笑容又跑了出来，她竟然还害羞了，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林西成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看着文文眼底暖融融的目光，便松开手，温柔地捧着她的面颊，在淡淡血色的唇上亲了一口：“我爱你。” 第264章 林西成，救我 那一句“我爱你”在文文耳边萦绕许久，回家洗澡时，排风扇的噪音和花洒的水声，都掩盖不住。 像是梦，她又知道自己是清醒。 趁她洗澡的功夫，林西成下了两碗馄饨，本是让文文先吃的，可等他洗完澡出来，文文眼巴巴地在餐桌边等他。 “都冷掉了。” “反正天热，刚刚好。” 林西成坐下，摸了摸文文那碗的温度：“拿去微波炉热一下。” 文文摇头，低头开始吃。 馄饨是汪阿姨包的，每一只馅料都把皮撑得满满当当，阿姨们对大馄饨的制作极其讲究，可以因为能做出最好吃的馄饨而在弄堂里名声响当当。 这一碗荠菜鲜肉大馄饨，就是汪美丽大老远坐车去别的菜场买来最好的馄饨皮，用整块猪前腿肉一刀一刀剁成肉糜，新鲜的野荠菜只用最嫩的部位，退休赋闲在家的人，总是变着花样要让家人吃到最好的东西。 吃了一半，林西成说：“从你搬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表白的，可我怕你无法接受，没办法再在这里住下去，那怎么行？” 文文把自己的馄饨，分了两只给他，林西成继续说：“大家一起商量借房子的时候，我就想你搬过来，和唐娇一起也没问题。但那时候唐娇已经开始在乎郭旭东了是吧，你们非要借房子，我也不好强行让你搬过来。现在想想，也是后悔，早几天接你来，不至于让你吃那么多苦。” “那些都过去了。”文文眼底的笑那么清澈，“我现在很好，我想要的，都有了。” “坦白说，我想用你的名字给我爸妈买房，就是想到将来我们会在一起。”林西成一脸自信地说，“都是夫妻了，房子写谁的名字都一样，我妈总担心将来征收遗产税，现在不就有公证费吗？所以老早就说房子只写我的名字，省得将来麻烦，可是又不甘心我非首套房多交税，反正我妈就是不肯多浪费一分钱。” “谁跟你是夫妻……”文文很小声地念了声。 “裴雅。”林西成说，“还能有谁？” 文文既高兴又委屈，含嗔看他一眼，低头捧着碗要喝汤，林西成说：“都冷了，我给你热一热。” 他不由分说地抢走了碗，两分钟后送来了暖暖的食物。 文文说：“阿姨舍不得浪费那些钱，可你们的确也不缺那些钱，我不是没信心和你一直走下去，我是觉得世事无常，虽然没必要那么悲观，但父母和子女财产分明，对彼此都是一份保障，我希望阿姨他们买房，能写自己的名字。” 林西成点头：“但可能还有一种情况，他们直接搬来这个家住，动迁款拿来，再贷款一部分买一套更大的房子我们去住。” 文文说：“这套房子很舒服了，我觉得养个小孩都足够。” 林西成抿着唇，不敢笑得太放肆，但眼底的得意完全出卖了他的张狂。 文文则害羞得双颊通红，低头吃东西，企图把一整只馄饨塞进嘴里，最后还是咬开了。 “我想有一套可以让你放三角钢琴的房子。”林西成说，“我在网上找了你说的九尺钢琴的演奏听，音色太美了，你应该用最好的钢琴。” 文文说：“我不做钢琴家，真的没必要，这代价不是买一套房子买一台钢琴就结束了的，不希望我喜欢的事成为一种负担，电钢琴能让我半夜肆无忌惮地弹奏，这可不是几百万的钢琴能带给我的快乐。” 林西成说：“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愿，但将来能有条件，钢琴还是要买，不买那么贵的也要买一台好的，这也是我的心愿。” 文文无奈地笑：“行吧，等我们有钱了。” 林西成问：“那我爸妈的房子？” 文文摇头，说：“我希望叔叔阿姨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财产，我们也一样。” 林西成答应了：“就照你说的办，我会劝他们。” 文文吃下最后半只馄饨，汤匙轻轻搅动，说道：“保守估计我拿到四百万的话，在国内读两三年书花几十万足够了。多的钱，交给你来打理投资，我不求高收益，每个月有点零花钱就行，如果我读书的时候，能兼职继续上钢琴课，收入就更不成问题了。” 林西成问：“不去留学了吗？” 文文说：“书要读的，学什么还没想好，但肯定不留学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林西成猛点头：“我也舍不得，要是你出国留学，我就和你一起去留学，我一个本科文凭，将来上升空间有限，前几天组里讨论，发现有两个同学今年就准备考研的，我也该考虑起来了。” 文文说：“今晚郭总监就和娇娇讨论了这个事，娇娇对事业有追求，那学历也要跟上才行。” 林西成笑问：“唐娇反感吗？” 文文摇头：“当然不，她很崇拜郭旭东的。” 林西成收了碗和汤匙，说道：“我们的事，能不能明天再告诉她？我想就属于我们两个人知道，一个晚上也好。” 文文乖巧地点头：“我不说，就我们俩知道。” 林西成捧着碗走了几步，回过头问：“你觉得，我们的相处有变化吗？” 文文眸光轻灵转动，起身跑过来，踮起脚凑上来亲了一口，笑着问：“你说有变化吗？” 林西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用额头顶了顶文文的脑袋，才捧着碗去厨房。 这一边，吃饱喝足的唐娇，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郭旭东忽然接到工作电话，去书房已经快一个小时没出来了。 她打了个小瞌睡后，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碟，在厨房一顿忙碌，最后按下洗碗机的按键，舒展筋骨走出来，就看见大鱼缸旁边又多了小鱼缸，鱼卵被分出来了。 郭旭东终于从书房出来了，抱歉地说：“又把你丢下了。” 唐娇不在意：“外国人又不过国庆节，又有时差，我能理解的。” 她指着小鱼缸说：“要是都变成鱼了，挤得下吗？” 郭旭东道：“就换到大鱼缸去，现在是因为鱼卵对水质要求很高，不让大鱼小鱼互相影响。” 唐娇很是佩服：“你懂得真多。” 郭旭东摇头：“我什么都不懂，我爸告诉我的，他昨天没来得及过来，很多鱼卵已经死了，还把我骂了一顿。” 唐娇看着他：“你都这么大了，爸爸还会骂你？” 郭旭东说：“我老了也是他们的儿子，这没办法，再说我真的不懂。” 唐娇说：“我爸爸妈妈已经不骂我了，他们不敢骂我，在家里我是大王，所以以后你也不可以骂我。” 郭旭东说：“你不好的话，一定是我不好在先，骂你干什么？”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肉麻。”唐娇笑着，双手环住了郭旭东的腰肢，轻声呢喃，“连文文都说你身材好，游泳馆的救生员都不如你。” 郭旭东亦是目色暧.昧，气息暖暖地说：“你在水里，像美人鱼，比美人鱼还美……” 唐娇勾着他的脖子轻轻一跳，就被郭旭东抱起来，鱼缸里氧气泵咕嘟咕嘟有节奏地响着，可是他们的心跳早就乱了。 隔天是长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一夜甜蜜的唐娇兴奋地起了个大早，不仅给郭旭东准备了早饭，还画了全套精致妆容，但最后抹口红时，看见手机里跳出文文的微信，顺手打开看了眼，就看到：娇娇，我和林西成在一起了，昨晚他向我表白的。 激动得她手一哆嗦，口红在脸上划了一大条，郭旭东看见她这样跑出来，吓了一跳，担心地问：“怎么了，你爸爸的姐姐又来了？” 娇娇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欢喜地举着手机给他看：“林西成终于有脑子了，我都担心死了，怕文文哪天就心灰意冷，这个人笨是笨得没药救了，连我家唐姚都不如。” 郭旭东说：“那也别这么激动，快去看看你的脸。” 唐娇摸了一把，满手的口红，跳起来跑回卫生间去。 郭旭东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再晚要迟到了。” 唐娇却是笃定：“今天已经没什么人上班啦，路上很空的。” 正如她预测的，长假前最后一天，上班的人至少少了三分之一，高.峰时间也没那么堵，郭旭东把人送到公司后，约好了下班接她的时间，他订了餐厅，要带唐娇浪漫一下。 可是娇娇现在对自己的浪漫，毫无心思，完全沉浸在文文那边的喜悦里，想要找文文聊天，又怕耽误他们二人世界，之后到公司，遇到几件突发的事一忙碌，转眼就下午了。 文文照常来琴行上班，林西成则是今天就停课了，送她过来后打算陪到下课一起回去，但文文觉得他在这里太无聊，要他晚上再来接。 明明朝夕相处的人，身份有了变化，短暂的分别都变得依依不舍，前台小姑娘已经看出端倪，悄悄问裴老师是不是确定关系了，文文脸红着笑而不语。 林西成回到家后，上上下下打扫屋子，拖着吸尘器站在文文房门口时，就心想什么时候再下一城，两人能睡到一起…… 他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文文还小，他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么快就动坏脑筋，他疯了吗？ 冷静下来后，看着时间差不多，林西成便出门去接文文下班，半路上接到老妈电话，托他去蛋糕店订个生日蛋糕。 林西成给文文发了消息，调转方向，去老妈指定的饼房。 文文下课了，送学生和家长出来后，和前台核对国庆节的上课时间，确认明天是休息的，便满心期待能和林西成出去逛逛。 之后辞别同事们，走出琴行，已是万家灯火，她站在路边等林西成，知道他在开车，不方便联络，就耐心地看看手机里的新闻。 “小妹妹，能不能帮个忙？”忽然一个阿姨走到面前，满脸焦急地说，“我朋友在车里昏过去了，她有病，帮我一下好吗？” 心地善良的姑娘，立刻跟着阿姨走来，凑到打开的后车门前，往里面张望。 车厢里黑洞洞，她下意识地凑近了些，突然车灯打开，她惊悚地看见了妈妈的脸。 “文文啊。” “妈……啊……” 她的后背被人猛地一推，扑倒在后座椅上，妈妈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里拖，后面的人则推着她往里塞，砰地一声车门关了，那人跳上副驾驶，就喊：“开车！” 裴雅反应过来要挣扎，被妈妈扇了一耳光，她的头撞在椅背上，从后窗看出去，就看到林西成的车，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了琴行门口。 “给我老实坐着，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张春低声呵斥着，“还想跑？” 她的手机响了，张春伸手要夺过去，文文死命地捂着，背过身去哆嗦着接通了电话，大声喊着：“林西成，救我……” 第265章 放我下去 一声呼救，激得人心碎，林西成很快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抢夺手机。 后来咚的一声，便听见张春的声音传来：“找谁救你，我是你妈，我带你回家，我要杀了你吗？” 林西成下车四处张望，什么也看不见，再后来一阵悉悉索索，手机就挂了，他再打过去，手机关机了。 跑回琴行，前台姑娘说裴老师刚出去没多久，他恳求前台调监控，果然见文文被一个陌生女人带走，接着被强行塞进了车里，就几分钟前。 前台都吓坏了，林西成知道让琴行报警不现实，里面还有那么多学生和家长，隔壁辅导班学生就更多了，他用手机拍下了这段视频，记下了车牌，也请前台姑娘保存好监控录像原始文件。 走出琴行，心狂跳的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拨打110，报警有人拐卖妇女儿童，当街抢人。 110接警后迅速对应，林西成又给周警官打了电话。 周警官今天刚好当班，正在巡逻，但他不在这片辖区，表示会联络这边的同事抓紧找人，并叮嘱林西成不要做出激怒的事，要保持冷静。 林西成说：“周警官，现在是我最后的冷静，我无法保证找到裴雅之后，会对她妈做出什么。” 周警官叹气说：“小林，你动手了，做出冲动的事，她就能反咬你一口，说难听的，你被拘留或者判刑，你进去了，谁来照顾小裴呢？” 林西成顿时冷静下来：“对不起，周警官，我明白了。” 周警官说：“你原地等，也不知道现在车子跑去哪里了，我们这边联网的，我帮你等消息。” 这一边，车子不知要开去哪里，文文蜷缩在后座角落里，头发凌乱，衣领都被扯坏，两边脸颊都被妈妈扇了耳光，手腕上全是争夺手机时，被她用指甲划破的伤痕，连皮带肉还在流血，胳膊和背上都被拍了好几下，背心那一下，她现在还觉得疼。 张春也是满身狼狈，一头的汗，但总算把女儿制服，抢到手机关机了。 “好好的母女俩，弄成这样子，所以说小姑娘交了坏道就完结了。”前排刚刚负责骗走文文的女人，呵呵笑着，“阿春，回去好好教一教，到底自己女儿，打么不要打，给她讲讲道理。” 张春狠狠白了眼女儿，呵斥道：“听见伐，你昏头了，把你养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 文文说：“停车，放我下去。” 张春盛怒，手指头猛地戳在裴雅的脑袋上：“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文文冰冷的目光看向母亲，很大声地重复：“停车，放我下去。” 啪的一记耳光扇在文文脸上，她两眼发黑，耳朵嗡嗡响，脸颊更是火辣辣的刺痛。 张春又猛戳女儿的脑袋，拍打她的胳膊：“小畜生，你再讲一遍，你喉咙再响。” 文文突然扑向妈妈，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张春吓得魂飞魄散，一开始还赌女儿不敢怎么样，直到脖子被越掐越紧，已经喊不出声了，抓着女儿的头发，胡乱拍打她。 前面的女人转身来拉，可是不论怎么威胁殴打，文文就是不撒手。 开车的人被吓得也抓不稳方向盘，只能把车靠路边停，开了车门来拉人。 车门一开，文文就松手了，她的目的是下车，下车才有机会逃，可是门口被堵着，她拼尽全力伸出半个身子，可突然被抓住头发往后扯，缓过气的张春把女儿拉了回去，劈头盖脸几下耳光，打得文文差点昏过去。 副驾驶的女人摘下丝巾，合力把文文的手捆了起来，当文文瘫软地倒在一边，全车人都累疯了，张春亦是捂着胸口咳嗽，刚刚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了。 “阿春，结棍额，这小姑娘力气大得嘞，我看她身上没几两肉啊。”副驾驶的女人，让开车的朋友把空调开冷一些，她又累又热，喘着气说，“真的真的，这样的女儿真是白养了。” 文文倒在一旁，满身伤痕，刚才为了能逃出去，她拼命往外钻，外面的人强行往里推，胳膊蹭在门框上，擦了一大片皮，血红血红，疼得她都能感受到细菌正从伤口往身体里钻。 她现在没有半点力气了，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也被绑住了，就差堵住她的嘴，但她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满身的汗水，被冷气对着吹，她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阵电话铃响，站在路边的林西成手颤抖了一下，是周警官打来的电话，确定了那辆车在哪条马路上，附近的交.警已经去拦截了。 “小林，你慢点开车，不要……” 周警官话没说完，林西成已经坐进车里，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今天是国庆节的前一天，每年城市各区域道路警力最强的日子之一，此时，交.警已经拦下了张春那辆车，派出所的警车也迅速赶到，几个人都被吓懵了。 民警命令他们开门，开车的人一慌张，把前后门都解了锁，民警一打开门，被捆.绑的文文就倒下去，幸好被他们抱住。 “打120……” “下来下来，你们几个下来，快点！” “小姑娘，你醒醒，小妹妹……” “我是她妈妈，我是她妈！” “什么妈妈，闭嘴，双手抱头蹲下！” 文文视线模糊，耳边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也有围观的群众开始靠拢，有民警在喝止：“不要拍，散了散了……” 很快，救护车呼啸而来，文文被放上了担架，仰面而卧，头顶是漆黑的夜空，她几乎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睁眼。 “文文！”熟悉的声音，猛地从远处传来，一片乌云散开，月亮探出了脑袋，黑夜被点亮，她也很快被送进了亮堂的救护车车厢里。 “我是裴雅的男朋友，是我报的警。”林西成拨开人群冲进来，直奔救护车。 医生和民警确认后，放林西成上车，文文被救护车里亮堂的灯光刺目得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林西成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文文，我在。” “林西成，我要告她，我要告我妈……” 林西成点头：“证据我都保留好了，琴行门前有监控，我给唐娇发消息了，郭旭东会帮你请最好的律师，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要告到底。” 文文抬起满是伤痕的手，摸了摸林西成的脸颊：“抱抱我……” 边上拿着棉花双氧水，想要为文文消毒伤口的医生，见多了救护车里的绝望和生死，也禁不住被年轻女孩满身伤痕勾得眼圈发红，便没有阻拦，由着男生把女生抱在怀里，医生放下东西，转身用纸巾擦了擦眼睛。 林西成也怕耽误文文消毒伤口，很快把她放下了，询问医生他们要去哪家医院后，给唐姚唐娇发了消息。 唐娇这边，已经坐在车里半天不说话，手机一响，她立刻打开看。 “找到了？”郭旭东一面问，一面就发动了车子。 唐娇告诉他医院，车子就开出去，娇娇没忍住，捂着脸哭了。 路上，郭旭东的手机响了，他开免提接，朋友那边已经联络了律师，反馈过来说，女孩子的妈妈已经构成犯罪，他们不告司.法部门也会追究，要是女孩子乐意，顺便告她母亲虐.待也没问题，这种官司不难打。 郭旭东问：“她们的确是母女，会不会被调解成家庭纠纷？” “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不接受调解就行了，再说，她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满大街都是警.察，要抢人也不是今天。”朋友很鄙夷地嘲讽着，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我这边随时帮你安排最好的律师，只要女孩子想告，一定让她妈进去。” 电话挂了，郭旭东抽了纸巾递给娇娇，安慰道：“不哭了，你还要照顾文文呢，她看到你哭，又要愧疚了。” “对不起，又麻烦你，我们的约会也……”唐娇哽咽着。 “傻了是不是，林西成都比你爽快，直接来找我请律师，你为什么要对不起？”郭旭东趁着红绿灯，搂过娇娇亲了一口，哄道，“如果不是一开始帮文文，我们怎么交流感情，怎么互相了解，文文才是我们的大媒人。娇娇，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说好的，要一起保护文文。” 唐娇擦掉眼泪说：“我听话，我不哭了。” 郭旭东笑道：“待会儿到了医院，看看能不能给文文安排单独病房，能花钱办到的事，就别计较了。” 唐娇说：“林西成有钱，虽然不能和你比，他也不缺钱。” 郭旭东嗔道：“这么小气，要算的这么清楚。” 唐娇说：“当然要让他英雄救美啦，功劳都是他的。” 郭旭东颔首：“林西成还是很冷静的，这种时候自己瞎找没用，只会浪费时间。” 刚好唐姚打来电话，他已经气炸了，正打车赶往医院。 唐娇听到哥哥的声音，忍不住又哭了：“我想妈妈，我想回去抱抱她。” 唐姚嗔道：“哭什么，别哭了，留着力气打坏人，我现在想把张春的头拧下来。” 第266章 她太小看文文了 以暴制暴是不可取的，唐娇也能冷静地劝哥哥几句，不久后等他们都到达医院，文文正在验伤，等待验伤报告。 林西成在外面见到他们，唐姚拍拍他的肩膀：“找到就好。” 唐娇问：“张春打她了吗，文文伤得很严重吗？” 林西成说：“看起来很惨，好在大部分不是重伤，她说背心很疼，拍了片子，现在担心肺部受伤，要观察几天的。” 郭旭东说：“给文文安排单人病房吧，我去沟通，你留在这里等她出来。” 林西成点头：“麻烦你了。” 郭旭东带着唐娇离去，要询问这家医院是否有好一些的单人病房，如果没有的话，伤情不严重，会考虑转院，毕竟对文文来说，她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这一边，唐姚和林西成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林西成低头双手抱着脑袋，在好朋友面前，他不用假装坚强。 “我听唐娇说，张春犯法了。”唐姚问道。 “嗯，非法拘禁什么的，文文也说了，要告她妈。”林西成点头。 唐姚很震惊：“是文文说的？” 林西成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说：“昨天晚上，我跟她表白了，说我喜欢她，说我爱她。” 话题突然转到这上头，唐姚没反应过来，愣一愣后笑道：“文文开心吗？” 林西成说：“对不起，跟你说这样的话。” 唐姚大大咧咧地挠挠头：“我也没你们想的爱得那么深，我就想文文能开心，能过得好些。” 林西成说：“我把我把她让给你的话也说了，她很生气，差点跟我拗断，还好我稳住了。” 唐姚一脸嫌弃：“你什么意思，不是坍我的台吗，搞得我追文文的时候，是你成全一样。我跟你讲，那个时候，我对你是有敌意的，好在你识相。” 林西成拍拍他的肩膀：“我该谢谢你。” 唐姚哼道：“谢我什么。” 林西成笑道：“你的表白，让文文意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友情、兄妹情还有爱情，她才知道她喜欢我。” 唐姚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走开点，算你了不起。” 此时，有民警来找林西成去做笔录，还要到琴行去调监控，便只能留下唐姚等待文文验伤出来。 好在郭旭东和唐娇很快回来了，他们已经交钱安排好了病房，但是要拿文文的证件，刚好文文结束了验伤，坐着轮椅被推出来了。 “我不想住在医院里，我想回家。”文文虚弱但神情坚定地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很多擦伤挫伤，胸片拍了也没事的。” 唐娇绷不住，一见文文就掉眼泪，哭着答应：“我们回家，现在就走。” 留守的女民警和所里联络后，告诉文文，她妈妈会被拘留，林西成那边调查取证后，要过几天才正式开始查，这几天她妈妈都出不来。 文文冷漠地说：“我服从一切安排。”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作为女儿，她不会去为妈妈争取任何机会，关就关吧，她不在乎。 而案件要过几天才调查，大家也都明白，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好日子，更是大日子，民警同志们要去保卫更多地方和更多市民的安全。 于是文文没有住院，办完手续后，被郭旭东送去了林西成家。 新康里弄堂这边，这么晚了，汪美丽接到居委书.记电话，派出所联系他们调查张春，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人肯定是进去了。 “我不知道裴厚德电话呀，他有没有回来过，你等等我去看看哦。”汪美丽起床下楼，站在门口张望半天，最后直接拍门摁门铃，里面毫无反应，她说，“书.记，裴家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林国庆不放心，跟下来看情况，汪美丽不想引起其他邻居的注意，拉着老公上来后，才说：“张春进去嘞，书.记说的，什么情况我也不晓得，你说我要不要跟林西成讲讲，他们应该会找文文的吧。” “你通知一下林西成吧。”林国庆叹气，“让他先做判断，不要吓到文文，不过叫我说，张春进去也蛮好，文文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汪美丽知道，丈夫善良敦厚，一辈子没怎么跟人吵过架，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帮儿子到校门外抓小流氓了，他现在能说出这种话，张春真的是失尽了人心。 她打开微信，给儿子发语音：“成成，妈妈跟你讲呀，你用耳机听哦……” 这一边，林西成刚刚和民警在琴行外分开，所幸这个时间琴行和隔壁的辅导机构都已经放学了，不然引起学生和家长的恐慌，大家都很难做。 琴行老板倒是很通情达理，这是坏人的错，不是裴老师的错，如果之后不能及时恢复来上课，他会想办法和家长沟通，只是一两节课，耽误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希望裴老师能回来。 林西成对老板的理解再三表示感谢后，才要开车回家，在车上接到妈妈的语音消息。 他想了想，给妈妈打了电话，既然妈妈都知道了，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比提心吊胆要好。 林国庆靠在床头，看着老婆和儿子讲电话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眼泪也掉下来，他顿时紧张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妈妈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我们帮忙随时联系我们。”汪美丽挂了电话，抹了把眼泪，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丈夫。 林国庆气得不行：“那是她亲生女儿，她、她怎么……” 汪美丽叹气：“就是觉得亲生的，可以随便怎么样，她好歹还是混江湖做生意的人，这点法律都不懂吗？” 林国庆说：“怕不是不懂，是以为不会有人抓她，她太小看文文了。” 林西成家中，郭旭东在厨房煮白米粥，唐娇帮文文尽量不让水碰伤口地洗了个澡，唐姚帮不上忙，就跑出去买了一大堆水果和零食回来，刚好碰到林西成回家。 “她不肯住在医院，郭旭东都给她安排单人病房了，她想回家。”唐姚说，“我们问了医生，说的不要紧，就是伤口好好保护一下。” 林西成帮他拎了一袋食物，进电梯后说：“你猜张春怎么跟民警说的？” 唐姚摇头，不及听，已是满脸嫌恶。 林西成说：“逼停车子后，民警一开门，文文就摔出来，差点头撞地。执法视频和照片都能看到，文文被绑了手脚，民警问他们为什么，张春说女儿有神经病发疯了，不把她绑起来，车子不能开，要出车祸的。” “＆%￥……”唐姚骂了脏话也无法解恨，气得一拳头打在轿厢墙壁上。 林西成嗔道：“消消气，你手砸坏了，唐娇要骂我的。” 唐姚问：“警.察相信吗？” 林西成摇头：“怎么可能，虽然抑郁症是精神疾病，但不是疯子也不是无自主行为能力人，张春之前又是报案说女儿失踪，又是诬告她偷家里东西，派出所都有记录的，周警官那边已经发资料过来了。我估计张春现在也没钱打官司的，真的走诉讼程序，她逃不掉法律责任。” 唐姚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另外有话，两人走出电梯，他问：“张春还能翻盘吗？” 林西成点头：“毕竟是亲母女，文文可以为她求情的。” 唐姚立刻来火了：“那怎么行？” 林西成说：“不会的，现在要告她的人不仅是执法机关，还有文文自己。” 他们进家门，郭旭东熬好了粥端上桌，和两人点了个头。 只见唐娇轻手轻脚从小房间出来，向男士们比了个嘘声：“睡着了，我帮她吹头发，她就眼皮搭住，刚刚躺下我没说两句话就睡着了，让她睡吧，东西不急着吃。” 唐姚便说：“那我先走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文文还不方便。” 郭旭东问唐娇：“要不要留下照顾文文？“ 唐娇瞥了眼林西成，嘴上嫌弃，心里是高兴的，说道：“人家现在什么身份，我在这里要讨他嫌的。” 林西成满心感激，要送大家，被唐娇撵回来：“守着文文，她随时会醒。” 目送三人进电梯后，林西成才关门，回到小房间看了眼，文文的确睡得很安稳，他也放心了，便先去洗澡，他衣服上还有文文伤口的血迹。 郭旭东把兄妹俩送回新康里，唐娇飞奔进小路，要去拥抱一下妈妈再走。 唐姚嘴上嫌弃妹妹傻，心里对她选的男朋友已是千万分的放心，郭旭东一次次为了文文的事奔波，当然是因为唐娇，对妹妹的朋友尚且如此，对自家妹妹更不必说了。 家里，姚玉芬被突然跑回来的女儿吓了一跳，唐娇却不由分说狠狠拥抱了妈妈一下，然后急急忙忙说郭旭东的车还在路口，不能堵住其他的车，转身就跑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肯定是要担心的，纷纷下楼来，便见小路口路灯下，两个高个子的男人在车边，其中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儿子。 “我们走啦！”唐娇朝爸妈挥挥手就钻进车里，郭旭东向这边欠身致意后，便上车离开了。 唐姚送走妹妹，慢悠悠地走回来，扶着老妈的肩膀一摇一晃往回走，笑道：“她人来疯，你别睬她。” 唐志明站在家门口，担心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那是郭旭东吧，娇娇怎么了？” 第267章 你坚持的事情 到家后，唐姚才讲了今晚发生的事，唐志明和姚玉芬都呆住了，姚玉芬愣了半天，就找手机给女儿打电话。 听到小姑娘在那头笑嘻嘻地说“妈妈我爱你”，她的眼眶湿润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也让女儿因为她的不公平而痛苦，女儿半夜跑出去，离家出走的时候，该多伤心。 “娇娇，妈妈会把房子平分给你和哥哥的，妈妈答应你。”姚玉芬说，“宝贝，妈妈也爱你，妈妈很爱你。” 车里的唐娇愣住了，甚至看了看手机来电，确认是妈妈的电话没错，那是她听错了吗？ 妈妈继续说着：“文文的事情，警.察会帮她的，你可以照顾她，但是不要随便帮她出头，千万不要跟张春吵架动手，她是个病人，往地上一躺，你说也说不清楚，记住了吗？” “嗯……”唐娇哽咽了，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郭旭东听见啜泣声，不禁皱眉，但什么都没说，静静地把车开回家。 下车后，牵着唐娇的手一路回去，平日里蹦蹦跳跳的人，今天乖巧又安静，不知道未来岳母在电话里对女儿说了什么，让接电话前还在大骂文文妈妈的人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进家门，唐娇拖鞋换鞋，郭旭东蹲下把她的鞋放进鞋柜，还没站起来，身后的人就伏在他背上，软绵绵地说：“我好爱你……” 郭旭东心里松了口气，起身来搂着唐娇的腰肢，说：“刚刚怎么又哭了，不喜欢看你哭，要知道你这么爱哭……” 他后半句没说完，唐娇就一下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不怕你，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喜欢我。” 郭旭东失笑：“那是，毕竟是大王，大王怎么能怕人呢。” 唐娇蹭了蹭说：“我好爱你，为什么我会这么幸运遇到你。” 郭旭东心下动容：“能遇见你，是我幸运。” 唐娇说：“我们本来就很幸福，遇到你之后更幸福了，你知道吗，妈妈刚刚竟然跟我说，她会把房子平分给我和唐姚，她还说她爱我，很爱我，天呐，我没听错吧。” “所以你哭了？”郭旭东心疼不已，“吓到我了，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还以为……” “以为妈妈又伤害我吗？” “我不该那么想你妈妈，对不起。” 唐娇说：“我是不是也太任性了，完全不考虑他们的难处。” 郭旭东摇头：“至少我个人认为，你该和唐姚得到公平待遇，你坚持的事情，可以改变很多人的想法，当社会上的一切能真正做到平等，将来的父母们也就不会再认为儿子女儿需要区别对待。过去这两者之间，一直在恶性循环，你就是切断这种循环的人，哪怕只能顾全自己，力量微弱，可今天有一个人，明天就会有更多人，世界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唐娇呆呆地看着他，懵懵地笑道：“我、我没想到那么多，原来我这么伟大的吗？” 郭旭东笑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伟大的。” 唐娇肉麻得直哆嗦，而她一笑，郭旭东的心都酥了。 夜渐深，林西成忙完家里的事，再次来小房间看了眼，文文依旧熟睡着，他很轻地关上门，便也回房间去了。 心里担心着文文，很难安眠，辗转至凌晨才睡着，这一觉倒是沉，醒来时不禁恍惚，隐约听见客厅有声音传来，他顿时清醒了。 客厅里，文文已经把电视机音量开得很低，也压不住鼓乐声沸反盈天，她坐在餐桌边吃加热的白米粥配榨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视。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林西成走来，“我睡过头了。” “我们不是说好，彼此作息自由嘛。”文文温柔地一笑，但嘴角的淤青令人心碎，她也感觉到了疼痛，控制着嘴唇幅度，说，“我也是被备忘录提醒吵醒的，还好没错过，今天要看阅兵式。” 林西成想起来：“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文文说：“看完阅兵式，你回家去吧，陪叔叔阿姨吃个午饭。” 林西成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只道：“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 文文温和地说：“去吧，这样我会安心些。” 他心里很不安，坐下问：“有没有不舒服，背心还疼吗？” 文文摇头：“我很好，就是身上有点疼，我没事，真的没事。” 第268章 就是因为，唐姚人好 林西成的手机响了，是唐娇打来的电话，说她联系不上文文，微信不回手机也关机。 文文笑着接过电话：“我手机坏了呀，留在派出所当证物，我等下看看能不能用你给我的手机登录微信，我那个电话卡也没拿出来。” 唐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支招说可以有好友验证，在唐娇的指挥下，文文用她给的旧手机登陆了微信。 林西成挂电话前问：“你找文文干什么？” 唐娇兴奋地说：“叫她起来看阅兵式。” 此刻，文文已经把电视机音量开大了，抱着手机和靠垫，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面看阅兵式，一面和唐娇发消息。 祖国强大昌盛，一切安宁美好，可林西成却觉得自己莫名忧心，可他是要照顾文文的人，他不能把这些情绪露在脸上，于是去刷牙洗漱，给自己也盛了粥，坐到餐桌边吃。 “粥是郭旭东烧的。”他一面吃，一面说。 “是吗？”文文回头来，很是新鲜，“昨天晚上烧的？” 林西成点头：“但是你睡着了，唐娇说还是让你睡，就没叫你起来吃东西。” 文文想了想，问：“那你也没吃东西，我看一整锅粥没动过。” 林西成说：“我吃过东西，没饿着。” 文文微微一笑，转身继续看阅兵式，升旗仪式开始，她笔笔直地站了起来，林西成也不得不放下碗筷，跟着站了起来。 升旗仪式结束后，文文拿起靠垫要再坐下，见林西成也站着，不禁笑了，立刻跑来餐桌边坐下。 “沙发上不是挺好？” “我都忘记，我是你女朋友了。” 林西成一口粥刚要送进嘴里，停下来看着她，故作不高兴：“这怎么能忘记？” 文文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看着电视机的画面说：“是还没习惯，不过，以后我不需要靠枕，有你就好了。” 林西成说：“那下次要叫我一起吃早饭，以前我们作息自由，是怕互相打扰，怕生活得不自在，以后就用不着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一体的。” 文文答应：“知道啦，以后只要不是快饿死了，一定和你一起吃饭，除非我不想和你一起吃。” 林西成嗔道：“你又学唐娇，什么都要杠一下，那还有件事，不如也商量一下？” 文文好奇地看着他：“什么？” 林西成却亲了她一口：“今晚，睡大房间好吗，以后我们一起睡。” 文文的脸瞬间通红，连带伤痕也变得更醒目，林西成心疼了，转身去冰箱拿了一罐汽水，给她敷在嘴角上。 “疼吗？” “有一点……” 林西成这次没有怂，坚持道：“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我们现在这样，还是像合租的室友。” 文文轻轻点了头，因为害羞，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电视机里女兵方阵英姿飒爽，陡然在心中升腾起勇气和信念，双手抱紧了林西成：“我愿意的，这样我就不怕做恶梦了，因为有你在身边。” 林西成说：“不过，你现在能让我把粥吃了吗？” “吃吧，吃吧。”文文赧然一笑，松开了手臂，但擦伤的伤口经过一夜已经开始结痂，稍有动作，还没成熟的血痂就会拉扯皮肉，疼得她皱眉头。 “去沙发上老老实实坐好，别乱动。”林西成说，“等你伤口都好了，休息天的时候，带你去迪士尼。” 文文很期待：“上次就缺你，我一直很遗憾。” 林西成抢先道：“就我们两个，我妈什么的以后再说。” 文文咕哝了声：“小气……” 可是林西成很喜欢自己这份小气，他曾经的“谦让”将是一生的黑历史，他很乐意用这份小气来“洗白”自己。 迅速喝完粥，林西成来沙发上陪文文一道看阅兵式，热血澎湃之后，还是在文文的劝说下，决定回家给爸爸过生日。 临出门前，文文送他到玄关，说：“我妈在拘留所，其实我现在回新康里很安全的，我很想和你一起去给叔叔庆祝生日，但是你看我这个样子，会让他们担心，等我好了再见面好吗。” 林西成当然体谅她的心意，要她再去躺着休息，下午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早点休息。” “知道……路上慢点开。” 家门关上了，文文站在门前，听见电梯的动静，直到楼道里安静下来，家里家外，都没声音了。 缓缓走回沙发前，弯腰从沙发上拿手机，看见手腕手背上布满抓痕，昨天车厢里和妈妈对抗的情景又回到眼前。 她很累，甚至没有力气拿起小小的手机。 转身走去小房间，在门口停了停，又往林西成的卧室走来，疲倦地在他的床上躺下，伸手摸了摸床单，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很快，她就睡着了。 离家后，林西成去西饼房拿了预定的生日蛋糕，把车停在新康里外，一路进弄堂都被邻居夸赞有孝心。 刚好碰上妈妈和姚阿姨从居委会回来，她们小组长和退休党员一起去居委会看阅兵式，开好茶话会散了。 汪美丽和姚玉芬都很关心文文，得知她没事，便又问起了张春。 林西成冷漠地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联系裴厚德，反正文文不管，我们也不必管，她在里面有吃有喝，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位阿姨都叹气，说夫妻俩放着好日子不过，往死里折腾女儿，姚玉芬多问了一句：“她这么歇斯底里地找女儿干什么呢，文文拿了她的东西吗？” 林西成暂时不打算提房子的事，只能敷衍：“那只有张春自己知道了。” 走到家门口，汪美丽叫玉芬两口子中午过来吃饭，姚玉芬说马上要一起去唐姚舅舅家，给他们留块蛋糕就好。 待母子俩上楼来，爸爸竟然已经烧好了小菜，就等老婆和儿子回来吃。 汪美丽惊讶地说：“你怎么烧菜去了，你不看阅兵式吗？” 林国庆道：“等你回来再手忙脚乱的，多吃力，我现在看重放好了，而且刚刚都在看阅兵式，厨房里就我一个人，笃笃定定。” 汪美丽笑容美滋滋地说：“今天你生日，还叫你动手，寿星老爷应该享福。” 林国庆拉着老婆一起去洗手，说道：“我一年到头都在享福，放假了就该我来做。” “你们两个可以了哦……”林西成放下蛋糕，吐槽了一句，他现在可以确认，从前不大乐意回家肯定还有个原因，是受不了爸妈太闪了。 不久后，爸妈上来换他去洗手，林西成叮嘱：“等下蛋糕给姚阿姨分块大的，唐姚喜欢吃甜的。” 提起唐姚，汪美丽笑眯眯地说：“快去洗手，上来妈妈跟你说事情。” 这个时间，唐姚的快递站里，一辆送货车刚到，但今天除了客户急着要，全站都不送件，所以只有他和一个师傅值班，还有许沁。 上午大家在站里用电脑看的阅兵式，许沁还带了零食和汽水来，一起难得在快递站度过个轻松的上午。 这会儿卸完货，唐姚顺手就把件扫了，忙完看时间不早了，进来问许沁：“午饭吃什么？” “我早上看冰箱里有东西，给你们做点吧。”许沁说着，起身往冰箱走。 唐姚不经意低头，看见电脑椅坐垫上一抹新鲜的血迹，回头看许沁，她穿着长t，把屁股盖住了。 “你来月经了？”唐姚问。 许沁猛地回头，本能地拉长t恤护着身体，尴尬地看着他。 “我回去拿唐娇的裤子给你，很近的，马上回来。”唐姚自顾自说着，就这么走出去了。 许沁紧张不已，却听见唐姚对门外的师傅说：“小许睡觉了，别去吵她。”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长这么大，第一次从男生嘴巴里听到这话。 然而唐姚从他家妹妹初潮起，就经常帮她买卫生巾，她搬出去前，偶尔下班的时候还会被妹妹发消息，让他带两包回去。 虽然妈妈总是说他们这样不好，但兄妹俩完全不在意，唐姚连什么牌子好，什么尺寸该什么时候用，都一清二楚，自然他的生理卫生，比如会晨.勃，妹妹也懂。 电瓶车很快来回，顺路在便利店买了卫生巾，再回来时，许沁竟然还站着原地，满脸的不安和紧张。 唐姚突然意识到，许沁不是妹妹，他不该这么直接，把东西放在沙发上，说：“别介意，你知道，我有妹妹，从小就帮她买，这个裤子是她的，干净的……” 许沁双颊通红，不敢正视唐姚，声如蚊蝇地说：“谢谢。” 唐姚一笑，从柜子里拿了件工作服，爬到高处把监控摄像头挡住，跳下来出去后，把外面一道卷帘门也拉下了。 许沁的紧张渐渐缓解，打开唐姚递给她的袋子，里面有她妹妹的牛仔裤，还有一次性内.裤和卫生巾。 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己眼光不会错，这个晒得黝黑，终日和包裹快件为伍，满身灰尘、双手粗糙，性格也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男人，有一颗细致温柔的心。 当初决心继续留下打工，并不是唐姚时薪给得高，更不是这份工作吸引她，就是因为……唐姚人好。 第269章 看起来正常，又不正常 许沁个子高，唐娇的牛仔裤在她腿上短一截，肥瘦刚好能塞进去，她的腿又长又直，平时很少穿这么紧身的裤子，露出那一截小腿，美极了。 自然她没这么觉得，是叫唐姚来拉卷帘门时，唐姚俯身先看到了漂亮的小腿，拉起卷帘门，便见妹妹的牛仔裤，让许沁的大长腿展露无遗。 可是憨憨的钢铁直男哈哈大笑：“唐娇那个小矮子，腿是有多短。” 许沁摸了摸裤腿，问：“你妹妹知道吗？” 唐姚忙说：放心，她知道的，她说这条就穿过一次。” 许沁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唐姚摆摆手：“她没带走的衣服，以后基本就不会穿了，不是说不要了才送给你，她的衣服裤子多到爆炸，根本穿不过来，摆着也浪费。当然你不想要，我也不强迫，你再还给我好了。” 外头外卖送到了，他一面去接，一面指着许沁的腿说：“不过短了一截，是蛮奇怪的。” 许沁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拉开卷帘门时，某个人眼中是惊艳的目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都不好意思了，结果下一秒，人家就开始吐槽自家妹妹。 也是，只是同事关系，自己还表白在先，要是动不动满口溢美之词，才显得浮夸轻飘，就不是她喜欢的唐姚了。 更让她暖心的是，唐姚额外点了一份乌骨鸡汤，要她喝了暖暖身体。 他们吃午饭时，唐姚就收到妹妹发来的账单，看了眼边上静静喝汤的姑娘，他又气又好笑，爽快地给妹妹转了2000块钱。 商场里，郭旭东皱眉看着欢欢喜喜的唐娇，嗔道：“骗哥哥的钱好吗？” 唐娇说：“我没骗呀，他那我的裤子去哄女孩子，不该付钱吗，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 郭旭东一副了然于胸的笑意：“平时没少拿零花钱吧。” 唐娇满脸无辜地说：“他自己要给我，我不拿多不给面子。” 怀里抱着刚买好的新裤子，唐娇闻到食物的香气，她饿了。 郭旭东被拉着手往前走，要去觅食，他问：“什么时候，你能骗我的钱。” 唐娇停下，回头看着她：“你以前，也喜欢对方骗你钱吗？” 郭旭东忙说：“怎么可能，之前有空就是见面吃个饭，逛街看电影都几乎没有，彼此都没兴趣，至少我没兴趣。” 唐娇很好奇：“那为什么要维持关系。” 郭旭东说：“就不允许一个人，既在事业上拼搏，又很期盼家庭？不是每个工作狂，都不需要家庭的，我很需要，我的认知里，就想将来能有个伴侣，像我爸妈那样。” 唐娇得意洋洋地一笑：“现在是不是除了伴侣，还多了个精神小伙伴，我们是心灵相通的对不对？” 郭旭东笑了，搂过唐娇的腰肢：“想吃什么，让你的新晋精神小伙伴带你吃。” 唐娇碎碎念着：“唐姚这样会不会太暧.昧……人家小姑娘，会有幻想的。” 新康里阁楼上，林西成等妈妈上来后，他就准备走了。 他早饭吃得晚，但今天爸爸生日，菜还是爸爸做的，好歹每样都吃了些，自己喝着汽水，陪爸爸喝了两杯。 床.上的爸爸已经睡着了，喝了酒打着呼噜，很难得看到爸爸这样子，他今天应该很高兴吧。 林西成抖开毛毯给爸爸盖上，妈妈从楼下上来，拿着袋子，把冰箱里冷冻的馄饨都给儿子打包带走。 “不用了，我和文文会买东西吃。”林西成说，“你们自己留点。” 汪美丽说：“文文喜欢吃呀，妈妈这里还能再包的。” 林西成便收下了，指了指里头隔间：“你看好，别吐了，爸爸今天喝得有点多。”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不要紧，他今天高兴，走吧，妈妈送你下去。” 林西成问：“那唐姚的事？” 汪美丽连连点头：“放心，不找人啦，看看唐姚自己打算怎么办。” 林西成说：“他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汪美丽哈哈笑道：“姚玉芬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小家伙从前死活不肯谈恋爱不肯相亲，眼睛一眨动作都这么快，唐姚能有新喜欢的小姑娘，妈妈也放心了，不然你们好兄弟喜欢同一个人，尴尬伐？” 出了家门，就不再提这些事了，汪美丽送儿子出弄堂，自然又心满意足地享受了邻居对儿子的夸赞，在路边目送他车子离去，便高高兴兴回来。 但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不知是谁透露的风声，邻居们已经有人知道，说张春抓进去了。 “她是不是又搞骗子公司？” “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倒闭的啦，我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要是吸.毒哦！” “会不会又去打裴厚德那个小女人了，打人么是要拘留的呀。” 汪美丽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敷衍着听了几耳朵，走回家门口，看着对过黑漆漆的大门，黑洞洞的屋子，叹了口气：“好日子不过，作死。” 拘留所里，八个人的房间，其他几个人都在闲话家常，张春独自蜷缩在通铺的角落。 有看守人员过来，喊张春过去吃药，她只稍稍抬了抬眼皮，没有多的反应，便有人帮忙接过来，送到她面前。 “你是什么病啊？” “你到底为什么进来的？” 这里的人，多是打架的、聚众赌.博的、酒驾的，没几天都能出去，大部分人情绪稳定，气氛也算和谐，张春拿到拘留通知书进来后，一直不说话，也没有人欺负她。 看着药片，想到自己不吃药很可能再脑梗，就没命出去斗裴厚德斗裴雅，她顺服地把药片吃了，走到门口问：“我老公还没联系上吗？” “不太清楚，我帮你问问吧。”看守人员敷衍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她的两个朋友，也被拘留了，关在不同的屋子里，昨天她一整夜没睡，边上几个女人呼噜震天响，睡前还嘻嘻哈哈，完全没当回事，可她睡不着。 张春知道，这些打架的、赌.博的，行政拘留几天和罚款后基本没事，她们也未必在乎档案里有记录，可她不行，她的行为，是要走诉讼程序的，她很可能要被判刑。 但现在，她连请律师打官司的钱都没有，法院指派的辩护人，能保护她吗？ 越想越痛苦，张春蜷缩起来，在硬邦邦的大通铺上，睡得她浑身疼。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会放过你们，姓裴的不得好死……” 林西成离开爸妈家后，去买了一些文文爱吃的桂花糖藕，到家，屋子里安安静静。 他很自然地走去小房间看看文文，见屋子里没人，心里还一紧张，再往大房间来，便见文文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眉间的紧张顿时消失了，轻轻掩上房门，去厨房整理东西。 睡梦里的人，刚刚像是听见了声音，微微睁开眼，隐约看见门口有人影晃过，可是文文很累很疲倦，她睁不开眼，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睡，直到天黑，林西成觉得会影响晚间的睡眠，才来唤醒她。 醒来的人，懵懵的，呆坐片刻后，就先去洗澡。 已是晚饭时间，今天过节又是爸爸生日，林西成特地多做了几个菜，有文文爱吃咖喱大虾、芹菜炒鱿鱼、桂花糖藕、挂炉烤鸭和鸡毛菜汤。 睡了一下午的人，胃口很好，林西成说起妈妈要给唐姚介绍女朋友的事，文文饶有兴致地听着，还玩笑着打赌，看看唐姚和娇娇会谁先结婚。 一顿饭吃得很好，可是吃饱的人，很快就犯困了，林西成去厨房切个哈密瓜的时间，靠在沙发上的人，就已经迷迷糊糊。 “困了？”林西成过来，体贴地问，“不舒服吗？” “嗯，眼睛睁不开，吃太饱了。”文文笑着。 “那去床上睡。” “好……” 文文放下抱枕要站起来，林西成已经一把将她捧在怀里，文文还是很轻，轻得让人心疼，林西成很轻松地把她送回房间，小心放在了床上。 “我还没刷牙。”文文软绵绵地笑着。 “我抱你去。”林西成说。 文文连忙摆手：“我会不好意思的，不是在跟你发嗲呀。” 林西成便没有勉强，拉着她的手又回到卫生间，他退了出来。 没多久，文文出来，跟着他再次回到房间，林西成坐在床头，文文躺下后枕在他怀里，说着：“明天我能去上课，穿长袖就行，嘴角用遮瑕膏遮一下就行。” 林西成问：“你吃得消吗？” 文文嗯了一声，但没有说话，他等了半分钟，低头看，怀里的人居然睡着了。 早晨起来的忧心忡忡，再一次冒出来，文文这样不太正常，去掉上午看阅兵式，去掉晚饭时间，从昨晚到现在，她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怎么又睡着了？ 事实上，不论上午看阅兵式，还是刚刚餐桌上的聊天，她都神采奕奕、能说能笑。 晚饭胃口也好，除了其他菜，一盘桂花糖藕，她吃了将近三分之二，最后是林西成叫她少吃点，怕不消化。 她看起来正常，又不正常，心疼地看着熟睡过去的人，不，他应该明白，文文不正常。 把人平躺，盖上被子，林西成退出卧室关上门，又去厨房拉上玻璃门，试着拨打徐教授的电话。 让他惊喜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林西成忙说：“徐医生对不起，过节还打扰您。” 徐教授很热情：“不要紧不要紧，是不是裴雅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第270章 好好玩一天 夜深人静，林西成独自在餐桌边看电脑，耳机只戴了一边，是怕听不见屋子里其他动静。 电脑屏幕上播放着徐教授推荐的电影，帮助他了解抑郁症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会出现的症状，也让他看到照顾者需要面对的问题和自身的精神卫生管理。 徐教授说，文文的具体状态，要见面后她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昨天发生的事，显然对裴雅打击很大，甚至可能毁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徐教授很高兴林西成能及时联系到她，问题越早发现越利于治疗，裴雅今天这样不正常的嗜睡，也是其他抑郁症患者会出现的问题，而过多的睡眠导致血液里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于是越睡越困，越困越睡，即便是对普通人的身体也会造成不良影响。 眼看着电影中的病患将绳索套进脖子里，林西成暂停了播放，额头上一层冷汗，但见边上的手机亮了，是琴行老板打来的电话，他很紧张，他不想文文失去这个工作。 “您好……” “小林啊，这样的，我跟几个家长沟通了一下，他们愿意把课调到4号、5号上午，你跟裴老师说一下，2号、3号还是休息休息。” 林西成的心落下了，为表示感谢，他说会介绍身边所有有孩子的家长把孩子送来这边学习，老板哈哈笑道：“小林啊，你不要紧张的，我是真的看重裴老师，其实家长们也是。要知道，达到裴老师这个水平的人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但是人家看不起我们这种小琴行，我开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次，裴老师肯留在我这里，是我的运气，该我谢谢你们。” 林西成被影片“吓”到的心终于安宁下来，挂了电话后，再次点开播放，很幸运，患者被家属救了下来。 看着他们抱头痛哭，他也想起了自己那不断重复的噩梦，他不能让文文站到窗口，不能让她抛弃世界和生命。 徐教授说，事发到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裴雅竟然对那件事只字不提，这样并不好。 林西成则以为文文不说，他也不该提，能好好吃饭，能看玩笑，能看到阅兵式热血澎湃，虽然心中有隐忧，也一度以为，她是好了的。 可徐教授说，文文在逃避，她很可能在压抑心中更深的欲望，对于患者而言，精神疏导和药物控制同样重要。 徐教授要他继续正常和文文相处，不用刻意提起那件事，但之后总要面对调查，甚至还要见到母亲，提前做好心理调整很重要，可以在发现文文出神或悲伤时，温和引导她说出心里的话。 电影到最后，在家人的努力下，患者得到了治愈，并以自身的经历去帮助更多的人，过去一些矛盾和误解也随之释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抑郁症患者，和其他疾病患者一样，应该被重视和善意对待。 林西成眼睛泛红，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手机，在旅游app上搜索上海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安排路线，预估假期的客流量，避免需要排队和空间狭小的地方，他想带文文去呼吸新鲜空气，拥抱大自然。 准备好一切后，林西成回到卧室，文文睡得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担心，他甚至摸了摸鼻息，确认她是否还在呼吸。 之后便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有精神和体力来照顾身边的人。 第一次和心爱的人同床共枕，竟没有任何不适应，也许是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在夏天的午后一起打地铺睡中觉，但那时候是小伙伴是哥哥妹妹，现在，是相爱的人。 林西成睁开眼，亲了文文一口，才继续努力睡去。 午夜，整座城市安静下来，裴厚德起夜上厕所，回来后，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发呆。 手机的光亮，让浅眠的赵小娟醒来，看着男人的背影，她问：“你在想老婆了？” 裴厚德转身回来，倒是平静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小娟拧开床头灯，冷下脸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接到派出所电话后，就魂不守舍的。不是说了吗，我们在外地，不方便回来不管她的事，而且你们已经进入协议离婚的流程了。” 裴厚德凑近了些说：“她要是出不来，我是没办法对付裴雅的，等她一个人拿着一千多万动迁款远走高飞，我去哪里找她？” 赵小娟虽然不缺钱，儿子条件也好，她看中裴厚德并不是图钞票，但四五百万也不是小数目，若能到手里，总比没有强。 裴厚德说：“她死活跟我没关系，钞票跟我有关系。” 赵小娟皱眉想了想：“那你准备怎么办，去保释她？” 裴厚德说：“我也不懂怎么弄，就想先去看看，商量一下之后怎么办。” 赵小娟烦躁地躺下，关掉了床头灯，冷冷地说：“烦死了，那个女人真的烦死了。” 裴厚德说：“别烦，等我拿到钱，我们换一套大房子住，我写你的名字。” 赵小娟心一软，拉着他躺下，说道：“我跟你好，从来也不图你的钞票，我也是马上五十岁的人了，房子车子都有，儿子也不用我贴，就想老了以后，能有个伴互相照顾。张春对你不好，我来对你好，我只想你往后跟她撇清关系，再也不要见面了。” 裴厚德拍拍她，哄道：“只要离婚一下来，我这辈子都不再见她，你放心。” 一夜过去，隔天清晨，文文醒来要上厕所，睁眼就看见林西成躺在身边，她不自禁笑了，盯着看了几分钟后，才跑去卫生间。 林西成感觉到动静，醒来发现文文不在，但能听见卫生间门开关的动静，于是闭上眼继续“睡”，待文文回来，小心翼翼躺倒他身边时，突然醒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文文受惊，吓得懵住，可害怕的神情里却带着笑意，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早安。”林西成亲了她一口，“睡饱了吗？” 文文点头：“我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好像几千年那么长。” 林西成很心疼，但按照徐教授的指导，不去说这样不好，只道：“琴行给我打电话，把今明两天的课安排到4号5号，让你再休息两天。” “真的？” “真的，不是我求来的，你放心，是老板安排的，他很珍惜你，家长也是。” 文文很感动：“我会尽力教小朋友们，我会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们。” 林西成说：“那我可以通融一下，练琴时间增加到三个小时。” 文文委屈巴巴瞪着他：“你真的太坏了，剥夺我最喜欢的事。” 林西成竟是一本正经地说：“你每天跟钢琴三个小时，我就有三个小时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被剥夺的快乐，谁来赔我？” 文文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嫌弃地推开他：“肉麻死了……” 林西成哪里舍得放手，依偎着腻歪片刻后，时间不早了，他要开始今天的游玩计划，而且和邻居爷叔说好了，要把停车位让给他们的婚车队。 文文也还记得这件事，虽然不是很想出门，毕竟满身伤痕，很怕被人看见，有些地方还在疼，胳膊上大片的蹭伤也还没愈合。 但她知道林西成不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以为只是去找个地方吃早饭停车，很快会回来，便答应了。 他们下楼来，但见为儿子结婚操心的爷叔早就在这里等待，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很是有派头，见面就给文文塞喜糖塞香烟。 林西成把地锁钥匙给了爷叔，让他们不用了之后就丢去信箱里，道了恭喜后，早早把车开走了。 看见小区外马路上已经停了装扮好的婚车队，文文感慨：“汪阿姨曾经说，大楼房子没人情味，其实也不是，只不过大家接触少了，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谁家的事，哪里像弄堂里，一点点声音就传出去了。” 林西成笑道：“昨天跟我妈说了这件事，她很开心，嫁给我爸之前，小时候跟我外公外婆从浦西迁到浦东，住的是浦东那边沿江的平房，是租界时期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船工工棚改造的房子。房子要比我们弄堂里大很多，但生活习惯和弄堂一样，所以她热闹了一辈子，很怕住进楼房后，突然冷清下来。” 文文说：“有舒服的平房，为什么要来住阁楼呢，什么都不方便。” 林西成笑：“你看，小孩子了吧。” 文文不服气：“什么意思啦？” 林西成嗔道：“过着好日子，就不知道过去的人多辛苦了，你以为二三十年前交通也是这么方便，地铁四通八达的吗？上海第一条地铁线1993年才开通的，那时候也没有私家车，公交车也没现在多，从浦东到浦西上班，还要坐摆渡船，就算阁楼再挤，也是自己的家，更何况上班近了，心情也好。” 文文这下服气了，如果是她，为了工作方便，她也会选择新康里的阁楼。 “我们去哪里，你要过江了吗？”见车子往隧道开，文文不禁问。 “去上海中心登高，你看今天天气多好，能见度很高。”林西成说，“我们今天，好好玩一天。” 第271章 以后就跟着我 上海之巅观光厅，赶上一个能见度高的晴天，站在五百多米的高空360°俯瞰城市全貌，颇有君临天下的霸气。 “那里，就是新康里。”林西成指着家的方向，对身边的文文说，“能看见吗？“ 文文为难地端详半天：“你也看不到吧，我连你指的哪里都不晓得。” 林西成指着远处：“方向你总知道吧，东西南北不分吗？” 文文好不耐烦：“我怎么会不分东南西北，以前地理都是满分的，我要是和你同级，你肯定考不到全市第一名。” 林西成无奈地摇头，做作地说：“没有不耐烦，怎么会不耐烦。”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在照片上画了个圈给文文看：“呶，这个方位。” 从五百多米的高空看下去，从小生活的地方，热热闹闹的弄堂，变成了一个在照片上都标不清的点，而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若从宇宙俯瞰，也几乎不存在。 文文说：“可见，再大的世界，也是渺小的，上至宇宙，下至小弄堂里一间阁楼，人类应该对自己所在的世界之外的世界，拥有敬畏的心。” 林西成忍俊不禁：“怎么一下子，这么哲学了？” 现在还很早，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干净明亮，无风的室内太阳直晒，温度自不必说，沐浴在阳光里，至少对文文来说，很温暖很舒服。 这个点游客不多，但也不少，林西成尽量带着她在人少的地方驻足，这里还有许愿树和空中邮局，他时刻关注着 ，想等人少的时候带文文过去。 “这里这里，妈妈，我们家在这里……”奶声奶气的两个小女孩兴冲冲地跑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恐高，趴在玻璃上指着远方，对身后招呼，“妈妈，这里……” 漂亮的年轻妈妈追来，告诉小朋友不可以用手拍玻璃，从包里递给她们纸巾，要她们把玻璃上的手印给擦了。 文文轻声说：“好像是双胞胎，太可爱了，像洋娃娃。” 林西成也看出来了，分别穿着粉红和粉蓝蓬蓬纱裙的小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漂亮极了。 此时，从他们俩身边走过看着和郭旭东差不多年纪的男士，衣着挺括，气质温和，正与身边三位长辈年纪的人说：“浦东处在一个冲积层，我们脚下位于一个河流三角洲，这里土质松软，有大量的粘土，竖钢梁前，打了980个基桩，深度达到86米，再浇筑60000多立方米的混凝土进行加固……” 文文拉了拉林西成的衣袖，小声说：“是来看过我们新康里的建筑师，我以前就在杂志上看到过他，后来在新康里也遇见几次。” 林西成从爸妈还有文文他们口中听到过好几次的建筑师，总算有机会见到了，可惜他现在连名片都没有，不然是个很好的打招呼机会，毕竟未来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个项目里碰面，多认识人总没错的。 “舅婆。” “姨婆……” 只见洋娃娃们跑向两位老阿姨，奶呼呼的音调萌得人心软，她们拉着老人往窗边靠，老阿姨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很是怕高，笑着跟宝宝们讨饶，不敢靠近玻璃窗。 热热闹闹的光景，像是夫妻俩带着孩子招待来上海游玩的亲戚，文文轻声对林西成说：“人家私下里，还是别打扰了，我们走吧。” 林西成表示赞同，带着她往空中邮局的方向去。 挑选明信片时，文文发现林西成一直朝刚来的方向看，好像很想向那位建筑师搭讪，不禁要问：“不怕打扰人家吗？” 林西成说：“当然怕，所以搭讪方法要有分寸，如果我还在原来的公司，一定会过去打招呼的，人脉很重要。” 文文摇头：“万一人家觉得被你打扰了，下次想起来，不愿意跟你合作怎么办？” 林西成却说：“如果一直这么想，就交不到朋友，织不起人脉。只是为了工作而已，大可以脸皮厚一点，对他其实也一样，当然我的资历，没资格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文文问：“那要不要去打招呼。” 林西成说：“算了，我连名片都没有，听你的话，不打扰人家亲人团聚。” 文文点点头：“一定还会有机会的，你看我都碰到她好几次了，以后就跟着我，跟着我一定会再碰到的。” 林西成笑了，这些话多好呀，文文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病人，可谁能知道，她在出门前，睡了两夜一天，将近三十个小时。 那之后，他们分别为对方选了明信片，写的内容互相保密，拍照打卡后，投进了邮筒。 投完明信片，见不远处建筑师和家人在拍照，文文二话不说，拉着林西成就过去，主动表示要帮他们拍全家福，拍完之后当然也有个请求，就是帮她和林西成拍合照。 大家互帮互助，很是友好，两边分开后，文文把合照设置成了两人的微信对话框背景图，林西成在边上问：“你故意的吧？” 文文悄声说：“没有名片也不要紧，混个脸熟嘛，将来万一有工作上的接触，可以想起来今天的事，谈话就有切入点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认识他们。” 林西成很佩服：“难怪唐娇要叫你小精怪。” 文文说：“我不是小精怪，我以前根本不懂怎么和人打交道，今年夏天才刚开始学。” 林西成心疼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文扬起笑容：“不过林先生，能带我去吃早饭了吗，我很饿。” 林西成看了眼手表说：“咖啡厅应该开了，我们去吧。” 在阳光明媚中醒来的唐娇，看到文文的消息，举着手机给郭旭东：“他们两个，腻歪死了，竟然大清早跑去约会。” 郭旭东坐在床头，一面回邮件，一面扫了眼，说道：“你想去吗？” 唐娇摇头，昨天见识过假期的人人人人人，她今天哪儿都不想去了，顶多去超市买个菜，回家做饭吃。 郭旭东合上电脑，凑过来亲了唐娇一口：“去游泳吗？” 唐娇看着他色.眯眯的眼神，嫌弃道：“你想干什么？” 郭旭东用鼻尖互相蹭了蹭，被窝里的人痒得缩起身体，他色.气地问：“你说我想干什么？” 大清早的，自然是不会做坏事，郭旭东最近已经有了需要收敛一下的自省，毕竟是奔着四十岁去的身体，为了长长久久，纵然现在精力足够旺盛，也不能日夜贪欢。 刚好手机响了，唐娇一扑腾压在他身.上，伸手抓床头柜的手机，霸道地说：“我看看，是哪个小姑娘给你打电话。” 好巧不巧，来电显示是女生的名字，唐娇不认识，然而郭旭东却是存进手机里的，她竟然真的有一瞬慌张和难过。 可是郭旭东很从容地拿过手机，一手把唐娇搂在臂弯里，接通电话说：“喂，姐姐。” 来电的是郭旭东的表姐，医院儿科的护士长，今天她当值，碰巧看见小阿姨小姨夫，也就是郭旭东的爸妈去看病，两个人见到她，跟见到鬼一样，嗖地一下跑掉了。 “我抓到他们了，你妈乳.房有个块。”表姐严肃地说，“你有空吗，过来一下吧，小阿姨今天来做钼靶的。” 郭旭东的神情顿时冷下来：“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唐娇没听见电话里说什么，但是看郭旭东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怎么好，便离开了郭旭东的臂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郭旭东放下手机就起身，往衣帽间走，唐娇一起跟过来，便听他一面换衣服一面说：“我妈乳.房长了个块，他们两个今天去做检查，被我表姐碰到了，我现在过去。” 唐娇把他脱.下的睡衣捡起来，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郭旭东想了想，坦率地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也许虚惊一场，但我爸妈心情可能不太好，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见了你，是会高兴还是会尴尬。至于我自己，很想你一起去，你是女孩子，能和我妈聊一些女孩子才懂的话。” 唐娇说：“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在车里等你，你看情况怎么样，然后再通知我要不要进去。” 郭旭东笑道：“去了就一起进去吧，今天做检查确定要不要活检，我也不太懂，去了才知道。” 唐娇放下他的睡衣睡裤，就跑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再跑回来穿衣服，再跑回去化妆，郭旭东全部收拾好，唐娇竟然也化妆完毕，从头到脚得体又漂亮。 “你可以这么快的？” “我上班的早晨也很快不是吗？” 郭旭东摇头：“不上班的日子，你知道你最久一次化妆用了多少时间吗？” 唐娇见他还有心情玩笑，稍稍安心了些，起誓卖乖说：“我以后再也不拖拉，我保证。” 郭旭东缓缓深呼吸，张开手臂抱住了唐娇，心有了依靠：“对不起，让你一起担心了。” 唐娇温柔地说：“妈妈肯定没事的，可能就是个小结节。” 第272章 平时多关心 去往医院的路上，在很长一段沉默后，郭旭东问唐娇：“你和唐姚带叔叔阿姨体检吗？” 唐娇点头：“最近这几年，每年年头上，过了春节返工后，我哥会给快递站里统一安排体检，就把爸爸妈妈也带上。” 郭旭东赞许地说：“唐姚真是做得很好。” 唐娇说：“爸爸单位还有体检，所以他一年有两次，我妈是不好劝的，她会觉得浪费钱，每年能有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 郭旭东点头：“是这样，我们没必要把父母逼得很紧张，平时多关心就好。” 唐娇嗯了一声，没敢接话，她到底还年轻，历事少，这样的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应才好。 又过了片刻，郭旭东说：“那天你跑回去抱抱阿姨，我心里很感动，心想生女儿多好啊，能发嗲能撒娇，能和妈妈亲昵地抱抱，不管多大了都行……” 唐娇想了想，问：“你想说，你和妈妈很久没亲昵过了吗？” 郭旭东笑道：“当然了，亲昵实在太夸张，反过来我妈也会觉得我奇葩，但是类似妈妈我爱你这样的话，聊聊天什么的……”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后，继续说：“为了之前那段关系解除，我们从矛盾到和解，但母子父子之间，还是有了距离，这两年联系越来越少。虽然见了面还是有说有笑，他们也会跑来我家拿插头之类的，但我自己能感觉到，我疏忽他们了，就连体检，我也只是问一句，他们说没事，我就当没事了。” 唐娇摸一摸他的胳膊，温柔地说：“不是你不好。” 郭旭东说：“到这个年纪，身边的朋友就算忙工作、忙家庭，我若有需求，也一定会有人为我奔波帮忙。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哪里舍得耽误他们的时间，能静下心来，花几个小时谈谈心的人，越来越少。” 唐娇笑道：“又是要夸我吗，因为我来你身边？” 郭旭东点头：“但不是夸你，这是我的运气。我该对一切充满感恩，哪怕妈妈这次病了，我也要明白，我已经得到够多了。” 不久后，他们到达医院，准备下车时，唐娇忽然说：“我先不去了，在车里等你，不是因为害怕紧张，你别误会。我想今天，该是你和妈妈聊聊的，不要再分心分时间来介绍我，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郭旭东答应了，把前后窗都开了一条缝，提醒唐娇注意安全，就下车了。 这一边，表姐已经带着小阿姨去做钼靶了，郭为民等在外面，看到儿子，故作轻松地说：“你这次放假不出去？” 郭旭东说：“国庆节后会很忙，就不想出去了。” “你妈……做个检查很快就好。”郭为民显然不自信，避开儿子的目光说，“肯定没事的。” 郭旭东没开口，安静等待妈妈做完检查，刘慧出来时见到儿子，也是嘿嘿一笑没有底气。 表姐把他们带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又去帮忙催一下检查结果，再找一下主任医师，郭旭东跟上来要帮忙，被表姐劝退，让他们原地等候。 一家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刘慧慢慢扣上开衫的纽扣，忽然道：“老公，我嘴巴干。” 郭旭东立刻起身要帮爸妈去买水，爸爸让他坐下，转身就离开了。 刘慧看着儿子说：“他知道，我有话跟你讲，坐下吧。” 第273章 不愿把她让给任何人 郭旭东坐下，笑道：“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好吧，有病治病，你要跟我说什么？” 刘慧细细打量儿子，说：“这有没有女朋友，精神状态就是两样，妈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唐姑娘。” 郭旭东嗔道：“怎么啦，想催我结婚？” 妈妈白了他一眼：“我是要死了吗，急着盼你结婚盼你养小孩的，不就是长了个块。” 郭旭东帮妈妈整理一下衣领，笑道：“那你要说什么？” 刘慧端详着儿子，温和地说：“现在一切都好，你很幸福，妈妈也很开心，你喜欢小唐，我妈妈也喜欢。但是很多年后，比如五六年、七八年，也许妈妈不在了……” “喂？” “儿子，你听我说。” 郭旭东无奈：“好，你说。” 刘慧继续说道：“小唐三十出头的时候，你都快要五十了，你看现在妈妈这个岁数，你爸爸还能陪我来医院，他要是大上十几岁，我也不知道他的腿脚还好不好。儿子，如果五六年后，小唐开始意识到年龄差让她无法接受了，你千万不要怪她，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你们只要好聚好散就行。到那时候，你不要太难过，要放开手，让小唐去拥有新的幸福，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还可以有很多人爱她的。”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摇头：“妈，我很爱她，我不愿把她让给任何人，我只能说，我不会伤害她，不会让她难过。你要我保证什么，要我做将来随时放手的准备，我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刘慧看着儿子，他眼中的坚定，和当初要分手取消婚礼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郭旭东说：“我爱唐娇，是要努力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不是什么有一天我给不了她幸福，就要放手让她走。这没道理的，那她对我的爱算什么呢，就这么随随便便被无视吗？” 刘慧无奈地说：“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郭旭东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是为我好，也是为唐娇好，但我不能答应你。” 刘慧拍了拍儿子的手说：“好吧，你心里明白，妈妈就不多说了，如果妈妈有什么事，我也会积极治疗。但是人么，都要死的，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儿子，要是妈妈走了，爸爸那边……” 郭旭东摇头：“郭为民会生气的，你别跟我说，我不想被他骂。” 刘慧恼道：“一大一小，脾气都这么讨厌，不跟你们讲了。” 郭旭东笑问：“听口气，你也跟老爸交代过我的事了？” 刘慧说：“早晨大吵一架，我跟他说，我要是死了，将来他找女人，要找个本人和家里小孩都为人清爽的，不要给你添麻烦。他就发脾气了，早饭也不吃，我上个厕所的时间，他抽掉半包香烟，家里烟雾腾腾，气得我把剩下的半包香烟，捏得粉粉碎摔在他脸上。” 郭旭东一脸无语：“你们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几岁了，有意思伐？对了，爸爸哪里来的香烟，他自己买的？” 刘慧说：“大概心里烦吧，就买了香烟，早上一吵架，他受不了了。” 郭旭东问：“说起来，妈妈，你怎么发现这里有块的？” 刘慧看向儿子，噌的一下脸红了，别过头去，很敷衍地说：“洗、洗澡的时候呀……” 郭旭东本没有别的意思，却莫名感觉到几分暧.昧的气息，没好意思再问下去，干咳了一声说：“娇娇来了，在车里等我。” 刘慧很惊讶：“为什么不进来？” 郭旭东说：“她觉得应该给我们一家人说话的时间，要是她跑来，还要分精力介绍她招待她，这样没必要。但是她很担心你，也担心我，所以跟来了。” 刘慧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能交流沟通吗？” 郭旭东很自信：“为什么不能，她十几岁开始有自己的思想的时候，那个舆.论世界是二十几岁的我们创造的，我和她在认知和意识上，是我包容她，那就没问题了。” 此刻，唐娇正在车里和文文发消息，原本她不想打扰小情侣约会，是文文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吃午饭，这才联系上的。 她低头打字，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忽然车窗被敲了两下，她抬头，便见郭旭东的爸爸在车外。 “叔叔？”唐娇有些紧张，赶紧开了车门下来。 “我看这车子像郭旭东的，看到车里有人，我想就是你了。”郭为民和蔼地笑着，“小妹妹，怎么不进来呢，来都来了。” 唐娇说：“我想阿姨会不太方便的，所以……” 郭为民笑道：“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你有车钥匙伐，把车锁了，我们进去吧。” 唐娇和郭旭东来到时，医院里已经没地方停了，只能和其他车子一起停在外面马路上，郭为民出来买水看到儿子的车，郭旭东的车块头大，在哪里都很显眼，很自然就看到了唐娇。 唐娇把车窗关上，锁了车，跟着郭为民走，不敢多嘴问什么，就乖巧地跟在一边。 倒是郭为民对未来的儿媳妇很好奇，甚至很直接地问了：“小妹妹，郭旭东那么大了，你爸爸妈妈知道了吗，会不会反对你们？” 唐娇好好地说了家里的情况，她很坦率地说，父母没有反对但也不是完全支持，只是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郭为民觉得小姑娘很爽快，非常喜欢，一面走一面还拿饮料给她，说道：“以后郭旭东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唐娇忙说：“他对我很好很好。” 说着话，已经回到休息的地方，刚好郭旭东的表姐也来了，提前拿到了报告，拜托几位医生一起看过片子，现在主任医生在等小阿姨过去说话。 看着小姨夫带着女孩子过来，表姐惊喜不已，拍了拍郭旭东：“厉害厉害，以后你外甥找女朋友，我也拜托你了。” 玩笑归玩笑，看病是正经事，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就来见医生。 唐娇本来不打算进去，郭旭东也认为太多人涌入办公室不好，倒是表姐体贴，招呼唐娇一起进去，里面有位子，坐着别说话就行了。 她便抱着一袋饮料，坐在一旁凳子上，看办公桌前，郭旭东和他爸爸像左右护法一样，保护着坐在医生对面的妈妈。 “之前彩超也做了对吧……”医生的开场白，总是这么慢悠悠的，唐娇紧张地听着，一面悄悄拿出手机，搜索医生嘴里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医生最后的话说，安排时间，让病人做个微创手术就好，不要紧张，并不是癌症。 郭旭东浑身放松下来，一回头，便见抱着一袋饮料的唐娇，也听懂了医生的话，冲自己暖暖地笑着。 不久后，预约办手续，等待医院的手术通知，表姐匆匆送他们出来，就要回岗位，走之前和唐娇打招呼：“小唐妹妹，下次再见了，那个我们郭旭东年纪虽然大一点，人很好的，你相信姐姐。” 郭旭东把表姐撵走，一家人上车来，他要先送父母回去。 爸爸心情一好，说话声音也大了，对唐娇说：“妹妹，今天就不招待你到家里吃饭了，阿叔和阿姨这两天都没睡好，我们要回去补个觉，过几天再让郭旭东带你过来玩好吧。” 唐娇连连点头：“你们好好休息，睡眠很重要的。” 这一边，文文和林西成从上海中心底下的敦煌展参观完出来，她收到娇娇的消息，得知郭总监的妈妈没什么大事，做个微创手术就好，她也安心了。 林西成说：“刚刚都没好好看展览吧，现在没事了，你也别紧张？” 文文心情极好：“没关系，等我有钱了，带你去敦煌实地游览。” 林西成笑道：“都快变成你的口头禅了，你的钱够不够啊。” 他们手拉着手，往停车的地方去，林西成昨晚就订好了午餐的地方，但是上车后，见文文敲了敲腿，他问：“累了吧？” “有点，起得太早了。”文文说，“我很困，刚刚要不是和娇娇发消息，我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林西成想了想，从后座拿了水壶递给文文，到了该吃药的时间，等她吃完后，便说：“忍一忍，今天白天不要睡了，你睡了一天两夜，血液里二氧化碳浓度太高，所以很犯困。” “是吗？”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森林公园野餐，我把餐厅的预约取消了。” 然而文文看着他，手机在手中转了转，轻声道：“我是不是看起来不太正常？” 林西成没说话。 文文看向另一边，紧紧抓着手机：“我也知道，正常人不会睡那么久，其实我今天并不想出门，我身上还很疼，伤口很疼，在外面很不方便。” 林西成说：“我们回去，回去休息。” 文文说：“林西成，我的病，好不了的对吗？” 林西成抓着她的手：“别这么说。” 文文眼神越发黯淡，仿佛跌入无底深渊：“我知道，我又病了，我很难受，我很累，除了睡觉，没有办法排解心里的难过。我不想总是纠缠着你们，像祥林嫂一样地诉苦，你们和我在一起，就不能有点开心的事吗。可是我很痛苦，觉得呼吸都很痛苦……” 第274章 没意思，白花钞票 若不痛苦，又怎么是病人，林西成心里有底，他要陪文文走很长一段路，甚至几年内都看不到头。 接下来还有关于她妈的官司要打，作为被害人，会一次次当众提起过往，提起那天在车里发生的事，文文之后的状态可能更差，今天这样林西成若都承受不了，后面的日子要怎么办。 他把车开了出去，问道：“你说我们在这里买了吃的，还是到公园去看，有什么吃什么？” 文文很痛苦：“我在说什么，你明白吗？” 林西成微微一笑：“你第一次当病人，我也是第一次照顾病人，我们都是生手。” 文文愣住，弱气地问：“生手是什么意思？” 林西成说：“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嘲笑谁，你当不好病人我不怪你，我照顾不好病人，你也别跟我着急，大家有话就说，吵架也没问题，不想说那就冷战，多简单的事。” 文文更听不懂了，觉得自己好像对牛弹琴，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车子朝着目的地继续前行，将要达到时，沿途看见一家麦当劳得来速餐厅，点餐时文文终于开口了，她要冰激凌。 一路吃着冰激凌，跟随林西成来到这座沿海的公园，国庆节的客流量自不必说。 但入口处看着拥挤，进去之后散开了，仗着公园占地面积大，除了打卡的网红景点外，找个安静吃饭的地方并不难。 林西成把车里备的毯子铺在地上，阳光明媚，草坪被晒得热乎乎，文文捧着她的冰激凌，不大耐烦地站在边上，可林西成已经坐下了，招呼她：“很舒服，快来。” 周围都是来野餐的家庭，还有带了帐篷的，野餐垫上满满当当的食物，相形之下，他们这种临时兴起的，实在太简陋，连吃的都是外面买的汉堡薯条。 文文勉强坐下，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冰激凌，林西成大口吃着汉堡，一对上目光，他就送过来喂自己一口。 慢慢的，倒也把买来的食物都吃完了，阳光那么舒服，文文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吃饱喝足，林西成背靠着树干，文文靠在他的怀里，太阳落山前，阳光足够温暖身体，甚至还有些热，身下是丰厚绵软的草坪，背后是坚实可靠的胸怀，换谁都会犯困。 可文文还没闭上眼睛，却先听见林西成的呼吸声，渐渐的变成了轻微的鼾声，她身后的人，竟然睡着了。 出于警惕小心，文文反而不敢睡了，两个人在公园里睡大觉，那像什么样子，她很轻很轻地坐起来，离开毯子，把剩下的一半盖在林西成的肚皮上，就蹲在一旁，看他睡熟的模样。 可以想象，为了今天的行程，这个人昨晚肯定很晚睡，照顾自己这么一个情绪化的人，该多辛苦。 曾经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将来或许也会碰到对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可这个人，偏偏选了自己，选了个麻烦缠身的病人。 “我也想照顾你，这辈子还行吗？”文文眸中蒙起一层水雾，“要是还有下辈子，我要做个健康的人来你身边，好吗？” “妈妈，妈妈……”身后传来小朋友的哭声，文文回头看，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和父母走失了。 周围的人看着，大家对事情的反应和判断速度有快有慢，文文或许属于快的那一类，第一个走上去，控制住了小朋友乱跑。 在她的安抚下，问清楚了年纪和名字，但是小朋友背不来父母的手机。 文文便要带她去游客中心找工作人员，领着小朋友离开了。 熟睡的林西成，隐约听到动静，但没醒过来，后来被别的孩子的球砸中，才把他惊醒。 小朋友怯怯地来拿球，林西成友好地递过去，孩子们说了声对不起，就飞快地跑走了。 他舒展筋骨，见自己肚子上搭着半块毯子，食物的包装垃圾还在，文文的小包也在，但人却不见了。 他第一想的，可能是上厕所去了，但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心里开始有些慌张，打文文的微信电话，始终没人接。 站起来朝四周看，也完全看不见文文的影子，却在此刻，不远处沿海长廊的围栏边，人群聚集，能听见有人喊救人，乱成一团。 林西成脑子一轰，冲了过去。 然而落水的不是文文，是个女生的手机掉在岩石上，她男朋友自作聪明翻出去捡，谁知脚一滑从岩石上摔下去卡住脚，女孩子一紧张也跟着翻下去，可海浪一阵阵拍在岩石上，进退两难，吓得她尖叫。 看到巡逻的安保人员赶来，林西成便离开了，这边的人命有人救，他还要找文文。 其实就在他跑开没多久，文文就从游客中心回来了，反而是她找不见林西成，也以为是上厕所去了，便蹲在草地上，把毯子折叠起来，把食物垃圾干湿分类，没留神背后的动静，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本能地挣扎，但很快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文文放松下来，说：“我送迷路的孩子去游客中……” “文文。”林西成打断了她的话，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我爱你。” “怎么啦？”文文奋力转身来，看见他满头的汗，心疼地问，“怎么这么多汗，很热吗？” 林西成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人紧紧抱着，恨不得把文文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你把我弄疼啦。”文文说，“我的伤口还没好，你松开点，好、好多人看着。” “我爱你。”林西成动情地说，“我爱你。” 文文心软了，在他的怀里彻底放松下来：“林西成，我也爱你……” 此时此刻，拘留所外，碰了壁的裴厚德正拎着东西走出来，等候在外面的赵小娟跑上来问：“她不见你吗，怎么这么快？” 裴厚德应道：“说什么，她不是行政拘留，不能探视，除非找律师来，我也听不懂，反正不让我见，东西也不能送。” 赵小娟问：“那你怎么说？” 裴厚德叹气：“我就让他们转达一下，说我来过了，我会想办法请律师。” 赵小娟说：“请律师可要花不少钱的，见个面就算了，我估计你女儿会告到底，后面打官司就别请律师，没意思，白花钞票。” 裴厚德点头：“我心里有数。” 赵小娟问：“她家里人呢？” 裴厚德苦笑：“早年问她妈要钱做生意翻脸，后来她有钱了，家里来人借钱，她也一分钱都不给，都不知道几百年没联络，她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多坍台。” 赵小娟不禁念了声：“她这个人活着，到底图什么啊？” 裴厚德摇了摇头：“我也搞不清楚，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讨她做老婆，脑子坏掉了。” 赵小娟心软了：“别去想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会对你好的。” 裴厚德一笑：“我当然知道，小娟，碰到你是我的福气。” 赵小娟接过袋子，说：“她进去了也好，大家都省心，我昨天晚上想啊，你们女儿真的会拿着一千多万远走高飞吗？我记得你说，她离家出走前，给你们把厨房里吃的用的都买整齐，是不是？” 裴厚德点头：“都塞满了，我和她吃了很久。” 赵小娟说：“你以前也一直说，女儿良心好，很乖巧，她会不会离家出走只是为了离开你们，最后钞票还是会分给你们的，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等着收钞票好了。” 裴厚德眉头一皱，觉得这话不是没道理，文文是个良心很好的小孩，她不可能独吞那笔钱。 他说：“照这么讲，我根本不用管张春了？” 赵小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管她干什么呢，又不是你叫她去绑架女儿的。” 话音落，只见远处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拘留所的大门也打开了，救护车径直开了进去。 两个人看着，还没反应过来，裴厚德的手机就响了。 拘留所的人通知他，他老婆昏过去了，现在要被救护车就走，要是还没走远就回来，要是走远了就去指定的医院。 新康里弄堂这边，值班的居委干部跑来裴家敲门，自然是没有人开的。姚玉芬路过看到，聊了几句，居委干部说：“书.记叫我去医院看看，我想找汪阿姨一道去。” 姚玉芬说：“林国庆老同事的女儿结婚，他们去吃喜酒了，再说了，他们家的事，为什么老是惊动居委会？” 居委干部说：“家里没有人出面，只能先联络居委会，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就是他们家也太搞了，搬回来没太平过。” 之后聊了几句，便分开了，人家知道汪美丽喝喜酒去，也不会再打扰，倒是姚玉芬和美丽通电话，告诉了她张春在拘留所昏过去，又被送去医院了。 挂了电话，汪美丽告诉老公这件事，林国庆冷漠地说：“她昏过去，真的假的还不知道，你不要管，就算是人命一条，那也是她自己的，民警和医生会照顾好她。” 汪美丽说：“她的死活我才不在乎，我是心疼小姑娘，你说文文多可怜。” 第275章 真的假的？ 林国庆安慰老婆：“她投胎没得选，小时候没得选，现在还不能选吗？这辈子能不能摆脱这两个人，到底还是要看她自己豁不豁的出去。要是真和林西成结婚，以后我们就是她的爸妈，我们来对她好。” 汪美丽点头：“对，我们只管对她好，她和裴厚德、张春的事，要她自己下决心。” 林国庆说：“派出所总有办法联系他们的，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你不要去传消息了，我们安安心心吃喜酒。” 于是汪美丽没有联络儿子，拘留所那边找到裴厚德也就没再找裴雅，林西成和文文惬意自在地逛完整座公园，在太阳落山前，打道回府。 医院里，张春苏醒了，然而却不认识裴厚德，也不记得自己在干什么，说话不清楚，喂水喂食物也有障碍，状态很不好。 这是典型的脑梗后遗症的症状之一，医生告知要留院观察，裴厚德作为丈夫，自然要履行看护照顾的责任。 张春因病得到了取保候审的机会，需要缴纳保证金，然而家里现在全靠裴厚德一人的收入支撑，张春名下没有一毛钱的存款和收入，就连裴厚德都一下子拿不出较大数额的现金，最后是赵小娟答应给他们拿钱，当天就把手续办了。 这天晚上，林西成接到周警官的电话，周警官表示，现在张春的状态无法应诉，肯定会押后再审，如果有和解意向，之后转交检.察院也可能相对不起诉，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文文在练钢琴，戴着耳机完全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林西成挂了电话站在门口，看着瘦小的背影在钢琴前展现出的强大气场，决心一会儿她练习结束，就告诉她这件事。 入夜后的医院很安静，裴厚德送赵小娟出来，耐心安抚她，说过几天就请护工照顾，毕竟假期结束，他还要回去上班的。 赵小娟问：“她病倒了，你还能协议离婚吗？” 裴厚德叹气：“有点难弄，不过她要是一辈子这个样子，离不离婚也无所谓了。” 赵小娟说：“你问了没有，她怎么突然又发病了，上次不是说轻度的吗？” 裴厚德回忆了一下，说：“拘留所的人告诉她我去过了，会请律师，没多久她就倒下去了。” 赵小娟满心狐疑：“真的假的？” 裴厚德被提醒了，顿时也怀疑起来：“是啊，她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病房里，张春睁开眼睛，帘子外，几个病人在说话，说她是被警.察送来的，从拘留所来的，不知道犯了什么法，互相敦促小心点，贵重物品管管好。 她冷冷一笑，脏不拉几的东西，谁会要，一帮穷鬼。 现在要考虑的是，装多久，装到哪一天，要是能把那件事混过去，她就不用再装了，可要是混不过去，一直等她好了再审，那就没底了。 不论如何，比关在拘留所里要好，出来了，她才能想办法，在里头，等待她的只有牢狱之灾。 夜里，等文文练完钢琴，已经很晚了，林西成给她热了牛奶，看着她慢慢喝完，才说了张春的事。 “如果和解，检.察院多半不会起诉她了。”文文说，“只有我不和解，咬定她要绑架我拘禁我，侵犯我的人身安全和财产，这件案子才会拖下去。” 林西成知道，文文懂法律，而他们在救护车上相见后，文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告她妈妈。 文文说：“那天就像你从监控里看到的，我被骗到车子边上，我妈从里面拽我，后面的人推我，上车后我挣扎要下车，我妈扇了我第一个耳光。我的头撞在椅背上，就看到你的车子来了，很快我们就通了电话。” 林西成的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头，遏制自己的愤怒，但值得高兴的是，文文终于开口了。 文文继续道：“在争夺手机的过程中，她打了我好几下，直到抢过去关机砸坏。我缓了一阵后，要求他们停车放我下去，我妈又扇了我耳光，我就扑上去掐她的脖子，他们不得不停车来拉架，我想趁机逃出去，被他们堵住车门，手臂就是在门框上蹭破的。” 林西成压抑着愤怒，努力冷静地说：“你记不记得当时看见什么标志物，既然停车下来阻止你，要是附近有监控，就能被拍到。” 文文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脑中一个激灵，想起来说：“我闻到很浓的奶油味，就是我们在菜场买的那种蛋卷的味道，后来他们把我绑起来，没走多远，就被交.警拦下了。” 林西成说：“明天我们就去附近转，看有没有类似的店，找到目击证人或者店铺的监控都行，再不行，就想办法申请调查道路监控。不过，周警官不在这个辖区，不能直接干预，那边派出所的态度，他们应该是在暗示我们了。” 文文苦笑：“我知道，但我不愿意调解，我要告到底。” 林西成很高兴，抓过文文的手，亲了下手背，说道：“明天我们去找证据，要是有录像视频，就更有底气。” 文文现在感觉很好，就会明白白天有多过分，说道：“今天我跟你发脾气了，对不起。” 林西成说：“我怎么会跟病人计较，不过呢，大小姐你的脾气比我想象得差很多，将来不能 永远拿病当挡箭牌，我也有脾气的。” 文文满眼委屈：“你有什么脾气，洗好衣服不拿出来，很有道理吗？” 林西成笑了，绕过桌子走过来，推着文文去刷牙，他们该休息了。 宽敞的卫生间，足够两个人一起刷牙，文文含着牙膏说：“郭总监家里大的卫生间，比我们家两个还大，主卧带的衣帽间，跟我们小房间差不多大。” 林西成拍了拍文文的脑袋：“刷牙，再大也不是你家，你家在这里。” 文文漱了口，笑道：“娇娇曾经企图打扫一下，吸尘器很快就没电了，于是拖了有线的吸尘器，她本来还想得很美，要拖地，吸完就累得直接放弃了。” 林西成问：“平时物业会派人来打扫吧。” 文文点头道：“他们会所里还可以请客吃饭，那天去游泳的时候，顺便参观了一下。” 林西成皱眉头：“郭旭东这么有钱的吗？” 文文说：“听娇娇讲，几年前做过很大的项目，赚了好多钱，把贷款都还清了，他最早买房的时候也通过人脉拿了优惠的，娇娇说他现在是买不起自己的房子了，他们家应该是整个小区最穷的。” 林西成洗漱完，把文文打横抱起来，亲了一口说：“我会努力赚钱，你也是。” 文文勾着他的脖子，安安心心回到卧室，昨晚林西成怕吵醒她，上.床后没敢抱她，今天文文主动往他怀里钻，她还没有想那些事的冲动，眼下已是心满意足。 “对了……”文文说，“娇娇她们ceo的家还要大，我可以和小朋友捉迷藏，要找很久。” 林西成咳嗽了一声：“说好你养我呢，开始嫌弃房子小，嫌弃我没工作？” 文文笑得直抽抽，找了舒服的姿势摆放自己的身体：“我好爱你……我好多了，真的，我的状态一阵一阵，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讨厌我，顶多我好的时候，随便让你欺负一下，我不记仇。” 林西成亲了一下文文的脑袋，惬意地闭上眼睛：“睡吧，今晚一定不会做恶梦。” 夜深人静，唐娇独自来厨房找水喝，客厅的落地窗窗帘没拉严实，有光亮照进来，她跑来看，刚好一艘船缓缓开过。 很快，外面又暗下来，只有楼下花园里的照明灯，还有喷水池的灯光。 唐娇有些恍惚，在弄堂几平方的屋子里蜗居二十五年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而今天，见到了郭旭东的爸爸妈妈，和上次一样，又是匆匆忙忙，虽然说了好多话，郭妈妈好温柔，可唐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很想在将来做个好儿媳妇，想让郭旭东的妈妈喜欢自己，想在她之后做微创手术时去陪伴去照顾，但是…… 一想到要对别人的妈妈好，唐娇就想对自己的妈妈好，妈妈养了她二十五年，她不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能为了让未来婆婆喜欢自己，就去讨好人家，扮演贤惠的角色，却对着自家妈妈就无所谓、发脾气，那样不行。 只见郭旭东从卧房出来，跑去厨房找唐娇，没见人影，便开始开灯叫她，见唐娇在窗边，好奇地问：“不喝水吗，在这里干什么？” 唐娇说：“我就出来几分钟，你怕我跑掉啊。” “我怕你不舒服。”他走来，仔细看唐娇，还摸了摸额头，问，“没事吧，下午吃那么多冷饮。” 唐娇却问：“你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要怎么和你的爸爸妈妈相处吗？” 郭旭东笑道：“怎么考虑这个？” 唐娇说：“我想让你妈妈喜欢我，那我就要对她好，我就很纠结很难过，觉得我对我妈不好，总跟她吵架发脾气，却在你妈妈面前装得很乖。” 郭旭东知道，唐娇还小，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在不断更新中，社会身份发生改变，就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愿意思考，就很了不起。 郭旭东说：“我妈对儿媳妇的标准是，我喜不 第276章 取证 唐娇开心了，转身要把窗帘拉拉好，却看见斜前方大楼某层某户储藏室的窗口，有人开着灯不拉窗帘，在做不得了的事。 郭旭东见唐娇呆住，顺着目光看过来，赶紧拉上窗帘，嗔道：“看什么看？” 唐娇脸蛋红红的，乖乖地被郭旭东带回房间，忍不住说：“好厉害，我以为只有片子和小说里才有这种事。” 郭旭东摸摸她的脑袋，在医院的时候，对老妈说，他的意识和认知完全能包容唐娇，绝不是狂妄自大，他要慢慢地带唐娇，去见识更多的世界。 “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样不好。”唐娇一本正经地批评。 “是不太好。”郭旭东附和。 “不应该开灯……” “什么？” 唐娇跳上.床，窝进被子里，捂着脸很小声地说：“我觉得还蛮刺.激。” 郭旭东的喉.结动了动，不行不行，他要克制收敛，要明白自己的年纪，要长长久久。 隔天一早，文文在群里求助，希望唐娇、唐姚有空的话能帮忙，一起去沿街寻找当时停车的地方。 这本该是派出所的事，但妈妈现在病倒了，无法应诉，又基于母女关系，派出所已经暗示希望当事人能调解和解。 但文文不愿意，妈妈的行为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被绑上手脚后，她有一瞬间想用头撞玻璃，用生命来惩罚车上的三个人。 如今平安活下来，她不能辜负身边每一个为自己奔波辛苦的人，还有努力活着的自己。 小伙伴们一呼百应，唐姚已经在快递站了，于是交代一下就要出门，却碰上来上班的许沁。 唐姚不禁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许沁见他要出门，便问什么事，得知那个叫文文的姑娘遭遇这样的不幸，很是为她难过。 “你去吧，站里的事我会看好，我没事的，已经第三天了。”许沁也终于能大方地说，“我昨天休息得很好。” 唐姚对许沁很放心，有她在快递站，自己毫无顾虑，说道：“我很快回来，午饭你叫点好吃的，算在我账上。” 许沁只管催促：“快去吧。” 大家在警车被拦下的地方集合，按照文文的回忆，往前一个十字路口，分三个方向去找。 林西成今天本该一清早就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是伴郎团之一，要接新娘，但朋友那边不缺人手，文文这里的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一些监控视频过期会被删除。 他一大早登门送了礼金，坦率地解释原因，新郎很是体谅，说等事情办完了，晚上再去酒店喝喜酒也一样，邀请他带女朋友同行。 这自然是后话，这会儿大家兵分三路，去找有香浓奶油味的地方，小时候都吃过那种菜场卖的现做蛋卷，文文一说大家就知道是什么。 然而三个方向延伸出去，唐姚这边是一条直路还好，林西成和郭旭东车子开过来，很快又碰岔路，路线就复杂了。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从琴行到被警车拦下的地方，大概的行车路线是可以估摸的，没有食品店的地方也都可以忽略，看似复杂，耐着性子慢慢找，比想象得容易很多。 唐娇这边，让郭旭东开着窗，眼睛死盯着马路边的商铺，当终于隐约闻到奶油香气，两个人都兴奋起来，可是这一边路上，并没有食品店。 “那边。”郭旭东指着马路对面说，“那里有家老式蛋糕店。” 唐娇一个激灵：“对啊，我们方向反了，文文那天是从琴行过来的，我们现在是往琴行去。” 郭旭东到前面调头，停在了老式蛋糕店门口，一下车就看到，店堂里有师傅在做蛋卷。 唐娇拍了视频，发到群里，林西成立刻开车赶来，唐姚也打车往这边来。 然而，文文当时闻到香气，不代表就是在老式蛋糕店门口，这里能闻到香气的范围都有可能，而且蛋糕店前客人络绎不绝，发生那么激烈的肢体冲突，不可能没人发现。 于是一群人再次四散开，挨家挨户请求帮忙看一下监控，唐姚在香烟店里拎了三条中华，一家家发过去。 在一家文具店，看到收银台旁边就是监控，四格画面中，有一个镜头刚好冲着马路。 唐姚立刻和店家商量，能不能看9月30日那晚的监控，对方满脸的警惕，唐姚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大堆东西，爽快地说：“算一下，大家交个朋友。” 当唐姚亲眼看到视频里，一男一女堵着后车门，把文文硬往里塞，她的胳膊蹭过门框瞬间变红流血，他们打她踢她，把她像尸体似的往里塞，气得他拗断了手里一把木铅笔。 大家迅速赶来，由于不能明着给钱，每个人都买了一堆文具，足够店家几天的销售额，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他们要离开时，追出来把一只硕大的盗.版哆啦a梦公仔送给了文文。 在郭旭东的建议下，这条证据暂时保留，如果派出所态度暧.昧不作为，再由律师出面提交这个证据，毕竟现在就急吼吼去叫他们来取证，万一让人觉得不尊重他们的工作，就要搞僵了。 大家就地解散，郭旭东送唐姚回快递站，快到时，唐姚让郭旭东停车就好，他自己走过去了。 “干嘛，我们见不得人吗？”唐娇霸道地问，“你什么意思？” 唐姚当着郭旭东的面，也不好像从前那样吐槽妹妹，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许沁在，你们去她可能会尴尬，虽然见过面了，但是我前天不是刚借了你的裤子吗，女孩子脸皮薄的。” “那是应该的，去吧去吧。”唐娇接受这个说法，玩笑着，“说好了啊，要是许沁将来跟我抢钱，你就不许娶她。” 唐姚看向郭旭东，一脸你到底喜欢这个傻子什么的表情。 郭旭东忙说：“她开玩笑的，我会跟她好好说。” 唐姚瞪了眼妹妹，拎着两大袋文具下去了。 唐娇不忘放下窗再起哄，被郭旭东捉回去，劝她不要胡闹，唐娇却美滋滋地说：“我觉得有希望，这个人开始在乎人家小姑娘了，小许很能干的，要是真能来我们家，以后快递站的生意肯定会更好。” 这一边，唐姚拎着文具回快递站，遇上送外卖的，才发现已经中午了，许沁见他回来也很惊讶：“这么快就办好了。” 唐姚说：“蛮顺利的，呶，这里头的东西，你挑喜欢的拿，都是笔啊什么的，多拿一些，给寝室里的同学也送点。” 许沁看着两袋子文具：“批发的？” 唐姚说：“花好多钱买的，但是值得了，在这家店找到监控，看得我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文文太惨了。” 许沁翻了翻袋子说：“我放到闲鱼上卖掉吧，能回点血，放着都浪费了，你们家也没有小孩子，都不念书了。” 唐姚说：“几支笔，都不够邮费，别折腾了。” 许沁不以为然：“交给我吧，我帮你卖掉。” 唐姚笑道：“我朋友那里也有很多，你先卖，要是真能卖掉，我让他们也拿过来。” 许沁抱着袋子进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问：“文文她，好点了吗？” 唐姚叹气：“她妈妈病倒了送医院，取保候审了，派出所暗示他们调解，但是她不肯。” 许沁唏嘘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唐姚说：“她真的很可怜，小时候的事几句话说不完，所以我那时候总想保护她。” 许沁心里一咯噔，但很快调整过来，她不该那么小气，那是唐姚的好朋友，将来也该是她的好朋友才对。 唐姚嚷嚷着：“饿死了，叫我的饭了吗？” 许沁说：“你吃我的吧，我不饿。” 她抱着两袋文具进去了，之后一下午，忙完快递站的工作，就开始给东西分类、编号、拍照，用唐姚的号开通了闲鱼，把商品传上去。 唐姚截图发到小伙伴群里，文文跑来给刚洗完澡的林西成看，林西成赞叹：“唐姚天天夸她，小姑娘的确会过日子，姚阿姨肯定很喜欢。” “是啊……”文文收起手机，问道，“汪阿姨会喜欢我吗？” 林西成低头便是一吻：“喜欢，我妈妈从小就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虽然将来变成儿媳妇，她要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我爸我妈，在我跟你表白之前就知道我要追你了，他们很支持我。” 文文很自卑地问：“我爸爸妈妈他们……” 林西成摇头：“我妈才不怕，你妈斗不过我妈的。” 此刻，新康里正热闹，西面板房那边，今天有人来钉了个牌子，拆迁办几个字，要得邻居们感慨万千。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真正看到这几个字，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几十年的老邻居要分开了，金钱带来的矛盾每一家都不会太顺利，再有便是这十年里，每一次期盼每一次失望，眼看着周围变成了现代化城市建设，他们都以为自己，要被留在历史里了。 汪美丽笑呵呵地拉着姚玉芬来，在拆迁办招牌边上拍照合影，她这一下，大家都跑来合影，热闹得不行。 然而回到小路口，阴暗肃静的裴家，让人路过都背上发寒，见美丽看着裴家的铁门出神，姚玉芬说：“你不会想去医院看看她吧，我听居委的人说，她不认人了。” 第277章 想通了就好 “这我晓得，她连裴厚德都不认识了，居委干部也不认识。”汪美丽说，“书.记给我打电话了。” 姚玉芬很不满意：“老是找你干什么，你又不拿钱，热心的人就好欺负啊，什么事都来麻烦你了。” 换做别的是，姚玉芬会和自己一样热情，汪美丽心里很清楚，大家就是讨厌张春和裴厚德两个人，居委会的人也不是存心欺负她好说话，就是因为张春难对付，想多一个帮手。 “别生气，我不去，我去干什么。”汪美丽说，“这两天我们好好歇一歇，节一过就要和拆迁办搞事情啦，到时候很伤脑子的，现在养精蓄锐。” 姚玉芬笑道：“我现在真是松了口气，自从答应娇娇给她和哥哥平分后，我一下子没压力，跟解脱了一样，不然一面担心这个一面担心那个，吃不下睡不着，搞得自己像个罪人一样。” 汪美丽很高兴：“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我跟你打包票，你平分给小姑娘，她肯定转手就贴给她哥哥，我们娇娇最有良心了。” 姚玉芬指了指裴家说：“文文太作孽，小姑娘太可怜，所以我一想到我也让娇娇难过，逼得她离家出走，心里就懊恼，我不想和张春一个下场，我是真的想通了。” 汪美丽欢喜地说：“晚饭不要烧了，过来我们家，让老唐和林国庆喝两杯，我们两个也喝一口。” 刚好唐娇发来消息，问妈妈明天有空没有，爸爸上不上班，姚玉芬回复说他们都在家，唐娇有约爸爸妈妈去逛逛，明天一早来接他们。 姚玉芬很开心，赶紧跑回去告诉老唐。 她刚走开，一辆出租车开进来，停在了小路口，只见裴厚德和赵小娟下车来。 赵小娟这次再也不遮遮掩掩，很大方地跟着裴厚德到门前，俨然女主人的姿态，轻轻瞥了眼汪美丽。 裴厚德则难免心虚，冲汪美丽点点头笑一笑，迅速开门进去了。 车子离去，铁门关上，立刻有邻居跑来小路里，拉着汪美丽说：“张春和裴厚德离婚了吗，这算什么意思啦。” 鬼才知道什么意思，汪美丽气得不行，气得想打人，被下来倒垃圾的林国庆碰上，赶紧把老婆拉了回去。 林西成和文文不知道这些事，两人收拾整齐后，就出门去参加婚礼，这会儿新郎已经把新娘接到新房，中午吃顿便饭，带着摄影师摄像师出去外拍了。 他们直接开车来到外拍的场地，刚好最后拍大合影，林西成带着文文一起蹭了一张，还单独和新郎新娘拍了照。 新郎是林西成的大学同学，对着文文一顿夸赞，说林西成如何品学兼优，不论多少女孩子送信传消息，他都不回应不搞暧.昧，那时候大家又羡慕又记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新娘在边上开着玩笑霸道地问：“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新郎忙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家都笑了，摄影摄像会留下这些美好的画面，然而林西成更骄傲地是，对同学说：“别班门弄斧了，我和文文认识二十三年，你瞎得意什么？” 新郎很惊讶：“哦……怪不得你在学校里不谈朋友，是早就在外面有了。” “什么叫外面有了这么难听。”林西成揽过文文，说道，“你们早生贵子，将来给我们当花童。” 第278章 不是我妈没面子 新郎笑道：“等我们宝宝能当花童，至少两三年吧，花童有的是，你们早点结婚才是。” 文文眼眸轻垂，带着几分害羞，林西成大方地说：“放心，请柬一定亲自给你送上门。” 此时有其他人过来拍照，两人便主动让开了，不久后，和大家一起回酒店彩排。 婚礼入场仪式时，需要伴郎团和伴娘团手挽手进入，原本安排的朋友都是单身的，林西成现在有了女朋友，就被新郎毫不留情地“踢”出去，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文文独自坐在席中，宾客陆续来了，大家在席间兜兜转转找位置，文文才发现桌上有来宾的名卡，这一桌原本只有七个人，但摆了十个人的座椅和碗碟。 她四下看了看，从包里拿出笔，悄悄在林西成的边上，写下裴雅，又悄悄把名卡插了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参加婚礼，在从前这都是浪费时间的事，就算是家里的亲戚有人办喜事，她最多只能在家拿到喜糖吃。 当然，这些所有“浪费时间”的事，她都用来练钢琴和学习，如果非要说后悔不后悔，文文自己也不知道。 妈妈在她身上花费的教育投资，的确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做到，甚至是很少能有人做到，这也是文文心中最矛盾的一点，她不能全盘否认母亲的存在。 一阵笑声传来，只见新娘的妈妈，穿着鲜红的旗袍，引领宾客入席，笑得那么欢喜，眼角的皱纹都是美丽的。 还有新郎的妈妈也是，两亲家关系挺好，互相喊着昵称，从老远跑来和新娘家的亲戚打招呼。 拍外景时提到结婚，就算林西成立马向自己求婚，文文也不会感到唐突，她很想成为林西成的妻子，但是他们的婚礼呢？ 会不会有宾客问，为什么见不到新娘的妈妈，新郎的爸爸去哪儿了？ 若是邀请邻里街坊，大家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女方家的父母，又会是另一种议论和尴尬。 也许他们可以不办婚礼，但汪阿姨那样的性格，儿子的婚礼能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能看着儿子风风光光娶妻，汪阿姨该多失落。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新娘是她。 就在文文发呆的功夫，宴会厅里一下子人多起来，小朋友们追逐打闹，文文的椅子都被撞了好几次。 有小男孩爬到他们这桌上，要摘装饰用的气球，被妈妈赶来制止，连声抱歉后把孩子拖走了。 小朋友哭着说他也想要，但是文文看见，母子俩坐那一桌，气球已经被拿走了。 文文很想把气球送去给小朋友，但又怕自己多事，等她犹豫矛盾的时间，大部分宾客都到齐，林西成也回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正准备开席，刚刚那个小朋友的妈妈跑来，诚恳地跟大家商量，能不能把气球给他们家宝宝。 得到全桌人的同意，林西成起身要摘，被妈妈阻拦说，等她去领孩子来。 于是没多久，小朋友跟着妈妈，怯怯地向叔叔阿姨询问，他能不能要那只气球。 看着小朋友举着气球，欢欢喜喜地跟着妈妈离去，文文心里高兴极了，连带着刚才对未来是否举办婚礼的自卑都散了好些。 吉时到，宴会厅暗下，追光灯亮起，新郎新娘入场，婚礼开始。 此刻，唐娇在整理衣帽间，郭旭东好些旧衣服都不穿，堆着一直没处理，她翻一翻看有些t恤什么的，拿去给唐姚当工作服。 郭旭东在厨房做晚饭，弄好了来叫娇娇吃饭，进卧室就听见婚礼进行曲，见唐娇在衣帽间盘腿坐在地毯上，笑呵呵地看着视频。 “谁结婚？” “林西成的同学，他带文文去了。” 郭旭东过来坐下，两人一起看视频，新娘的大拖尾婚纱美极了，婚礼现场也布置得美轮美奂，场地虽然不大，精心布置过后，显得很大气。 新郎新娘宣誓，郭旭东一回头，却看见唐娇哭了。 唐娇意识到后，赶紧擦掉眼泪，傻傻地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一看人家结婚就掉眼泪，不认识的人我也会感动，认识的人就更不要说。刚毕业的时候没什么钱，买的化妆品都很廉价，我同学结婚，她爸爸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她哭我也哭，睫毛膏和眼线糊了一圈，灯一亮，满桌的人都吓死了。” 郭旭东能想象那个画面，又心疼又怜爱，搂着唐娇亲了一口：“所以你这么温柔的心，哪里霸道，哪里脾气不好了？” “只有你说我好。”唐娇发了会儿嗲，便指着整理好的衣服，有一摞t恤她要拿给唐姚去穿，让郭旭东检查一下还有没有要的。 郭旭东认真地看过，都是他现在hold不住的风格，所以才会堆着不动，如果唐姚不嫌弃，他很乐意。 衣帽间经过整理后，又空出了很多地方，唐娇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使用比她的亭子间还大的房间当做衣帽间，到现在，她偶尔还是会觉得不真实。 郭旭东则看着空出来的地方，很不顺眼，他要赶紧让唐娇把这些地方都填满，他要把能力所及的一切好的，都给最心爱的人。 于是正在吃喜酒的文文，收到了娇娇的照片，是她在衣帽间门口拍的，娇娇大王霸气地说，这是郭旭东为她打下的江山。 林西成瞥了眼，轻声问道：“你也想要衣帽间吗？” 文文摇头，她对穿着打扮不感兴趣，一个小柜子足以，而林西成也知道，文文最想要的是三角钢琴。 “对了，乐器展那天，我已经提前帮你跟老板请假了。”林西成说，“我是不是很英明？” 文文无奈地说：“明天还是带我去重新申请一张电话卡，没有电话很不方便。” 此时，司仪招呼年轻来宾们去台前集合，新娘要扔捧花了。 林西成拉着文文的手便去凑热闹，乌泱泱挤了二十几个年轻人，他又怕文文被碰到伤口，就让她留在一边。 文文拿起手机拍视频，要分享给唐娇，眼看着捧花飞腾起来，等意识到捧花被扔偏了，正冲向自己，她抬起头，就被捧花砸在脸上，眼前一阵发黑，手机都落在地上。 满堂的笑声里，新娘跑下来看文文有没有事，文文缓过来，怀里就被塞了捧花，被拥簇着上台了。 司仪询问文文是否有对象，她懵懵地指向台下，林西成也被推了上来，最后在来宾的起哄下，当众接了个吻。 文文云里雾里，又兴奋又紧张，回到座位时，脸已经红得好像喝了半斤二锅头，抱着她的捧花，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之后一道道菜上来，台上台下小游戏不断，再后来双方父母来打招呼敬酒，新人来敬酒，她拉着林西成轻声问：“婚礼都这么多讲究的吗？” 林西成知道，文文几乎没参加过婚礼，老早弄堂里有人结婚，大家去喝喜酒，文文永远也是轮不到去的，他就总是会想办法多要一份喜糖留给文文。 林西成说：“大部分都是这样，可是想把婚礼办成什么样子，当然自己说了算。” 刚好新娘的妈妈又来关心一下文文的脸有没有被捧花砸伤，还给文文塞了个红包压压惊，她都不好意思拿，林西成让她别客气，反正他给的礼金也不少。 文文嗔道：“怎么好这样算呢，这是人家妈妈的心意。” 但说着，她的神情黯淡了，便坦率地说：“如果我们有这一天，我爸爸妈妈不能来，我家也没有亲戚，汪阿姨怎么办？她在亲戚朋友面前多没面子，要是请了弄堂里的邻居，大家知道我们家的事，也会指指点点。” 林西成笑道：“如果那样，不是我妈没面子，是那些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没教养，明白吗？” 文文一愣，是啊，换个角度的话…… 林西成说：“原来你在想这个，刚刚就看到你不太开心，傻不傻，你觉得我说的有错吗？” 文文释怀了，汪阿姨大度有心胸，她才不会在乎。 林西成给她夹菜，玩笑着说：“多吃点，这顿饭可不便宜。” 文文很嫌弃：“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朋友的，真是。” 那之后，林西成帮忙开车送了几波客人，文文留在新娘身边帮忙，新人邀请他们一起去闹洞房，但林西成怕文文太辛苦，婉言谢绝，可即便如此，离开酒店时，已经快十点了。 闹哄哄的大半天，文文耳朵疼得厉害，抱着捧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车子开过一家医院，刚好有救护车进去。 林西成感受到文文的气息有变化，便说：“要去你妈的医院看一眼吗？” 文文摇头：“不必了，医生会照顾好她。” 林西成说：“你有任何情绪，任何想法，至少对我别顾忌太多。她再不好，也是你妈，是把你带到世界上来的人，你心里有软肋，也很正常。就算我很不喜欢她，很讨厌她，巴不得她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也不会强迫你和她反目成仇，我会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文文说：“我一时心软，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带去麻烦，我心里矛盾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今天唐姚为了说服店主给我们看监控，花了那么多钱，我还看到他买了香烟每家店发过去，事情办完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林西成说：“他不会计较这些，你明白的。” 文文红着眼睛说：“所以我要把精力留给你们，留给爱我的人，我妈不需要我。” 第279章 半夜倒垃圾 大半夜，外卖骑手的电瓶车在裴家门口停下，铁门被打开，一个女人在说：“汤没翻掉吧？” 很快，电瓶车远去，铁门关上，女人又喊：“麻辣烫来了，钥匙拿来，门锁一锁。” 汪美丽翻了个身，棕绑床弹了弹，她长长叹了口气。 林国庆拍拍她：“你气什么，退一万步，那也是他的家，他今天这样子，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家换女主人了。” 汪美丽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我真是想不通。” 林国庆问道：“你是为了谁想不通，文文吗？” 汪美丽沉默良久，才回答：“为了张春，你说她一辈子图什么？” “你不是很讨厌她？” “说句心里话，现在是没这个心思了，但年轻的时候，看到她穿得时髦漂亮，给文文买电脑买钢琴，还是我们弄堂里第一个用手机的，我真的很佩服她很羡慕她。她跟我们这些女人不一样，不用每天下班回家，急吼吼买菜烧饭、洗衣服、倒痰盂罐，她可以荡马路可以兜百货商店，可以喝喝咖啡吃吃蛋糕。我一直觉得她命好，脑子也好，还有胆子，你说她坏，她管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老公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看不起我们，懒得搭讪，那也是她的事情，还有人不喜欢我呢。可现在，她落到这个下场，把女儿逼成这样子，老公带着女人回来霸占她的床，我觉得真可笑真悲哀。” 林国庆说：“美丽，裴厚德造孽，不是张春可怜的根源，而裴厚德可怜，也不仅仅因为张春对他不好。但我很清楚，他们两个，就是文文的苦难，文文马上要做我们的新妇，我不能原谅他们两个。” 对门客堂间里，裴厚德和赵小娟在吃宵夜，麻辣烫吃得满身冒汗，赵小娟打开冰箱，捂着鼻子尖叫：“哦哟，菜都烂掉了。” 冰箱里有些蔬菜水果，还有剩菜，和吃剩的饺子，家里好多天没人打理了，都腐烂发臭了。 赵小娟倒胃口，麻辣烫也不想吃，裴厚德憋着气处理掉，大半夜跑出来扔垃圾，但是垃圾房关闭了，他没办法，就扔在了垃圾房门口。 第二天一早，唐娇回新康里来接爸爸妈妈出去玩，碰到城管上门，大清早把裴厚德叫了出来。 原来昨天晚上他半夜把垃圾丢在垃圾房外，被监控摄像头拍到，今天来开罚单。 裴厚德有些恼火，死不承认，城管态度也不怎么好，就吵了起来。 唐娇拉着爸爸妈妈出去了，她叫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前天看文文和林西成去登高挺好，就带爸爸妈妈也去开开眼界。 夫妻俩以为今天郭旭东也一起，姚玉芬还特地穿了上次买的新衣服，出来才知道，今天郭旭东也回家去陪伴他的父母了。 唐志明很满意：“就该这样子，他不能总是为我们奔波，也该回去看看他的父母。” 唐娇在车上没说，到了上海中心，带着爸妈转了一圈，找地方喝东西的时候，才提起了郭旭东的妈妈长了个纤维瘤要开刀的事。 姚玉芬很紧张：“确定是良性的吗？” 唐娇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还说就是因为和郭旭东的妈妈接触了，觉得自己应该对爸妈更好些，不能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反而把自己的家人忘了。 姚玉芬很欣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刚想开口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喂，美丽啊？” “玉芬我帮你讲呀，搞笑了，裴厚德捉进去了。” “啊？” “他不肯罚款，跟城管的人打架，人家找派出所来了。” 第280章 装病 为了两百块钱，裴厚德把自己搞进了派出所，他是想不通怎么丢一下垃圾就要罚款两百元，虽然当时城.管的态度也不好，可先动手推人的是他，再打起来，他就更不占理了。 好在打得不厉害，最多算是拉扯，也有邻居帮忙劝架，因此裴厚德交了罚款，被教育了一番，告诉他半夜偷倒垃圾比垃圾不分类情节更恶劣，下午就放他走了。 赵小娟把他接回了自己家，刚到家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让他去给张春交钱。 裴厚德彻底不耐烦了，冲着电话吼：“你们找她女儿，她还有个女儿，我现在也瘫倒了，没钱没精力管她。” 医院这边总要找人交钱，丈夫不给，女儿联系不上，他们只能又请派出所帮忙，派出所很忙，再委托到居委会，汪美丽吃了午饭刚想眯一会儿，楼下就喊她了。 居委会决定先垫付一下医药费，请汪美丽帮忙一起去医院，今天值班的是个年轻姑娘，夏天刚刚来上班没多久，看得出孩子眼神里的紧张，汪美丽心软，立刻就答应了。 到了医院，交完相关费用，汪美丽让小干部在大厅等一等，她上去看一眼张春。 刚好遇见有病人出院，一家子人簇拥着离去，汪美丽就靠在边上，给病人和家属让路。 一拨人走出去后，她刚要转进病房，就见张春支着身子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东西，可是一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她迅速收回手，躺下盖着被子装睡。 汪美丽愣住了，脚没再往里抬，反而退了出去。 床.上的张春，见没有人进来，这会儿病房里去做检查的，去散步的，还有出院的，难得片刻只剩下她的时间，她饿疯了，每天白粥小菜，饿得她眼冒金星。 于是翻出一袋小面包，两三口塞下一个，噎得不行，又慌慌张张找水喝，汪美丽亲眼看着她灵活地下床，吃完喝完，再躺下，前后只花了几分钟。 楼下大厅里，小干部等到汪阿姨下来，见她神情凝重，善良单纯的姑娘问：“张阿姨是不是连你也不认识啦？” 汪美丽点点头，无奈地一笑，说道：“我们回去吧，阿姨给你买雪糕吃。” 今天，是文文复工的日子，她嘴角的淤青散得差不多了，遮瑕膏完全能掩盖，衣袖拉长一些盖住手背只露出手指头，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出门的。 上午的课很顺利，文文不仅教学认真，质量和效率也十分令人满意，每个孩子进课堂和出课堂时，同一首曲子的弹奏效果完全不同，文文平时还会联络家长，敦促孩子练钢琴。 对于被迫改时间到今天的孩子，文文送了好些文具给他们作为补偿，裴老师课上得好，还这么客气，家长们自然也就没什么怨言。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的课，林西成早早地来了，他承认那天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眼下缓解这种不安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护好文文。 他在前台休息处等候，学生进进出出，有开心的，自然就有哭闹的，学习乐器是很辛苦的事，哪怕有兴趣有天赋的孩子，都要熬过最枯燥的练习，小孩子定力弱，受不了很正常。 这会儿就有个男孩子，哭着被他妈拖出去，他妈妈手里拎着小提琴，一路责备着：“学什么学，从今以后你什么都别想学了……” 林西成放下手里的杂志，隔着门看到外面母子俩在僵持，小孩子不想走，妈妈要拖他走，孩子坐在了地上，哭得很伤心。 琴行的老师追了出去，在外面说了好一阵，带着母子俩又回来了。 前台姑娘给林西成倒了一杯水，笑道：“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我们已经不奇怪了，小朋友闹情绪很正常，学什么乐器都苦。” 林西成当然知道，刚开始学钢琴的两年，文文也经常哭，他亲眼见过张春打文文的屁股，好在不是歇斯底里的虐.打，但也足以震慑到弱小的姑娘，那时候她才几岁？ 后来也许是怕挨打，小小的孩子开始很努力地练习，而文文最终能喜欢上这件事，在林西成看来，吃过的苦都值得了。 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的来电，林西成便到外面马路上接电话。 汪美丽声音沉沉地说：“我觉得张春是在装病。” 林西成很诧异：“怎么说，你去过医院了吗？” 汪美丽把缘故说了，然后道：“我躲在门外面看的，她看到没人了，就开始翻东西吃，从床上跳下来不要太灵活。本来吃东西很正常的，医生也没说她瘫痪，但是你看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就很奇怪了。” 林西成说：“很可能是装病换保释，她之前病倒过有病例，更有说服力。” 汪美丽恨道：“那要怎么办，就这么把她放掉了？” 林西成说：“她现在只是取保候审，案子还没有结，文文的态度是绝不接受调解，张春如果能装一辈子，这件事当然就不了了之，可她要有装一辈子的能力才行。” 汪美丽说：“裴厚德对医院说再也不管张春的事，让他们找女儿去，我看早晚是要找到文文头上来的。” 林西成冷漠地说：“要是能有证据证明张春装病逃避法律，她又多了一条罪，反过来，她有本事一直装下去，那文文出钱送她去疗养院，她就在疗养院里呆一辈子好了。” 汪美丽问道：“这样行吗？” 林西成说：“她敢好，文文就敢告她，她有本事就装，没本事就坐牢。” 汪美丽沉重地说：“到底是母女俩，会不会派出所的人也希望你们调解？” 林西成说：“我尊重文文的决定，至于张春什么下场，我并不在乎。” 汪美丽叹气：“就算你们现在拿到张春装病的证据，她被抓的时候再装死，往地上一躺，还能拿她怎么办？” 林西成笑道：“妈妈，这种办法你以为别的人就不会想了吗，小孩子骗爸妈肚子疼不想上课，都那么容易被拆穿，刑侦人员还能被罪犯骗了吗，法律不是开玩笑的好吧。” “那倒也是……” “妈妈，你立大功了，我看到唐娇今天带姚阿姨他们去登高，你什么时候想去，我也带你去。” 汪美丽笑道：“不急不急，我想让你爸爸带我去，娇娇现在真是懂事了。” 林西成虽然总是在文文面前吐槽唐娇，此刻却会对妈妈说：“她一直很懂事的，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汪美丽说：“妈妈现在最喜欢的是文文，哪有不喜欢自家小孩的。” 林西成嗔道：“别瞎说，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儿子才行。” 挂了电话，林西成看了眼朋友圈，唐娇带着她爸妈去吃晚饭，连唐姚都到了。 难得一家四口出来吃饭，全家人都觉得很新鲜，说着家里家外的事，提起唐娇拿了很多郭旭东不穿的t恤给唐姚在快递站当工作服，姚玉芬问女儿：“小郭会不会不开心啊，你这才刚刚和他在一起，就往娘家拿东西。” 唐娇笑道：“他每件都看过，他快四十岁了，就算面相不老，时尚也是要讲究年龄的，那些t恤他穿不了，不然也是捐掉或者扔掉。” 姚玉芬说：“他们家亲戚里也有男孩子的，以后你让他自己处理吧，不要往娘家拿东西，这个习惯不好。” 唐娇知道妈妈的好意，她解释道：“郭旭东的经济能力，他的亲戚都是知道的，那些小孩子怎么肯穿二手衣服，他送去了，讲不定还被人在背后说坏话，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是穷才要他的东西，这是环保节约。” 唐姚大口吃着菜，也满不在乎地说：“我无所谓的，天天一身汗，好衣服坏衣服都一样穿。” 姚玉芬说：“反正妈妈觉得这样不好，待会儿我们去买点什么，你带回去送给小郭吧。” 唐娇没办法，决定下次还是把衣服捐了吧，免得爸爸妈妈担心。 姚玉芬又说：“要不要给他妈妈买点补品，我们也不能帮什么忙，蛮过意不去的。” 唐娇今天很有耐心，说：“我和郭旭东商量好的，哪天我们真的结婚了，你们再交往，现在都不知道将来的事，没必要浪费感情和精力，还有钞票。以后就算我们结婚了，你们也没必要太过亲热，一年见几次面，吃吃饭客客气气就可以了。” 姚玉芬愣了愣，只听唐姚插嘴道：“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从前很热络吗？” 这倒也是，夫妻俩互相看了眼，他们有他们的热情，但事实上两亲家能关系亲密、往来频繁的，到底是少数。 唐姚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说：“难得我们四个人吃饭，我也有件事想说。” 爸爸妈妈刚要往嘴里送菜，愣了愣，都放下了筷子。 唐娇侧身看哥哥，好奇地问：“快递站又要投资吗？” 唐姚忙说：“不是，快递站之后的资金，我会跟银行贷款的。” 姚玉芬忧心忡忡：“跟银行借钱也要还的，不借不行吗，我们马上有动迁款了。” 唐姚笑：“哪有人做生意不跟银行借钱的，你放心，我借银行的钱，不借高.利贷。” 这一打岔，唐姚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赶紧言归正传，问父母：“要是我将来的老婆，不是上海人可以吗？” 唐志明说：“当然可以，怎么，你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唐娇则笑话哥哥：“他们说不可以，你就不要小许啦？” 姚玉芬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哪个小许啊，娇娇，你认识啊？” 第281章 一定要我选一个恶人 唐娇笑道：“他们快递站的大学生呀。” “哦……那个小许。”姚玉芬这才反应过来。 “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爸爸却一脸严肃，仿佛儿子做了什么职场骚.扰的事，欺负了人家小姑娘。 唐娇忙说：“是人家小姑娘先表白的，妈妈，有人看上你儿子啦，小许和文文一样大，但是小一届，现在大四准备考研。” 姚玉芬看了看老公，便说：“妈妈是不挑人家什么的，只要人好，但是儿子啊，小许马上去读研究生，她以后会见识很多优秀的男小孩，妈妈觉得你现在就考虑结婚的事，太早了。” 唐姚说：“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想问问，你们在意人家的户籍吗？” 然而他以为很重要的事，竟然遭到全家人的嘲笑，妈妈说他一个小青年怎么思想那么老旧。 唐姚一直认为，这些阿姨妈妈很看重户籍，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 姚玉芬今天开心极了，女儿变懂事，儿子有方向，她在上海中心的许愿树上许的心愿，是儿女平安，这两个小东西好，她这辈子就值得了。 吃过饭，唐姚要买单，被妹妹阻拦，说回头妈妈又要念叨，都是儿子花钱。 唐志明护着老婆说：“你妈妈改了很多，不许没大没小。” 姚玉芬却是乐呵呵的，现在放下了那些执念，心里再没有负担，虽然彻底改变还要些日子，可改变带来的舒心，她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的孩子这么好，为什么不相信他们。 一家四口坐地铁返程，在中转站分开，唐娇回郭旭东家去了，唐姚继续领着爸妈往新康里坐地铁。 看着女儿离去，姚玉芬有些失落，之前总担心她不谈恋爱怕她不婚，现在才知道，女儿在身边，才是最安心的，出去了，就算对方家庭再好，心里也放不下。 唐志明问儿子：“你什么时候买辆车，有看中的吗，是不是没有钱买？” 唐姚说：“我手头有钱，但是想等动迁款下来，先把房子搞定，老妈不是要我买房子嘛？到时候看手头能多多少钱，再决定买一辆什么价位的车，我的车子肯定用来拉货比拉人多，我要买一辆牢一点的。” 不久后，他们下了地铁，准备往家走，唐志明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姑姑，也就是唐姚的姑奶奶打来的电话。 唐姚的爷爷过世早，当初也因为分家产，闹得不愉快，奶奶在世时，就和几个叔伯大姑子小姑子翻脸了，简直是他们唐家的传统。 几百年不联系的人，突然打电话来，不用问也知道，电话号码是唐红霞给的。 但对方是年近八十的姑妈，唐志明总要有些礼貌，耐着性子讲了半天，无非是希望他能顾念手足之情，动迁款分一点给姐姐妹妹。 挂了电话，唐志明沉默许久，要姚玉芬心疼丈夫，说：“要不，我们就给她们几万块，慢点都来烦你，搞得我们好像没良心。” 唐姚冷冷道：“你们把钱全给我，唐娇顶多发脾气吵一架，要是敢给她们，唐娇绝对跟你们翻脸。她最喜欢奶奶，在她眼里，唐红霞她们就是杀人凶手，这种八十几岁的叔公叔婆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不觉得唐娇更可怕吗？” 唐志明说：“没底的，你给五万，他们嫌少，你给十万，她们也不会感激你，还觉得你应该平分。可当初老娘平分的，是她们自己目光短浅，把房子换出去，反正我不给，这是老娘留给我们和小孩的，我一分钱也不能给。” 回到新康里，姚玉芬喊美丽下来拿点心，是娇娇给她买的，汪美丽跑下来，拉着她说：“走走走，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讲。” 这会儿，文文下课了，猜到她一定很饿，林西成在便利店买了零食，回到家，电饭煲里有咸肉菜饭，一锅母鸡汤热一热就能开饭。 洗完澡喝热鸡汤，文文热得直冒汗，而她脸一红，嘴角的淤青就跟着发紫，卸妆后没了遮瑕膏加持，看得清清楚楚，林西成就会心疼。 文文自己看不到，吃着鸡汤里鲜美软糯的黑木耳，一面说：“昨天买那么多文具，还是派上用处的，小朋友都很开心，剩下的我也不给小许拿去卖了，留着以后当奖品给他们。哦，钱我会给你的，你放心。” 林西成瞥她一眼：“那唐姚、郭旭东他们的钱，也要一起算算吗？” 文文无奈地笑，是啊，她欠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完，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吃饱后，一人拿了一只丑柑，坐在阳台上，打开窗吹自然风，林西成便说了妈妈发现的秘密，张春很可能装病逃避审.判。 文文安静地吃了半只丑柑，说：“我们自己去取证，还是向派出所报告。” 林西成说：“不知道能不能转到我们新康里辖区去，总觉得这边不太耐烦，你想，要是证明你妈妈装病，等于说警方被骗了，他们业务能力要多差，才能被骗？” 文文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妈好了。” 林西成问：“好了？” 文文道：“好了可以应诉，对她而言也免去了欺骗的罪过，对派出所来说，也没什么负担，人要生病很正常。” 林西成连连点头，的确是这样，但操作起来又有一定难度，张春肯配合吗？ 文文开始吃林西成的那只丑柑，原来刚才只吃一半，是酸的不行，林西成手里这只甜，就把酸的留给他了。 男生更无法接受酸的东西，林西成的五官都要扭在一起，佩服文文刚刚面无表情地吃了小半只。 文文则吃着甘甜的果肉，说道：“转派出所不现实，如果真的态度暧.昧，打算模糊过去，我就只能连他们一起告了。其实他们救了我，我是很感激的，不希望发生不愉快的事。你想啊，当初我们派出所也有民警嘲笑我拿抑郁症卖惨，是后来碰到了周警官人好，可能过几天负责我们案子的警官，人就很好，我们要有信心。” 文文冷静得让人不安，但林西成能判断出文文的状态是好的，他们好像早就心有灵犀，从她的呼吸就能明白她的情绪。 “我吃不下了。”剩下几片丑柑，文文塞给了林西成。 清爽甘甜的果汁在口中迸裂，林西成不愿再回忆，刚刚那半只有多难吃，可他心里比丑柑还甜，文文真正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另一半，可以率性地做任何想做的事。 文文靠在林西成的肩头，说：“并不是非要我妈坐牢，更不想她去死，我是要让她明白，她是错的。不能因为她生我养我，就能控制我，道德伦理无法压制她的嚣张，那就让法律来判决。我绝不会求情，绝不接受调解，就算很痛苦很辛苦，我也会坚持下去。” 林西成亲了她一口，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都支持，但有一件事，能商量一下吗？” 文文点头：“说呀。” 林西成笑中带嗔：“不许把难吃的东西给我吃。” 文文笑起来，顺势倒下，枕在林西成怀里，问道：“你当初在这里摆个长凳子，是盼着有一天，能和我一起看星星吗？” 林西成说：“没有，我买房子的时候，都没想过还会再见你。” 文文蹭地一下坐起来，气呼呼地就往房间走，林西成赶紧追上哄：“我错了我错了，你看你这脾气，你为什么只对我一人发脾气？” 文文看着他，是啊，全世界，她真的只对这一个人发脾气，在林西成面前所有的事，都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表达，爱情真是太美妙了，能觉醒爱情的自己，太了不起了。 “我爱你。”文文软绵绵一笑。 “好吧……反正你给我的，我都吃。”林西成投降了，搂过文文的腰肢，“如果这辈子，真的只对我发脾气，那我宁愿被你欺负。” 彼此的心跳，不知不觉就在同一个频率，客厅分明开着空调，却越来越热，林西成不安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稍稍松开怀抱，文文也主动退出了。 他能感受到，文文期盼但不愿意，他更能体会文文的心情，她现在满身伤痕，她觉得自己不好看。 “我们的垃圾倒了吗？”文文走去厨房，主动岔开话题，“我们小区的时间是几点？” 林西成说：“明天早上去倒，送你去琴行刚好。” 文文苦笑道：“我爸真厉害，竟然为了两百块钱，把自己弄进派出所。” 林西成也冷静了下来，问道：“赵小娟跑去你家住，能忍受吗，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 文文根本无所谓：“我爸能一面跟她好，一面回家还跟我妈做.爱，你不觉得，赵小娟比我妈更可悲？她不该和有妇之夫好，这件事上，但你一定要我选一个恶人，那应该是我爸，我希望赵小娟能擦亮眼睛，早点离开我爸。” 此时娇娇发来视频通话，有鱼卵孵化成小鱼了，两个女孩子兴奋地聊起来，林西成便不打扰她们，回到房间调整心情，开电脑做进修班的功课。 转眼，夜深了，医院病房里安安静静，正要睡着的病人，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小偷似的。 有人起床开灯，猛地拉开帘子，便见张春在拿隔壁床老太太的蛋糕吃。 第282章 让他们出国吧 汪美丽白天代表居委会去医院交钱，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于是大半夜医院连打两个电话，又叫她去医院解决问题。 夫妻俩一商量，决定到医院看看，打车赶来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警车。 同病房的病人，本就不满意医院放了个拘留所来的人和他们住在一起，这下抓到张春偷东西，自然是要把她赶出去。 医院对张春负有一定的监护责任，至于她真正的监护人，丈夫和孩子，目前都联系不上。 “拿了隔壁床老太太的两块蛋糕吃，也没偷别的东西。”护士无奈地说，“她大概是肚子饿了，护工说白天饭喂不进去，就吃两口粥，可是我们刚刚翻了一下她的柜子，都是包装袋，吃的东西都吃完了。” 然而不论民警怎么询问，张春都不予理会，装傻、装不认得人、装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病房单独给她住行不行？” “她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没什么大问题，认人不认人这个，在医院里是没办法的，要靠家人帮她一起回忆和恢复。” 汪美丽和林国庆在一旁，听得出来，谁也不想管这个人了。 “阿姨，你们居委会能想想办法伐？”民警看向汪美丽，“她老公小孩哪里去了啦，你们哪个街道的？” “其实她明天可以接回去了，能找到她家里人来办出院手续吗？”护士也问汪美丽。 林国庆确认一遍：“她可以出院了吗，生命没有危险吗？” 护士说：“她各项指标都很健康，不认人没反应这种事，就很难说了。” 汪美丽呵呵一笑：“但是没办法把她接回去，现在她老公带着外面的女人住在家里，我把她送回去，不是要闹翻天了。” 张春猛地看向她，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然而汪美丽笃悠悠地说着：“我们弄堂马上拆迁，他老公要搞拆迁的事，没时间管她的。还是让她住在医院里吧，慢点回去被虐.待，关起门来，我们又不知道，闹出人命怎么好。” “她把女人带回去了？”忍无可忍的张春，尖叫着扑向了汪美丽，伸手要抓她的衣襟，“裴厚德带那个女人住在家里，那个女人来了？” 林国庆挡在了妻子面前，冷漠地说：“马上要动迁了，他要处理动迁的事，你们家那么大的房子，一进一出就是相差几百万的，他怎么能不管？” 民警上前来阻拦，把张春按回了床上，她却抓着民警的手，疯了似的哀求：“同志，我老公轧姘头，他带女人回家，他犯重婚罪，把他抓起来，快把他抓起来。” 然而病房里却安静了，这是个六人床的病房，暂时空着，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其他病人，护士才把张春带来这里。 偌大的病房，围着病床站了一圈人，却都不说话，张春忽然意识到苗头不对，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阿姨，你是不是没病啊？”护士很生气地说，“你进来的时候除了血糖有点低，其他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ct也是正常的，我们主任医师都不知道你算什么情况，你不会是装的吧？” 张春着急地解释：“我、我哪里装，我都中风了，小姑娘你不要瞎说，当心我告你。” 护士直摇头：“要是你真的是前两天那样，你能晓得我在说什么吗，你应该听不懂吧，至少你现在好了是不是？” 民警同志已是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张春恶狠狠地瞪着汪美丽和林国庆，抱头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要害我，都要害死我。” 民警叹了口气：“明天我带人过来做个评估，护士，明天你们有这方面的医生在吗？” 护士忙掏出手机看了下排班表：“有的有的，你们大概几点过来？” 半个小时后，汪美丽和林国庆打车回家了，司机在医院门口接到他们，很好心地询问是谁身体不好，林国庆简单应付了几句，在弄堂口就下了车。 夫妻俩缓缓往家走，停在小路口，林国庆拿钥匙开下面的门，汪美丽回头看着黑洞洞的裴家，问老公：“存心揭穿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国庆说：“是她欺骗民警钻法律的空子，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们又不是医生，我们怎么能判断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汪美丽说：“她明天要是继续装疯卖傻，警.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林国庆带着妻子回楼上，关了门才说：“这种人多得是，民警见的多了，他们有办法解决的。” 汪美丽道：“那天我问书.记，书.记说她这样最多也就判三年，七弄八弄可能最后也就一年多两年的样子，要是再缓个刑什么的，都不用坐牢了。” “怎么了？”林国庆问。 “她出来了以后，不是还要继续搞文文吗？”汪美丽说，“她怎么可能放过女儿呢，她会赖在文文身上，让女儿养她的。” 林国庆颔首，沉沉地说：“我也考虑过。” 汪美丽说：“上海就这么点地方，她总有办法找到女儿，难道文文就只能过两年的好日子？” 林国庆想了想，说：“林西成不是讲，文文要念书吗，要么，就让他们出国吧。” 汪美丽眼中瞬间流露出不舍：“那我们儿子……” 林国庆说：“他们在国外，能过安定的生活，张春就是手眼通天，也找不到国外去。” 汪美丽很失落，虽然盼了一辈子的大楼房，可以有大厨房大冰箱，可以有宽敞的浴室，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弄堂里的热闹，现在突然又说，要让儿子去国外定居，连儿子都不在身边，双重的失落，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林国庆说：“我只是提个建议，这要儿子和文文自己来解决的。” 汪美丽眼睛红红的说：“我晓得，我晓得的……” 隔天上午，林西成刚把文文送到琴行，派出所就联系他了，因为文文的手机被留下当证物，换了娇娇给的手机后，也一直都没去办新卡，他们联络不到文文。 林西成看了眼陆陆续续走进琴行和辅导班的孩子，对电话里说：“她身体不好，没办法过来，需要我代替她处理吗？” 但林西成只是男朋友，不是法定配偶，没有资格代为处置，这是这边派出所的态度，他自然不会强行争取，挂了电话后，就给周警官发了个消息。 周警官打来电话，诚恳地表示，他们这里不方便打招呼，那边的态度之前就已经表明了，林西成期待的转到新康里辖区的事也不现实，这不是纠纷调解，文文既然不接受调解，那就是刑事犯罪，不能随便转的。 林西成直截了当地问：“要是找人从上面打招呼呢，我们只求按程序办事。” 周警官不能说超越职责范围的话，只笑了笑：“你看着办吧。” 林西成坐在车里想了半天，能帮到他的，只有袁又晴了，她只要打几个电话，就能把招呼打到派出所去。 “可是……”林西成能想象到，文文会难过的，她比想象得更“小气”，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很强烈，她甚至对袁又晴有敌意。 就算撇开这一切，他有什么资格去向又晴求助，去向前女友求助来帮现女友，这是人干的事吗？ 林西成放弃了，把车开出去，半路上小伙伴群里跳出消息，他找了地方停车，打开微信翻阅。 唐姚说小许竟然真的把文具卖掉了，让大家把东西送过去，小许帮忙卖。 很快唐娇发消息说，她和郭旭东打算再买一些东西，送去福利院给小朋友，他们ceo的妈妈常年在福利院做志愿者，郭旭东作为好朋友，也参加过几次，已经联络好了。 林西成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拿起手机，直接拔打了郭旭东的电话。 懒觉刚起来的唐娇，给哥哥回完消息，就跑来厨房看郭旭东给她做什么早饭，见郭旭东在打电话，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立刻又跑开了。 等她洗漱完毕，把换洗衣服拿去洗，跑回来看郭旭东还在打电话，于是去客厅整理沙发、茶几，把游戏机什么的收好。 “待会儿让物业请人来打扫，你别动了。”郭旭东说，“来吃早饭。” 唐娇问：“是工作吗？” 郭旭东摇头：“是林西成，他问我有没有办法，托人往派出所打个招呼，文文的妈妈昨晚被发现偷吃其他病人的东西，民警怀疑她装病。但是派出所的态度比较暧.昧，想把事情转化成纠纷调解就结束了，可文文的态度，你晓得的。” 唐娇说：“林西成现在很不客气的嘛，都不用通过我啦？” 郭旭东笑道：“多打一个电话，不是浪费时间吗。” 唐娇问：“你能帮忙吗，要是不行也不要勉强，我不想你欠人情。” 郭旭东亲了她一口：“有你的心意，就足够了。” “花痴……”唐娇嗲嗲地说，“反正我不想你为难，林西成和文文也不会不讲道理。” 郭旭东说：“我丢给白纪川去做了，他比我更有办法，等他回音。” 唐娇无奈地说：“他可是你的老板，你能不能客气点？” 郭旭东反问：“现在是在公司里吗？” 唐娇眼睛一亮：“那就是说，你现在也不是我的上司。” 郭旭东无语地问：“难道在家里，你也一直把我当上司？” 唐娇贴上来，声音哑哑地问：“难道我们那个的时候，没有想过角色扮.演吗？” 郭旭东愣住，拍了一下唐娇的屁.股，嘴上骂着，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昏头了，你是小姑娘啊，你都看过些什么东西，快吃早饭。” 唐娇没心没肺地笑着，追问郭旭东有没有看过相关作品，被郭总监反问，他都快四十岁的人了，难道会没见过猪跑，他见过的世界，比唐娇大得多。 第283章 你还会想起文文吗 要说裴厚德敢拒绝医院的电话，可不敢撂派出所的，接到通知，立马和赵小娟赶来。 赵小娟自然没进去，等在医院大堂里，盼着这一次，张春的事能彻底解决了。 民警先和裴厚德谈话，问他能不能说服女儿，把这件事调解了，不然之后就算移交检.察院和法院，张春一会儿病倒一会儿好，装疯卖傻，给所有人都添麻烦，裴厚德也会一次次被拉出来。 裴厚德没脸说自己在女儿面前毫无话语权，只能敷衍着说他试试看。 民警按照所里的意思办，让他先把人带回去照顾，至于丈夫是否在外面有女人，他们并不打算过问。 张春经过一夜的冷静，今早起来她就不说话了，像个傻子一样，给饭就吃，除此之外医生护士跟她说什么，她都不理会，看见裴厚德也不再张牙舞爪。 医生看过各项检查报告，认为张春没必要继续留在医院里浪费资源，民警便要求裴厚德办手续，把老婆领回去。 就在裴厚德下楼办手续时，民警接到了所里的电话，上面要求国庆期间的案件一律严查严办，张春这边不能放，医生说没事了的话，立刻带回，就算认知有障碍，再走后面的程序，检.察院会定夺。 裴厚德还在排队等着交钱，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一回头，就见张春被铐着手带走，出于人权尊重，民警给她戴了口罩，遮挡面容。 裴厚德跑过来问：“同志，怎么啦，怎么又要带走了？” 张春哭喊着：“老公救我，老公救救我……” 可她的求救不仅没得到回报，竟然看见赵小娟出现在裴厚德身边，还拉着裴厚德往后退，意思叫他别多管闲事。 “贱女人、婊子……裴厚德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张春疯狂地咒骂着，民警迅速把人带走，周围的病患和家属们看了会儿热闹也就算了。 裴厚德傻眼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护士跑来敦促他把出院手续办了，还退了一些钱。 这钱是居委会的，裴厚德也不敢装傻，补上花掉的钱，回新康里来还掉。 居委会门前五星红旗飘扬，大红灯笼高挂，庆祝国庆的大红幅醒目耀眼，可是这个假期，是裴厚德有生以来，过得最鸡飞狗跳的一次。 与此同时，林西成接到郭旭东的电话，告诉他已经办妥，张春回拘留所了，之后应该会有人联系他和文文。 林西成松了口气，十分感激：“我知道你一定为这件事欠了人情，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的话……” 郭旭东很干脆地说：“我没欠人情，我和白纪川的关系，这不算什么，但准确地说，你的确欠了白纪川人情。” 林西成尴尬地笑道：“我根本没资格欠白总的人情。” 郭旭东说：“我发个hr的邮箱给你，你投一份简历过来，过了节会有同事跟进给你电话约面试，银河一些部门还需要笔试，你稍微做个准备应该没问题。” “可是，我……”林西成打断了郭旭东的话，这些话他都听得懂，又听不懂。 郭旭东笑了，说道：“怪我没说清楚，西成，如果你想还人情，就来银河上班吧，当然不可能是你从前的位置从前的薪资水平，你只能拿到你这个年纪普通职员该有的薪酬，在你可以存在的位置工作。你还很年轻，该学更多的东西，但是职位高了，你的眼睛会被蒙蔽的。” 林西成神情严肃：“我明白。” 郭旭东说：“其实我之前就推荐过你，但白纪川不看好你，这次的机会，你考虑好给我答复，hr邮箱我发到你微信上，最晚7号晚上投出来，过期就当做你自动放弃了。”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回复你。”林西成说，“谢谢你。” 郭旭东道：“西成，你才二十七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挂了电话，郭旭东发现家里安安静静，还以为唐娇在哪个角落猫着睡着了，转了一圈，路过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出不得了的声音。 他开门进来，只见唐娇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坐在电脑椅上，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双唇紧抿，刚好碰到什么画面，她扭过头不敢看了。 “唐娇？”郭旭东出声。 “嗯？”唐娇有些慌张。 “你在干什么？” “是你说，你电脑里有的……” 郭旭东走过来，直接按电源键，简单粗.暴地关了电脑。 书房里安静下来，他靠近娇娇，伸手绕到椅背后，砰的一下，椅背放下了，吓得唐娇失声惊叫，哆嗦着发现自己躺下了。 “片子有什么好看，嗯？”郭旭东俯身亲了一口，鼻尖轻触，温柔地说，“你想看什么，随便点。” 书房的门，自动关上了，将满室春.光悄悄遮掩起来。 此刻琴行里，四年级的小朋友，在文文的指导下，完美地弹奏了她的考级曲目，小朋友的妈妈便去了洗手间。 她回头见妈妈不在，轻声对文文说：“裴老师，我很想弹一次我偶像的歌。” 文文笑道：“你喜欢谁？” 一面从包里，拿出了之前为娇娇准备的流行音乐的曲谱合集，打开问小朋友：“这里面有吗？” 小朋友欢喜地指着第一首歌：“就是这首，不过我妈妈很快要回来了，裴老师你弹给我听好吗。” 文文耐心地问：“偶尔弹一次流行音乐，不影响什么的，还能调节心情，为什么不能让妈妈知道？” 小朋友往门外看，怯怯地说：“妈妈不让我追偶像，但是我们班同学都喜欢他们，我也很喜欢，他们太帅了。” 文文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让她自己先认一下谱子，便离开琴房，在走廊等到孩子的妈妈上完洗手间归来，试着和家长沟通一下。 孩子的妈妈还是坚决不让孩子追偶像，怕一旦开了口子，就会收不住，成天胡思乱想，怕孩子被带坏了。 但是她愿意给孩子一些空间，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且进步明显，妈妈表示去前台等，让女儿和裴老师玩一会儿，再接她回去。 得到家长的允许，文文回到琴房，视奏了一遍她从没听过的曲子，小朋友开心地在边上跟着唱。 二十分钟后，文文才领着学生出来，大人本是默契地不提这件事，可孩子那么单纯可爱，自己就兴奋地告诉妈妈，裴老师教她弹了最喜欢的歌。 文文便严肃地告诫不可以为了玩流行音乐，浪费考级练习的时间，妈妈也配合地拍拍女儿的脑袋：“听见没，裴老师的话你听吗？” 送走母女俩，文文和前台同事确认下午的孩子来不来，之后便回休息室，她自己带了午饭来的。 前台的同事轮流进来吃饭，她们叫的外卖，知道裴老师一课时价格不菲收入很高，就算裴雅年纪小，也觉得她太节约了。 “裴老师，有没有想过朝这个专业发展？”同事说道，“目前来上过课的家长反馈，都特别好，其实很多家长很难弄的，我们每天都要处理投诉，比起学校来，我们这种收钱办事的，很多人根本不当老师尊重，各种提要求。目前为止，你这边不仅零投诉，调课也没发牢骚，简直奇迹。” 文文吃着自己准备的盒饭，微笑着：“没想过那么多，先稳定下来，把这一批学生带出成绩，也算不辜负大家对我的照顾。” 同事看见她手背和手腕上的伤痕，这会儿没有学生和家长在，裴雅吃饭的时候把衣袖撸起来了，那一道道指甲划过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意识到了，悄悄放下了衣袖。 同事忙说：“对不起……裴老师，你太不容易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又笑道：“你的男朋友很帅哦，像明星一样，他还那么爱你，那天跑进来要监控的时候，脸色煞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刚好林西成发来消息，问文文午饭有没有坏掉，要不要来接她去吃午饭。 文文回复消息，说一切都好，晚上再见面。 林西成便也没提张春的事，放下手机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简历，继续罗列他的工作经历。 然而每一条，都会有袁又晴的身影，过去的三年里，她为自己付出太多了。 他回头看向床铺，想起了又晴第一次来家，在他床.上打滚的样子，曾经有个姑娘，那么深爱他，可他却利用她，还伤害她。 林西成写不下去了，合上电脑，站到了窗前。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打电话给唐姚，出门来了快递站。 许沁下午有同学聚会，已经离开了，林西成帮着唐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帮他一起去打扫仓库。 唐姚开玩笑说：“要不你过来我这里算了，你做老板，我给你打工。” 林西成瞪了他一眼：“快点做事吧，都是灰。” 唐姚说：“弄完了，我们去泡个澡，昨天客户送了我几张票子，我还没去过那种地方。” 林西成笑道：“不约小许吗？” 唐姚狡猾地说：“我先去打打样，不然什么也不知道就带她去玩，不是很丢脸吗？” 林西成问：“真的打算追人家了？” 唐姚嘿嘿笑着：“我爸妈都同意了，没问题，不过我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林西成想了想，说道：“那你还会想起文文吗，我的意思你懂，但你也别误会，是我自己有问题，今天写简历的时候，一直都想起袁又晴，心里特别难过。” 第284章 为什么不能分手？ 新康里附近新开的大浴场，还在试营业中，即便是假期人也不多，各种池子随便挑，两个男生选了个半露天的，安安静静地浸没在温暖的浴水中，看蓝天看白云。 “再过段时间，人就多了，之前和同事一起去的别家，我只冲了个澡买了点东西吃，浴池里像下饺子，我下不去脚。”林西成说，“你想带小许来玩，早点来吧，后面人就多了。” 唐姚却说：“剩下的两张票，给我妈和汪阿姨，我不知道这里进来后要换他们的衣服，多尴尬？不行不行。” 林西成笑道：“这衣服都消过毒吧。” 唐姚说：“不是这个问题，我知道就像在泳池在海滩，穿游泳衣很正常，在这里穿浴衣也很正常，但人家小姑娘，我们连关系都还没确定，不行不行。” 林西成说：“你这么保守，唐娇住在郭旭东家，你不担心？” “担心的，但那是她喜欢的男人，她自己选的，她开心就好。”唐姚说着，看向林西成，“对了，还没说完呢，袁小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西成双手一撑，坐到了岸边，稍稍散热后说道：“要是我说，我真的喜欢过她，你信吗？” 唐姚转过来，趴在岸边问：“你们那个过吗？” 林西成摇头：“但接过吻， 她亲我的时候，我亲她的时候，我很清楚，我是喜欢她的。” 唐姚皱着眉头：“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并没有完全利用她，但你又觉得，这是在洗白自己，很虚伪很假？” 林西成点头：“除了我爱你，我说不出口，除了没有发生关系，在那段感情里，我认真过，我也付出感情过。不是想要洗白自己，我就是想承认自己的感情，但回过头来，又觉得对不起文文。” 刚刚他说“我爱你”时，有个男生推门出来，听见这三个字，看到一个坐在岸上一个趴在岸边，两个男人“深情”对望，他稍稍犹豫后，回去了。 这会儿林西成停下来，唐姚就爆笑，其是林西成也察觉到了，直摇头，满脸的无奈。 唐姚笑玩，便正经地说：“我觉得文文不会对你和袁小姐的事感兴趣，你心里是愧疚也好，想肯定那段感情也罢，她都不会在乎，问题是你自己怎么想。以后多多少少，还会再提起曾经和她有关的事，比如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餐厅，将来再也不去了吗？当然这不难，可生活里很多事，甚至你走进电影院，也会想起曾经坐在身边的人是袁小姐。” 林西成说：“这不会，我不会和文文在一起的时候想到她，但是像今天这样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可我曾经亲她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她的。” 唐姚靠在对面池壁的岩石上，说道：“我反而觉得，你能意识到曾经真的喜欢过这个女人，才是把这一切放下了。” 林西成重新泡回池里，认真地问：“你这么想？” 唐姚一手撑着脑袋，露出漂亮的大臂线条，同样很认真地说：“你和袁小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碰面了，你的愧疚啊忏悔啊，和她没半毛钱关系。相反，和文文有关系，文文没义务来承担你这种情绪吧？” 林西成点头：“那是，就算当时我心里一直想着文文，也和文文没关系。” 唐姚说：“那就放过自己，承认那段感情不是挺好的吗，结婚还能离婚，谈恋爱为什么不能分手，你放下了，才是对文文的不辜负，也是对得起袁小姐的潇洒。” 一阵风吹过，清爽的凉意，令人豁然开朗，林西成心头的烦恼被吹散了，他含笑点头：“我明白了。” 第285章 你已经放过她了 假期临近尾声，秋老虎悄然退场，夜风微凉，林西成买了杯热乎乎的黑糖牛奶等文文下课。 有小提琴老师和文文一起下课，见林西成已经等在路边，很大声地羡慕裴老师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文文害羞了，跑来说：“以后别接我了，我妈不可能再跑来找我麻烦。” “饿了吧？”林西成把牛奶递给她，打开车门让文文坐进去。 他也进车后，却听文文问：“好香啊。” “牛奶吗？” “你，还有车里。”文文凑过来，在林西成的肩头闻了闻，“沐浴露的味道，家里换沐浴露了吗？” 林西成笑道：“和唐姚去洗澡了，新康里附近新开的大浴场，你有兴趣去吗？” 文文不懂：“小时候那种澡堂吗。” 当年周围的弄堂还没拆迁时，家附近有很多澡堂，很纯粹洗澡的地方，没有池子都是冲淋的，顶多在更衣室放两张沙发，反正林西成从来没轮上坐过。 冬天时，大家经常结伴去洗澡，林西成和唐姚当然会被爸爸领去男生浴室，文文一个人在家，就会被带着一起去，跟着老妈还有姚阿姨她们去女生浴室。 林西成解释了现在的大浴场，是以娱乐餐饮为主的聚会场所，洗澡反而是次要的，他自己并不太喜欢在一个所有人都很懒散的空间里。 但是文文很好奇，她对什么都新鲜，今天小朋友给她介绍了喜欢的偶像，而她对明星的认识，还停留在超级女声。 当年为了帮娇娇给李宇春投票，她趁爸妈睡着时，用他们的手机发短信，那是她做过最刺激最冒险的事之一。 林西成说：“下次叫上唐娇一起吧，不然你一个人去女生更衣室，我不放心。” 文文喝着黑糖牛奶，不服气地说：“我一个人行的，难道我上课，你也来陪我吗？” 林西成没接话，这不是需要争论的事，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到家洗完澡吃了饭，已经快十点了，文文在厨房打扫，林西成过来说：“明天上午没课了，去把手机卡办了吧。” 文文说：“我知道，不过这几天没电话接，也很清静。” 她放下洗好的碗，想到什么，看向林西成：“今天……又有什么事吗？” 林西成说：“你妈妈回拘留所了，她昨天晚上拿隔壁床的东西吃，我妈被半夜叫去医院，发现你妈妈是装病的。今天上午医院再给你妈做了检查后，派出所决定带她回去了，至于是否追究她装病逃避拘留的事，我还没得到通知。” 文文问：“为什么半夜找汪阿姨？” 林西成解释说，因为妈妈白天代表居委会去交钱，顺手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文文难以置信：“她拿别人的东西吃？” 林西成说：“因为要装病，护工喂饭她都不好好吃，已经好几天了，能不饿吗？” 文文手里的抹布叠了又叠，过了片刻，很轻声地问：“可以往拘留所送点吃的吗？” 林西成心头一软，但现实是无情的：“拘留所不可以送食物，除非之后去了监狱。” “我明白了……”文文转过了身去。 林西成说：“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文文没回头，她需要消化一下情绪。 “本来派出所今天，是要让你爸把她接回去，他们的态度你知道。”林西成说，“我就拜托了郭旭东，他又托了银河的ceo……” 文文立刻转过来：“绕这么大的圈子？” 林西成说：“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事，我们不是徇私枉法，反而是要求他们按照法律来做，所以你不要不安。” 文文说：“我没有不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计算这里头的人情，我不想娇娇因为我们而亏欠郭旭东。” 林西成笑着摇头：“这件事和唐娇没关系，是我把自己卖掉了。” “卖掉了？” “郭旭东帮我，是有条件的，他希望我去银河，但是要从头开始，从小职员开始。” 文文愣住了，这显然不是坏事，甚至是好事，可她为什么这么心疼。 林西成说：“我的履历和年纪，包括我的学历，其实换个地方，几乎不可能达到在袁氏的高度，在袁氏完全是靠袁又晴给我机会。接下来求职，我很可能高不成低不就，四处碰壁后，产生挫败感、自我怀疑，又或者这样那样。现在郭旭东直接叫我重新开始，我倒是觉得很轻松，我愿意接受。” 文文走过来，抱住了林西成：“可是之后工作里，也会遇到挫折，甚至有人知道你曾经拿过高薪坐过高位，嘲笑你排挤你，你看娇娇都被人欺负。” 林西成说：“工作里的摩擦和矛盾，我完全可以接受，如果被恶意攻击，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把自己卖了，我也是卖给郭旭东卖给白纪川，我又没卖给那些同事。” 文文紧紧抱着他：“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真的愿意去银河吗？” 林西成笑道：“你知道唐娇花了多少心血才进去的吗，就算是个小职员，我的薪水也足够养家的。文文，托动迁的福，其实我们不缺钱，我们的问题不是钱，是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文文说：“如果做得不开心，不要勉强，我也可以去还这个人情，我可以教白总的孩子钢琴，教他们英文，我不收钱。” 林西成亲了文文一口：“别激动，说卖了自己是玩笑，难道我们不应该感激，郭旭东和白总给我机会，我们应该感恩。” “为什么……全世界只有妈妈对我不好。”文文哭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我放过她就好了，我不告了，我和解好不好？” “不行，如果那天你没被救下来，很可能真的一头撞死了。”林西成说，“那你妈面对的会是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现在她顶天只有3年，可能一年半年就出来了，文文，你已经放过她了。” 文文很痛苦，情绪一度不稳定，林西成把她抱去客厅，坐在沙发上互相依偎，过了很久，怀里的人才平静下来。 “冰箱里有雪糕，想吃吗？” “今天冷，不吃了。” “明天办好电话卡，去买几件秋天的衣服。”林西成说，“马上天冷了。” “我想见汪阿姨，约她出来吃饭好吗？”文文说，“我想让汪阿姨知道我们的状态，她一定很担心。” 林西成笑道：“明天早上约，顺便你也可以听听，你妈妈到底怎么样。” 此刻，汪美丽仰天躺在床.上，已经不记得数到第几个人从路口走过，她睡不着，因为昨晚老公说的，让两个孩子出国这件事。 林国庆翻了个身，发现妻子还醒着，睁开眼问：“不舒服吗？” 汪美丽摇头，侧身背过去：“睡吧，很晚了。” 林国庆却坐起来，说：“我给你捏捏，哪里酸？” 汪美丽没兴致：“我没有不舒服，你快睡吧。” “是为了小孩出国的事？”林国庆问。 安静了好久，汪美丽才说：“其实我也觉得，出国是最好的，在这里，早晚会碰到的，张春出来后，肯定要报复文文、报复裴厚德，没完没了。” 林国庆说：“下次见了面，跟他们谈谈，你不要自己瞎想。” 汪美丽哽咽着说：“可是我舍不得儿子，我不想他去国外。” 林国庆安慰道：“只是我们现在说说，你不要当真呀，他们一个字都没提过。” 汪美丽说：“可能他们已经在考虑了，我听林西成说过，文文要读书，她拿了动迁款，就可以出国留学了。” 林国庆想了想，从枕边拿起手机，给儿子发消息，问他睡了没，林西成很快就回电，以为张春又出什么事，派出所找爸妈。 林国庆说：“儿子，你和文文有没有想过要出国？” 汪美丽猛地坐起来，责备丈夫：“你瞎说什么？” 林西成这边，很是莫名其妙，问道：“你们吵架了吗，怎么啦，谁要出国？” 汪美丽抢过电话说：“你爸爸发神经，别睬他，这么晚了快睡吧。” “汪阿姨……”然而文文的声音响起。 “文文啊，你还没睡吗？”汪美丽立刻变得温柔，“爷叔打电话，是不是吵醒你了。” “汪阿姨，我和林西成不会出国，你放心。”文文说，“汪阿姨，我舍不得你的，我和林西成哪里都不去。” 汪美丽的心瞬间踏实了，哽咽着说：“好好，你早点睡觉哦，身体要紧。” 林西成接过电话：“明天一起吃个中饭吧，我过来接你们。妈妈，你不要瞎想八想，傻不傻？” 笑呵呵地挂了电话，汪美丽嘚瑟起来，对老公说：“你看你，我就说儿子不会丢下我们的，你瞎说八说。” 林国庆无奈地摇头：“好好好，我错我错，我给你捏内好不好？” 汪美丽立刻趴下了，懒洋洋地说：“背上面，又胀又酸。” 林国庆手法熟稔地为老婆活络筋骨，汪美丽舒坦了，很快就迷糊起来，林国庆给妻子盖上毛毯，摸了摸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老婆，也安逸地躺下了。 第286章 这小姑娘不好弄 国庆长假转眼过去了，7号晚上，姚玉芬特地打电话提醒女儿，明天是要上班的。 唐娇哭笑不得，觉得妈妈太小看自己，但事实证明妈妈是对的，她隔天早上，怎么都起不来。 郭旭东叫了几次都不行后，自己去吃早饭，把娇娇的打包，在最后时限，看着她一顿手忙脚乱后，拎着还没完全清醒的人，出门上班去了。 在车上吃着早饭，唐娇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弹性工作时间吗？” 郭旭东点头：“怎么了？” 唐娇问：“那之前，我为什么总是能遇见你？我要是你，肯定晚点来，还不用碰到早高.峰。” 郭旭东说：“在我的新部下认可我的能力之前，我至少该是个认真工作的人，他们和你一样每天匆匆忙忙来上班，可能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做事的时候大家是个整体，比起被上面认可，被下面的人认可，才是长久的。” 唐娇觉得有道理，拿出她的小本子记下来。 郭旭东笑了：“这有什么可记的？” 唐娇说：“我可没打算一辈子做小职员。” 郭旭东说：“不用记，将来我手把手教你。” 到达公司，看着停车库没什么人，唐娇便要下车，郭旭东说：“到年底之前，我会很忙，还会出长差，今天下班就不能接你了，以后我不给你发消息，就是不能接你，不用等我。” 这个长假，天天黏在一起，唐娇已经很满足了，涂了口红不方便亲亲，甜甜地飞吻一个说：“晚上见。” 回到公司，七天不碰办公系统，唐娇差点把自己的密码都忘了，大家也慵慵懒懒，还没回到工作状态，只有互相分发旅行带回来的小零食，说着假期里的趣闻，才有些精神。 大家问起唐娇，惊讶于这么年轻的姑娘，放假哪儿都没去。 唐娇说：“我去隔壁上海中心了，带我爸妈去的。” 同事们笑问：“没跟男朋友去吗？” 她正要回答，只见主管来找她，七天不见，主管染了新发色，她夸了几句，就被带去了经理办公室。 “假期去哪里了？”度假归来的经理，晒黑了不少，大概是皮肤晒伤了，她今天几乎是素颜，看着气势就很弱。 “在家里……”唐娇心里隐隐不安，“外面人太多了，国外的话，我还没能力去。” 经理呵呵一笑，又说唐娇皮肤那么白，用的什么护肤品，这些有的没的足足讲了二十来分钟，才真正切入重点，她很好奇，唐娇为什么会去参加那场发布会。 唐娇说：“我朋友拿到的邀请函，带我和另一个朋友过去的，很巧的是，我另一个朋友在白总家做过家教，但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其他同事已经问过我了。”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办公室问，答案都一样。 然而经理很在意那个朋友是谁，应该是要确认，唐娇的真正实力。 “对不起，这是我私人的事，不会影响到工作的。”唐娇说，“请问工作上，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的吗？” 经理讪讪一笑，还是很客气地说：“没什么事，哦……”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唐娇：“蛮好吃的，小姑娘都喜欢甜的吧。” 唐娇知道自己不该拎不清，可事已至此，显然经理对自己有敌意，她更要挺起背脊，没什么好客气的，笑着说：“谢谢经理，我会分给大家尝尝。” 经理自然没想过，能用一盒巧克力收买唐娇，这一招过下来，更明白这小姑娘不好弄。 她虽然没做过什么真正见不得人，或是伤天害理的事，连行贿受贿都算不上，但确实钻了规章制度的漏洞，把自己的部下当免费劳动力换取人情和利益，这些事一旦追究起来，她必然不好过的。 唐娇离开后，经理就给采购部的人打电话：“我这边不方便，你找个人盯一盯她，看看她跟什么人往来。” 巧的是，郭旭东进入忙碌状态，连着几天都不能接唐娇，她一下班就去林西成家练钢琴，等到文文下班回来再教她一些，之后要么林西成送她回家，要不郭旭东顺路来接她，但这时候，跟踪她的人已经走了。 于是经理那边得到的消息，唐娇进出的是很普通的商品房小区，不像是抱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的大腿，她又暗中观察了几天唐娇的言行，觉得不是个会搞事的人，暂时安心了。 10月11日，是新康里的老百姓会铭记一生的日子，盼了十年的动迁，终于盼来了。 在这一天，拆迁办的工作人员正式入驻新建的板房，张贴拆迁公.告，并会在之后的一周内，通知落实到每一户人家。 巧的是，中介有了房源，也在这一天通知汪美丽和姚玉芬去看房，在林西成家小区里，和隔一条马路的小区，分别有一套两房和三房。 林西成小区里的两房，竟然就在他楼上，和他大小一样，另一个小区的三房，则要大一些。 汪美丽把儿子叫来一起看房，隔壁小区那套三房，一走进去，林西成就觉得，这么大的客厅，不放一架三角钢琴就可惜了，或者单独辟出一个房间作为琴房，他很想把家里的房子给爸妈住，他和文文来这里。 但现在住的房子有贷款，他们家的阁楼大概能拿四百万不到，买这套房子远远不够，要是再增加贷款，以他之后去银河的收入，他一个人肯定负担不起。 中介说最近生意很好，一则房价跌了，再则新康里距离这里20分钟的车程，是很多居民考虑的置业范围，看房子的人很多，阿姨们想要的话，一定不能犹豫。 这套三房暂且需要考虑，但林西成楼上那套两房，机不可失，问题是唐林两家谁买这套房子。 因为姚玉芬肯定不要那套三房，她只买一套自己和老唐将来养老的房子，还要多些钱分给两个孩子的。 林西成给唐姚和唐娇都打了电话，两人趁午休时间过来他家，阿姨们手脚麻利地给孩子们烧了中饭，一桌人坐着商量，林国庆和唐志明在单位跑不开，都把决策权给了老婆。 大家吃午饭，文文拉了拉林西成的衣袖，两人退到房间里去了。 唐娇神秘兮兮地对汪美丽说：“汪阿姨，他们两个肯定住一起了。” 唐姚把妹妹八卦的脑袋按回去，嗔道：“你好意思说人家？” 汪美丽笑眯眯地说：“这种事不要讲出来，文文脸皮薄的。” 唐娇却故意大声嚷嚷：“你们快点决定哦，我马上要回公司的，干嘛把我叫来，真是的。” 姚玉芬说：“买房子要写你的名字，不叫你来怎么行。” 唐娇用力拧了一下哥哥的胳膊，唐姚疼得大骂：“你疯啦，神经病。” 姚玉芬心疼地摸摸儿子，责备女儿：“又人来疯了，弄你哥哥干什么，姚姚，疼不疼啊。” 汪美丽大笑：“玉芬，你这个态度一下子翻个面，我是娇娇，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 唐娇哼哼道：“还是汪阿姨懂我。” 卧房里，能听见外面的笑声，文文对林西成说：“把楼上的房子给姚阿姨吧，姚阿姨还要省钱分给姚姚哥哥和娇娇的，我们这边我还有一笔钱，我们可以慢慢看，有房源了再买。” 林西成给文文看了那套三房的照片，说道：“得房率很高，七百多万还是很划算的，装修也很新，稍微改建一下，直接就能住了。” 文文一张张看着照片问：“你觉得好吗？” 林西成说：“朝向、楼层、房型都很好，不沿街很安静，小区物业比我们这边还高一个档次。停车位也比我们多，带车位的话要再加钱，不想花钱的话，我可以停这边，走过去五分钟。” 文文说：“七百多万，我们两个的钱加起来足够了。” 林西成说：“我刚才也这么想，我们的钱加起来买，写你的名字还可以享受首套优惠，我知道你希望我爸妈能有他们自己的房子，名字将来可以再换的，你觉得行吗？这套不行，我们再看别的也行，现在这么巧我楼上有房，让姚阿姨买过来，再好不过了。” 文文点头：“那样汪阿姨和姚阿姨，又可以做楼上楼下的邻居了。” 林西成笑道：“我们小区里还有一室的小户型，唐姚也可以买来这里，当做投资也好。” “文文，我要回公司喽。”唐娇在外面喊，“你们在干什么啦？” 两人赶紧出来，林西成对姚玉芬说：“楼上的房子，阿姨你们买吧，之后我爸妈就住我这套，我和文文再另外买房子，你们又能做邻居了。” 姚玉芬和汪美丽，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没好意思说出来，两个人也没通过气，姚玉芬觉得不能什么便宜都自己占了，汪美丽则想，把压力都推给儿子不行。 既然如此，汪美丽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先把楼上这套拿下来，今天就付定金。” 第287章 不满意白纪川很久了 在汪美丽的雷厉风行下，姚玉芬下午就从银行取款交了定金，接下来就等贷款手续和过户，唐志明工作的银行早就说好要帮唐师傅办，首付比例和利率折扣都会给最好的条件。 只是原房主下一套房子刚进场装修，加上装修后的通风散气等等，协商沟通后，折算了每个月的市价房租从房价总价里扣，要到12月底才交房。 汪美丽搬到儿子这边来，拎包就能入住，楼上的房子装修很老旧了肯定要大动工，这么算下来，唐家至少明年三四月份才能正式搬过来。 但如果想争取拿到第一批交钥匙的奖金，那过年前肯定要搬了，两个阿姨交完定金回家的路上，商量着到时候让唐志明和姚玉芬到楼下挤一挤，监工装修也方便。 姚玉芬说：“那成成和文文搬到哪里去。” 汪美丽笑道：“要是有房子了，就去他们自己家，没房子么大家挤一挤，怎么都比我们阁楼亭子间大吧，将就一两个月，不要紧的。” 姚玉芬说：“那说好了，我和老唐过来住的话，不管住几个人，我们来开火仓，要么我们就不过来了，外头借房子。” 汪美丽白她一眼，摇摇头说：“好好好，随便你。” 阿姨们开心地互相挽着胳膊，脚步轻盈，就差蹦蹦跳跳起来，以后老公都上班去了，她们两个还能做个伴，一起去买菜一起去逛超市，不然真不知道搬去陌生地方后，冷冷清清的日子要怎么过。 回到新康里，意外地发现赵小娟在洒扫天井，彼此是不认识也认识了，赵小娟还客气地点了点头才进门去，很快裴厚德就出来，叫住了汪美丽。 “美丽，你知不知道我们文文在哪里，是不是和成成在一起？”裴厚德一脸诚恳地说，“现在阿春进去了，派出所不肯放她，说慢点交检.察院，再之后要开庭的，她妈妈不会再逼她折磨她了，让女儿回来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姚玉芬自己也有女儿，今天看到文文，她抬手拿东西时袖子落下来，一大片疤痕，据说本来是蹭到一整块皮，她想想就背后发凉，平素不声不响的人，怒而问道：“叫她回来，继续被后娘折磨吗？” 裴厚德一愣，忙解释：“不是不是……她、她就是来帮帮忙的。” 汪美丽说：“我可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你问我没用的，你们不是本事很大去绑架她吗，再去呀。” 裴厚德慌道：“是阿春一个人的事，我真是晓也不晓得，我跟她已经要准备协议离婚了，我们财产分割协议都签好了。” 汪美丽和姚玉芬互相看了眼，美丽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你还找女儿干什么？” 裴厚德万般无奈，只能说：“我们这套房子，只有文文一个人的名字，现在要动迁了，不找她怎么行，慢点变钉子户，什么奖金都没了。” 两个阿姨很惊讶，完全没想到，文文竟然一个人占着这套房子，姚玉芬拉了拉美丽，汪美丽大声说：“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吧，我要是找到了，也立马告诉你。” 裴厚德急道：“她和成成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美丽，你良心好，帮帮忙了。” 汪美丽冷笑道：“要么你也绑架我？神经病伐，你女儿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拉着姚玉芬往小路深处走，连自己家也不回了，自然两个人是还有话要说。 裴厚德喊着：“美丽，帮帮忙，给文文打个电话，叫她回来。” 这一边，两个阿姨回到阁楼，再三确认没人跟上来，才说：“怪不得张春歇斯底里地抓女儿啊，是钱都在文文手里。” 汪美丽给儿子发消息的手，都有些发抖，索性打电话去，姚玉芬就下楼帮她看门，别让裴厚德跟过来。 林西成刚刚把文文送去琴行，自己正在去学校的路上，开免提接的电话，听妈妈说她已经知道裴家房产只属于文文的事，心想要是让妈妈知道，现在房产在自己名下，她会不会吓得昏过去。 “下次见面跟你详谈。”林西成说，“妈妈你放心，文文从头到尾没想过独吞一千多万，她是要和爸妈平分的，就是张春现在进去了，后面的操作稍微麻烦点。” 汪美丽却说：“我要是她，拿着钱远走高飞了，买个房子，剩下的钱吃吃利息，一辈子也用不光的。” 林西成说：“让文文自己决定，对她来说，很可能这一次之后，就再不往来了，让她彻底了断吧。” 汪美丽便道：“国庆节吃饭的时候，你们说不会出国，当时妈妈也没好意思开口，但你们不担心张春来搞吗，她不可能在里面一辈子的，很快会出来的。” 林西成坦荡荡地说：“妈妈，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文文真正的解脱，不是和她妈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从心理上摆脱对她妈妈的恐惧，我们要活得自由自在了，她才是真的好了。妈妈，我在开车，晚点聊。” “哦哦哦，你开车你开车，妈妈挂了。”汪美丽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呼了口气，想想儿子说的也对，躲来躲去不是办法，文文真正不怕她妈了，就该轮到张春怕女儿。 她打开门喊：“玉芬，上来吧。” 姚玉芬说：“你下来吧，帮我一道理理娇娇的东西，她要拿秋天的衣服。” 汪美丽来帮忙，笑道：“你看娇娇今天多开心啊，那么好的女儿，你还不相信她。” 姚玉芬轻轻一叹：“本来总是提心吊胆，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想想真是傻得要死，我自己养大的女儿，我为什么不相信她。” 汪美丽说：“房子的名字就别换了，换来换去交税交得肉痛，等我们都走了，他们还要交公证费，没意思的。” 姚玉芬轻声说：“但是呢，我又怕将来新妇心里不舒服，那套房子只有妹妹的名字，多的钱还平分，慢点闹得唐姚日子不太平。他现在喜欢快递站那个小许，小姑娘人是很好的，可是跟着唐姚图什么呢，天天累得要死，还连个大房子都没得住。如果小许不行，之后再换一个，谁知道又是什么样的人。” 汪美丽这个局外人才更明白，笑道：“你儿子会讨那样的小姑娘做老婆吗，想想也不会啊，讨个老婆回来，天天惦记自己老娘和妹妹的钱，他脑子坏掉啦？” 姚玉芬尴尬地一笑：“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汪美丽说：“你们到时候就摊开说，房子写妹妹是为了减少损失，这房子你们养老住的，谁也不能动，将来都走了，兄妹两个就卖掉平分，对方要是不相信娇娇，谈也不用谈了。” 此时唐娇打来电话，高兴地说，给妈妈和汪阿姨叫了奶茶和蛋糕，让她们吃个下午茶歇歇。 而她不仅给老妈叫了外卖，还请办公室同事们喝下午茶，大家都知道，唐娇家里终于要拆迁了。 但是聊着聊着才明白，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家家户户都可以靠拆迁变成千万富翁，唐娇家在她们弄堂里，都算大的了，而且还有两本房本。 “我两个好朋友，一个家里只有一间阁楼，三四百万碰顶了，另一个就厉害了，独栋的，至少一千两百万，这还是保守估计的。”唐娇说道，“要那些早年就奋斗买房，已经搬出去的，那是能发一笔财，但这样的人家有多少呢？我们家就一直都买不起房子，拆迁就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发财是不可能的，能发财的是那些城中村，家里几套房甚至十几套房，我们这种弄堂房子，根本谈不上发财，只是改善环境。” 这一边，经理助理把奶茶和蛋糕送到办公室，说是唐娇请客的，但是怕打扰经理工作，托她递进来。 经理好奇地问：“她干什么请客？” 助理说：“唐娇家里拆迁了。” 经理呵呵一笑：“她们家拆迁，运气这么好？”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便示意助理出去，电话接通，那边说：“我的车被电动栏杆剐了，来安保处调监控，你猜猜我看到什么？” 经理很莫名：“什么？” 对方呵呵一笑：“我看到郭旭东和你们部门的唐娇，一辆车来上班，郭旭东开的车。” 经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对方说：“当然真的，我都拍照了，我发到你微信上。” 确认照片上就是唐娇和郭旭东，经理总算明白，这小姑娘凭什么去参加总裁夫人公司的发布会，就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什么程度，一起来上班是肯定同居了，但是是玩玩的，还是认真的呢？ “可以搞点事情出来。” “什么意思？” “上面几位董事不满意白纪川很久了，老早就想换人，光是假公济私给自己老婆公司投资这件事，上面早就想动他了。” “他和韩董关系很好呀，动不了吧。。” 第288章 有生以来最大的瓜 下午茶时间过去，大家重新开始工作，唐娇在办公系统上，收到经理发来的消息，谢谢她的奶茶和蛋糕。 娇娇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了些，今天一激动说漏嘴，让同事们知道家里正式动迁，爸妈还为了买房子享受优惠，只写了她的名字。 就有同事起哄要唐娇请客，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的收入偶尔请全部门喝一杯东西还是消费得起的。 唐娇推脱不下，刚好某店今天买一送一，她就下单订了。 同事们没什么恶意，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动迁是发大财的事，讨个彩头高兴高兴，唐娇也算是一次人情输出。 但长假前，刚和上司发生过不愉快，返工第一天还被追问到底哪儿来的邀请函，这几天虽然太平无事，唐娇不可能真的当没事，她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往经理办公室也送一份，横竖这件事做和不做都不太好。 傍晚，文文准备上课前，收到了娇娇的消息，她今天不过去练钢琴了，累得慌。 因为赶着上课，让娇娇好好休息后，文文就没再说什么，直到下班后，才又发了条消息问娇娇好不好。 唐娇打来电话，说了今天的事，她心里觉得很不踏实，总觉得她们经理不怀好意，但又找不出什么苗头。 文文毫无职场经验，是真帮不了什么忙，娇娇说能有个人听她唠叨，她已经很开心了。 “你跟林西成说，银河真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也可能是我自己不好吧，反正他要是来，一定做好心理准备。”唐娇苦笑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挂了电话，文文捧着手机很是担心唐娇，林西成安慰她：“有郭旭东在怕什么，如果你们非要我做个判断，老实说，我觉得问题在于他们在同一个公司，在于郭旭东职位高，如果郭旭东在我这个年纪，只是个普通小职员小主管，唐娇都不会这么紧张。” 文文能懂这意思，问道：“索性公开关系，是不是好些，你和袁小姐……” 林西成毫不介意地说：“出现流言蜚语，是我开始带项目，从那以后一直隐隐约约有人议论，但其实也没怎么样，不过是有些人过个嘴瘾，泄泄私愤。可我和唐娇的问题不一样，退一万步，袁又晴是老板，其他人敢怎么样？郭旭东再厉害，也只是拿薪水的，他们两个要权衡的事很多很多。” 这一边，郭旭东随白纪川参加市政.府举办的企业家晚宴，见了很多前辈、同行还有竞争对手，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市领.导们。 就快年末了，大型企业对于社会的义务和责任是要跟上的，经济发展永远不是一人独大的事，互相促进、共同繁荣，才是长远之道。 晚宴结束，白纪川让司机送几位助理回去，他坐了郭旭东的车，两人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以及最近公司里可能出现的内耗。 “前滩那块地没拿，上面有几位很恼火，现在那里造了公园、写字楼群、住宅群，准备开发一个新的商业区生活区，前景很好，这几天都在说这件事。”白纪川对郭旭东说，“当时要拿那块地的，都在攻击我们。” 郭旭东专心开车，路过新康里附近，他说：“我一直想问，娇娇她们家那块地，是银河拿的吗？” 白纪川点头：“但不算在我们这边，在老板自己的酒店业务下，你晓得，董事长夫人的喜好，走高档奢华路线，她会亲自参与内装设计。” 郭旭东说：“新项目的建筑师，你认识吗？” 白纪川明白他意有所指：“认识，怎么了？” 郭旭东笑笑，没说话。 白纪川打开手机，给老婆和孩子发了个就快到家的消息，一面淡淡地说：“她不知道的，我也没必要提，人家做到业界顶流，站在公司的层面，大家早晚会相遇，很正常。” 郭旭东点头：“我明白，他们公司参与那么多项目，难道以后他造的房子，你们就不去了吗？” 白纪川看着手机，忽然说：“送我去下超市，老婆要薯片。” 夜里，郭旭东回到家，也拎了一大袋各种口味的薯片，一模一样给娇娇也买了份。 唐娇在书房看口语教程，郭旭东在门口就听见她在练习，于是没进去打扰，径自去洗澡。 等他出来，唐娇已经把薯片摊在桌上，好奇地吃着其中一包，吃一片看看包装袋，又吃一片，好像味道不对。 “不好吃吗？” “怪怪的，我也看不懂。” 郭旭东来尝了一片，一样觉得味道怪。 “为什么买这个给我，你去哪里了？” “白纪川给他老婆买的，我照样子拿了一份给你。” 唐娇很羡慕：“真浪漫，我觉得会给老婆买零食的男人，比买包买衣服的还好。” 郭旭东拿来两罐啤酒，又拆了一袋其他口味的薯片，递给唐娇：“这个好吃，你吃吃看。” 唐娇尝了一片，问道：“你饿吗，要不要弄点东西给你吃。” 郭旭东说：“吃得挺好的，我没喝酒，就一直在吃东西。” 之后，唐娇好奇地问了很多今晚的事，问郭旭东都见到了什么人，刚好魏颖发来了今晚的照片，她稀奇地翻阅着，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郭旭东，看起来特别有气场。 “以后我也给你买零食，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都会记住。”郭旭东温柔地看着唐娇，“我忙的时候，不要怪我，不忙了，我会立刻回家。” 唐娇甜甜一笑，凑过来亲了他一口，继续看照片，问道：“今天白总没带太太一起吗？” “没带。”郭旭东说：“对了，说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想听吗？” 唐娇好奇地看着他：“能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嘛。” “所以我说，不算秘密的秘密。”郭旭东故意道，“算了，不想听就算了。” 唐娇急了，绕到桌子这边来：“告诉我，什么事，我要好奇死了。” 郭旭东说：“你们新康里之后酒店项目的建筑设计师，是陆一然的前夫。” 唐娇怔怔的，没听明白，把关系理了理，好半天才缓过来，那个帅气英俊、气度不凡的建筑师，竟然是白总太太的前夫，他们ceo和太太竟然是再婚夫妻。 “吓傻了？” “唔……”唐娇呆呆的，难以置信地说，“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的，那小朋友？” 郭旭东说：“孩子都是白纪川的，结婚也很多年了，早就超过她和前夫的时间，而且她还是白纪川的初恋。” 唐娇激动地站起来：“初恋？” 听郭旭东讲完整段爱情史，这几乎是唐娇有生以来，吃过最大的瓜，也最不可思议的瓜。 夏天到现在，见过那对夫妻几次，真的每次一靠近，空气里都是甜蜜的，谁能想象，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 “公司里知道吗？” “我来银河还没你久，不知道公司里知不知道，但就像你说的，他们完全看不出来经历过那么多挫折。” 唐娇激动极了，不知道为什么，比妈妈买房只写她的名字还激动，想要告诉文文，又觉得不太好，心里默默计算着，过个几年再说。 “我不说，我不说。”唐娇正儿八经地告诫自己，“这是人家的私事。” 郭旭东说：“我也不是因为八卦才告诉你的。” 唐娇忙点头：“我知道呀，我没说你不好，别误会。” 郭旭东把人楼进怀里说：“以后会有更多接触的机会，你知道这些事，谈话也能避开一些雷区，虽然人家很大度未必在意，但我们该有起码的尊重，再然后就是……” “嗯？”唐娇清澈的眼眸，还没有被世俗污染。 “要是有一天，公司里传我们的事，我希望你能勇敢些。”郭旭东说，“我们谈恋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本来就是正大光明的，低调是我们的态度，不是怕了谁。” 唐娇缓缓点头，心里又踏实又温暖，勾着郭旭东的脖子亲了一口：“我爱你。” 肌肤相亲带来的能量传递，能驱散一天的疲惫，郭旭东心满意足，抱着唐娇要往房间去。 怀里的人软绵绵地说：“不行，国庆节太疯了，说好的这个礼拜要节制，而且你马上要出差了。” 郭旭东忍俊不禁：“知道了。” 唐娇说：“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你的行李箱，本来想帮你收拾东西的。” 郭旭东带着她去储藏室，行李箱就在柜子下面，唐娇说她没好意思翻东西。郭旭东一开始没说什么，可没多久唐娇又问：“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带文文过来住一个晚上吗？” “为什么要问我？” “嗯？” 郭旭东说：“为什么拿东西或者带朋友来，都要问我？” 唐娇看着他，抿了抿唇说：“因为这是……你的家。” 郭旭东也看着她，没说话。 唐娇心口一热，微微撅着嘴，眼含笑意地说：“知道啦，也是我的家。” 郭旭东这才满意了：“下次再问我，我要生气的。” 唐娇跳上来，狠狠亲了口：“这样还生气吗？” 第289章 我是怕你不放心 郭旭东明天午后出发，下周二回来，唐娇要上班补一天假期，郭旭东则不用去公司，于是早上分开后，要隔三天才能见面，热恋中的人，到底是舍不得。 文文收到消息，心疼娇娇要一个人度过三天，答应明天晚上过去住一夜。 在边上看文献的林西成幽幽道：“她干嘛不回新康里。” 文文一脸坏笑：“我去娇娇家，你也可以回新康里，汪阿姨一定开心。” 林西成轻轻拧了她的脸：“不许看剧了，快睡觉。” 文文很乖地关了手机躺下，眼巴巴地看着他，林西成没法子，只能关了ipad，也躺下来。 “对了，姚阿姨他们买房子，首付够吗？”文文问。 “听我妈说，唐姚的舅舅姨妈会借钱凑一下，反正动迁款下来很快就能还。”林西成说，“为什么担心这个？” 文文说：“我在想，我们不用急着买房子的话，不如你的钱先借给他们首付，反正我们的钱也不够首付的，不如等拿到钱了，安安心心买。” 林西成说：“钱是一回事，你是不是想，之后买房子，还是写我爸妈的名字？” 文文的心思被看穿了，说道：“我想拿我妈的那部分钱，给她买套房子，然后委托给律师事务所，在她出狱后，把多的钱和房子过户给她，如果钱还没下来，她先出来了，那就直接给她现金。然后我们的钱合起来买房子，要么写你的名字，要么写叔叔阿姨的名字，反正别写我的。” 林西成问：“为什么？” 文文说：“我没有钱，她就不会来烦我了。” 林西成摇头：“她只有怕了你，才不会来烦你，你有没有钱不重要。” 文文说：“不是我怕她，是想好了，她要是告我不赡养，那我没能力是无法赡养她的，她撕破脸皮的话，我也无所谓。至于她要来骚扰我，她来一次，我就报一次警，我不怕她。” 林西成抱着文文，亲吻她的额头：“不怕，有我在。” 文文说：“我事不想见她，不是我要躲着她，她真的再来找麻烦，我也会硬抗到底。以前我一个人，活着和死了都没什么区别，现在有你，有娇娇有姚姚哥哥，还有阿姨和叔叔，我要好好地活着。” 林西成毫不犹豫地答应：“写不写名字，买哪里的房子，全都听你的好不好，你不要焦虑，事情一件一件来解决。” 文文笑了：“汪阿姨真惨，生个儿子被人拐跑了。” 林西成却说：“你才傻，从你懂事起，就已经被我拐跑了。” 转天，周六补班，高层都不在，国外的客户和同事都休息，大家忙完手头的手，都很悠闲。 微.博上爆了某个明星出轨的事，大家八卦了一下午，唐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她更关注郭旭东的动向。 下班前，看到郭旭东顺利到达目的地，唐娇才松了口气，跑来琴行租了一间琴房，一直练到文文下班。 林西成今天有课，来不及过来接送，她们自己坐地铁回去，中转时看到有小集市，逛了逛，买到了有趣的浴盐球，两人早早回家，要去泡个舒适的热水澡。 硕大的浴缸，两个苗条的姑娘在里头绰绰有余，在香喷喷的热水里泡着，文文很快就变得软绵绵，唐娇忽然兴起，裹着浴巾跑出去，拿了两杯雪糕回来。 文文说：“这样不太好吧。” 唐娇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马桶在隔壁，这里是浴室，而且他不用这个浴缸，都是我在用，当然我们……也没在这里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 “你一个小姑娘，问什么问？” 文文促狭地笑着：“那我不懂嘛。” 唐娇急道：“什么不懂，你、你和林西成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喽。” 文文一下下戳着正在慢慢融化的雪糕，说：“我们还没有。” 唐娇惊讶地问：“没有？那个，还没有过？” 文文点头：“就只是睡在一起，也是我被我妈打了后一天开始的，就是睡觉。” “你身上还有伤，没办法。”唐娇说，“我想林西成，只是心疼你，这种事没必要刻意去做，自然而然的多好。” 文文害羞地问：“娇娇，讨论这样的事，可以吗？” 唐娇想了想：“我也觉得不太好，那我只跟你说，你也只跟我说好吗？” 文文点头，又道：“我最近在想，是不是我回来后，为了照顾我，你都不和其他的朋友玩了。” “当然没有，她们……”唐娇心疼地看着文文，坦率地说，“因为她们都很正常地生活着，上班、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啊，她们不需要我，可是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还有就是，虽然我这个人虚荣心很强，巴不得早点让人知道，我的另一半条件这么好，可我心里总会有些不踏实，怕太张扬被反噬，因为这不是我自己挣来的钱。可你是见证我和郭旭东在一起的人，因为照顾你，我和他才多了机会互相认识和了解，他也有了借口来接近我。文文，有你在，我不用什么事都一个人憋着，你知道你对我多重要吗？” 文文心里踏实了，把自己那一杯不同口味的雪糕挖了一口给娇娇吃，她凑过去，娇娇的眼睛就往下看，色眯.眯地说：“小妹妹，你好像长大了一些。” 文文赶紧把自己藏进水里，弱弱地说：“你不要欺负人。” 不久后，泡完澡的唐娇饿了，不想做饭，要点外卖吃，顺手打开冰箱，发现0c真空层里竟然有寿司和刺身，还有看起来很贵很贵的雪花肥牛。 文文则在餐桌边看到便签，大气潇洒的字体写着：冰箱里有好吃的，好好招待文文。 她拿来给娇娇看，已经欢喜成花儿的唐娇，一时竟不知道该羡慕文文，还是羡慕她自己。 上面冷藏室里还有豆腐和洗干净的蔬菜、菌菇，码在一起迅速做了一个寿喜锅，再配上刺身和寿司，只是摆个盘的功夫，一桌晚饭就搞定了。 正准备下班的唐姚，看到妹妹的九连拍，嘴上吐槽她花痴，手里还是给点了个赞，回身见许沁走出来，他便问：“一起去吃晚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许沁摇头：“不早了，吃完再回去，宿舍门要关了。” 唐姚说：“那我送你回学校，在学校附近吃，吃完你正好回去。” “有事吗？”许沁反问。 “嗯？”唐姚愣了愣，“啊，是有事要跟你说。” “那就说吧，在这里不能说吗？”许沁说，“我下午吃了隔壁店里送的烘山芋，现在一点也不饿。” 唐姚不知从何说起，就问：“你总是来帮忙，不用复习吗，迎接双十一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管你复习，不用担心这边。” 许沁问：“不需要我了吗？” 唐姚忙说：“不是，你复习更重要，你不是还想考更好的学校吗？” 许沁说：“我已经接受了推免，不用参加全国统一考了。” 唐姚睁大眼睛：“这么厉害，那天你不是说，还要和爸妈商量吗？” 许沁笑道：“不用和他们商量，商量就是叫我回去考编制，相亲结婚。” 唐姚脱口而出：“考编制还行，相亲就算了。” 许沁看着他，没说话，把水杯放进包里，往地铁口走去。 唐姚跟上来，说道：“我们家要动迁了。” 许沁表示知道，这两天快递站的师傅都在开玩笑，叫唐姚别干了，回去收房租。 唐姚说：“因为碰到好的房源，就在林西成他家楼上，以后他爸妈搬过去，我爸妈再搬过去，两个老阿姨又可以做邻居了。” “这样很好呀。”许沁说，“阿姨们退休在家，很寂寞吧，我记得你爸爸还没退休。” 唐姚说：“我们还没拆没销户，买房不算第一套，所以现在买那套房子，只写我妹妹的名字。” 许沁问他：“你不放心吗？” 唐姚很自然地笑道：“我是怕你不放心。” 许沁停下脚步，看着他：“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唐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了。 许沁淡定极了，问他：“想追我吗？” 唐姚一头的汗，答非所问：“你、你饿吗，我们去吃晚饭。” 许沁不在乎，继续问：“你想清楚了？” 唐姚低下头：“我也不知道，真的，就是习惯了，习惯你在我身边，你在站里，我就很安心，做什么都不慌。” 许沁依旧淡定地问：“离开快递站呢，会想我吗？” 唐姚点头：“昨天我妈他们让我把房子买在同一个小区里，有一室的小户型，但我想的是，要跟你商量，我们将来住在哪里，我觉得，我是肯定喜欢上你了。” 许沁问：“像喜欢文文那样喜欢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的，我说过，我不是林西成那样的。”唐姚说，“我才不会像他那样，因为别人喜欢自己，就假装喜欢人家。” 许沁说：“但是，我不是本地人。” 唐姚立马说：“我爸妈完全不在意，我已经问过了，当然问他们不是征求意见，是考虑他们在意的话，要想办法说服他们。结果是我多虑了，相反，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 许沁笑得很自信，拉起了唐姚粗糙的手说：“走吧，吃晚饭去，我发工资了，我请你。” 第290章 闺蜜悄悄话 被抓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唐姚主动反过来握住许沁的手，姑娘含笑看他一眼，问：“你想吃什么，太贵的可不行，下周末我们寝室的同学一起去旅行庆祝上岸，为了这个我才在国庆节跑来帮你打工的。” 唐姚问：“你们去哪里，安全吗，就几个女孩子？” 许沁摇头叹气：“男生怎么都这样，一谈恋爱就觉得女生没有自主行为能力了，我在上海读书这么多年，在你们这帮男人中间打工，我有事吗？” 唐姚好不吝啬地夸赞自己：“那是我人好，我们的师傅也好。” 许沁不否认，不然她喜欢唐姚什么呢。 唐姚说：“不过你们真厉害，四个人都考上了？” 许沁有些不舍：“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毕业后就不太碰得到了，很舍不得。这四年大家相处很愉快，在一个上进有自制力的宿舍里，大家互相照顾、互相体谅，来之前我很紧张，害怕自己做错了选择，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唐姚问：“你的同学，知道你在快递站打工吗？” 许沁点头：“知道呀，除了本地的那个同学，另外三个都打工，大家互相留信息的，万一有什么事，至少知道在哪里。” 唐姚很羡慕：“我退学前宿舍里几个兄弟相处得也很好，不过我实在不喜欢读书，各行各业发展迅猛，很多都是饱和状态了，只有物流是永远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年轻人的。我要是读完四年出来干，又比别人晚两三年起步，我实在等不及了。” 许沁最喜欢唐姚的，除了他人好，就是他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并努力去实现，这才二十五岁的男生，简直是宝藏。 “许沁，你爸爸妈妈会同意我们吗？” “我们手拉手还没十分钟，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了？” 唐姚毕竟是在被文文拒绝后，考虑到两家父母合不来的人，家人和爱人对他来说，一样重要，那么许沁的家人，也是很重要的。 “我穿西装也很帅的，将来业务扩大，我有自己的公司，我就不会天天风里雨里去送件了。”唐姚说，“我现在要从最苦的做起，你说是不是？” “你不穿西装也很帅。”清爽短发、干脆利落的姑娘，笑起来一样不失妩媚可爱，“不用担心我爸妈，他们不是坏人，要我考编制要我嫁人，也是为我好，只不过大家想法不同，是可以沟通的。” 唐姚安心了：“想想也是，他们能让你一个人跑去外地上学，就是相信你的。” 许沁看了眼时间，说：“既然现在我们不是老板和打工仔了，送我回学校好吗，我们宿舍后门的炒饭很好吃。” 唐姚松开手，直接伸出了整条胳膊，许沁害羞地一笑，双手抱住了。 他们一路往地铁站去，唐姚嘀咕着：“看样子，我是该买辆车了。” 这一边，唐娇和文文吃得撑住，在偌大的客厅里转圈圈消食，说起家里买房的事，等动迁款下来了，唐娇要把自己那笔钱借给哥哥，给他凑首付买房子。 文文知道娇娇心底最好，本来就没觉得，她之前一次次和父母吵翻是为了要钱，她要的就是妈妈一个公平的态度。 唐娇说：“他那么辛苦，车子也舍不得买，等之后搬家，有地方停车了，一定要让他买辆车子，电瓶车太危险了。” 文文笑道：“要不是在姚姚哥哥电瓶车后面坐了一屁.股灰尘，郭总监会看见你吗，你就开始嫌弃电瓶车啦。” 唐娇一脸甜蜜地笑：“他说会的，因为我太好看了。” 两人转到落地窗前，席地而坐，互相靠着肩膀，看江上货船悠悠而过，文文说：“娇娇，活着真好呀。” 唐娇搂过她：“那是，活着才会等到幸福，文文，你要记住，我也很需要你。” “嗯，我会的。” “文文，话说……你知道男人和女人那样，要做什么吗？” 文文皱眉看向她，这方向盘转得太快了，她憋着笑说：“当然知道，书上看到过。” 唐娇托着下巴：“只看过书吗，图片看过吗，电影看过吗？” 文文害羞了：“没有，怎么可能……” 唐娇嘿嘿笑道：“那怎么行啊，你怎么保护自己，郭旭东电脑里有很多很好的作品，我带你去看。” 文文吓得直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唐娇拉着她起来，坏笑道：“走嘛走嘛，我给你选故事情节好看的，真的很好看。” “我不要。”文文赖在地上，“我要告诉姚阿姨，我不要看。” 唐娇笑得跌倒在地上，文文打了她一下，躲到一边委屈地说：“你再欺负我，我就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唐娇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横飞，好半天才缓过来。 文文真有些生气了，起身去餐桌边，收拾锅子碗碟。 “别生气，别生气好吗？”见文文撅着嘴，唐娇不敢再人来疯，围着她转悠，连声哄道，“我不欺负你了好吗？” 文文弱弱地说：“反正我不要看，坏小孩才看哪种东西。” 唐娇说：“瞎讲，林西成是坏小孩吗，唐姚是坏小孩吗？” 文文看向她，像是明白了，又不敢确定。 唐娇哼道：“唐姚和林西成小时候看，被我抓到，为了不让我告状，他们就答应看完借给我。所以我第一次看，就是他们借给我的碟片，后来我还帮他们放过风，藏过碟片，扔过碟片。” 文文愣住了，没想到小伙伴们的童年、少年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唐娇大王插着腰，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坏小孩吗，那我就是被他们带坏的。” 文文转身清理垃圾：“我不理你们了，你们都不好。” 唐娇说：“可就是因为看过那些片子，我才知道我们小学那个人渣体育老师有多坏，到处摸小姑娘的大.腿和屁.股，在他想碰我的时候，我就逃开了。” 文文吓得愣住：“有这个事吗？“ 唐娇点头：“你不上体育课所以不知道，小学毕业后，我就写了封信寄给校长，后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是对的。” 文文终于不生气了，心疼地问娇娇：“小时候害怕吗？” 唐娇点头：“不懂的时候，还觉得是老师喜欢小女孩，懂了就害怕了，小学里很多个子高或者胖胖的女生已经发育了，我会拉着她们一起躲开，但是她们自己完全不懂这些事，我也不好讲。后来升了初中，大家都开始懂，就好多了，当然我们初中校风也好，老师也好。” 这样的事，对文文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她苦笑道：“那我妈把我关起来，不让我上体育课，不让我接触不相干的人，也算是一种保护了。” 唐娇说：“那肯定不是，在无菌环境里长大的小孩，体质最差了。” 文文利落地把餐盘碗筷都码入洗碗机，起身道：“我不怪你们，我不生气了。” 唐娇立刻又嘚瑟起来：“小妹妹，想不想开开眼界？” 文文坚定地摇头：“要不你发几个到我邮箱里，我可以和林西成一起看。” “厉害！”唐娇竖起大拇指，夸张地崇拜，“果然学霸就是和学霸好。” 文文一秒破功，脸红得好像灌了一瓶清酒，耳朵脖子都红了，她撅着嘴放下衣袖说：“我要回家了，以后再也不来你这里。” 唐娇赶紧围着哄：“我错了，我错了嘛。” 唐姚这边，送许沁回学校一起吃过宵夜，看着她进宿舍后，才打车回家来。 刚好有车进弄堂，他就在外面下了车，和门房值夜班的师傅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才往弄堂里走。 拐进小路，见裴家灯火通明，实在有些稀奇，就多看了几眼，却看到客堂间里，一个陌生女人在对着文文的钢琴拍照。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许沁把两大袋文具拍照上传闲鱼卖掉的事，心里一沉，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是要把钢琴卖掉。 顿时恼火起来，一个冲动，按了裴家的门铃。 正在给钢琴拍照的赵小娟吓了一跳，她在明处，看出去就是高高大大的身影，不敢应门，跑去找裴厚德。 裴厚德出来，眯着眼睛看半天，说：“姚姚啊？” 唐姚说：“阿叔，你们卖钢琴吗？” 裴厚德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的？” 唐姚说：“我随口问问的，你们真的要卖钢琴？” 裴厚德支支吾吾，敷衍着：“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卖呢，这钢琴都要二十年了，不值钱的谁去卖他，没人要的。” 唐姚冷冷看了眼，转身便走。 “姚姚、姚姚……”裴厚德手忙脚乱地开门，追着唐姚问，“姚姚，你晓不晓得，我们文文在哪里，你认识林西成的家吗？” 唐姚呵呵一笑：“我怎么知道？” 小路深处，姚玉芬刚刚好像听见儿子的声音，就下楼来看，没想到真是裴厚德缠着自家儿子，她急急忙忙跑来，生气地说：“你干什么啊，阿德，我们儿子怎么你了？” 裴厚德叹气：“我问问小孩的事，你不要急啊。” 姚玉芬拉着儿子到身后，警告道：“跟你说了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黏，我告诉你，我们娇娇的事我也就是不跟你计较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们自己家的事，干嘛搞得人家不太平？” 裴厚德见姚玉芬这么嚷嚷，左右两边好几家窗口亮起了灯，他啧了一声，慌慌张张跑回去。 “儿子，走吧。”姚玉芬气呼呼的。 “老妈，原来你会吵架的啊？”唐姚搂过老妈，“厉害，唐娇是像你吧。” 第291章 若有人遮风挡雨 姚玉芬方才只是护子心切，这么晚了，生怕打扰其他邻居，拉着儿子赶紧回去了。 这边裴厚德败下阵来，气恼地坐在沙发上，赵小娟锁了门，拉上帘子，说道：“你们这里几个女人，结棍得不得了。” 裴厚德看着沙发对面的钢琴，问：“要卖掉吗，这么老的钢琴，会有人买吗？” 赵小娟放下琴盖，放下钢琴罩子，缓缓说：“你女儿还要不要啦，不要了么，反正这里东西早晚要搬空的，我帮你处理掉。” 裴厚德想到女儿要卷着一千多万远走高飞，心里就来火，没好气地说：“你处理掉吧，留下来也是劈柴烧。” 赵小娟很是欣喜，说：“放心，卖掉的钱我肯定给你，我就是换个人情，反正将来我的好处就是你的好处。” 裴厚德知道赵小娟有钱，不会在乎一台卖钢琴的钱，他就更不在乎了，从小叮叮咚咚吵得他头疼，他现在就想拿到动迁款，还有和张春离婚。 对面阁楼上，汪美丽刚放下手机。 她听到动静后，就给玉芬发了消息，玉芬回复她说，裴厚德好像要把文文的钢琴卖掉，那个女人在对着钢琴拍很多照片。 她立刻给儿子发了消息，那钢琴是文文的，谁也没权利处置。 林西成收到妈妈的消息，汪美丽告诉儿子，裴厚德和那个女人都上班的，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找个搬场公司来把钢琴搬走就是了。 和文文的对话里，她说了晚安，让自己早点休息，明天上午会和娇娇去游泳，中午去接她。 他也发了晚安，没有提钢琴的事，再打开朋友圈，除了唐娇的花痴九连拍，文文都发照片了，唐娇确实会玩，利用光影拍出各种好看的照片，搞得两个人好像在度假。 林西成最喜欢那张，文文独自坐在窗前的背影，背影轮廓透出的气息，就是安宁。 他很自然地在脑中把自己p在了边上，那样更好看。 然而他文文静静的女朋友，此刻正和好闺蜜一起，窝在电脑前鉴赏艺术佳作。 唐娇挑了故事性很强的一部片子，性与爱只是调剂，故事里的救赎、勇气和光明才是主旨。 文文很自然地被带入到情节里，即便看到相爱的人裸.裎相对，她也没觉得突兀，相爱的人就该在一起，这是自然赋予的人权。 原本害羞紧张的姑娘，度过了美妙的一晚，也解锁了新的世界，片子里并没有太多露.骨的情节，没有令人不适的画面，每一帧每一秒，都在传递爱情的美好。 “像是人格的一种进化。”躺在床.上，文文自言自语道，“亲情需要血缘和相伴，友情来自于时间和磨合，只有爱情爆发在一瞬间，而后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于两个人之间，会淡去会消失，也会永远都存在。” 唐娇正在给郭旭东发消息，不禁停下了手：“文文，你怎么啦？” 开了窍的姑娘，翻过身软绵绵地说：“娇娇，对不起，我前面还说不睬你，原来是这么好看的电影，我太震撼了。” 唐娇咯咯直笑，觉得自己给文文开了一扇了不起的门，坏笑着说：“这是真正的电影艺术，是有深度和内涵的，当然如果你有兴趣看看那些简单粗.暴，上来就干的，郭旭东电脑里也……” 文文说：“我不要，我对别人做.爱没兴趣，但我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有兴趣。还有啊，这真的是郭总监的吗，是你的吧。” 唐娇哼道：“郭旭东喜欢看电影，但工作太忙没时间，和我看电影还经常出去接电话，这是这么多年来，他飞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片子，自己拷进电脑里的。风花雪月只是一小撮而已，战争、历史、悬疑、科幻、喜剧等等，各个国家的影视作品很多很多，算是他一个小小的收藏爱好。” 文文感慨：“这些东西都沉淀到气质里，让他看起来那么完美。” 唐娇摇摇手指头：“他不完美，直到我的出现，填补了他的缺憾。” 说完，得意的姑娘哈哈大笑，文文害怕得让她小点声，别吵到邻居。 唐娇说：“我刚开始住在这里害怕，就是因为隔音太好了，都不知道上下到底有没有人，我现在已经回不去新康里了，说话嗓门都大一倍。” 文文问道：“那你想过，和郭总监结婚吗，就这么保持恋人关系住在一起吗？” 唐娇说：“结了婚有法律责任和约束，财产上啊各方面都会发生改变的，我们现在就挺好的，我还想正大光明地以单身身份，去偷瞄马路上的小帅哥。” 文文摇头：“你不乖，反正我眼里，没有人比林西成更好看了。” 唐娇不服气：“我们唐姚不好看吗？” “不一样的啦。”文文翻身去，盖好被子要睡了。 “那郭旭东不好看吗？”唐娇猴上来用大.腿压住文文，挠她痒痒。 “救命，大王饶命……” 这般嬉闹，后来不知几时才睡着的，唐娇一觉到天亮，被尿意憋醒，睁开眼有些恍惚，她甚至竟然已经不习惯次卧的光景，不习惯睡在这张床上。 而早起没有抱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赶紧摸到手机，郭旭东早就发来早安，有吃早饭时的睡眼惺忪，也有西装笔挺整过发型后的玉树临风，唐娇情不自禁亲了一下手机屏幕，意识到自己花痴后，在床上打了个滚。 才忽然发现文文不在，赶紧爬起来出门，绕过客厅来到厨房，文文小田螺娘子，正洗手作羹汤。 唐娇甜甜地笑：“文文早呀，起那么早，你没睡好吗？” 郭旭东家的厨房采光朝东，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文文在阳光里，仙女似的轻盈通透，笑着说：“睡得很好，我也刚起来，冰箱里的食材我理了理，做了咸泡饭，冷冻室里有馄饨，煎了几个配泡饭吃。” 唐娇笑道：“我要享受林西成的待遇啦。” 文文赧然含笑：“在家里他做得多，我偶尔动动手。” 上午，郭旭东开会期间，收到了唐娇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有早饭，有游泳池里的美人鱼，今天游泳池里人还不少，而他家女朋友雪白雪白的肌肤，白得夺目耀眼。 “郭总。”魏颖从后面小步跟上来，轻声低语后，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眼，神情严肃地说，“估计明天会传开。” 郭旭东看着照片，淡漠地问：“查得到来源吗？” 魏颖说：“在查，总有第一个发的人，而且这照片不是视频截图，是对着显示器拍的，到安保处问问，就能有结果。” 郭旭东说：“照片来源不急，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最近有人想动白纪川。” 魏颖明白了，她自然担心另一件事：“娇娇那里要不要紧，是不是先打个预防针。” 郭旭东想了想，冷静地说：“不如让她自己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后，反过来瞒着我，她更怕影响我的情绪。给她一些思考的空间和时间，唐娇有事业追求，最近也很努力地练口语自学课程，多经历一些事，对她有好处。反正周二我回去了，银河也没有哪条规定，员工之间不得谈恋爱。” 魏颖笑道：“一定保护好女朋友呀，就算多经历一些是好的，可要是有人遮风挡雨，又何必她自己冲在前头？” 郭旭东整了整领带，自信地一笑：“这是自然。” 中午，林西成如约来领文文回家，游了泳又洗了澡，被娇娇吹了个大.波浪的人，一改平日里文静秀气的模样，颇有几分90年代港台女明星的风韵。 两个人站在马路边，风一吹，长发轻扬、裙袂飘飘，他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byebye……”文文上车后，唐娇挥手道别，弯下腰穿过副驾驶，对林西成说，“你啊，将来一定要谢谢我啊。 林西成一头雾水，但见文文脸红了，他也没想到是什么事，和唐娇道别后，把车开走了。 “怎么了？” “没什么，你直接送我去琴行吧，我去练会儿琴。” “也好，朋友刚刚找我谈事情。” 林西成开着车，又看了文文几眼，忍不住说：“这个发型真好看，唐娇弄的？” 文文想起来，赶紧从包里翻出头绳，把头发扎了起来：“她非要给我吹，我觉得老气了。” 林西成笑道：“很好看，哪里老气。” 文文想了想，又把头绳拆了，一会儿去琴行再扎起来好了。 半路上，林西成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电话，文文帮忙接的。 没想到竟然是拆迁办的负责人，来电话通知居民，告知拆迁的事，轮到他们了。 林西成把车停到路边，听工作人员念了一整页拆迁公.告，说之后还会发书面通知，收到后会再来电话确认。 林西成问：“那什么时候签同意书？” 工作人员应道：“我们会再通知，正常情况下，通知全部落实后，就进入签同意书环节。” 林西成说：“我们的个人信息和签约进度，都会保密吧，其他邻居查不到的是不是？” 工作人员说：“这是当然的，各家各户的信息都会保密，请放心。” “谢谢，请问贵姓，之后是不是您对口我们的拆迁事宜。”林西成问道，“我好保存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应道：“对口的工作人员会再安排，我这边是负责通知到位，谢谢你的配合。” 第292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拿到钱的那天，是不是人生巅峰？”挂了电话，林西成玩笑着，“我这辈子，能赚到一千多万吗？” 文文嗔道：“你才27岁，何况你已经赚了很多钱。” 林西成放下手机，继续往琴行去，说道：“快了，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后，我们就能安心复习准备考研，你老老实实去上全日制，我读在职。两三年后，我工作稳定了，你也可以确定自己的职业方向，多好？” 文文说：“希望不要有变故。” 林西成温和地说：“唯一的变故，就是健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算事，我们要活得积极一些。” 文文答应了：“我听你的，我会好好想想，读哪个方向的研究生，考虑一下我将来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他们到达了琴行，目送文文进去后，林西成才离开。 文文刚到休息室，就接到了梓宜爸爸的电话，她很愧疚自己这么长时间没关心梓宜。 梓宜爸爸说国庆节给裴老师打过电话，但一直关机，他们后来也想是不是别再打扰的好，但这两天女儿又很想见裴老师，他们才又试着打了电话。 文文抱歉地说：“国庆节我的手机坏了，很对不起，我最近自己有些事，没能来关心一下小朋友。” 梓宜爸爸连声说是他们打扰了裴老师，然后约时间，请裴老师到家里去一趟，或是在外面见面，关于孩子抑郁症的事，还有医生，想和裴老师做个商量。 孩子已经出院了，身体状况良好，现在考虑是不是让她回学校，但是害怕同学们会嘲笑、欺负她，家长和孩子都有些焦虑。 约好了明天上午去家里看望小朋友，文文挂了电话，又开心又担心，毕竟如何引导其他孩子们，是她和梓宜爸妈都无法控制的，又成了苏老师和学校的责任，当老师实在不容易。 这一天，新康里很多人家，都陆陆续续接到了电话告知动迁的事，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如何为各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只见苗条的陌生女人，穿着小碎花连衣裙，披着轻薄宽松的纯色开衫，撑着花阳伞从弄堂里缓缓走出来，面上淡淡妆容，笑起来和善又客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沿着弄堂主干道，笃笃悠悠地走出去了。 “这就是裴厚德的女人？” “听阿德说，他已经跟张春协议离婚了，真的假的。” “这条裙子是不是阿春的，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阿春是不是穿过？” “你们谁知道啦，阿德老婆到底为撒被捉进去了？” 裴家的闲话，暂时代替了动迁的话题，但很快又被其他邻居拉回正轨，毕竟这些年，周围拆了一片又一片，大家跟着看热闹，都看出了经验。 汪美丽和姚玉芬逛大卖场回来，一人拉了个小推车，补齐了柴米油盐，怕之后的日子忙起来，家里缺这个短那个，不论如何，吃饭是头等大事。 两人被大家拦住，说到评估机构的事， 怕拆迁办找来很会压价的那种公司，到时候大家要联合起来闹这个事，汪美丽是居民小组长，一定要带头和大家站在一起。 关乎着钱多钱少的问题，汪美丽早就做好准备，在权利范围内要尽可能争取，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们也去把家里吃的用的准备好。”汪美丽说，“后勤要保障好呀，不吃饱哪有力气去要钱呢。” “你们要房子还是要钱啊，拿房子的话，能有安置费。” “我可不要搬到郊区去，老了生个毛病来来回回折腾死。” “地铁快来兮的，你在市中心买得起房子伐，我们家中环都买不起……” 叽叽喳喳的话题，永远说不完，汪美丽说买的酸奶牛奶要赶紧放冰箱，就和姚玉芬拉着小推车回去了。 她们刚到小路口，聪聪妈跑回来，轻声说：“刚刚那个女人出去了，穿了条碎花裙子，我看到过张春穿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汪美丽一阵恶心，气得不行，就算张春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凭什么让别的女人来睡她的床、穿她的衣服。 “气死我了，怎么可以这样子，裴厚德不是个东西。”汪美丽插着腰，眉头紧蹙，“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张狂，恶心死人了。” 姚玉芬说：“可我们怎么管，说难听的，那些衣服张春现在用不了，放在他们家裴厚德就有权力支配，他要给那个女人，我们管不着的。” 汪美丽冷冷道：“总有人可以管的，好了，我们回去吧，牛奶要坏掉了。” 她拎起小推车往门里去，聪聪妈和玉芬互相看了眼，聪聪妈说：“我以为当笑话说说，美丽怎么这么生气。” 姚玉芬道：“她良心好呀，换个别人她也生气的。” 其实玉芬心里明白，年轻的时候，美丽很羡慕张春，羡慕她有勇气放下家庭去追求自己的人生，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 她汪美丽有那个心，也放不下老公和儿子，只能辛辛苦苦上班，勤勤恳恳顾家。 可是现在张春活成这个样子，把一辈子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美丽能不唏嘘、不愤怒吗？ 聪聪妈又问道：“玉芬，你们房子选好了吗？” 虽然很对不起聪聪妈，但为了保密之后的去处，免得将来裴家的人找美丽麻烦，姚玉芬不能说实话，只能敷衍：“还在看呢，你们呢？” 聪聪妈说：“他们家的人有点搞，要跟我们分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姚玉芬气道：“你当心点，要不要给你们家也装个监控，我跟娇娇说一声。” 聪聪妈苦笑，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他做主，我不管，你快回去吧，中饭还没吃吧。” 这一边，汪美丽拎着一车东西，好不容易爬上楼，把车放在阁楼楼梯下，再上上下下一遍遍拿东西，累得满头大汗，搬完后捧着搪瓷杯喝掉大半缸茶。 喝完水，随手拿起老公的报纸扇风，想到刚才聪聪妈说那个女人穿张春的衣服出门，手里报纸摇得更快了。 最后啪的一声放下报纸，打开了空调，开始把食物收纳整理起来，等屋子里凉快下来，她也忙完了。 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汪美丽找出手机，给儿子打了电话。 “妈，我在和朋友谈事情，你急吗？” “我跟你说呀，妈妈可以单独跟文文谈谈吗？” “为什么？” “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儿子，你把文文的琴行地址给我吧，我去接她下班。” “你跟我说吧，我来转达。” “我说了你不懂的，二十年前你也是小孩子，你懂什么呢？” 林西成和朋友示意后，跑出咖啡店，说道：“到底什么事，你先跟我说说。” 汪美丽气愤地说：“我想让文文回来，处理一下她妈妈的东西，裴厚德带着那个女人回来住了，那个女人今天还穿着张春的裙子出门，他们要卖钢琴的事我也跟你讲过了，你说了吗？” 林西成说：“想等她今天下课说，不然影响她上课。” 汪美丽便道：“我去接她下课，你把琴行地址给我吧。” 林西成无奈地说：“晚上我接了文文，就过来接你，不要都跑去琴行，别打扰她工作。” 汪美丽也爽快：“好，我等你来接我。” 挂了电话，林西成叹了口气，调整心情，赶紧回到咖啡店，继续和朋友谈事情。 夜里，文文下班走出琴行，就看到林西成在等，但今天没有给她带小零食或是喝的东西，气氛还有些严肃。 “怎么啦？” “现在去接我妈，她想见你。” 文文很喜欢汪阿姨，可林西成看起来有些奇怪，上车后她又问：“到底怎么了？” 林西成说：“我妈有事情要和你谈，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文文开玩笑道：“是要让我离开你吗，像电视剧里那样。” 这个玩笑，林西成也对唐娇开过，现在听来，果然不是什么有趣的话，他很认真地说：“没什么人能让你离开我，除非你想走，但我也很大可能，不会让你走的。” 文文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但她明白汪阿姨不可能棒打鸳鸯，便放轻松下来，低头看手机，看到娇娇今天和她的朋友去逛街看电影了。 “昨晚我问娇娇，是不是因为我，她都不和其他朋友玩了。”文文说。 “他怎么说？”林西成问。 “她说她很需要我。”文文看向他，“你也是，对不对。” 林西成的神情轻松了很多：“我也是，我们都是。” 此刻，唐娇刚和朋友分开，看了一眼附近的打车上车点都很远，打算坐地铁回去。 屏幕顶端突然跳出前辈的微信，她打开一看，竟然是监控视角下，自己和郭旭东坐车进停车库的照片。 她才发现，同事群里已经几百条消息，还有好多同事单独给她发消息，但她全部设置的免打扰，刚刚那顿饭的功夫，微信就“炸”了。 前辈说：从别的部门的群里传过来的，现在可能大半个公司都知道了，郭旭东他们都认识，就是在找这个女的是谁，有认识你的人，跑来找我们的同事确认。 唐娇拿着手机，浑身僵硬，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293章 好小囡，不要哭 新康里弄堂外，林西成接到老妈，一家人往家去，路上说的都是琴行里的事，到家要下车，汪美丽突然说：“儿子，妈妈想吃辣鸡翅和薯条，你们也没吃晚饭吧，你去买点回来。” “我去买……”林西成应道，见妈妈下车了，便解开文文的安全带，拍拍她的手背，说，“没什么事，我妈热心肠。” 文文倒不是很紧张，她知道汪阿姨是不会害她的，事情多半还是和爸妈有关，最坏最坏，要么是劝自己和解，毕竟在他们那代人眼里，哪有女儿告亲妈的。 车子又开出去了，文文要帮汪阿姨拎东西，汪美丽说：“阿姨有力气，你走前面，帮我开门。” 文文说：“又买这么多东西呀，我和林西成会买菜的。” 汪美丽笑道：“冰箱里有点东西，碰到下雨刮风的天，就不用愁了，你们小年轻没吃过苦，没有危机意识。” 她们很快回到家，把东西整理清洗后，汪美丽比划着厨房的大小，说道：“这里放个双开门冰箱，塞得进去吗？” 文文说：“放得进，把这里拆掉，反正阿姨你们也不用烤箱的。” 汪美丽点头：“我不用，林西成也不用，还装这么多电器，浪费钱。” 文文笑道：“他说了，要把厨房重新弄一弄，改成符合你和爷叔的生活习惯。” 汪美丽洗了手，拿了两只香蕉，带着文文来餐桌边坐下，温和地说：“今天很多人家都接到电话了，好像是一排一排来的，聪聪妈也接到了，我们家和娇娇家里都还没接到电话。” 文文忙说：“我也接到了。” 汪美丽点头：“文文啊，我听你爸爸说了，你们房产证上只有你，怪不得你妈妈一定要找到你。” 文文垂下眼帘说：“汪阿姨，动迁的钞票，我会平分的，我和爸爸妈妈一人一份，以后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是我妈妈可能要坐牢，如果钱下来她还没出来，我就给她买个小房子，以后她出来了能有个地方，至于我爸爸，给了钱，我不会再管他了。” 汪美丽怜爱不已，说道：“阿姨知道，你良心最好。” 文文剥了香蕉，递给汪阿姨：“阿姨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我自己的，大家都有份。” 汪美丽说：“其实我找你，不是说这个事情，文文，家里那台钢琴，你还要吗？” 文文愣住，没明白什么意思。 汪美丽气恼地说：“你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回到家里住了，应该是为了动迁的事，他也想找到你，没别的，肯定是要钱喽。我气不过的是，他把女人也带着，睡你爸妈的床不算，她还穿你妈妈的裙子，很可能还要把你的钢琴卖掉。” 文文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汪美丽问道：“那台钢琴，是老早你妈妈给你买的那台吗？” 文文点头，难过地说：“虽然年份很久了，但是牌子很好，除了经常调音，以前每年都维护保养，是有一点收藏价值的，还是值点钱的。” 汪美丽说：“那就去搬过来，这里完全放得下，你看还有这么多地方空着。就算你不想了，也轮不到他们来卖，阿姨帮你找搬场公司，他们两个白天不在家的，我们去搬回来。” 文文说：“我走的时候，把钥匙留下了，我没有家里的钥匙。” 汪美丽霸气地说：“撬锁，自己家怕什么，再说了，慢点签约后，你还要交钥匙的，家里本来就要搬空的，早搬晚搬一样的。” 文文抿着唇，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点头答应：“我和林西成商量一下，早点去搬走。” 汪美丽的神情柔和下来，说：“还有你妈妈的东西，文文，阿姨跟你说，虽然我总是和你妈吵架，老早还打过架，但其实，阿姨年轻的时候，很崇拜她。” 文文很惊讶：“我妈妈？” 汪美丽吃了口香蕉，笑道：“我们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思想哪有那么先进，就算社会号召妇女劳动最光荣，可在所有人眼睛里，家务事、养小孩，瓶瓶罐罐、洗洗弄弄，还是必须要女人来做的。但是你妈妈不一样，她就有勇气放得下，有胆子甩掉工厂里的死工资，每次听到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的声音，我就羡慕她。” 文文很轻地说：“可是我也羡慕林西成，羡慕娇娇和姚姚哥哥，羡慕他们有妈妈在身边，有饭吃，有人关心。” 汪美丽说：“你妈妈走得太极端了，所以慢慢的，我也不羡慕她，甚至觉得，女人不能那样潇洒，女人怎么能不顾家庭呢？不过你看，时代又变了，变得越来越好，娇娇上班第一天，我和你姚阿姨送她到弄堂外，我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你妈妈的样子，但没想到两年后，你们这样搬回来了，你妈妈完全不是年轻时候的她了。” 文文说：“她做投资被人骗了，差点自己也变成诈骗犯，我们家的房子、车子，她名下所有东西，连带我爸爸的都赔掉了，现在还欠银行钱。在那之前，家里很风光，我甚至有保姆阿姨24小时照顾我，我去外地考试，都是阿姨跟着我。” 汪美丽皱着眉头：“还欠银行钱吗？” 文文说：“不多，还差一百多万，动迁款下来后，我会帮她还清的。” 汪美丽叹气：“造孽……” 文文说：“当初就是考虑到做生意有风险，才把房子改成我一个人，没想到，真的会落到这个下场。” 汪美丽说：“诈骗的人抓到的话，钱能还给你妈妈吗？” 文文摇头，道：“早就转移到国外了，警.察说希望渺茫，但是和所有受害人签合同的人，是我妈妈，她跑不掉的。” 汪美丽唏嘘：“她厉害的，我要是她，估计都要跳楼了，你妈妈心态真好。” 文文苦笑：“因为家里还有这套房子，一千多万，足够她翻身了，所以她扛得住。” 汪美丽叹息：“所以我说，你妈妈命好，可惜她自己不知足，搞成这副样子。” 文文问道：“汪阿姨，那个人，真的穿我妈的衣服？” “聪聪妈妈讲的，我没亲眼看到。”汪美丽说，“聪聪妈妈不会瞎讲，我相信她，你妈妈虽然不好，可也轮不到那种女人爬到她头上，我跟你妈妈几十年邻居，肯定是要帮你妈的。” 文文说：“我明天上午要去看学生，下午有课，没时间，等我和林西成商量好，过两天就去搬钢琴，处理我妈妈的衣服。” “好的，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动钢琴，门也别想出。”汪美丽说着，却见文文眼眶湿润了，温柔地说，“小时候跟你妈妈吵架，阿姨说要把钢琴砸掉，吓到你了对吧，那件事阿姨心里一直很后悔，文文你放心，阿姨会帮你看好那个家的。” 文文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汪美丽，软绵绵热乎乎的身体，带着花露水的香气，就是她从小到大幻想中的妈妈的怀抱，但是亲生妈妈，从来没拥抱过她。 汪美丽愣了愣之后，也抱住了孩子，轻轻拍文文的背脊说：“好小囡，不要哭，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此刻，唐娇已经回到家中，从玄关到客厅，一盏一盏灯被打开。 她洗了手来喂鱼，鱼缸里热闹了很多，氧气泵也比从前工作得更勤快，咕噜咕噜的声音，让家里不至于太寂静。 喂好鱼，唐娇打开电视机，随便选了个台，接着去洗澡、洗衣服，忙完一圈开了罐汽水，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电视内容很无趣，她拿起遥控器一个个台换过去，屏幕光亮一闪一闪，她很快就眼花了，低下头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一下。 手机响了，隔着包听得不真切，唐娇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却不愿意挪动身体去拿。 仿佛不打开微信，不打开工作群，不打开同事的对话，就可以当没有那件事。 可是，她担心郭旭东找自己，怕郭旭东也担心她。 等她终于来拿手机，铃声断了，好在是广告推销的垃圾电话，她试着打开微信，工作群里未读消息和同事的单独私信越来越多，但是在朋友圈看到文文的头像，唐娇立刻点开了。 最近文文也开始发朋友圈了，开始分享和记录她的生活，毕竟过去的10年里，她的人生的确没什么值得被纪念的。 照片上，文文和汪阿姨一人一边，不知道哪里买的巨厚的汉堡，两个人张大嘴巴都咬不下一口。 “真好……”唐娇很欣慰，文文虽然没有母爱，但汪美丽将来当她的婆婆，她就能有妈妈了。 此时前辈又发来消息：娇娇，你还好吗？ 唐娇迅速回到现实，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听得出来，前辈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唐娇苦笑：“我没事，郭旭东出差去了，我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前辈说：“郭旭东不会加这些杂七杂八的群吧，我想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联系你。娇娇，你明天请假吧，让办公室里热度散两天，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经理她们应该会比较震惊。” 唐娇摇头：“我的假期，要留着年末给他过生日用的，他说过，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用怕他们。” 第294章 早安，爱你。 挂了电话，唐娇把工作群和同事们的私信都看了，私聊没有工作沟通，她一律不回复，回复工作后再问起照片的事，她也不再回答。 至于群里，到底没有人敢明着说她如何如何，吃瓜群众们不过是发了些不咸不淡的“呵呵呵……” 唐娇把明天早起上班的闹钟调好，早早地躺下睡觉，发了张自拍给郭旭东说：我今天要睡个美容觉，是不是很乖？晚安，你忙完了，也要早点休息。 郭旭东发来一张照片，他还在酒会上，说了一声晚安，还说明天早上会打电话来叫她起床，怕她迟到。 唐娇发了语音的亲亲和晚安，但是手指松开，消息出去的一瞬，脸上的笑容就散开了。 看起来郭旭东不知道，她心里很想郭旭东知道，盼着这个人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该如何面对，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不在身边。 但这样又挺好的，别打扰他工作，记得出发前郭旭东说过，这个项目很重要，如果谈下来，明年第一、第二季度银河可以高枕无忧。 夜渐深，林西成送妈妈回来，告诉文文弄堂里很热闹，今天很多人家接到了通知，已经有居民组织起来，去拆迁办问他们找了哪家评估机构。 文文是什么都不懂，感慨阿姨爷叔们已经修炼成老法师，于是跟林西成商量，反正妈妈现在在里面，不会来阻挠这件事，不如不要急着签约，和大家一起争取更多的钱。 林西成说他爸妈和姚阿姨他们不想搞太多的事，政策上该有的奖励都能拿到就满足了，现在的拆迁政策，不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有精力拖着当钉子户，不如争取第一批签约交钥匙，拿了奖金开开心心住大楼房。 “我听你的，反正是你的事。”文文说着，便想起汪阿姨的话，拉着林西成去厨房，“把这一排柜子拆掉，把阳台的长凳改成矮柜，下面能收纳，上面能坐人还能晒晒枕头靠垫什么的。这里换成双门冰箱，汪阿姨说了，她一定要大冰箱，能买多大就多大。” 林西成说：“我这个冰箱也很新啊，往哪里放，你不要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冰箱能塞满，都够她吃两个礼拜了，再说了，新鲜的不吃囤那么多干什么？” 文文说：“你怎么那么小气呢，这个冰箱以后我们用好了，反正你妈妈的心愿，我一定要帮她实现。” 她说着往外走，一面还不忘念叨：“如果姚阿姨他们住过来，我们怎么……” 然而被林西成一把拉进怀里，托着她的腰肢说：“钢琴的事，你不生气吗，不要憋在心里，想说什么就说。我是怕影响你的心情，才打算今晚告诉你，结果我妈非要自己过来找你。” 文文无奈地一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把钢琴拿回来就行了呀，他们无耻也不是这一两天了，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汪阿姨倒是跟我说了她和我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我都没想到，阿姨竟然曾经在心里悄悄地羡慕我妈，甚至崇拜她。” 林西成说：“我大概知道一点，我妈妈不像姚阿姨那么节约，甚至舍不得买新衣服什么的，她会打扮会赶时髦，就是受你妈妈的影响。” 文文说：“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真的不一样，汪阿姨羡慕我妈妈活得潇洒，我羡慕你们有好妈妈，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我想汪阿姨，是不希望我活在仇恨里，恨一个人也很辛苦的。” 林西成说：“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文文贴上他的胸膛，说：“我会好好的，你放心，我可能是个没有父母缘分的小孩，既然没有缘分，就别强求了。” 林西成问：“什么时候去搬钢琴？” 文文松开怀抱，翻了一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礼拜二吧，往后都要下雨了，明天我要去看冯梓宜。” 她顺便看了眼微信，嘀咕道：“娇娇今天怎么不回我消息，这么早就睡了吗。” 然而睡美容觉的唐娇，最后一次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好在后来总算是睡着了，被闹钟吵醒时，头疼欲裂。 但不忘给郭旭东发消息，说已经醒了不用打电话，她去刷牙洗脸，再回来，郭旭东回复：早安，爱你。 “我也爱你。”唐娇委屈地撅着嘴，“你能早一天回来吗？” 话虽如此，她今天还是要独自去面对一切，选了买了后从没穿过的垫肩套装，画了线条硬朗的眉毛和眼线，用了霸气的正宫红，整个人气场一米八，好像女ceo那么霸道。 临出门，在玄关穿上高跟鞋照镜子，想想好像有些过了，又折回来，把垫肩西装脱了，换了不垫肩的外套，一切刚刚好。 比平时早了十几分钟到公司，一路上电梯都没碰到熟悉的人，但往上到达银河楼层，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从角落里过来，唐娇暗暗抓紧了手里的包。 进公司，平日里会点头笑笑的前台姑娘，看着她呆呆的，大概是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该不该打，于是就卡住了。 唐娇一如既往地微笑，道一声：“早呀。” 办公区的地毯，消去了高跟鞋的霸气，有同事拿着隔了一个周日没洗的杯子从里面出来，忽然见到唐娇，吓得杯子差点掉地上，呵呵笑着：“唐娇，早啊……” “早呀。”唐娇说，“今天有点冷了呢，这个礼拜又要下雨了。” “是啊，好像要一直下到月底。”同事尴尬地应付着，目视唐娇走去她的工位后，立刻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她今天真好看，也怪不得郭总监喜欢，我是男人我也喜欢美女。” “娇娇……”办公室里，唐娇刚一坐下，几个相熟的同事就凑过来，这么唤一声，自以为不用问，唐娇也知道她们要打听什么。 但唐娇没接话，只是看着她们，终于有同事忍不住开口：“你和大客户部的郭旭东在一起了吗？” “我们在一起了，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了。”唐娇说，“之前你们不是好奇，我怎么去总裁夫人的高跟鞋发布会的，就是他带我去的。”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惊讶于唐娇的从容淡定，还有人问出了所有人此刻正思考的问题：“所以，白总也认识你。” 唐娇点头：“白总和他家太太都认识我，还有我那个做家教的朋友，当然我该说声对不起，一直瞒着大家，主要是在公司是做事的，我觉得私人的事，不该拿出来说。” “郭总监入职没多久，你也只比他早了几个月，这是什么缘分啊。” “唐娇，说句不好听的，你心里有底吗？郭旭东这个人可靠吗？” “经理肯定要吓死了，她之前还得罪你。” “唐娇，你和郭总监，打算结婚吗？” “你们在一起……” 这么多人同时提问，唐娇有些招架不住，但她听得出来，似乎没什么恶意，就算担心她是被郭旭东玩玩的，也不是看笑话的语气，好像真的担心她，在过了而立之年的女同事们眼里，她这个二十五岁的姑娘，的确就是小朋友。 “怎么都围在这里，准备早会吧。”她们组的主管到公司了，同事们散开后，她看了眼唐娇，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之后部门里分组早会，虽然唐娇能感觉到有人在偷瞄她，别的组的人甚至好几个人同时朝她看，但一切还算顺利，这周的工作也分派下来了。 然而回到座位没多久，主管就在系统上给她发消息，让她过去，唐娇吸了口气，屏锁了电脑，往上司的办公室来。 主管带着她，径直来到经理办公室，主管也没有离开，晒伤后肤色不均的经理，粉底和遮瑕没处理好，整张脸卡粉严重，一说话满脸皱纹跟画上去似的，唐娇不自觉地挺起背脊，她年轻貌美，凭什么不能骄傲。 经理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大客户部的郭总监，是恋人关系？” 唐娇不卑不亢地回答：“是，我们是情侣。” 经理问：“同居了？” 唐娇微微一笑：“这些问题，和工作有关吗，我有什么做得不好吗？” 经理看了眼边上的主管，神情里带着几分恼火，主管赶紧打圆场：“这个事情，肯定会在公司里引起话题，对我们部门的风评不太好，为了对抗这些流言蜚语，我们至少要先弄清楚你这边的状况是不是？” 唐娇说：“进公司前，我已经熟悉了银河的员工手册和公司的规章制度，银河允许同事恋爱、结婚，早几年还办过集体婚礼。” 经理板着脸说：“这是两码事，现在我们说的是风评。” 唐娇说：“我不认为我会给部门带来恶劣的影响，或许你应该追究那些造谣的人，如果在他们眼里，高管和小职员恋爱就是肮脏的，那是他们的三观和人格有问题，我觉得hr应该考虑，这样的人是否继续留在银河。” 经理直摇头，毫不避讳地说：“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觉得地球围着你们转的？” 唐娇压着心里的火气：“请问还有别的事吗，我手头还有工作。” 经理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别过脸抱臂不说话，主管忙着两边劝说，让唐娇先走了。 其实走出办公室，唐娇有些后悔的，她是带着敌意开始谈话，所以每句话都硬顶回去，如果能缓和一些，能再聪明一些…… 走到办公区，几个女同事围在她的桌前，有人说唐娇来了，大家立刻散开。 映入眼帘，是硕大一束玫瑰，把整个桌子占满了。 前辈在位置对面，冲她招手，灿烂地笑着：“我刚刚去前台拿包裹，碰到快递来送花，我帮你拿进来了，郭旭东送来的哦。” 唐娇的心砰砰直跳，暗暗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掉眼泪，她就知道，郭旭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第295章 跟爸爸回家吧 在同事们小小的起哄声里，唐娇打开了花束上的卡片，虽然是打印的，可每个字都透着郭旭东的气息，简简单单一句：奖励你自己起床去上班，我爱你。 唐娇又好气又好笑，她怎么就不能自己起床去上班了，但两只手已经把卡片往包里藏。 这么大一束花放在桌上太碍眼，放去别处她怕被糟蹋了，只能搬到桌子底下，央求大家赶紧散了。 不过办公室里收花不稀奇，夏天七夕节那天，各家男朋友和老公就争先恐后地给老婆、女朋友送花，工作日碰上哪位同事生日的话，也一定会有礼物或鲜花送来，再大方一些有条件的先生，还会直接请整个部门喝下午茶，已经算是一种攀比了。 唐娇没打算和谁攀比，她这么强虚荣心的人，都只盼着能守护爱情，能和郭旭东开开心心长长久久，没想到搞成现在这样。 恐怕在同事眼中，是郭旭东在为他自己乃至大客户部正名，打那些质疑的人的脸，可唐娇心里，她知道郭旭东只想给她安慰，只想给她撑腰。 定下心来做事，面对流言蜚语，面对上司的刁难，她把分内之事做好，就是最好的反击，对比郭旭东的地位，她这个女朋友是小职员并不丢脸，要是仗着有人撑腰，混吃等死不好好干，那就真的配不上他了。 转眼，一上午过去了，文文从冯梓宜家小区出来，眼角还带着几分泪光，实在是小朋友一哭她就忍不住。 梓宜妈妈的态度完全变了，客厅里的书桌搬去了女儿的房间，窗帘架修好了，换成了粉红的kitty猫窗帘，床.上放满了娃娃，原来女儿喜欢什么，妈妈其实是知道的。 她说女儿出院回家那天，看到房间被布置一新，书桌被搬回来，再也不用在客厅里做功课，小时候喜欢的娃娃可以大大方方摆在床.上，高兴得哭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梓宜妈妈说再也不逼女儿考第一名，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在家休息几天后，小朋友开始闲不住了，特别想上学，主任和苏老师来看过她，让她再多休息一个礼拜。 原本上今天可以去上学，但转校那边有消息了，对方学校愿意接受新生，梓宜妈妈需要为孩子做出抉择。 冯梓宜很想回原来的学校，可是父母包括她自己都担心，会不会被嘲笑被欺负，再出了什么事，自己受伤害，还会给所有人添麻烦。 文文给苏老师打了电话，想回学校给班里的孩子们讲讲什么是抑郁症，可苏老师担心被有些孩子利用，以此威胁父母威胁老师。 原则上，她不敢做任何“超纲”的宣讲，碰到不讲道理的家长，好心成了驴肝肺，真的够麻烦的。 苏老师说：“但我可以告诫孩子们，不要欺负梓宜，今天下午的班会，我就能说，学校还是很欢迎孩子回来的。” 文文又联系了徐医生，徐医生指导她帮小朋友挂了号，但时间上和文文上班有冲突，梓宜妈妈表示完全没问题，她会好好和医生沟通，只要孩子的病能治，她怎么都行。 想到那一家人，从此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小朋友能健康成长，文文越想越开心，拿出手机给林西成发消息，问他在哪里，要是不过来，她就约汪阿姨去吃午饭。 正在手机上打字，一道黑影突然冲到面前，便听见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喊着：“文文，文文啊，真的是你啊文文。” 爸爸？ 文文抬头，看见了裴厚德，他像是从远处跑来的，气喘吁吁，不知是跑得满脸通红，还是见到自己高兴的。 然而，目光掠过对面马路，文文看见一个撑着花阳伞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她穿着姜黄色束腰的工装款连衣裙，蓬蓬的复古大裙摆到膝盖下面一点点，露出纤细的小腿，白色高跟鞋也把腿部拉长，那一身打扮，她似曾相识。 “文文，跟爸爸回家吧，爸爸会照顾好你，文文你身体还好吗？”裴厚德一脸慈父的爱，关心着女儿，“你又瘦了，你妈妈弄伤你的地方好了吗，文文啊……” “我胖了五斤，实实足足胖了五斤。”文文淡漠地看着爸爸，“比我从家里离开的时候。” 裴厚德尴尬地一笑：“胖点好，小姑娘还是胖一点好……” 手机上跳出林西成的消息，他还有五分钟就到，然而面对虚伪自私，甚至无耻的父亲，五分钟都很漫长。 “文文，弄堂动迁的事，你晓得了伐？”裴厚德谨慎地问道，“拆迁办的人通知你了吗，你原来的电话号码打不通了呀，你……” “通知我了。”文文说。 “哦哦哦，你要是身体不好，你要是很忙的话，爸爸帮你去办好吧？”裴厚德笑道，“可以找代理人的，爸爸做你的代理人帮你处置，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房子是祖辈留下的，的确该属于父亲，而妈妈对爸爸不好，文文也是承认的。 但家里风光的那些日子，开名车住豪宅，喝很贵的酒，吃山珍海味，保姆钟点工打理家务，世界各地旅行，甚至给了他找女人的资本，这一切都是妈妈赚来的。 文文不能否认妈妈对家庭的付出，若没有金钱没有温饱，又谈什么爱谈什么感情。 裴厚德说：“爸爸知道你担心什么，虽然很对不起你，但爸爸妈妈已经决定协议离婚了，财产分割我们都讲好了，你妈妈拿六成，爸爸只拿四成，你妈妈一点都不吃亏。我们签过财产分割协议了，动迁款下来，爸爸会分给她的，有律师监督的呀。” 文文抬眼看向父亲，那她呢？他们分完了，他们的女儿呢？ 或许在这两个人眼里，自己依旧只是他们的附属品，她只要有阳光，就能活着。 文文拿起手机给林西成发消息，让他换个地方接自己，转身走开了。 裴厚德跟了几步，有些不耐烦地说：“文文啊，爸爸跟你讲话，你听到了吗？” 文文一个字都没回应，继续往前走。 忽然手机响了，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林西成打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通了。 打来的却是派出所的人，他们今天再次审讯了张春，之前死活不开口的人，今天终于讲话了。 张春一口咬定，女儿有精神疾病，她要带女儿去看病，但裴雅在车上发狂，影响驾驶安全，他们才不得不把发疯的女儿绑起来。 派出所的民警冷冰冰地问了声：“小姑娘，嫌疑人说你有精神疾病史，你有毛病吗？” 身后有令她恶心的爸爸的声音，电话里是民警不大耐烦的质疑，他甚至问自己，当时有没有攻击母亲，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去一趟派出所。 尖锐的耳鸣声，贯脑而过，文文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继续往前走，挂掉了电话，甩掉了父亲，不管脚下的路去往哪个方向，她不停地往前走。 林西成接到消息，按照指示来到说好的地方等，但并不见文文，再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折回新康里附近，却见裴厚德和撑着花阳伞的女人并肩走来，两人像是发生了什么矛盾，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女人气愤地收起了花阳伞，停下脚步从包里拿手机。 林西成心里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面继续拨打文文的电话，一面把车缓缓往前开，开过两个路口，终于看到在对面路口等待红绿灯的文文。 她的手机就在手里拿着，林西成这边电话还没挂断，是静音没震动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站在路边的人，眼神是死的，满身的气息灰暗而沉重。 红绿灯一过，林西成开到前面的路段，把车靠边停，横闯马路，逆着文文的方向跑来。 然而只会往前走的人，根本没看见他，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文文的身体本能地挣扎自救，抬起头，才看见是林西成。 “没事了，别怕。”林西成亲吻她的额头，“我们回家去。” 文文身体一软，有些站不住，手机也落在了地上。 林西成弯腰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拉着文文的手，绕到前方横道线才过马路，返回了车里。 系好安全带，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文文身上，这才十月，一件薄外套偶尔还会嫌热的时候，他刚刚抱到的人却浑身冰冷，冷得让人心寒。 “喝热水吗？”林西成献宝似的，拿出了保温杯，笑道，“我妈那天看我用保温杯，说我像退休老干部。” 文文捧过杯子，缓缓喝了一口白开水，热乎乎的开水从胃出发，顿时温暖了全身。 “小朋友好吗，她爸爸妈妈怎么样？”林西成问道。 “爸爸上班去了，妈妈请光了所有年假陪她。”文文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小袋饼干，笑道，“是她和妈妈一起做的，送了我一包。” 林西成毫不谦虚地说：“文文，这是你的功劳，你不仅救了一个小朋友，你还救了一个家庭。” 文文说：“也有沈老师的功劳，梓宜妈妈还给校长写感谢信，感谢沈老师，并且为自己之前的胡搅蛮缠和恶人先告状道歉，我真是……” 说着说着，她又想哭了，她完全没想到，冯梓宜的妈妈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可以想到，她之前的高压管束也是爱女儿的，只是爱的太极端，现在终于找对方向了。 林西成抽了纸巾递给文文：“手脏的，别揉眼睛。” 第296章 这里真热闹，人心也齐 文文冷静下来，继续喝了几口热水。 林西成便问：“既然小朋友家里那么好，那么让你难过的，是你爸爸，等我的时候碰到他了是吗？” 文文点头：“还接了派出所的电话，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林西成接过保温杯，慢慢拧上盖子，问道：“派出所说什么？” 文文说：“我妈坚持说我有精神病，她是要带我去看病，她说我在车上发狂影响开车，才把我绑起来。” 林西成叹气，对于这样的妈，他无话可说。 文文平静后，就能好好思考了，担心地问：“她会不会因为妨碍司.法，又把问题变得更严重？” 林西成冷声道：“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他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是银河的hr通知他明天去面试，可能会安排笔试，希望他空出一上午的时间。 “你去吧。”文文比划着口型，林西成便答应了，挂了电话说，“让唐姚来帮你搬钢琴。” 文文说：“搬家师傅会弄的，不需要你们，我自己会看好，还有汪阿姨、姚阿姨在。” 林西成点头，准备开车，说道：“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心情会好很多。” 文文则关心：“去银河受竞业协议约束吗？” 林西成说：“目前不受影响，我会处理好的。” 他轻轻捋顺文文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情绪失控不是你的错，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虽然有点肉麻，但是真的，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文文一哆嗦，真的很肉麻，双手交叉抱在胸口说：“那天你还讲，在阳台上放一张长凳，不是为了和我一起看星星，你根本没想过会再和我见面。” 林西成把车开出去，潇洒地说：“其实我也没想过，会和你分开，人生有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我要跟我妈学，好好活一天，就是赚了。” 弄堂里，汪美丽烧了一锅老鸭笋干汤，分了一碗端给姚玉芬，回来时，就听见裴家天井里有人吵架，吵得什么没听清楚，他们就进去了。 汪美丽摇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赶紧拿出来，是林国庆打来的电话，告诉老婆，他接到拆迁办的电话了。 “好好好，那老唐家应该也快了，你安心上班吧，这边的事情我会盯着的。”汪美丽笑道，“我们下午去兜电器城，我要看个双门冰箱，锅子里有老鸭汤，要是你先回来了，自己热热吃。” 电话还没挂，只见四五个人，男的女的都有，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由于门太窄，排着队进了裴家隔壁的门。 一眨眼，里头就传来吵闹声，各种肮脏的字眼，一个比一个喉咙响，动静之大，把裴厚德和赵小娟都惊动了，跑出来看热闹。 汪美丽早就爬回阁楼，戴上她的治安小组长红袖章，跑进门里，果然是聪聪家出事了，聪聪爸的弟弟带着人，来说房子动迁的事。 从狭小的楼道里，推搡到外面小路上，路口已经围了一圈邻居。 聪聪妈妈吓得脸色苍白，劝道：“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讲，弄得这么难看有意思吗？” 她小叔子的老婆一把推开她，尖声骂道：“好好讲话你们听伐啦，这房子是姆妈当初拿钞票给你们买下来的，姆妈是我们服侍养老送终的，你们烧过一顿饭喂过一口水吗，你们装什么傻？” 她这一推，聪聪妈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门边已经烧过的煤球饼上，扬起一阵煤球灰，汪美丽和姚玉芬赶紧过来搀扶。 却见聪聪爸怒火冲天，跑上去一巴掌扇在弟妹的脸上，响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他转身抄起老婆平日里生炉子用的铁钳，在落水管上敲得邦邦响，怒骂道：“要钞票，还是要命，来啊？” 聪聪妈怕老公闹出人命，顾不得满身煤球灰，拉着老公叫他冷静点。 聪聪爸指着弟妹说：“你再碰我老婆一下试试看，我抽死你！好意思讲的，你们会有这么好心照顾姆妈，要不是你们她还能多活几年。她活着，你们霸占她的劳保工资不算，我每个月还给你们贴钱，我说送养老院你们死活不肯，她的丧葬费，我一分钱都没跟你们算过，你们结婚二十几年了，她贴了你们二十几年，她哪里来的钞票给我买房子？” 聪聪妈也大声说：“我们从来没拿过老娘一分钱，是我娘家贴我的钞票买产权的，我娘家人现在还要借我钱买房子，你们倒好，一分钱没出过，老娘的钱全被你们霸占，你还好意思来跟我们分动迁款。” 弟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报警，你敢打我……” 边上的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谴责这家人不要脸，汪美丽大声问：“谁看到聪聪爸爸动手啦，小王你看到伐，阿玲你看到伐？” “没有没有，谁看到啦……” “哦哟，这家人真是不要脸，跑来闹事还诬告人。” “我们三十年老邻居嘞，谁不知道聪聪从小没拿过奶奶给的一块糖啊，老太婆每次空手来，聪聪她妈妈好吃好喝服侍婆婆，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拿。” “你们快走吧，我们新康里不欢迎你们，来这么多人干嘛，你们黑.社会啊？” 虽然对方人多，可新康里人更多，大家都说没看见聪聪爸动手，又是他们上门来的，真闹出什么事，弟弟这边不占理。 很快，那几个人灰溜溜地被轰走了，赵小娟和裴厚德看完热闹退回来，两个人都懵懵的，又听到外面汪美丽喊：“玉芬，我们现在走好吧，现在没太阳。” 赵小娟说：“你们这里真热闹啊，心也齐，我小时候住排房，也这么热闹的。” 裴厚德苦笑：“那个叫汪美丽的，老早也跟张春吵架，还打起来，把我们铁门都砸坏，很结棍的。” 赵小娟白了他一眼：“她已经不是你老婆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我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你要对得起我。” 裴厚德忙说：“不是讲好了嘛，拿到动迁款，我们就买新房子带电梯的，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写你的名字。” 赵小娟摇了摇头，起身往卧房里走，叹气道：“你先拿到钱再说吧，自己女儿都摆不平。” 弄堂外，汪美丽和姚玉芬一出来，就看到公交车进站，两个阿姨一路狂奔，赶上了公交车。 坐定后气喘吁吁，汪美丽从包里掏出水壶，给玉芬倒了一杯，自己捧着水壶猛喝了几口。 姚玉芬感慨：“真是家家都不太平，希望唐红霞她们不要再来搞了。” 汪美丽说：“娇娇不是说了吗，唐红霞来搞你们，她就去搞他儿子，这种人欺软怕硬，看你和老唐好欺负，谁想到两个老实头生了两个小霸王。” 姚玉芬说：“要是都像你们家这么太平，该多好。” 汪美丽哈哈笑道：“所以我有空当小组长呀，要死了，袖章还没拆掉，帮我弄弄。” 玉芬小心地帮她拆袖章，说道：“我们姚姚总是讲，这个世界上好人多。” 汪美丽说：“所以啊，你不要光看唐红霞那个坏人，还有聪聪家那个精怪的弟妹，你要想想姚姚的舅舅姨妈，还有聪聪的舅舅姨妈，兄弟姐妹一辈子相亲相爱多的是啊，所以姚姚和娇娇，以后也会很好的，你放心。” 姚玉芬点点头，期待一会儿去电器城看家电，说道：“我要买个大电视机给老唐，我们老唐喜欢看电视。” 汪美丽精明地说：“我们今天去打打样，下个月双十一了，现在买不划算。” 于是这一下午，唐娇不断地收到老妈发来的照片，从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视机这些大家电，到热水器、吸尘器、微波炉这些小家电，都要问过女儿好不好。 唐娇哪有空一一回复，忙完手头的事后，才来茶水间回妈妈电话，还听说了中午发生在弄堂里的闹剧。 “你要当心点哦，别让人误伤你。”唐娇关照妈妈，“估计这段时间，弄堂里有的热闹了，你自己小心。” 电话那边传来汪美丽的笑声，还叫玉芬过去看看，唐娇笑道：“汪阿姨疯掉啦？” 姚玉芬说：“她在弄那个放在肚皮上震啊震，好像可以减肥的。” 唐娇说：“我有的呀，在我床底下，你叫她别买，这个都是骗人的。” 一面说着，看了眼时间，要赶紧回办公室，和妈妈挂了电话，便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坐下没多久，边上的同事从楼上回来，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上面不太开心啊，董事会的几个人来了。” 唐娇问：“出什么事了吗？” 同事说道：“上个月吧，我们收购了两家医疗公司，好像还买了几个医疗器材厂，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不是我们这一块的。但是听他们意思好像，这种赔钱的事情，里面肯定不干净，要开董事会查这件事，恐怕要弹劾白总。” 第297章 没人能动他 唐娇低头看了眼办公桌下的玫瑰花，想起国庆节前郭旭东就说过类似的话，可偏偏在这样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被曝光，就算对大事没有影响，未必不能成为导火索。 就连唐娇都知道，不少人诟病郭旭东的到来，不是凭本事而是凭人脉，是白总要将重要的部门全换成他自己的势力，其他人若是攻击郭旭东，就是攻击白总，搞不好还要怀疑唐娇是怎么进的公司。 并不是说自己和高管谈了恋爱，经理就该对她另眼看待，问题是经理的态度也太极端了，显然完全没把郭旭东放在眼里，哪怕她今天只是个情.妇，也不怕自己吹枕边风吗？ 难道说，经理已经有什么消息，胜券在握了？ 好可怕……唐娇的脑容量，放不下这么复杂的事，她的经历和能力，暂时还无法应付这么严肃的事。 她很后悔早上对待经理的态度，她应该再学得聪明一些，为什么不能圆滑一些，何必硬碰硬落人话柄，传出去一定会变成她仗着郭旭东，目中无人。 唐娇很后悔，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得罪了。 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让郭旭东知道这边的状况，告诉他自己做错了事。 唐娇拿着手机，跑去洗手间，躲起来给郭旭东发消息。 郭旭东这边，上午愉快地谈成一项重要合作，之后经双方相关部门及法务部的同事就合同条款等进行审核，顺利的话，明天上午会有一个签约仪式，晚上郭旭东就能回上海了。 今晚银河做东宴请客户，郭旭东刚到达会场，就收到了唐娇的消息，告诉他上午发生了什么，现在楼上有董事会的人来了，在找白总的麻烦。 郭旭东当然知道公司里正在发生的事，心疼唐娇被吓到了，对她这个年纪来说，的确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但时间久了，她会明白，类似的事可以说见怪不怪。 在郭旭东眼里，白纪川是最痛恨把资源和精力浪费在内耗上的人，在他看来，避免派系斗争，减少公司内部矛盾，维持良好的经营氛围和企业文化，比对外多拿一个项目，更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 之所以来银河，并不仅仅是白纪川的情面，更是因为郭旭东知道他只要出去打拼就行，白纪川绝不会让公司后院起火。 但这些事，唐娇不知道，她还那么小。 此刻说一些复杂的话，怕女朋友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郭旭东便回复：详细的事，等我回来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只要相信，没人能动得了白纪川。 唐娇稍稍松了口气，发了消息说：那你继续忙吧，明天见，我爱你。 郭旭东见四下无人，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隔着手机亲亲他心爱的人。 耳朵贴着手机，听见这亲昵的声音，仿佛郭旭东就在身边，唐娇终于安心了。 想来也是，白总也好，郭旭东也好，经历的风浪，见过的世面，她是想象不来的。 可是唐娇有信心，十年后她也会成为像他们一样有本事的人，但她不要做经理那么刻薄的上司，她会好好照顾后辈小朋友，要做一个好人。 她给文文发了消息：晚上我来琴行练钢琴。 于是下班后，唐娇捧着一大束玫瑰来到琴行，她拆了花束，送给前台姑娘，送给带孩子来上课的妈妈们，大家都很开心。 等到文文下课，一大束玫瑰只剩下最后几支，娇娇分了她一半，两人去地铁中转站附近吃晚饭，唐娇说了公司的事，文文也说了她今天的遭遇。 对于张春的无赖，唐娇已经懒得评价，倒是裴厚德那个女人，唐娇难以置信地问：“她穿你妈妈的衣服？” 第298章 有你妈妈的影子 文文说：“第一次是聪聪妈妈告诉汪阿姨，汪阿姨再告诉我的，今天我自己看到，是不是我妈的衣服我不确定，但是很像我妈年轻的时候。” 唐娇想了想：“今年流行的复古款式？” 文文不懂潮流，但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妈妈就是这样，她无数次坐在钢琴凳上，看妈妈风姿绰约地离开，在门口穿鞋时，不忘提醒自己一句：“好好弹琴。” 文文说：“她看起来，气质挺温柔的。” 唐娇大口吃着拌饭，咀嚼咽下去的功夫，想到了什么，赶紧说：“你爸爸和你妈妈好，肯定因为她漂亮呀，连林西成都说，你妈妈从前虽然也看不起弄堂里的邻居，但不是这么歇斯底里的，她曾经可能也温柔过。” 文文说：“可能吧。” 唐娇却道：“所以你爸爸和这个女的好，是看中她身上有你妈妈的影子吗？” 文文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唐娇摇头叹息：“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值得，她是离婚的还是丧偶的，要找也找个可靠的男人呀。这种自己还没离婚，就在外面搞的，文文对不起，不是我说你爸爸坏话，我们现实一点，反正我觉得，你爸爸现在能背叛你和你妈，将来也可以背叛那个女的。” 正在吃饭，文文就不打算再提什么避.孕.套，她夹了排骨缠上芝士给娇娇吃，自己只夹了泡菜，那些事，真挺影响胃口的。 吃完饭，给林西成打包了剩下的排骨和一份新鲜的拌饭，姐妹俩重新回地铁站。 分开之前，唐娇对文文说：“明天去搬钢琴，把你妈妈的衣服都拿走，你妈妈在拘留所也要穿的，你给她送去吧，天冷了，给她送点厚的衣服。” 文文说：“前几天林西成已经送去过了，买了几件新的卫衣和长裤，还有厚袜子。” 娇娇心疼地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女儿，以后做梦都能笑出来了，你妈妈真是的。” 文文说：“要是你有女儿，还是像你吧，像我可不好。” 唐娇很正经地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但听见地铁轰隆声，迅速拉回了神思，两人终于分开了。 之后还在地铁上，文文就看到娇娇发了朋友圈，不知道那些同事看到她生活得如此灿烂，会作何感想，也许会觉得娇娇是装的吧。 但那又如何呢，唐娇就是真实而幸福地生活着，她的笑容，是对爱她的人最好的回报。 至少此刻，郭总监看到朋友圈，会安心女朋友好好地吃了晚饭，安心她身边有朋友的陪伴。 文文光是想一想，心情就无比美好，老天一定是觉得上海雨天太多，才创造了这个小太阳似的女孩子。 但想到雨天，文文决心明天一定要把钢琴搬走，过了明天，气象预报直到月底，一片飘雨。 于是很自然地又想到，拘留所里的居住环境好吗，天越来越冷了，之后会判多久呢，妈妈在监狱里，身体能吃得消吗？ 文文终究是心软的，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妈妈把自己送进监狱的，错的不是她。 倘若那天没有被救到，她一头撞死了，妈妈要坐更久的牢，这世上甚至连个给她送衣服的人都没有。 往家走的那段路，文文努力调整心情，到家后按时吃抗抑郁药，等到林西成回来，她已经缓过那一阵了。 但她还是告诉了林西成自己的心情，换来温暖的抱抱，林西成说，会帮她一起照顾妈妈，定时给她送衣服送吃的，关心她在里面的状态，不要被人欺负。 林西成吃饭时，文文不忘提醒：“明天去面试什么，千万别提郭总监，娇娇说银河正在搞派.系斗争。” “我会小心，明天不止我一个人面试。”林西成说，“要是顺利，之后一段时间入职培训之类的，我可能都没办法来接你下班。下个月我的课程虽然结束了，但很可能我在的职位，会天天加班。” 文文笑道：“银河的食堂有晚饭的，你去吃吧，我以后就不管你的晚饭了。” 林西成哭笑不得：“这是你的重点吗？” 文文点头：“一日三餐真的挺烦的，一个家过日子，看不见的家务无穷无尽，汪阿姨、姚阿姨她们太伟大了，我也算明白，为什么汪阿姨会羡慕我妈妈。” 林西成忽然想到老妈曾经说，以后自己有了妻子，她不会再来帮忙打扫做家务，她并不喜欢做家务，将来爸爸退休，她也要分一半给老公。 话虽如此，可她已经默默地承受并付出了近三十年，把一家人养得健健康康，把小小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西成环顾家里，说：“下个月我们买一批家电，扫地机器人、洗碗机什么的，凡事能代替劳动力的家电，在他们搬进来之前给她配好。” 文文点头：“月底我就发工资了，我有钱，我给阿姨买。” 林西成看着文文，认真地问：“明天真的不用我陪吗，要不我们再等等。” 文文却跑去微波炉拿加热好的芝士来，给林西成缠在排骨上，送到他嘴边，然后才说：“后面不知道几时有晴天，不等了，再等就被卖掉了。” 林西成要找手机：“我跟我妈打个招呼。” 文文含笑托着脸颊说：“我已经跟汪阿姨讲好了，对了，今天弄堂里又出事了……” 转眼，已是深夜，唐娇调好了床头的光线，侧身躺着，拨了郭旭东的视频电话，那一边的人，也默契地躺在了床.上，他们隔着城市隔着手机面对面“同床共枕”。 唐娇破功笑了，心疼地说：“为什么要陪我做这么肉麻的事，你傻不傻呀。” 郭旭东却安逸地说：“我想你了。” 唐娇冲着摄像头亲了一口，嗲嗲地说：“我去找文文吃晚饭，把你送我的玫瑰花，送给琴行小朋友的妈妈们了，她们都好开心呀，你会不高兴吗？” 郭旭东的眼睛一直看着屏幕，没对上镜头，因为屏幕上有他心爱的人，有些疲倦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宠爱，听唐娇这么说，更高兴了：“女孩子都喜欢花吧，她们今天一定很开心。” 见唐娇用被子捂住了半边脸，郭旭东立刻问：“困了吗，那睡吧，明天晚上我就回来了。” 唐娇却弱弱地问：“监控照片的事，你是不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郭旭东稍稍严肃了几分：“那是肯定的，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好，可我想反正你早晚要知道，何必多几分钟不开心，没意思。” 唐娇说：“我们经理肯定是在你和白总对立的那群人里，她可看不起我了，话里话外觉得我们有伤风化，当然我态度也很强硬，半句话都没让她，当时挺爽的，其实后来我有点后悔。” 郭旭东不以为然地说：“十年后，你不会再这样子，碰到类似的事，虽然表面上处理得很好，可心里很窝囊，恨不得打一架撕破脸皮才爽。现在你的感情压过理智，冲动是因为你年轻，这是你的资本，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为了赚点工资，低声下气吧。” 听这话，唐娇心里更有底气了：“文文也是这么说，她说年轻人就该做年轻人的事，说年轻人的话。” 顿了顿，她忙道：“我可没说你老啊，一点都没有。” 郭旭东笑了，但他的手机上，有什么消息跳进来，这是他的私人手机，能和他联系的都是重要的人，听见提示音，唐娇立刻表示要挂电话，隔着手机亲了无数下，道了晚安。 家里又安静下来，两米宽的大床，唐娇淹没在被子里几乎看不见，摸了摸空荡荡的另一边，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把闹钟调前一个小时，明天早晨起来，要把床单被套都换干净的，让郭旭东晚上到家，睡得舒舒服服。 但又想到，夜里很可能不小心把被单弄脏，年轻的姑娘顿时脸颊通红，裹着被子打了个滚，想象着明天“小别胜新婚”的场景，痴痴地睡去了。 周二一清早，唐娇换床单被套时，还是阳光灿烂，等她走出地铁站到公司，天气就阴下来，之后再没见太阳露过脸，阴风阵阵，空气潮嗒嗒，是要作雨了。 文文久违地走进新康里，除了阿福叔和她打了招呼，一路上看到的邻居，都是光看着她不说话。 时间久了，居委会里漏出的消息，张春为什么被关起来，大家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这种事情上，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女儿告母亲，违反人伦常理，年长些的人是无法接受的，好些人冲着她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他们的事，他们也不会多嘴。 文文无所谓这些，她本来和其他邻居也不熟，只有家门口小路里的几户人家很亲密，阿姨们都是支持她的。 汪美丽早就联系了开锁的师傅，文文一到，就开锁换锁，把铁门和客堂间移门的锁都换了，师傅一面弄，一面还说：“你们都搬走了，我生意要少多少啊，真舍不得。” 不久后，汪美丽送开锁师傅离去，文文坐到钢琴前，轻轻抚摸天鹅绒的罩子，小时候点点滴滴的回忆，开心的、痛苦的，全都涌现在眼前。 汪美丽送了开锁师傅回来，便听见了钢琴声，她不知道文文弹的什么曲子，可是她觉得好心酸。 边上的邻居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文文走后，弄堂里又好久没听见钢琴声了，汪美丽听到坐在路边拣菜的阿婆叹了口气：“蛮好的人家，搞成这样。” 她无奈地一笑，转过身，竟见裴厚德的那个女人，带着两个人走来，而她听见钢琴声，不禁皱起眉头，加快脚步，从汪美丽身前越过，往裴家跑去。 第299章 他配不上你 赵小娟在铁门外，就看见了弹钢琴的女孩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裴厚德的女儿。 她没急着进门，先给裴厚德打电话，但响铃没人接，她只能留了条语音消息。 跟她来的两个朋友走到门前，她把车钥匙给人家，尴尬地说：“今天看样子不行了，你们去我车里等等我。” 汪美丽赶来时，见裴厚德的女人虽然进门了，但跟来的人却走了，她稍微安心些，决定等在外面，反正搬场公司的卡车也快到了，里头的事，文文自己能解决。 屋子里，钢琴声戛然而止，文文转身看着走进来的女人，她穿着深蓝色荷叶立领、荷叶袖口的丝质衬衫，下面是浅驼色的半身裙，腰很细，裙子包身的胯部，都看不到小腹。 她很漂亮，气质也温柔，文文起身道：“阿姨你好。” 赵小娟尴尬地一笑：“你是……阿德的女儿，是文文吧？” 她的目光落在钢琴上，更不自然地笑道：“你爸爸一直说你钢琴弹得好，真好听。” 文文说：“我要把钢琴搬走了，刚刚看了下，罩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是阿姨打扫的吗，谢谢你。” “你、你要搬走？”赵小娟的神情是僵硬的，她很清楚，自己对这家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支配权。 文文看着赵小娟，想了又想，走去爸妈的卧房，打开了妈妈的衣柜。 “你妈妈的东西，我没动过……”赵小娟跟进来说，“你不要误会哦。” “我听邻居说，你穿我妈妈的衣服，我也觉得很稀奇。”文文关上柜门，看着赵小娟说，“应该是，阿姨你有和我妈妈很像的衣服，本来嘛，都是流行款的话，长得像也很正常。” 赵小娟怒道：“是谁说的，她们怎么能瞎讲呢，我、我干嘛要穿你妈妈的衣服，有毛病的。我家里什么衣服没有，要你妈妈的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图你爸爸的钱才跟他吗，你爸爸根本没有钱，你妈妈之前的保证金都是我付的。” 此时，外面传来卡车的动静，汪美丽在喊：“文文啊，搬场公司来了。” 文文冲赵小娟微微一笑，走出来，引导搬场公司的师傅，告知他们搬钢琴要注意的细节，之后交付给汪阿姨，回到卧室里，抖开一块床单，把妈妈的衣服打包装起来。 赵小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慌慌张张给裴厚德打电话，电话总算通了，她着急地说：“你女儿回来了，她又要走了，你快回来啦呀。” 裴厚德让她把电话给女儿，文文冷漠地接过，裴厚德在那边说：“文文啊，你等等爸爸，爸爸马上回来了。” “不用了，我拿了东西就走，妈妈的衣服我也带走了。”文文看向赵小娟，故意说：“我不想妈妈的东西，被别的人碰。” 赵小娟气得脸色通红，大声说：“小姑娘，你不要瞎讲，谁要你妈妈的东西，她的衣服我碰也不会碰的，哪个人说的，你叫她站出来，叫她站出来。” 钢琴已经搬好了，文文把床单扎紧，也送了出去，汪美丽接过手，轻声说：“卡车不好堵在这里，我们先过去了。” 文文应道：“我马上过来，我自己叫车回去。” 赵小娟跑出来，指着汪美丽说：“是不是这个人瞎说，是不是她……” 文文拦住了她，冷静地说：“我昨天在马路上看见你，还有刚刚你走进门，我都以为你穿了我妈妈的衣服。” 赵小娟一手护着领口，分明心虚地说：“什么意思，这衣服只有你妈妈能有吗？” 文文回到家里，从沙发上拿起包，摸出两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这是铁门和客堂间落地门的新钥匙，锁我已经换掉了，你和爸爸回来，之前的钥匙进不了门。” 赵小娟瞪着文文，再次强调：“你妈妈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文文却一笑，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你连别人的丈夫都要，何况几件衣服呢。 但她不想侮辱眼前的人，不想说难听的话，毕竟在这件事里最坏的人，是她爸爸。 “阿姨，你也没到五十岁吧？”文文问道。 “我48岁，不过我20岁就结婚了，儿子比你大很多。”赵小娟挺起背脊说，“40岁老公就走掉了，不像你爸爸，拖泥带水……” 文文说：“你知道他拖泥带水，也知道他没离婚，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 赵小娟憋屈地说：“他说他会离婚的呀，我一开始只是同情他，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在单位里工作卖力勤勤恳恳，人又老实，可是一天到晚被老婆虐.待，我就是可怜他……” 文文轻轻一叹：“阿姨，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家里条件也不错吧，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爸爸。” 赵小娟呵呵道：“小姑娘，他是你爸爸诶，你怎么好这么说。” 文文冷声道：“正因为是我爸爸，我比你更了解他，不管阿姨你有没有穿我妈的衣服，你的打扮跟我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爸爸从一开始看上你，大概就是看中你身上有我妈妈从前的影子，我爸爸从前，应该是爱过我妈的。” 赵小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什么、什么意思？” 文文说：“阿姨，有些话说出来挺恶心的，可我觉得你恶心一次，好过恶心一辈子。我爸很早就跟你同居了吧，我还在家的时候，他就经常彻夜不归，还和你一起去旅过游是吧。” 赵小娟的手紧紧抓着包，指甲都要把包带掐断了。 文文说：“可是他一面在外头跟你好，一面回到家又哄我妈，我打扫他们房间时，见过几次避.孕.套，我妈还没绝经，他们还是蛮小心的。” 赵小娟的手松开了，眼前一阵晕眩，她摇摇晃晃地坐在了沙发上。 文文说：“他能这样对我妈，将来也会这样对你，反过来说，其实现在已经这样对你了。长久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发生矛盾，以后你一发脾气一啰嗦，不再是温温柔柔的时候，他大概又要厌倦了。阿姨，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父母的问题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我只是希望，不要多一个人卷入这场悲剧，我爸爸配不上你。” 赵小娟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真的和你妈妈……” 文文说：“也许你觉得我是为了赶你走，不惜给我爸泼脏水，不是的阿姨，其实你仔细问他，他也会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绝望的。在那之前，我也很可怜我爸，甚至觉得他在外面寻求慰藉也是被逼的，直到我在他们房间看到避.孕.套。”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赵小娟拼命摆手，“我不想听了。” 文文说：“阿姨，希望你的晚年生活，能真正幸福。” 说完这句话，她走出家里，关上了冰冷的铁门，阴天的弄堂显得更破旧，一砖一瓦，何止几十年，是百年的沧桑，很快就要从历史里消失了。 这一走，再没有留恋和遗憾，汪阿姨说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走出弄堂，文文对每一个打照面的邻居微笑，由心而发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更在这阴瑟瑟的天气里，带出些许光芒。 她还不能像娇娇那样，拥有点亮世界的能量，可她能照亮自己，能温暖到身边最亲近的人。 此时此刻，林西成正在进行笔试，前后左右都是奋笔疾书的刷刷声，他的笔尖忽然停下，抬头看了眼周围的人，监考的工作人员走来，轻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林西成摇头，低头继续写，嘴角不自觉地带起笑意。 文文回到家，搬场公司已经离开了，钢琴被妥妥地摆在了客厅里，汪阿姨正在整理妈妈的衣服，一件件按照季节，仔细地折叠好，堆在沙发上。 “我要挑一些，送去拘留所。”文文说，“天冷了，我还想能不能给她送条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庭，那边派出所好像又有什么大案子，拖住了，一直没送检.察院。” 汪美丽看着孩子，她知道文文心里苦，摸摸孩子的脑袋说：“我们弄堂拆掉后，居委会也要解散了，以后你妈妈自己过日子，最好能去到像我们书记主任这么好的社区，有什么事，能有人帮帮她，不然她一个人，也蛮可怜的，这次的事情一搞，那些朋友也不跟她好了吧。” 文文摆弄着妈妈的衣服，说：“将来的事，不敢去想，汪阿姨，我和林西成都听你的话，现在过好一天就赚一天，我先把自己的病看好了，再去想她的事。” 汪美丽点头：“今天天气不好，大家心里都有点不舒服，文文，我们去吃麻辣火锅吧，辣的一吃就活血了，人就有精神了。” 文文打起精神来：“我们去接林西成，犒劳他面试辛苦了，要是娇娇走得出来，也能一起来吃。” 汪美丽兴奋地笑道：“走走走，阿姨请客，我们找家好一点的店。” 第300章 小娟，你别走 唐娇担心吃火锅衣服头发染上味道，影响下午工作，没能来和文文汪阿姨共进午餐，但是帮她们挑选了附近口碑最好的火锅店，两人早早去排队等位，让林西成面试结束直接来这里。 林西成按照地址找来，老远就看见老妈和文文坐在店门口，两人共用一只手机在看什么，前台叫号，她们突然激动起来，拿着号码纸应声跑去。 文文挽着汪阿姨，正兴冲冲等着服务生来领位，忽然有人说：“两位请这边走。” 她们下意识地跟着说话的人走，猛地发现竟然是林西成，汪美丽哈哈大笑，拍打儿子：“你怎么这么坏呀……” 林西成则当着老妈的面，大大方方地牵了文文的手，汪美丽看在眼中，心里也是欢喜的，只要孩子们好，她怎么都行。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吃了火锅，汪美丽还给老公发照片，林国庆特地发消息来，要文文多吃点。 吃过午饭，林西成和文文带妈妈去买了件新的秋装，回家途中路过电器城，又拐进去，看好了妈妈要的双开门冰箱，量好尺寸。 线上线下款号有出入，但东西是一样的，双十一预售和线下差不多，但线下可以在双十一之前提货，还多送一只电饭锅，林西成见妈妈举棋不定的模样，就做主在电器城订了，不辜负销售员的热情推销。 电饭锅今天就能拿回家，汪美丽捧在怀里开心极了，林西成也决定立刻找师傅改装厨房，在双十一前把妈妈的冰箱接回去。 回家路上，提起之后姚玉芬夫妻俩要带着唐姚来家里暂住，如果林西成和文文暂时不买房的话，那么多人怎么分配房间。 但林西成和唐姚已经商量好了，让爸爸妈妈们住过来，方便装修监工，能省点力气，他们就一起去租一套民宿，可以短租几个月，设备也齐全，虽然比单纯的租房要贵一些，两个人平平摊就还好。 汪美丽心疼钱，也心疼孩子们折腾，觉得大家挤一挤，两间卧室加客厅，还是可以克服的。 林西成劝妈妈说：“装修房子很辛苦，请姚阿姨他们来住，就是为了省力的，结果一家人挤在一起，姚阿姨怎么好意思呢，肯定要做这个做那个，结果更累了。就几个月，我和文文会很快把房子搞定，唐姚也是。” 汪美丽没法子，便说：“那你们借好一点的房子，妈妈贴你钱，对了，待会儿我把冰箱的钱转给你。” “不要了……” “那怎么行，这是我盼了很多年的，我当然要自己买。” 文文给林西成使了眼色，他只能答应：“我收下，不然你要睡不着的。” 待到弄堂口把妈妈放下，叮嘱她最近肯定很多人家会发生矛盾，要妈妈别不顾自身安危，她一个居民小组长，打不过人又没执法权的，有事就找警.察。 汪美丽满口答应，抱着电饭锅拎着新买的衣服，乐呵呵地回家去。 刚走到门前小路口，就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动静，裴家天井里，只见裴厚德追出来拉着他的女人，哀求着：“小娟，你别走啊，你听我讲……” 汪美丽有些尴尬，抱着电饭锅退到了他们的视线之外，但听那个叫小娟的女人说：“裴厚德，是我眼瞎，我们结束了，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再来，当心我儿子打你。” 第301章 你是郭旭东的福星 赵小娟拖着行李箱出来，和汪美丽对上眼，她已经换了件衬衫，那件荷叶边立领的真丝衬衫换掉了。 她想说些什么，仿佛差一口底气，终是欲言又止，愤愤然走开了。 裴厚德没有跟出来，汪美丽猜到他不会追，弄堂里那么多双眼睛，他再不要脸，也要留一层皮的。 曾经弄堂里年轻女孩子多多少少考虑过的对象，祖上积德传下一套大房子，老爹电厂工位给他顶替，但凡市面上有的东西，他们家永远是弄堂里第一份。 现在虽然物质不稀奇了，可这次动迁，满打满算，整个弄堂能上千万的，只有他们一家。 然而天大的福气，裴厚德不珍惜，搞得现在连姘头都不要他，孤家寡人一个。 汪美丽抱着电饭煲，要回自己的家，忽听得裴厚德喊她：“汪美丽！我女儿呢？” 隔着铁门，男人站在天井里，脸上一副猪肝色，双手叉腰，袖子卷得老高，像是出过汗了，头发都贴着脑袋。 汪美丽慢悠悠地问：“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你女儿去哪里了。” 裴厚德说：“搬场公司的车不是你跟出去的吗，不是你帮我女儿叫的吗？” 汪美丽呵呵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我……”裴厚德打开了铁门说，“汪美丽你什么意思，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霸占我女儿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中我们家的钱？” “裴厚德，你发寒热啦，脑子烧坏掉啦？”汪美丽冷声道，“你对我叫干什么叫，你这么喊你女儿就会回来了吗，我跟你讲，我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你再问也没有用的。” 小路里的人家，光是听见裴厚德喊“汪美丽”，就纷纷跑出来，姚玉芬在打扫厨房，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握着板刷就跑来。 聪聪妈见这光景，把老公也拖下来，裴厚德见这架势不对，把门一锁，缩回去了。 “走吧走吧，没事情的，他找女儿找得发急了。”汪美丽谢过大家，对姚玉芬说，“儿子做主把冰箱下单嘞，多送我一只电饭煲，我跟那个小姑娘讲好了，慢点你也找她去买，她也给你留个电饭煲。” 姚玉芬则关心地问：“怎么啦，他干嘛跟你过不去？” 汪美丽轻声道：“那个女人走掉了，你先去忙，慢点跟你说。” 姚玉芬听了直皱眉头：“这家人真是搞不好。” 这一边，林西成带着文文回到了家，文文晚上还有课，于是洗澡换衣服，去掉那身麻辣火锅的气息。 洗完澡出来，见林西成在厨房量尺寸，写写画画，很专业的样子计算如何安置新的家电，文文说要喝水，他立刻停下来倒水。 “我去搬钢琴，碰到我爸的那个女人了。”文文喝了水，说道，“我把话跟她讲清楚了，她跟着我爸爸不会幸福，我没有说很难听的话，也没威胁她说我妈不会善罢甘休，我就说我爸配不上她，她不值得。” 林西成问：“她怎么说？” 文文道：“我走的时候，她好像哭了，心里肯定也很憋屈吧，我大概能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招摇地出现在弄堂里，甚至拿我妈妈的衣服穿，她心里也不想当小三的，我爸爸一次次答应她会离婚，她一直都在等。” 林西成说：“你已经很尊重她了，往后她想不想尊重自己，我们就管不着了，她真的非要和你爸在一起，那就祝福她吧。” 文文摇头，说道：“我妈不会和我爸离婚，起诉也没用，我爸是出.轨的那一方，他有什么资格起诉呢。就算我妈要坐牢了，但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没有对社会造成恶劣影响，我爸是不能单方面起诉的。基于这一切，我妈绝不会和他离婚，因为我爸的工资和将来的退休金，她不会轻易放弃。” 林西成越听越沉重，很显然，钱就是张春女士的魔障。 文文说：“刚刚我看汪阿姨不提，我也不想扫兴，就没说。” 林西成明白，问道：“那你们是特地来接我吃午饭？” 文文嗔道：“怎么自我感觉这么好，是汪阿姨看天气阴沉沉的，怕我心情不好，说吃个火锅热腾腾的能活血。本来还叫娇娇的，她怕身上有味道，下午还要上班，就没来，店是她选的。” 林西成则说：“对了，我知道银河什么事，想听吗？” 文文连连点头：“我去换个干发巾。” 她迅速跑去，又迅速跑回来，林西成便帮她擦头发，一面说：“要追溯到三年多前，我还没毕业，上面拍地，前滩那块地银河没拿，好像是白纪川升任ceo后，这些年放缓了银河的地产投资。但是这两年银河利润稳步增长，被动了蛋糕的几个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三年过去，那边开发得很好，很快会形成新的金融圈，而银河最近却收购了一些医疗公司，买了好几家要倒闭的器械制造工厂。” 文文听得很认真，虽然她不怎么懂。 林西成说：“复杂的我就不说了，最简单的也是最大的一个矛盾冲突是，银河总裁夫人所在的高跟鞋品牌的创始人，那位夏设计师的好朋友，是医疗界龙头老大的儿媳妇，也是那家公司目前的执行总裁。” 文文顿时明白了里头的恩怨：“之前不就说，白总投资自己妻子的高跟鞋品牌惹人非议，所以他们觉得这次也是？” 林西成颔首：“去年好几家医药厂停产某几种常用药，因为药品定价太便宜，已经连续亏损，撑不住了。银河现在突然碰这一块，被怀疑也很正常，如果程序正常，白纪川站得住脚，之后的盈亏现在说了不算，就怕他程序中有什么问题，那就麻烦了。” 文文问道：“会影响你和郭总监吗？” 林西成摇头：“不好说，我这边面试什么都是走的正常程序，笔试之后还有二面三面和终面，要是在哪一轮被筛掉了，也就无所谓影响了。” 文文担心地说：“娇娇现在一定很紧张，如果郭总监有事，她肯定也会被排挤。” 林西成说：“反过来，要是郭旭东度过这一劫，那之后前程似锦，唐娇在银河还有人敢欺负她吗？” 刚好，文文的手机响了，是娇娇的消息，她看起来心情不坏，还有心思问中午的火锅店选得好不好。 因为郭旭东出差谈的项目很顺利，今天上午在那边举行了签约仪式，这会儿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晚上就能到家。 但人还没到，公司官网上报知已经出来了，郭旭东在签约仪式上的照片也放了出来。 站在发福的对方代表人身边，他仿佛是下一秒要去电影节走红地毯的大明星，苗条挺拔的身材，紧致的没有半点赘肉的下颚线，在这个年纪真的很少见。 唐娇看到照片时，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最近被郭旭东养得太好，明年过了二十五岁，她可不敢再拿新陈代谢来嘚瑟了。 因为大家都在看报知，唐娇也可以大方地花痴自家男朋友，边上的同事把椅子滑过来，笑道：“娇娇，你是郭总监的福星吧，我总觉得你特别旺，反正从你坐到我旁边后，我就很顺。这个项目前一任一直拿不下来，郭旭东一上手就成了，神仙操作啊。” 唐娇说：“从夏天盯到现在，花了很多心血，经常半夜还在工作，书房里的资料堆这么高。他们部门的人，都是24小时随叫随到，他跟我看电影，我们都买边上的位置，方便他进进出出。” 同事一脸的同情，小声问：“你不会生气吗，我老公以前追我的时候，约会手机都关掉的。” 唐娇笑道：“所以我就不去看电影了呀，没必要大家都不开心，反正我和他没什么特别的，就跟普通人相处一样。” “那么，他大你那么多岁，你打算怎么跟父母交代？”同事好心地说，“你也不要太着急，父母肯定是为你好，年龄差那么多，他们考虑得更长远一些。” 唐娇不想说太多她和郭旭东的事，也不想提家里人，便附和道：“我会好好和他们沟通，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来问问你。” 同事很是满意，之后被工作叫走了，唐娇松了口气，回过头又看了眼报知上玉树临风的郭旭东，心里为他骄傲，把页面关了，赶紧忙手头的事。 快下班时，郭旭东发来消息，他要登机了，唐娇便开始盘算下班回家后，花多少时间打扫，花多少时间准备宵夜，满心盼着能给心爱的人一个温暖的家。 到点后，看着办公室里走了四五个人，唐娇才敢走，然而对面的前辈早就看穿她的心思，她一站起来，前辈也拿着包要走了。 唐娇高兴极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一刻不停地收拾、做饭，最后洗澡把自己抹得香喷喷，就接到郭旭东的消息，飞机落地了。 高压锅里的排骨汤好了，电饭煲里的米饭软硬适中，等郭旭东到家，再炒一把他最喜欢的芹菜，就能开饭。 可是之后的时间里，唐娇打了几把游戏，把鱼缸的水也换了，在客厅里转了无数圈，就快11点了，郭旭东还没到家，她发了几条微信，也没有回复。 唐娇越等越着急，正常的话，从机场回来这会儿该连饭都吃好了，她实在忍不住，准备给郭旭东打电话。 然而一拿起手机，就先接到魏颖的语音电话，那头说：“娇娇，郭总的车撞了，我们现在医院。” 第302章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医院里，魏颖走向正在和其他同事说话的郭旭东，笑道：“唐娇要过来了。” 戴着颈椎固定器的人缓缓看向她：“她来？我们马上要走了。” “我话还没说完，她说了句马上来，就挂了。”魏颖说着，又补充道，“我打了好几个过去了，她没接，我给她发个消息吧。” 话音才落，唐娇回拨过来了，郭旭东接过电话，还没开口，唐娇就着急地说：“颖颖姐姐，我马上过来了，他在哪个病房？” 郭旭东心头一暖，慢声道：“我没事，你在家等我。” “郭旭东？郭旭东！”那边的声音，激动里带着哭腔，“我马上过来，你别着急，我现在叫不到车，没有人接单……” 郭旭东说：“娇娇，冷静一点，听话，我马上到家了，你回家等我。” 唐娇呆了一呆，总算明白过来：“你要回来了？” 郭旭东笑道：“很快，在家等我，我没事，就是手机都摔坏了，没办法联系你。” 不论如何，唐娇松了口气，此时偏偏有司机接单了，她赶紧取消，一滴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她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哭了。 慌忙擦去眼泪，初秋的风吹过，凉凉的干涩的，她站在路边，看着一辆辆车子靠近这里，不知道郭旭东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郭旭东这次带了近10人的团队，过去谈项目，下飞机后，魏颖安排的车辆，他独自一人回家，其他同事分了几辆车，郭旭东最先走。 安排好其他同事，魏颖刚坐上老公的车，就接到陌生电话，郭旭东借了手机打过来的，他的车追尾了。 魏颖迅速赶往现场，车子撞得很严重，前后左右的安全气囊都弹出了，司机有一瞬间的晕厥，目前没什么大碍，而郭旭东只是手机摔出去砸坏了，人没事。 安全起见，郭旭东也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建议他佩戴颈椎固定器观察两天，其他连一块皮都没擦破。 魏颖和老公开车送郭旭东回来，拐进路口就看见唐娇站在路边，小姑娘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错过哪辆车。 郭旭东便说：“在路边放我下去吧，麻烦你们了，已经这么晚。” 魏颖笑道：“哎呀，还想带我家老公参观一下你的豪宅，给自己定个奋斗目标。” 她家先生嗔道：“我们刚还完房贷，过上有肉吃的日子，你又要我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自然是玩笑话，魏颖这么优秀，她家先生也是顶顶好的，说笑着，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隔着玻璃，郭旭东已经和娇娇对上目光，但唐娇很紧张，小心翼翼地怕她认错人。 魏颖下车来开门，唐娇才定下心，但看见郭旭东戴着脖套，顿时眼泪涌出来，可她没敢哭，因为那边下来的司机，魏颖介绍说是她家先生。 “这么晚辛苦你们了，谢谢。”唐娇礼貌地道谢，一手已经紧紧搀扶着郭旭东，还关心地问，“颖颖姐姐，你没事吧？” 魏颖笑道：“我没在郭总的车上，我没事。” 郭旭东则说：“早点回去吧，辛苦了，司机那边……” 魏颖立时应道：“放心，我会和他们公司沟通的，尽可能减少司机的损失，之后也会去医院慰问一下。” “交给你了。”郭旭东很放心，再次向她家先生道谢，和唐娇一起站在路边，目送车子远去。 那之后，胳膊被稳稳地搀扶着，唐娇带着他慢慢往家走，大门口的保安看见后，传了消息进去，他们还没到楼下，物业管家就推着轮椅出来了。 之后一路把郭旭东送上楼、送进门，请他和唐娇有问题随时联系，他们才离开。 唐娇把人送走后回来，见郭旭东站在客厅等她，她反而停下了脚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人，担心地问：“你的脖子断了吗？” 郭旭东笑出声来，把固定器拿掉，稍稍动了一动给她看。 “别动、别动……”唐娇急了，眼泪又跑出来，她又害怕又心疼。 “傻不傻，脖子断了人就死了。”郭旭东爱怜地嗔道，“医生让我观察两天，你看我，连一块皮都没擦破，后座的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我绑了安全带，真的没事。” 唐娇哽咽着问：“有人要害你吗？” 郭旭东先是一愣，随即就乐了：“别逗我笑，我脖子还是有些扭到的，可你当我是谁，已经到了要被人害的地步？不要胡思乱想，帮我拿一下睡衣，我想洗澡。” 唐娇说：“你自己行吗，我帮你洗好吗？” 郭旭东竟然有些害羞，何况他真没什么事，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在浴室陪我，我有需要了，你再帮我，好不好？” 唐娇点头，跑去卧室拿了替换衣服，之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听淋浴房里水声哗哗，看着水雾后的身影动作缓慢，又看到边上拆下来的颈椎固定器。 还记得唐姚被车撞那天，她虽然也慌张着急，总算还能冷静地把信息收集全后，才离开公司去医院，虽然大风大雨一样是叫不到车，可郭旭东从天而降了。 刚刚叫不到车的时候，唐娇真的很讨厌自己一无是处，她哪怕去考个驾照呢，郭旭东的车就在家里停着，却开不了。 一直一直，都是郭旭东照顾着她，她除了会做几口饭，还会什么，可是在外风光体面、名声斐然的人，鞍前马后给她当司机。 那天唐姚出事，唐娇能冷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责任，要照顾好爸爸和妈妈，要让唐姚安安心心养伤，她要独当一面去处理保险、赔偿等等所有的问题，那些爸爸妈妈都不会。 可是刚才，接到电话的一瞬，唐娇真有天要塌的恐惧，郭旭东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在他身边的日子还不长，可她已经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危险。 耳边水声哗哗，唐娇觉得好不真实，半个多小时前，她还以为自己要失去…… 不敢想，那么可怕的事，她不愿意去想。 郭旭东在水声里，听见微弱的啜泣声，他朝外面看，就见唐娇双手捧着脸，微微颤抖着。 关了水，抽过浴巾将自己裹起来，郭旭东走过来，他一触碰唐娇，她就是一哆嗦，而后惊恐地看着自己。 郭旭东温柔地吻下来，亲吻她的双唇、脸颊、眼睛，抱起懵懵发呆的人，让她坐在梳妆台上，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又一次深.吻下来，唐娇从被动到主动，很快就动情了。 “唔……你的脖子……”从情.欲里霍然清醒，唐娇小心地推开了郭旭东，眼角带着泪花说，“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说着拿起边上的颈椎固定器，还带着几分抽噎说：“我用消毒纸巾给你擦过了，干净的。” 郭旭东没动，任由唐娇给他戴上，可是小小人儿眼泪不断地落下来，看得他心都碎了。 “不哭了，我真的没事。”郭旭东将唐娇搂在怀中，温和地安抚她，“早知道不戴这个东西了，把你吓坏了是吗，我不疼，什么事都没有。” 唐娇从小声啜泣，到放开了哭，郭旭东没再阻拦，等她把心里的恐惧发泄掉，自然就好了。 不久后，两人已经坐在餐桌边，排骨汤香浓鲜美，郭旭东连喝了两大碗，排骨肉都是唐娇拆下来送到他碗里，他最喜欢的芹菜，唐娇给摘得嫩嫩的，炒得翠绿清香，每一口都是幸福。 看着郭旭东一大碗米饭，两碗汤，五六块排骨肉吃下去，胃口这么好，唐娇总算安心了。 郭旭东还有工作要跟进，唐娇收拾碗筷的功夫，他已经去书房了，没多久唐娇送来一杯热牛奶，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看着书房门合上，闻到牛奶的香气，郭旭东忽然就心疼得不行，和在地球对面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关掉电脑，迅速喝完牛奶，跟了出来。 “烫吗，怎么喝得这么快，你叫我进来拿嘛。”唐娇很自然地接过杯子，往厨房去，郭旭东迅速去刷牙，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唐娇进门看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郭旭东招了招手：“我一个人睡不着。” 唐娇终于笑了，跑去刷牙，关了灯，和小鱼鱼们说了晚安，就跑回来，小心地窝在爱人身边。 郭旭东伸手要抱她，唐娇摇头拒绝，反而问：“戴着难受吗？” 仰面躺着的人，稍稍侧过头，怕唐娇担心又转了回去：“还行，这么睡没问题，就观察两天，没事就不用戴，我还在考虑，明天去公司要不要戴。” 唐娇很着急：“明天还要上班？” 郭旭东说：“我知道你担心，但我也真的没事，现在白纪川正麻烦，我不能不去。你放心，有人问，我就说是落枕了，才不让那些小人幸灾乐祸。” 唐娇给他拉好被子，轻轻拍着说：“那睡吧，很晚了。” 郭旭东抓过她的手，笑道：“这么躺着睡，我可能会打呼吵醒你。” 唐娇摇了摇头，爬上来亲了他一口：“不会吵醒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睡得很好，我好爱你。” 第303章 天降的好事 那一晚，唐娇时不时醒来看一眼身边的人，由于郭旭东并没有打呼，她反而更紧张，甚至伸手摸一摸睡得安宁的人有没有鼻息，才能踏实下来。 如此反反复复，到了早晨唐娇睡得很沉，她的手机闹钟响了，郭旭东亲眼看着她伸手一摸，把闹钟按掉，裹上被子继续睡，和平时一模一样。 郭旭东也安心了，起床后绕到这一边来，亲了一口白白嫩嫩的脸蛋，蹲在床边，看了很久。 之后刷牙洗漱，摘下固定器放在一边，脖子的确很僵硬，背也酸痛，应该是经过一晚上，肌肉瞬间爆发后正常的酸痛，他确认自己是没事的，不头晕也不恶心，分明昨晚半夜吃了顿饱的，他现在竟然又饿了。 郭旭东很清楚，他会有健康的身体，强壮的体魄，可是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就不是他凭主观意识能保证的。 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唐娇作为女朋友，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也没有权力处置他所有的事。 那时候父母若悲痛欲绝，无力主持一切，前来相助的亲戚，若有不怀好意的，一定会把唐娇排挤，甚至羞辱她欺负她。 郭旭东放下牙刷，漱口洗脸后走去书房，给自己的律师发了邮件约时间，他需要修改一些财产的受益人，他要把唐娇的名字写进去。 自然，这本是一张结婚证可以解决的事，但郭旭东知道唐娇现在还不想结婚，他也不可能为了财产问题，就要娇娇嫁给自己，人家可未必看得上自己的钱。 “郭旭东？”唐娇醒了，书房外传来她的声音。 郭旭东立刻跑出来，便见光着脚的人，满世界转悠地找他，一见到人，松了口气，笑容灿烂地跑过来，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文文吃早饭时，收到娇娇的消息，才晓得郭总监昨夜出了车祸，今天上班他们打车去的，唐娇决定去学车考驾照，说是不能总让郭旭东当她的司机。 “我也想学驾照。”文文说，“我也不想每天让你给我当司机。” 林西成把油条泡进豆浆，而后一口塞进嘴里，文文抽纸巾给他擦嘴角流下的豆浆，笑眯眯地说：“我也买辆车好吗，反正我们住在附近的话，这边有个车位，家那边买一个就行了。” 林西成咽下了食物，说：“我还想给我爸买辆车，正要跟他商量，让他去学车。现在可以代步上下班，以后有车了，带我妈出去玩，我妈每个月要去医院开高血压药，有车方便多了。” 文文忙说：“那车位还是留给叔叔，我们狠狠心再多买一个车位好了。” 林西成不放心地问：“你这么想学车，是你自己想开车，还是不想让我送你？” 文文说：“一半一半，你想啊，之后我上学，学校不可能那么巧在市中心吧，也有可能几个校区来回跑，万一在远的地方，和银河相反的方向，那我自己有车我就可以开去学校，我们都方便。” “那倒是……” “不过我考虑过，如果太远的话，我打算住校。” “那不行，不可以住校，我给你买车，过几天你和唐娇一起去学吧。” 文文低头喝豆腐花，心里暗暗发笑，林西成太容易搞定了，都不用她动什么脑筋。 唐娇收到文文的回复，要跟她一起学车，而且打算买车拍牌照了。 “文文做事情，速度真的快，想到什么就一定会去做。”唐娇一面回消息，一面对郭旭东说，“她要是进公司上班，将来很可能变成女魔头，雷厉风行。” 郭旭东表示赞同，也支持唐娇学车。 他今天没戴颈椎固定器，毕竟一身挺括的西装，戴上固定器实在很奇怪，身体若有什么不好早就发作了，好不容易才说服唐娇，让他可以正常地去上班，但他也答应了，今天不开车。 这会儿已经到银河楼下，是这边几个办公楼指定的高.峰时段上下车点，所以会碰到很多同公司的人，已经有认识郭旭东的人，向他打招呼问早。 郭旭东一面笑着应对，一面拉起了唐娇的手，大大方方地往银河的写字楼入口走去。 正赶上电梯前大排长龙，郭旭东因为手机坏了，联系魏颖要通过唐娇，唐娇时不时把手机递给他，即便是很正常的动作，在旁人眼里也成了亲昵。 电梯排到他们了，维持秩序的保安说只能再上一个人，郭旭东很自然地拉着唐娇的手退到一边，让后面单个的先上。 原本进大楼后，他们就分手了，但这会儿一拉，众目睽睽下，直到电梯到达办公室才松开。 然而到公司，两人就放下了情侣的身份，各自去各自的岗位，今天上面好几场会议，唐娇离家出门前就喝了一支能量饮料。 她刚到办公室坐下，正擦桌子开电脑，手机就响了。 这么早，魏颖已经给老板准备好了新的手机，恢复了通讯功能，郭旭东当然要把第一条消息发给唐娇。 唐娇倒是没有为了自己是第一个人而感动，她感慨的是魏颖的办事效率，可见一个能被老板带着跳槽的助理，是有多优秀，不论男女，这个世界正是有这么多努力工作的人，才变得越来越美好。 放下手机，年轻的姑娘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是力气，她一个小职员，去管什么派.系斗争，她做好本职工作，就对得起所有人了。 这一边，文文和林西成吃过早饭，就去了趟拘留所，给张春送了衣服、被子，还有钱。 正好碰到派出所的人，民警见裴雅如此关心母亲，再次暗示她可以求情不告，但文文假装听不用，敷衍过去了。 若是司.法流程，最终认定这件案子没必要起诉，文文无话可说，否则她绝不会求情不告，这不需要什么煽情的理由，她在心里决定的事，纵然会因为情绪而动摇，但不会改变。 文文的态度，就是林西成的态度，他很不喜欢这边派出所的做事风格，若不是郭旭东想办法，很可能就糊弄过去了，越是如此，他们越是要坚持到底。 分开的时候，民警说过两天就移交检.察院了，检.察院起诉后，很快会开庭，让文文保持电话畅通，随时会有消息通知她。 离开拘留所，林西成想带文文去吃甜品或是看电影散散心，巧的是，中介打来电话，他家后面的小区，有一套顶层的复式挂牌了，价格和隔壁小区的那套三房差不多，但是有个大露台。 文文在林西成家见到过，就在他们后面，虽然离得不远，但两个小区大门一南一北，往返要比隔壁远很多，自然这不成问题，听说是顶层带露台的，两个人都心动了。 于是直接往家走，和中介小哥约好了碰面的地点和时间，赶在午饭前来看房子。 复式房子不像大平层看着格局那么宽阔，但算下来面积不小，楼上楼下有四个房间，客厅中空挑高，原先房主的吊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之后也是要拆走的。 女主人是个满身书卷气息、白发苍苍的老阿姨，不知底细，但说话斯斯文文、礼貌和气，很明确地告诉林西成和文文，这里的软装她大部分都要拆走，窗帘地毯什么，一件不剩。 二楼的大露台，视野开阔，面积很大，有喝茶的桌椅，有花草葱郁的花房，还有造型浪漫的秋千，女主人见文文言语之间很投缘，便告诉她这都是他家先生为她打理的。 看着老阿姨眼中的眷恋，文文心里有些紧张，她以为老先生已经不在了，好在后半程男主人回来了，不知道家里有人看房，进门乐呵呵地喊老婆吃柿子，说他买到又大又甜已经熟透了的。 见众人下楼来，才明白有人来看房，他又热情地招呼大家喝咖啡。 中介小哥还有工作要先走了，林西成和文文盛情难却，被留了下来。 老先生一面磨咖啡豆，一面很直接地问两个年轻孩子，有没有能力买他们的房子，如果经济上有困难，就不要好高骛远，先买个小房子把日子过起来，哪怕是租的，生活总会越来越好。 老先生善意地劝诫：“小青年不要把自己套进钱眼里，守着个大房子背一身债，还不如多出去旅游，世界各地走走多增长见识。” 阿姨在楼上和女儿通电话，下楼来听见丈夫这么说，笑道：“他们是动迁户，有钱的，你不要瞎操心。” 老先生一愣，旋即笑起来：“福气好，福气真好。” 林西成说他就住在前面的高层里，之后父母会住他的房子，他们准备另外置业，但要离父母近一些，将来方便照顾老人家，一直在看附近的房子。 得知林西成和文文现在凑不到那么多首付，真正决定买房要等动迁款下来，老先生笑道：“行啊，我们也不急卖，你们不放心的话，一起去中介把定金付了，之后的事，等你们拿到动迁款，贷款也好全款也好，到时候我们卖给你们就行了。” 文文和林西成都愣住了，天降的好事，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林西成又向来谨慎，毕竟定金也要好几万，万一是碰到骗子，损失钱还是小事，浪费感情才是不值得的。 “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吗？”林西成直言，“最晚明天这个时候，一定给二位答复。” 第304章 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离开那个家，林西成和文文身上还带着咖啡的香气，他们在小区里转了转，这里的环境和停车空间都很不错，老先生他们家也有停车位，到时候可以一起转让。 这边小区外没有沿路商店街，很安静整洁的马路，绕到林西成家这边，就热闹多了，也更适合爸妈来居住。 这一块整个区域的房子质量都不错，地段也好，但价格没有贵的那么离谱，是因为除了一所幼儿园外，周围没有步行范围内的中小学校，如果不考虑孩子将来上学接送的问题，在这里置业，性价比非常高。 倒是新康里，随着林西成他们初中母校的名气越来越响，弄堂都算是好的学区房了，虽然如今动迁按砖头算，比过去拆迁吃亏很多，但学区房的地位，让他们的破房子升值不少。 “装修风格虽然比较老式，但维护得很好，房子非常干净。”林西成说，“我们把软装换一下，加一些现代化的设备，把墙面粉刷一下，楼梯啊橱柜换个漆面，就很不一样了，就算不动，直接搬进去，以后再慢慢弄也没问题。” 文文说：“要是时间赶得上，我们都不用借民宿了，直接可以住进去，姚姚哥哥也能来住。” 林西成虽然不想再被叫做西成哥哥，可是每次听文文喊姚姚哥哥，他也莫名其妙会有些吃醋，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变成醋精了。 文文没察觉，兀自说着：“如果要我在那套三房和这套复式里选，我想要这套房子，那个大露台我很喜欢，而且房间也多，卧室、书房、琴房都能有了。” 林西成赶紧从自我吐槽里抽回神思，说道：“你不觉得钢琴摆在客厅里更合适，楼梯下面的空间，摆一台三角钢琴，整个家的档次都上去了。” 文文看着他，不禁笑道：“你怎么就挖空心思要给我买三角钢琴呢，现在我的钢琴搬回来了，它很好，足够用的。” 林西成说：“可那是你的梦想。” 文文被牵着的手轻轻一晃，满眼幸福地说：“有梦想才美好呀，但有钱才能有梦想，老先生说的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施坦威九尺是我的梦想，可我的手，我的脑子，比钢琴值钱多了，我更希望她们能永远好好的。” 林西成说：“那我们就决定吧，买这套房子，先把定金付了。” 说着话，天上飘雨了，林西成脱下外套把自己和文文兜住，匆匆忙忙跑回家里，文文一进门就打喷嚏，被林西成塞进了浴室洗澡。 他在厨房煮姜汤，幻想着将来和文文在露台上喝茶晒太阳，但画面一转，又觉得以后老妈会抱着被子来他们家晒，甚至过年前把酱油肉、咸白乌龟、黄鱼鲞什么的挂满整个露台。 林西成忍不住笑了，一定会的，而文文应该不会嫌弃，还会很起劲地帮妈妈一起弄，在陌生人眼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其实最向往的，就是普通的家庭生活。 “你去洗吧，衣服我给你放好了。”文文跑来厨房，“去吧，我来煮。” 林西成关火，说：“已经好了，你先喝一杯，午饭等我洗完了来弄。” 文文答应着，打开橱柜拿碗喝姜汤，林西成忽然又折回来说：“我们付定金吧，你喜欢那套房子是不是。” “喜欢。”文文毫不犹豫地回答，但问道，“你要不要和汪阿姨商量一下？” 林西成说：“这倒不用，不过我就担心我妈将来看中我们的露台，来晒咸鸡咸鸭。” 文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了声，推着林西成往浴室去，然后给汪阿姨发微信，发了那个房子的照片给她看。 汪美丽果然不会令人失望，回过来第一条语音就说：“灵的灵的，这么大的天台啊，晒晒被子不要太嗲，朝北的房顶下面天冷腌咸肉，等春笋上来，烧腌笃鲜吃。” 文文隔着卫生间的门，放给林西成听，林西成说：“你看，我说她肯定瞄好了。” “那腌笃鲜也是烧给你吃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文文听见水声，以为林西成在冲淋，稍稍开了道缝说，“反正我要吃的，阿姨来露台种菜我也没意见。” 林西成刚好探出身子拿毛巾，忽然发现门开了条缝，和文文对上了眼睛，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钟，接着卫生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西成抽了毛巾，下意识地挡在下面，但是好像、可能、大概、也许……不，他确定已经来不及了。 文文跑回厨房，脸红心跳浑.身发.烫，哪里还喝得下热姜汤，但也不敢灌冰水，只能慢慢调整呼吸，调整心跳。 那天在郭总监的电脑里看的“教学视频”，并没有很露.骨的画面，更多是男主角的视角，能看见漂亮女伴的身体，总得来说，都不算那一类电影。 所以，除了教科书上的绘图，刚刚那几秒钟，是文文第一次看到成年男性的…… 她咽了咽口水，等等，她为什么要咽口水……文文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好像可以煎荷包蛋了。 “我要负责吗？”文文自言自语着，“应该要负责的吧……” 林西成这边，水温越调越低，就快用冷水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镜子上的雾气也渐渐散了，能照见肌肉紧实的上半.身，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伸手抹开镜子上剩余的雾气，往后退几步，就能看到全身。 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客厅里，响起了慷慨激昂、威武雄壮的钢琴曲，很新鲜但又并不陌生，林西成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他迅速穿好衣服出来，便见文文坐在她自己的钢琴前，整个人和钢琴和音乐融为一体，每一个音符，都让人由心而发的肃然起敬。 一曲终了，气势不散，林西成毫无意识地鼓起了巴掌。 “好听吗？”文文很开心，转身笑道，“气势撑足了吗？” 林西成连连点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文文说：“国庆节阅兵式，这是新作的《钢铁洪流进行曲》。” 林西成恍然大悟，怪不得有记忆，便不客气地说：“还想听一遍。” 文文活动了一下手指，松了松肩膀，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手落音起，每一个音符，都盖过窗外的风雨声，气势磅礴；每一个音符，都让林西成更坚定，有生之年，一定要为文文把施坦威九尺搬回家。 文文弹第三遍时，让林西成帮她拍视频，发给了唐娇。 银河这边，一上午密集的会议轰炸，唐娇楼上楼下跑不停，这会儿终于休息，又累又饿的人，戴上耳机听到雄壮的钢琴曲伴随着风雨，顿时两眼清明、精神抖擞起来。 其他同事陆续下来，互相约着去食堂吃饭凑合一顿，唐娇等来了前辈，也下来食堂吃饭。 但一走进餐厅，就能感觉很多人在看她，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前辈在她身边轻声说：“其实以前她们也经常会看你，你入职不久后，她们就知道我们部门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有人会留心你的穿搭。我跟你不熟的时候，但因为坐在你对面，有人来问过我，你是不是富二代。” 唐娇稀奇地看着前辈：“真的假的？” 前辈笑道：“所以啊，反正和从前没什么差别，被看几眼又不会掉肉的，我们吃我们的。” 唐娇心情顿时好了，说道：“我朋友发了新的演奏视频，待会儿给你看呀，她真是太厉害了。” 此刻，郭旭东回到办公室，解开领带和衬衫扣子，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 魏颖敲门进来，放下了午饭，说道：“下午有一个小时空闲，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郭旭东摇头，利落地拆开袋子：“那一个小时，你们休息一下吧，给办公室同事叫个下午茶。” “替他们谢谢你了。”魏颖笑道，“不过，你今天很厉害，我很久没见你说这么多话，上一次看你舌战群雄，好像很多年前了。” 郭旭东说：“前几年我渐渐没什么斗志了，自然话就少了，现在不一样，我要给唐娇更好的生活。” 魏颖直摇头，故意嫌办公室空调太冷，玩笑归玩笑，说道：“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唐娇是个好姑娘，你懂的。” “快去吃饭吧。”郭旭东赶她走，而魏颖一走，他便拿起手机拍下自己的午饭，把照片发给唐娇。 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开始会对着自己的食物拍照，应该是在一次次收到唐娇的美食照片后，他很自然地希望女朋友知道自己也好好吃饭了，不是被教的，也不是被强迫，就是心里在乎。 唐娇很快发来了她的食堂新套餐，不忘问郭旭东脖子疼不疼，要他千万别忍耐，身体第一位。 他正打字回复，白纪川的消息跳出来，问道：林西成怎么样，来面试过了吗？ 郭旭东回复：昨天面试，也参加了笔试。 第305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吃了几口饭，转而打开林西成的微信，问他昨天感觉怎么样。 林西成很快回复，说面试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笔试有些挑战，但他感觉很好，答得还算顺畅。 没多久，郭旭东收到白纪川的消息，让林西成回袁氏看一下竞业协议，他转发给了林西成，顺便告诉了唐娇。 娇娇很嫌弃将来要和林西成做同事，但又兴奋地告诉文文，以后能帮她看住男朋友，反正不同部门，还让林西成将来看见自己，假装不认识，能避嫌就避嫌。 林西成和之前的同事联系，大家都被竞业协议困住了，虽然这是该有的契约精神，但目前留在国内的袁氏集团已经不是从前的袁氏，终止协议还能为公司省下一大笔补偿费，对两边都有好处的事，他认为还是可以沟通的。 “约了明天上午去公司，中介那边交定金，让我妈陪你好吗？”林西成来文文的房间，摘下她的耳机，说道，“或者你一个人行吗？” 文文笑道：“当然行，只要你不担心我拿了你的钱跑掉就好。” 林西成揉一揉她蓬松柔软的头发，嗔道：“怎么这么烦，都是跟唐娇学的，好的不学。” 文文要反击，奈何输在个头上，林西成把胳膊伸直，她的手根本碰不到人，于是小拳头直接砸林西成的胳膊，却又被他的另一只手捉住，满脸坏笑地心疼着：“别用手打，你的手多值钱，用脚踢。” 文文气呼呼地瞪着他，她根本踢不到好不好，脑筋一转，便突然蹲下去，林西成心里一慌，忙凑下来问：“怎么了，弄疼了？” 没想到文文猛地扑过来，林西成猝不及防，往后倒下去，文文趴在他身上，两个人滚到地板上。 屋子里安静了，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大风把雨点子拍在窗上，噼里啪啦急促又凌乱。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林西成举手投降，却又趁机抬头亲了文文一口，更在她发懵的瞬间，一下坐起来，文文被撞得往后倒去，但被双手稳稳地托住了。 瘦弱的人，制敌不成反被箍在了怀里，文文不服气地别着脸，但渐渐的还是软和下来，温顺地贴在了林西成的胸前。 “地板上冷不冷？”文文轻声说道，“那个房子里的地毯我好喜欢，难怪阿姨要带走，一定是很贵的。” 林西成说：“等我们搬进去了，慢慢装饰，客厅里卧室里都可以铺地毯，你想铺哪里铺哪里。” 一面说着，抱着文文站起来，把她放在了床上坐，轻轻捋顺被他弄乱的发丝，很轻很柔，就怕扯痛了文文。 “我刚刚……就是怕你在里面听不见我说什么，才开门的。”文文终于说出口了，他们钢琴弹了，饭也吃了，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本想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她果然还是忍不住的，憋着笑又真心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林西成干咳了一声，斜斜看着她，不说话。 文文清澈的眼眸轻轻颤动：“我会对你负责的，别怕。” 林西成的心砰砰直跳，窗外雨声越来越急，他摸了摸文文的脑袋，将她轻轻推倒，凑在面前凶巴巴地问：“怎么负责，嗯？” 第306章 他们终于相见了 真要负责，文文就傻了，浑身绷得紧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愣过神来，已经被林西成抱起，径直送来大房间，霸气地用脚踢上了门。 她被轻轻地放在床.上，林西成转身拉窗帘，回眸看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又心疼又好笑，回到床边温柔地亲亲她，紧张的人儿才缓过几分。 “害怕吗？” “有点。” 可是这一次，林西成没有退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激荡着占有欲，文文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之前那次彼此都犹豫而忐忑，但今天，人家自己说了，要负责的。 “下次还敢开卫生间的门吗？嗯？” “不敢……”一面说着，文文怯怯地抓着林西成的手，可她已经阻拦不了了。 大房间和小房间都是六尺的大床，文文一开始也不懂为什么要被抱来大房间，直到林西成从他那边的床头柜里拿出小盒子，她又害羞又好笑地捂住了脸，从指缝里偷偷地看。 窗外风急雨急，文文的心和身体却被融化在暖暖的温柔.乡里，那从未见过的世界，林西成也并不熟悉，互相摸索着鼓励着，深爱着缠.绵着，一步步把心揉在了一起。 恍惚间，文文回到了13岁那年，她抱着娃娃问汪阿姨西成哥哥去哪里了，汪阿姨笑着指向她身后说：“呶，西成哥哥就在这里呀。” 而她一回眸，便是今夏搬回新康里的那一天，他站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他们终于相见了。 “我爱你。”林西成亲吻她，用被子将不.着寸缕的人儿裹紧，“冷吗？” “不冷……”文文痴痴地看着他，眼角泛着泪花。 林西成心疼地问：“疼吗？” 文文赧然一笑，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那天傍晚，一贯提早一个多小时来琴行上班的裴老师，掐着时间才赶到。 前台姑娘见她满面春风，不禁都笑道：“今天这雨下得烦人，每个人进来都黏嗒嗒，家长们脾气都大嘞，刚刚又骂哭两个小朋友。” 文文笑而不语，签到打卡后，赶紧去了琴房，没到十分钟，家长就领着孩子来了。 今天的学生不是小朋友，而是明年的艺考生，精瘦精瘦的姑娘，外套里穿着练功服，下了钢琴课还要去跳舞。 由于练钢琴耗费体力更耗费脑力，这样级别较高的课程后，文文自己都会吃几块巧克力补充能量，也会给下课的孩子准备。 但这个艺考生从来不吃，怕吃糖吃巧克力会胖，她的妈妈曾经对裴雅无奈地说：“不知道的人都觉得是我们逼她的，裴老师，我真是不晓得被多少人说过了，可她从小就想当演员，学钢琴学跳舞都是自愿的，我们没办法，只能支持她。” 可文文觉得当演员是个很好的梦想，这兴许比普通职业的道路更难走，每年上戏、中戏、北影这些名校毕业的学生无数，然而能在演艺界、娱乐圈挣到“名声”的寥寥无几，还要和很多半路出家的非科班抢饭碗。 既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指望她养家糊口，在有限的范围内支持孩子的梦想，父母本身已经很伟大，而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长大，小朋友如此克己自律，将来走到哪里都有自信。 送走孩子，文文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前台姑娘在张贴发表会的报名海报。 发表会就在下个月，欢迎所有级别的孩子参加，当然需要缴纳费用和购买请亲朋好友来欣赏的票子，毕竟琴行出面租借场地，本身是要花钱的。 文文拿了一张小传单，拍照发给娇娇看，按照她目前的进度，到11月完全能流畅地演奏那首《穿越时空的思念》，如果娇娇有兴趣，她就帮忙报名了。 加班的人看到消息，总算能换换脑子，文文说要参加发表会的话，当天之前必须保证一周左右的高强度练习，而且最重要的是，演奏和弹奏是两码事，她至少不能怯场，不然很可能临上场十指冰凉僵硬，什么都弹不了，平时练得再好都没用。 唐娇计算日子，答应了，委托文文帮她报名，还把报名费都转了过来。 文文发来消息说：你急什么呀，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先给你报名，然后算算要几张票子告诉我，越早越好，前台姑娘说还挺抢手的，每年票子都提前售罄。 唐娇不假思索地回复：就郭旭东呀，还能有谁嘛，你是老师不用票子的吧，我只要一张。 文文看到消息，心里默默地把林西成和唐姚也算进去，再算上快递站的小许姑娘，向前台预定了四张票，有备无患，万一唐娇不让他们来，就让给其他学生好了。 出门前，收到了林西成的消息，他估摸着自己该下班了，准时发来问候。 文文要他好好上课，林西成也叫她走路别看手机，小心地滑，晚上家里见。 “裴老师……” 雨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文文抬起头，便看见撑着伞，一条胳膊绑着石膏的沈凡。 文文收起手机，笑着问道：“沈老师，又……来接你的侄子吗？” 沈凡点头，说：“他们还没下课，我来早了，对了，裴老师，我听说冯梓宜要回学校了。” 站在雨中说话不方便，文文和沈凡在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咖啡，找了椅子坐下。 沈凡胳膊不方便，咖啡是文文买的，她还给即将下课的小朋友买了一盒儿童牛奶。 谈起冯梓宜，小朋友下周一回学校，校方和家长谈妥了，为了不影响其他孩子，也为了冯梓宜的身心健康，要是孩子状态不好，在给孩子造成进一步伤害前，还是会建议她转校，校长会给孩子写推荐信，证明她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孩子。 回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文文心有余悸，她很感激沈老师，沈老师救了那个孩子两次。 文文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治疗经验，和抑郁症患者无法言语的痛苦感受，沈凡表示之后在学校，他也会悄悄地多关心一下冯梓宜，让裴雅放心，学校一定会保护好每个孩子。 最后，他忍不住道：“最近经常看到你的朋友圈，知道你生活得很好，我很开心。” 文文喝了口咖啡，平静地说：“沈老师，有女孩子追你吗？” 沈凡一愣，苦笑道：“我闲在家里养伤，爸妈给介绍了一个，对方好像挺喜欢我，这算吗？” 文文笑着点头：“当然算，试着相处一下吧，被人喜欢，是很幸福的事。” 沈凡笑了，他何必那么执着，裴雅是个很爽快的女孩子，早在一开始，人家就把话说清楚了。 此时辅导班门前热闹起来，接孩子的家长越来越多，上辅导课的，上晚托班的，都陆陆续续下课了。 他们出来接到了小朋友，就要往不同的方向走，文文笑着挥手道别，便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叔叔，这个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你？”胖胖的小侄儿，一手捧着牛奶，一手撑着伞，仰起脑袋，满脸同情地看着沈凡，“这个姐姐有男朋友哦，我看到过她男朋友来接她，她不会喜欢你的。” 沈凡没好气地把他仰起的小伞摁下去，但还是豁达地笑了，竟然被小侄子补刀，但事实如此，裴雅生活得很好，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 入夜后，雨停了，林西成下课往停车场走，陆续看到几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小支花，他忍不住拦下一人问花是哪里来的。 于是在同学的指引下，找到了学校社团的义卖点，这些花的收入，会捐给大山里的孩子贴补营养午餐。 林西成买了一大把，正好，他今天就有想给文文送花的心情。 到家后，桌上罩着准备好的饭菜，他开门关门文文都没反应，就知道她在练钢琴。 每天两个小时，后来三个小时的约定早就打破了，但文文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以承受，他也就不管得那么紧，也怕人家会反感。 戴着耳机的人，投入在音乐中，冷不丁被冰凉的东西一碰，吓得一哆嗦。 却见笑容满面的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这玫瑰看起来没有娇娇那天送来的那么饱满艳丽，但这是真正属于她的花，心里当然欢喜。 “特地找花店买的？” “学校里有人义卖，给山里的孩子捐午餐。” 文文顿时觉得花变得更美了，等林西成洗了澡出来吃晚饭，经过修剪插瓶的玫瑰，在水的滋润下，一顿饭的功夫，花瓣变得饱满鲜亮，渐渐恢复了生机。 饭后，林西成洗碗，文文忽然跑来抱着他的后腰。 “干什么？不去看剧了？” “就想抱着你，已经好几个小时没看到你了。” 林西成心里得意极了，故作镇定地问道：“今天上课顺利吗？” 文文嗯了声：“那个学生进步很大，她很努力，她的妈妈说，每天至少练习三个小时。” 林西成问：“她不小了吧，高三生？” 文文点头，问：“怎么了？” 林西成很奇怪：“这么大的孩子，上课还要父母陪吗？” 文文说：“因为女孩子很漂亮，爸妈不放心。” 林西成轻轻一叹：“我们小时候，都是自己上学放学，现在几乎看不到单独走在马路上的小孩。” 第307章 文文不回我消息 文文忽然想到，将来他们要是有孩子，林西成和她工作都忙的话，照顾孩子的担子就会落在汪阿姨肩上，可是林西成说过，他妈妈盼着爸爸退休后，夫妻俩能到处游玩。 林西成兀自说着：“不过现在家里都有车，没多少孩子走路上学了，除非离得很近。” 文文说：“如果我一直保持现在的工作状态，以后就可以顾到家里，顾到我们的孩子。” 林西成心头一喜，脱下手套，转身看着文文：“才第一次，你就想宝宝了？” 文文红了脸，揍他一拳，嗔道：“你不要欺负人。” 林西成正经地说：“就算将来我们有孩子，我也不想你为了家庭和孩子牺牲，你那么热爱钢琴，真的赖以为生，肯定要屈服什么舍弃什么，如果有的选，我只想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弹钢琴。” 文文点头：“那倒是，肯定会有得有失，但所有的事都是这样，既然如此，要紧还是自己的心态，我能调节好。” 林西成欢喜地亲了她一口，一个曾经几乎走上绝路的人，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是多了不起，文文了不起，他自己也了不起。 “可你才23岁，想什么孩子？”林西成说，“我们分开了十年，先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就我们两个。” 文文笑得眉眼弯弯，推着林西成继续洗碗：“好好干活，看你的表现。” 林西成说：“明天上午我去沟通竞业协议，下午找人来改厨房，快的话全部弄好也要一周左右，开工之后，吃饭只能买了。” 文文松了口气说：“那多好，终于不用给你弄饭吃了。” 林西成啧啧：“你刚刚还说，为了以后能顾家要继续当钢琴老师，现在就已经不想做饭给我吃了？” 文文一本正经地说：“何止你呢，我自己也是，我以为我会喜欢做家务，现在看来完全不是，我能做好，但我肯定不喜欢。” 林西成说：“我妈也这么讲，每次来我家都从上擦到下，从里忙到外，我说她两句，她就说，你以为我喜欢吗？” 文文帮忙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说道：“汪阿姨说羡慕我妈妈，我慢慢能理解了，所以为什么，就该是女性承担家务呢，反过来说，为什么男性就做不好呢？” 林西成含笑看着文文：“你是在给我洗脑，怕我用我妈的标准，来看待你？” 文文摇头，一脸小白兔似的纯良微笑，眼神里却透着老虎般的霸道：“将来家里的事，我们要平摊，你可以不想做，但我不想做的时候，你不能说我，我也不说你，好吗。” 林西成彻底服气了，自己喜欢的人，能怎么办呢，自然文文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好像不太服气。”文文故意问。 “怎么会，我有强迫你做家务吗？” “可我觉得你不太开心？” “裴雅，捣蛋是吧？”林西成脱下手套，打开水龙头，沾了一手的水，洒向身后的人。 文文吓得跑出去，但瞬间没了动静，林西成不禁有些担心，擦干了手要出来看看，却见餐桌上的花瓶映出某人的身影，她正在门边躲着呢。 “文文，你怎么了？”林西成故作焦急地走出来，文文立刻从门边窜出来攻击他，谁晓得林西成有备而来，反手一把将人拎起来，扛在肩上。 “……放我下去，我错了……” “来不及了。” 小房间电钢琴上，文文的手机连响了几声，是唐娇给她发消息，要一段之前的练习视频，好发给前辈看。 她不知道有只小老虎正在被就地正法，发了几条都没收到回复，不免有些担心。 刚好郭旭东回家了，见她撅着嘴，关心道：“怎么了？” 唐娇咕哝：“文文不回我消息，平时她都秒回的。” 郭旭东脱下西装要挂在玄关的衣帽柜里，唐娇不让他动手，甚至蹲下来要帮他解开皮鞋鞋带，把郭旭东心疼坏了，怎么也不肯。 “因为你脖子受伤了我才帮你呀，你以为呢。”唐娇笑话道，“傻不傻，我有那么卑微吗，我可是大王。” 但郭旭东是真舍不得，就算生在普通家庭，唐娇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上面还有个哥哥宠她被她欺负，因为和自己在一起，竟然要帮她解鞋带，这怎么行。 然而唐娇已经把鞋子放进鞋柜了，还嘀咕着：“早上就是一眨眼，你自己就系好了，你说你这个人，今天就不能穿没鞋带的皮鞋吗？” 从高强度的工作，回到温暖的家里，看到心爱的人啰啰嗦嗦地围着自己，郭旭东觉得仿佛终于回到了人间，真实地活着，活着真好。 “你花痴一样的笑什么？”唐娇望着郭旭东，“快去洗澡，把固定器戴起来，快点快点。” 曾几何时，郭旭东也自我怀疑过，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背一身债不说，每天回家空荡荡冷冰冰的，以至于爸妈因为同情他，而把鱼缸送来。 后来来过一个人，一进门就开始挑剔空间格局和装修，郭旭东倒也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到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但他不想和一个，乐忠于否定别人的人一起生活。 当时对方有留宿的意愿，被他无情地“驱逐”了，也是从那天开始，虽然计划着要结婚，可他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走远，最终决定宁愿承受单身的寂寞和孤独，也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 事实证明，爱情是一件藏不住掖不住的事，因为喜欢唐娇，因为爱这个女人，唐娇对这个家提出的种种建议，在他看来都是正确的。 自然，人家不是一进门就各种挑剔，而是在共同生活后，切实地发生了不方便的情况下，才商量着做一些改动。 那天看着物业的师傅，分别在每间淋浴房里安装了更大的置物架，当时的心情，郭旭东真的感觉到自己有了家。 至于需要更大的置物架，是为了方便唐娇放她需要根据天气、心情、皮肤状态，以及明天穿什么衣服而选择使用的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和洗面奶等等， 此刻，看着满满一架子的洗.浴用品，不知从何下手，郭旭东一下笑起来。 还记得唐娇拎着用床单打的包裹来的那个晚上，自己像打开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一样样往外拿东西，他很好奇地问唐娇为什么觉得他们家会没有洗发水沐浴露，人家很自然地时候：“我每天心情不一样，用的也不一样。” 只听唐娇在门口问：“我没烧晚饭，今天累死了，叫的匹萨已经冷掉了，我不太会用烤箱，微波炉热热好不好？不过冰箱里还有我妈妈上次拿来的馄饨，要不给你下个馄饨？” 郭旭东随便拿了一瓶洗发水，应道：“随便吃什么，不要下馄饨了。” 唐娇闻到了洗发水的香气，一面离开，一面说：“这个很贵的，你少用一点哦。” 等他洗完澡出去，唐娇跑过来，凑在他脖子上闻了闻，很满意地说：“是钱的味道。” 郭旭东笑道：“你平时舍不得用？” 唐娇说：“之前逛街的时候，头脑一热买的，回过头想想，我脑子坏掉啦，买个洗发水花这么多钱，然后就舍不得用了。” 郭旭东嗔道：“不用放着过期，才是浪费钱，摆着会升值吗？” 唐娇白皙的手一摊：“50块一次，谢谢惠顾。” 郭旭东说：“我就挤了一点点，50块能买一瓶洗发水了，也没你这样讹的。” 唐娇委屈地说：“我收到是成本价，真的50块一次。” 郭旭东大开眼界，也忍不住说：“你是脑子坏掉了，买这么贵的洗发水。” 唐娇嘴巴噘得老高，小声哼哼着，倒没有生气，反是郭旭东心疼了，亲了一口说：“不是骂你，你喜欢买多少都行，但是买了因为贵就不用了，多没意思。” 唐娇顿时心血来潮，风风火火地往浴室闯：“那我再去洗一遍头。” 被郭旭东拉回来，哭笑不得：“饿死了啊，先吃饭。” 用微波炉热的匹萨，软趴趴的，但味道还行，饿了的人吃什么都香，郭旭东吃第二块匹萨时，唐娇跑去把在充电的手机拿来，碎碎念着：“文文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郭旭东说：“有林西成在身边，你担心什么？再说了，万一人家正忙，你怎么好去打扰呢？” 唐娇看了他半天，才一下明白了轻重，干咳了声，放下手机继续吃东西。 郭旭东不好随便开人家玩笑，便说正经事：“白纪川还是想让林西成做他之前的工作，顺利的话，下个月头上能入职了。” 唐娇想起下个月的钢琴演奏会，明确告知了郭旭东日子，说：“文文第一次带学生的演奏会，我们去给她捧个场吧。” 郭旭东完全不知道唐娇在为了他学钢琴，但很乐意给文文捧场，确定了日子后发给魏颖，会尽量空出那天去参加。 唐娇表示了希望他一定能去的愿望，郭旭东也答应了。 “今天有人为难你吗？”郭旭东说，“你们经理怎么样了？” 第308章 一个人说了算更有效率 唐娇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夜里还加班，一秒钟都没去想经理怎么样，自然连人影都没看到。 “我没见到她，其他人也很忙，可没功夫来欺负我。”唐娇大口吃着匹萨，说道，“之前老爱欺负我的那个，早就离职了，也不晓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和丈夫离婚，至少别又被打了。” 郭旭东知道，唐娇是善良的，但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他吃下最后一口蔬菜沙拉，说道：“采购部的人，可能因为之前年中奖金计算的问题，有人匿名举.报了他们经理吃回扣，账单、电话录音都清清楚楚，当然就把你们经理也牵扯进去了。” 唐娇顿时停止咀嚼，呆住了。 郭旭东说：“很突然的事，采购部总监完全不知道，现在可能还在加班查账，本来要查白纪川的人，大张旗鼓地搞事情，结果什么也没查到，采购部却起火了。” 唐娇慢慢咽下食物，懵了好半天才问：“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是你让他们吃回扣的吗，你进银河才多久？”郭旭东伸手擦掉唐娇嘴角的匹萨酱，说，“这都是小事情，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奇葩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永远不知道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又或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想来也是，那个总爱和自己过不去的同事，谁能想到家庭生活如此不幸，在职场动感情，本来就要不得。能遇到前辈那样的好人，是福气，若没有，那就平常心上班领工资，下了班爱谁谁。 “那你……”唐娇指了指偌大的家，小心地问，“你拿过回扣吗？” 郭旭东点头：“当然，但是是明面上的，有账可查的，怎么说呢，就是合法收入。” “合法收入？” “我赚的每分钱，都是光明正大的。” 唐娇突然兴奋起来：“对呀，中秋节你连一块月饼都没收到。” 郭旭东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就和月饼杠上了，看来他中秋节收不到月饼，在唐娇眼里都不算成功人士。 此时，郭旭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工作电话，有些为难和愧疚地看向唐娇。 唐娇大方地挥挥手指头：“去吧去吧，我等下要是和文文聊天，也没空管你的。” 然而等到文文回消息，已经一个多小时后了，这么晚，唐娇也不好意思再发视频打扰前辈，更不敢打开看，怕被郭旭东发现。 她打了一串字，想问文文先头在干什么，又觉得自己太八卦了，于是假装无所谓，推荐了一部美剧给她。 这一边，文文靠在床头窝在被子里，林西成在床对面的书桌上研究他的竞业协议，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美好，她按捺住了想要和娇娇分享的心情，哪怕就24小时只属于他们也好。 “我把前转给你了。”林西成忽然说，“明天你一个人行吗？” 文文看到转账，问：“要不要取现金，老先生他们会信任转账吗？” 林西成说：“那就取吧，万一人家不方便，免得你再跑一趟。” 文文把下巴搁在膝头，问道：“我们真的要买那套房子吗，不再看看了吗？” 林西成看向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文文说：“我很喜欢很满意，但你总是问我喜欢什么，不满意什么，那你呢。还是说，只要我喜欢的我不满意的，都是你在乎的？” 林西成想了想，起身来坐在床尾：“买房子还有装修之类的，一个人说了算更有效率，我之前的同事，夫妻俩因为装修的问题吵到差点离婚，虽然我们两个应该不至于会发生激烈的矛盾，但从一开始我就决定，你 第309章 珍惜新的感情 文文心里多欢喜，脸上就笑得多甜蜜，那之后待林西成和前同事们商量完竞业协议的事，就陪她一起看唐娇推荐的美剧。 半当中文文就先睡着了，倒是林西成独自把整集看完，隔天吃早饭时，给她讲了剧情。 到约定的时间，一个回袁氏，一个去中介，文文赶着去银行取钱，反而到得早些，就顺便看了些小户型的房价，估算着给妈妈买房的钱够不够。 然而一想到这些问题，文文又会纠结，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管父母，二十年后他们年衰体弱了，也不管吗？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先生和阿姨来了，中介小哥熟练地操作各项手续，耐心地讲解每一个细节，文文交付了定金。 由于动迁款何时下来暂时没有确切的日子，文文和林西成会争取第一批交钥匙，顺利的话按照约定时间，年底能拿到动迁款。 老先生和阿姨表示他们12月初会搬走，过户手续之前，他们就可以搬进去。 中介小哥感慨，他从没做过这么和谐的买卖，老先生说他们很喜欢这套房子，从一开始卖就打算卖给有缘人，没想到来的第一对小青年就很合他们的眼缘。 年纪大了不想为了多一点钱少一点钱而无止境地接待看房的人，更不想被无礼的人为了压价来挑剔他们心爱的家。 老两口一不等钱用，二不赶时间，如今卖给小林和小裴，反而可以笃悠悠地迎接新的生活。 聊下来，文文才知道，二老要搬去女儿家附近，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女儿希望能离父母近一些，方便将来照顾，这边复式的房子要爬上爬下，她也不放心。 女儿家条件优渥，已经给父母准备好了新居，但他们借口新装修的房子要多通通风，拖了半年还没搬进去。 老先生邀请文文去家里喝咖啡，文文也征得同意，可以再拍一些照片和视频给汪阿姨和娇娇看，喝咖啡时，提起她和林西成的工作，才晓得文文是个钢琴老师。 但文文解释，她这个钢琴老师是暂时的，还没想好自己未来的职业方向，明年打算考研，之后两年应该在读书。 阿姨欢喜地说：“你读书的时候，可以兼职吧，我的小外孙女快四岁了，我大外孙是拉小提琴的，我女儿想让小女儿学钢琴，之后我能请你来吗？” 他们一起欣赏了文文手机里的演奏视频，老先生连声赞叹，说：“小裴的水平这么厉害，给小孩子教启蒙太大材小用。” 文文却很荣幸，笑道：“要是我有时间，完全没问题，但我确实没教过那么小的孩子，如果我不行，我们琴行还有很好的老师教小朋友很多年了，我可以推荐给你们。” 这件事算是定下了，文文无意中给老板拉了笔生意，之后阿姨烤的蛋挞出炉，文文尝了一块，不经意地，阿姨问起了她的父母。 但看见文文稍稍犹豫的神情，老先生就打岔聊起这个家之后需要维修的地方，给他们提出修缮的建议，文文粗略地记了一些，看着时间不早，之后就主动告辞了。 阿姨打包了半打蛋挞给文文，文文想着去搜寻一下好的咖啡豆，将来再见面时回赠给老先生和阿姨，独自从安静的路，渐渐走到他们小区外热闹的街口。 想象着将来汪阿姨和姚阿姨结伴出现在这里的光景，文文心口却是一阵隐痛，她期待的美好生活里，永远都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 刚才被问起父母，她已经打算说些什么，但是老先生把话题带开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投缘，文文一坐在喝咖啡的吧台前就很有倾诉欲，那些痛苦的事，并不是见不得人的，相反，当她自己苦苦挣扎仍旧无解时，也许旁观者清，能给她带来新的出口。 她的良心道德，都无法默许从此不顾父母的死活，可她心里还有另一个呼声，盼着彻底摆脱，盼着从今往后的人生，再无痛苦。 脑袋里的两种声音，常常会打架，闹得她心绪不宁、 但林西成开导过她，她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有搞不清的事再正常不过，又何必在烦恼之上再叠加烦恼。 此时天上飘雨，文文赶紧往家跑，幸运地没有淋湿，翻口袋找钥匙，但见手机在包里亮起，是徐医生的电话。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你最近有好好吃药吗？”徐医生温柔地说，“之后有个学术讲座，想以你为例子，我们聊聊好吗？” 文文说她每天按时吃药，状态很好的时候也不落下，最近事情有些多，情绪起伏很大，但因为林西成，缓解得也很快。 徐医生高度夸赞了林西成的付出，对于文文这种，病情受外部环境影响更多的病人，林西成的存在比任何药物都更有用，而大部分和她一样状态的病人，无法得到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和照顾。 她们约好了复诊的时间，文文很期待见徐医生，之所以那么久没去复诊，是因为觉得自己状态好，不想给徐医生添麻烦，但她有定期去配药，有林西成在，一顿也少不了。 回到家中，刚放下东西，文文的手机又响了，但这一次就不那么愉快，她上次记录了这位民警同志的号码，他的语气和态度，曾让文文很不愉快。 但今天还好，人家只是来告知文文，她妈的案子正式转到检.察院了，遗憾的是，她母亲拒不认罪，坚持是为了保护女儿，是要带女儿去看病。 文文深呼吸调整情绪，问道：“这会加重她的刑罚吗？” 民警淡淡地说：“至少不可能减轻，不过小妹妹，你既然还是关心你妈妈，又何必……算了，反正已经交上去了，之后检.察院的同志会跟你联络，请随时保持手机畅通。” 电话很快就挂了，人家挺客气，而那些没说完的话，文文也懂，她死活不肯求情和解，却又担心母亲刑罚加重，不是猫哭耗子吗。 如果徐医生的电话是现在来就好了，文文轻轻一叹，抬眼看到客厅里的钢琴，于是去洗了手，看着这个时间不会影响到邻居，便放开了弹。 立式钢琴的气势，能压过电钢琴的最大音量，以至于错过了林西成让她自己吃午饭的消息，他要和前同事去聚餐，庆祝一下竞业协议解除。 餐桌上，大家聊起之前的事，少不得提起袁又晴，才知道林西成和大小姐是夏天才刚刚在一起，之前完全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林西成很坦然地说了他和又晴的事，也从同事们口中感受到，又晴对他的喜欢，在那些年里早就遮不住藏不住。 “你们还有联系吗？” “完全没有。”林西成应道。 “听说她在国外读书，你觉不觉得，我们今天这顺利，有她的功劳。” “林西成，我们是借你的光了，我这边好几个人来沟通，可我不敢放开谈，万一袁氏不放我，我又跟人家把条件谈好了，不是坏了自己的口碑吗？” 林西成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等他们都说完后，心平气和地说：“是大家自己努力的结果，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我年纪比你们都小，过去是大家照顾我，将来有资源，我也会多多分享。” 大家用饮料代酒，轻轻碰了一杯，林西成继续说：“我有女朋友了，出于对袁又晴的尊重，也对我女朋友的尊重，希望我和袁又晴的传说，不要再在其他公司流传。” 同事说：“我们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挺可惜，说实话谁不想少奋斗三十年，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运气，你曾经运气那么好，被嫉妒被羡慕也是正常的。” 林西成笑道：“当时我也没想过少奋斗三十年这种事，不过现在为了我爱的女人，往后三十年我会很努力奋斗。” 同事们忍不住问：“你们才分手没多久，这么快你就找好要过一辈子的人了？” 林西成大方地回答：“正因为和袁又晴彼此都彻底放下了，为什么不珍惜新的感情？” 此刻，文文刚练完钢琴，在烧水准备下面条吃，接到唐娇的电话，由于坐唐娇对面的前辈今天请事假没来，她满肚子的话无处输出，逮着文文说完，总算痛快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公司里就出事了，上面约谈了几位负责人，采购部那边已经完全停摆了。 唐娇这边的总监直接放弃了经理，另一组的主管也受殃及，一上午公司里的气氛好像雷阵雨前的阴云密布低气压，这会儿食堂里，也格外安静。 “郭旭东给我发消息说，他完全没事，让我别害怕。”唐娇坐在食堂角落，戴着半边耳机，一面观察往来的同事，一面悄声对文文说，“吓死人了，隔壁组的同事说，他们主管哭着回来的，把经理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 文文听着也紧张，担心地问：“你会有事吗，会找你麻烦吗？” 唐娇自信地说：“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比林西成还清白地进来的，而且一直很努力工作，凭什么找我麻烦。” 文文安下心来，把挂面放入水中，轻轻搅动后说：“那我……给你说个开心的事？” 唐娇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问：“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干坏事啦，你第一次这么晚回我消息。” 文文顿时脸红起来，声如蚊蝇地呢喃：“没有，你瞎说。” 第310章 我妈果然好福气 唐娇很为文文高兴，更心疼她和林西成的不易，没舍得开过分的玩笑，只问道：“你一个人在家吗，林西成呢？” 文文说：“和之前的同事聚餐去了，上午去袁氏沟通竞业协议挺顺利的。” 唐娇担心地问：“会碰到袁又晴吗？” 文文笑道：“不会，但我觉得那么顺利，袁小姐应该事先打过招呼吧，她真的人很好。” 唐娇说：“我们要大度一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要紧的是将来。” 文文也这么想，比起纠结袁小姐，她自己爸爸妈妈这边一堆破事，才更让人烦恼。 听说很快就会开庭，唐娇叹了口气：“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别让你妈妈觉得你孤零零一个人好欺负。” 可文文说：“我打算一个人去，林西成也不用陪我，我不想让他莫名其妙被我妈骂，反正法院怎么判，林西成在不在都一样。” “文文，你行吗……” “这是我和我妈之间的恩怨，就该我自己去解决。” 说着话，唐娇听见热闹的动静，一抬头，就见郭旭东和魏颖他们一些同事来吃午饭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坐在角落里没人在意，结果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她，原来早就暴露了。 “郭旭东来了。” “嗯？” “好尴尬，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文文你别挂电话，我还能假装一下。” “哦，好……要紧吗？” 唐娇眼看着郭旭东走过来了，语无伦次地说：“他过来了，过来了。” 文文听着现场直播，很快就听见郭总监的声音：“你吃好了吗，在……打电话？” “是文文。” “哦，替我跟文文问好，我去买饭，你还要吃什么吗，要甜品吗？” 文文捂着嘴不敢笑出声，然后就是娇娇匆匆的一声：“文文，我先挂了。” 唐娇脸涨得通红，低头继续扒拉餐盘里剩下的几片姜，没多久，郭旭东端着餐盘过来，他自己点了麻婆豆腐套餐，给唐娇带了一碗杏仁豆腐。 “你干嘛坐过来，可以假装没看见我。”唐娇压着声音说，“今天公司里这么紧张，我们不该低调一些吗？” 郭旭东把麻婆豆腐拌进米饭里，说道：“我们又没做坏事，谈恋爱是公司允许的，我刚刚给银河拿了个大项目，官网首页上贴着我的照片，全公司发喜报，这种时候低调才假惺惺的吧。再说，总要有第一次，以后我们可以很自然地一起吃午饭了。” 唐娇的手机响了，是魏颖发来的微信，告诉她左前方穿大印花连衣裙配白色小西装的女同事，和她对面的男同事是夫妻，一个财务部的，一个it部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魏颖又发来一张照片，很大，是之前银河集体婚礼时的合影，魏颖说：“他们大部分现在还在银河，我经常在食堂碰到一些。” 唐娇平静下来，给魏颖发了一颗大爱心。 郭旭东被麻婆豆腐辣得直“嘶嘶”，唐娇笑他不自量力，把杏仁豆腐给他吃，自己定了定心，大大方方地跑去买喝的。 事实上，排队也好，和奶茶小哥沟通也好，谁也没拿奇怪的目光看她，很顺利地捧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坐定后，越过郭旭东的肩膀，再偷偷看其他人，大家各自吃着饭，并没有人时时刻刻盯着这边。 想来，一时的好奇很正常，换做唐娇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但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哪有把瓜当正餐吃的。 “怎么这么辣……”郭旭东都冒汗了，放弃了再次挑战，之后就着一碟咸菜把米饭吃了，白白浪费了大半分麻婆豆腐。 看他这么浪费，唐娇忍不住说：“你不怎么能吃辣，干嘛要点。” 郭旭东喝完他那杯奶茶，接着喝唐娇的，抽空说：“这个不用排队，可以多陪你一会儿。” 唐娇轻声说：“谁要你陪啊，别自作多情。” 郭旭东满眼宠溺的笑容，改口道：“说错了，是你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唐娇瞪着他：“讨厌死了，反正我以后不能升职，就是你的错。” 郭旭东却笑道：“你们部门要来新人了，是内部升职，还是从别的部门调配，或者外聘，这两天会有消息。” 唐娇知道自己年资太短，轮也轮不到她，心里暗戳戳地希望前辈能升职，但这些话她没敢对郭旭东说，她觉得郭旭东很可能会干预，就为了给她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 他们准备走了，唐娇担心地问：“这点米饭，你吃饱了吗，下午会不会饿？” 郭旭东喝奶茶喝饱了，笑道：“没关系，办公室有东西吃。” 唐娇说：“我晚上加班，你要是早，就先回去吧，饿了别等我。” 郭旭东皱眉：“怎么又要加班，今天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吧。” 唐娇说：“可是明天我请假了呀，我要把明天的事准备好，好交代给帮忙的同事。” “明天有事吗？”郭旭东问，“是不是买房的手续，贷款有问题吗，首付够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你真的忘记了？”唐娇有些生气，“你妈妈明天做无创手术。” 郭旭东有些奇怪，拿出手机看，虽然备忘录和日程记录同步到了新手机上，但是没有妈妈做手术的记录，不经意滑动日历，发现记到下个月的明天了。 “你真是的，没空了吧？”唐娇直摇头，“还说要反省一下，多关心爸妈，你只是靠电子记录提醒你该做什么，根本没上心。” 郭旭东没得反驳，是他错了，因为医生说没事的，他彻底放下了心。 唐娇无奈地说：“你安心上班吧，多多赚钱，我去陪阿姨。” “生气啦？”郭旭东态度很端正。 “有一点，反正是你的妈妈，你自己看着办。”唐娇也不至于借题发挥。 “别生气了，我试试看明天安排时间。” “算了吧，又要为难颖颖姐姐，谁给你当助理真是够累的。”唐娇说着，又有些心疼，“你是忙工作，又不是吃喝玩乐，放心做事吧，明天我陪阿姨去。” 郭旭东心里一乐，不免又有些膨胀：“我妈果然好福气。” 这天下午，关于采购部的人事解聘通告出来了，去人事部送资料的同事回来，又告诉了大家一个劲爆的消息，她们的经理也辞职了。 估摸着是被公司劝退，不然和采购部那几个人一样被通告的话，出去就难混了，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好的工作，还是识相点自己走人的好。 唐娇是震惊的，这算是她目前为止经历过最大的场面，毕竟之前的公司规模很小，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小动作不是那么好做的。 而今天，林西成家也热闹得很，他聚餐结束后，就去建材卖场找到了之前的装修公司，带了师傅回来，当场把冰箱挪到客厅。 文文事先接到通知，已经把橱柜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师傅又带了个学徒来，三两下就把柜子撬掉。 他们忙的时候，文文按照尺寸，在网上购买了电蒸箱和洗碗机，又联络了电器城确定送冰箱的日子，顺利的话，下个礼拜就能把厨房改装好，给汪阿姨一个惊喜。 当然这些家电，她和林西成会先享用，本想给汪阿姨全准备新的，但之后直到年底，林西成可能都没空了。 汪美丽完全不知道，儿子已经在为她改建厨房，今天又是阴雨绵绵，衣服晒不干，她只能在家开着除湿空调，冷得裹起毯子。 忽然闻到焦灼味，治安小组长很警惕地坐起来，立刻下楼查看。 原来是受潮的煤饼木柴烧火，烟雾腾腾，都往他们门里窜了，这要是隔壁张春在家，肯定又要跑出来骂山门。 然而让汪美丽稀奇的是，在烧火的人不是聪聪妈，而是聪聪爸爸，他叼着香烟，很不耐烦地扇着炉子，表情看着虽然不爽，动作倒还蛮利索，也没光火撂挑子。 刚好聪聪妈妈出来，嫌弃老公动作太慢，小声念了几句，若是从前，聪聪爸爸肯定骂娘了，但今天只是不耐烦地说：“你上去吧，我马上好了，锅子里料放好了吗？” 聪聪妈抬头看见汪美丽，难为情地笑了，说道：“炖蹄髈，蹄髈皮给你留一块好伐。” 汪美丽客气道：“我在减肥，马上天冷，鸭绒衫要塞不进去了，买件新的大价钱。” 聪聪爸爸进去，端了炖锅出来，搬了个小凳子，坐下看着火，一面看了眼汪美丽说：“你哪里胖了，你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这话换别人说，听话的人恐怕要生气，汪美丽也不愿承认自己一直胖嘟嘟的，但几十年老邻居，聪聪爸爸就是这么耿的人，她生气才没意思。 聪聪妈已经跑来这边屋檐下，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别睬他，一辈子不会说话的。” 汪美丽小声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帮你烧饭烧炉子？” 聪聪妈笑道：“这次动迁嘛，他们家里人来搞，他光火了。说是想想这辈子，我对他好不算，我家里人也对他好，老早借我们钱买产权，现在又要帮我们借房子，又说给我们凑首付先把房子买起来，他觉得他很对不起我。” 聪聪爸爸曾经是重体力工作，所以55岁就退休了，从前上班辛苦不做家务倒也罢了，退休后依旧甩手掌柜，成天就搓搓小麻将，家里什么都不管。 虽然这把年纪才想通，知道要对老婆好了，但总归是好事，汪美丽笑道：“那你就慢慢培养，以后能脱手了，我们约了出去逛街唱歌。” 聪聪妈笑道：“你们房子怎么样，看好了吗，我跟他商量好了，打算买到儿子附近去，以后好帮忙带小孩。” 汪美丽和玉芬约好了，暂时保密她们买房的事，只能愧疚地敷衍：“还没有呢，看好了肯定告诉你。” 第311章 把我女儿还给我 天色渐暗，雨依旧滴答滴答地下，聪聪家生炉子的烟火气，和散不去的潮气一样，让裴厚德一进天井就皱眉头。 他突然明白了妻子过去为什么总要骂隔壁生炉子的，他们卧房外墙都熏黑了，从来都不敢开窗。 家里，老旧的木质结构，一到下雨天就散出霉味，十年前搬走后，才发现楼房的室内空气有多好，过去的几十年只是习惯了而已，如今十年后再搬回来，他就怎么也闻不惯这股味道。 沙发上摊着一件丝绸衬衫，说实话，裴厚德根本分不清，是张春的还是赵小娟的，他也不在意了，如今和老婆闹翻，和赵小娟也分手，他什么都没了。 赵小娟这次来真的了，单位里请了长病假，家里敲门也不开，好像不在家，电话是更不接了，微信早就被拉黑。 裴厚德知道，这次是哄不回来了，问题是，那天裴雅到底跟人家讲了什么，闹得赵小娟这么绝望，头也不回地要跟他彻底拗断？ “难道是钞票没了？”裴厚德突然想到，自言自语着，“她是不是跟小娟说，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裴厚德扇了自己一耳光，气得捧着脑袋抓头发。 当初他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局面，当时觉得最保险的就是把房子写女儿一人的名字，那时候虽然家里条件是越来越好，可夫妻之间已经有互相不信任的苗头，不然张春为什么不写他的名字。 既然大家彼此彼此，就默认了给女儿最安全，文文那么乖，那么听话，谁想到……她竟然有本事把亲妈弄进班房，竟然敢一个人独吞一千多万。 裴厚德越想越愤怒，只听门外聪聪妈喊：“美丽，下来拿蹄髈肉，你们的楼梯我爬不来。” 很快，汪美丽出来了，客气地说着：“跟你说不要了，端来端去干嘛啦。” 聪聪妈的声音里都透着欢喜：“这算是他烧的，非要让你们尝尝味道，你就捧捧场。” 两个女人后来又悉悉索索不知讲的什么悄悄话，汪美丽忽然大笑起来，裴厚德莫名其妙就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孤家寡人。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人，火气大得很，突然就忍不住了，冲到门口，踢开铁门，大声说：“汪美丽，我女儿呢，把我家文文交出来。” 汪美丽眼皮都没抬一下，让聪聪妈先回去，她端着一碗蹄髈肉转身要上楼。 裴厚德伸手拽她，汪美丽险些失手掉了碗，那可是聪聪爸守着煤球炉炖了一下午的蹄髈肉，掉地上可就太浪费了。 “你动手动脚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汪美丽火大了，双手捧着碗，怒视着裴厚德，“跟你说一百遍了，我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裴厚德疯了，啪的一下打掉了汪美丽的碗，碗碎了，好好的蹄髈肉就这么掉在地上，聪聪爸的心血被糟蹋了。 “要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裴厚德眼睛通红，大声吼着，“你想霸占我们家的钱是不是，你看我女儿好欺负好摆弄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报警，把我女儿还给我！” 第312章 老夫老妻了 路过的邻居停下脚步，最近大家都对钞票很敏.感，裴厚德拉着他们迅速占领高地，大声说着：“我们家文文你们都知道，最乖最听话的小孩，她现在得了精神病，汪美丽就利用我女儿喜欢她，把文文骗得团团转。” 邻居们不免好奇：“文文怎么会有精神病啊？” 裴厚德说：“什么忧郁症啊，还是重度的，汪美丽晓得的，你们问她。我跟你们老实讲，我们家房子只有文文的名字，现在她霸占我女儿，就是要独吞我们家的钱……” 眼看着裴厚德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到处对人说女儿有精神病，完全不顾孩子的名声，汪美丽气得快炸了，冲上去就要大耳光扇他，却被拽住了胳膊。 她回眸一看，是刚洗完澡出来的老公，林国庆一面把她往后拽，一面冲上去，一拳头挥在裴厚德脸上。 裴厚德没料到会有这一下，拳头力道巨大，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上。 面前的男人，穿着汗衫背心，露出臂膀上紧实的肌肉，他双拳紧握、气势十足，谁能想到，是平日里文质彬彬、待人和气的林国庆。 “不要打不要打，大家有话好好讲呀！”邻居们看这腔势不对头，立刻把两边分开。 也有人好心搀扶起裴厚德，劝着：“美丽和国庆两个人，全世界最好的人嘞，他们怎么可能骗你家钱呢。” 裴厚德觉得自己脸都被打歪了，他本来就怂，一辈子也没和什么人打过架，家里从前都是张春冲在外头“打打杀杀”，他连和人吵架都很少。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隔着人墙，林国庆伸出拳头继续发出警告，“你再跟我老婆动手试试看？” 裴厚德觉得很丢脸，心里又急家中的一千多万动迁款，仗着人多，捂着脸喊：“那你们把女儿还给我，你们霸占我女儿干什么？大家是不是都看到，我们文文来搬钢琴那天，是汪美丽跟着搬场公司走的？” 这倒是事实，汪美丽跟着搬场公司的卡车走的，文文反而是她自己来自己走的，大家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但这也不代表，就是汪美丽霸占了人家女儿。 汪美丽这边，有满卡车的话可以控诉这对夫妻多不是人，随便举两个例子，就以让大家知道文文有多惨。 可小姑娘要脸皮的，她舍不得说，她不想文文被同情被可怜，那么清清白白的小孩。 “谁把蹄髈肉摔在地上啦，美丽？”忽然传来聪聪爸的声音，众人转身看过来。 辛苦一下午给老婆炖了只蹄髈，就算摔在瓷碗碎片里，聪聪爸也是认得的，把他气坏了。 汪美丽朝裴厚德一指：“呶，他打碎的，我两只手捧着，他都有本事打掉。” 聪聪爸眼睛瞪得老大，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要不是被邻居拦着，就要把裴厚德揪起来了。 两家人为了生炉子的事，积怨已久，聪聪家的的确确是在自家门口生炉子，风也不是天天把烟往裴家吹，可只要稍微飘过去一点点，他们家老婆就出来骂山门，羞辱他们家是穷鬼，煤气也舍不得用。 “我们家生炉子，用你家钞票，用你家煤饼啊？”聪聪爸又耿又暴躁，过去十年里没有裴家什么事，他都快把这一茬恩怨忘记了，结果他们一搬回来，又开始天天骂他家老婆。 事实上聪聪妈喜欢生炉子烧饭，不仅仅是为了省钱，买煤饼也是要花钱的，还麻烦得要死。 但是他们这个门里的灶披间实在太小了，一家在里面烧饭，别人家都别想动，要是炖点什么东西看火，在里面闷也闷死了。 门口生个炉子，夏天不怕闷，冬天可以烤火取暖，来来往往的邻居聊几句，很热闹的。 反正弄堂里，前前后后至今还在生炉子做饭的人家很多，没有哪家人像裴家这么烦，还张口闭口穷鬼，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裴家能吃饱饭。 事情突然换了一件，矛盾也从一千多万的动迁款变成了煤球炉，汪美丽不想大家记着文文有“精神病”，便索性起哄，招来其他一些不得已生炉子做饭的人家的怨气，大家拉的拉、劝的劝，最后闹哄哄的散了。 姚玉芬已经拿着扫帚簸箕把摔碎的碗和蹄髈肉扫掉，聪聪妈重新夹了一块肉给美丽，汪美丽又把自己炒的素什锦送来一碗，最后索性两家人一起吃晚饭，把姚玉芬和唐志明也叫上了。 那边三家人热闹地喝起小老酒，裴厚德孤零零回到家中，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冻肉敷在脸上，郁闷地坐在餐桌边，坐着坐着，眼泪就下来了。 能吵架的老婆进去了，能拿钱的女儿失踪了，盼着后半生能一起好好过日子的赵小娟也不要他了，他现在一无所有了。 “文文爸爸，阿德？”门口忽然传来声音，裴厚德抹了把眼泪，看到是隔壁聪聪妈。 “有什么事？”裴厚德站在客堂间门口，隔着天井问。 “你怎么没换衣服啊，当心感冒。”聪聪妈和气地说。 裴厚德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林国庆一拳头打在地上，下过雨的天，他裤子都湿了。 “我给你盛了点饭来，你还没吃晚饭吧。”聪聪妈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捧着一只大碗，里头除了米饭外，码了几块蹄髈肉，还有汪美丽的素什锦和姚玉芬煎的带鱼。 裴厚德确实饿了，嘴巴动了动，但死要面子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聪聪妈试了试，发现铁门没锁，便径直走进来，把碗送到他面前，站在天井里说：“大家几十年老邻居了，马上分开，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碰面，最后几个月，和和气气的多少好。” 裴厚德捧着碗，米饭是热的，隔着碗透出来，很温暖。 “阿德你慢慢吃哦，下次过来一起喝老酒。”聪聪妈和气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然而这件事，汪美丽不想儿子和文文知道，关照姚玉芬也别对唐姚说，怕传到林西成耳朵里。 夜里在聪聪家吃了酒回家，林国庆靠在床头，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汪美丽翻箱倒柜找出一瓶药酒，过来一抓老公的手，他就抖了一下。 “我刚刚看你，都是用勺子舀菜吃，喝酒都是左手拿杯子，很疼吧？”汪美丽嗔道，“你傻不傻，他慢点报警，你先动手的，你吃亏呀。” “是他先对你动手。”林国庆冷色道，“一拳头已经便宜他了。” “哦哟哟，火气大嘞。”汪美丽笑着，捧了老公的手亲了几口，再开始擦药酒。 林国庆说：“你从哪里翻出来的，有没有过期啊？” 那瓶药酒上面的纸都褪色了，不知道哪一年的古董，但气味冲天，上手凉凉的倒是很舒服。 汪美丽说：“这种东西又不会过期的，给你擦擦，不然明天你手抖怎么上班。” 林国庆笑眯眯地说：“你刚刚亲两口，我就不疼了，现在你一擦，还怎么亲？” “十三点，老夫老妻了。”汪美丽瞪了老公一眼，见他微醺的双眼里，竟然透着二十多年前看自己的目光，心头一软，凑过来在他脸上香了一口，嘿嘿笑着，“亲这里也一样呀。” 林国庆搂过老婆，软绵绵的可舒服了，人这辈子图什么呢，反正他想要的，都有了。 这天夜里，郭旭东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她今天已经做好检查住进医院了，他很抱歉自己忘记了，但娇娇记得，明天开刀娇娇会过去陪她。 刘慧觉得不应该麻烦娇娇，郭旭东说已经请假了，既然她一片热心，让妈妈还是接受的好。 可是隔天唐娇到医院，不晓得母子俩通过电话，也不知道郭旭东已经向母亲道歉，还替他说好话，说公司里突然有急事，郭旭东不去不行，本来是要一起来的，希望阿姨能原谅她儿子。 刘慧心里暖暖的，怕小妹妹尴尬，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进手术室前，郭旭东又打来电话，她才告诉儿子，娇娇帮他说话。 郭旭东笑道：“那我们都别说了，她会害羞。” 刘慧说：“儿子啊，妈妈有爸爸在，本来就不需要你，可是娇娇不一样，我希望你不要忙得连娇娇的事都忘记，那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呢？” 郭旭东的神情稍稍严肃了些，答应母亲一定会好好陪伴唐娇，挂了电话后，便再次和魏颖确认了下个月文文的学生的钢琴演奏会，他记得唐娇很想自己去捧场，他不能爽约。 很快，郭旭东接到唐娇的消息，妈妈进手术室了，而他正往会议室走，有个很重的会。 他信任医生，更信任唐娇和爸爸，便放心地把妈妈交给他们，把手机交给魏颖，进了会议室。 唐娇和郭为民等在手术室外，郭为民抱着双臂，一言不发，虽然明知道没什么风险，他还是很紧张。 本就不算太熟悉，又是在这种时候，唐娇实在不知道如何搭讪，就打开手机搜索，如何照顾术后病人。 才知道全麻后苏醒的病人会有呕吐等反应，和郭为民打了个招呼后，便按照经验贴上写的内容，出去买东西。 第313章 虽然梦想有些遥远 郭旭东夜里才赶来医院，妈妈已经过了麻药不适的阶段，术后状态非常好，大概两天就能出院了。 唐娇知道，郭旭东的爸妈都过了六十，只是外表看着比较年轻，六十多的身体和五十多终究不能比的，她悄悄地对郭旭东说，让他留下陪夜，好让他爸爸回家休息。 郭旭东提出来，立刻被爸妈反对，爸爸说他也不陪，医院里有护士有护工，妈妈只是小手术，没病的人保持好体力，才能照顾好病人。 刘慧笑悠悠地对儿子说：“回去让娇娇好好休息，她今天忙前忙后，都是她在照顾我，太辛苦了。” 唐娇难为情了，小声说：“没有，我什么都不会……” 刘慧指着床头柜上独.立包装带弯管的吸管，对儿子说：“你看看，女孩子就是细心，我喝水方便多了，又卫生。” 郭旭东牵了唐娇的手，轻轻一握，满满是感谢和感动。 郭为民知道，他不走，两个小孩也不走，便让妻子好好休息，他们保持联系，他明天一早再来。 爸爸今天自己开车来的，和娇娇打招呼后，没和儿子多说什么，就潇洒地走了。 “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上了车，郭旭东心疼地看着唐娇，“累坏了吧，在医院一整天。” 唐娇是累了，但心情挺好，阿姨手术顺利后，郭旭东他爸就开始健谈了。 下午阿姨休息时，叔叔和她坐在外面聊了很多郭旭东小时候的事，某位三好学生小时候果然也有很多女孩子追，据说还有小姑娘，拎着早饭等他出门上学。 “笑眯眯地看着我干什么？”郭旭东在唐娇的眼里读出几分坏笑。 唐娇别过脸说：“回家吧，我就想洗澡，我们叫外卖吃，我想吃炸鸡。” 郭旭东开车往家去，唐娇在微信上和他妈妈聊了几句，请她早些休息。 “娇娇，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引起误会，你听完冷静地想一想，再跟我讨论好吗？”郭旭东很诚恳地说，“是我的心里话。” 唐娇严肃起来：“怎么了？” 郭旭东说：“我知道，你来照顾我妈是你真的担心她，也想为我减轻负担，但我不想你把这些事当做自己的责任，甚至是压力。将来他们不论有什么事，你忙或是不愿意去管，都是很正常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娇也认真地说：“其实我想过，我只是你的女朋友，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很可能会让你爸妈觉得我太过了，甚至你也这么觉得。但是让我假装不知道，我也做不到，我也会很担心，你爸妈或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人，反正怎么都纠结，我宁愿过来帮帮忙的。” 郭旭东说：“他们怎么想，我真不知道，但我很感激你，要不是今天你在，我肯定没办法专心工作，甚至就完全想不起来，到下个月再问，那就太对不起我妈了。” 唐娇说：“我不是想讨好你爸爸妈妈，真的。” “当然，要是我那样想你，根本就不配喜欢你。”郭旭东说，“所以我才说，将来不管有什么事，你凭心意行动就好，我爸妈不依赖我，他们自然也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你喜欢他们，就多接触接触，不想亲近的，偶尔碰面客气一下就行，别有负担。” 唐娇抱着安全带，好奇地问：“这些话，你跟差点结婚的那位女士说过吗？” 郭旭东一愣，笑着摇头：“根本没想过。” 唐娇心里有些得意，说：“我听你的，不会给自己增加负担，但是我做的事，你也要支持我。”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支持你。” 唐娇说：“就算你爸妈不依赖你，我也希望你偶尔关心一下他们，不只是给钱，一个月一次去家里吃顿饭也好。” 郭旭东答应了：“这次我已经好好反省，那么重要的事，我竟然能记错。” 唐娇霸气地说：“我的事，你也不可以忘记，绝对不能忘记。” 郭旭东哪儿敢，唐娇问他下个月哪一天去看文文琴行的演奏会，他一秒答对，安全通过考验。 这一边，文文临睡前和娇娇晚安，才知道郭总监的妈妈开刀住院，她今天请假去陪护了一天。 不久后，林西成进来躺下，不可思议地问：“唐娇去陪护？” “是啊，娇娇真好。”文文打着字，说，“想想一开始郭总监追她，把她吓得呀，一转身就成一家人了。” 林西成说：“还没结婚呢，她也太拼了，在家的时候，她可从来什么事都不做的。” 文文生气地说：“你就是对娇娇有偏见，难道你觉得娇娇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公公婆婆才这么做吗？” “当然不是。”林西成赶紧自辩，“我是担心她的好心，被人家误会，觉得她好像挖空心思要做郭家的儿媳妇。” 文文说：“郭总监人那么好，他爸妈当然也好，不会的。” 林西成道：“不会当然好，唐娇这么好的女孩子，可遇不可求的。” “那是，娇娇是最好的女孩子。”文文说着，放下手机准备睡了。 “月亮从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么好，不追剧了？”林西成一面调侃，一面摸了摸文文的头，关心地问，“是不是累了，感冒了吗？” “明天一早要起来，我们要逛一整天的展览，要保持体力。”文文翻了个身，觉得有几分想上厕所，便起床出去了。 可是一出卧房门，她就愣住了，林西成把桌椅排在一起，用旧床单做了简易的围栏，底下放了那种绕在圣诞树上的长条彩灯，一路通向卫生间。 这样就算半夜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也不会误闯入厨房工地区域，或是踩到客厅里的东西，刚刚林西成在外面，原来就是在弄这些东西。 文文赶紧去上了厕所，跑回来站在床边，看着林西成笑：“怎么这么细心？我没那么笨，不会往厨房跑的。” 林西成说：“你有时候晚上要喝水，我怕你忘记了一头闯进去，万一没穿拖鞋踩到什么，再摔一跤怎么办。” 他张开手臂，文文窝进他怀里，找到了舒服的姿势。 “再坚持一个礼拜，就弄好了，到时候让我妈来搞个开机仪式。”林西成说，“她肯定会很开心，回头让姚阿姨参考我们的布置，他们装修起来也要省力很多。” 文文嗯了一声，已经闭上了眼，她要好好睡，明天才有力气去参观乐器展，她真是好多年没去过了。 “每年都有吗？” “办了十几年了，每年都有很多国家很多乐器上参展，还会有演出。” 林西成亲了文文一口，说晚安，还答应她：“以后我们每年都去。” 像是老天爷知道，裴雅盼这一天盼了很多年，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在周六放晴了。 不是夏日里雨后的闷热潮湿，而是凉风徐徐、秋高气爽，于是看到乌泱泱的参展观众，文文也没觉得晕眩。 林西成本以为，这种展览不会有很多人，他太低估乐器市场了，就拿现在的学生来说，很多都会学一两门乐器，家长都尽可能地全方面培养自己的孩子。 进入钢琴展区，林西成更是大开眼界，钢琴早已经挣脱传统乐器的束缚，一些参展商可以根据客户的特别需求，定制独一无人的钢琴，从造型、颜色、款式等各方面，来配合客户家中的装潢设计。 自然，钢琴的核心价值，还是在音色上，在如此嘈杂的参展环境里，好的钢琴遇上好的演奏者，完全可以压过周围的噪音。 大部分参展商都会提供试弹的钢琴，比较热门的品牌和型号前，会排起长队，文文早就在来之前做好了功课，认准了她想试一试的几台钢琴，目标明确地带着林西成排队。 排队时的文文，会很专注地欣赏前面的人的弹奏，快轮到她，林西成会忍不住有些紧张，文文则从容淡定，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个内向且胆小的女孩子，但唐娇早就发现，钢琴前的裴雅，绝对是另一个人。 而今天，就当是林西成自信过了头，他总觉得文文弹奏时，周围是安静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欣赏着文文的演奏，要到后半程，才会有人举起手机来拍摄。 自然，文文每一次演奏完，都会获得掌声，她大方地向大家微笑致谢，毫不留恋，拉着林西成就往下一个展位去了。 唯一让文文驻足不动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施坦威九尺，而林西成亲眼看到，才知道钢琴比他想象得大得多，是从视频和图片上完全感受不到的震撼，的确如文文所说，不仅要买得起钢琴，还要买得起能配钢琴的房子。 四五个工作人员守着价值数百万的钢琴，围栏也是围了足足两层，观众只能远距离地观看，每逢整点，才会有专门的人来演奏十分钟。 林西成现在知道，这个梦想的确是遥远的，可他很想让文文试一试，于是在文文凝神欣赏钢琴的音色时，退到一边去找工作人员沟通。 第314章 黑白键上起舞的精灵 在林西成的努力沟通下，工作人员答应在今日闭馆前，允许他们试弹，但仅限一首曲子。 “你去哪里了？”文文这边，见到林西成回来，总算松了口气，“走开也不跟我说一声，吓死我了。” 林西成笑问：“怎么没去找我？” 文文说：“你是走开的那个，我当然要在原地等，不然谁也找不到谁，你去上厕所了吗？” “啊，是……”林西成应了，他担心工作人员许诺的事最后有变故，不愿让文文空欢喜一场，于是没有提，满脑子想着如何拖到闭馆再离开。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文文拉着他的手往人群外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自己拉错了人。 林西成还担心下午要做些什么才能拖延到闭馆，好在文文自己安排的行程本就很丰富，他们去参观了其他乐器的展览，中外古今无所不有。 上班时，文文曾跟着琴行的小提琴老师学过几下，持琴持弓颇有几分架势，但一拉琴就破功，排队试琴的小朋友们哈哈大笑，叫她很难为情地脸红了。 那几个小朋友笑得太大声，林西成少不得心疼自己的女朋友，可文文笑着拉他逃离现场后，心情没有受任何影响，遇到有兴趣的乐器，依然跃跃欲试。 在马林巴琴的展位，文文虽然从没摸过这种乐器，但看了一会儿别人的演奏，就领悟到技巧，有钢琴底子在，敲打出一首简单的曲子，毫无障碍。 林西成在边上，一面拍照拍视频，一面寻思着，施坦威九尺他买不起，马林巴琴可以考虑，摆在家里好看又好玩，让文文换换脑子也好。 如此，到处排队就花了很多时间，还看了一场萨克斯演奏，一日辰光很快过去，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林西成便借口想和文文一起去同她的梦想拍张合照，要回施坦威展位前。 文文倒也乐意，乐呵呵地跟来，谁想到林西成拉着她直接来找工作人员，人家没有改主意，但礼貌地表示，只能弹一首曲子。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文文呆住了，被林西成推着靠近她的“梦想”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在此之前，文文也曾近距离见过一次九尺钢琴，但并没有机会触碰。 妈妈只要求她考级考资格，并没有真正在乎过她热爱钢琴这件事，多年前能来参加乐器展，还要感谢当时带她的老师。 时间有限，文文坐到钢琴前，能感受到周围还没离开的观众在慢慢聚拢，看了眼站在人群中，举着手机对自己拍摄的林西成，而林西成从屏幕里看到文文看向他，侧头绕过手机，给了心爱的人最温暖的笑容。 文文定下心，脑海里的曲库自动调出了《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轻松愉悦的调子，完全符合她现在的心情，也想让观展的观众们，带着美好的回忆离去。 十指飞舞，瘦弱的本该在三米长的大型三角钢琴前，变得十分渺小的姑娘，完全驾驭住了钢琴的气势。 价值数百万的钢琴，完美的声学品质，强大的弹奏性能和机械灵敏度，更大程度地发挥出了文文的演奏水平。 她仿佛是在黑白键上起舞的精灵，轻盈施展魔法，林西成镜头所能看到的围观观众，无不脸上带着幸福喜悦的笑容，脑袋自然地跟随节奏晃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边上的工作人员都鼓掌了，文文起身向大家鞠躬致谢，带着灿烂的笑容跑向林西成，而林西成一直都舍不得按下暂停键，直到文文跑出画面。 “你还在录呀？”文文小声催促，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走吧，走吧，别给工作人员添麻烦了。” 第315章 开心不就好了 在掌声和赞许声中离开，文文拉着林西成一路小跑，要说小提琴那儿被孩子们嘲笑，她都没溜得这么快，这会儿完成了一次超高水准的演奏，却这么害羞。 出了展览会，文文找不到地铁的方向，这才停下了脚步。 林西成好奇地问：“觉得自己弹得不好吗，你弹错音了吗？” 文文抿着唇，压抑着笑容，缓了一缓才说：“我怕自己笑得太傻了。” 林西成开始还没明白，但那之后，这个人在地铁上笑，在餐厅里笑，在走回家的路上笑，去超市买水果也笑，抱着袋子等他开门还在笑，弄得林西成心里都慌了，他以后还能做出让文文比今天更高兴的事吗？ “别再笑了，再笑脸僵了。”进家门洗完手，看着在餐桌边笑眯眯地把水果摆进篮子的人，林西成忍不住说，“有这么高兴吗，你都笑一晚上了。” 文文把香蕉、橘子这些给装修师傅准备的，剥皮就能吃的水果摆好，自己也跑去卫生间洗手，再跑出来，却被林西成堵在门口：“不许笑了，傻不傻，以后我怎么哄你开心？” 文文抬起漂亮纤长的十指，一起弹开，水花全洒在林西成的脸上，他皱眉头眯眼睛，还没等睁开，面前的人便勾上了他的肩头，柔软的双唇深深地吻下来。 林西成顺势托住了文文的背，稍稍弯腰，好让她别垫脚那么辛苦。 绵长而深情的吻，直到分开后，林西成才睁开眼，看着面若桃花的人儿，微微喘息着说：“我爱你。” 文文眸含春.色，踮起脚又亲了他一口，幸福地说：“我也爱你，今天太开心了，除了傻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开心，一整天里，每一分钟都是完美的，被小朋友嘲笑我小提琴拉得像鸡叫，也是开心的。” 回想那尴尬的场面，亏得文文还能坚持拉完一首，他拿出手机，今天拍了无数视频和照片，终于翻到小提琴那段，再次听到那“绝妙”的《小星星》，两个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之后，等待文文洗澡的时间，林西成把视频稍作剪辑，都发给了她，等他去洗澡，文文便窝在沙发上，把视频发给娇娇。 刚好郭旭东和唐娇在回家路上，文文的钢琴演奏一如既往的好，又因为嘈杂的环境，和手机收录的音质被打了折扣，他们并没有多震撼和惊喜。 果然还是那首掐着鸡脖子般的《小星星》令人爆笑，唐娇恶作剧般地连放了三遍，郭旭东都求饶了。 唐娇要征得文文同意，发给郭旭东的妈妈，让她也笑一笑，文文回复说她不介意，但是担心阿姨刚做完手术，会不会把伤口笑裂开。 “对对对，慢点把你妈妈伤口笑崩开了，还是文文细心。”唐娇念叨着，“等阿姨好了，我再发给她。” 两天时间，妈妈和娇娇的关系迅速拉近，郭旭东都是看在眼里的。 妈妈今天都没怎么休息，很兴奋地和他们聊天，一家四口在病房里说说笑笑，表姐来探望时，都说他们不是住院，是来开茶话会的。 “明天好好睡个懒觉，这两天辛苦了。”郭旭东说，“下午要不要回新康里看看？” 唐娇说：“虽然阿姨说不用我们过去了，你还是去看一下，不然叔叔又要搀扶阿姨，又要拿东西，多不方便。我就不去了，我想去快递站看看，唐姚好像要搬过去住仓库了。” 郭旭东问：“住仓库？” 唐娇说：“双十一预售的单子，有些提早发了，他为了省人工费，自己住仓库值夜班。” 郭旭东皱眉道：“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唐娇叹气：“所以明天我去看看他，骂他两句。” 郭旭东笑道：“别那么凶，好好说，唐姚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唐娇无奈地摇头：“他就是仗着自己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不骂他不行的，我妈舍不得，只能我来了。” 她一面气哼哼地捋起袖子，就先给唐姚发了条语音：“你要把老妈急死是吗，搞成这样，你还不如不接呢，你请个人值班就要赔了吗？” 唐姚忙的，哪有空听妹妹的消息，夜里回家洗了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才有空翻一翻手机，听到“你还不如……”他就掐掉了，刚好妈妈端着宵夜敲门进来。 “我明天就去站里住了，你不用等我了哦。”唐姚翻身起来，一碗全肉的大馄饨上，盖着两只荷包蛋，边上还有切好的生梨、剥好的橙子一大碗，荷包蛋他一口就塞了一个，口齿不清地说，“我在那里会好好吃饭的，你放心。” 这一去，不是住几天，而是到十一月底都不晓得能不能搬回来，后面还有个什么双十二，儿子每到年末都瘦一圈，姚玉芬不是不知道。 可她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啰嗦，她只有去跟女儿告状，这会儿叮嘱儿子一定把水果吃了，就离开了。 唐姚胃口再大，半夜也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端着半碗生梨和橙子上阁楼来，刚进门，就听见爸爸在说：“他是忙自己的事业，又不是被人家欺负吃苦，你应该高兴，儿子女儿都这么懂事省心，是我们的福气。” “水果吃不掉，我放冰箱了。”唐姚喊了一声。 “你放着，妈妈来放。”姚玉芬赶紧出来，眼睛红红的，避开儿子的目光，拿出保鲜膜把碗包裹好，才放进冰箱里。 唐姚转身要下去，想了想又退回来，笑道：“我自己的生意，我心里有数的，妈妈，你不要担心。” 姚玉芬低垂眼帘，只轻声地说：“要当心身体，没有好身体，什么都是假的。” 唐姚见爸爸站在里面看着自己，虽然什么都不说，虽然刚刚还在劝老妈，但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一样担心自己。 “过两天，你们过来看看，要是觉得我那样住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就回来。”唐姚笑道，“不是省钱，我是不放心，等我找到合适的值得放心的人看仓库，我肯定不自己上。” 唐志明走出来，劝妻子：“儿子都这么说了，过两天我们去看看他，我们突然袭击，不让他有时间准备。” 唐姚笑道：“欢迎随时来查岗，妈妈，我不会把自己冻死饿死的。” 姚玉芬无奈地说：“妈妈晓得了，你快去睡觉吧。” 唐姚下楼梯，走了一半又回头说：“你关照一下唐娇，不要过来捣蛋。” 姚玉芬面上答应了，可心里还是盼着女儿能把她哥哥骂回来，都没告诉唐姚，娇娇明天要去快递站。 事实上，唐娇给哥哥发了两条语音，但唐姚只听了第一条的一半，于是错过了第二条妹妹说她明天来快递站。 到礼拜天，上午刚接完一车货物，妹妹就出现在了门口，唐姚脑袋发紧，嫌弃地说：“你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没听我消息啊？”唐娇生气地瞪着哥哥，“我要是跟你救命，你也不管我了吗？” 唐姚没好气地说：“有郭旭东在，要救也是他救。” 妹妹怒道：“我已经不能指望你了是吗？” 唐姚拿了扫码枪递给妹妹：“来都来了，帮忙做事吧，这里灰尘这么大，你别张嘴巴，都吸进去了。” 只见许沁从门外进来，拎着几样菜，乍然见到唐娇，不禁有些紧张，唐娇打量她这架势，是要做饭，忍不住问：“小许，不是很忙吗，你们还有时间烧饭？” 许沁说：“炒几个菜很快的，外卖都是高油高盐，多吃了对身体不好，自己买菜还省钱。” 唐娇叹气：“那就请个烧菜的阿姨，再说了，你不考研了吗？” 许沁笑道：“我保研了，接下来就是忙毕业论文，不紧张的。” 唐姚过来帮忙拎东西，跟着许沁一起来水池边帮忙洗菜，聊了几句她们学校的事，她希望许沁能先顾好学业，快递站的事总有人能做的，但是学业是小许自己的。 “你洗菜干什么，不是叫你扫件吗？”唐姚见两个人在水池边，冲妹妹嚷嚷道，“你要是不帮忙，就走吧，你在这里还要多烧一口饭。” “我跟唐姚说两句话，你忙吧。”唐娇冲小许善意地一笑，转身就变脸，一路瞪着唐姚走到他面前，抓着哥哥的t恤，就把他往里面办公室拖。 “干什么干什么？”唐姚好不耐烦，甩开妹妹的手，“你不来帮忙就别捣蛋，大家都忙的要死。” 唐娇气得不行，但压低声音说：“你让一个高材生来给你烧饭伺候你吃喝，还给你打杂工，唐姚，你脑子被门夹过啦？” 唐姚说：“人都要吃饭的，你和郭旭东不吃饭吗？” 唐娇怒道：“你不要捣糨糊，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来给你当老妈子吗？” 唐姚清了清嗓子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妹妹一愣，等明白过来，却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哪有哥哥这样追女朋友的，小许跟着这个二百五，到底图什么？ 唐姚知道妹妹是好心，也不再不耐烦，揉一揉妹妹的脑袋，笑道：“你碰到郭旭东，养尊处优被他捧上天，可许沁不是命不好才碰到我，是我们两个都选择了这个工作，我们自己的小生意，精打细算过日子，勤劳一点错了吗？” 妹妹呆呆地看着哥哥，她有点不认识唐姚了。 唐姚说：“大家都很开心啊，开心不就好了？” 第316章 哥哥是终身制的 这些道理，唐娇当然也明白，她只是觉得哥哥不该让女朋友这么辛苦，很小声地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是哪有你这样追女孩子的？” 唐姚嗔道：“就郭旭东那样追你才对吗，那我也不敢去招惹十几岁的小姑娘。” “什么意思？”唐娇怒而踢了哥哥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姚没能躲开，吃痛揉着大腿喊疼：“你跟郭旭东也这样吗，我跟你讲那就算家暴的。” 唐娇再要踢，哥哥已经躲开了，她很生气地说：“我不许你拿他开玩笑，你讨厌死了。” 哥哥却嬉皮笑脸地问：“他也像你这么喜欢他的喜欢你吗？娇娇，在人家家里过得好吗？” 唐娇顿时心软下来，别过脸说：“你刚刚还说，我不能指望你了，我好不好要你管。” “唐姚，娇娇……”许沁出现在门外，笑着问，“番茄炒蛋，你们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兄妹俩异口同声，但唐姚多问了一句，“你吃什么？” 许沁说：“我都吃的。” 她说着离开了，唐娇啧啧道：“你这福气，顶天了吧，做儿子有老妈给你从头伺候到脚，以后讨老婆也是为你从里忙到外，还有我这个妹妹随时供你差遣。” “你供我差遣？”唐姚指着外面的包裹，“快去把件扫了，马上下午要配送了。” 唐娇还真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我在家里，吃香蕉都是剥好皮的，郭旭东当男朋友，你比好一百倍。” 唐姚有恃无恐地靠着门框，指挥妹妹动作利索点，嘚瑟地说：“我这个哥哥是终身制的，他不对你好，他还要不要女朋友，要不要老婆了？” “唐姚……” “我在。” 小厨房传来许沁的声音，唐姚立刻应答。 “去买包白砂糖。” “马上来。” 唐姚拿了手机，就往外走，附近几步路就有超市，倒也不麻烦，可是他这殷勤的态度，让唐娇笑得停不下来，哥哥原来还是会追女朋友的，那个家伙也就欺负欺负她。 很快，哥哥就拎了一袋白砂糖回来，走到妹妹跟前，则丢给她一包口罩，说：“灰尘太大了，你有支气管炎，慢点回去生病了，郭旭东要找我麻烦，快戴起来。” 唐娇心里高兴着，嘴巴上不饶人：“那你就不能别叫我做事情，我是来骂你的好吧。” 唐姚催促道：“快点弄完，不弄完别吃中饭了，磨腾腾的，快点。” 在被妹妹踹之前，唐姚就跑开了，把白砂糖送到小厨房来，手脚麻利的许沁已经炒好了两盘餐。 “娇娇在这里吃午饭吧。” “嗯，你做你的，不用特地给她准备什么。” 唐姚一面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熊形状的软糖棒棒糖递给许沁：“好玩吧，没给唐娇买，你收好别让她看到。” 许沁嗔道：“干嘛区别对待，那是你妹妹呀。” 唐姚笑：“她有郭旭东买，不要我的。” 只听唐娇在喊他，当哥哥的无奈地说：“你看她，做点事就哇哇叫，真不知道郭旭东喜欢她什么。” 许沁催促道：“你别这么说娇娇，她才来帮过几天忙，能比吗，快去看看什么事。” 唐姚赶回来，原来是有其他区的包裹混过来了，唐娇瞄到一眼，就不敢扫。 他很自然地处理，说妹妹大惊小怪，兄妹两个又“吵”起来。 许沁拿着锅铲出来看了眼，只见哥哥妹妹说笑打闹很亲昵，独生子女的她，真是很羡慕这样的兄妹感情，笑着回去继续做饭了。 第317章 一张结婚证能办到的 该吃午饭时，唐娇见大家的饭菜都是分好的，快递师傅们有的跟着站里吃，有的自己带午饭或回家吃，估摸着伙食费和菜量有定数，她要是留下吃饭，那就有人会少吃一口，不是唐姚就是许沁了。 于是说老妈本来就叫她回去吃饭，给唐姚干完活，她就要走了。 许沁送她到门口，唐娇自认虚长两岁，而将来若能成一家人，更盼着小许能越来越好，便直言希望她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上，辛苦读了这么多年，不要荒废了。 “我会的，双休日没课，才过来做点午饭什么，平时唐姚都让我回去上课和准备论文。”许沁请唐娇放心，唐姚对她很好，并没有拿她当免费劳动力。 “那就好，快去吃饭吧，我爸妈也在等我吃饭。”唐娇挥手道别，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姚出来喊许沁吃饭，拉了她的手一起进门，里头师傅们起哄，说将来摆酒席，桌上没茅台他们不干的。 许沁和师傅们早就熟悉了，也不会扭扭捏捏，端着电饭锅出来，问还有没有要添饭的。 这一边，唐娇一路回家，沿途买了水果和零食，进弄堂碰到邻居，大家都笑着问女婿怎么没来。 姚玉芬早早在小路口等女儿，接过东西，着急地问：“你哥哥怎么说？” 唐娇把自己见到的都说了，她觉得哥哥在快递站能生活得不错，人家小姑娘可会疼人了，过日子精打细算又勤劳大方，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好。 姚玉芬不免嘀咕：“现在请个阿姨做这些事不便宜的，他怎么好意思呢，小许在家里肯定也是爸妈宝贝的，她才和文文一样大是吧？” 唐娇见妈妈这么想，也就不担心了，和爸爸一起劝说后，姚玉芬无奈地决定，先让小家伙们自己过过看。 “快递站的事就别管了，你们安心搞动迁款，多一块钱也好的。”唐娇对爸妈说，“有了钱，早点给唐姚买个车子，他好带小许出去玩。” 买车前，当然要先把林西成楼上那套房子的首付凑出来，姚玉芬这边自己和儿子的存款，加上汪美丽给拿了20万，还有娘家人凑的大几十万，唐娇舅舅那里还有10万块下周一到期，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刚好时间来得及，就不急着拿。 唐娇问：“我的两万块钱，也贴进去了吗？” 姚玉芬笑道：“谁敢动你的钱，没算进去。” 唐娇吃着妈妈炸的藕饼，很不满意地说：“看不起我呀，缺两万块你们买得了房子吗？” “家里要留点钱应急的，动迁款要年底才下来，我们不过日子啦。”唐志明说着，给女儿盛汤，老婆一清早起来炖的母鸡汤，知道小姑娘要回来，做了很多好吃的要给她补补。 唐娇嘚瑟地说：“看看，我还是很有用的，小钱也是钱。” 妈妈嗔道：“这钞票到你手里，还存的起来吗，娇娇，你以后也每个月给妈妈一两千块钱吧，妈妈帮你存起来。” 唐娇一脸精明地说：“以后我不交饭钱了，也要给你们零花钱呀，不过你们舍不得用的话，就存起来吧，我没意见的。” “我知道小郭很有钱，但那不是你的钱。”姚玉芬一面给女儿夹菜，一面希望她能学会计算着过日子，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郭旭东带来的优渥生活。 妈妈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唐娇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不会在意也不会不开心，饱餐一顿后，又打包拿了好些，唐志明亲自送女儿去坐地铁。 路上，爸爸还给买了雪糕，父女俩说着各自的近况，约好了去银行办手续的日子，确认唐娇这边证明材料都准备好了，一直把女儿送到闸口。 “下次见到小郭的爸妈，替我和你妈妈问个好。”唐志明叮嘱女儿，“多劝小郭去看看他爸妈。” 唐娇答应着，拎起大包小包进闸口，让爸爸早点回去，刚好地铁进站的动静传来，她说了声“我走啦”转身就跑。 “慢点，别急……”看着女儿下楼梯，唐志明不放心地绕到围栏这一边。 没多久地铁开走了，他正打算走，却见女儿又跑上来，果然见老爸还在，嬉皮笑脸地说：“是对面的车，哈哈……” 唐志明嫌弃地笑着：“慢慢下去，别跑了，走吧走吧。” 唐娇却说：“不要弄得作孽巴拉的，你先回去，我又不是出国上飞机，快回去。” “到家给我们发个消息。”唐志明拿女儿没办法，只能先走了。 唐娇松了口气，才缓缓下楼梯，她这边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其实刚刚要上车的一瞬，突然有点舍不得爸爸，就跑回去看了眼，爸爸果然还在。 心里也想好了，以后一个礼拜至少要回家一次，有的吃有的拿，多好。 坐上地铁后，想到刚刚一家三口嘻嘻哈哈吃午饭，她忽然有点想哭，搬出去那么久了，天天和郭旭东如胶似漆的甜蜜着，猛地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离开爸妈了。 弄堂房子要什么没什么的居住条件，她是真的受够了，可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她还没待够呢。 唐娇眼睛红红的，而郭旭东总是像在她心里装了监控似的，会在这种时候适时地发来消息关心女朋友。 他那边有亲戚来探病，他要晚上才能回家，亲戚们听说他有女朋友了，还给唐娇带了礼物。 照片里，有吃的有护肤品，他们家的人真是很有心了。 为了让郭旭东放心，唐娇便没说自己回家了，让郭旭东安心招待亲戚。 之后和在家装修厨房的文文聊上了，路上也不会太寂寞，回家后物业管家拿着快递和她一起上楼，唐娇已经习惯了这里殷切的服务，谢过人家，关上了门。 有两个包裹是她买的东西，在玄关就拆了，还有一份是郭旭东的可能装着文件的大信封，拿湿纸巾把外壳擦了下，没有拆就径直送来书房。 放下东西走时，唐娇的手不小心带到了笔筒，笔筒倒下把边上一叠资料推在地上，她赶紧扶起笔筒，蹲下来捡资料，生怕把郭旭东的东西弄乱了，打算按照内容和页码整理好。 于是一页页看过来，赫然在纸上扫到自己的名字“唐娇”，她还以为眼花了，再仔细看，真的是她的名字，还有身份号码…… 唐娇下意识地在桌上没掉落的文件里翻了翻，什么保险啊、股票啊，还有这套房子等等，好几份文件，她心里砰砰直跳。 郭旭东竟然把自己的名字，加进了他的财产受益人……说难听点，就是哪怕一辈子不和郭旭东结婚，但郭旭东要是突然离世，她可以享受等同配偶的所有权益和继承财产。 “怎么这样……”唐娇脑袋一片空白，眼泪涌出来，她心里很乱，都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惶恐。 她何德何能，又或者，郭旭东是没有信心自己会嫁给他吗，那万一将来分手，他要再变更一次受益人吗？ 这一边，林西成家里，电器公司的师傅来安装洗碗机，文文独自在小房间戴着耳机练钢琴，见谱架上的手机亮了，是娇娇发来的，立刻停下双手，打开看消息。 娇娇问她今天还上不上班，于是约好提前两个小时去琴行，租一间琴房让文文给她上课。 林西成这边走不开，文文便自己出门，和娇娇约好了，在地铁中转站碰面。 然而一见面，娇娇就猛地抱住了她，把文文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不开心吗，跟姚阿姨吵架了，还是郭总监？” 唐娇呜咽了一声：“文文，我该怎么办？” 得知郭总监竟然愿意在没结婚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财产分给女朋友，文文是震惊的，虽说感情无关乎金钱，但输在金钱上的感情多的是，现在多少人结婚前，都要先把各自的财产公证一下，防止未来婚姻破裂后算不清楚。 然而郭旭东，却怕自己有什么变故后，没有合法配偶身份的女朋友会一无所有，哪怕留下钱给她傍身也是好的，唐娇已经在他的人生里，占据了和父母同等重要的地位。 双休日练琴的人多，琴房竟然没空的，文文和老板打了招呼后，带着娇娇去了她上课的教室，这里的钢琴比较贵，自然不能随便带人进来。 练了几遍后，文文确定娇娇心太乱，弹不好只是浪费时间，便合上了琴盖，她们说说话。 唐娇还是很惶恐，觉得郭旭东为她付出太多了，这些事本来一张结婚证就能搞定，但他都不敢向自己提结婚，因为知道她还不想结婚。 “说实话，才几个月就结婚，是太急了。”文文说，“但郭总监有他的顾虑，那天的车祸算是有惊无险，可万一呢？再加上他比我们大十多岁，他承受的危机感，是我们想不到的。” 唐娇弱弱地说：“那他就没信心，我愿意和他结婚吗？” 文文说：“就是有信心你们不会分开，才大费周章地变更受益人吧，结婚只是法律承认，相比之下，心里的承认才更重要、更可贵，他已经认定这辈子只有你，也有信心你不会离开他，这可不是一张结婚证能做到的。” 第318章 没打算跟我结婚吗？ “真的吗？”唐娇眼底的光还是迷茫的。 “我觉得是这样，事情本身很简单。”文文说，“当然郭总监到底怎么想的，我就猜不到的了。” 唐娇捧着脸颊，懵了半天，说：“我该怎么报答他？” 这下换文文迷茫了，问道：“报答？” 唐娇说：“不然呢，我、我总不能真的装不知道吧。” 文文倒是觉得，郭旭东根本没考虑什么报答，他做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娇娇的存在而感恩吧。 唐娇很小声地念着：“和他结婚吗，不然，还能怎么报答他？” 文文温柔地说：“我想，郭总监更希望是因为你爱他才要和他结婚，反过来，如果郭总监做这些，是为了感动你从而达到结婚的目的，我觉得这样不好，你们既然这样相爱，也该因为相爱才结合是不是？” 唐娇问：“林西成对你这样好，你就没想过要怎么报答他，难道将来你们结婚，一点感动和感恩的成分都没有。” 文文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有感恩和感动，但和他结婚，不是我报答他的方式，我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就是对他的报答。至少我和他之间，是相互救赎的，他说过，救我也是救他自己。” 唐娇靠在文文的肩头，纠结地哼哼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文文问：“你会告诉他你知道了吗？” 这正是唐娇矛盾的：“我不晓得，不说我怕心里有事他早晚会看出来，说了的话……我会不会反过来伤害了他的心意，他要是想让我知道，一定会直接跟我说的。” 文文能理解：“你的心里藏不住事吧。 唐娇点头：“再反过来说，要是他期待我对此做出回应呢，至少在我知道了之后，他期待我能有反应，而我却装傻，那怎么办？” 文文皱起眉头，第一次感觉到她和娇娇真是还“小”，她们没有太多的技巧和经验，来应对生活中各种不同的情况。 唐娇说：“我肯定藏不住事，我不行的。” 以己度人，文文觉得别的事也罢，这样的事还真藏不住，她也藏不住。 但林西成才27岁，他不会有这方面的焦虑，郭总监都快40了，他考虑的事，恐怕是她和娇娇完全无法想象的。 在琴行待了一个多小时，唐娇不愿影响文文上班，最后还是走了。 之后她们没再联系，直到夜里下班林西成来接，文文告诉他提早来上班的缘故，林西成眉头一皱，满脸很想跟上郭旭东脚步的神情。 文文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说道：“可别，多没意思，我们将来领证结婚不就好了？” 林西成喜上眉梢，兴奋地看着文文。 文文笑了，反问他：“怎么，你是没打算跟我结婚吗，我们一直做恋人吗？” 林西成立刻凑过来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再要亲时被文文推开了。 “等我们研究生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林西成心里早就有算盘，“那时候我三十岁，成家立业，美得不得了。” 文文说饿了，指挥他赶紧开车，林西成倒是挺关心唐娇，说着：“她藏不起事情，郭旭东那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点什么，瞒来瞒去也没意思，我不觉得郭旭东做这些，是为了让唐娇嫁给他，那反而是伤感情的事，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走这步棋，大大方方隆重地求婚不好吗？” 文文低头给娇娇发消息，希望她能按照内心的想法，好好和郭旭东沟通。 而郭旭东今天帮爸妈招待亲戚，一大家子在外面吃了晚饭才散，他再回来，已经快十点了。 唐娇在客厅打游戏，见他回来，就去卧室拿换洗衣服，郭旭东自顾自说着家里的事，一回头见女朋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头：“今天……和唐姚沟通的好吗？” “你先洗澡吧，洗完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唐娇说着出去了，深呼吸调整心情，来厨房准备了小零食和啤酒，安静地等在餐桌边。 第319章 林西成最近飘得很 郭旭东想了各种可能，估摸着唐娇家里凑首付遇到困难，虽然他完全不介意，只是一时调剂，并不是那边经济状态出了问题，但借钱这种事，总是难开口的。 自然他也不敢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麻利地洗完澡，不愿娇娇等太久。 出来见唐娇在餐桌边，桌上有啤酒有小零食，不像是要谈很严肃的事，他稍稍松了口气，擦着头发坐下，轻松但很在乎地问：“我们要谈什么？” 唐娇给他开了一罐啤酒，郭旭东喝了几口解渴，唐娇捧着一小袋薯条，随着撕开包装袋，终于开口说：“我下午回来，拿了几个快递。” 郭旭东放下啤酒罐，安静地看着她，等她慢慢说。 唐娇定了定心，鼓起勇气道：“我把东西送到你书房去，不小心把你堆在桌上的文件弄到地上了，我想帮你整理好，就要看一下内容和页码……” 郭旭东顿时想起来，他昨天收到律师快递来的几份文件，随手和公司的资料摆在一起，本想着今天能早点回来就收拾好，但家里亲戚来了，他不得不招待他们。 唐娇咬着一根薯条，好半天才咬下去，很小声地说：“如果你本来不想让我知道，但被我看到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你的快递我就放在门口好吗，你自己回来了拿，你书房里……” 郭旭东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这里是你的家，包括我的书房在内，任何角落你都可以去。” 唐娇不敢看他，捏着手里的小袋子，里头的薯条都快被她捏碎了。 郭旭东说：“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娇娇弱弱地点头：“我知道……” 郭旭东耐心地说：“虽然我们在饮食习惯、娱乐喜好、三观上大致相同，也没有年龄带来的沟通障碍，但我们之间毕竟差着十几岁。我并不认为我考虑的事，非要你也觉得有必要，你可以无法接受的，反过来我也一样。” “你要一直很健康，一直很安全。”唐娇直视着他，“我不要钱，我只要人。” 郭旭东心疼极了，绕到娇娇这边来，把她抱在怀里。 “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需要报答，这只是几张纸，什么都没发生，我会一直很健康，一直很平安。” 唐娇看着这个人，的确，什么都没发生，可她所拥有的，不是几张纸，更不是一张结婚证能换来的，郭旭东把他的全世界，都给了自己， 郭旭东说：“如果你不愿意，觉得不吉利，觉得心里膈应，我就去撤销，让你不开心的事，我没必要做。” 唐娇问：“要是我没看到，你也不打算告诉我的是吗？” 郭旭东颔首：“不会告诉你，我给我爸妈买保险，也不会告诉他们，我和他们之间就有观念的差别，老人家会觉得这种事不吉利。” 唐娇点头：“我妈妈也是。” 郭旭东便顺势说：“那，就相当于买了一种保险，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好受一些？” 唐娇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反正我只要你的人，其他的我不管，说出来我就好受多了。我和文文商量了很久要怎么办，我心里藏不住，你肯定会看出来什么，然后担心我。这样弄得大家都不愉快的话，不如就说出来，我现在舒服多了。” 郭旭东这才知道，大半天里，唐娇的情绪经历了那么多起伏，脑袋里想了那么多的事。 她和比她更小的文文商量，是不太能出结果的，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也把生死看做大事，连想都不敢想。 但年纪渐长，经历了很多其他人的生离死别，乃至社会性的重大灾难后，渐渐地敢直面生死。 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就是对死亡最大的藐视。 郭旭东亲了亲怀里的人：“将来不论什么事，都先跟你商量，不擅自做决定，好不好？” 唐娇蹭了蹭，委屈地说：“你别这么讲，好像你做了很伟大的事，我还要谴责你，不是变成我没道理了？” 郭旭东亲了亲心爱的人，唐娇却捧着他的脸，皱起眉头说：“那再跟你说个事行吗？” “什么？” “你能别用那个洗发水了吗，真的很贵。” 郭旭东刚刚很紧张，完全没在意自己拿的什么用，可既然如此，他满眼色气地一笑，用头发蹭了蹭唐娇的脸蛋儿 “讨厌……” “别浪费了是不是？” “什么别浪费？” 没等唐娇反应过来，就被整个儿抱起来，她才明白这个坏人要干什么，挣扎了一下，也没真的要逃，只软乎乎地喊着：“你是流氓。” 夜深了，林西成家里，文文还在打扫厨房。 改装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都快，同色的橱柜面板建材市场里刚好有现成的，今天装完蒸烤箱和洗碗机后，师傅就把面板给按上了，明天再等冰箱来，厨房就可以恢复使用。 毕竟是做饭的地方，这么装修过后，文文把所有不相干的柜子抽屉也都清理擦拭过，每一块瓷砖都擦干净，门窗缝隙都没落下。 林西成没法子，只能给她打下手，一忙忙到半夜。 这会儿，文文正把各种干货、调味品等等，塞回柜子里，林西成洗完澡来催她去洗澡，一面很担心地问：“你不去关心一下唐娇吗，她决定得怎么样了？” 文文看着他：“怎么这么在乎这件事，回来到现在，问了好几遍了。” 林西成也说不上来，大概他觉得，这件事是对的，站在爱女朋友的男朋友的立场上，完全能理解郭旭东的忧虑和心意。 文文说：“有事的话，早就联系我了，娇娇她心里藏不住，她肯定会对郭总监摊牌。但即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郭总监知道呀，人家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哪里像我们这么傻。” 林西成却说：“能和你一起经历一起成长，不是更好，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样的矛盾。” 文文不理他，这个人最近飘得很，自顾把东西收拾好，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满意极了。 她站在给冰箱留的空位里，让林西成给她拍张照片，林西成硬要挤进来，把手机放在对面的柜子上定时拍摄，拍下了抱着文文亲一口的情景。 照片效果意外的很文艺，文文懵懵的表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可爱，相拥而吻时，那就更甜蜜了。 林西成很满足：“以后打印出来，装饰在我们的家里。” 文文说：“那顺便把上次去迪士尼的照片也打印出来，那天拍了好多，等我问娇娇要照片。” 林西成把照片设置成待机壁纸和桌面，摇头说：“那个照片不要，下次再去玩，再拍再印好了。” 文文很奇怪：“为什么，那可是我们第一次去。” 林西成看了她一眼：“没有我，有唐姚，我不要。” 文文气得打了他一下，跑去洗澡了。 周末匆匆而过，周一清早，林西成还在刷牙，就接到了银河hr的电话，通知他去参加二面，当天可能还会有三面，希望他能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否则要另作安排。 林西成答应了，时间刚好和文文去见徐医生复诊冲突，但最近文文已经能独.立办很多事，说不好听的，张春在拘留所里，也不怕有人伤害她，林西成能放心地让她自己去医院。 到那一天，刚好也是唐娇去银行办贷款手续的日子，和文文一联系，发现银行和医院离得很近，就约好了办完事一起吃午饭。 唐娇不是第一次来爸爸的银行，但距离之前那次来，如今行长都换掉了，还来了几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新人。 大堂经理很帅气，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唐娇和房主还有中介小哥等着办手续时，又是给她送水，又是给她拿糖果，行长都亲自来跟她聊了几句，甚至开门见山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后来妈妈和汪阿姨来了，唐娇才松了口气，在银行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很顺利地办完了贷款手续，她还被常来银行办业务的居住在附近的阿姨们围观，一个劲地夸老唐有福气，女儿生得这么漂亮。 唐志明只是乐呵呵地说着：“像她妈妈，像她妈妈……” 爸爸还要上班，他们办完手续就该走了，等贷款下来后，再约过户的日子，房主便跟着中介小哥走了。 唐娇看了眼消息，知道文文还没好，就带老妈和汪阿姨去附近吃好吃的。 医院这边，徐医生临时有事，要和文文推迟两个小时见面，文文本来就是特别预约的，能约到徐医生已经很了不起，当然没有怨言，反正她傍晚才上班，一整天时间都自由。 但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又想万一徐医生提早来了能提早看，就安安静静坐在医院走廊里等，一面和娇娇聊天，知道唐叔叔的银行行长，想撮合她和他们的大堂经理。 她笑着打字：可别跟郭总监嘚瑟啊，男人吃醋也很可怕的，林西成都不肯给我打印我们上次去迪士尼的照片。 消息还没发出去，有个阿姨在旁边喊：“小妹妹，我们又碰面啦。” 文文抬起头，有些陌生，阿姨比划着说：“你忘记啦，呶，那天我们坐那里，你还给我吃了一个糖。” 文文想起来了，是那个患更年期抑郁症的阿姨。 但是完全不一样了，眼前这个气色明朗、满面笑容的人，头发都染成了漂亮的深棕色，整个人年轻了好多岁，哪里是那天，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对人世绝望的阿姨。 “小妹妹，你也胖了一点嘛，胖点更好看。”阿姨很开心地说着，一面给文文介绍，“这就是我家新妇，漂亮吧。” 文文起身问好，她记得阿姨说过，得了抑郁症后，全家人都不理解她，反而只有儿媳妇体谅她，鼓励她来看医生。 “我妈妈回来一直说到你。”阿姨的儿媳很温柔，“小妹妹，你自己的身体好点了吗？” 文文特别感动，差点要哭出来，连连点头说：“我好多了，最近都没发过。” 第320章 想和他结婚 和文文一样，阿姨也是来复诊的，刚好她家儿媳妇休假在家，就陪婆婆一道来。 阿姨预约了其他医生，没说几句话就轮到她，儿媳妇陪着一起进去，文文重新坐下后，打开手机，才发现给娇娇的消息还没发出去。 想了想，把消息删了，一会儿当面再说。 徐医生果然提早来的，稍作准备后，护士就来请文文进去。 交谈询问中，徐医生温柔和气，和平日里一样，还是文文发现，她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 发现被察觉后，徐医生索性大方地说：“对不起，我的孩子病了，很黏我。” 文文想了想，问道：“今天还有其他病人吗？” 徐医生说：“没有了，因为你是周教授托给我的，我最近主要是带实习医生带学生，以及和医院其他医生会诊，暂时不接受挂号预约。毕竟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需要更多的人才，来帮助更多的病人，现在精神卫生已经越来越受到重视，虽然我越来越忙，但这是好事，我忙也忙得有意义。” 文文担心地问：“那小朋友……” 徐医生笑道：“没关系，有外婆外公在，在医院也有医生护士照顾。” 文文更担心了：“已经住院了？” 徐医生说：“没关系的，你放心。” 文文说：“如果可以的话，给我的诊疗时间，您去陪小朋友好吗？” 徐医生忙说：“不用不用……” 文文说：“真的，徐医生，我、我能理解小朋友想要妈妈的心情，我知道事情不能单从孩子的角度来想，大人有太多身不由己，很多事长大了才能理解父母的不易，但孩子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无法理解的。” 徐医生笑道：“是这样。” 文文说：“到现在，我还是会做梦，梦见我追着妈妈，希望她能留下陪我，希望她能回家，小时候的我，应该是不讨厌她的。虽然我有对我好的小伙伴，有关心爱护我的邻居阿姨，可妈妈是无法取代的，爸爸也一样。徐医生，我今天很开心，等你的时候，遇到第一次来医院时碰到的阿姨，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还染了头发，特别好。” 如此，在文文的请求下，取消了今天的复诊，徐医生可以有小半天时间去陪伴孩子，下午她还要赶回学校去。 离开医院，接到林西成的消息，上午二面很顺利，会在一个小时内通知他今天下午是否三面。 “你自己吃午饭吧，娇娇说可以去前台领牌子，就能去食堂吃了。”文文说。 “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唐娇下午也要回来上班的。”林西成说，“我一个人进去，有点尴尬。” 文文说：“娇娇可是说了，你们要假装不认识的，你忘了吗，我和娇娇约好吃午饭了，你自己吃吧。” 林西成抱怨：“又是陪唐娇……” 听得出来，林西成不太乐意，文文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便温柔地哄道：“晚上接我下班后，我们去看电影好吗，接下来直到你正式上班，我不在琴行的时间，全陪着你好吗，不要不开心。” 林西成笑了：“跟你开玩笑的，和娇娇好好玩，别耽误她下午回公司。” 挂了电话，林西成打算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随便解决一下，手机又响了，是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对方自报家门，是之后动迁工作里和“裴家”对口的工作人员，自然现在已经不是裴家，而是林家。 得知明天开始就可以签同意书，林西成毫不犹豫地约好了时间，工作人员显然很惊讶，可能在此之前，不知道被多少人拒绝了。 林西成没怎么关心动迁的事，打算就跟着政策走，该拿的都拿到就行，但妈妈时不时会传些消息来，她当然不知道自家儿子手握着对门那套房子的大权，只是自家的问题找儿子商量拿主意。 据妈妈说，大家现在要联合起来，要求拆迁办或是换、或是再增加一个评估机构。 阿姨爷叔们的战斗力是非常惊人的，唐娇这边，老妈和汪阿姨一听说开始动员签同意书了，奶茶也不喝，车费也不省了，出门拦了辆差头就冲回去，留下她一脸呆滞，好在文文很快赶来了。 文文怕耽误娇娇下午回公司，于是直接坐地铁来银河附近找了家餐厅，好让娇娇吃完就回去上班。 听说弄堂里开始动员签同意书，文文说，他们按照政策走，尽快签约尽快拿到补偿款，就能买下新房子了。 唐娇问：“你们要结婚吗？” 文文摇头：“研究生毕业后结婚，已经说好了，除非不小心怀孕。” 唐娇正喝汤，差点呛住了，伸手轻轻戳了下文文的脑袋：“你才多大，不要被林西成骗了，一定要做好措施。你们真的要小孩那没问题，不然的话，不要那么不负责任。” 文文被逗乐了：“我随便举个例子，但不是不负责任，如果真的有孩子了，我会好好生下来。” 唐娇很严肃地说：“你的状态，适合当妈妈吗，工作学业都还没落实稳定，你爸妈那边也还没搞定。” 话题很沉重，但文文并没有被打击，冷静地说：“如果要这么算，那没有什么状态是最好的状态，生活每天都在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我们第一天晚上，我就考虑过将来万一不小心有了孩子怎么办，最后得出的答案是，那就努力做个好妈妈。” 唐娇放下筷子，撑着半边脸颊说：“的确没有什么状态是最好的，比如你妈，她早晚要出来，肯定还会纠.缠着你，哪怕你和林西成逃到国外，她也有本事通过纠.缠汪阿姨甚至是我们家来逼迫你们，这是长长久久的问题。” 文文苦涩地一笑：“对，甚至还会伤害我的孩子。” 唐娇说：“所以你们要慎重考虑，林西成也好，我和唐姚也好，还有汪阿姨他们，是不会被你妈伤害的，我们会和你一起对抗，是保护你的人。但是孩子，需要你去保护，你妈妈一个耳光就能在孩子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会不会疯了？” 文文很认真地看着娇娇，比起受打击，更高兴自己有这么好的朋友。 唐娇说：“别不开心我这么说，文文，一定要做好措施，让宝宝在你们期待的时候到来。” 文文用力点头：“我晓得了，双十一的时候，我会多买一些。” 唐娇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伸手把文文的脸蛋狠狠揉搓了一下，爱不够似的说：“小朋友，你真的好了是吗，徐医生怎么说？” “今天没复诊，我请徐医生去照顾她的孩子了。”文文调整心情，开始吃东西，一面说，“我今天碰到之前的病友，一个和我们爸妈差不多年纪的阿姨，她是更年期抑郁症，现在好多了。将来，我也要让汪阿姨做幸福的婆婆，她更年期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当然，如果我妈有什么事，我也不会不管她，但平时就不必往来了。” 唐娇说：“我支持你，不论如何，她是你亲妈。” 此时林西成也发来消息，告诉文文他明天去新康里签动迁同意书，文文简单地回复了两句。 唐娇便又问道：“那房子写你的名字？” 文文摇头：“写汪阿姨和叔叔的名字，我怕我妈将来告我，那反正我没钱没房产，也就不用怕了。” 唐娇很心疼，但文文这么冷静坚强，不需要别人冲动的同情和可怜，自己默默支持就对了。 “那个，我有件事……”唐娇微微一笑，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和郭总监有关？”学霸考试的时候，最惊人的不是答题速度，而是读题速度。 唐娇被看穿，不服气地哼哼：“你怎么知道嘛？” 文文笑眯眯地说：“那还能有什么事，让你脸红？” 唐娇把饭和汤泡在一起，戳啊戳地说：“我想……送郭旭东一个礼物。” 文文说：“需要钱吗？” 唐娇忙摇头：“我最近都不怎么花钱，什么都是他买单，我不缺钱。” 文文好奇地问：“你想送什么？” 唐娇放下勺子，正经地说：“我想和他结婚。” 文文愣住，紧跟着满身热血沸腾：“真的吗，是、是为了报答他把你加入财产受益人里？” 唐娇说：“肯定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不否认，但我不是想报答他，我想让他开心。我跟你说过吧，郭旭东曾经是个，觉得人生就该在结婚生子的年纪成家立业的人，他和那些女生的恩怨，是他们的事，我就不去管了，但我想让他开心，想让他实现这个心愿。” 文文很直接地问：“那你开心吗，你自己想结婚吗，不是说才二十五岁，结婚太早了吗？” 唐娇说：“总不能什么都光想着我，什么都让着我迁就我吧，我有信心如果我不想结婚，他可以等我一辈子的。” 文文谨慎地问：“是突然这么想的，还是认真思考过的？” 唐娇说：“添加财产受益人那个事之前，我就考虑过，那件事后这几天，我也每天都会想。其实我不想结婚，并不是觉得自己还小，我们国家女生二十三周岁结婚已经算晚婚了呀。” 文文第一次听说：“我已经要算晚婚了？” 唐娇笑道：“没想到吧？当然了，现在真正的结婚平均年龄，上海女性是32岁，那我25岁是有点小。” 文文说：“我知道，你是心疼郭总监，他过了年虚岁就是40了。” 唐娇颔首道：“再有我之前不想结婚，是我怕结了婚他就不爱我了，和年龄无关。” 第321章 你是想进去陪我妈？ 说完这句话，两个姑娘陷入了沉思，安静地继续把饭菜吃完，之后步行去银河，时间还早，就坐在天桥的长椅上休息。 文文收到林西成的微信，他下午还有一场面试。 唐娇说：“等过了三面，终面基本没什么问题，他的职位，应该会见到ceo吧。之后体检、入职培训，算算日子下个月能上班了，他很快就要忙起来，你们最近好好珍惜吧。” 文文的心思，却还在娇娇和郭总监身上，她收起手机，说道：“你有信心就算不结婚，郭总监也会等你一辈子，你们会一直在一起，那又为什么要担心，结了婚他不爱你？如果真是那样，那是不是存在，他追你的时候喜欢你，追到你又不珍惜了呢。” 唐娇缓缓摇头，但她有些跟不上文文的脑筋，被绕进去了。 文文说：“我觉得，你担心的事，本身是个假设，而你说我要是现在生孩子，能不能防住我妈伤害孩子，就是真实存在，是我必须要考虑的。” 唐娇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文文已经理清了思绪，笑道：“我想，结婚要考虑的，也许不是年龄也不是假设的那些爱或不爱，而是有没有信心正式组建家庭，承担对方的失败、疾病，乃至死亡。家务能否平摊，性格喜好能否相融，包括双方父母是否认可这段婚姻，以及承担他们的养老，当然还有经济问题。” 唐娇愣愣地看着文文，半天才回过神：“那这些问题，你都和林西成考虑过了？” 文文点头：“我是带着想要成为他的妻子的心情去爱他的，我确实都考虑过，林西成也在正式追我之前，问过他爸妈是否介意我爸妈。” 唐娇问：“那为什么要等研究生毕业再结婚，现在就能把证领了呀。” 文文说：“就是经济方面的问题呀，我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也辞职了，他现在算是有方向，可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再加上我爸妈那边一堆事要处理。” 唐娇叹气：“是啊，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文文说：“姚阿姨都来过你们家了，她和叔叔肯定是赞同你们结婚，郭总监的爸妈也不必说，父母这一关你们没问题。工作的话，你有上进心，郭总监已经能笑看风云，将来也不会有大的经济困难。那剩下喜好、性格、饮食生活习惯等等，你们相处那么久了，你心里最明白。最后要考虑的，就是责任了，如果郭总监将来事业遭受失败，身体出现问题，或是他的父母病倒了，都是很棘手很现实的事。” 唐娇反驳道：“难道这些不是假设吗？” 文文说：“那不一样，我一定会因为爱情才要和林西成结婚，但爱情和婚姻不对等的，就是刚刚说的那些因素。很显然，我爸妈一条都没仔细考虑过，在二十几年的婚姻里一次次证明他们不适合做夫妻。” 唐娇正在沉思，她的同事吃了午饭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能先和文文道别：“我会好好考虑的，晚上再和你聊。” 文文知道，娇娇是最勇敢的，她不用操心太多，再不济，还有郭总监呢。 不过，就算文文真心觉得郭总监是好男人，是绝对可靠的，她也希望娇娇能考虑清楚后再谈结婚，因为爱情、因为做好了面对生活的准备而结婚。 看着娇娇远去，文文心底默默祝福后，就发消息告诉林西成，她去附近的书店逛逛，面试结束后再联系。 在新家二楼的起居室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由于是定做固定在墙上的，老先生和阿姨说，书他们会全部带走，书架就留给她和林西成。 文文很期待能在那里安静自由地阅读，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要偷偷摸摸在学校图书馆，用最快的速度看完那些妈妈不让她看的书，一直到大学都是这样。 带着美好的心情走进书店所在的商场，在指示牌上查询书店在哪一层，身后突然传来冷幽幽的声音：“是文文啊？” 文文浑身一紧，这声音她记得，就是那天跟妈妈一道来抓她的那个阿姨，她僵硬地转身，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浓妆艳抹的阿姨。 “呶，她就是阿春的女儿，不要太本事哦。”那个阿姨向身后的同伴介绍，“阿春现在还在里头没出来，听说要开庭判刑了。” 朋友们纷纷担心：“你怎么样，会被拖累吗？” 她呵呵一笑：“我儿子有本事，放心，我没事，可惜她妈就惨了，这么恶毒的女儿，阿春真是触霉头。” 文文不想和这些人搭讪，转身就要走，却被那个女人抓住手腕，恶狠狠地说：“小姑娘，你会遭报应的，你妈早晚会出来，她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文文瞪着她，“你也想进去吗，你在取保候审吧，案子还没结，你知道威胁被害人是什么罪吗，你是想进去陪我妈？” 那女人吓得放开了手，对身边的同伴说：“你们听听，这小姑娘多少坏！” “你这样不作兴，做人要有良心啊……” “小姑娘，那是你亲妈，生你养你到头来被你告到坐牢，你有良心吗？” “你是不是想独吞你们家的动迁款啊，你妈妈说有一千多万，你心太黑了。” 文文拿出手机，拨了110，手指按在通话键上，冷冷地看着这群女人：“你们走不走？想把她弄进去，就再继续说，阿姨你们不懂法律是吧，我来教你们，取保候审的人，要夹着尾巴做人，一点点错误都不能犯，更不要说威胁骚扰被害人，那我还可以再多告她一条。听懂了吗，要不要送她去派出所，听民警来解释？” “走了走了走了，这小娘x坏的要死。”妈妈的同伙急了，拉着她的同伴调头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碰到她要倒霉的，别跟她搞。” 工作日的商场，很多上班族中午来吃饭，这会儿都往公司赶，虽然有人朝这里看，但并没有人停下来。 文文收起手机，转身看指示牌书店在哪一层，便往自动扶梯走去。 离开一层大厅，耳边渐渐清净了，到了书店更是没几个顾客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油墨香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西成的三面约在一点半，很准时，而他之前已经在业界小有名声，投资部的老大是知道他的，一个多小时的交谈很愉快，终面要等总裁办公室那边安排时间，之后会再联系他。 hr的同事很客气地把他送出来，刚好碰到唐娇抱着一堆会议资料要上去，明明对上了目光，这个家伙真的当做不认识他，自顾自和同事讲工作，林西成又气又好笑，只能配合她。 下楼后，倒是收到了唐娇的微信，欢迎他成为同事。 林西成也是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唐娇，虽然还只是小职员，但她和身边同事交代工作时，条理清晰、干脆利落，难怪郭旭东会在公司里把目光停在这个姑娘身上，聪明能干又漂亮的女孩子，谁都会喜欢。 离开银河，照文文留言说的书店找去，在静谧的书店里，走过一排排书架，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从头走到尾，都没发现，林西成又找了一遍，不得不退出书店打电话，刚掏出手机，隔着玻璃墙看到，收银台后面的咖啡吧里，文文坐在靠窗的角落。 他没想到文文会在那里，才直接去书架间找，这会儿笑着走过来，但是靠的越近，越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意，像是从冰冷的心里扩散出来的寒冷。 “不舒服吗？”林西成径直坐在了文文对面，“怎么了？” 文文回过神，看见他便笑了，问道：“面试结束了？” 林西成微微皱眉：“检.察院给你打电话了吗？” 文文摇头，拿起红茶喝了一口，很冷静地说：“我在想，我妈出来后，我该怎么办。” 林西成严肃起来：“怎么突然想这个事情，我以为你是来买书的。” 文文说：“刚才碰到我妈的朋友，骂我恶毒刻薄，诅咒我会遭报应，当然这些我都不在乎的，可有一句话她说的对，我妈不会放过我，她早晚会出来。” 林西成温和地说：“上海在地图上虽然很小，对一个人来说很大了，你妈也要有本事才能找到我们，文文，我们讲好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文文说：“也许很快，就几个月，甚至缓刑的话，她都不用坐牢。” 林西成耐心地开解道：“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想她坐牢，你只是想让法律告诉她，她是错的。文文，别怪我说话难听，总之你妈就是个无赖，大家知己知彼，怕什么？我宁愿和真小人斗智斗勇，也不想被伪君子背后插一刀。” 文文手里握着拳头：“我还是很厉害的，我把那几个女人骂走了，于是刚刚就一直在假设将来的场景，要怎么对付我妈，可是越想越累，很绝望。” 第322章 我和她一起掉进河里 就在林西成努力开导文文的同时，检.察院第一次讯问张春，要求她解释为什么通过抢、捆.绑和殴打等方式，限.制被害人的人身自由。 面对检察官，张春比在派出所时更冷静了，她开始例举女儿的优秀成绩，计算她二十几年付出的教育投资，说她在最忙碌的时候都不忘请阿姨24小时照顾女儿，为了孩子的教育，费尽心血。 她哭着说女儿被人骗了，反抗她仇恨她，可她没有放弃，在得知女儿有了精神问题后，第一时间想到要带她去看病。 她只知道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不懂什么叫限.制人身自由，更没有殴打孩子，是女儿反抗时蹭伤碰伤的，当时她以为女儿发狂了，才把她绑起来。 “她是我的女儿呀，我那么爱她，她就是被人带坏了……”张春哭得涕泪滂沱，由于在拘留所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很虚弱，情绪一激动险些昏过去，讯问只能暂时中止，让医务人员带走了。 而文文这边，为了支持实体书店，本打算记下书目之后再上网买的她，改主意决定直接买回家，二十几本书怪重的，林西成毫无怨言地拎着往地铁站走。 “我以为你开车来的，才买了这么多。”文文抱歉地说，“分我一点，你太重了。” “这能有多重，我没那么虚弱好吧。”林西成说，“今天面试挺重要的，我怕开车过来找不到停车位浪费时间，还影响心情。” 文文夸赞：“你总是这么谨慎细致。” 林西成嘚瑟地问她：“你喜欢我这样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粗糙一点。” 文文嫌弃地转过头，可她知道，林西成就是想尽办法要逗她开心。 “对了，我走的时候碰到唐娇，她竟然真的装不认识我，她就不怕以后万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再爆出来郭旭东这边假公济私？”林西成说，“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不是挺好吗？” 文文说：“反正我没有职场经验，娇娇不想认识你，就不要认识好了。” 林西成很是嫉妒唐娇，又想逗文文开心，故意问：“我和她一起掉进河里，你是不是先救唐娇？” 文文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三个都会游泳，谁脚抽筋了，我就先救谁。” 林西成说：“那两个脚都抽筋了呢。” 文文嗔道：“你是想哄我高兴呢，还是存心捣糨糊，这种话要是我问你，你不烦吗？” 见文文有劲生气了，林西成反而安心，而这话问出来，他还真挺想知道答案：“说真的，你会先救谁？” 文文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们两个都脚抽筋，那说明水很冷，我下去肯定也会抽筋，我选择自己好好活着。好了，还有什么假设如果吗？” 林西成败下阵来，他决定以后都不用这种问题给自己挖坑了。 可是文文心情好多了，上了地铁坐下后，主动给林西成捏捏手，辛苦他拎这么重的书，林西成却胆大包天地，在下一站停靠乘客下车时，趁机亲了她一口。 文文正瞪着他抗议，手机响了。 接电话这件事她并不恐惧，可是陌生号码，会让文文很紧张，接通了，果然，她被通知明天去见检察官。 “检.察院？” “嗯，明天要见我了解案情。” “等下联系律师咨询一下，看看我们该怎么说。” “明天会问我什么，重复当天的事吗……” 林西成能感觉到，掌心里的手迅速反常地变冷，他努力温暖着文文的手：“别怕，明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对了，你要去签同意书是吗？你去吧，我自己去。” “改下午就行，明天估计根本没人会去签，我们一清早跑去，也太惹眼了。” 第323章 想去哪里度蜜月？ 这天傍晚，林西成送文文来琴行上班后，就去见了律师，咨询一些注意事项。 夜里回到家，一起准备明天见检察官要带的证据和资料，又一次看到从文具店调到的监控，文文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臂上的疤痕。 娇娇给她买了各种国产的进口的祛疤膏，说实话也就刚开始两天能坚持，现在除了洗澡的时候，平时连自己都看不见，早就不怎么在乎了。 林西成摸了摸文文的手臂，温柔地亲了一口，然后把电脑关了，拔出u盘，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资料袋里。 “早点睡吧，想不想喝牛奶，陪你看两集美剧好不好，还是看今天买的书？” “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好吗？” 林西成笑道：“什么高兴的事？“ 文文说：“你要保密，虽然娇娇同意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到处去说。” 又是唐娇，林西成便故意摇头：“她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她要不是女孩子，都能算情敌了。” 文文主动抱抱，摸摸林西成的心口：“怎么这么小气呢，你是男孩子呀。” 林西成说：“男生怎么了，吃小笼包就不能蘸醋了吗？” 文文乐了，跟着林西成去厨房热牛奶，说起了娇娇想要和郭总监结婚，把求婚当礼物的事。 林西成觉得挺好，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坏人不会因为时间长就变好，那样的等待本就没有意义，反而把婚姻当成了赌.博。 唐娇和郭旭东彼此相爱，认可对方的品性人格，也一起生活，磨合了各种习惯，愿意结婚是值得恭喜的事。 文文好奇地看着林西成，他平时可是不吐槽唐娇两句就不舒服的：“你真的觉得好？” 林西成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说道：“我们觉得好不好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唐娇自己是否开心，不管礼物也好求婚也好，我更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结婚。只要和郭旭东成为夫妻，是她自己能幸福的事，那就行了。” 文文并不喜欢林西成总是“挤兑”唐娇，但大是大非上，这个人果然还是可靠的，她高兴地说：“要是真的提上日程，娇娇要从新康里出嫁吧。” 林西成想起来说：“他们家现在手头可没什么钱了，要是在补偿款下来之前结婚，让姚阿姨拿什么嫁女儿。” 文文才意识到这一点，问道：“结婚要花多少钱？” 林西成说：“你问办婚礼酒水的花销吧，这没有底，有钱想怎么办都行，没钱一家人吃顿饭也完全没问题，要看他们自己怎么想。” 文文说：“那也可以先领证，等动迁款下来了，再办婚礼。” 林西成笑道：“唐娇要是从新康里嫁出去，姚阿姨能收回不少礼金，将来都搬走了，有些人不方便邀请了吧。说到底，婚礼满足的是新人，还是新人的父母，这完全是两码事。” 牛奶热好了，文文捧着被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林西成叫她别急，但喝完牛奶的人，就匆匆跑回去，要和娇娇讲这个事情。 隔着客厅，林西成毫不客气地喊：“她能不能不要霸占我的时间了？” 文文蹲在床头捧着在充电的手机，听见这话就笑了，一面给娇娇发消息，让她考虑一下婚礼的事。 郭旭东回来得晚，正在洗澡，唐娇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 看到洗衣房里两台洗衣机，是刚搬来没几天时，郭旭东担心自己嫌弃和他的衣服一起洗，特地又买了一台让她单独用。 唐娇一开始还能分，现在完全不在乎了，只是把两人的内外衣裤分开，遇上下雨天，就把另一台当烘干机用。 走出洗衣房，就听见手机响，看到文文的消息，唐娇也才想起来，单单领证也罢，若是要办婚礼摆酒席，爸妈手头都没钱了，她自己更没钱。 郭旭东洗完澡出来，行色匆匆，赶来亲了娇娇一口，就去书房忙了。 由于和国外的公司有时差，有些重要的事，经常需要晚上沟通，唐娇已经习惯了，至少这个家里关了书房的门，其余的空间还是以生活为主，郭旭东并没有把家也当成办公室的一部分。 仔细想一想，在这个家里，在郭旭东这人身上，她没有半点不满意的，非要挑个毛病，就是他对父母不够关心，可人家也在改了。 既然连年龄都不是问题，唐娇觉得她没有不能嫁给郭旭东的顾虑，只要她愿意，只要他也愿意，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 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给郭旭东送到书房，正在打电话的人，给了她一记温柔的飞吻，唐娇退出来把门轻轻关上，就去打游戏了。 给游戏角色换装时，看到一条白色的裙子，唐娇放下了手柄，看着穿了白裙子转圈圈的角色，不自觉地想象起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婚纱是大拖尾、鱼尾、短款，要纱裙还是缎子的，一字肩还是抹胸？又或是龙凤褂，要是穿汉服的话，要明制的还是宋制，敬酒穿小礼服还是旗袍，旗袍要什么颜色，传统式样还是新式带旗袍元素的…… 唐娇想着想着，无奈地笑起来，这一切，都要钱呀，她想要风风光光做新娘子，那是要花钱的，花很多钱。 郭旭东从书房出来，要去玄关拿包里的资料，走到客厅，就见电视机屏幕上，游戏角色穿着白裙子转圈圈，而坐在地毯上的娇娇，背靠着沙发一手撑着脑袋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郭旭东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娇娇穿婚纱的幻想，婚纱下的唐娇会美成什么样子，光是想象竟然就有些晕眩，他悄悄退回了书房，关上门让自己冷静一下。 隔着门，隐约能听见客厅里游戏再次启动的声音，郭旭东回到书桌前，打开某视频网站，输入婚礼，出现无数up主上传的婚礼vlog。 他没敢开声音，只是看着画面，顺手又搜索了婚礼需要准备什么的帖子，被零零种种一页都写不满的准备事项震惊了。 有意思的是，最后有人总结了一句：有钱的话，什么都好办。 郭旭东又查了网友总结的各种档次和各种形式的婚礼预算，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应该能满足娇娇对于婚礼的想象。 然而这一切，曾经迫切想要结婚的他，当初根本就没关心过。 眼下的问题在于，唐娇说过，她并不想这么年轻就结婚，即便只是生活里和法律上多了一种身份，不说出去不告诉别人，不会有谁知道，她完全可以不戴婚戒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但身份改变就是改变了，骗得了全世界，骗不了自己，单身的自由很珍贵。 郭旭东关掉了网页，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拿资料，和正在打游戏的娇娇闲话几句，若无其事地又回来了。 听见书房门关上，唐娇存档了游戏，起来舒展身体，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晃悠，最后晃到了卧室，在床上打了个滚。 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大学同学和她老公错峰去度假了，在碧海蓝天的马尔代夫。 唐娇忽然想到，她连飞机都还没坐过，她连护照都没有。 她傻傻地一笑：“度蜜月的话，去哪里呢？” 文文这边，收到了娇娇的消息，问她将来想去哪里和林西成度蜜月，还调侃他们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几乎24小时黏在一起，跟度蜜月没什么区别。 林西成催文文睡觉，已经在嘀咕唐娇烦人了，文文笑着问他：“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度蜜月？”林同学突然来了兴致，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伸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世界地图，“去哪里好呢，你喜欢哪个洲？” “我们从西向东，绕地球一周行吗。”文文说，“将来每年去一个地方，从西往东走，不想去的地方就跳过，继续往东挑选地方，等我们年纪大了，差不多能走到国内，以后老了，有大把的时间，能好好看看我们国家的山山水水。” 林西成笑道：“国外这么算行，国内还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飞机高铁大部分地区周末就能来回，就算山山水水留到年纪大了还爬得动，你不怕年纪大了吃不动，全中国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想去当地吃最正宗的吗？” 文文一想也是，不趁着年轻去尝遍中华美食，老了可就吃不动了。 林西成说：“等你研究生毕业，工作落实了，我们争取每年一次境外游，国内的话说走就走，想吃什么了，就去当地吃。” 文文说：“那要好好赚钱才行，不然你只能吃我做的了……” 这样的玩笑，伴随着对各地美食的幻想，文文渐渐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静谧的深夜，林西成的笑容散去，取而代之是满眼的担忧。 明天见检察官，文文会被问什么，检察官的态度会是什么样，会相信文文的陈述吗，会不会一遍遍地问她，什么是抑郁症，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抑郁症究竟是不是精神病…… 林西成轻轻吻了文文的额头：“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自由的。” 第324章 聪明的汪阿姨 翌日一早，林西成准备了文文爱吃的早餐，文文和徐医生通了个电话，明白为难的时候，该如何调节情绪后，他们就出发了。 与此同时，也是新康里动员签拆迁同意书的第一天，居委会的老年活动室器材桌椅都拆了，摆满折叠凳，昨天都通知到了，下午要开动员大会。 动员住户签拆迁同意书，是整个动迁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达不到80%的同意率，整个项目就无法启动，时间拖得越久，损失越大，于是相应的，会有奖励措施，鼓励住户尽早签同意书。 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和围观了十年拆迁的居民，都是老法师，大家见招拆招，居民能想到的，拆迁办也能想到，反之亦然。 今天下午的动员大会，基本就是一场关于签同意书奖励金额的砍价会，类似的会议之后还会有无数个。 去检.察院的路上，林西成对文文说：“听我妈的意思，大家打算讨价还价后，能签就签了。比其他弄堂又多住了十年，邻居们真的住够了，有能力自己改善生活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住几十年。最后一次翻身机会，要是黄掉了，那是都要昏过去，不论如何，要先让项目启动起来。” 文文说：“上次说邻居们要求换评估机构，拆迁办的人怎么说。” 林西成笑道：“都是老狐狸，说了，项目启动了才谈得上评估机构，项目不启动，他们没资格也没钱去找评估机构。” 文文感慨：“弄堂里现在一定很热闹。” “我妈说，她看到拆迁办的人拿西洋参泡茶喝，这才没几天啊，也是蛮辛苦的。”林西成说着，把车开到昨晚查好的检.察院附近可以停车的地方，随后和文文步行而来。 无关人员陪同范围有限，后面的事都要文文自己应付，互相拥抱了一下后，文文带着准备好的材料进去了。 林西成找了个不影响其他人的地方呆着，刚坐下，就收到妈妈的消息。 裴厚德竟然一清早就去坐在拆迁办门口了，估计是要等女儿，妈妈问他文文什么时候去签同意书，他们可以打个配合，好把裴厚德弄走。 林西成早就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告诉妈妈自己才是那栋房子的主人，和妈妈商量好时间，下午动员大会前半个小时，让她想办法把裴厚德支开。 林西成很轻地给妈妈发语音：“你不要自己出面，不然他肯定知道是你故意搞事情。” 汪美丽问儿子：“你们还在睡觉吗，怎么这么轻，我吵醒文文了是吧？” 林西成说：“我在检.察院，文文被传唤来了解案情，晚上再跟你说。” 听说文文又去弄案子，汪美丽长长叹了口气，姚玉芬结账了一袋苹果走出水果店，问她：“怎么样，文文什么时候来签同意书？” 汪美丽说：“她现在去检.察院了，小姑娘真是可怜，这个事情怎么要搞这么久的。” 姚玉芬叹道：“我们就想想，张春不在，动迁的事文文自己能做主，也是件好事，讲不定判下来不要坐牢，马上放掉了，文文的苦日子又来了。” 汪美丽正要说什么，后面有邻居跟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下午的事，还有人家到现在都没决定，是拿房子还是拿钱，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回去了。 这一边，检察人员在再次询问了事发当日的情况后，针对之前嫌疑人的陈述，向文文确认一些她的自身情况。 张春提到的，她二十三年来为女儿的教育付出，这些事都得到了文文的认可，她甚至带来了自己的各种资格证书、等级证书。 检察人员核对确认后，问她：“你是想证明，你妈妈曾经对你很好？” 文文摇头：“我是想证明，我很优秀，我很正常，我不是传统概念里的精神病患者，我可以读书也可以工作，而我的主治医生判断过，我的病症不是现在才有，从轻度到重度，至少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抑郁症患者。这一切，都是我的家庭，我的父母造成的。” 两位检察人员互相看了眼，文文稍稍冷静后，询问：“我可以继续说吗？” 得到同意，文文放缓了语速，平和地向检察人员告知，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病症，并如何就医、如何治疗，这一切都和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妈妈从没有重视过她的精神卫生，从没提过要带女儿去就医。 “这是我大学毕业的体检报告，这是我离开家之前，由于低血糖昏倒就医时的体重记录，不到三个月，我瘦了10斤。”文文平和地说着，“离开家后，在朋友的照顾下，我现在就快恢复到大学毕业时的体重，而之前一下子瘦那么多，因为那段日子里，我妈逼迫我相亲，逼迫我从事我不想做的工作，限制我的自由，导致我重度抑郁之下，长期无法进食和呕吐。” 检察人员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现在是恢复了吗？” 文文说：“我还需要继续服用抗抑郁药，但我的状态很好，当天我是在工作单位外被我妈强行带走，琴行的同事都能证明，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很正常。” 文文心里明白，案子即便到了检.察院，也可以最终因证据不足等原因不起诉，那天林西成如果没报警，只是自己想办法找到她并把她救下来，甚至可以看做是一场家庭纠纷，她们毕竟是亲母女。 恰恰由于在国庆前一天，而林西成最先报了警，执法记录仪清晰地拍到了当时的场景，伤痕累累被捆.绑的人从车子里摔出来，已经奄奄一息。 文文的态度，坚定地站在法律立场，期待法律给予母亲应有的惩罚，她只是希望可以有人严肃地告诉妈妈，她错了。 这是她的诉求，但她不期待结果，就算坐十年二十年大牢，妈妈也不会被“改造”，更何况最后可能只是几个月，甚至被缓刑，她不奢求妈妈的道歉和忏悔，那不可能，也不现实。 询问结束后，检察人员送文文出来，提醒她当心身体、好好休息，之后有任何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林西成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文文走向他时，脸上带着微笑，他看得出来，这笑容一点也不刻意，绝不是装的。 “还好吗？”林西成问。 “没有人为难我，检察人员什么人没见过，我妈是讲真话还是撒谎，他们肯定能判断，但是不能主观判断，必须要依据事实呀。”文文轻松地说，“我没有卖惨装可怜，我只是告诉他们我的经历和诉求，法律是公正的。” 林西成定了心，牵着文文的手离开了检.察院，到了车里，便和妈妈打电话，汪美丽要求和文文通话，温柔地问她好不好，有没有被吓到。 “你爸爸一清早就去拆迁办门口坐着了。”汪美丽叹气说，“他是在等你吧，文文，你要是不想被他干扰，我们想办法把他弄走。” 文文很干脆地说：“我不想见他，汪阿姨，那就麻烦你了。” 然而挂了电话，汪美丽一时半刻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把裴厚德骗走，想去找姚玉芬商量，刚好碰见裴厚德匆匆忙忙跑回家，估摸着是上厕所，很快就带着水壶和吃的又跑出去了。 聪聪妈拎着煤球炉出来，也刚好看见这光景，叹气道：“那天不是给他端了一碗饭吗，他把碗还给我的时候，还送了一袋甜橙，你说他坏吧，也没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你说他好人吧，看看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汪美丽看着聪聪家的煤球炉，心生一计，和聪聪妈说笑了几句后，就回家去了。 林西成接到妈妈电话时，还觉得不太可行，但做好了准备，把车开到新康里附近，随时等妈妈消息。 到了中午，文文下车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和咖啡，两个人坐在车里等候指令，被林西成自嘲，好像港剧警匪片里办案盯梢的阿sir。 裴厚德这边，也是准备了干粮，跟单位请了病假，要死守女儿，除非自己能全程参与财产分配，不然坚决阻挠女儿签字。 但这么守着是辛苦的，还要饱受邻居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太阳晒不到的时候，风已经开始冷了，这会儿他刚起身准备把凳子挪到太阳底下，门房阿福带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来找他。 “我们是煤气公司的，上门做个检查。”工作人员出示工作证，态度冷冰冰的，要求裴厚德去开门，配合他们的工作。 “什么意思，我们家煤气没问题。”裴厚德说，“不用检查，你们走吧。” “老师傅帮帮忙，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保障用户安全。”工作人员没有明说，其实是接到举.报，投诉裴家偷煤气。 巧的是，裴家搬回来后，几乎没人开火，也就洗澡用一下淋浴器，每个月的字数的确不像正常人家的用量，汪美丽娘家有亲戚在煤气公司上班，稍微打个招呼，人家今天就来查了。 裴厚德很恼火，但僵持下去很难看，只能跟着他们往家走，一路走还不忘一路回头看前后门有没有女儿的身影。 然而此刻，林西成的车，已经到弄堂外，接到妈妈的消息，他就进来了。 签同意书很简单，念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林西成事先约好了，人家巴不得住户主动来签，早早就等待了，也给下午的动员大会打了气。 林西成要求他们家的签约进程全部保密，工作人员也答应了，煤气公司的人还没走，林西成已经离开了。 大中午的，普通人家都在吃饭或休息，弄堂里没什么人，他来去匆匆，迅速办妥，就算碰到熟人打个招呼，也没什么稀奇。 等裴厚德紧赶慢赶地回来，拆迁办的人已经要去老年活动室准备开动员大会，他继续干坐着，死等女儿回来。 林西成回到车里，笑着说：“我妈真能搞事情，她怎么想到的。” 文文说：“碰到熟人吗？” 林西成点头：“可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出现不是很正常吗，弄堂里的人又不知道我们在一起。” 他们说着，就把车开远了，林西成问文文：“如果告诉你爸爸，你会分他三分之一，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文文苦笑：“三分之一怎么够，据说和我妈四六开，没我什么事的。我们还要做好准备，给了钱之后，他还继续来纠.缠，不过他比我妈妈好对付，骨子里还是很懦弱的。” 上午才控诉了生母，这会儿又说父亲的不是，林西成觉得对文文太残忍了，于是岔开话题：“唐娇来消息了吗，结婚的事怎么样了？” 文文低头看手机，微信里安安静静，她说：“娇娇可能很忙。” 第325章 向男孩子求婚 她一抬头，就看见路边商铺前熟悉的身影，欢喜地说：“是姚姚哥哥。” 林西成看过去，果然是，唐姚派件到这里，这一排商铺他都熟悉，正在和人家聊天。 车停到路边，放下窗，文文高兴地喊：“姚姚哥哥。” 唐姚转身见是他们，也很开心，和商铺老板打了个招呼，就过来了。 “午饭吃了吗，前面有一家米粉店味道蛮好的，我带你们去吃。”唐姚说着，低下头看驾驶位的林西成，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文文轻声说：“来签同意书，姚姚哥哥，下午的动员大会，你不去吗？” 唐姚不在乎：“我妈去就行了，他们签我就签。” 林西成提醒道：“你们要分开算清楚，别亏了钱，不用跟他们客气。” 唐姚点头：“我晓得，走吧，我们去吃米粉。” 林西成却说：“今天起得很早，上午还去了一趟检.察院，文文要回去休息一下了，她晚上还上班。” 背对着林西成，文文向唐姚对口型“想吃米粉”，奈何家里有人管得紧，她只是教钢琴而已，好像每天要去做重体力劳动一样。 唐姚如今再看文文，眼神里已是和自家娇娇差不多的目光，自然那个混世魔王不用他来心疼怜惜，看文文的模样终究是很温柔的。 “早点回去休息，辛苦了。”唐姚说，“下次中午你们直接过来，我带你们去吃那家的米粉。” 文文没法子，叮嘱唐姚注意安全，要按时吃饭，便是道别了。 车子往家的方向去，林西成感受到身边不怎么乐意的气息，看了眼，果然嘴巴噘得老高，他忍不住笑道：“这么馋，唐姚一碗米粉就能把你骗走。” 文文别过脸，她才不跟醋缸一般见识，刚好唐娇发来消息，娇娇总算有时间吃午饭摸一下手机了。 “因为采购部拿回扣的事，她们部门受牵连，最近总监直接过问底下的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文文念着消息，对林西成说，“在公司里上班真不容易，压力太大了，你们真的很厉害。” 林西成说：“任何工作都有压力，谁都不容易的，但其实也很容易，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我以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承担着部门所有人的命运，简直可笑。” 此时唐娇又发来消息，问今晚能不能练钢琴，文文让她直接来琴行，还要商量下个月演奏会的事。 “你问她，结婚的事想好了吗？”林西成在边上说。 “你怎么这么八卦……”话虽如此，文文还是问了。 正大口往肚子里塞午饭的人，看到消息放下了筷子，双手打字，可是却写了删，删了又写，目光再次瞥到文文的话上，看到“演奏会”三个字。 唐娇忽然灵光一闪，迅速给文文发消息，一面打字，笑容就灿烂起来了。 文文很惊讶，复述给林西成听：“唐娇问我，能不能在演奏会上，安排她向郭旭东求婚。” 林西成问：“她求婚，女孩子向男孩子求婚？” 文文反问道：“很奇怪吗，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向男孩子求婚？” 林西成说：“不是奇怪，也不是不行，但我想象中，唐娇该是个被捧在手心里，全世界围着她转，郭旭东给她打造一个梦幻的婚礼，包括求婚也很花心思的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文文还真明白，其实她也这么想，她觉得娇娇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会有最浪漫的求婚，但现在，唐娇却希望，在郭旭东四十岁之前，完成他的人生愿望。 林西成严肃地说：“告诉她，结婚是很重要的事，谈恋爱和组建家庭是完全不一样的，叫她别冲动，一定一定要想清楚。” 第326章 决定和郭旭东结婚 “昨天我也说了很多道理，但是今天早上和徐医生通电话，我突然想通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普世真理吗？”文文没有给唐娇发消息，反而问林西成。 突然上升到哲学层面，学霸林同学也是要面子的，稍作思考后说：“的确，不能做的事，法律和道德都有约束，那除此之外，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标准之下。我们要求唐娇谨慎考虑结婚，浇灭她满腔热情，兴许就会让她错过一辈子的幸福。” 文文很高兴林西成能理解自己，说道：“就算这段婚姻最后不幸福，至少一开始是美好的，如果我们都觉得郭旭东是个坏人，那一定要提醒和阻拦娇娇的冲动。既然郭旭东是好人，我们都不怀疑，就不要用条条框框束缚娇娇的手脚。” 林西成问：“今早徐医生对你说什么了？” 娇娇说：“徐医生说，当我紧张惶恐的时候，努力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没什么理论性标准式的言语，每个人都有独.立的精神世界。” 林西成感慨：“怪不得，和徐医生打电话后，你一下子精神了很多。” 文文晃了晃手机：“那我就答应娇娇啦，争取在演奏会上，给她安排一个向郭总监求婚的环节。” 因为这件事，唐娇瞬间满血复活，吃了饭又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瓶能量饮料，打起精神应付下午的工作。 下午最忙的时候，前辈被叫走了，唐娇都没顾得上看她一眼，聚精会神地校对文件，终于忙完喝水时，发现对面人不在。 “我们主管很可能升经理。”边上的同事滑过来，轻声道，“我们要有个新主管了，唐娇，你不试试看吗？” “我？”唐娇连连摇头，“我怎么可能，我到银河都没满一年。” “对哦……”同事才想起来，总有错觉和唐娇共事很久了，然后她婉转地表达了，并不希望唐娇对面的前辈做主管，说她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又不爱和人沟通，觉得以后日子会不好过。 唐娇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觉得，这样的上司没什么不好，该是甲做的事她就不会去差遣乙，大家都公平。 那之后，各忙各的，直到下班时间，唐娇才和前辈碰上面，她们一起走去地铁，前辈很大方地问，大家是不是都在猜，她要升主管了。 论年资论工作能力，唐娇觉得这都是最好的安排，她很希望前辈能成为上司。 然而前辈却说，她已经明确拒绝了。 唐娇很诧异：“为什么，我觉得你完全有资格胜任呀。” 前辈一脸幸福地笑着：“我们在备孕了，我不想升职后却做不好，反过来自己压力也很大。” 唐娇想了想，问道：“是你为了孩子和家庭，牺牲自己的事业吗？” 前辈摇头：“这不是牺牲，生孩子这件事本来就只能我来做，接下来一两年，我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会接受新的考验，总要做出个选择吧。我可没打算放弃事业，怀孕后，只要身体允许，我会一直来上班的，之后休个产假我就回来，银河的产休福利可好了。” 唐娇还是觉得可惜，认为前辈完全可以接受升职，反正怎么都要一两年后，不是说怀马上就会怀上的。 然而前辈说，她有信心怀孕后还能做好现在的工作，但没信心面对升职的压力，错过这次机会的确很可惜，但若能顺利度过孕期，生下健康的孩子，也是值得的。 他们在地铁站分手，唐娇一路被人潮挤上挤下，光是找把手就费尽心思，都没工夫思考，直到上了地面，往琴行走时，才又想了想前辈的话。 刚好郭旭东打来电话，唐娇说去接文文下班一起吃饭，不用他接，郭旭东让她好好玩，继续去忙他的工作了。 放下手机，从身后走过一家三口，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牵着三四年级模样的小朋友，一家人说说笑笑，把孩子送进辅导班后，夫妻俩手牵手去对面的超市逛了。 唐娇兴冲冲地跑进琴行，租了一间琴房，认认真真地练习弹奏，其实她到现在依旧不懂任何乐理知识，连五线谱都看不太明白，是在文文的教导下硬弹的，如今左右手已经能合上，弹得也算有模有样。 但文文说她感情处理得不好，仅仅是弹下来而已，强弱和技巧可以指导她，感情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来领悟，让她有时间，再把那部剧场版好好看一遍，来感受一下，郭先生少年时的情怀。 至于能不能让唐娇在演奏会上求婚，老板表示，需要得到家长的同意，并且只能安排在最后。 这天晚上回去后，连着几天，文文逐一给报名参加演奏会的家长打电话，征求他们的意见，让她高兴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大家都是祝福的。 林西成说，他们可以出钱，在散场时，给每位观众发一盒巧克力当做礼物，感谢大家的包容，也算作是对唐娇的支持。 文文高兴极了，两个人一拍即合，跑去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巧克力和糖果来试吃，虽然吃到林西成两眼发直，但想到将来自己结婚时，不用再经历挑选喜糖这一环节，也算值得了。 而林西成去银河终面的那天，为了庆祝儿子找到新工作，汪美丽来这边烧饭，叫老公下了班也直接过来。 一进门，汪美丽就发现儿子的冰箱摆到客厅来了，问文文怎么回事，再走进厨房，立刻呆住了。 “这是我的冰箱？”汪美丽欣喜若狂，急急忙忙把买的菜放在灶台上，给了大冰箱一个拥抱，到处摸了又摸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文文再给介绍了其他新家电后，就帮着摘菜打下手，等林西成回来，就能吃上午饭。 汪美丽说着新康里的事，同意书签约已经过70%了，大家还是很积极配合的，毕竟盼了一辈子，最后的机会再不把握，可能到死也住不上大房子。 “你爸爸坚持了几天，就放弃了，身体哪里吃得消啊。”汪美丽叹气道，“今天早上，倒是看到他买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蛮可怜的。” 文文问：“那个阿姨，没再来过？” 汪美丽点头：“没有，再也没来过。” 此时有快递上门，文文去接了，是一大箱的巧克力，她拆了一盒给汪阿姨尝尝，是她和林西成一致觉得好吃的。 “买这么多干什么？”汪美丽好奇地问。 文文解释了原因，把汪美丽乐坏了，缠着文文能不能给她安排个角落里的位置，她就偷偷地看，不让娇娇发现她。 可惜票子都卖完了，文文直言不能再给老板添麻烦，那天她也要配合其他同事一起让演奏会顺利举行，无暇照顾汪阿姨，但是林西成会拍录像，一定不会让汪阿姨错过精彩瞬间。 汪美丽兴奋地问：“我可以告诉她妈妈吗？” 文文说：“娇娇今晚回去吃饭，她自己会说的，明天姚阿姨就会来找你说吧。” 汪美丽很开心，帮忙把巧克力都拿出来，检查包装清点份数，高兴地跟自己要嫁女儿一样，还嘀咕着要不要给小姑娘包个红包。 这一边，知道女儿要回家吃饭，姚玉芬也从一早开始忙，准备了很多娇娇爱吃的菜，让唐姚也早些回来，唐娇还对哥哥说，可以带小许一起来吃饭。 但许沁今天学校有课，本就不来快递站上班，没必要再大老远折腾人家过来，再说他们还没打算正式见彼此的父母，只想轻轻松松谈个恋爱。 唐姚倒是很给妹妹面子，知道唐娇下班了，就也放下工作，开着电瓶车来地铁口等她，把妹妹接回了家。 自从女儿搬出去住，儿子去守仓库，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以前转不开的家，竟然变得空荡荡，冰箱里的雪糕也没人吃了，买的酸奶，到过期了还没吃完。 又能听见兄妹两个吵架的动静，姚玉芬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地听着，一点也不觉得烦。 邻居来厨房烧饭，也笑道：“两个小家伙一走，冷清得嘞，现在早上看不到娇娇每天急急忙忙去上班，真是没劲啊。” 姚玉芬说：“马上大家都搬走了，楼房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早点习惯也好。” 邻居看了看狭小的厨房，和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房顶，叹了一声：“真的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搬走的好，我们都老了，也该享享福。” 之后一家四口吃饭，提起这话题，唐娇吸着手指剥小龙虾，一面说：“不会不习惯的，两天你就习惯了，不用倒痰盂罐马桶的日子多舒服。” 唐志明嗔道：“在吃饭，说点别的。” 唐娇便抽了纸巾擦手，看看爸爸看看妈妈，殷勤地给唐姚夹了个红烧鸭腿。 “干嘛？”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并不会因为分开生活而减弱，唐姚打量妹妹，“有话就说。” 唐娇清了清嗓子：“爸爸妈妈，我决定和郭旭东结婚了。” 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里头隔间电视机上的美食节目，嘉宾在发出夸张的赞叹。 姚玉芬紧张地问女儿：“娇娇，你、你是不是有了？” 唐娇自己都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第327章 上辈子拯救了银河 姚玉芬再三确认女儿没有怀孕后，稍稍松了口气，但见老公和儿子都看起来不太开心，她一时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唐姚说：“怎么是你自己回来讲，郭旭东呢？” 见哥哥真把自己当舅老爷挑剔妹夫的不是，唐娇心里是不爽的，但耐着性子说：“他还不知道，因为是我想向他求婚，要给他一个惊喜。” 姚玉芬说：“人家不都是男小孩跟小姑娘求婚的吗？” 唐娇满不在乎：“人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给郭旭东惊喜，当然要我来求婚。” 唐姚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问妹妹：“你确定郭旭东愿意和你结婚吗，网上那种求婚翻车的视频你看过吗，多尴尬知道吗，你不要自我感动好吧，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不确定，难道你比我更确定吗？”唐娇不耐烦了，“我当然知道他想跟我结婚的，我们很早就谈过结婚的问题，是我说我觉得自己太小了，想多潇洒两年。” 姚玉芬赶紧劝和：“你们不要吵，两个人好好说。” 唐姚说不出来的不高兴，自顾自啃鸭腿，不搭讪妹妹了。 唐娇看了眼爸爸妈妈，笑着问：“所以，你们不同意吗？” 姚玉芬看向丈夫：“老公，你怎么想呢？” 唐志明喝了口老酒，掰开一只大闸蟹，把满黄的蟹盖递给女儿，温和地笑道：“爸爸支持你，但有件事你要清楚，我们家现在没钱了，动迁款下来之前，你要是结婚的话，我和你妈妈手头就几万块钱应急的，摆酒水啊给你准备嫁妆啊，完全不够。” 姚玉芬说：“是呀，就算酒水小郭家来，爸爸妈妈总归要给你办嫁妆吧，你们新房里至少家具要换一套，你的金银首饰啊，家用电器还有现金红包，这个我们本来是有准备的呀，你现在这么突然，妈妈借都没地方借，你舅舅姨妈把老本都借给我们了。” 唐娇说：“我知道呀，拿给某人做生意去了嘛。” 唐姚闻言，立刻伸手夺走妹妹手里的蟹盖，一口吞掉，唐娇气得直跺脚，唐志明赶紧又给女儿掰了一个。 姚玉芬嗔道：“你就盯着这件事不放了，你哥哥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不还，这次动迁款下来，会给你算清楚的。” 唐娇说：“我开玩笑的啦，我就是想，先把证领了，让他开心开心，等家里房子和钱都落实了，我们再摆酒席。” 只听哥哥幽幽道：“万一有小孩了呢，然后再等一年，万一你生完孩子很胖，又要等你减肥，一年年等下去，到后面估计就不办了。” 一家人瞪着他，唐姚只能改口：“我瞎讲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了。” 姚玉芬给儿子夹了一块藕饼：“你管你吃，别惹妹妹生气。” 唐娇心满意足地吃掉爸爸新剥的蟹盖，嘴上还有蟹膏粘粘的，说道：“郭旭东家里装修都很新，家具也不用换的，没有其他女人去住过，你换新家具还有甲醛呢，对身体不好。我和他如果真要结婚办婚礼，那就是拍拍照摆酒席，家里贴点大红喜字就行了，我觉得还蛮好弄的。” 姚玉芬说：“你不懂的，真的搞起来，你就晓得了，这也要买那也要买，你以为一家人过日子那么简单的吗？小郭家里的长辈亲戚，我们这边的亲戚，都要挨家挨户去送请帖问候的呀，一辈子就一趟的事，小青年规矩不能不懂。” 唐娇听得心里发毛了，摇头说：“还是别搞了，我们就领个证吧，其实我本来想，我要是从新康里嫁出去，你们能回点红包。” 姚玉芬一个激灵，对老公说：“是啊，我忘记这个事了，等搬走了再请他们，都不晓得联不联系得上。” 唐志明嗔道：“不要这么小气，惦记人家那点钱。” 姚玉芬说：“话不是这么讲的，大家平时又不欠来欠去，结婚给红包，就是一起出力，帮小孩子新家庭起步的，哦，轮到我们家女儿了，就不要啦？我也不贪心的，将来唐姚结婚，就算请他们来吃酒，我也不收红包，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唐志明拿妻子没办法，但说：“可我们现在，拿什么给女儿买嫁妆，金器总要买几样吧。” 姚玉芬顿时没话说了，手头应急的几万块，别说买金器，光是亲戚里走一圈，去登门拜访送请帖，买买烟酒都够呛的。 唐娇说：“所以嘛，算了，那些红包不收回来也无所谓的，以后开开心心办婚礼多好。” 唐姚冷冷地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来得及吗，马上项目正式启动，估价、签约、交钥匙，我们最快年底就能走了，十月份马上结束了，你现在订得到酒店吗？” 唐娇抿着唇，懵了半天回过神：“我又没说要结婚。” 唐姚发现自己态度不好，缓和了几分，说：“我的意思是，不要担心钱，你想办的话，我明天就拿钱回来。” 姚玉芬问儿子：“你哪里来的钱啊，不是都一起拿去付首付了吗？” 唐姚咬开螃蟹腿说：“买的一些基金什么退出来就行了，十几二十万吧。” 唐娇惊讶于哥哥有这么多钱，但她更开心的是，爸爸妈妈都支持她。 虽然看得出来，两位男同胞有点舍不得，可结婚是好事，现在舍不得，以后看到自己过得幸福，他们就能开心了。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唐姚并没有那么多钱，他手头可流动的钱，全都给爸妈拿去凑首付，剩下的快递站里的钱，是绝不可以动的。 这天夜里送妹妹去地铁站后，他就开着电瓶车，来了林西成家。 看到客厅里堆成山的巧克力，才知道小伙伴们早就晓得这件事，不免有些生气，竟然把他排除在外。 但文文笑着递过演奏会的票子，她可是从一开始，就把唐姚算进去的，连小许的票都买了。 “这还差不多，还是文文好。”唐姚小心地收好了票子，定了定心说，“林西成，你手头还有钱吗？” 林西成点头，问道：“快递站里要周转吗，要多少？” 唐姚说：“快递站里没事，有许沁在，那个……唐娇很可能赶在年前结婚，但是家里现在没什么钱，一点嫁妆都拿不出来，所以想问你调一些，动迁款下来，我马上就还给你。” 林西成一转头，就见文文哭了，唐姚紧张地说：“文文，你怎么了？” 文文摇头，可眼泪却止不住，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林西成笑道：“没事，你为了妹妹来开口，文文感动了。唐娇也是我妹妹，我肯定帮忙，明天去银行转出来后，直接转到你账号上，你给我个账号。” 唐姚很感激：“先等等，万一她求婚失败，或者不打算这么急办婚礼，没必要浪费利息的。我先跟你开个口，心里有准备，但是别告诉唐娇，她死要面子，要是知道我借钱给她结婚，要翻脸的。” 这会儿，文文平静下来了，又回到桌边，唐姚请她一起保密，文文答应了，说着说着又感动起来，吓得唐姚不敢久留，要回去了。 两人一起送他下楼，再三叮嘱慢点开车，到了快递站发个消息来，目送唐姚离去后，林西成才把文文抱在怀里，笑话她：“你看你，把唐姚都吓跑了。” 文文哽咽着：“有哥哥真好，娇娇怎么那么有福气。” 林西成说：“她的福气何止是哥哥，她爸妈、你、我，还有郭旭东，她上辈子很可能拯救了银河。” 提起银河，林西成终面见过白纪川后，很快就收到了正式offer，已经过了体检，之后有两次入职培训，因为他不是新人，只要了解学习一下银河的规章制度和企业文化就可以，11月的第一个周一就要上班了。 大家的生活和事业，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但目前为止，文文这边，检.察院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还有半个多月，检.察院很可能退回公.安机关再查，也可能决定不起诉。 但若起诉，到法院受理开庭又会是一个需要等待的过程，快则快，慢的话，恐怕妈妈拘留的时间，都够抵扣刑期了。 这也就意味着，文文无法进入一个彻底安定的状态，一旦想起来，情绪就会受到打击，就算她能自我开解安慰，计算林西成细心呵护，妈妈始终是她挥不去的噩梦。 因此，她的抗抑郁药还不能停。 回家后，林西成就倒了热水，按时给文文服药，睡前陪她一起看剧，就算刚刚的事值得开心，太过激烈的情绪起伏对文文也不好，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夜渐深，许沁赶上了最后的地铁回到快递站，今天室友打工回来，带了几盒榴莲分给大家，许沁知道唐姚喜欢，在大家的“嘘声”里，赶在宿舍大门上锁前，跑出来了。 快递站里亮着灯，但门锁了，她拿钥匙开门，再上锁后才往里走。 可是没走几步，就闻到烟味，许沁一紧张，抓起边上的灭火器就冲进来。 却见是唐姚一个人在仓库前抽烟，她恼火地质问：“你怎么抽烟，这里禁明火的，你自己不守规矩吗？” 唐姚回过神，赶紧掐掉，见许沁伸手，老老实实把刚买的打火机和只抽了一根的那包烟上交了。 “对不起……” “反正是你的生意，你不在乎，我也无所谓。” 许沁拿着东西出去扔，唐姚一路跟到门口，见许沁扔了东西要走，赶紧跑出来把人拉回来。 唐姚态度很诚恳，连声道歉：“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明亮的灯光下，许沁看清了唐姚的脸，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她顿时心软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家里出事了吗，还是站里？” 唐姚揉搓了一下脸，笑起来：“没事……是好事，我妹妹要结婚了。” 第328章 因为爱情 许沁也很惊讶：“这么快，我记得他们在一起好像才没多久。” 唐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妹妹的心意，嘴上说着想不通妹妹竟然可以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但手里捧着许沁这么晚特地给他送来的榴莲，心里好像又明白了。 “这么晚了，宿舍锁门了吧。” “我出来就锁了。” 唐姚想了想，附近的小旅馆他不敢让许沁去住，好的酒店许沁也不肯浪费钱，灵机一动说：“去我家吧，我妹妹房间空着，虽然地方很小，但是很干净的。” 许沁拿了一块小小的榴莲自己吃，环顾四周说：“不行，我要在这里看住你，万一你又想不开抽烟了或是喝酒了，出事怎么办？” 唐姚立马保证，绝不会再犯第二次，快递站里一定严格禁烟、禁酒、禁明火。 许沁微微握了拳头，说：“你送我过去，这里不就没人在了？” 唐姚觉得有道理，便又想到一个办法：“我让我爸爸过来接你。” 许沁失望地说：“我还是回学校吧，登记一下能进去的，顶多被宿管科老师骂两句。” 看到女朋友眼底的失望，唐姚脑子里的筋终于抻起来了，急急忙忙拦下说：“还有一张折叠床，我给你放在办公室，今晚、今晚就睡这里吧。” 许沁背过身子偷笑，接着毫不客气地往办公室走，唐姚跟来一顿收拾，好在搬来的时候，妈妈怕他晚上冷，硬是让多带了几条被子，这下垫的盖的都有了。 唐姚找出一件干净的工作服，强调是他妈给洗干净的还没穿过，叠成四四方方给许沁当枕头，说道：“将就一下，下次我给你准备全套东西。” 许沁忍着笑说：“可不是天天都有榴莲吃的，哪有那么美的事。” 唐姚这会儿可不傻了，说：“香蕉苹果都行啊，我全喜欢。” 许沁催他去把剩余的榴莲吃了，坐到外面来陪他一起，唐姚让给她吃，许沁只是咬了一小口，托着脸颊看他吃。 空气里还弥散着榴莲的气息，唐姚已经吃饱了，几个榴莲核孤零零地留在盒子里，他坐在躺椅上摸了摸肚皮，许沁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唐姚突然醒过神，要把躺椅让给她。 许沁叫他别动，问道：“郭先生那么好，你还是不放心吗，是不是觉得年龄差太大了？” “有一点吧，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唐姚说，“但不管她跟谁结婚，我大概都会很浮躁，我很喜欢我妹妹，从小就喜欢她，她是老天给我们家的宝物。” 许沁羡慕不已：“世界上，真的有你这么好的哥哥吗？” 唐姚笑道：“至少我是好哥哥，但在我小娘娘眼里，她哥哥肯定不是个东西。” 许沁也知道唐家的麻烦，唐姚的大姑妈小姑妈很难缠，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并没有影响这对双胞胎的相亲相爱，和唐娇仅有的几次见面，许沁都能感受到妹妹同样很在乎哥哥。 唐姚说：“我以前想好，等我妹结婚，我要给她陪嫁一辆车的，但是现在钱都拿去买房子了，一时周转不开，她真的要赶着结婚，我什么都给不了。” 许沁安抚他：“只要心意在，等钱周转开了再买也行呀，难道娇娇嫁给郭先生，就不是你妹妹了吗？” 唐姚看着许沁，坐起来，一脸严肃地说：“我说这些话，会让你反感吗，会不会觉得将来我们的生活里，我也处处想着妹妹，把家里的钱给她花。” 许沁微微一笑，眼底透着飒爽英气：“我会看好你的钱包的，放心。” 唐姚一愣，呆住了。 许沁很笃定地说：“反过来，娇娇是那种，愿意打扰哥哥生活的人吗，你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妹妹，相信我吧。” 唐姚回味了一下榴莲的香甜，再想许沁方才那几句话，是不是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是不是说，有一天，许沁也会嫁给他？ 许沁含笑看着他，眸中的英气化成了柔情：“今天情况特殊，你抽烟的事就不计较了，不然下次要全站开会，你要写检讨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来。” 唐姚憨笑：“不至于吧，我好歹是老板诶……” 许沁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为了好好安慰你嫁妹妹的失落，今晚可以反过来给你个小鼓励。” 唐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的人就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恬静的微笑，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的皮肤清透干净，平日里也很少化妆，但从不是清汤挂面，清爽利落的短发永远柔软顺服，带着淡淡的清香，有她出现的地方，一定会变得井然有序又整洁。 自从许沁出现，谁来快递站都说这里干净，其他平台的配送员每次来，都会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里是个快递站。 许沁忽然睁开眼，唐姚一紧张，脑子还没转过来，面前的人就凑上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唐姚的心狂跳，下意识地搂过许沁的背脊，主动吻下去。 分开时，女朋友笑得很甜蜜很满足，唐姚能强烈地感受到，他被这个女孩子深深喜欢着，他好像真正意义上地明白了，爱情是什么。 “我去睡啦，你也早点睡。”许沁说着，站了起来，女孩子终究是会害羞的，急急忙忙地跑了。 留下唐姚，摸了摸嘴唇，忽然就嘚瑟起来，靠在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总算能明白妹妹为什么突然那样花痴，费尽心思就为了给郭旭东惊喜，他到底不笨也不傻，只是反应慢一些，到底不会辜负了许沁那么晚送来的榴莲。 唐姚跳起来，走到办公室外，从门缝里说：“晚安，许沁，我喜欢你。” 转眼，已是11月的第一天，刚好是周五，林西成最后一个不用上班的工作日。 天气越来越冷，他和文文又来拘留所给张春送了一批衣服，看守人员告诉他们，张春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但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不配合饮食和休息，所以不批准取保就医。 文文只是表示知道了，什么都没说，之后和林西成去另一个区看房子，在中环出去一点点的地方，有带电梯的小户型。 一套六十来个平方的一室一厅，只要不到三百万，这样还能给妈妈留一部分现金。 他们开车转了转，附近菜场、超市、商场、地铁一应俱全，还有地段医院和二甲医院的门诊部，且都是在步行范围内，衣食住行和就医都能满足。 只可惜他们现在没办法拿房子，但看中了这个地方，之后一定还会有房源，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也是好的。 回家的路上，说起之后买房的事，文文本意是自己名下买了后，待妈妈出狱，就委托律师过户给她，从此两不相干。 但林西成觉得，她妈妈很可能转手就把房子卖了，去做她所谓的投资和生意，万一又失败，落得一无所有，再来纠缠，他们就会很被动。 林西成说：“房子还是要在你名下，给她居住权使用权，她租出去当二房东也行，但产权不能动，这样不论你妈妈怎么折腾，她好歹有个地方能住，你也尽到了赡养义务。” 文文说：“可是这样，钱就算我的，平分就不成立了。” 林西成摇头：“当然成立，一个有过犯罪史，有脑梗疾病史的人，你作为女儿的同时，也是她的监护人。我们还可以去公证一下，在你妈妈去世前，不会动那套房子。事实上，现在这钱已经不是你的了，也不属于你爸爸和妈妈，他们真的要告我们，也是告不了的，既然如此，我们更要掌握主动权。” 文文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我爸呢，只给他钱吗？” 林西成不得不提起更沉重的话，说道：“他们还会离婚吗？” 文文愣住，是啊，爸妈只是签了财产分割协议，他们并没有离婚，而财产分割协议也要在离婚的条件下才生效。 林西成说：“起诉离婚的话，多半会判离，可你爸爸怎么想的，我还真不知道，讲不定你爸爸也不想离婚，他现在一无所有了，冷静下来，也许会想想和你妈的曾经。” 文文苦笑道：“那天为了刺激那个阿姨，我故意说我爸爸喜欢她很可能是喜欢她身上有我妈年轻时的影子，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不然当初他们为什么要结婚。” 此时，汪美丽给儿子发来消息，他们弄堂的签约率超过80%，项目可以正式启动了。 然而目前拆迁办选的评估机构他们不满意，根据规定，是可以由被征收人来协商选择评估机构，所以下次开会的时候，汪美丽希望儿子能帮忙一起来看看。 林西成对文文说：“你搬走那年，我们这片拆掉了第一批老房子，之后陆陆续续开始动，每一年政策都不太一样，最久的一个弄堂，光是签同意书，就签了三个多月，之后评估签约又是三四个月，我们一度以为那里不拆了，前后一年多才搬空掉，我们新康里这次，真的是很配合了。” 第329章 和自己和解，才是真的解脱 文文则提醒道：“协商评估机构什么时候，你能有空吗，刚上班就请假不太好吧。” 林西成无奈地说：“就是，我哪里有空，她是不是习惯我不上班随叫随到了。” 文文眼眸晶亮地看着他：“我可以去啊。” 林西成皱眉头：“可以吗？” 文文说：“帮阿姨们看看数据对比，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成绩也很好。” 林西成坦白说：“我的意思是，你爸爸……” 文文说：“顶多吵一架，只要不是阻挠签约，见个面无所谓。” 林西成劝道：“不如告诉他吧，知道你会平分三份，至少他心里有个底。再说了，交钥匙后你爸住哪里，总要临时给他租个房子，之后就算给了钱不管，给钱之前的日子总要管吧。” 文文才想起这一茬，是啊，没地方给爸爸住的话，怎么让他搬出去，怎么交钥匙。 林西成说：“和他商量一下，事情总要解决的。” 虽然很不情愿，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加上关乎拆迁的种种问题，文文还是答应了。 最后度过一个悠闲的周末，11月的第一个周一，林西成正式到银河入职，文文也独自回来新康里，参加协商选择评估机构的大会。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功课，学习了各种专业用语，虽然拆迁办也安排了相关的工作人员向阿姨爷叔们解释，大家还是比较相信文文。 瘦瘦小小的姑娘，在面对一整排拆迁办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帮叔叔阿姨们问提问时，丝毫不怯场。 她脑筋灵活，会抠字眼，虽然一个个问题追得紧，但拆迁办也总算可以正常输出，毕竟平时同一句话，要跟这些激动的阿姨爷叔们解释五六遍，他们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一上午的会，足足三个多小时的唇枪舌战，中午吃饭休息，下午还要继续。 文文刚走出老年活动室，她家爸爸就从单位赶回来了，这都十一月了，爸爸还跑的满头汗，她有些不忍心，说道：“没吃中饭吧，我们叫个外卖一起吃。” 然而到家后，还没点上外卖，“后勤部”的各位阿姨们，为了感谢文文的帮助，怕她中午没饭吃，纷纷送来各家的食物，拼拼凑凑一大桌，父女俩都吃不完。 可家里一水池的碗筷，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橱柜里都没干净的能用，文文叹了口气，打开热水器洗了两副出来，其他的烧了一大壶开水，浸泡起来。 摆下碗筷，叫了声爸爸吃饭，沙发上的裴厚德灭掉了香烟，并没有动，而是说：“你现在在哪里住，林西成家里吗，你跟他谈朋友了？” 文文自顾自吃起了午饭，她饿坏了，多少日子没像今天说这么多话，她嗓子都冒烟了，记不清哪一家送来的冬瓜虾皮汤，她连喝了两碗。 裴厚德气冲冲跑到餐桌边：“我问你话，裴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文文指了指对面的碗筷：“吃饭吧，你下午还要上班的吧。” 裴厚德恼羞成怒，一耳光打在文文脸上：“你想怎么样，一个人吞掉家里的钱，把我和你妈都丢开是不是？” 这一幕，被来送菜的邻居看到，门外响起喊声：“阿德，打小姑娘干什么，你疯掉啦？” 邻居这一喊，大家都围过来，文文今天可是开会的主力军，下午要决胜负的，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清楚，等着文文帮他们镇场子，哪里好叫裴厚德动手动脚。 铁门没锁，一个人闯进来，就有一帮人闯进来，指责裴厚德夫妻俩不是人，要拉文文去他们家吃饭。 裴厚德吵了几句，奈何寡不敌众，文文在人群中看到汪阿姨，递过眼神，希望汪阿姨把大家带走。 汪美丽会意，便劝说大家回去休息，下午还要继续和拆迁办的人周旋，在一片指责声中，大家终于离开，家里终于安静了。 文文摸了摸脸颊，坐下继续吃东西，裴厚德又回到沙发上抽烟。 “过几天，帮你借套房子，你搬出去吧。”文文说，“房钱我来付，借到动迁款下来，后面要去哪里，借房子还是买房子，你自己决定。” “什么意思？” “家里的钱，一分三，我们各拿一份。” 裴厚德立刻放下手里的香烟，有些不敢相信：“分三份？” 文文说：“你们四六分的时候，根本没算我吧，但是不行，我也要一份，你们不答应，那就全归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呢，要试试吗？” 裴厚德不认识女儿了，眼前这个气势十足、咄咄逼人的小姑娘，是他们家裴雅？ 文文说：“你肯借房子，我就帮你搬家，不然到时候我直接把东西往外扔，除了之后给你钱，我就什么都不管了，给我个账号，我会把钱直接打到你户头上。” 裴厚德恼道：“我怎么知道你给我多还是少？” 文文道：“评估价格会公示的，每家人都一样，我们家面积不会变，差一个煤气灶、淋浴器的钱，也是算得清楚的。” “裴雅，我是你爸爸，你在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 “你要不是我爸爸，你打我一耳光，我反手就送你进派出所了。” 裴厚德噎住，双手握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文文道：“还有件事，本来不该我管的，当我好奇问一句，你们还离婚吗？” 裴厚德恨透了似的说：“当然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文文放下筷子，问爸爸：“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想和我妈离婚是什么时候吗？” 裴厚德愣住：“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 他哆嗦着又拿了一根烟，文文起身去厨房，洗了一只保鲜盒出来，各样菜都夹了一些，盖好放到茶几上：“剩下的我包好放冰箱，你晚上回来不吃的话，也记得处理掉，这个带去单位吃吧，路上慢点走。” 裴厚德看着女儿，哆嗦着又猛抽了一口。 原本文文很想问爸爸，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他有没有哪天觉得自己可怜，有没有哪天想和老婆抗争一下，让女儿过上正常的生活。 但是她放弃了，未来的人生里，有太多能让她幸福的人和事，不需要这几句已经过期的怜悯来疗伤，爸妈的忏悔和道歉，不值钱，只有她自己和自己的和解，才是真正的解脱。 收拾好一切，文文说：“我还要去老年活动室开会，评估机构尽快定下来，才能操作后面的事。房子看好后，我会来告诉你，我会选在离你单位近的地方，方便上下班。” 说完，文文往外走，裴厚德突然站起来，问道：“我再问你一句话。” 文文停下了脚步，放在身前的手，握成了拳头。 裴厚德问道：“你和赵小娟到底说什么了，你到底说了什么？” 文文转身来，冷漠地看着父亲：“我告诉她，她身上有我妈年轻时的影子，我告诉他，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像我妈。” 裴厚德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哆嗦，冲上来又要抽女儿耳光，却被茶几绊倒了，茶几都翻了。 亲生父亲摔倒在地，文文的内心没有半分触动，她悲伤的是自己的冷漠无情，而对于爸爸，已经连怜悯同情都不愿再给了。 即便在老婆面前，被欺压了二十几年不敢反抗，对自己却依然有着父权不可撼动的威严，他可以在恼羞成怒时，随意动手，只有这种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个爸爸。事实上，二十三年来，他不配当父亲，从头到脚都不配。 “过几天，房子租好了，你就搬出去。”文文再次重申，“或者你试试看，我敢不敢一个人拿走一千多万。” 铁门被无情地关上，弄堂里响起邻居热情的招呼，阿姨们夸赞文文厉害，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他们这几天被拆迁办的人搞得脑子都浆糊了，文文今天一来，把关键的几件事都理清楚了。 文文很清醒，没有膨胀，阿姨爷叔们至少在眼下的节骨眼，都是利益至上，而“讲道理”的她可能很快就会和大家产生分歧，今天这事结束后，她就不再参与了。 这个时间，唐娇刚结束上午的工作，匆匆忙忙跑来食堂，想随便买点什么填肚子。 迎面见林西成和他的新同事们从食堂出来，大概是欢迎林西成的加入，大家先简单的聚个餐，唐娇知道投资部最近很忙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搞欢迎会的。 有认识唐娇的人打招呼，唐娇点头笑笑就走开了，林西成也是默契，憋着笑假装不认识，跟随其他同事上楼去。 唐娇见卖汉堡的没人排队，过来点了个套餐，扫码付款后，看到微信上妈妈的消息，姚玉芬告诉女儿，文文被他爸爸打了。 唐娇气得不行，立刻给文文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知道一切安好，才放心咬下第一口汉堡。 文文在电话那头笑道：“我没事，具体的晚上到琴行说，你今天来吧。” 唐娇说：“来啊，还有五天了，我好紧张。” 第330章 第一次演奏 她们的电话很快挂了，文文那边还要谈“大事情”，唐娇能不能多几万块小金库，选好评估机构很重要。 迅速啃完汉堡，回楼上，电梯到达，刚好郭旭东和魏颖要上去，郭旭东大方地拉了一下她的手，迅速打了个招呼后才分开。 一下午忙忙碌碌，偶尔从妈妈那边收到弄堂里开会的消息，唐娇都顾不得看。 终于喘口气，去茶水间泡了一杯枸杞回来，刚坐下，边上的同事就回来了，告诉她：“路过大客户部，里面空荡荡的，都跑出去了吗，没在开会呀。” 唐娇表示不清楚，他们回家不太聊工作，郭旭东算是个工作狂，但至少和自己在一起后，会好好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 当然家里的事，唐娇没对同事说，而下班前，消息灵通的同事们就让她就知道，大客户部的人出差去了。 唐娇猛地想起来，郭旭东这个月头上，有个长差的。 发消息问魏颖为什么郭旭东自己没出差，魏颖很快回复她，郭总下周二走，原计划是这周四走的，现在一些地方派了其他同事去，郭旭东下个礼拜再出发。 唐娇问：临时决定的吗？ 魏颖回答：上个月就安排了，你有什么事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尽量帮你们安排时间。 唐娇赶紧说：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夜里，在琴行见到文文，先检查了一下她有没有被裴厚德打伤，捧着脸蛋左看右看，没什么伤痕，才放下心。 然而裴老师今天，却和大课班的学生家长们商量好了，他们的课程结束后，留堂10分钟，她会给孩子们演奏一曲，在她弹奏之前，会让娇娇弹奏《穿越时空的思念》。 唐娇完全不晓得，吓得蒙住了，被文文推着坐到钢琴前，看着一排排电钢琴后坐着的孩子，还有在门口围观的家长，她十指冰凉，僵硬的动不了。 “如果这样都不行，那天有好几百个家长和孩子，你怎么办呀？”文文鼓励娇娇，“没关系的，就和平时练的一样，你已经弹得很好了。” 她搓了搓娇娇的手，鼓励她要勇敢，并且他们只有10分钟，不能耽误孩子和家长们的时间。 文文下去后，唐娇双手握拳，再缓缓舒展开，努力冲着教室里的孩子们一笑，把手放在了琴键上。 可是看着黑白键，她眼前一片恍惚，没有任何乐理知识，完全靠死记硬背，靠手指肌肉记忆来弹奏的她，很容易瞬间就忘记怎么弹。 中央c……在哪里？ 唐娇抬头看了眼文文，好闺蜜眼底温柔的守护，让她稍稍缓解了紧张，深呼吸后，视线渐渐清晰，双手终于放在了熟悉的位置。 “这么多人，不如去喝杯咖啡？” 耳边忽然响起郭旭东的声音，在那个大风大雨，她裹着垃圾袋走进银河的日子，在一片潮湿烦闷中排队等电梯，郭旭东忽然出现在身后。 “不行，你太老了。”这是唐娇插在郭先生心上的刀。 第一个音符响起，唐娇的眼眶湿润了，忘记了眼前的小朋友们，忘记了教室外他们的爸爸妈妈，进入了她和郭旭东的时空。 曲子很短暂，控制住节奏和速度，不到三分钟就弹完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唐娇怯怯地抬起头，门外有家长率先鼓掌，应该是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可能曾经也喜欢这部动画片。 小朋友们也鼓掌了，他们虽然不懂什么是爱情，但知道好听和不好听。 文文很快上来，为了感谢大家的留堂等待，为孩子和家长们演奏了《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和娇娇的弹奏加起来，刚好10分钟。 孩子们都惊呆了，家长们也是大开眼界，大课班的老师趁机向他们宣传，小朋友们在琴行继续学下去，以后跟裴老师能有优惠。 这都是后话了，文文将来还不知道在哪里工作，她心怀感激地送走学生和家长们后，回到休息室，给了娇娇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弹得好吗？” “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礼拜六一定没问题。” 唐娇早就习惯了文文的高水准演奏，所以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嗲嗲的呜咽着：“万一那天紧张的全忘了怎么办？” 文文说：“你觉得自己不行了，就朝我招招手，我上来带你一起弹。” 唐娇松开怀抱，红着眼睛问：“真的？” 文文“霸气”地拍拍胸口：“放心，有我在。” 第331章 总该有些补偿 然而唐娇还担心一件事，郭旭东特地把周末空出来，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可是连妈妈开刀的日子都能记错的。 “要是他知道的，就没意思了，可能我总是来琴行找你，他猜到什么了吧。”在地铁中转站附近的拉面店吃晚饭，唐娇把追加的牛肉片泡进汤里，担心地说着，“他那么聪明，很可能看出什么了。” 文文饿坏了，今天从早到晚都在耗费脑力，上钢琴课前，她猛灌了一大杯黑咖啡，这会儿血糖告急，大口大口地吸着面条。 唐娇笑道：“你现在吃饭，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么秀气文雅了。” 文文还是有好好咀嚼的，咽下后说：“那时候根本吃不了东西，今天实在是饿了累了，我从早上到晚上一直在说话，耳朵嗡嗡响。” 唐娇愧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晚上还拖你给我上课。” 文文幸福地笑着：“怎么会呢，有人陪我一起吃晚饭，多好啊。” 唐娇问：“你会告诉林西成，今天和你爸发生的事吗？” 文文毫不犹豫：“当然，是他非要叫我跟我爸摊牌，我本来一句话都不想说的，现在我挨了一耳光，他想独善其身吗？” 唐娇小小声说：“让他肉偿吧。” 文文睁大眼睛，慢慢咀嚼泡得入味的牛肉片，觉得这个建议，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唐娇反而有些担心，更小声地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打他一耳光……” 文文一脸我懂的笑，低头继续嗦面条。 吃完结账，两人各付一半，这是早就说好的，文文现在有收入了，经济上可以不再依赖林西成，之前“欠”的一些账，也陆陆续续还起来，林西成也没有客气。 唐娇另买了牛肉片打包，回去给郭旭东下面条，问文文：“林西成吃什么？” 文文不客气地说：“我不喜欢做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没办法，我也要干净的，所以吃饭这个事，工作日就大家各自解决。” 唐娇还记得自己刚到郭旭东家没多久，就被打扫做饭这些家务累到哭着想妈妈，现在她已经能自己联系物业请阿姨来打扫，做饭洗衣服的事，也是两人谁看见了谁做，谁有空谁做，互相配合的很默契。 但更多的，还是郭旭东包容她，就拿做早饭这件事来说，工作日她根本爬不起来，都不用计算郭先生做了几次她做了几次。 她很高兴，自己和文文在适合彼此的不同状态下舒适自由地生活着，文文能说出不喜欢做家务，这本就不容易，除了真正懒惰的人，普通家庭里，很少有女性会面对这个现实并拒绝做事。 但走去地铁站的路上，栗子飘香，文文立刻惦记起家里那个笨笨的，搞不清新鲜栗子上市时间的人，刚刚还说着不愿意给林西成做饭，这会儿一路小跑着去给他买糖炒栗子。 分开前，唐娇说：“我弹琴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了郭旭东请我喝咖啡的那天，我这样是不是不好，会分心的，我弹完之后才害怕，万一到半当中，都不记得自己弹到哪里了怎么办？” 文文说：“你看过郎朗弹钢琴吗？” 唐娇点头：“他的表情很夸张。” 文文问：“现在你学了一点了，你还觉得他夸张吗？” 唐娇连连摇头：“我的眼睛只能盯着琴键看，哪有余力做表情。” 文文笑道：“所以啊，你能一边弹钢琴，一边想起郭总监，那是很了不起的，你今天弹得很好，自信一点，相信你的肌肉记忆。当然了，大师可不是肌肉记忆，他是真正和音乐和钢琴融为一体，他是在享受，是自己的第一个听众。” 唐娇很赞同：“我这种的，眼睛看琴键，心里背谱子，左右大脑还要指挥两只手，忙都忙不过来。” 文文说：“虽然演奏乐器要心无杂念，但这是你为郭总监弹奏的曲子，如果让你想起了他，那就是成功了。” 唐娇很开心也很得意，但不得不好奇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耐心，我好几次看到你骂学生了，有时候不想练了，怕你骂我，我又去练了。” 文文不以为然：“学乐器不挨骂那不可能，我不骂学生也是不负责，人家花了那么钱来上课，我要对得起家长和孩子。但是你不一样，我希望你弹钢琴的时候，每一下都是开心的，哪里舍得骂你。” 这天夜里，郭旭东应酬归来，由于谈事情谈得太投入，他和客户基本都没吃东西，看到娇娇的朋友圈，回家路上就也很想来一碗面条，而等他洗完澡，刚刚下好的面条，盖着牛肉片，就端上了桌。 在他眼里无比伟大的事，在唐娇这儿只是举手之劳，她不停地说着文文如何帮老阿姨爷叔们跟拆迁办的老狐狸们抠字眼，如何戳穿他们的文字游戏，现在大家准备集资请律师代打。 “估计谈不拢，这么大的事情，律师费不要飙到天上去，我妈第一个舍不得。”唐娇说着，跑去拿研磨瓶给郭旭东撒了些胡椒，话题又转到公司里，说她已经和林西成很默契，但是又很搞笑，也不知道哪天会被发现他们是二十几年的朋友。 “我跟你说过吗，前辈在备孕了，好期待啊，等她怀孕了，我要多帮她分担一些工作。”唐娇一脸憧憬，“我见过她老公，挺好看的，不管生儿子女儿都行。就是她产假的时候，我一个人，肯定会很寂寞，银河的职工生育福利很好，我至少要五六个月看不到她，不晓得对面的位置会不会被别人占了。” 郭旭东自顾自吃着面条，家里忽然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唐娇，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我吵得你头疼了吧？”唐娇诚恳地说，“从你进门开始，我一直说到现在，你很烦的是不是？” 郭旭东指向鱼缸，说：“曾经迎接我的只有鱼缸氧气泵的声音，空调的声音，冰箱的声音，你知道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有多凄凉吗？当然很多人享受单身自由，我不行，我喜欢家，我更喜欢你在身边。” 唐娇笑起来，便继续说：“气死我了，裴厚德，就是文文他爸爸，今天打了文文一耳光。” 郭旭东立时皱起眉头：“怎么可以这样？” 唐娇气得拍桌子：“我不在，我要是在，肯定还他两巴掌。” 郭旭东冷静地喝了口面汤，说：“你是女孩子，打架要吃亏的，放着我来。” 唐娇又心虚的解释着：“所以我去找文文了，陪她吃个饭。” 郭旭东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魏颖也没跟他说娇娇问出差的事，端着吃空了的面碗往厨房去，唐娇尾随而来，抱着他的后腰。 就这么一下，像有魔法似的，能消去浑身疲惫，郭旭东放下碗，转身抱住了心爱的人。 他可能是个皮肤饥渴症的重度患者，而唐娇，是他唯一的良药。 每一次拥抱，就算再累再辛苦，他都觉得自己能再战五百年。 此时此刻，林西成正独自坐在阳台长凳上生闷气，文文练完钢琴出来，家里不见人影，转了一圈才在黑漆漆的阳台上找到他。 想了想，去厨房拿了糖炒栗子，开门出来，坐在了他身边。 “我给你剥栗子吃，这才是新鲜上市的。”文文说，“又粉又糯又甜，壳也好剥，娇娇也买了一袋。” 说着话，已经剥出一整颗饱满漂亮的栗子，送到林西成嘴边。 林西成说：“你吃吧，我给你剥，你的手是弹钢琴的。” 他伸手来拿袋子，被文文按着没松开，更是亲自咬住半颗栗子，凑过来直接送到林西成嘴边。 可林西成却轻轻捧住文文的脸颊，心疼地问：“还疼吗？” 文文露出小老虎般奶凶奶凶的架势，晃了晃口中的栗子，林西成没法子，只能咬下另外半颗。 栗子的香甜在口中散开，文文继续剥第二颗，说着：“你要是耿耿于怀，难道希望我抑郁症发作吗，我反而在面对他的时候想通了，将来他们的生老病死，我会尽我的社会责任，不给别人添麻烦，除此之外，和我无关。” 林西成说：“下次，我们一起去。” 文文摇头，又塞了一颗栗子给他吃：“他不是你的岳父，你没必要照顾他，你能做的事，搬场公司的师傅也能做，花钱就可以了。” 林西成今天已经让文文受了伤害，自然是事事都听她的，之后谈起了工作，第一天熟悉各个项目，熟悉部门的工作流程等等，还没正式开始做事，但今天已经加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忙起来，至少会回到之前的工作强度。 “晚饭呢？” “食堂，不是你叫我去食堂吃吗，我吃完回来的？” 文文假惺惺地心疼着：“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我都不肯给你做饭。” 林西成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没真心疼自己，可心里反而是高兴的，文文能“率性”地活着，她才是真的活过来了。 文文又剥好了一颗栗子，送去林西成嘴边时，突然收回手，重重地吻上来，她今天挨了一巴掌，总该有些补偿才行。 第332章 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吗 是补偿，还是对自己新工作入职第一天的奖励，林西成分不清，栗子香甜的夜晚，那么美那么缠.绵，从没有像今晚这般，期待黑夜更长一些。 隔天吃早饭时，林西成忽然说，打算等爸妈搬来，把主卧次卧的床垫都换新的，但现在的床垫也很新，就直接搬去新家，刚好到时候那边什么都没有，用来打地铺都行。 文文问：“唐姚的房子看起来了吗，他怎么打算的？” 林西成说：“他要和小许商量，反正我们有地方给他住，就算小许搬过来，你同意吗？” “当然，有四个房间呢，楼上楼下都有卫生间，生活完全可以分开的。”文文说，“我不介意，何况他们只是来过渡一段时间。” 文文把自己的荷包蛋给林西成，说他现在上班了，早餐要增加蛋白质比例，才能扛到中午，还给准备了小零食包，里面有能量棒、巧克力、薄荷糖，告诉他饿了累了一定要吃，男生也是可以吃零食的，没什么奇怪的。 林西成哭笑不得：“我不是第一天上班好吧，唐娇没告诉你吗，银河的茶水间里全天供应咖啡小点心，还有自动贩卖机，吃的喝的都有卖。” 文文只去过银河的食堂，还没见过大公司的办公区是什么样子的，林西成说将来会有家属参观日，一定带她去看看。 文文笑道：“那郭总监和娇娇怎么办，带爸爸妈妈去吗？” 他们结伴到地铁口，林西成现在还没在银河或附近找到停车位，暂时坐地铁上下班。 两人倒是多了早晨散步的时间，文文送他来这里，就顺便去买菜，补充每天早餐和她午餐的食材。 分别时，文文不忘提醒：“周六一定别安排事，你要来摄像，给娇娇留下纪念。” 于是那之后的日子，每天晚上，唐娇不是来琴行，就是来林西成家，而郭旭东很忙，每天回来时唐娇已经在家了。 直到礼拜五，和客户的晚餐由于对方那边天气恶劣航班取消过不来，他下午就没事，便先回家请物业来打扫，准备了晚餐，但天黑了，迟迟等不到唐娇回来。 唐娇今天又一次在琴行当众弹奏，比上一次放松许多，但文文还要留下准备明天的演奏会，她自己先回了家。 满心以为郭旭东要应酬，没想到家里有人，进门脱鞋，郭旭东忽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手机都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 “你怎么回来了？” “客户飞不过来，晚餐取消了。”郭旭东走过来，给她拿拖鞋，把鞋子放进鞋柜，又把包捡了起来。 包里有对戒，唐娇很紧张，仿佛做了什么坏事，拿回自己的包说：“我、我去洗澡……” 郭旭东意识到不对劲，随口问了句：“今天加班吗，还是去找文文了。” “没去找文文……”唐娇很激动地否定，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过了，她这是干嘛呀。 “没事吧？”郭旭东倒是很耐心很温和，“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吗，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唐娇摇头，气势弱下来：“没有，可能生理期快到了，情绪不太稳定。” 郭旭东说：“我煮一点姜汁，给你泡个澡好吗？” 唐娇才不希望自己明天闻起来像一杯红糖姜茶，摇头说：“我自己会弄，我去洗澡了。” 郭旭东放心不下，趁她洗澡时，给魏颖打了电话，然而公司里一切正常，上次的风波过去后，最近一阵很是太平，何况唐娇一直很努力工作，没人能随便欺负她。 这就很奇怪了，郭旭东翻了翻唐娇的朋友圈，最近几天很安静，周一和文文吃了拉面外，再也没发朋友圈了。 他很懊恼自己太忙了，一定忽略了什么。 仔细回想，唐娇这几天很累，不仅不打游戏了，之前总能等他忙完工作后，在被窝里腻歪一会儿一起睡，但昨天前天晚上，郭旭东只是刷个牙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懂得比唐娇这个年纪的男生多，郭旭东努力回想了一下女朋友最近一次生理期，计算着日子，他很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失误，让唐娇怀孕了。 家里很安静，安静得不太正常，郭旭东心里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担心，娇娇是不是病了。 “郭旭东……”浴室里传来呼唤。 “来了！”郭旭东一下有精神。 唐娇从淋浴房里露出小小的脸蛋：“帮我搓一下背好吗？只许搓背，不许做坏事，不然我再也不睬你了。” 郭旭东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挽起袖子，卷起裤腿，霸道地闯进去了。 纤细的腰，一条毛巾足够围一圈，像小裙子似的遮挡着春.色，雪白的背上，吹弹可破的肌.肤，郭旭东哪里舍得用力搓，稍稍用力，便是一片绯红，把他心疼死了。 可是唐娇舒坦了，这段日子天天下了班练琴，背和肩膀酸疼酸疼的，现在好像打通了筋脉，洗完澡觉得身体都轻盈了。 吃晚饭时，唐娇说今天在食堂看到有人吵架，秋干物躁火气大，一点点小事，之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没意思。 家里又恢复了热闹，郭旭东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唐娇明明胃口好、心情也好，大概刚刚突然出现在玄关，真是把她吓到了。 然而努力营造气氛的唐娇，心里是忐忑的，等郭旭东终于被工作电话绑去书房，她才松了口气，偷偷跑到玄关打开衣帽柜，看到包里一对戒盒好好的在，稍稍松了口气。 之后去洗衣房洗衣服，把内外衣分开，毫不顾忌地从洗衣篮里抓起郭旭东的内.裤时，唐娇愣住了。 在从前，爸爸和唐姚的内.衣裤是违禁品，别说一起洗了，连晒都不可以晒一起，妈妈在这一点上还是蛮尊重她的，会好好的分开。 可是现在，她会手洗郭旭东的内.裤，偶尔，郭旭东也会洗她的。 原来爱情落脚到生活里，这么现实的，反过来，正是生活里这么多细琐又日常的事，一点一滴支撑起爱情。 这世上，只有高中生的爱情，拉拉手就好，毕竟衣服有妈妈洗，饭有爸爸做。 唐娇想起了那天向家人宣布，要和郭旭东结婚时，妈妈说的话，她说自己太幼稚了，组建一个家庭，哪有那么简单的。 当时，她真的觉得妈妈小题大做，郭旭东这边不是什么都有吗？ 现在才明白，妈妈说的可不单单指物质，她真的做好了准备，往后一辈子，要经常多洗一个人的衣服吗？ 这一边，郭旭东从书房出来，没在客厅和卧室找到唐娇，一处处找来，在洗衣房门口看到了她。 洗衣机的门开着，衣服放了一半，而她蹲在那里，好像很久了，应该是在发呆，才会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郭旭东默默地退开，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显得比较自然，只能再次退回书房。 再后来，微信上收到娇娇的消息，她说她睡了，要郭旭东忙完了也早点休息，郭旭东回复知道后，硬是在书法呆了半个小时后才回卧室。 “没睡着？”然而床上的人醒着。 “已经困了……”娇娇翻了个身，没打算聊天。 简单的对话，没有往日的腻歪，而郭旭东很清楚，直到凌晨一点，唐娇还没睡着，她还偷偷地起来去上了一趟厕所。 可不论多不安，周六还是来了。 为了演艺厅租借费便宜，琴行的演奏会在上午，文文这边大清早就和林西成来了，帮着布置场地。 琴行最好的三角钢琴搬来了，还有几台立式钢琴，大课班的孩子会合奏表演，文文和调音师一起调音，把每一台钢琴都试过去。 除了钢琴外，还有电子琴、小提琴、架子鼓和吉他，当家长和孩子们陆陆续续进场，可以容纳一千人的演艺厅，虽然只开了一层坐席，卖了几百张票，但气氛热闹得，仿佛楼上楼下座无虚席。 文文和其他老师，来引导孩子们领号码，安排座位，林西成便代替她来招待郭旭东和唐娇。 唐姚和他们前后脚到，看到哥哥竟然一本正经地穿西装，要不是小许在身边，唐娇肯定要狠狠嘲笑他。 郭旭东见大家状态都很好，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事让唐娇昨晚那么紧张，之后演奏会开始，小朋友们的水平参差不齐，可家长都是以鼓励包容为主，小提琴启蒙班的孩子们好像拿着尖叫鸡上台似的，也得到了满堂掌声。 最后高水平的学生，和各项乐器的老师上台演奏，大家才渐渐找回了欣赏音乐会的感觉，文文最后压轴，弹奏的是肖邦练习曲《冬风》，郭旭东一秒回到了早晨，和唐娇开车出门，小区主干道上被秋风卷起满地枯叶的光景……冬天真是要来了。 “我去下洗手间。”然而唐娇突然对郭旭东说，“马上回来。” 郭旭东的心情，顿时跟着台上急促的音符一样紧张起来，看着唐娇离去，他看了眼隔着两个座的唐姚。 离得太远，中间还有许沁，不方便交谈，此刻全场都屏气凝神地欣赏文文的弹奏，他实在不忍打扰。 但他很想问问唐姚，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文文演奏完毕，掌声不绝于耳，她下台后不得不又上台致谢，再弹奏了一曲门德尔松的《纺织歌》。 虽然台上的气氛，一下子从冬天迎来春天，但郭旭东无心欣赏了，唐娇一直没回来，她带着包出去的，郭旭东便把屏幕调到最暗给她发消息。 消息一直没有回复，郭旭东又看了眼边上的唐姚和许沁，终于忍不住说：“小许，能麻烦你跟我出去一下吗，唐娇去洗手间一直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她。” 许沁表示没问题，跟着郭旭东一起出来，离开座位时，她已经看到唐娇穿着漂亮的裙子走上台，向场下鞠躬。 然而郭旭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场内掌声响起，很快又安静下来，满腹焦虑的郭旭东已经快走到安全出口，忽然熟悉的音符，在演艺厅响起。 那单单一个音符，就是他少年时的记忆，是他曾经很想分享给唐娇的一段时光。 但是那天一起看动画片时，唐娇睡着了，郭旭东一个人看完后，也在心里决定，不要强行把自己喜欢的，但已经和唐娇的时代脱节的东西分享给她，他们在一起，也完全可以拥有各自的世界。 《穿越时空的思念》这首曲子，在少年时期郭旭东的qq空间里，做了很多年的背景音乐，当年的qq空间，是年轻人展示自己精神世界的平台，内容比现在更丰富更有意思，几乎每个人都会好好经营。 而这首曲子，和这部动画片里的爱情，也让郭旭东第一次建立起了，他对爱情的向往。 随着熟悉的曲调，郭旭东转身看向舞台，坐在钢琴前的人，竟然是唐娇。 她穿着上次去参加发布会时买的裙子，大概就是刚才去换的。 许沁早就悄悄地跑回去了，只留下郭旭东站在这里。 从夏天到深秋，短短几个月，郭旭东至今忘不了那个裹着垃圾袋，从风雨里走来的姑娘。 也许几十年后，他临终时看见的，将不是披着婚纱的唐娇，而是大风大雨里，裹着垃圾袋的她…… 郭旭东笑了，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 “我哭什么……”郭旭东自嘲一句，想要擦去眼泪，可情绪已经失控了。 曲子很短，就好像他们相识相知的时间一样，才短短几个月。 但足够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能刻在郭旭东心里一辈子，他们相知相遇的几个月，也足够撑起一生的爱。 琴声落下，满堂掌声，会场的灯光也亮起，唐娇从钢琴上拿起话筒，紧张的人声音都打颤：“那位、那位站在出口的先生，麻烦你走近一些好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郭旭东，他慌张地擦去眼泪。 唐娇走到这一边台阶，轻提裙摆，缓缓走下来，站在舞台前，大方勇敢地问：“为了不占用大家的时间，郭先生，可否请你立刻回答我，在往后的人生里，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吗？” 第333章 不是梦，当然不会醒 全场肃静，唐娇瞄到边上的家长兴奋地捂住了自家小朋友的嘴巴，这让她更过意不去，但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郭旭东的声音，响彻整个演艺厅。 “我愿意！”通道尽头，站在出口的男人，很大声地回答，“唐娇，我爱你！” 演艺厅里响起了欢呼声，小朋友比大人还兴奋，唐娇傻傻地看着这个人走向自己，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开始有节奏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只见琴行里最小的钢琴学员，才三岁的小朋友，穿着漂亮的蓬蓬纱公主裙，摇摇晃晃地走到唐娇身边，把一对戒盒举高高递给她。 “谢谢宝贝……”唐娇蹲下来拿了，抱了抱小朋友，那边年轻的妈妈就笑着来把孩子领走了。 郭旭东主动从唐娇手里拿过盒子，克制着手上的颤抖，先给唐娇戴上戒指。 “你哭啦？”唐娇没心没肺地笑着。 “没有，哪里哭了。”郭旭东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进女朋友纤长美丽的无名指上。 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唐娇先哭了，还不忘说：“你就是哭了嘛。” 郭旭东问：“不帮我戴戒指吗？” 泪眼模糊，都看不清戒指在哪里，好半天唐娇才笨拙地给郭旭东戴上。 随后郭旭东拉着她，向全场展示手上的对戒，在欢呼声和“亲一个”的热潮里，搂过唐娇的腰肢，深深地吻下来。 “被动”的郭先生，迅速控制住了场面，甚至拿过唐娇手里的话筒，向每位家长和小朋友道谢。 说他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唐娇，往后的人生里，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他的妻子。 坐席中，许沁伸过脑袋看唐姚，这个哥哥始终紧绷着脸，刚刚她回到座位时，唐姚根本没看妹妹也没看郭旭东，就低垂着眼眉看前排座位的靠背。 许沁抓着他的手，温柔地劝了几句，他才抬起头，才看到了妹妹和郭旭东互戴戒指的一幕，看到了郭旭东拥吻娇娇的一幕。 许沁凑在唐姚耳边说：“难道不想祝福妹妹吗？娇娇会很幸福的，一定会的。” 唐姚的气势软和下来，许沁抱住了他，趁着周围都在注意那一头，偷偷亲了他一口，唐姚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几分笑容。 只见林西成半蹲着走进来，拍了拍他们说：“来门口帮忙吧，给家长和孩子们送糖果。” 演艺厅租借时间有限，浪漫过后，就要引导大家散场了，唐娇和郭旭东像喜宴上送宾客的新人似的，在过道上感谢家长和小朋友们的包容和支持。 当全体离场，演艺厅里又恢复安静，郭旭东再一次深吻了唐娇，彼此的眼泪互相交.融，直到空旷的会场里，想起了悠扬舒缓的钢琴声，他们才分开。 模糊的泪光里，唐娇看到文文在台上弹钢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是很熟悉，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 入口处，分完巧克力和糖果的林西成他们回来，也正驻足聆听。 “是《梦中的婚礼》，原来可以这么好听……”许沁笑道，“我们高中的上课铃声，说实话，一下子听还真有点紧张，但是文文弹得太美了，真好听。” 唐姚用手肘顶了顶林西成，兄弟俩眼神交汇，他们压力还真不小，以后要怎么向女朋友求婚，才能压过今天的浪漫和惊喜。 一曲终了，文文和琴行工作人员都鼓掌祝福唐娇和郭旭东，唐娇提着裙子爬上台阶回到舞台上，和文文拥抱在一起。 林西成他们过来帮忙撤乐器和道具，许沁的手一直被唐姚拉着，快靠近郭旭东时，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郭旭东大方地感谢林西成的祝福，林西成走开后，便看着唐姚和许沁，他很轻地说了声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侧过身擦拭还留在脸上的眼泪，有他的，也有唐娇的。 “我手疼……”许沁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唐姚慌张地松开，又小心地握住摸了摸，但见许沁大方地说：“郭总监，恭喜你，祝福你和娇娇。” 郭旭东很感谢：“辛苦大家帮忙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想到。” 许沁笑道：“刚刚我真怕你一下子冲出去了，走得那么快，还好娇娇赶上了。” 他们一起回头看向舞台，娇娇和文文还抱在一起，两个姑娘像是都哭了。 唐姚趁这个机会，开口道：“家里爸妈也是知道的，她很早就通知过我们，我们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来得及，在我们家从新康里搬出来前把婚礼办了。” 郭旭东闻言，惊讶地回眸看向唐姚，他都没敢想，唐娇竟然早就通知了父母。 唐姚伸出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努力克制了，当两只大手握在一起，彼此都用了劲道，他终于冷静下来，说道：“我们唐娇有很多缺点，但即便如此，她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郭旭东，希望你好好珍惜她爱护她，从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好商量，请你不要伤害她。” 郭旭东郑重地答应：“我一定会。” 松开了手，唐姚又说：“虽然通知我们要跟你结婚，是上个月底，但她开始学钢琴，就更早了，大概和你在一起没多久后，就买了一台钢琴回家。上次来我们家吃饭，她怕被你发现，还让林西成一清早赶回去，把钢琴搬去他们家。我家这个小姑娘，喜新厌旧，做什么事都没长心，总是心血来潮、人来疯，没想到你改变了她，谢谢你，让她变得越来越好。” 唐姚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怕自己在“妹夫”跟前失态，牵着许沁的手离开，要去帮忙搬东西。 郭旭东站在原地，看着台上帮文文擦眼泪，文文又帮她擦眼泪的唐娇，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对着穿了白色裙子的游戏角色发呆的人，考虑的就是今天的一切。 一直一直，唐娇都在思考他们的关系，她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幸福，那天他孤零零地看完动画片的背影，让她心疼了是吗？ 由于文文还要帮着看护钢琴，唐娇之后和许沁拥抱了一下，和哥哥拥抱了一下后，就跑来找郭旭东。 郭旭东脱下西装外套，把唐娇包裹住，这可是11月了。 “我不冷，热死我了……”哭花的眼妆，别有一番柔美，可唐娇又傻傻地笑起来，“我刚才真的好怕你跑出去，一上台就看见你离开了座位，我鞠了个躬，都来不及紧张，坐下就开始弹了。” “对不起……” “什么强弱、感情啊，文文跟我讲的全忘光啦，就想着快点弹，把你拦下来。”唐娇嗲嗲地抱怨着，“你怎么那么急呢，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去找我的，连紧张的时间都没有，换了衣服就上台了。” “你这个礼拜很奇怪，每天那么早睡，我怕你不舒服，甚至以为自己不小心让你怀孕了，可昨晚你又失眠了对吧，装睡不能动多辛苦？”郭旭东满眼的心疼，“我很担心你。” 唐娇说：“文文要求太高了，我这个礼拜天天去练琴，练得我累死了。在家里，你回来我就安心了，一碰枕头就睡着了嘛。” 郭旭东说：“可是唐姚告诉我，你很早就开始学了。” “一开始只是想学点东西，好配得上你，你这么优秀，而我除了长得好看……”唐娇被自己逗笑了，眼角还带着泪花，温柔地看着她心爱的人，“想要结婚想要家庭，这是很好的愿望啊，虽然对我来说是早了点，可不能总什么都让着我，这辈子就这一件事，我让着你好吗。我想在你40岁之前，完成你的心愿，让你有老婆有家，郭先生，娶我好吗？” 郭旭东热泪盈眶，咬着唇点了点头，唐娇踮起脚来亲他，哽咽着说：“你别哭呀，你怎么又哭啦？我爱你……” 台上响起话筒的杂音，接着便是文文的声音，分明还带着哭过后闷闷的鼻音，但已经能开玩笑说：“那边的两位，麻烦过来帮下忙，求婚仪式已经结束了好吧。” 当所有的事忙完，车子送走乐器，同事们老师们各自离开，唐娇和郭旭东亲手把礼物送给每一位。 剩下哥哥和小伙伴们，大家互相看了眼，决定以后再找日子聚会，这会儿每个人心里都百感交集，还是先散了的好。 林西成和文文开车带走了唐姚和许沁，目送他们远去，郭旭东才带着唐娇上车，刚坐下，唐娇就捂着肚子说：“救命，我快要饿死了……” 郭旭东看了眼时间，都快一点半了。 开车出去，很快就看到路边有快餐厅，虽然在今天这个日子有些煞风景，可没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他把车开到路边，迅速下车买回来吃的，饿坏了的人两眼放光，大口咬着汉堡，塞得两颊鼓鼓囊囊，可爱极了。 “慢点吃。”郭旭东捧着可乐杯，随时准备让娇娇喝。 “我怕……”唐娇口齿不清地说，“我怕穿不上裙子，最近被你养胖了，真的胖了，我早饭都没敢多吃。” 唐娇把汉堡递过来，郭旭东也咬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把车开走。 “好看吗？”唐娇伸出手，她的手美得发光，给对戒增色不少，“不过很便宜，因为便宜也挑不出什么款式，我没有那么多钱。” 郭旭东说：“我很喜欢，很漂亮。” 唐娇问：“说老实话，刚刚那样尴尬吗，其实唐姚一开始警告我，叫我当心弄巧成拙，怕你下不来台。” 郭旭东说：“我现在好像还在做梦，快不敢开车了，娇娇，我的梦会醒吗？” 不用问也知道，人家根本没尴尬，相反又感动又幸福，唐娇捧着汉堡，心满意足地说：“不是梦，当然不会醒。” 第334章 最帅的新郎 琴行请摄像师拍的演奏会视频，要过几天才能拿到，林西成这边用手机拍的几段，已经发给了老妈。 汪美丽兴奋地拿着手机跑来找姚玉芬，喊老唐一起看，唐志明口是心非假装不在乎，却又坐在隔墙窗口下，偷偷听视频里传来的声音。 姚玉芬哭得不行，女儿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这小姑娘从小就什么都要自己说了算，果然连终身大事也自己做主。 汪美丽同样热泪盈眶，不忘夸赞：“娇娇真是太漂亮了，她要是穿婚纱，肯定像仙女一样。” “老公，你来看看吗？” “哦……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汪美丽冲玉芬眨了眨眼睛，便说：“我和国庆兜马路去了，天冷了，要给他买两身新的棉毛衫棉毛裤。” 姚玉芬送到阁楼门口，就被美丽赶回去，她关上门，拿起自己的手机，美丽已经把视频转发给她了。 “老公，看看吧。”姚玉芬说，“女儿可漂亮了，她厉害了，会弹钢琴。” 唐志明眼神一晃，姚玉芬便坐到他身边，打开了视频。 第一个音符响起，爸爸的眼睛就有些模糊了，正如唐娇曾经抱怨的，为什么会选这个曲子，虽然完全是因为郭旭东喜欢，但这首曲子很催泪，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境下。 姚玉芬又哭了，唐志明别过脸，揉了一把眼睛，再继续看视频，就听见郭旭东大声说：“唐娇，我爱你。” 看到女儿和郭旭东拥吻，姚玉芬又哭又笑地捂着眼睛，再偷眼看老公，当爸爸的眼角带着淡淡的笑，可是从一道道皱纹里透出的，是不舍，心爱的女儿，这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要是以前我们有条件，送她去学钢琴多好。”好半天，唐志明开口，从妻子手里拿过手机，鼓捣半天，想要再看一遍女儿弹钢琴，嘴里说着，“我们娇娇多漂亮啊，老婆，谢谢你，生了这么漂亮的女儿。” 姚玉芬忍不住了，伏在老公肩头，哭着说：“怎么这么快，这小姑娘真是，怎么这么快要嫁出去了，我还想她在我身边几年，我舍不得……” 唐志明轻轻安抚老婆，看着手机画面停止在娇娇和郭旭东拥吻的场景，看看怀里的老婆，反而释怀安心了。 能像自己遇到老婆，想老婆遇到他一样，女儿遇到一个好男人，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是多好的事，现在感动和不舍的眼泪，总好过女儿遇人不淑遭欺负虐.待后，他们悔恨的眼泪。 虽然这么好的事，快得夫妻俩措手不及，可既然来了，他们就要好好把女儿嫁出去。 唐志明说：“要是他们决定在年前办婚礼，拆迁的事我们就不要搞了，专心给女儿弄结婚，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姚玉芬点头，看着视频上的画面，嗔怪道：“小姑娘不知道害羞的，那么多人就亲嘴巴。” 唐志明也不想看这个，说：“你给我调到前面去，我还是想看女儿弹钢琴。” 林西成这边，送唐姚和小许回快递站后，他们也径直回家。 回到小区，车子刚停下，文文低头解安全带，林西成忽然凑上来，霸道地亲了她一口。 文文眼眶一热，想说的话都在彼此眼神里，等不及到家，便是缠缠.绵绵、天荒地老，直到她快透不过气，软绵绵地伏在林西成肩头。 林西成说：“我以为我不会感动的，结果我也掉眼泪了，看着唐娇长大，从前的假小子，要变成最美丽的新娘。” 文文呜咽了一声：“我今晚做梦，一定还会梦到他们，我第一次这么有成就感。” 林西成说：“不过，唐娇会是最美的新娘，是因为你还没当新娘子，文文，等你成为我的新娘子，她就是第二名了。” 文文破涕而笑，起身掐了林西成的脸颊，她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在林西成看来，如同生命般珍贵，他救活了文文，他也点亮了自己的人生。 “就算你还没做新郎，郭总监也是第三名，第二名是姚姚哥哥。”文文说着，和林西成是指交.缠，贴在心口，“第一名最帅的，一定是我的新郎。” 林西成嘚瑟地笑着：“别告诉唐娇，她会炸毛的，郭旭东怎么就第三了。” 第335章 价格好商量 然而第三名的郭先生，等心爱的人吃饱喝足后，就带着她来买钻戒了。 唐娇买对戒只花了五千多块，郭旭东要给她买十七万多的钻戒，吓得她胡乱找个借口，直接把人从店里拖了出去。 “太贵了，真的……放在家里我怕被人偷掉，戴着我怕人家剁我的手指头。”唐娇抓着郭旭东的衣袖，央求着，“别买这么贵的好吗，太贵了。” 郭旭东说：“可我什么都没给你买。” 唐娇抱着他的胳膊甜蜜地笑着：“你人都是我的了，我以后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这样好不好……” “什么？”郭旭东一面应着，一面往店里看，还是没放弃。 “你用这么多钱，带我去旅行好吗？”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对外面的世界的憧憬，“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我还没坐过飞机，旅行的回忆可以记一辈子，我觉得比钻石值钱。” 旅行的事，郭旭东求之不得，但这和买钻进不冲突，于是各让一步，买了一枚六万多的小钻戒。 虽然唐娇还是觉得贵，但想回头婚礼时郭旭东的亲朋好友来赴宴，发现新娘子手上连钻戒都没有，哪怕她自己无所谓人家说什么，也要顾及郭旭东的面子。 “就婚礼那天戴好吗，不然我的手都不晓得放在哪里。”说这话时，唐娇戴了钻戒的手，一直贴在心口，骄傲地说，“你放心，对戒我会一直戴着的，到哪里都戴着，不让人家误会我是单身。” 此时接到了哥哥的电话，问他们几时回家见爸妈，唐娇问：“明天行吗，你有空吗？” 唐姚说：“今天吧，郭旭东行吗，后天就双十一，往后半个月我都忙不过来的。今天还行，一起吃个晚饭吧，别让老妈烧了，我们附近找个饭店，我请你们。” 郭旭东今天什么事都没安排，上个月就计划好了，要陪唐娇看文文师生的演奏会，本想着之后肯定要和林西成、唐姚他们聚个餐，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今天有了新娘。 那么去见岳父岳母更是该有的礼数，和唐娇一商量，今晚去新康里，明天去他爸妈家，要向父母告知一下，并商量婚礼的事。 唐姚也给林西成打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带文文来，顺便也请汪阿姨他们一起吃饭。 可文文晚上还有课，何况这是唐家的大日子大喜事，他们再亲密终究是外人，不能失了分寸，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 文文已经洗了澡睡午觉，他们今天起得很早，忙忙碌碌大半天，情绪起伏也厉害，为了晚上能更好地给学生上课，不用林西成催，文文自己就乖乖休息去了。 挂了电话，林西成打开卧室门看了眼，文文抱着他的枕头睡得很安逸，轻轻合上门，回到餐桌边，继续剪辑今天拍摄的视频。 他不仅拍了唐娇求婚的场景，文文每一次上台，也都没错过。 而唐娇上台演奏的视频里，镜头带到了舞台侧边幕布后的文文，她同样穿着参加发布会时买的白色连衣裙，于是在黑色的幕布间很显眼。 由于对焦全在唐娇身上，文文那边只能看个模糊的身影，可至少林西成看得明白，他知道文文在哭。 这自然是感动的激动，无与伦比的欢喜和幸福，他放大画面定格在文文身上，笑着叹了一声：“我该怎么向你求婚，唐娇这个家伙，竟然把钢琴的梗都用掉了。” 但转念一想，文文期待的生活，是平淡安宁，是普普通通人过的日子，是有烟火气的。 林西成觉得，想要给文文一场盛大隆重毕生难忘的求婚，至少一大半是他在自我感动，既然如此，又何必挖空心思地去把本该美好的事，变成负担和压力。 不如把这些精力分散开，在往后的每一个细节里，温暖到他心爱的人。 想着想着，嘴角又带起了笑容，正准备戴上耳机继续剪片子，隐约听见卧室里传来哭声，他心头一紧，赶紧跑进来。 文文在梦里哭了，哭得很伤心，林西成把她叫醒，似醒非醒的人在愣了半分钟后，躲进了他的怀里。 “做恶梦了？” “梦到我们结婚，可是你不见了，我到处招你……” 林西成说：“梦是反的嘛，这就是说明，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文文也知道，没必要为了一场梦纠结，只因为才经历了娇娇的求婚，带入梦境很正常。 她的确从内心害怕失去林西成，害怕打破现在安宁平静的生活，变成噩梦也不稀奇，纠结不放的当真，才是傻子。 “唐娇和郭旭东今晚去见姚阿姨，应该会谈婚礼的事，要是真的定在年末前，接下来一个多月，可要热闹了。”林西成笑道，“我妈估计都没心思搞拆迁，要集中精力帮姚阿姨嫁女儿。” 文文一下来了精神：“那我可以当伴娘了。” 林西成却皱起眉头：“你说，郭旭东会愿意让我当伴郎吗？” 文文哭笑不得：“这也要吃醋啊？那你姑且算是郭总监的同事，当伴郎也不奇怪吧。” 林西成眼睛一亮：“就这么决定了，我去给郭旭东当伴郎，你给唐娇当伴娘。再说了，郭旭东的同龄人，肯定都结婚了吧，他可能本来就找不到伴郎。” 文文很认真地说：“那你不怕银河的人发现你们关系亲密到了可以当伴郎的地步，难道大客户部的年轻同事们都不配吗？” 林西成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一脸的不甘心。 文文被逗乐了，温柔地安抚他：“我给娇娇当助理，伴娘让其他女孩子当，好不好？” 林西成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娇娇一定希望你是她的伴娘，在那么重要的日子里，能站在她身边。” 文文已然睡意全无，林西成便说给她煮咖啡喝，并手把手地教她剪辑视频。文文惊讶于他会这些技能，林西成说大学里在社团搞活动时自学的，但这两年都只在手机上傻瓜编辑一下，正经的软件很久没碰了。 “有些手生，正好练练，等琴行的视频素材拿到了，画面更高清，给她剪个大片出来。”林西成说，“唐娇会高兴的吧。” 文文知道，虽然平日里总爱吐槽娇娇，但林西成是真把她当妹妹般疼爱的，她捧着热乎乎的咖啡，看电脑上各种神奇的操作，忽然问道：“我们小时候的照片，你还有吗？” “有，在新康里。”林西成说着，眼神越发温柔，“你没有照片是吗？” 文文点头，笑着靠在他肩膀上：“但你们从前的模样，我都记得，记得很清楚。” 林西成吻了文文的额头，立刻拿起手机给老妈发消息，请她帮忙找一找从前的相册。 这一翻不得了，汪美丽和姚玉芬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也就把唐娇过去的“黑历史”翻了出来。 晚上，郭旭东来见岳父岳母，唐姚像倒卖光碟的小贩似的，勾着郭旭东的肩膀说：“照片看一下伐，价格好商量。” 郭旭东还没反应过来，唐姚就塞给他一叠照片：“一次性买断，打个八折。” 照片上，穿着男生背心短裤的假小子，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也掩盖不住天生丽质的五官。 可是，原来白如雪的仙女小时候也有晒成非洲人的时期；原来苗条的她，还是奶宝宝的时候，胖得跟米其林一样；原来现在妆容精致堪比大师的化妆技术，儿童节上台表演也会画成猴子屁.股…… 当唐娇和妈妈去洗手间回来包房，就见三位男士凑在一起，老爸坐中间，唐姚和郭旭东一左一右，嘻嘻哈哈不知在看什么，但这样的场景太美好了，怎么看都是一家人。 “你们在看什么，今天的视频吗？”唐娇欢喜地跑来，猛地急刹车，惊悚地看见郭旭东手上拿着自己小学毕业时拍的“证件照”。 天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学校要给每个学生留念拍这种像证件照一样的头像照片，还放得很大一张塑封贴膜，十几年过去了还灿烂如新。 照片上的她，婴儿肥的脸蛋圆咕隆咚，板寸头，皮肤黝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要不是唐娇自己还晓得那是她，别人肯定会觉得是唐姚小时候的照片。 “哪里来的？”唐娇炸毛了，急得直跺脚，“你们干什么，你们太过分了。” 郭旭东立刻起身来安抚，没想到唐娇竟然急得当场哭了，吓得他手足无措，直到老爸和哥哥把照片都还给她，她捂在怀里，嘴巴噘得老高：“我再也不跟你们好了，你们全是坏人。” “很可爱，真的很可爱。”郭旭东轻声地说，“你从小就那么漂亮，那么大的眼睛，那么长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多好看。” 服务员来上菜了，满满一桌佳肴，郭旭东轻声说：“我们给爸爸妈妈倒酒好吗，我可以改口了吗？” 唐娇点了点头，把照片都塞进包里，便帮忙抱着酒瓶，起身给爸爸妈妈倒酒。 第336章 她能处理好一切 姚玉芬和唐志明来之前，商量给郭旭东包个改口红包，但也做好了打算，万一郭旭东不改口，哪怕将来还是喊叔叔阿姨的话，他们也不计较，反正他们是生不出这么大的小孩的，只要郭旭东对娇娇好，就足够了。 然而女婿改口比谁都积极，端着杯子由娇娇倒酒后，恭恭敬敬地给递给岳父岳母，喊了爸爸妈妈。 姚玉芬送上了红包，唐娇抱着酒瓶说：“哦哟，你们已经等好啦，人家不都是结婚当天才改口的，你们怎么这么急的？” 姚玉芬嗔了女儿一眼，和气地对郭旭东说：“小郭你不要误会，我们做长辈的总是要准备好的，比你们年轻人多想一点才行。其实我们家很随便的，娇娇有时候都叫我和她爸爸名字，但她不是不尊重老人，是和我们亲，这一点我还是肯定我女儿的。” 郭旭东都没料到自己能有红包拿，他当然相信岳父岳母不是盼着他改口喊人，但这份认可，是实实在在的，当然高兴了。 唐姚在边上说：“动筷子吧，这么好的菜要冷掉了。” 郭旭东看了眼唐娇，她微微点头，便又取了一个杯子，唐娇给满上一杯可乐，他亲手递给唐姚。 “你这几天要忙，肯定不喝酒。”郭旭东说，“以可乐代酒，虽然让我喊你哥哥，我们两个互相都受不了，但舅老爷的身份在，唐姚，请放心，以后换我来照顾唐娇，我会保护好她的。” 唐姚愣住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双手接过可乐，几口就喝光了。 “耶……”唐娇拍着巴掌，像欢喜的小海狮，“搞定了搞定了，吃饭吃饭。” 姚玉芬眼睛热热的，赶紧喝口酒压一压，但唐娇见妈妈哭了，刚刚还在拍巴掌的人，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郭旭东搂过她说：“不哭了，听话，别让爸妈担心。” 唐娇见爸爸在安慰妈妈，郭旭东在哄她，只有唐姚孤零零一个人在边上坐着，便来了劲头，瞬间收住眼泪，问道：“小许呢，为什么不带她一起来，她今天在快递站吧，你这样人家怎么想。” 姚玉芬说：“是啊，怎么不带小许一起过来吃饭。” 唐姚笃悠悠地说：“我们商量好的，今天是郭旭东主场，我们家添女婿，但她和我还只是普通男女朋友，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来的话太唐突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再请她吃饭好了。” 见年轻孩子们都这么懂事，姚玉芬心满意足，劝大家动筷子吃菜，其乐融融地开席了。 当然这样的聚会，少不得要被唐娇拉着拍拍拍，可唐姚发现，妹妹在那里捧着手机修照片，顾不得吃饭，郭旭东也没觉得尴尬或不耐烦，反而时不时看看她在弄什么，两个人说笑几句，哄得唐娇很开心。 唐姚一开始总觉得，妹妹是被郭旭东的条件吸引的，现在越来越明白，是因为郭旭东爱她，当哥哥的，真的放心了。 他们聚餐庆祝时，文文在琴行等学生来上课，看到了娇娇的朋友圈，九张图中间那张是两人在钢琴前拥吻，那是后来补拍的，围绕一圈的照片，有姚阿姨和叔叔，有姚姚哥哥和小许，还有娇娇和她的贴脸合照。 一圈翻下来，就是没有林西成的照片，知道是为了对公司避嫌，文文还是担心某人要吃醋。 但贴心的娇娇立刻发来了照片，是开场前文文和林西成正经拍的合照，还有一张是娇娇偷拍的，她被灰尘迷了眼睛，林西成帮她看有没有东西落进去。 比起正儿八经笑得不怎么自然的合照，文文太喜欢这张偷拍的了，发给林西成后，那边很快回过来一张屏幕截图，人家又换桌面了。 没有太多时间花痴，学生和家长很快就到了，文文收心，开始认真上课， 休息的间隙，和孩子讨论起上午的演奏会，漂亮的小姑娘一脸欢喜，告诉文文，她也喜欢同班男生。 文文看了眼门外，学生的妈妈在划拉手机，便轻声问：“妈妈知道吗？” 小女生高兴地点头：“知道，妈妈说，我再努力一点，和他一起考上市重点高中，就允许我谈恋爱，我现在太小了。” 文文很惊讶，羡慕这样能交心说秘密的母女关系，更是佩服有不把早恋视作洪水猛兽，并认真引导的母亲。 孩子也很懂事，说道：“其实我晓得，考上市重点后，读书会更辛苦，功课会更多，不会有时间谈恋爱的。但是妈妈说，只要我变得像他一样优秀，我和他的距离就越来越近了。” 文文由衷地祝福：“以后就算不跟我上课了，我们也保持联系好吗，将来不论你能否和这个男生成为伴侣，你结婚的那天，裴老师来给你弹钢琴助兴。” “真的吗？” “当然，要不要拉个勾。” 门外的妈妈抬头，看见裴老师和女儿拉钩，虽然不晓得什么事，但和文文对上目光后，报以感激的温柔笑容。 文文这边也休息好了，继续专心给孩子上课。 事实上，从一开始就发现，带的这些孩子里，年龄和水平参差不齐，但他们身上的自信大方，和年龄和钢琴水平无关，更多的还是来自家庭的影响。 她也有十分内向怯懦的学生，相应的，孩子的父母就十分强势，每次来上课，先报告孩子在家练习情况，这本是很寻常的，但他们不是，他们的意思是在家尽力督促了，如果孩子没长进，那就是老师的责任，态度傲慢、蛮横不讲理。 一开始这样的家长，让文文觉得很窒息，甚至认为把孩子教好了，让自己和孩子都避免被家长责备，就如同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她不断地用优异成绩来讨好妈妈一样，她再也不想做类似的事。 可后来，文文又想通了，哪怕让孩子在琴房里能有片刻喘息也是好的，过去十年里，没有林西成和小伙伴的日子里，就是钢琴在她封闭的心里开了一个口子。 今天从早到晚，感慨良多，下课后林西成已经在等了，文文一上车就在导航里输入了爸爸的单位地址，说道：“争取周末把房子看了吧，反正是过渡的，干净能住就行了。” 林西成说：“两个月三个月的，人家一般不借。” 文文说：“他之后买房什么，也要有个过程，至少半年，在单位附近什么都方便，一日三餐也可以在食堂吃。” 林西成问：“你爸爸不是很会做家务吗，我记得以前都是你爸做的，现在不做了吗？” 文文说：“至少他现在没这个心情照顾好自己，我尽我的责任，其余的他自己看着办吧。” 见文文如此坚定，林西成也不必多虑，于是去了裴厚德单位附近，找了几家房产中介，能借的房子不少，等联络房东后，就通知他们去看房。 自然，周日若是没消息，工作日里就要文文自己来应付，但林西成相信她能处理好一切。 “下周二郭总监出差，我可以去和娇娇住两晚吗？”文文想起这件事来，笑眯眯地看着林西成，态度诚恳地打申请报告，“一晚上也行……” 林西成这回没吃醋，经过一个礼拜的适应，下周开始他要正式进组做项目了，将来也会时不时地出差去各地考察和开会，总有一天，唐娇也会丢下郭旭东来陪文文。 “两个晚上吧，不能再多了。”林西成很“大方”地说，“工作日行吗，至少周末别丢下我一个人。” 文文说：“那是肯定的，我也舍不得你呀。” 林西成问：“他们什么时候领证，商量好了吗，几时办婚礼？” 文文看了眼手机，还没消息：“估计还在商量吧。” 的确，这会儿一家人都吃得七八分饱，便开始谈婚礼的事，唐娇说等郭旭东出差回来他们就去领证，但婚礼的话，不办也不要紧。 大家计算了一下日子，由于省去了买房装修等等最头疼的环节，他们的婚礼大事情就是摆一天酒席，只要能订到酒店，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都是来得及办的。 “还要拍婚纱照，这么急约得到吗？”姚玉芬细致地数着一件件事，问女儿，“你的婚纱礼服什么的，打算买还是借呀？” 正经算起来，事情是真的多，还要安排两家长辈见面，还要互相去拜访家里的祖辈亲戚，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紧巴巴，而郭旭东在12月中旬前，将异常忙碌，工作日程已经安排精确到小时了。 唐志明今天贪杯了，已经醉了八分，儿子和女婿都不喝酒，他一个人一杯接一杯。 女儿要出嫁，高兴是一码事，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这会儿讨论的热烈，他也不想开口。 唐姚见爸爸这样，便代替他说：“我们会给唐娇陪嫁一辆车，不过现在的情况你知道，钱大部分拿去买房子了，婚礼筹备的开销家里没问题，车子等动迁款下来，就给她买。其他的事，麻烦你问一下伯父伯母，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郭旭东说：“他们应该不会有要求，婚礼的费用我会尊重你们，但也希望你们不要太客气，这本该是我和唐娇自己负担的，我的钱就是她的钱。” 第337章 要在背后撑一把 夜渐深，弄堂里，林国庆拎着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往家走，迎面一辆霸气的大车缓缓开到小路口，前座下来年轻人，为后座的人开车门，林国庆走近两步，就看清女孩子是娇娇。 姚玉芬和唐志明下来了，母女俩合力搀扶着醉醺醺的人，唐志明好像又没醉，看见林国庆就高兴地喊着：“国庆啊，下班啦？” 这又是醉了的，今天礼拜六，大家都休息。 唐娇向他打招呼，郭旭东也跟着问好，闻见糖炒栗子的香气，唐娇笑道：“到底是国庆阿叔，这么晚了还出来给老婆买糖炒栗子。” 林国庆和气地笑着：“刚刚电视上在放这个，我也馋了。” 姚玉芬说：“娇娇，你和小郭回去吧，车子停在这里人家不好走路了，爸爸没事的。” 林国庆上手搀扶唐志明，对娇娇说：“放心，我送你爸爸。” 在楼上听到动静的汪美丽，兴奋地跑下来，还好赶上了，激动地和娇娇拥抱了一下，塞了个红包给她。 唐娇高兴极了，挥着红包向妈妈显摆，姚玉芬又高兴又过意不去：“美丽你干嘛，说好的我们两家人不搞这个。” 汪美丽不睬她，又抱了抱唐娇，让他们赶紧走，别把路堵了。 “我们走啦，爸爸你早点睡觉，妈妈你给他弄点蜂蜜水喝喝。”唐娇说着，被汪美丽送进了车里，郭旭东礼貌地向各位长辈道别，汪美丽特地和他握了握手，小郭现在可是自家儿子的领.导。 片刻后，车子总算开走了，四个大人驻足凝视，直到他们转弯出了弄堂。 “国庆，怎么样，来一杯？”唐志明对身边的人笑着，“到我家里去，我给你开茅台。” 林国庆说：“来罐啤酒吧，我是有点嘴巴干。” 他看向妻子，汪美丽立时会意，对玉芬说：“让他们男人去吧，你过来给我说说，晚饭都讲了什么？” 姚玉芬也明白，丈夫是舍不得女儿，加上眼下家里的情况，都不能放开了手给女儿办婚礼，虽然小郭的人品态度是没得挑的，可面对这么优秀的女婿，普普通通没能给儿女创在良好条件的他们，怎么会没压力呢。 于是两位男同志互相搀扶，摇摇晃晃拎着糖炒栗子去喝酒，姚玉芬则跟着汪美丽回去了。 这边车子里，唐娇哗哗数着红包，抱着一叠红票票开心死了，不仅拿了汪阿姨的红包，还收缴了郭旭东的红包，明天去公公婆婆家，应该还有红包拿。 “小财迷。”郭旭东说，“别忘了给妈妈打电话，问问爸爸怎么样了。” 唐娇的笑容，不禁淡了几分，说道：“我爸爸平时不会喝这么多的，我晓得他是高兴，但他舍不得我。这和你是谁没关系，你不要有负担，换成谁他也舍不得的。” 郭旭东说：“何况我们进展这么快，这才几个月，爸爸心里不安很能理解，换做是我，将来我们有女儿的话，谈恋爱几个月就结婚，我恐怕也接受不了。” 唐娇把钱码整齐再塞回红包里，小声说：“那相处几年结婚后，才发现彼此不合适离婚的也多得是呀，这不能说明什么。” 郭旭东说：“希望以后我的表现，能让爸爸妈妈安心。” 唐娇打起精神说：“就是，反正总要有这一阵的，将来我们唐姚娶小许的时候，人家小许爸爸也难过的对吧，只要以后我们好好的，他们就放心了。” 她拿起手机，给爸爸的微信上发了语音，嗲嗲地说着：“爸爸，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早点睡觉哦。” 阁楼上，唐志明反复听着女儿的消息，脸上却没有笑容，林国庆剥了几颗栗子放到他面前，说：“有个女儿多好，我们这代人想多养一个都不行，就你有福气，儿女双全。” 唐志明说：“玉芬那个时候，肚子大到路都不好走，我妈吓得给她缝了个袋子兜住肚皮，下去一趟上来，要坐在楼梯上一格一格用屁.股爬，到后面躺也躺不下去了，觉也睡不着，每天抱着氧气袋。” 说着说着，五十多岁的男人，捂着脸哽咽起来：“她剖腹产刀口好得慢，两个小的饿得没日没夜地哭，她还没出月子，就比生小孩前还要瘦。是啊，现在我是有福气，当年的苦，都是玉芬吃的，她跟了我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 林国庆说：“怎么没过过好日子，你到弄堂里问问，还有几个男人记得老婆大肚皮时候的事，对面聪聪爸爸，到这把年纪了，总算知道要对老婆好了，可你不一样，从你讨玉芬做老婆起第一天，你就对她好，对她好了一辈子。有钱人，远的不说，就路口那家，比起我们算有钱人了吧，可现在什么下场？再说，我们又不是穷得叮当响，往上比没底的，你问问玉芬，她跟着你苦不苦，她不说苦，谁也没资格说。” 唐志明揉了一把脸，拿起啤酒罐，和林国庆碰了一杯，大口喝了半罐。 “小姑娘总是说她妈妈偏心，我心里也知道，玉芬是偏心的，但她偏心的是两个小孩将来的前程，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对吧，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唐志明说，“我总是两头哄，其实我一直很想跟娇娇说，她知不知道她妈妈为了生他们兄妹俩，吃尽苦头。” 林国庆笑道：“那你怎么不说？” 唐志明摇头，无奈地说：“小姑娘才多大，还不懂事啊，她妈妈又不是没跟她讲过，她不往心里去的，等将来她自己有小孩了，她才会懂的。” 林国庆说：“二十五年前的医疗水平和现在可不好比的，我看娇娇要是真的怀孕了，小郭不会让她吃一点苦。” 唐志明说：“今天他说，结婚的钞票，我们不管出多少他都尊重我们，但也希望我们不要和他客气，结婚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的就是娇娇的。你看看，这话多漂亮，我也想这么漂亮地把女儿嫁出去，跟人家说，不要客气，钞票我们有。” 林国庆笑道：“动迁款一下来，你也爽气点，给女婿换一部新车子。” 唐志明问：“他那辆车多少钱？” 林国庆想了想：“七八十万要的。”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哈哈大笑，笑自己在做梦，于是又碰了一杯，把啤酒罐喝空了。 唐志明再要开，林国庆阻拦道：“你醉得一塌糊涂，还不是玉芬吃苦头服侍你，你不觉得老婆苦啦？” “对对对……”趁着还清醒，唐志明说，”不能喝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她弄不动我。” 林国庆说：“我们手里还有点钱，你们先拿去给女儿结婚，不要心里不开心，你们又不是没有钱，只是时间刚好尴尬。” 唐志明摇头：“不行不行，买房子已经找你们凑了，怎么好再拿你们的钱。” 林国庆轻轻一叹：“现在还不知道张春怎么判，也不晓得裴厚德要不要和她离婚，我们对文文是没意见的，可是那两个人，呵呵……以后你们跟我们住楼上楼下，还不知道能不能太平，我心里其实蛮过意不去。” 唐志明也皱起眉头：“是啊，文文实在苦，那两个人怎么肯放过她，肯定要跟你们搞的。” 林国庆说：“不过文文这小孩，不简单，张春和裴厚德太小看自己的女儿，他们最好拎得清点，别把文文惹急了。” 唐志明酒醒了几分，问道：“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样，文文也不能做犯法的事。” 林国庆说：“这是当然的，林西成也不会让文文做傻事，但我觉得事情不会这简单，心里要留个底，两个小家伙万一有什么事，不管怎么样，也要给他们撑一把。” 这一边阁楼上，汪美丽笑眯眯地听着姚玉芬说今晚的事，楼下传来铁门开合的声音，两人便晓得，裴厚德回来了。 汪美丽说：“文文跟他摊牌了，大概不出这个月，他就要搬走了。” 姚玉芬不安地问：“他能答应？” 汪美丽一叹：“文文跟他说，配合的话，就好好帮他搬家，不配合到后面就直接扔东西，不然怎么交钥匙？” 姚玉芬亦是叹：“换个小孩这么说，真是要被骂死了，可是落到文文身上，我还觉得文文可怜。” 汪美丽从边上拿来相册，翻开照片，能找到不少有文文的合照，当年小小的女娃娃，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她每次下楼，文文都会跑到客堂间门口，隔着铁门喊一声：“汪阿姨。” “张春什么时候开庭，怎么这么久？”姚玉芬问道，“可怜小姑娘，心里一直吊着这件事吧。” “早晚要判的，又不是什么要一查再查的大案子。”汪美丽说，“不过林西成跟我分析，判不久的，她身体不好脑梗过，有可能会缓刑。” 姚玉芬问：“缓刑什么意思？” 汪美丽皱眉道：“就是不用坐牢了，马上能放出来。” 姚玉芬紧张地问：“那文文怎么办？” 第338章 因为她有汪阿姨 得知张春很可能缓刑不用坐牢，新康里的阿姨们，又盼着她晚些开庭晚些判，好让小文文的太平日子长久一些。 若说妈妈坐牢才能有太平日子，那这样的日子迟早也是要结束的，真要是两年三年那么漫长，她的反噬报复也会更穷凶极恶，这一点，文文比谁都更清楚。 比起阿姨们的担心恐慌，文文本人反而已经摆脱了这份不安，她从一开始把“钱”全从家里转出去，就已经掐住了他们的命脉，林国庆说那对夫妻小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点没错。 礼拜天，唐娇还在懒床时，文文已经接到中介电话，和林西成去看房子了。 由于是借房子，且过渡用，不像买房那么困难，楼层合适，水电煤厨卫都齐备，请人来打扫消毒一下，就能住进来了。 文文借用中介的办公电话，和父亲联络上，请他立刻过来签约。 虽说租金她来付，但承租人必须是爸爸本人，毕竟等动迁款下来后，文文就不再负担他的租金，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租房签的一年约，付三押一，差不多足够等待动迁款和之后买卖房子的时间，上一户租客月底到期，父女俩下次见面，就是文文约好了会来新康里帮爸爸搬家的日子。 裴厚德没见到林西成，但林西成就在马路对面的车上，看见文文和她爸爸从中介走出来，他就随时准备下车，那一耳光才刚过去一个星期，他怎么可能忘了。 但裴厚德也不傻，再打女儿一耳光，很可能将来一分钱也没有，说不定还要进派出所，他甚至觉得这小姑娘的狠，完全遗传了张春。 “12月1号，我来帮你搬家，我会安排搬家公司。”文文对爸爸说，“陆陆续续把东西整理起来吧，我妈的你先放着，我之后会去弄的。” 裴厚德说：“她这个月能判下来吗？” 文文说：“能，会提前通知，家属这边不一定能通知到，但我是当事人，我有消息了，会告诉你。” 裴厚德点了点头，准备走时又回过头，问道：“她能判多久？” 目前律师给出的分析，检察院能起诉已经很公正，但也因为公正，妈妈很大程度会被缓刑，但她不打算告诉爸爸，只淡漠地回答：“不清楚，到时候就知道了。” 裴厚德说：“等她判下来了，我就要和她离婚，以后，大家好自为之吧。” 文文什么都没说，看着爸爸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去，刚好一辆车进来，他坐着车从自己面前离开了。 马路对面，林西成下了车，看着这一边，文文终于露出笑容，绕到前方横道线，安全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上了车，林西成就仔细地把文文看了又看，文文笑着推开他的脸：“开车走啦，能有什么事，我爸爸也是死要面子的人，中介里面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对我动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西成神情严肃地说，“之后你爸或你妈再对你动手，我在场的话，要是打伤了他们，希望你能原谅。” 文文摇头表示不要，摸了摸他的心口：“冷静些，消消气，我不会再让他们对我动手的，我也不要你因为我进派出所，你有什么事，将来谁来保护我？” 林西成缓缓调整呼吸，努力冷静下来，最后被文文亲了两口，心情才彻底好转。 又一件重要的事办成，仿佛闯过游戏里打怪升级的关卡，不论如何，是值得高兴的。 难得今天文文没课，林西成也休息，虽然时近中午，他决定直接开车去迪士尼，一定要在文文关于这座乐园的回忆里，把自己补上。 从浦西过去且要一段路，文文看到了唐娇发的朋友圈，她已经在公公婆婆家里，满满一大桌的菜，全是郭爸爸做的，照片里，还有她和郭旭东妈妈的合照，一大一小都那么漂亮，又那么亲昵。 但文文不羡慕，因为她有汪阿姨，她也会有全世界最好的婆婆。 第339章 愿望成真了 “你猜郭总监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文文看了半天照片后问。 “这我哪里猜得到，有照片吗？”林西成说。 趁着红绿灯，两人研究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四十年的夫妻，已经越来越像了，反正光看照片，他们是分不出来。 这一边，郭为民昨天接到通知，就问儿子娇娇喜欢吃什么，天没亮就去买菜，赶在中午前，烧了满满一桌。 鲜活的大龙虾爆炒前才杀的，家里有朋友送的大闸蟹，昨天夫妻俩拆了一下午的蟹粉，做成蟹粉油面筋塞肉，用高压锅压了红焖牛筋，买了他们社区菜场最负盛名的白斩鸡，和不怎么正宗但很好吃的广东烧鹅，还有大富贵的爆鱼、土豆沙拉、四喜烤麸和叉烧，清蒸鳜鱼吃的时候才上桌，一大锅蛤蜊汤，鲜得眉毛掉下来。 夫妻俩可能觉得文文还小，炸了一篮子龙虾片，顺便炸了三丝春卷当点心。 桌上，一片绿叶子也没有。 郭旭东的筷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不容易在三丝春卷里，吃到一点黄芽菜，在红焖牛肉里找到一点胡萝卜块。 “要是妈妈来烧，肯定更好吃，我不行的。”郭为民谦虚着，喝了一小口老酒，见儿子不动筷子，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不给我面子，你看娇娇吃得多好。” 唐娇被焖牛筋黏住了嘴巴，都不好开口，但她晓得，郭旭东看不到绿叶菜，就会没食欲，而今天爸爸妈妈完全没考虑他爱吃什么。 “冰箱里有一点生菜，你自己去洗一洗直接吃吧。”刘慧笑道，“反正我们都不吃，你自己去弄。” 郭旭东还真的去了，厨房里很快传来哗哗水声。 他爸妈家在和林西成家那边环境差不多的小区里，不是很高档的房子，但有电梯，年纪大了上下楼方便，房型和朝向都很好，客厅很宽敞。 郭旭东读高中时全家搬到这里，他住的时间并不长，大学住宿之后，基本就是离家的状态，和林西成很像。 所以没在这个家留下多少痕迹和记忆，唐娇刚刚去看他的卧房，里面几乎没东西的，爸爸妈妈都记不得他上次来家里住是什么时候。 “娇娇，你爸爸妈妈有什么要求吗，新房里家具要不要换？”刘慧是爽气的人，开门见山地说，“结婚是大事情，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 唐娇也大方地说：“现在家里就很好，我和郭旭东都不想换，新家具还担心有污染，到时候贴点大红喜字就行。由于我们家马上要动迁，我妈妈很希望我能在动迁前结婚，她好直接请邻居们来吃喜酒，以后天南地北地散出去，一家家找不方便，感情也淡了。” 刘慧点头：“是这样，新娘子从弄堂里出来，多热闹。” 郭为民拿来了台历，夫妻俩翻了翻，不装修房子不置办家具家电，时间的确是足够的，反正普通人家结婚大多提前一两个月通知，现在年轻人提前一个礼拜通知的都有。 郭旭东洗完生菜回来了，像兔子似的一片片生啃，还不忘拿一片给唐娇，不吃蔬菜怎么行呢。 刘慧说：”家里亲戚那边送喜帖，你们不要出面了，爸爸妈妈去跑一趟就行。不然你去了东家不去西家，他们要叽叽咕咕，你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没意思。索性都不要去，把空的喜帖给我们，我们自己来写。” 唐娇没插话，郭旭东啃着菜叶子说：“我下个礼拜出差，等我出差回来，就和娇娇去领证，领证那天两家人吃个饭吧，有什么事一起商量。酒店、婚纱照之类的事，我和唐娇自己会处理，主要是两边邀请亲戚，那就辛苦你们去跑了。” 郭为民一脸慈爱地问：“娇娇，要不要吃饭，爸爸帮你去盛。” 唐娇直说她已经吃不下了，比起吃米饭，她想再多喝一碗汤，爸爸立刻把汤端去稍微加热一下，说是海鲜汤冷掉了就不好喝了。 那之后，夫妻俩毛估估了一下他们要邀请的客人，好帮孩子们确认桌数，以及婚礼当天，新娘子接来后，是去他们新房，还是来这边。 行礼时一定会有亲戚在，当天至少要接待几十个人，唐娇心想肯定是新房那边铺得开，但妈妈却说：“你们两个人住的地方，一帮子老头老太跑去东摸摸西摸摸，还有小孩子到处乱窜，弄得乱七八糟的，就接到这里来吧。” 郭旭东求之不得，倒也不是他觉得的自己的房子有多好，或是在那个有钱人云集的小区里要多矜持，实在是见多了类似的场面，他不希望自己和唐娇的私人空间，被那么多人参观，还要动手动脚。 唐娇呆呆的，完全没考虑这些，等母子俩一来一去说完了，才明白他们的心意。 回家的路上，唐娇数了数红包，足足比爸妈给郭旭东的多了一倍，应该是事先问了郭旭东，特意准备的。 而唐娇今天上门来送的礼，是妈妈昨天吃饭前拉着她去买，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人，什么贵的买什么，都没让她付钱。 “我觉得我好幸福。”唐娇说，“怎么这么顺利呢，一点烦心的事也没有。” 郭旭东还没接话，他的手机响了，是短消息，就让唐娇帮他看一眼。 “尾号xxxx的银行卡，入账……”唐娇吓了一跳，“50万，这是垃圾消息吗？” 但很快，微信里弹出妈妈的消息，在郭旭东的默许下，唐娇念给他听：“儿子，摆酒水的钱，爸爸妈妈来出，我们也不晓得要多少，这笔钱昨天拿出来的，你自己算着用吧，再多我们也没有了。还有，你这次真的想好要结婚了吗，娇娇那么好，你不要临时又改变主意，要是再发生从前那样的事，伤害了娇娇，我和你爸爸真的不要你了。” 唐娇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轻，完全没把婆婆的气势表现出来，她偷偷看了眼郭旭东，好心安慰他：“妈妈钱都给你了，你别不开心。” 郭旭东却说：“我没事，怕你不开心，不让你看这条消息就好了。” 唐娇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再说了，妈妈这是帮我说话，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郭旭东说：“当初的事，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没有求婚，她也没表示过什么，只是两家人吃饭的时候，她父母突然提出来，就变成了一件默认的事去办。我承认，我一开始不表态，和最后突然无情强硬地结束一切，一定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对我父母也是，被质问的时候，他们再怎么尴尬和愧疚，也要帮我说话。” “都过去了，我真的不在乎的，你看……”唐娇伸出漂亮的手，钻石在眼光下闪闪发亮，骄傲地说，“我明天要戴去上班，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 郭旭东的心狂跳，理智告诉他在开车要稳住，唐娇察觉到他的气息乱了，眼珠子一转，又轻悠悠地喊了一声：“老公……” 车轮碾过，唐娇大王恶作剧的笑声也飘荡在喧嚣的马路上，她还不知道这车会一直开进家里，开到天荒地老，回过神来求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迪士尼里，好不容易排到创极速光轮，一番上天入地，出来后林西成脸色都变了，文文却兴奋地拉着他去排下一个项目。 然而排队的时候，文文终于察觉到林西成脸色不太好，虽然他死不承认自己不舒服，文文还是放弃了排队，带他去休息，给他买了棒冰。 “你恐高吗？” “没有……午饭没消化。”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适应这种游戏。” 林西成慢慢吃着棒冰，胃里的恶心感渐渐消失，脸色也恢复了。 文文温柔地帮他顺气，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明天你还要上班。” 林西成说：“来都来了，我们看了烟火回去。” 他很不甘心，想到那天唐姚陪着文文到处玩，就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是来填补这段记忆里的位置的，结果还要文文来照顾他。 文文能感受到林西成心里的不甘，牵着他的手说：“那天很热很热，除了排项目，我都没好好逛过，实在太热走不动。” 林西成点头：“记得你们说衣服湿了很快就能晒干。” 文文拉着他起身，笑道：“陪我逛逛，我还想买点东西，下礼拜我有个学生生日，想送她一件小礼物。” 于是一直到天黑，他们逛遍整座园区，拍了很多照片，在商店里买到了文文觉得合适的礼物，然后买了吃的，早早来占了个好位置，等待夜晚的烟火。 11月的天，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冷了，夜幕降临温度更低。 林西成借口去上厕所，给文文买了条毯子，文文正冷得缩手缩脚，忽然被裹上毯子，一回头见是林西成，欢喜地笑起来：“吓我一跳，我还想你快回来，我们好靠在一起取暖。” 话音刚落，音乐响起，灯光秀在城堡上闪烁，烟火要开始了。 夜空绽放华彩，欢呼声笑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开心。 “上次来……” “嗯？” “上次来看烟火，我就想，你要是在该多好。”文文转过头，天上绚烂的烟火，都不如身边的人好看，她很幸福很感动，“没想到，愿望成真了。” 第340章 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虽然给文文买了毯子她很暖，但林西成心里更暖，文文用一下午的时间来缓解他的尴尬，毕竟连林西成都没想到，长大成人后，竟然会适应不了刺激的游戏项目。 “下次有没有什么不太激烈的愿望？”林西成笑着说，“逛逛动物园啊、植物园什么的。” 文文小声说：“可是我很喜欢迪士尼，娇娇说欢乐谷比迪士尼刺激多了，这里都是骗骗小孩子的。” 林西成微微蹙眉，但还是愿意牺牲一下自己：“要不我们把从西向东的旅行计划改一改，先去遍所有有迪士尼的城市。” 文文眼眸一亮：“好呀。” 明亮的烟火在天空升起，将彼此的面容照亮，他们情不自禁地吻向彼此。 文文喜欢走进迪士尼后连空气都是欢乐的氛围，但这世上，只要有林西成的地方，就是她的幸福所在。 “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真的。” “我也是，我爱你。” 文文笑得比天上的花火还明亮璀璨，欢喜地窝在林西成怀里，继续欣赏漫天的灿烂。 回程的路上，稍微堵了堵，但有唐娇打电话来，就热闹了，只要文文不觉得闷，林西成无所谓。 而大王除了聊今天在郭旭东爸妈家的事，就是一起挑选各种婚庆用品和订喜糖。 唐娇能预料到，为了配得上郭旭东的一些重要客户和公司大佬，婚礼的规格不会低，反正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该花的钱肯定得花。 于是相对的，摆在酒桌上的喜糖也要够档次够漂亮，至少得是好吃的。 这一点，文文和林西成有经验，昨天在琴行送的是上海本土品牌的巧克力，不仅包装精美好玩，更是用的纯可可脂，健康又好吃，而价格相比那些瑞士、比利时进口的奢侈品牌要实惠很多。 当然，贵的那几个牌子，他们当时也买来尝了，文文和林西成一致觉得瑞士的比较好吃。 唐娇做事很爽快，毛估估了一下两边宾客人数，赶在双十一订好，能省好几百块钱。 如今网上什么都有，郭旭东之前也做过功课，照着过来人的经验贴，把婚庆需要的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进购物车，店铺之间凑凑减减，郭旭东都看着头晕的算法，唐娇门清，一顿操作省了大两千。 睡觉前，林西成问文文：“不用等零点抢购吗？” 文文摇头：“我没什么要买的。” 林西成说：“我每年会买点生活用品，纸巾、卫生纸之类的，一开始是我妈让我买，后来我也顺手给自己买点，可以一直用到来年开春，蛮省力的。” 文文问：“今年买了吗？” 林西成点头：“等过了零点付款，我妈也要的。” 文文笑道：“你买了就好，不过说起来，明天上午我打算去快递站，给姚姚哥哥帮忙。” 她一脸坏笑，侧头看向林西成，林西成滑动手机，笃悠悠道：“故意的是吧，我哪有那么多醋可以吃，我要不是上班了，也会去帮忙的。但要注意安全，戴上口罩，那里灰尘太大，唐娇每次去帮忙都发支气管炎。” 文文拉一拉他的胳膊：“到0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林西成干咳了一声，佯装不在意，在文文有些失望的放弃时，忽然放下手机，猛虎落地地扑过来。 唐娇忽然打来电话，林西成毫不犹豫地挂了，把手机静音，往枕头底下一塞，继续亲亲他的小花儿。 第341章 为什么要自卑 午夜零点，唐娇坐在地毯上，脑袋埋在沙发里睡着了。 郭旭东从书房出来，一看墙上的时间，便没来得及叫醒她，直接拿过手机，迅速把购物车清空。 再抱起唐娇，把她送回卧房，累坏了的人睡得很沉，完全没醒，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隔天一早，朦朦胧胧听到闹钟响，唐娇还想着赖一会儿床，猛地一个激灵，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厨房里，郭旭东在做早饭，就见头发蓬乱的人兴奋地跑来，睡裙衣领太大，露出半抹香肩，底下还光着脚。 “拖鞋呢？”郭旭东走来，唐娇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脚背上，高兴地说，“是你帮我下单的吗，你怎么把我的购物车清空了，很多东西我不需要啊，我只是放在购物车里好玩。” 郭旭东说：“都可以退的吧，实在不需要的就退了，其他还是买了吧，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 他把人抱着放到椅子上，去卧室找来拖鞋，唐娇在研究每个订单，同时郭旭东的手机又响个不停。 他随手扫了眼，问道：“怎么把钱给我了？” 唐娇说：“结婚用的东西，你花钱就算了，我会做账的，我自己的东西，我想自己买。” 郭旭东说：“虽然还没领证，但昨天谁喊我老公？都做夫妻了，还要算得这么清楚。” 唐娇霸气地问：“就因为是夫妻了，我想用谁的钱就用谁的，郭先生你有意见吗？” 说着话，文文发来消息，她已经到快递站了，和小许拍了张自拍，两个姑娘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她们身旁的包裹已经堆成山。 这会儿快递站里，只有文文和许沁两个人，事实上许沁从昨晚半夜就开始忙了，今天天亮时，仓库里三分之二的预发货物都发出去了。 许沁告诉文文：“这些东西都很贵，每年退单率也很高，用最快的速度发出去，快的话，有些人中午前就能收到了，估计能减少很大一部分退单。” 文文说：“可是他们也要付给唐姚钱，划得来吗？” 许沁应道：“我猜是原本仓储就要花钱，我们这里不仅有条件收，还能直接发货，省去中转的环节，时效最高。他们是肯定不会亏钱的，反倒是唐姚这么一折腾，不晓得最后能赚多少钱。” 文文问：“接之前没算吗？” 许沁无奈地一笑：“不是钱的问题，是他的精力和身体，他太累了，我觉得不值得。” 文文明白了，兴许这一笔，唐姚能赚不少的钱，但只有在乎他的人，才会去想值不值得。 此时有师傅陆续回来，因为货车快到了，就小许和文文两个姑娘接不了货，那之后一整天，就算师傅们一趟趟带货跑出去，快递站还是迅速被包裹淹没，而唐姚说，更凶的还在后面。 周二夜里，林西成来琴行接文文下班后，直奔快递站，唐娇已经在扫件了，他们一起帮忙，唐姚和许沁才有空吃口晚饭。 饭菜是姚玉芬和汪美丽送来的，荤的都不用吐骨头，素的都是下饭的，米饭也煮得软烂，就怕儿子倒下去那样吃，回头顶在胃里不消化。 文文看着唐姚，用盛菜的装饭吃了两碗，几乎是她和林西成两个人一天的饭量，不过吃得下才好，就怕累得吃不下了。 唐姚很感激妹妹和小伙伴们来帮忙，很怕唐娇又吸入太多灰尘诱发支气管炎，送他们走时关照妹妹明天不要来了。 “我戴着口罩，不要紧的。”唐娇说，“郭旭东出差去啦，我下班一个人在家也没劲，你放心，我累了不舒服了，肯定不来。” 她最开心的，是可以拐走文文，林西成还要心不甘情不愿地亲自把人送去。 但吃醋不过是嘴上的玩笑，文文和娇娇在一起那么开心，她当然应该有属于自己和闺蜜的时间，这一点林西成很清楚。 “早点睡，你们都累了。”他叮嘱后，把车开走了。 唐娇霸道地拽过文文的胳膊：“已经走啦，别看了，我们快回去洗澡，我身上痒死了。” 回到家，两个姑娘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泡在香喷喷的浴缸里，劳动的疲倦和深秋的寒凉都被带走了。 唐娇说郭旭东离家前，特地帮她把浴缸刷干净消毒，虽然可以请阿姨做，但是自己弄了才放心，好让她接文文来玩。 “我们联系了两家酒店，双休日都没有空余了。”唐娇说，“毕竟人家婚宴基本提前半年就开始订了，今天我给更贵的一家打了电话，倒是有空余，可是价格就……” 文文对此没有任何概念，什么价格什么档次，她都不懂，那天看唐娇买喜糖巧克力的花销，就已经很可观，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不过他们可以带婚庆布置，就是风格选择范围有限，都是现成的，人家也用过。”唐娇说，“要等郭旭东回来跟他商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见过的世面更多。” 文文说：“上午只有我和姚姚哥哥两个人的时候，说起了你的事，说郭总监妈妈给了那么多钱，家里却不能给你什么，买车还要等拿了动迁款。” 唐娇满不在乎地说：“就是碰上这个家里什么都有，他们才想到能给我买辆车，如果我嫁个要重新买房装修买家电的人家，我爸妈给我准备的嫁妆，大概也就够买买电器家具。其实我很体谅他们，没有钱就没有钱，这又不丢脸的，之前只是想我妈公平对待我和唐姚，现在我要到态度了，他们就算一毛钱不给我，我也无所谓。” 两个人快泡晕了，起身冲洗后，出来拿雪糕吃，并肩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看着有限的江景，文文吃冰激凌慢，唐娇还给她拿个碗兜着。 “我知道唐姚什么心思，怕我以后被人看不起，什么都靠老公。”唐娇说，“我觉得他很奇怪诶，如果他和小许结婚了，小许靠他，他会嫌弃吗？” 文文说：“我也这么跟姚姚哥哥讲的，他沉默了一下，没回答我。” 唐娇猛点头：“就是啊，我有自己的工作，赚的钱也够花，可我也有个好老公，他有更多的钱给我更好的生活，我们很相爱很幸福，我为什么要自卑，好奇怪。” 咬掉最后一口雪糕，唐娇愤愤然说：“我们公司里已经有人在酸我了，说我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男人，一个个吃饱了撑的。” 文文说：“不是吃饱撑的，是吃不到才酸。” “所以嘛，我要是在乎这些人，早就气死了。”唐娇霸气地说，“我就要过得好，我就要每天都开心，酸死他们。” 文文笑道：“姚姚哥哥也是心疼你，想让自己够好，能给你撑腰。” 唐娇不认同：“我个人觉得，等要娘家人撑腰的婚姻，基本也就那样了，我是不会委曲求全的，既然如此，撑腰不撑腰，至少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也希望他和小许将来，能自由自在地结婚过日子，不要被两边父母束缚。我会看住我妈，不让她欺负小许，当然万一小许以后本性暴露不是好人，那我也不会让她欺负我爸妈。” 文文说：“我和汪阿姨，会相处得很好，只要我爸妈别来搞事情，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唐娇也不得不煞风景地问：“检.察院还没通知吗？” 文文的心情没受影响，吃着雪糕说：“估摸着就这两天了，要是不起诉我也没办法，起诉的话法院那边再拖一拖，至少下个月中旬会有结果，当然也可能很快就判下来。” 唐娇小声咕哝：“别和我的婚礼撞期呀。” 文文说：“万一她缓刑放出来，我不会让她影响你的婚礼的，不要担心。” 唐娇搂过文文：“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不来参加我的婚礼，至于你妈妈我是不担心的，弄堂里那么多阿姨爷叔在，她不敢捣乱我的。” 文文笑道：“我什么事都可以不做，你的婚礼一定要来，叔叔带着你进场的时候，我给你弹婚礼进行曲好吗？” 唐娇立时兴奋起来：“那我一定要找个有钢琴的酒店，我的手机呢……” 这个时间，唐姚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鼾声如雷，手机滑落在地上也不晓得，许沁走来捡起手机，给他盖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预计凌晨三点多有两趟车要来，如果唐姚能一直睡到那个时候，至少还能睡五个小时，许沁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把人吵醒。 不算10号那天的工作量，从11日零点到现在，已经快48个小时，唐姚零零碎碎加起来就睡了四五个钟头，还都是见缝插针打瞌睡的，许沁都想在他的饭菜里下安眠药了，但这个人，却总是急吼吼地喊她去睡觉去休息。 她怕风进来，小心翼翼去关了外面的门，再回到唐姚身边，伸手到毯子里，摸到暖烘烘的，稍稍放心了些。 “这几年辛苦些，我会陪你一起。”许沁说，“但不能一直这样，我也想你陪我去逛街看电影，陪我去旅行，好吗？” 第342章 你们不觉得，文文很厉害吗 熟睡的人是听不见的，许沁也不敢说得很大声，悄悄离开回办公室的折叠床上休息，她也累了，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凌晨两点多，唐姚醒来，上了趟厕所后，准备等车接货，刚要拉开卷帘门，忽然想到许沁可能在睡觉，便来办公室一看，她果然没回去。 唐姚很心疼，悄悄又关上了门，决定等车子到了再拉门，不然一有动静，许沁肯定就醒了。 他钻过卷帘门，坐到外面来，在堆成山的包裹里，找出妈妈拿来的点心袋子。 撕开包装袋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许沁，之后连塞了三个小面包，他晚饭吃了那么多，竟然又饿了。 累是真的累，每逢双十一或其他促销的日子，都在兴奋和绝望中反反复复。年轻的他，怎么会不想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打游戏看电影，周末去郊游，假期去旅行，更重要的是，可以陪女朋友。 回想起来，他和许沁唯一的约会，竟然是去帮娇娇抓跟踪狂的那次，喝了一下午的咖啡，马卡龙吃到齁，那时候，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不过许沁应该很开心吧。 唐姚忽然有个念头，他对许沁是日久生情，渐渐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女孩，那许沁呢，难道是对他一见钟情？ 唐姚傻傻地笑了，挠了挠头发，不经意地在一堆包裹里看到店家自行设计的纸箱，上面印着他们的广告语“生日快乐，全世界最好的你”。 唐姚一怔，他记得许沁的生日是11月，具体哪一天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去年末她来应聘，看着简历曾在心里默念，这个姑娘刚过完生日没多久。 虽然之后去抽屉里翻一下简历就能确定生日，但唐姚就怕自己太忙了，转身又忘了这件事。 不是他不够重视女朋友，实在是这几天太忙太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日清空积压的包裹，但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持续十天左右。 左思右想，唐姚给妹妹发了条消息，让唐娇记得提醒他去确认许沁的生日，要妹妹得不到答复就不断地催他，他保证不生气，主动附带了一个200块的红包。 没多久，刚过三点，货车就到了，果然一听见动静，许沁就起来了，这一忙，又是到天亮。 工作日早晨起床困难户的唐娇，越发感受到，全世界最爱她的人是郭旭东，不仅每天在亲亲抱抱中醒来，晚了就有打包好的早餐在车上吃，从来也不会不耐烦。 自家老妈花式拍门就不说了，连温柔乖巧的小文文，叫她起床都粗暴得不行，不过文文也是真的急了，怕她来不及吃早饭，怕她迟到。 这会儿坐在卫生间看手机，发现哥哥的红包和请求，唐娇立刻给哥哥发消息，催他去确认许沁的生日。 “在送件” 唐姚就回复了三个字，唐娇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七点半，她都后悔领那200块红包了，都是哥哥的血汗钱。 客厅里传来文文的呼唤：“娇娇，你刷牙了吗，快来吃早饭，你八点二十分一定要出门的，还剩不到五十分钟了，吃早饭化妆，来得及吗？” 唐娇哭笑不得，下次再也不在工作日带文文回来住了，简直是找了个小妈。 不久后，吃过早餐，她们一起离开，文文要继续去快递站帮忙，今天小许回学校上课，站里更需要人手。 文文的主要工作是扫件和接听投诉电话，其实唐姚这边已经很科学地管理分配包裹的流动，即便在这么繁忙的时期里，也能尽量做到积压不超过48小时，可架不住有的客户性子急或是偏偏在这种时候买急需用品，碰到素质差的，在电话里骂爹骂娘。 好在这一切，唐姚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小许教了文文一些应对技巧，文文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能处理一件是一件，耳朵疼的话，就把电话拿得离开远一些。 很快就到中午，姚玉芬和汪美丽又来送饭了，刚好碰到快递站里有人吵架。 是客户的包裹在上一站就损坏，文文按照正常流程和对方沟通，要直接拒收退回去，还是配送，也可以上门来确认一下损毁程度，一般客人都会要求直接退回，可是碰到这位跑来，非要拿走其中一部分东西，再让快递站把包裹退回去。 这怎么可能呢，文文不让他看包裹，那人就扬言要投诉要报警，有师傅脾气不好，和这个人呛起来，差点要动手。 汪美丽和姚玉芬急急忙忙赶来，还不知道什么事，但见文文拦着站里的师傅，指着另一个被其他人拉着的男人，厉声道：“我们这里角角落落都有监控，从你进门开始所有的事都录下来了，我给你打的电话也有录音，我们是怎么处理的，而你又是什么态度和企图，交到派出所清清楚楚。现在两个选择，你报警我们交证据，要不就是我给你原路退回去，你没有任何损失，事情到此结束。” 那人自知理亏，抬头一看快递站里真是角角落落都装了摄像头，又听说自己的电话被录音了，便呸了一口：“你退回去吧，可我还是会投诉的，你给我等着。” 随着他骂骂咧咧地离去，围观的人也散了，文文转身回去时，看到汪阿姨和姚阿姨，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冲她笑，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我们小文文也会帮人吵架的，不要太厉害哦。” “文文脑子清爽，开口都是讲道理，有理走遍天下呀。” “不是我说，整个新康里，我们几家人的小孩最好了，读书好、人品好，卖相也好。” 两个阿姨，笑呵呵地夸着自己的孩子们，在给文文的饭盒里装上米饭后，夹了一只拳头大的狮子头、两只荷包蛋、两块素鸡，两大勺鱼香茄子和青菜炒蘑菇，再给端了一碗冬瓜虾皮汤。 “汪阿姨，这个伙食费怎么算的？”趁着姚阿姨出去招呼其他师傅吃饭，文文轻声问汪美丽，“我知道小许和姚姚哥哥，站里的伙食费是都算清楚的。” 汪美丽笑道：“一年就这一趟，每年最忙的时候，姚阿姨她自己掏腰包，不算在快递站的花销里，几顿饭而已，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人情在了嘛，要是天天这样吃，那是要亏本的。再说了，她就是想自己儿子能吃口热饭热菜，快递站里师傅数得过来的，又不是大工厂。” 文文喝了口汤，很温暖，更温暖的，就是这些妈妈们的心。 虽然她自己的妈妈不会这样，但能蹭一下别人家的妈妈，也是她的福气了。 汪美丽期待文文尝一尝狮子头，是她做的，说是家里还有些冻着，回头让文文和林西成拿回去自己烧着吃。 狮子头个头巨大，没有淀粉口感，能吃到扎实的肉，但却又软又嫩，不会难以下咽，夹开拌着米饭吃，简直了。 不过文文也不能消停吃顿饭，投诉电话总是进来，一顿饭的功夫，她放了两次筷子。 终于等来唐姚，姚玉芬眼巴巴地等着儿子进来吃饭，可他在外头不晓得忙什么，好像还要处理刚刚吵架的事，所有人都把午饭吃了，唐姚才到水龙头上洗了把脸，进门先拿起水杯，一口气全喝光了。 “狮子头这么好吃！”那么大的狮子头，唐姚一口就咬掉三分之一，伸头往锅子里看了眼，还有两只。 姚玉芬说：“够你吃了，晚上的我给你装好放冰箱里，你回来微波炉热一下。” 唐姚却想的是，这么好吃的狮子头，很想让许沁也尝尝，但许沁今天不来，要明天才来。 听说是汪阿姨做的，唐姚就没好意思开口，大口大口地吃着饭，随手掏出手机，就看到妹妹的微信上几十条未读，打开一看，都是相同的内容：小许生日你去查了伐？ 果然还是妹妹可靠，唐姚放下筷子，就跑到办公桌前一通翻找。 他这里虽然乱吧，但要找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站里的师傅们包括许沁的个人信息，他有好好归在一起锁在抽屉里。 “11月23日，礼拜六……”唐姚给妹妹回了消息，顺便让她推荐一下适合情侣约会庆祝生日的餐厅，下周六站里的积压情况一定能好转了，他要抽出时间，陪许沁去过生日。 此刻，汪美丽和姚玉芬要回去了，下午还要和拆迁办开会，阿姨们也是很忙的，临走前，姚玉芬叮嘱儿子别让文文太辛苦，文文毕竟夜里还要去琴行上班。 唐姚看了眼文文，笑道：“你们不觉得，文文很厉害吗，她什么工作都能做。” 汪美丽点头：“刚刚跟人吵架，她那么瘦瘦小小，气势高过那个男人一个头哦。” 唐姚说：“汪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文文的，文文从前的生活太单调了，让她多看看世界挺好的。” 送走老妈和汪阿姨，唐姚折回来，却对文文说：“文文，你别太累了，不然林西成要找我算账。” 文文笑道：“娇娇说有工资拿，我才来的。” 唐姚一愣，笑起来：“有有有，你开价。” “姚姚哥哥。”文文问道，“昨天的事你想通了……” 话未完，手机响了，是检.察院的号码，她上次备注了的。 文文不自觉地握了拳头，定下心后，接通了电话。 第343章 会不会伤心欲绝？ 电话里冷静但不会太冷漠的声音，吐字清晰地告知文文案件进展，接电话前的那一刻紧张，渐渐消失了，文文同样很平静地讲完了整通电话。 “是检.察院吗？”见文文挂了电话，唐姚担心地问。 “他们决定起诉我妈了。”文文说，“法院那边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会按照程序安排开庭，开庭的日子，应该不会和娇娇的婚礼撞期。” 唐姚说：“什么日子，到时候告诉我，我也去。” 文文摇头：“林西成也不去，我一个人去，这是我和我妈之间的问题，姚姚哥哥谢谢你。” 唐姚说：“总之需要我做什么，不要犹豫、不要考虑这个那个，开口就是了，你跟我客气，我心里才难受。” 文文笑起来：“我知道，一定不客气。” 唐姚又问：“刚刚你问我什么想通了，说了一半？” “嗯，就是娇娇和郭总监的事。”文文忙道，“娇娇说，之前跟妈妈闹要平分家产，和现在是两回事，只要姚阿姨态度公正，就算家里一毛钱也没有，她都不会不开心。她不需要娘家撑腰，她自己会好好经营婚姻和生活，别人怎么样她不管，但她如果有一天要靠娘家人撑腰，她第一个不会再勉强下去。” 唐姚想了想，说道：“我跟林西成借钱的事，没告诉她吧。” 文文摇头：“答应你不说的。” 唐姚安心了：“只要这件事别告诉她，其他也没什么问题，倒也不是怕丢脸，是她会难过的，这就是多出来的事了。” 此时有电话响了，文文要开始工作，唐姚也要继续去派件，互相叮嘱别太辛苦、注意安全，之后忙忙碌碌，下午离开快递站时，都没碰到唐姚。 夜里琴行下班，从快递站过来的娇娇在中转站等她，碰面后一起回家，半路上接到林西成的电话，忙碌的人这会儿才刚离开公司。 检.察院决定起诉的事，林西成已经知道了，当然要关心一下文文的精神状态，听着电话就能判断她是好的，林西成才安心。 唐娇霸道地抢过电话，说：“人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林西成很奇怪：“吃过了，干嘛？” 唐娇说：“我的钢琴，你的车装得下的吧，你去帮我运过来好吗，本来就拆开包好了，一拿就行。” 林西成想了想：“行啊，我把钢琴送过来，你把文文还给我。” 唐娇说：“拜托，文文是你的附属品，是我的东西吗，什么还来还去，林同学你这个思想有问题。” 自然这都是玩笑话，林西成不会在意，唐娇也不可能当真，但她没想到，林西成竟然真的帮她把钢琴运来了，物业打电话上来核实访客时，两个姑娘刚洗完澡。 林西成把钢琴交给物业管家就走了，这次还是没上来看看，他说郭旭东不在，唐娇马上要成为人家的新娘，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大半夜的跑来没有男主人在的家，不礼貌。 “你就瞎讲究，我们小时候还一起洗澡呢。”打电话道谢，唐娇还不忘嘲笑他。 “别弹琴太晚，你们要早点休息。”林西成却担心某位同学一激动，会忘我地弹到半夜。 话说回来，郭旭东家太大了，是可以摆下九尺钢琴的气派，于是当初为了塞进小小的亭子间，特地买了轻薄款设计的电钢琴，在这个家里，就跟个玩具一样。 虽然这里隔音好，到底快十一点了，两个姑娘还是戴上耳机，唐娇又弹奏了一遍《穿越时空的思念》，还以为过了那天就会忘记，没想到手指头比脑子好使，一碰琴键就弹了起来。 文文说：“喜欢的话就经常练练，不然真的会忘记，就算是我，很久不弹的曲子，也会弹不了，要是长时间不碰钢琴，很可能某一天就不会弹了。” 唐娇玩笑着问：“要是哪天你突然不会弹钢琴了，是不是会伤心欲绝？” 文文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不晓得，也不敢想，但现在身边有你们在，应该不会太绝望，要是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可能就……” 唐娇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你教我弹钢琴，我教你打游戏，我要把你培养好，以后我就有搭子了。” 说着便丢下钢琴，拉了文文去客厅，也再一次见识了学霸天生自带的高智商，文文连打游戏，都上手很快，比郭旭东厉害多了。 第344章 属于自己的鞋子 临睡前，唐娇很不服气地问文文：“你有什么事是不会的吗？” 文文笑道：“很多很多啊，你不是听过我拉小提琴了吗，而且我不会化妆，也不会搭配衣服，要不是林西成不嫌弃我，我就是一只丑小鸭。” 唐娇说：“你多好看啊，可别化妆了，不然林西成会有危机感的。而且你永远不会，你就会永远需要我，我做你的御用化妆师服装师好吗？” 文文依偎着她，闭上眼睛懒懒地说：“林西成和我待久了，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脾气怎么比唐娇还差。娇娇，你以后会讨厌我吗，大概因为太缺失爱了，一发现有人爱着我，我就会黏上来，甩也甩不开。” 唐娇霸气地说：“他什么意思，拿我作比较，我脾气很差吗？他不想要你了是吧，那就跟着我，你明天也别回去了，我看他急不急。” 可第二天下班，唐娇再联系文文，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人家在电话那头弱弱地说：“林西成待会儿来接我回去，你……要不要来我们家一起吃饭。” 唐娇气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叛徒。” 挂了电话，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和前辈一起搭电梯，刚好走掉两厢人，电梯厅里空荡荡的，紧跟着又从上面下来一趟。 电梯门一开，白总和他太太在里头，白纪川怀里还抱了一个睡着了的胖宝宝。 唐娇定了定心，抓着前辈的手就上了电梯。 怕吵醒宝宝，互相轻声打招呼后，白纪川和陆一然都说了恭喜，不过安静的环境很快就被打破，楼下陆陆续续有人挤进来。 到达一层后，唐娇和前辈要下去了，礼貌而匆忙的道别，她站在电梯外大方地挥挥手，直到电梯门合上。 前辈松了口气似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距离白总这么近，他太太好香啊，你闻到了吗，很高级的香气。” 唐娇虽然对自己用的香水品位也很有信心，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后，身上不沾染奇怪的味道就很好了，要保持出门时的完美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娇娇，郭总监会邀请白总参加婚礼吧。”前辈问道，“那公司里的同事呢，你准备怎么请？” 唐娇早就想好了，办公室里只邀请前辈，但希望前辈配合，不要在社交平台上po照片，其他部门里的同事，就只发喜糖。至于大客户部那边，郭旭东怎么安排，是郭旭东的事，她不干预。 前辈非常愿意配合，也期待娇娇的婚礼，只是时间紧迫，例如选礼服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能有缘找到一眼就看中的，很难很难，大部分情况是试得太多之后，眼花疲倦，已经分不出喜欢不喜欢了。 唐娇也曾经陪其他朋友和同学选过婚纱，知道那是个什么情形，而妈妈那天也问过她，是打算租借还是买，问题是婚纱还要配合婚礼现场的装饰风格和气势，所以一环套一环，并不是她想象的，可以单独拎出来一个个解决。 这事情多想一下，就头疼了，唐娇一路皱着眉头挤地铁，好容易到了快递站附近下车，刚上地面喘口气，手机在包里呜呜作响。 满心想着，是郭旭东想她了，却是白总太太陆一然的微信通话，上次发布会时互相加了微信，但一直没再联络过。 电话那头的陆一然，温柔地说着：“娇娇，明天下班有空吗，我想让同事给你做脚模，用来定制一双婚鞋，作为祝贺你和郭旭东结婚的礼物。” 唐娇觉得今天自己表现得很大方，可这下还是愣住了，就算有这么好的事，也应该通过郭旭东来联系她，但是人家，好像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陆一然体贴地说：“如果没时间，我们可以再约。” 唐娇忙说：“我有时间的，但是，郭旭东他知道吗？” 一然笑道：“他在出差吧，他在也帮不了什么忙，需要问他什么吗？” 唐娇把心一定，便坦率地说：“我是觉得不好意思，要麻烦那么多人，你们的鞋已经很漂亮很舒服了，我都想好直接买店里的婚鞋。” 一然说：“我们公司需要年轻女孩子的脚模来做楦的参考数据，你的脚非常漂亮，也是帮我们一个大忙了，我可以用你的数据吗？” “当然、当然可以。”听说自己的脚可以帮忙，唐娇终于高兴起来，“一然姐姐，我的好朋友和我的脚一样大，她会做我的伴娘，我可以自己出钱给她定做一双鞋吗。” “钱的事我们之后再算，欢迎你带朋友一起来，是不是裴老师？” “是，就是文文，我和郭旭东都叫她文文。”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唐娇激动地给文文发消息，但文文已经上课了没回复，意识到钢琴课时间冲突后，她又主动联系陆一然，换成了明天中午。 之后在快递站见到许沁，唐娇借口脚疼，问许沁要了双拖鞋，随口聊起脚的尺码，她打算买一双高跟鞋，送给小许当生日礼物。 唐姚派件回来，见妹妹又跑来帮忙，心里是高兴的，嘴上嫌弃着：“你不去忙你结婚的事，来这里捣什么蛋？” 妹妹懒得理他，转身问许沁：“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你不嫌弃吗？” 许沁看了眼跑去洗脸的人，自己也准备去给唐姚热饭，回答娇娇说：“我觉得他还好，就是有点口是心非，这个人真的动怒生气，是不说话的，他这样说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唐娇啧啧道：“跟这种人相处，揣摩他的情绪要转十七八个弯，也就你有耐心。他还很没劲，小许，要是你哪天闷得受不了，就找我玩。” 许沁笑着点了点头，就跑去给唐姚热饭。 唐娇忙到十点多才走，还是被哥哥催了又催，他给妹妹叫了车，时不时看一眼车子的定位，等到唐娇平安回家的电话，才放下手机继续扫件。 不久后，许沁在办公室铺折叠床，唐姚跑去边上，拖出来一个压缩袋，一放气就回弹成了一张乳胶床垫，放在折叠床上刚刚好，弄完了什么话也没说，又跑出去干活了。 由于折叠床太硬，睡得腰酸背痛，许沁就前几天提了一嘴，这个人就记住了。 她在床垫上坐了坐，躺下后简直感觉不到自己睡在折叠床上，偷偷高兴了一会儿，就跑出来问：“你的呢？” 唐姚说：“我不用，我喜欢睡硬板床，我从小睡硬板床。” 许沁很小声地说：“那以后怎么办？” 唐姚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许沁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转身回去了。 唐姚继续扫件，在枯燥的滴滴声和语音系统声里，忽然组织起了刚刚听到的零星几个字眼，放下扫描枪，赶紧回来，靠在办公室门边，很大声地干咳了一下。 “干嘛？”许沁在电脑前做账，抬起头问，“件有问题吗？” “我刚刚听清楚了，将来当然你喜欢什么床垫，我们就睡什么床垫。”唐姚说，“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许沁憋着笑，低下头继续算账，挥挥手说：“快去做事。” 唐姚走出去几步，忽然又退回来：“那你喜欢我吗？” 许沁憋不住笑了，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 唐姚贴着门，压着声应说：“我……喜……欢……你……” 又害羞又好笑，许沁不得不跑出来，把人推出去命令他干活，砰砰把门关上了。 背靠着门，能感受到心砰砰跳。 谁说唐姚无聊又没劲，唐娇毕竟是妹妹嘛，又不是女朋友。 许沁回头看了眼唐姚的背影，反正，和他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转眼已是周五，唐娇从昨晚兴奋到今早，一上午打了鸡血似的工作，到饭点就冲了出去，文文也早就乖乖等在楼下。 更让唐娇受宠若惊的是，陆一然竟然开车来接她们，去的路上还说好了，一会儿再送她们回来。 由于时间有限，一进公司来不及多看一眼这里的办公环境，就被带到了工作室，夏设计师带着她的助理早早等候，两个姑娘还没回过神，就被分坐两边团团围住了。 做脚模的材料冰冰凉凉的，夏设计师亲手给唐娇做，提醒她放轻松，脚底不用刻意用力，自然着地就行，还一直夸赞她的脚型漂亮。 等待脚模成型的时间，又和她聊了一下对婚鞋的想象和憧憬，记录下她喜欢的元素，对穿着的要求，鞋跟的高度，以及婚纱和礼服的颜色。 提起婚纱和礼服，唐娇难为情地说：“我还没决定好，但婚纱应该就是白色，礼服的话……” 陆一然笑道：“没关系，我们所有的设计师和样品师一起动手，一周时间足够了，最晚在婚前一周和我们敲定设计稿都来得及。” “那怎么好意思……”唐娇都不会说话了。 夏设计师递给她一大本厚厚的产品册，里面全是婚纱、旗袍和龙凤褂的成品图，说道：“这是我舅舅的生意，我就不能说不收钱，打个折应该没问题。如果你看得上，我这边立刻帮你联系安排时间，这里头有的，你需要定制的话，月底前都来得及。由于婚纱礼服定制起来，是很费时间的，如果你需要全新的设计，至少下周一前要定稿。” 唐娇偷偷地看了眼对面的文文，裴雅同学竟然在很认真地和助理探讨脚模材料是什么，下一步如何做成鞋楦，完全没往自己这边看。 唐娇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冷静下来，说道：“我想和郭旭东商量一下，他应该对自己的新娘，也有过幻想和期待，我会在周一前联系一然姐姐，谢谢你们，我太开心了。” 很快，夏设计师和助理就来帮娇娇脱模，看着双脚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唐娇紧紧咬着唇，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设计师们不会知道，这个准新娘小时候，就没穿过属于自己的鞋子，唐娇到现在还常常会有下意识的厌恶，就是怕把脚伸进鞋子里，会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脚型。 这样的话说出来，一定会被人看做很矫情，可那是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长达十几年的懂事和委屈。 第345章 欢迎你们来找我玩 陆一然把唐娇送回银河楼下，在文文要下车时，问道：“裴老师，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文文忙道：“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 陆一然转身说：“那不如刚才就坐地铁，没关系的，别客气。” 唐娇冲文文点了点头，便抱着两大本产品册下去了，目送车子离开后，抬头看了眼银河大楼。 她很开心，从昨晚开心到今早，郭旭东都隔着电话说她是小疯子。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心里有说不出的矛盾和紧张，仿佛突然才有了实感，她真的要和郭旭东结婚了。 但又很不真实，像这样高级定制一双鞋，曾经以为至少还要奋斗四五年的事，忽然就实现了，好像在做梦。 这一边，车子才进隧道，陆一然的手机响了，她和文文抱歉说没把耳机带出来，便免提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嗲嗲地说着：“妈妈，你想我了吗，我有点想你。” “妈妈也刚好想你，你吃过午饭了吗？” “嗯，外婆给我烧肉肉吃，妈妈，你觉得哥哥想我了吗？” “哥哥在上课，上课不能分心，等他下课了想你好吗？” “妈妈，外婆叫我睡中觉，我会在梦里想你的，妈妈我爱你。” 电话啪的一下挂了，陆一然抱歉地对文文说：“不好意思，让你听这么无聊的事。” 副驾驶后座的文文已经被萌化了，稍稍前倾拉近了距离，说道：“是小馒头弟弟吗？” 陆一然说：“啊呀，我该告诉他你在，他会很高兴。裴老师，虽然你只来了没几天，但是家里请过那么多老师，叫他们念念不忘还想见面的，只有你。” 文文很开心，原本她完全可以继续去给两个小朋友当家教，但现在林西成和文文都在银河工作，某种意义上连郭旭东都是和她有关系的，她若再跑去白总家当家教，圈子越缩越小，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如实对陆一然说了，表示自己很喜欢小朋友们，但为了大家能顺利工作，避免一些是非口舌，眼下无法满足小朋友的心愿去为他们上课。 陆一然温柔地说：“提起这些来，你有没有觉得，娇娇看起来不太开心，我在想，是不是我安排她来定制鞋子太突兀了，时间匆忙，也没能好好聊聊。” “不不不，她开心极了，从昨晚就开始兴奋，平时早晨起床很困难，今天一清早就给我打电话。”文文笑着说，“她昨天夜里，还把涂在脸上用的很贵的护肤品，用在脚上了。” 车子开出隧道，带着一阵笑声，但笑过之后，文文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我想她可能是有些发懵，娇娇她是个在别人眼里活得很张扬，甚至虚荣心很强的女孩子。可在我看来，她只是活得很坦荡，喜欢贵的好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错事，她都是凭自己本事赚钱换来的。” 陆一然说：“我大概能明白你说的意思。” 文文道：“但在我和娇娇眼里，白总和一然姐姐你，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郭总监，我们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场合，更不要说让你开车接送我们。娇娇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紧张的，她最在乎的是郭总监，怕自己表现不好，会让郭总监很丢脸。” 陆一然问道：“是不是突然进入所谓的上流世界，让她很迷茫？” 文文点头：“我想是这样……” 陆一然笑起来：“我和我先生，包括郭旭东，都是普通人家出身，郭旭东凭本事一步步在业界做到这个地位，我先生也很努力很优秀，但不可否认，他的运气非常好。说来话长，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只是比普通人薪酬高一些，同样需要努力工作才能维持现状或往更好的方向去，一旦停下来，会迅速被淘汰，不是你们以为的上流世界的人。” 文文很惊讶自己能听到这些话，陆一然继续说道：“除非是工作上的需要，我没有为了我先生去融入他的社交圈，更没有进入所谓的上流世界，在属于我自己的时间里，我更喜欢和我的好朋友们在一起，一起旅行一起追剧一起吐槽老公和孩子，就是个很普通的已婚妇女。” 文文不自觉地，已经靠在了副驾驶椅背上，聪明的她更是迅速抓到了陆一然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她不敢贸然说出来，万一猜错了很失礼很尴尬。 陆一然则大方地说：“看得出来，你是娇娇最好的朋友，可以的话，请替我向娇娇转达，她不用为了郭旭东，来和我成为亲密的朋友。大家如果聊得来，有共同语言，将来自然而然会越走越近，做朋友不需要什么仪式，想要接近的人总会走到一起的。” 文文很是感激：“我也能感受到，娇娇就是在迷茫这些，一然姐姐，谢谢你，我会好好转达给她的。” 陆一然笑道：“但我是很乐意和小朋友做朋友的，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玩。” 第346章 年轻多好啊 由于文文报的地址是快递站附近，车子经过新康里弄堂外的马路，大门前有工作人员戴着安全帽在做测绘，只有半条路可以通过，车子到了这里都会很自然地放慢速度。 文文又看见了那位建筑师，今天穿着工作服夹克，下面是牛仔裤和皮靴，双腿又长又直，正一脸严肃地和同事对着图纸说话。 过了新康里，很快就到快递站附近的路口，陆一然停下车问：“到这里可以吗？” “就两步路，一然姐姐，谢谢你，我会很期待我的鞋子。”文文大方地道别，并再次提起，她希望可以支付定制高跟鞋的钱。 陆一然神秘兮兮地一笑：“会有人付钱的，放心。” 文文好像明白了，但既然人家不说穿，一定有约定或是默契，而她只要好好地把刚才那些话转达给娇娇就行，让娇娇明白，她并没有嫁入豪门，她不需要拼命融入郭旭东的社交圈，继续她自己就行。 文文下车后，见陆一然打电话，便不再驻足目送，挥了挥手，高高兴兴往快递站去。 看着小姑娘轻松愉悦的背影，陆一然拨了电话，郭旭东很快就接了。 “你交代的事，都做好了，该说的话，我也托裴老师转达。刚好娇娇带着裴老师，我觉得让裴老师来说，比我直接说更能让娇娇冷静地去思考。” 郭旭东笑道：“一然谢谢你，娇娇她太小了，至少二十五岁在我眼里就是小朋友，我不想总是对她说教，不想充当一个引导的角色，但我又知道她对很多事会迷茫会搞不清楚，她的好朋友虽然都很优秀，但年纪差不多，真是谢谢你啦。” 陆一然看向车窗外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蓝天，笑道：“二十五岁当然是小朋友，年轻多好啊……郭旭东，恭喜你，要好好珍惜娇娇。” 这天夜里，林西成去琴行接文文，在车上谈起中午的事，他很大度地表示，文文可以再去唐娇家里住一晚，好让她们一起选婚纱婚鞋的款式，更重要的是思考这些话的意义。 早就在快递站帮忙的唐娇，得知文文能跟自己回家，都怀疑林西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伙伴们忙到十点多才离开快递站，一路被送到家门外，看着文文跟自己下车，唐娇再次确认：“真的可以吗，林西成，你没事吧？” 文文笑着关上了车门，和林西成挥手道别，挽着娇娇的胳膊说：“我们快回去洗澡，然后叫个烤串和小龙虾的外卖好吗，我请客。” 周五晚上，不大吃大喝一顿疯到半夜，简直就是浪费生命，更何况在快递站劳作，扫件、分类、搬运忙得一身汗，就想好好犒劳自己。 一人抱一本重重的产品册往家走，物业管家顺便把他们家的包裹都送上来，还告知唐娇，今天开始会所的游泳池加热恒温了。 两人约好了明天上午去游泳，之后洗澡叫外卖，开了冰凉的起泡酒，一面吃得开心，一面看几家婚礼会所发来的效果视频。 面对美轮美奂梦境般的世界，唐娇却煞风景地说：“都是人民币呀……” 文文问：“你以前想过，自己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吗？” 娇娇摇头：“完全没想过，去参加人家的婚礼，我就顾着感动和吃东西了，再要不就是当伴娘很忙很忙，每次都是回过头看看录像，才晓得当天发生了什么。” 文文嗦了一条蘸满小龙虾汤汁的年糕，慢慢咀嚼着，努力想象了一下自己和林西成的婚礼，还真是没有一个具体的画面，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女方没有家长，没有亲戚。 她晃了晃脑袋，不去想。 “十年后，我们也能像一然姐姐那样，去开导将来的小朋友吗？”唐娇满眼憧憬，“我会成为这么自信优秀的女性吗？” 文文很肯定：“至少现在，我们在同龄人当中已经很优秀了，徐医生说，你们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是你们治愈了我。” 唐娇有些得意又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为文文高兴，这个夏天很神奇，他们都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我决定了。”大王挥舞起一串烤鸡翅，宛如帝国的权杖，“婚礼的事，我来搞定，郭旭东出钱，我出力。” 吃饱喝足后，俩姑娘凑在沙发前，各种资料摊了一地一茶几，平板、手机上都播放着各种婚礼视频，她们写写画画又算账，等肚子里的食物全消化，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这一晚上，唐娇选定了酒店，既然来不及做独一无二的婚庆设计，她也不想结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婚礼，不如把更多的预算放在酒店上，高档酒店本身装修已经很华丽很奢侈，搭个舞台铺个花道，餐桌和前台迎宾稍作布置，就足够了。 婚纱决定在夏设计师舅舅家定制，顺便也给老妈、姨妈、舅妈，还有汪阿姨四个大美人各定做一套旗袍或是礼服。 所以唐娇缩减了她的婚纱预算，选了一套没什么复杂工艺，但用料考究的经典基础款，坚信自己的美丽能撑起整场婚礼的气质。 唐娇从前没答应过谁要请来当伴娘，于是不想要伴娘团，只要文文一个伴娘就足够。 文文选了一条《鬼怪》女主角婚礼时，相类似款式的礼服，柔和低调的气质，和她很相配。 她们一起手绘了请柬草图，在网上看了报价后敲定尺寸，等明天交给林西成，让他在电脑里做成图，就能下单印刷了。 礼拜六上午，两个人睡到十点多才醒来，手机上无数条消息，各自捧着一通回复，处理完了娇娇就爬过来，哼哼亲了文文一口。 吃了重口味的宵夜，又熬夜，文文脸上有些水肿，眼睛也挤小了，变得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她下午还有课，唐娇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美容仪器和护肤品，帮文文消肿，把人又重新变得漂漂亮亮后才还给林西成，顺便把请柬草图给他，要求他在周末就完成电脑制图。 林西成问：“我和文文都这么被你差遣了，红包是不是能省了？” 唐娇拽拽地说：“郭旭东可是你的上司，你不给面子吗？” 送走文文和林西成，回家给夏设计师发消息后，就收到了她舅舅那边工作人员的电话，预约了去量尺寸的日子，挂了电话，唐娇心口一紧，她竟然把婆婆忘记了。 心里的愧疚蹭蹭蹭冒出来，多加一个人去做衣服不难，问题是郭旭东的姨妈伯母舅妈之类的…… 文文在路上接到电话，果然没经验的她，也把郭旭东的妈妈，和他那边可能有的亲密女眷忘得一干二净。 “人家妈妈出了这么多钱，我们竟然都忘了。”文文对林西成说，“以后我一定不会忘了给汪阿姨准备衣服鞋子。” 林西成说：“反正她还没通知到，就把姨妈舅妈什么的去掉，只带两边妈妈去做衣服，汪美丽女士就由我们两个来打扮。” 见文文还是不太开心，应该是担心娇娇会内疚，到家后林西成主动给唐娇打电话。 至少在他看来，这很正常，首先可以确定，未来婆婆不是需要她去讨好才能相处的人，其次，总共没见过几次面，连郭旭东自己和唐娇才不过认识了几个月，闪婚之下，谁能保证自己面面俱到。 “阿姨做手术，你去陪了两天，这还不算好吗？”林西成说，“退一万步，你给自己的妈妈和亲昵的长辈准备礼服，这件事本身不冲突更没有错，你再把婆婆加上去好了。” 唐娇奇怪地问：“你干嘛这么关心我，我没事呀，我都跟我婆婆联系好了。” 林西成一脸黑线：“那你倒是跟文文打个招呼，她还在担心你。” 唐娇笑道：“看吧，我说你怎么可能关心我，挂了挂了，我很忙的，你快点把请柬图做好，我要下单。” 挂了电话，一转身，文文已经把电脑抱出来摆在餐桌上，催促着他：“快来做图吧，我去给你做午饭。” 两个姑娘都没事，林西成觉得自己好像瞎起劲了，没办法，谁叫唐娇是大王，他只能好好干活，为大王效力。 “12月15日……”林西成打开日历，计算检.察院移交法院的日子，抬头往厨房看了眼文文的背影，但愿一切顺利，但愿都能在唐娇的婚礼前搞定。 刚打开软件准备绘图，手机就响了，是拆迁办的工作人员。 评估机构已经按照居民们的要求换了新的，制定并审核通过了新的补偿标准，下个礼拜开始，可以约时间去各家各户做评估。 评估之后，居民确定没有异议，就能签约交钥匙销户，在期限内签约交钥匙都会有相应的奖金，没有户数限定，大家越早越好。 文文听林西成说完，站在厨房门口问：“你要请假吗。” 林西成说：“没关系，我可以抽时间出来，我们本来就要跑客户的。” 文文担心：“这样不太好吧。” 林西成笑道：“至少我的部门，没有你想的那么严肃，我有分寸。” 文文点头：“也好，工作日的话，我爸不在家。” 第347章 汪美丽的期盼 与此同时，林国庆、唐志明他们，也陆续接到了评估通知，补偿标准出来后，人人都在算自家的房子值多少钱。 唐志明家两张房本，如果早签约早交钥匙，各种奖金都能拿双份，但是十几年前周边都还没拆的时候，政.府曾经动员各家将房产归拢，说是在水电煤等花销上，能省不少钱。 当时姚玉芬害怕大小姑子来抢家产，硬是抵抗住了诱惑没有合二为一，曾经还有一点后悔和懊恼，谁晓得没过几年，这一片开始拆了。 然而能两本变一本的人家占极少数，不相干的人也不乐意他们能比自己多拿，不会帮着说话，于是小小的抗.议声淹没在人群里，一年年，终于轮到新康里了。 姚玉芬都没想到，整个新康里，竟然只有她们家是两本房产证，还被拆迁办的人拿来对付那些愤愤不平的居民，说证明当年本来就不是强制的，不能怪国家。 这么一来，搞得姚玉芬最近几天都不好意思进出弄堂，觉得人家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好像她占了国家的便宜。 于是每天天没亮就去买菜，除了给儿子送饭，几乎不出门。 今天女儿打电话来说要去做旗袍，她本意不愿浪费这个钱，但想女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又在那么高档的酒店摆酒水，不能给郭旭东和亲家丢脸，她还是答应了。 这会儿汪美丽收到消息，上阁楼来跟她说话，姚玉芬问：“国庆不在家？” 汪美丽说：“家里取暖机坏掉了，他非要拎去修，让他去吧。” 姚玉芬却道：“好像有个取暖机也能补点小钱，和空调一个性质呀。” 汪美丽摆摆手：“这个算不清楚的，烦也烦死了，大头不缺我就行，我们这次搞一搞评估机构，林西成帮我算了，能多拿一两万块钱呢，我还在乎一个取暖机啊。” 姚玉芬给她看了旗袍的照片，说是女儿带她去找老师傅量身定制，把汪美丽羡慕坏了，心里也盼着儿子和文文将来能办婚礼，她要一天里换三套行头，但心里知道，那两个孩子很可能会不办婚礼。 “你说现在这样子，我还好意思去送请帖伐，本来我想硬着头皮，反正以后也不见面了。”姚玉芬说，“现在弄得我们家很尴尬，好像我到处占人家便宜，我当初真的是怕唐红霞她们来搞事情，我还跟你商量过的你记得吗，你说那点水电煤值什么钱，两顿小菜铜钿。” 汪美丽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嫁女儿还要看别人脸色啊，请帖你归你送，他们来不来随便。你看娇娇这酒水贵得吓死人，你们收礼金根本收不回来的，他们少来一点人，你们还能少开一桌。” 姚玉芬拿出小本子，上面记录了这么多年和弄堂里邻居的情义往来，金额随着年份水涨船高，这是没办法的她不计较，但总想着有来有去，也是对自己当家二十多年的一个交代。 自然这些人家本来关系就挺好的，被邀请的人未必在乎什么，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弄堂里也不乏讨人厌的男女搬弄是非，姚玉芬都能想到，他们会不会在背后说自家娇娇未婚先孕，急吼吼办喜事。 汪美丽满不在乎：“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管不着的，但你不要想着娇娇结婚是为了给你收红包呀，她是和郭旭东结婚，又不是和红包结婚，你们家办大喜事好吧。” 姚玉芬笑出来：“就是啊，我想这么多干什么，我这性格就是不好。” 汪美丽问道：“小郭什么时候回来？” 姚玉芬说：“明天晚上，他们请好假了，礼拜一就去领证。夜里两家人一起吃个饭，终于要和亲家碰头了，老唐说他要去剃头店刮个脸。” 汪美丽说：“礼拜一早上我带你去吹头发，你穿哪套衣服去？” 姚玉芬愣了愣，起身翻衣柜，找出一套多年前做的枣红色的套装，面料款式都很不错，刚好是这个季节。 汪美丽让她套上给自己看看，歪着脑袋打量半天，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条珍珠项链来。” 第348章 五个亿 文文在家看林西成做图，收到了汪阿姨发来的照片，精心打扮的姚阿姨果然漂亮极了，不然怎么生出帅气美丽的儿女。 林西成凑过来看了眼，说：“项链好像是我妈的。” 文文好奇：“这样也能认得出来？” 林西成看了半天：“应该没错，是我第一次拿正式工资后，去店里给她买的。” 文文一时不知该羡慕汪阿姨还是羡慕林西成，她小时候当然也想过，上班赚钱后，能给妈妈买东西。 但随着渐渐长大，渐渐明白母亲培养自己的意图后，反而觉得赚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此不能留学也错过了考研，让她一度很绝望。 林西成继续给唐娇做婚礼请帖，不经意看了眼身边的人，文文还在看姚阿姨的照片，手指更轻轻抚过了那串珍珠项链。 再仔细看文文，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不仅没有首饰，文文的衣服鞋子也很少，之前小房间的衣柜比主卧小很多，她的东西只占了一个角落，现在主卧大衣柜里也基本都是林西成自己的东西。 当时从家里搬出来，她带来最多的，是那些带有她回忆的小玩意，他们说好了，要在新家做陈列柜，让那些文文心爱的东西，能陪他们一起看花开花落，看四季云雨。 “我颈椎不舒服。”林西成说。 “屏幕太低了吧，我去给你拿两本书垫起来。”文文立刻放下手机起身去拿书。 林西成拉着她的手说：“那书多委屈啊，我们不看她就算了，还要被拿来垫东西。” 文文笑道：“你还会心疼书呀？” 林西成说：“走吧，我们去买个架子。” 文文随口道：“网上买便宜吧。” 林西成只管给图片存档，关了电脑，起身舒展筋骨：“这两天的快递过得来吗，唐娇不是要我礼拜一前交稿？” 文文很是心疼，给他敲敲背揉揉腰，想着刚好买了笔记本架子，再送她去琴行上班，就跟着出门了。 然而，车子停下被林西成拉着往商场里走，文文就觉得不对劲，这么高大上的商场里，会卖电脑架子吗？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珠宝店前。 “干嘛？” “想给你买条项链。” “你又乱花钱。”文文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你还买不买电脑架子了？” 林西成好声好气地哄着：“我给你买项链，你给我买电脑架子好吗？” 文文不乐意，电脑架子能有项链一个零头吗，这个才重新上班两周的家伙，竟然看不起钢琴老师。 “就因为我感慨了一下汪阿姨的项链，你就要带我来买项链，那我要是感慨一下天上的星星，你去摘吗？” “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要相信科学，星星是不能摘的。” “你不讲道理……” 林西成哭笑不得，硬是不讲道理地哄了半天，才把人带进去，搭配文文选的伴娘服，他亲自选了一条细细的气质优雅文静的锁骨链。 文文的锁骨很漂亮，虽然她很瘦，身体仿佛还在等待发育，但锁骨不是那干枯嶙峋的状态，天生的天鹅颈和锁骨搭配得刚刚好，店员直夸比海报上的模特戴着还好看。 “有点贵……”结账时，文文很小声地说。 “不贵，这么细一根，我妈妈想戴还戴不了。”林西成笑道，“她要是看到你戴，一定很开心。” 文文奇怪：“汪阿姨为什么不能戴？” 林西成轻声说：“虽然我不舍得说她，但我妈妈的确胖胖的，这么细的项链她不合适。” 文文心想，到底是男生，觉得不合适的东西就不能买，文文默默计算着自己的薪水，打算圣诞节时，给汪阿姨买一条项链或是手链。 结账后，林西成要她戴着走，文文一开始很紧张，那么细那么轻的项链，在脖子上仿若无物，害怕几时丢了也不晓得。 但很快就习惯了，每当从镜面里看到脖子上细细的闪光，就忍不住幸福地一笑，在琴行遇到同事，也有人留心她的项链，问是不是男朋友买的。 文文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自己强烈的羡慕，不曾想，她也有一天可以被人羡慕。 如今的她，还没能力买一条大金链子来回赠心爱的人，于是等下班回家，给了林同学一个无比浪漫的周六夜晚。 把林西成美的，礼拜天干劲十足，上午就把做好的喜帖样图给唐娇发去，剩余的大半天，和没课的裴老师看电影、逛街、买菜做饭，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文文破天荒地发了好多条朋友圈来“秀恩爱”，然而唐娇今天没时间点赞和羡慕，一早约了阿姨来打扫，拿到林西成的样图后，就亲自跑去某宝上一家位置在上海的店，当场印出来试效果，谈妥了各种细节和价格，订了周三来取货。 接着去巧克力店订郭旭东要搭配喜帖送出去的礼盒，郭旭东很配合的早早把名单给了她，重要的客户、老板，还有同级别的同事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空来，送了礼盒通知到位，也是心意到了。 订完礼盒，去做了指甲，又买了两件新的白衬衫，一大圈转下来，文文都在朋友圈晒她和林西成动手做的火锅了，唐娇才刚刚到家。 洗完澡吹干头发，瘫倒在沙发上，刷了两下手机，想看看郭旭东起飞了没有，结果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梦里梦见郭旭东回来了，唐娇欢欢喜喜地拉着他试穿衬衫，郭旭东要她也穿上看看，唐娇说洗过澡了，等衬衫洗了熨烫后再穿，但是一转身，她的衬衫不见了。 翻了半天也找不到，心里一着急，猛地醒来，发现是梦后，松了口气。 但又有些难过，因为郭旭东还没回来。 拿起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就听见门锁滴滴声，她丢开手机欢喜地冲了出去。 拖着行李箱进门的郭旭东，先是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抬头，裹着浴袍的小美人就扑向自己，他丢开手里所有的东西，张开双臂把人接入怀里。 “我刚下飞机，身上脏啊……” “没关系，我再跟你一起洗澡，我好想你好想你，刚刚做梦梦到你回来了，结果睁开眼你没在，我都要哭了。” 郭旭东哪里招架得住这样的发嗲，更何况将近一周没见面，早就把他想疯了。 “我也想你，很想你。”郭旭东亲了亲唐娇，要仔细看看，这一周他的准新娘是胖了还是瘦了。 “我爱你。”唐娇终于开心了，抱着他狠狠亲了几下，郭先生也快被甜晕过去。 他们一起试穿了新买的白衬衫，明天拍结婚证上的合照要用。 唐娇原本想了很多其他与众不同的漂亮服饰，最后挑来挑去，还是决定一起穿白衬衫，证件照就要有证件照的腔调。 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镜子前，唐娇为郭旭东买的衬衫尺寸刚刚好，她转身又仔细地看了半天，摸了摸郭旭东的衣襟说：“等下洗干净烫好，明天我们拍照穿过后，就收藏起来留作纪念好吗？” 之后一起洗澡，听唐娇念叨她这几天为婚礼做的准备，明天两边爸爸妈妈见面，晚上全家人一起去试吃酒店的菜式，如果不满意她还有候选的酒店，都在12月15日那天有空余。 “等这几天，会不会被别人抢订了？”郭旭东说，“要不要交定金保留一下？” 唐娇说：“才不会啊，哪有人像我们这么急办婚礼的，而且贵的要死，我同学都羡慕我了。不过这么折腾一下，我觉得只要资金到位，婚礼还是急着办好，同样的事，用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来准备，太折磨人了，我肯定会炸毛的。” 郭旭东知道，公司里接触过的同事都夸唐娇手脚麻利、头脑清爽，可以想象她在婚礼准备做选择时的果断冷静，总之对他来说，只要新娘是唐娇，其他都无所谓，那些重要的客户、大老板和白纪川，都无所谓。 “你的西装，也去夏设计师舅舅家定制好吗，我晓得你穿的牌子很贵，但是现在飞来飞去浪费钱还浪费时间，我连护照都还没申请，更别说签证了。” “我的不用做了，就穿原来的，有几套我只穿过一两次。” “这样可以吗？” “我觉得无所谓。” 洗完澡，两人来到衣帽间，郭旭东那些很贵的西服都被妥善地收纳着，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每一件拿出来穿都像刚刚做好的。 “被人家发现你穿旧衣服，会笑你吗？”唐娇有些担心，其实对于婚礼，她最怕的就是让郭旭东在客户和老板们面前丢脸。 “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穿过了，要是有人记得，那也是吃饱了撑的。”郭旭东说，“再说这很贵，还不配婚礼穿吗？” 唐娇说：“好看是真好看，一分价钱一分货。” 郭旭东笑道：“婚礼那天都是看新娘子，哪有人看新郎的。” 唐娇愧疚地说：“昨天把你爸爸妈妈忘记了，我到现在还很难过。” 郭旭东低头亲了她一口：“不是说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你对我妈妈已经很好了。至于我妈拿钱给我们办婚礼，那是她的心意，并不代表你要感恩戴德，从此像自己亲妈一样去孝敬她服侍她，难道这笔钱没有花在我身上，是用来买你的吗？” 唐娇憋着笑说：“那如果有人拿五个亿来买我，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郭旭东微微蹙眉，一本正经地计算：“五个亿……一次几千万的话，要多少次？” 唐娇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脸涨得通红：“你下流。” 她转身要跑，被拦腰捉住，郭旭东轻而易举就把人打横抱起，气势霸道但动作温柔地把人放到床上。 郭总监笃悠悠地说：“反正我这辈子肯定赚不到五个亿人民币，但我会好好锻炼身体，未来五十个亿五百个亿大概也没问题。” 唐娇面若桃花，笑得花枝乱颤：“我不要了，我错了好吗……救命……” 第349章 你们是合法夫妻了 经过一个礼拜的奋斗，快递站的包裹积压扛过了最高.峰，开始松动了。 然而即便姚玉芬天天荤素搭配、好饭好菜地给儿子送，也挡不住唐姚累得迅速瘦下去。 夜里回家来洗澡吃饭，听爸妈讲明天的安排，唐姚参加了那天求婚，明天就不去民政局了，晚上到酒店和亲家一起吃个饭就行。 姚玉芬眉头紧蹙地看着儿子，心疼的话都放在筷子上，炖得烂烂的牛肉一块接一块地夹给儿子，出门前，又给他塞了一袋茶叶蛋和剥好的柚子当宵夜。 “明天下午回来睡一觉，洗个澡换衣服再来吃饭。”姚玉芬送到楼下，叮嘱儿子，“睡一觉精神好一点，第一次和对方爸爸妈妈见面，要像点样子。” “放心，我哪里瘦了，你看我每天吃那么多。”唐姚挥挥手，骑着电瓶车走了。 许沁今晚在站里，明天一早去学校上课，唐姚回家吃饭前，先给她叫了外卖，等她吃饱后才回家。 唐姚借花献佛，拿柚子和茶叶蛋给她吃，许沁摇头：“还没消化，晚点再吃，你洗了澡好香啊，脸都白了。” 唐姚嘚瑟地说：“唐娇留在家里的护肤品，都快被我挖空了，她还不知道。” 许沁说：“娇娇雪白雪白的，要不是看到你身上也是白的，我都不相信你们是双胞胎了。” 唐姚撩起t恤摸了摸腹肌，由于太白了肌肉线条不够明显，但就算吃得那么饱，摸上去肌肉还是块块分明。 “当心着凉。”许沁把他的衣服拉下来，拿了件厚外套叫他穿上，“明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不要感冒了。” 唐姚说：“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带我去家里，随时跟我说，只要不是这种大促销的日子，平时我随时能跟你走。” 许沁洗了手，拿柚子给唐姚吃，嫌他手脏，直接喂进嘴里。 提起她放寒假的日子，唐姚说：“暑假都没回去，寒假回去多陪陪爸妈。” 许沁说：“他们不要我陪的，我打算元旦回去，再回来考试后，春节就不回去了。” “春节不回去？” “嗯。” 唐姚呆呆地说：“可是，我们春节不开工。” 许沁意味深深地看他一眼，低头剥茶叶蛋，什么话都没说。 唐姚是太高兴了，才说傻话，这会儿冷静了些，便道：“寒假不要住学校，我给你安排地方，来我家过年。” 许沁终于笑了，把剥好的茶叶蛋递给唐姚，用蛋壳盛了一点酱油，等他咬开一口后，淋在蛋黄上。 唐姚兴奋地说：“可能是在林西成爸妈家过年，我爸妈买的房子要装修，已经过户了，下月底交房子。他们装修的时候，就住在楼下林西成爸妈家，林西成他们买了后面一个小区的顶层复式，楼上楼下有四个卧室。原先的主人12月初就能搬走，来不及拿动迁款交钱的话，就多算房租，会先搬进去，他们暂时不打算重新装修，要等以后慢慢弄。” 许沁问：“那你说给我安排住的地方，是去林西成和文文家吗？” 唐姚点头：“楼下两个房间，他们让我们住，你一间我一间。” 许沁抿着唇，忍耐笑意，她知道，唐姚人好心好，在他眼里，自己大概还是个学生。 当然，她的确是个学生，但已经是快满23周岁的学生了。 唐姚完全没察觉女朋友的小心思，自顾自高兴地说：“是他们邀请我们的，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楼上楼下都有卫生间，生活完全可以分开，不会互相打扰。再有，我们只是过渡一下，我拿了动迁款，就能买房子了，不过不够全款，要贷款一部分。” 许沁问：“一定要买房子吗，现在房价一直往下走，就算是当投资，回报也很小。” 唐姚无奈地笑：“我不买房子，我妈会心神不定的，在她的概念里，没房子我将来就娶不到老婆。” 许沁说：“没有房子可以租房子，现在房价增值放缓了，甚至下落，如果我是你，我会拿这些钱去做投资。当然投资风险更大，可买房子也一样，你要是买个小房子，打算等增值后再置换大房子，为了避税至少要五年吧，五年内什么都可能发生，但这笔钱就是死的，你动不了。” 唐姚看着许沁，不自觉地坐端正了。 许沁接着说：“租房子有很多不稳定性，可我们两个几乎24小时都泡在快递站，至少往后几年里，你还是要亲力亲为，那房子对我们来说，只是睡觉用的。不如在快递站附近租一套，打扫干净，生活工作都很方便。既然之后要向银行贷款来扩张快递站的生意，那你手头的钱就应该去把银行的利息赚回来，快递站的收入作为你的主要经济来源之外，拿到的补偿款就去钱生钱，作为后备的经济来源。” 唐姚说：“这些话，以前林西成也跟我讲过，我只会把钱存在银行里，他叫我放大胆子去买利息更高的理财产品。” 许沁笑道：“林西成他们全款买房，买的是家，是将来要长期生活的地方，而且他们全款买房了，还有多的资金可以理财投资，和我们的性质不一样。我们的家是这里，房子只是用来睡觉的，我也相信多年后，当我们需要一个安定的家时，我们会有能力买得起房子。” 唐姚开心地笑着，“我们的家”四个字，多好听啊。 “不要傻笑。”许沁嗔道，“我说正经的，你好好和爸妈商量一下，当然最好别说是我说的，那样恐怕我会讨人厌的。” 唐姚当然懂人情世故，怎么会说自己是听许沁的，更何况类似的话他早就和林西成聊过，他自己原本就不打算买房子，还没有郭旭东的时候，他只想给妹妹买套房子。 许沁说：“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真的买房我支持你，有个安定的家，并不是坏事。但你才二十五岁，拥有了比同龄人多很多的财富，应该想着继续让钱生钱，要有压力和挑战，而不是被钱固定在一个地方。” 唐姚说：“我会好好想的，林西成懂得更多，他本来就是吃这口饭，我会好好跟他咨询一下。” 他起身去拿水喝，想起什么来，坐下问道：“你们家那边，结婚有什么规矩吗，礼金什么的，将来我好有准备。” 许沁说：“我结婚我自己说了算，去民政局办一张结婚证很贵吗？” 唐姚愣住，不知说什么好。 许沁朝身后看了眼，没有其他人在，便迅速亲了唐姚一口，看着他的眼睛说：“将来，我是和我喜欢的男人结婚，不是钱，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是我自己要考虑的事。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你喜不喜欢我。” 唐姚猛点头：“我喜欢，很喜欢。” 最近文文天天来帮忙，许沁和她相处愉快，而唐姚和文文没半点尴尬，比和唐娇更像兄妹，何况人家名花有主，有林西成那么好的男朋友在身边。 许沁已经在心里默认，她才是唐姚喜欢的第一个女生。 她笑道：“话说回来，办结婚证要钱吗？” 唐姚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明天唐娇就去办了，晚上我问问她。” 隔天周一，大清早，弄堂邻居还在陆陆续续上班、上学和买菜的路上，姚玉芬已经吹了漂亮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汪美丽回来了。 “玉芬，去弄头发啦，这么早？” “有什么喜事啊？” “我刚刚路过剃头店，看到老唐在里面，肯定有喜事，是不是娇娇要结婚啦？” 孩子今天就领证了，姚玉芬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一路热闹着回来，果然之前是她想太多了，房本的事又怪不到她头上来，而娇娇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心里踏实了，回家换衣服，汪美丽给她抹了点粉底，画了口红，顿时年轻了七八岁，唐志明刮完脸回家看到老婆，都惊呆了。 不久后，郭旭东亲自开车来接岳父岳母，车子停在小路口，立刻被邻居围观，好在唐娇有准备，带了香烟和糖果，见者有份发了一大圈。 看到爸爸妈妈打扮整整齐齐地出来，唐娇眼眶一热，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么急着把婚礼办了，首先和郭旭东结婚她很幸福，更开心的是，能让一辈子老老实实的爸妈在弄堂拆迁前，好好风光一把。 外面这么热闹，少不得惊动裴厚德，他今天休息，还穿着睡衣睡裤，忍不住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眼。 只见唐家的女儿，穿着大气优雅的米色风衣，脚下踩着红色高跟鞋，搀扶爸爸妈妈上车，再在邻居们的祝福下坐进副驾驶，然后唐家那个看着年纪不小，但卖相好、气质好的女婿也上了车，车子慢慢开走了。 裴厚德一抬头，和门外的汪美丽对上眼，立刻转身佯装收衣服。 而汪美丽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其他邻居拉着问：“娇娇真的要结婚啦，玉芬福气好啊。” 郭旭东这边，离了新康里，顺路来接文文。 林西成要上班不能去观礼，但一清早到花市买了捧花让文文带上，唐娇收到花束，惊喜不已，才发现自己忘了买花，到底林同学办事细致。 他们很快到了民政局，郭旭东的爸妈自己开车来的，两边爸妈一见如故，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刘慧为自己儿子比娇娇大那么多感到不好意思，姚玉芬也坦言她担忧过，但是两个孩子那么好，郭旭东那么好，他们夫妻早就不觉得年龄是问题了。 文文今天的任务是摄像师，整个流程把能拍的都拍了下来，到唐娇和郭旭东宣读誓言时，终于没忍住，哭得摄像机都拿不稳。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 在国徽下念完誓词，民政局公证员为郭旭东和唐娇送上结婚证：“拿到结婚证，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恭喜你们。” 虽然在前面的流程里，两人已经检查过结婚证上的信息，此刻真正拿到手，唐娇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郭旭东更是立刻抱住了她，深深地吻了下来。 爸爸妈妈们鼓掌为新人祝福，姚玉芬一面哭一面还不忘举着手机给汪美丽直播。 文文顾不得擦眼泪，赶紧给郭旭东和唐娇拍合照，爸爸妈妈们也一起上台合照，在不妨碍后面的新人领证的时间里，把美好的画面都记录了下来。 走出民政局，姚玉芬帮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又停不下眼泪，在家人的劝说下，母女俩才冷静下来。 之后的安排是去家里聊之后婚礼的安排，文文就不跟着去了，她要赶紧回去帮娇娇剪视频，下午还要上班的。 她自己叫了车回家，在民政局外和大家分开，然而车子开出去没多久，正想给林西成发照片和视频，屏幕上就有陌生电话打进来。 文文预感到了什么，接通后，那边与她核对身份，便告诉她张春的案子，将在周四开庭，通知裴雅到庭。 第350章 王子才能和公主在一起 挂了电话，手机画面停在林西成的微信上，却见司机向她搭讪：“小妹妹，今天你朋友结婚吗？” “是我最好的朋友。”文文笑着应道，“他们今天领证了。” 简单的几句聊天后，文文的情绪更稳定了，再次拿起手机，给林西成发了照片和视频。 关于开庭的事，她没有提起，周四自己去就好了，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之后的两天里，她想和林西成无忧无虑地度过，过了周四，该面对的该承担的，自然会到眼前。 转向车窗外，建筑物和绿植迅速从眼前闪过，文文的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到锁骨上的项链。 夏天至今，所有的事历历在目，林西成、娇娇、唐姚、汪阿姨、沈老师、徐医生、主任、琴行老板和同事们，甚至是冯梓宜和她的爸爸妈妈…… 那么多的人，帮助她鼓励她，为她的人生重新开了一道门，赋予她迈向前路的光明和希望。 文文握紧拳头，除了父母，她几乎得到了世上所有的爱，那么她的人生，绝不要和得不到的人与事纠.缠。 这一次，就和爸妈做个彻底的了断，她没有父母缘分，无须再强求。 “小妹妹，你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司机再一次搭讪，“你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啊，你的朋友怎么已经结婚了？” “我二十三了，我也有未婚夫，他今天上班没能来。”文文眼中的笑明朗而阳光，“我和他读完研究生就结婚。” 这一边，一大家子到了家，唐志明还是第一次来，在楼下大厅就被震撼到，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在什么五星级酒店。 至于家里，更是大到他说不出话来，装修品位不用说，功能区域和动线的划分与设置，让他这个第一次来的人，都不至于团团转，不论走到哪个角落，都觉得很舒服。 郭旭东特地为爸爸们准备了茶具和茶叶，本想让他们坐着喝茶聊天，可先生们不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妻子下厨，包揽了午饭的活，唐志明虽然做饭不太拿手，洗菜切配还是能帮上忙的。 厨房里说说笑笑，两位爸爸很是谈得来，客厅沙发上，妈妈们聊着各自家里的事，唐娇给端茶送水，郭旭东本来也在一边作陪，但很快就被工作电话缠走了。 刘慧很是愧疚，对娇娇和她妈妈说：“在家里也是这样，平时过年过节亲戚聚会，他都不晓得在忙什么，总是有电话要讲。” 提起亲戚，姚玉芬想了想，便对刘慧说：“娇娇她爸爸，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当初她爷爷过世后，老太把家里的房子平分给兄妹三人，但是她大小娘娘因为嫁出去，不要弄堂里的房子，就跟人换了。再后来，我们跟国家买产权，老太去世前住的房子的阁楼是我们出钱买的，所以去世后也就归我们家了。” 她讲述了这一段家庭历史，是想告诉亲家，万一办喜事那天，大小姑子来闹事，搞得不愉快，至少亲家心里有个底，但他们家一定会尽力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姚玉芬说：“所以娇娇爸爸那边的亲戚，我们一个也不请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刘慧说：“我们那个年代的兄弟姐妹，要么关系很好，要么就跟仇人一样，我们家亲戚里头，也有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们不会有想法的。” 姚玉芬搂过女儿说：“我和她爸爸太老实，很没用，吵架都吵不来，总是被她大娘娘欺负，直到这个小姑娘长大后，凶得不得了，她大娘娘看到她怕的。” 唐娇害羞地拉了拉妈妈的胳膊，这种英雄事迹就不必说了嘛。 刘慧眉眼弯弯地笑着：“真的吗，我一点不觉得呀，娇娇来医院照顾我，又温柔又有耐心，跟医生护士和其他病人都能好好说话，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人家都当她是我女儿，说我有福气。” 姚玉芬笑道：“你被她骗了，是只小母老虎，希望她以后不要欺负小郭。” 郭旭东从书房出来，就听见妈妈们在笑，刘慧见到儿子，不禁责怪他：“他们找不到你，公司要倒闭了吗？” 郭旭东挽起袖子，要去厨房帮忙，对老妈说：“公司是不会倒闭的，可我要赚钱啊，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 刘慧很是嫌弃儿子，温柔地问娇娇：“他平时在家也这样是不是，那你一个人多闷。” 唐娇表示完全不闷，她会上口语网课，不上课就打游戏，不打游戏可以和好朋友们聊天，一起看看购物直播拼单什么的，她的生活不论物质上精神上都很丰富。 他们也需要各自的空间和时间，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目前为止，唐娇觉得两个人磨合适应得非常好。 更重要的是，郭旭东不工作的时候，一定会陪伴她，甚至帮她一起抢购秒杀。 快开饭时，文文把今天的视频陆续发了过来，唐娇连上电视，和妈妈们一起看，还看了求婚那天的剪辑视频。 琴行请的摄像师拍下了更高清的画面，经过林西成和文文的编辑，有头有尾，连唐姚在外面帮忙发巧克力的画面也有。 “这是我儿子，和娇娇是双胞胎，长得不太像哦。小家伙个头很高，他本来其实蛮白的，这些年送快递送得晒黑了。”姚玉芬指着屏幕上的儿子，对刘慧说，“他自己开的快递站，做了好几年了，虽然没赚什么钱，但是很能吃苦，踏踏实实的，我和他爸爸也就放心了。” 刘慧说：“娇娇从小和哥哥在一起，她就很会和男小孩相处，我们郭旭东太有福气了。” “妈妈，吃饭吧。”郭旭东走来说，“都烧好了。” 饭桌上，谈了很多婚礼的事，郭旭东和唐娇都好好地询问了父母对儿女婚礼的期待，会尽可能地照顾到他们的想法。 简单的一餐饭后，就带着爸爸们去买西装，刘慧很贴心地想到，该给唐姚也买一套新的。 姚玉芬很开心，但还是谢绝了，给儿子买一套好西装的钱，他们还是有的，亲家母这么客气，把自己儿子也当一家人，她心里舒服极了。 夜里，全家来酒店试菜，唐姚如约而至，看到哥哥的时候唐娇吓了一跳，围着他转了一圈，小声问：“今天新买的衣服？” 唐姚嘚瑟地挺起背脊：“好看吗？” 脚上一双簇新的aj，剪裁合体的黑色牛仔裤和内搭t恤，显得他两条腿巨长无比，白色的宽松外套，上面的图案配色和剪裁都超有型，最加分的是身材好，从电梯里走出来，好多路人都朝他看过去，以为是来了哪个偶像明星。 唐姚说：“衣服裤子是许沁带我去买的，鞋子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没舍得穿。” 他们兄妹俩同一天生日，所谓送礼物，大多最后还是哥哥自己掏钱，但这双鞋，还真是唐娇攒钱买的，她就觉得怎么其他男孩子都穿，自家哥哥没得穿。 然而唐姚动不动一天要爬上百层楼梯，鞋子费得吓人，哪里舍得穿妹妹给买的漂亮鞋子，一直好好藏着，果然在重要的日子派上用处了。 刘慧阿姨见到唐姚时，惊为天人，顿时觉得自家儿子老了，虽然平时瞧着郭旭东还能撑口气，但是站在真正的小鲜肉边上，年龄是不会骗人的。 唐志明和姚玉芬，习惯了看儿子满身灰尘和汗水的辛苦，习惯了看他一年四季穿快递站的制服，要不就是在家拿破洞的汗衫长裤当睡衣，这么多年，儿子都是那样的。 突然之间，打扮得这么时尚好看，好像头发还做了点造型，向亲家长辈问好握手时，伸出来的手，手指甲修剪整齐，洗得干干净净。 自然，并不是唐姚不讲卫生，才手指甲都黑乎乎，实在是每天抓无数个不知道在哪里翻滚过的包裹，他再怎么洗，也会留下印记。 但这个礼拜，唐姚坚持戴手套，每天涂护手霜，就为了和亲家初次见面时，能整洁体面，他的劳动“光荣”，不是在这种场合展示的。 文文下班后，才看到娇娇的朋友圈，刚好林西成来接她，说是很早就看到了，唐娇今天很美。 “这条红裙子真好看。”文文放大了照片，羡慕地说，“娇娇的身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林西成说：“你的身材也很好，只是你不喜欢买衣服，我也就不强迫你买。” 文文说：“慢慢来吧，我会好好跟师傅学的。” 林西成笑道：“当心她讹你学费。” 文文才不在乎，就算被娇娇讹也心甘情愿，接着感慨：“姚姚哥哥今天也好看，这衣服没看到他穿过。” 林西成说：“有女朋友了到底不一样，小许很会过日子，小许和你一样大吧。” 文文应道：“但是她一个人出来外地读书，各方面都很独立，准确地说她要比我小九个月，差不多一岁了，可我觉得她比我成熟很多，特别能干，做事很冷静。” 林西成笑道：“想当骑士的唐姚，最终和女侠在一起了。” 文文白他一眼：“那你能好好当我的骑士吗？” 林西成得意地说：“我不是骑士，我是王子，只有王子才能和公主在一起，唐姚一定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搞错方向了。” 第351章 明明他也有女儿 文文受不了这个人的肉麻，打了个哆嗦说要下车。 林西成则说：“我依旧很后悔，没有早一些来找你，即便今年开始，你频繁地出现在我梦里，可我还是原地不动，没有去找你。” 文文摇头道：“不要这么想，你们找我本身就不容易，但我有无数机会可以回来找你们，我想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一直很怕找到你们后，大家已经成了陌生人，那样我反而会更难过。” 林西成说：“如果不是你妈妈生意失败，现在你已经在国外读书了。” 文文点头，但由心而生地扬起笑容：“可当时我有多绝望，现在我就有多幸福，人生有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娇娇在楼下喊我去吃宵夜，我就知道，什么都没有变。” 林西成心情好了很多，笑道：“怎么没变，至少从前的假小子，变成大美人了。” 文文打开手机，只见娇娇又发了新的朋友圈，是一组她的单人照片。 “这是郭总监拍的吧，反正姚姚哥哥是没这个水平的。” “你喜欢，我也给你拍。” 文文嫌弃道：“怎么什么都要跟人比呢？” 林西成毫不谦虚地说：“反正从今以后别人有的，你也要有，除非你不喜欢，这是我的人生目标。” 文文说：“可我有你啊，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有。” 林西成心口顿时暖融融，趁着红绿灯，彼此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 这一边，家庭聚会已经散了，唐姚叫了车把父母送到弄堂口，就继续往快递站去。 姚玉芬搀扶着丈夫缓缓往家走，唐志明笑道：“我今天没喝醉，你不要担心。” 今晚有了喝酒的搭子，酒就有了滋味，慢慢品慢慢享受，喝得胃里服服帖帖很舒服。 “亲家母真厉害，还会开车子。”姚玉芬说，“我们娇娇有福气，碰到好婆婆了。” 唐志明说：“我们女儿也是好小囡，能讨她做新妇，他们夫妻两个也有福气。” 姚玉芬嗔道：“你怎么一点也不谦虚。” 唐志明哈哈笑道：“好就是好，这是谦虚不起来的。” 他笑得有些大声，虽然时间不晚，弄堂里还有人来来往往，总也比白天传得更远些，汪美丽在阁楼上就听见了，和林国庆欢欢喜喜地下来，捧了一束花送给玉芬恭喜她。 姚玉芬开心极了，没想到自己能收到花，眼角泛起泪光，还没来得及感谢美丽，汪美丽就笑道：“不是我买的，是老唐叫我们帮他买，我们晚上才去花市买回来，就怕买早了花枯掉。卖花的人讲，你回去养在水里，能开好几天呢。” 唐志明一脸深情地看着老婆：“玉芬，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有邻居在楼上窗口张望，他们刚好站在路灯底下，能看得清清楚楚，便起哄嚷嚷：“哟，新娘子回来啦，老唐，快点亲一记。” 姚玉芬知道老公喝了酒，即便没醉，那也是胆子比天大，生怕他真的在外面亲自己，一手捧着花，一手拉着丈夫急急匆匆跑回去。 到了门口，又对汪美丽喊了声：“美丽，我明天还给你。” 汪美丽知道她说的是项链，叫她别惦记，早点休息，夫妻俩也上楼去了。 隔着铁门和天井，黑洞洞的裴家客堂间里，星点火光微微亮起，有节奏地一明一暗，裴厚德很快抽完了一支烟，再伸手摸，烟盒里已经空了。 他颓废又挫败地倒在沙发上，想不通，怎么活到五十几岁，混成这个样子，明明他也有女儿的。 第352章 妈妈，你错了 成为合法夫妻的第一个夜晚，唐娇幻想的无数种浪漫，都输给了陪伴爸爸妈妈们一整天带来的疲倦，吹头发时就昏昏欲睡，回卧室坐在床沿躺下去，心里想着说闭目养神，但几秒钟就睡着了。 郭旭东看完邮件回来，赶紧把人抱进被窝里，如此一觉睡到天亮。 睁开眼，唐娇有些发懵，记忆仿佛停留在民政局，明明每一个画面都很清晰，但又好像做梦一样。 她爬起来，光着脚跑去玄关找她的包，记得结婚证放在包里还没拿出来。 郭旭东默默地去卧室拿来她的拖鞋，送到脚边，见妻子一脸灿烂地向她炫耀结婚证，睡饱了的人，皮肤更白更嫩，慵懒惺忪的眉眼，美极了。 “早饭快好了，去刷牙洗脸来吃饭，今天是不是要画个隆重的妆去公司？”郭旭东满眼宠溺，“时间还早，可以笃笃定定地化妆。” 其实今早醒来，看到边上睡得香甜的美人儿，他也觉得不真实，他们竟然结婚了，竟然是夫妻了。 郭旭东也很想找出结婚证看一眼，但他不好随便翻妻子的包，于是在朋友圈看了唐娇发的照片，保存进手机后，转发给自己的工作号，大清早地在工作微信上，发了一条朋友圈，宣布他结婚了。 中秋节收不到月饼的郭总监，工作号朋友圈上的点赞数和评论数，把唐娇震惊了，重新统计了一遍老公这边要准备的喜糖份数，所幸需要带着礼盒送喜帖的人数没有什么出入。 “明天中午我去拿喜帖，巧克力的礼盒店家会直接送到家里去。”唐娇说，“礼拜四就可以去送了，人家也能提早安排时间。” 郭旭东说：“下午我请你们办公室的同事喝下午茶，魏颖会安排的。” 唐娇摇头道：“我部门里的事，我自己会搞定，在公司我们还是分得清楚一些，不用担心我。” 郭旭东说：“昨天文文来帮忙，连饭都没吃，你和文文约个日子，我们请她和林西成吃饭。” 巧的是，到达银河，他们和林西成在停车场遇到了，停车位是跟公司申请后排队排到，他运气不错，刚登记没几天，就有其他部门的人离职退了停车位，让他对银河一下子有了归属感。 “你还在试用期吧？”唐娇问他。 “这个月试用期。”林西成虽然回答了，但是反问，“不是要假装不认识吗？” 唐娇恼道：“这里有别人吗？” 郭旭东在边上笑：“我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下个月婚礼上总会有人看到的。” 唐娇毫不犹豫地对林西成说：“就是呀，要不你别来了。” 电梯到了，林西成一步跨上去，拦在门口，腹黑地直接按了关门键：“你们再等一趟吧。” 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唐娇气得直跺脚：“林西成你给我等着，等我把文文拐走藏起来，急死你。” 无伤大雅的玩笑，林西成知道郭旭东不会介意，唐娇他就更不但心了。 回到办公室后，就接到妈妈的消息，家里今天来人估价，爸爸也请了一天假，夫妻俩严阵以待。 他们家只有小小一间阁楼，七七八八的钱算起来，上四百万都很难，但对父母来说，终于等到这一天，勤勤恳恳一辈子的他们，总算有个交代了。 林西成便顺手给文文打电话，问她要约哪一天，目前看拆迁办的微信群公.告，已经约到周三，只有周四往后有时间。 “周四我们琴行大扫除，上午就要去了。”文文手里正拿着吸尘器，应景地编了个借口，“要不周五吧，你看下能不能约，你走得开吗。” “那就礼拜五，我应该没问题，约下午好了，我请半天假。”林西成说定了，挂了电话，就联系拆迁办的人。 文文松了口气，定了定心后，继续吸尘打扫，之后练钢琴、吃午饭，下午依旧练钢琴，直到夜里去琴行上班。 裴厚德接到女儿电话，是礼拜三下午，他在单位接到陌生号码，女儿很冷漠地通知他，妈妈明天开庭，告知了开庭时间和具体地址，电话就挂了。 等他再回拨过去，只有铃响没人接，他根本不晓得，女儿是走了几条马路，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不论如何都不会给他任何联系方式。 开庭的这天一清早，文文提前起床给林西成做了早饭，两人有说有笑地度过了美好的早晨，上班前，林西成还不忘提醒文文，去琴行打扫卫生记得戴口罩和手套。 文文温柔地亲了他一口，目送林西成下楼，直到他进了电梯才关上家门。 之后把家里打扫干净，检查了门窗水电煤，摸了摸陪伴自己二十年的钢琴，在网约车司机电话联系后，离开了家。 今天的司机话不多，虽然在和文文确认地址时，因为是去法院而多看了她一眼，但一路上没什么沟通，只是偶尔告知前方路况，对文文来说算是很幸运的，可以让她安静地待一会儿。 上午十点半开庭，法庭里有几个旁听学习的陌生人和当天那个司机以及妈妈的朋友的家属，而文文作为被害人，坐在了公诉人的边上，她能看到旁听席上，那两个人的家属朝她投来憎恶的目光，并窃窃私语。 快开庭时，爸爸才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抱着他那四四方方的包，坐在了旁听席。 计算日子，已经整整五十一天没见过妈妈，爸爸倒是在医院见过她一次的，文文偶尔会从检.察官那里得到消息，在脑海里想象过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 当法庭纪律宣布完毕，审判长宣布开庭，请法警押被告人到庭受审时，文文有一阵晕眩，努力冷静下来，抬头看向妈妈来的方向。 关押了五十一天，原本就苗条的人，瘦成了干柴，染色的头发从头顶长出新的黑发，黑发里夹杂着很多白发，也许在拘留所没有好的洗发水用，头发和她的身体一样干枯，后脑勺扎的辫子已经松开，碎发蓬乱的炸得到处都是。 五十一天后，母女俩再次对视，张春一眼就看到了公诉人身边的女儿。 裴雅她胖了，面上气色红润，头发乌黑油亮，背脊挺得笔直，眸光清澈坚毅，简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但一瞬的感慨之后，满腔恨意熊熊燃烧，若非双手被铐，若非法警就在身边，若非今天是关乎她能不能恢复自由的重要日子，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生下来的这个小畜生，生吞活剥。 “现在核对被告人姓名身份，被告人姓名？” “张春。” “出生年月？” 时隔五十一天，再次听到妈妈的声音，那熟悉的窒息感又压向胸口，而刚才的对视，文文虽然顶住了来自母亲的阴影，可形同枯槁的人，外表之下并没有任何改变，她能从妈妈的眼睛里读到，她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 “家庭住址？” “上海市xx区新康里23弄47号……” 听到家里的住址，文文再次抬起头看向妈妈，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即便上了法庭，妈妈依旧不承认她对自己是非法拘禁，她花钱请了辩护律师，在辩护律师口中，张春对于女儿二十三年来的教育投资，文文的各种证书和资格，成了妈妈对她全部的爱。 当审判长要求被害人作出陈诉，文文冷静地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执法记录仪和文具店的监控都拍摄到的画面，以及文文当天的验伤报告，都能证明她说的每一个字是事实。 而张春之前还曾报警怀疑女儿偷家里的东西，新康里所属派出所的周警官也为她提供了证据，再加上抓奸时曾把人打伤进派出所、妨碍执法等等，张春的“履历”很不好看。 徐医生为文文提供了详细的病例报告，以证明裴雅在离开母亲后，正逐渐康复，而裴雅之前屡次就医和昏厥急诊，都发生在她离家之前，足以证明她在家，长期遭受母亲的精神虐.待。 很快，张春的态度“转变”了，自称现在学习到了她的行为是错误的，表示将来会更理智地处理母女关系，更用心照顾女儿的身体，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才像是被害人，为了无法和女儿和平沟通而困扰，因为爱得太深才做出冲动的事。 她忏悔了，她愿意向女儿赔礼道歉，但她一再申明，没有非法拘禁的企图和意识，更不可能绑架女儿，她依然坚称，是想带女儿去看病，是想把裴雅留在身边照顾。 文文的拳头越捏越紧，所幸她弹钢琴从不留指甲，不然指甲早就要扎进手掌心，此刻除了肉体的疼痛，没有别的办法来克制她的情绪。 然而法律是公正的，重锤之下，振聋发聩，书.记员要求全体起立。 “本院认为，被告人张春对被害人裴雅实施捆.绑、拘禁、剥夺被害人人身自由等行为，构成非法拘禁罪，应予依法惩处，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 文文猛然抬起头，方才起身时的晕眩消失了，此刻耳目清明，甚至能看清妈妈脸上的皱纹。 “妈妈，你错了，听见了吗？” 这些话，在文文心里响起，她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她要的结果得到了，此生对于父母，再不会有人任何期盼，法庭的重锤，也为父女母女之间的恩怨彻底做了个了断。 从此以后，文文不会再为了这两个人而悲喜，不论他们是否纠.缠，她都会当陌生人对待，人一辈子，总会碰上几个无赖。 这天下午，汪美丽和姚玉芬吃过午饭兴奋地出门，要去拆迁办看评估报告，两人说说笑笑刚走出小路口，就有一辆出租车进来，停在了这里。 她们让到一边，便见一个陌生人从副驾驶下来，而后打开后车门，搀扶瘦得脱形了的张春下车。 看见像鬼一样的女人，姚玉芬吓得不轻，猛地抓紧了汪美丽的胳膊，疼得她直呲牙，但也醒过神来，一面拉着姚玉芬走远，一面摸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 第353章 同归于尽 林西成一下午都在开会，没能接到妈妈的电话，看到微信留言时，已经快下班，他完全不知道今天开庭，而张春既然能回家了，那要么是定罪缓刑，要不就是罪名不成立。 可是一整天，除了午饭时互相问候了一下，文文什么都没提起，回想这一个礼拜，林西成更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家来了几个人，大概都是朋友吧，给她送了点吃的东西什么，聪聪妈说她还叫了几次外卖。”和妈妈通话后，汪美丽告诉儿子，“反正肯定是回来了，开庭了吗，已经判了吗，她没罪吗？” 林西成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安抚妈妈：“我刚刚给琴行打电话了，文文在上课，她没事。等我见到她，问清楚了之后，再和你联系。” 汪美丽叹道：“妈妈这里没事的，要紧还是文文，儿子，文文家里房子什么时候评估？” 林西成能想象到明天的局面，说道：“预约了明天，但情况不乐观的话，可以再约的。” 挂了电话，他专心处理今天的工作，在文文下班前离开了银河，在去往琴行的路上，路过一家卖老式蛋卷的店铺，林西成的心就揪了起来。 刚搬来的时候，文文最喜欢跟他去菜场，买菜场里的老式蛋卷，明知道是香精的气息，明知道不会是好的食材原料，可那是小时候的味道，她可以抱着饼干桶，像小仓鼠似的一口气啃好几根。 但自从那件事，就算去菜场，她也不会再看一眼蛋卷摊子，不用问也知道，那香味会把她带回那辆车里，让她回忆起被殴打、捆.绑的痛苦和恐惧。 车子开过了一个红绿灯，再下一个路口时，林西成看了下后面的车距，果断换了车道，调头回到了那家店外，下车买了一袋刚做好的蛋卷。 话说琴行里，没有人知道裴老师今天去开庭了，巧的是，昨天来上课的学生，今天参加市里的比赛拿了第一名，特地送来鲜花感谢老师，用父母的话来说，万年老二终于翻身了，多亏了裴老师。 下班的人，捧着一束康乃馨和满天星走出琴行，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更能感觉到那是林西成的气息，文文一下看过来，果然是林西成。 她高兴地跑来，炫耀着：“学生送的，今天市里的比赛拿了第一名。” 林西成打开车门，接过花束，把花放在后座，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而文文一上车，就闻到了奶油的香气，在后座看到了一大袋蛋卷，她怔怔地看向上车了的林西成，问道：“怎么买蛋卷了？” “路过看到就买了，现在吃吗？”林西成说着，伸手把袋子拎过来，满满一大袋，文文要双手才能抱得住。 “有好几天，闻到这个味道就很恶心，每次去菜场都想绕开走。”文文说。 “我知道，后来就不带你去菜场了。”林西成开车回家，温和地说，“我觉得，比起让你讨厌的事，你喜欢的东西才是更重要的。当然，如果这气味还是让你恶心，我们不强求，等下回去送给门房的师傅。” 文文已然打开袋子，拿起一根咬了口，酥脆的蛋卷皮散落在袋子里，她笑着问：“你又要嫌弃了吧？” 在家时，文文喜欢抱着饼干桶吃，细细碎碎的都落在里面，林西成嫌弃过，嘴上说不要吃了，其实是想多留给她。 此刻，林西成却张开了嘴，文文想了想，又咬了一大口，抖落一下碎屑，把刚刚好一口大小的蛋卷放进他嘴里。 廉价的奶油香精，毫无层次感的甜味，除了口感酥脆外，这样的蛋卷一无是处，可这是曾经让文文开心起来的食物，是她能时不时想起来吃几根的点心，在林西成看来，比任何高档奢侈的甜品糕点都来得更有价值。 咽下满口的甜腻，林西成说：“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妈放出来，已经回家了。” 文文点头：“嗯，缓刑，判也就判了三个月，她在里面都呆了快两个月了。” 林西成叹了一声：“我跟自己说不要生气，但是比想象的难，我答应你让你自己去的，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文文说：“那不然前几天，你会担心我，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和我一起面对，不如多那两天没心事，我想你开心，我想多两天和你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间。” “下不为例，不……”林西成说，“不会有下次了，往后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碰到这样的破事。” “我妈瘦得很厉害，一下子变老了很多。”文文说，“她在法庭上第一眼看到我，是震惊的，毕竟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她从没见过我状态这么好的样子，她大概都认不出我了。很快，我就在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和憎恨，她恨不得撕碎了我。” 林西成冷静地握着方向盘，他要安全地把心爱的人送回家。 文文继续说：“她在法庭上哭了，和从前在家里对我对我爸哭诉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相信审判长是基于犯罪事实和轻重来定罪判刑的，审判长见过的眼泪，可比我多得多了。” 林西成问：“你满意吗？” 文文毫不犹豫地点头：“满意，她是错的，罪名成立，对我来说已经满足了，我就想有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她，她是错的。” 林西成说：“那我想，以目前的状态来说，她还是会认为自己没错。” 文文苦笑道：“无所谓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个陌生人，我不需要去在乎一个陌生人。” 林西成问：“明天下午的估价，要不要取消？” 文文说：“不用，我在新康里等你，你中午下了班直接过来。” 说着话，她的手机响了，是唐娇的电话，新娘子才刚从妈妈那里知道张春被放出来的事，在电话里气得不行，觉得不公平。 反是文文安抚她，并希望娇娇不要回新康里和她妈起冲突，她不希望娇娇婚礼那天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我知道啦，我保证不理睬她。”唐娇说，“下次不许再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你至少告诉我们一下，我真的会生气，还会很伤心，你舍得吗？” 文文看了眼林西成，笑着说：“有个人刚刚才说，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让我碰到这样的破事。” 年轻的孩子们，勇敢、坚强，无所畏惧，可是这天晚上，汪美丽彻夜难眠。 根据她的判断，裴厚德没有回来，但张春的归来是很高调的，家里灯火通明，楼上楼下每一盏灯都亮着，她好像还叫了那种临时的钟点工来做保洁。 睡不着的汪美丽，时时刻刻听着外面的动静，林国庆能感受到妻子的不安，同样睡得很不踏实。 半夜醒来，发现老婆还没睡，忍不住问：“你不睡觉，事情也不会改变什么，不如养点精神，万一有什么事，还能帮帮小孩。” 汪美丽说：“她肯定恨死文文了，文文这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太不公平了，怎么就放出来了。” 林国庆给老婆盖好被子，温和地说：“大不了我们一起移民，去外国，让她一辈子也找不到我们。” 汪美丽觉得又可笑又无奈，老公明天还要上班的，她不能太作了，于是好好闭上眼睛，的确该养足精神，才能帮文文一起对付她妈。 夜深人静，张春披着睡袍起身去厨房拿水喝，走出来时，看到客堂间空了一块，是钢琴被搬走了。 “呵……”张春的手捏着玻璃杯，几乎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捏碎，“我有本事把你生出来，就有本事弄死你，我只要还有一口气，裴雅，你休想过好日子。” 母亲的诅咒，起不到任何作用，文文睡了很踏实的一觉，周五早上照旧和林西成说说笑笑地吃早饭，送他去上班后，忙家务练钢琴，到时间出门回新康里，等待下午和林西成同拆迁办的人一起评估房子的补偿款。 然而在家吃好睡好一个晚上，张春就恢复了五六成精力，跑去拆迁办大闹一场，被人家警告要报警，才灰溜溜地离开。 她闹的理由是，家里的事该她说了算，女儿说了不算，可她不是产权人，根本没资格和拆迁办的人理论，人家没必要回答她任何问题，她就拍桌子说工作人员态度傲慢，直到听见“报警”两个字才怂了。 弄堂里看笑话的人不少，可张春已经完全不在乎了，按照拆迁办公示的赔偿标准，他们家很可能上一千五百万，要是这钱全部被女儿卷走，她宁愿杀了女儿同归于尽。 气疯了的人，回到家里，冲到二楼女儿的房间，漫无目的地一阵翻腾，忽然听见铁门开合的声响，她立刻静下来，悄悄听楼下的动静。 回来的是文文，她担心一会儿拆迁办的人来，看到厨房里满池子的脏碗或垃圾，想来收拾一下，没想到家里很干净，像是彻底大扫除过，但很显然这不是妈妈能做到的事。 卧房里没有人，妈妈的睡衣散落在床上，看来是出去了。 文文稍稍松了口气，便上二楼来，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可以拿走。 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上门，推开门看到满屋狼藉，先是一愣，忽然从边上窜出身影，没等她看清楚，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脸上，文文没站稳，撞在门上跌倒在地。 “你舍得回来了？”张春居高临下，重重地踢了女儿一脚，“回来了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一耳光打得文文眼冒金星，耳朵几乎都聋了，她刚想要反抗，又被妈妈踢了一脚。 “是谁养着你，林西成吗，还是汪美丽，真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你的胸都大了嘛。”张春蹲下来，文文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反而让张春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她满心嫉妒和憎恶，厉声问，“哪里来的，偷我东西？” 她伸手猛地一拽，纤细的项链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力气，轻而易举就被拽断了。 “还给我……”文文被彻底激怒了，扑上来要她的项链。 “还敢还手！”张春扬手撕扯女儿的头发。 文文顾不得疼痛，只想要回她的项链，用尽浑身的力气扑向母亲。 张春下意识地往后躲，文文拼了命抓她的手，两人的重心朝着一个方向倒下去，张春的脚忽然踩空，一声尖叫后，连声的重响，母女俩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文文趴着落地，一条胳膊枕着脑袋，妈妈就摔在她的边上，却是后脑勺着地，鲜红的血，从干枯的头发里流出来。 “妈妈……”文文朝妈妈伸出手，但是下一秒，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354章 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再次睁开眼，沁入鼻息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文文知道，她已经在医院。 浑身都疼，没有一点力气，努力抬起头看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意识渐渐清醒，恢复了几分力气，身上疼痛的部位也更明确，在她试图动一动手指时，心脏猛然急速跳动，引起了监控器的反应。 先于护士进来的，是汪阿姨，她拎着两大包东西，紧张地站在一边，很快护士也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受伤吗？” 能回答的，文文都回答了，可等不及她提问，护士就去找医生了。 汪美丽放下两包东西，赶紧到床边来，已经哭过的眼睛肿肿的，心疼地说着：“文文别怕，没事了哦，没事了。” 文文稍稍动了一下右手，终于抬了起来，伴随着剧痛，看见的是她引以为傲的右手四五指，肿成了几倍粗，她的手指可能骨折了。 汪美丽温柔地说：“不要紧的，医生说你还小，养一养骨头自己会长好的。” 文文知道，这是汪阿姨善意的谎言，也许她的手恢复后，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但她可能再也无法弹钢琴，再也无法像过去弹得那么好，她的钢琴生涯，到此结束了。 “汪阿姨，我妈呢？” “她……她还在抢救，好像要动很厉害的手术，我也不懂，已经四个多钟头了。” 文文看向另一侧，病房的墙上有钟，她回到新康里时，还不到十二点，现在快下午五点。 “林西成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你做好检查，他给你安排病房后，就跑掉了。”汪美丽说，“他让我留在你这里，他……” 话未说完，病房门开了，姚玉芬匆匆跑来，一见文文醒了，先是高兴，而后就不晓得该怎么说。 “你说吧，文文心里清楚的。”汪美丽道。 “嗯，那个……手术结束了，医生说人还活着，现在送进重症室。”姚玉芬负责等在手术室外，得到消息便立刻来告诉汪美丽，但是面对文文，说这些话她觉得很残忍，声音越来越弱，“但是医生说，随时可能死掉的，他们已经尽全力抢救了，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此时文文的医生到了，又问了一遍和刚才护士一样的话，看了病人的生命指标和检查报告，告知病人和家属一些注意事项，要求病人留院观察几天。 从医生的话里，文文可以判断，她只是手指骨折和腿部擦伤，相比之下，都是很轻的伤，但妈妈因为头先着地，且是后脑勺，生命危在旦夕。 “等下派出所的人来问事情，你们再叫我。”医生叮嘱护士，“等我来了，再让派出所的人进来。” 此刻，林西成回到了医院，询问后辗转来到重症室外，见到正在和裴厚德谈话的民警。 周警官见到他，便是叹了口气：“他不在场，什么都不晓得，家里的事一问三不知。” 林西成说：“我当时也不在场，我妈看到的时候，裴雅和张春都已经昏迷了，她打了120还报了警。” 周警官点头：“这个已经跟汪阿姨了解过了，对了，这条项链你认识吗，据说张春被送进来一直抓在手里，手掰也掰不开，到医院才拿下来的。” 透明的证物袋里，一条很细的项链在底部团成团，周警官要摊在掌心抖一抖，才展开露出本来的样子，但已经断了。 “我给裴雅买的项链。”林西成说，“裴雅脖子上有拉伤的血口子，之后你们问她，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见姚玉芬又回到这边，见到林西成一路小跑来，说：“成成啊，文文醒了，她现在很清楚的。” 周警官便和同事往病房来，等到主治医生叮嘱了一些话后，才进了病房，林西成还没能见到文文，和老妈、姚阿姨她们等在门外。 裴厚德也跟来了，在走廊对面坐下后说：“我晓得她妈放出来，都不回家住了，这小姑娘怎么不长长脑子，跑回来干什么？” 林西成没说话，低头在手机上回复唐娇和唐姚的消息。 “成成，文文现在是不是和你住在一起？”裴厚德又问。 “嗯。”林西成终于应了一个字。 裴厚德叹气道：“你让她回来干什么呢，你不知道她妈放出来了吗，你……” “放出来又怎么样？”林西成反问裴厚德，“那里是文文的家，她为什么不能回去，是谁给张春权力动手，我们又凭什么要躲着张春？你在马路上被人打劫，是因为你出门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该怎么说，你要你女儿一辈子活在恐惧里，小心翼翼地躲着你们、防备你们、绕开你们？为什么不是你们愧疚地躲起来，为什么不是张春应该畏惧自卑抬不起头做人，她嚣张什么，你们嚣张什么？” 裴厚德愣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有护士走来提醒他们不要大声喧哗，汪美丽和姚玉芬赶紧说好话，笑呵呵地哄着护士走开了。 “我希望她从今往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林西成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厚德，“不要再骚扰她，你也看到了，你老婆是什么下场。” 此时周警官和另一位民警出来，冷声问：“有事吗，我听到你们在吵架？” 裴厚德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可以去看看我女儿了吗？” 周警官说：“原则上，你是张春和裴雅的监护人，但是你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能不能进去，最好得到病人和医生的允许。” 裴厚德问：“那这个事情，算什么？” “算什么？”周警官说，“派出所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之后对林西成，周警官态度好多了，表示要等张春进一步的情况，并去调查取证后，才能给事情定性。 周警官又对裴厚德说：“明天我们去现场勘查，封条解除后你才能回去住，今天晚上要不要派出所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不用不用……我可以住单位里。”裴厚德一面应着，一面问，“但是，不影响拆迁的吧。” 周警官说：“这有什么影响，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们吧。” 说完这些，周警官又叮嘱了一些事后，才和同事离开。 裴厚德想去看看女儿，但是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对林西成和汪美丽说：“我、我去给小囡拿点衣服来，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她。” 说完便急急忙忙跑出去，汪美丽奇怪地问儿子：“刚刚人家周警官不是说，家里贴了封条现在进不去的吗？” 林西成冷声道：“他可能在动别的脑筋，你等等看就晓得了。” 只见姚玉芬又从重症室那边回来，着急地问：“裴厚德呢，医生找他签字啊。” “跑掉了，不知道去哪里。”汪美丽说着，问道，“张春怎么样？” 姚玉芬摇头：“外面看不到的，反正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又要用什么药好像，要找裴厚德签字。” 林西成说：“文文也可以签，不用找他了。” 不久后，张春的主治医生来找文文签字，用上了昂贵的自费药，并告知了各种危险性不确定性，医生离开后不久，姚玉芬的手机响了，她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女儿进来了。 唐娇来医院的路上想好了，绝对不能哭，可一见文文，眼泪还是哗哗地掉落，反而被文文摸了摸头说：“我没事，我观察两天就能出去。” 此刻，所有人才听文文重复了刚才向周警官交代的事，她以为妈妈不在家，想上二楼拿东西，不料妈妈躲在门后突然袭击她。 妈妈不仅打她羞辱她，还扯断并抢走了她的项链，是为了拿回项链才和妈妈动手，妈妈踩空倒下去后，拉着她一起滚到一楼。 至于第一发现人汪美丽，当时从居委会回来，听路边阿婆说文文到了已经进去了，她在铁门外喊了几声没回应，一转铁门把手，发现是开着的，就走了进来，结果惊恐地看到母女俩倒在楼梯下，满地的血。 汪美丽吓得腿都软了，一面喊人一面打120打110，她一度以为，母女俩都死掉了，当急救医生告诉她文文还活着，她当场就哭了。 而林西成，从公司回新康里的半路，接到妈妈哭着打来的电话，立刻转向来医院，极度愤怒之下，他反而能克制冷静地应对所有事，连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娇娇，你帮我送姚阿姨、汪阿姨回去好吗，我真的没事，或者你送她们回去后，再来陪我。”文文说，“你们都在这里，我反而会因为担心你们而休息不好。” 唐娇答应了，说她晚些时候再过来，汪美丽红着眼睛，要文文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才和姚玉芬一起离开。 林西成拖了张椅子在床边，看到文文肿成几倍粗的手指，心如刀绞。 “你是不是，去评估动迁补偿款了？” “嗯，但是家里进不去，派出所封住了，我就直接按照图纸上的面积，他们再添了些常用的家电设备，空调煤气灶什么的，下周一能看报告了。” 文文露出淡淡笑容：“这件事就这么重要，比我还重要吗？” 林西成摇头：“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但我知道，你会高兴我这么去做，现在不用再浪费时间去搞那些事，你昏迷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去把事情办妥。” 文文点头，示意要林西成抱抱她，林西成便转到另一边靠在床头，好让文文靠在他怀里。 “我没害怕，我一点也不怕。”文文虚弱地说着，“但我不想她死，她是我妈妈……” 第355章 会不会气得昏过去？ 唐娇把妈妈和汪阿姨送到医院门口等网约车，刚好郭旭东到了，打电话问她文文的病房在哪里。 于是直接把两位阿姨送回去，再送唐娇去林西成家，给文文拿了几件衣服。 返回医院的路上，抱着一袋子衣服，唐娇忍不住哭了：“把我的好事分她一点行吗，为什么她连最普通的太平日子都过不了，法院不怕张春出来继续迫害她女儿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出来？” 郭旭东说：“比起自己不能过太平日子，文文一定会因为你少了好事和幸福而更难过，如果身边的人跟着她不幸，你觉得文文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唐娇挂着眼泪，难过地看着老公。 郭旭东温和地说：“我们过得好，才有力量能帮文文，不哭了好吗。” 唐娇点头：“我不哭了……” 郭旭东则问：“我看你的消息，文文的手指骨折了？” 唐娇痛苦地说：“右手小指头和无名指，我在琴行听那里的人说过，文文对这两个手指的控制能力，是大师级别的，普通人没有天赋和后天刻苦努力，根本做不到。” 郭旭东神情严肃，没说话。 唐娇抱着衣服，呜咽道：“她可能没办法弹钢琴了，明明说好，要给我们弹婚礼进行曲。” 那之后，一路沉默，到达医院外，郭旭东把车停好，才说：“我想办法，请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那么多运动员受伤骨折后，还能回到赛场为国争光，文文一定也行的。” 唐娇同样心疼自家老公，问道：“是不是会欠下很多人情。” 郭旭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以为然地说：“人情让白纪川去欠好了，我再把林西成这个人情卖给他，以后多个小朋友帮他卖命了。” 唐娇说：“林西成不是已经被卖过一次了吗？” 郭旭东忍俊不禁，搂过老婆宠爱地亲了一口，娇娇也是又哭又笑，说自己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于是等郭先生打完电话，他们才进医院，娇娇在里头帮文文换内.衣裤，郭旭东和林西成在外面谈治疗的事。 没等病房里忙完，白纪川就回电说没问题，但是医生不能跨院来这边治疗，要把文文转过去。 林西成亲自向白总道谢，白纪川很冷静地说：“忙完这些事后，好好工作，下周你请假吧，不然两边都做不好。” 还在试用期就请假，林西成很明白这样不好，更不利于他融入新的集体，照顾文文的人有的是，他不是专家不是医生，帮不了任何忙。 郭旭东刚才提到治疗后期的复健，还有文文的抑郁症，以及她短期内会失业，于是钱就成了最大的问题，要支撑生活和治疗的各种费用。 当然，文文很快会有将近一千五百的动迁补偿款，就算和父母平分后，也是一大笔钱，可那是文文的钱，林西成要去赚他自己的钱。 只见唐娇开了门，伸出脑袋轻声说：“都弄好啦。” 郭旭东跟着林西成进来，和文文一起商量转院治疗的事，希望尽可能地帮文文恢复手指功能，文文则关心地问：“阿姨们都到家了吗？” 汪美丽她们早就回来了，这会儿洗完澡，林国庆帮老婆吹头发，弄好了又下去打了一桶温水，不冷不烫，要老婆泡泡脚上.床睡觉。 “你上班那么累，你泡吧，我不想泡。”汪美丽情绪很低落，心里很乱。 “我帮你捏捏，很舒服的。”林国庆却捧着老婆的脚放进水桶里，笑着说，“等我们搬去儿子家里，就可以给你买个电动足浴桶，你想要什么都能买，家里放得下。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辆那种在家里骑的脚踏车吗，现在就让儿子给你买好不好？” 汪美丽却哽咽起来：“老公，我今天走进去看到他们母女两个倒在血里，我以为文文死掉了……” 她越说越伤心，捂着脸大哭起来，林国庆知道，老婆是吓到了。 他听邻居说，裴家客堂间里都是血，救护车担架抬出来，也一路滴血，他下班回来的时候，外面路上的血迹是已经被人冲洗掉了。 林国庆坐到床边，抱过妻子拍拍她，他都记不得老婆上一次哭得这么伤心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那年把钱给家里人看病，他们错过了买房的最佳时期，义无反顾把钱借出去后，老婆偷偷躲在被窝里捂着嘴哭。 但是善有善报，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健康幸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大病大灾，儿子出息又孝顺，人活一世，值得了。 汪美丽哭着说：“刚刚回来的车上，娇娇说，张春老早一门心思要送文文去留学，是盼她在外面入籍，好把他们也移民过去，然后她再回国来做生意，就能避开很多风险。这是文文听张春亲口说的，你说这个女人，她凭什么生这么好的女儿，她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自己的小孩，她配当妈吗？” “别激动，她不配，她从头到尾都不配。”林国庆哄着老婆说，“以后我们给文文当爸妈，我们照顾她喜欢她，好不好？” 汪美丽抽噎着说：“小郭讲，要看派出所怎么定性，弄不好文文还要为了她妈吃官司，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太不公平了。” “不会的，派出所同志一定会给文文一个公正。”林国庆说，“你听我的话，好好休息，后面几天还要去照顾文文，儿子的工作才试用没几天，总不能天天请假，你是他的依靠。” 汪美丽点头，靠在老公身上说：“我明天早上要去烧个香，求菩萨保佑张春不要死掉，不要再祸害她女儿了。” 这一晚，林西成在医院通宵陪伴文文，隔天清早去重症室外询问张春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依然不乐观，之后可能还要做一次大手术。 林西成内心没什么波动，只要派出所不追究文文的过失，他甚至可以大声地说他不希望张春活过来。 他没那么高尚，但他也一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面对无赖打不得、伤不得、杀不得，想要让心爱的人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只剩下诅咒无赖自然死亡，让内心得到些许安慰。 那之后等郭旭东去白纪川联系的医院接洽安排好病房后，林西成这边就要办转院手续，还要通知派出所，而文文由于伤痛彻夜难眠，早上打了止痛针后，总算能睡一会儿，等她睡着，林西成才去办手续。 迷迷糊糊中，文文感觉到有人在掰自己的手，是在掰扯她受伤的手，她很疼，止痛针不是麻醉药，不可能没有知觉，猛然睁开眼，见父亲掰着她的手，在一张纸上按下了拇指印。 裴厚德乍见女儿醒来，慌得一哆嗦，但马上就说：“文、文文……爸爸帮你去办动迁的事，你安心住院哦。” 他一面说着，拿起手机对着女儿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拍了床尾的病历卡，然后指着边上一箱牛奶说：“你多喝牛奶，骨头会长好的，安心住院，家里的事爸爸会去办好。” 裴厚德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可能是委托授权书的东西，塞进他那个四四方方的公文包里，冲女儿一笑，转身就跑了。 林西成办完手续回来，在走廊就看到裴厚德的身影，眉头一紧，疾步冲回病房，便见文文在用遥控器把她的病床升起来。 “你爸爸来了？”林西成一眼就看到文文右手大拇指上的鲜红，冷声道，“我猜中了？” 文文点头，让林西成给她拿水喝，淡漠地说：“他慢点，会不会气得昏过去？” 林西成小心地把水喂到文文嘴边，眼神都不带在乎地说：“和你没关系，和我们都没关系。” 汪美丽和林国庆，按照儿子的指示，来到新的医院等待，没多久文文就被救护车送来了。 入院办手续，一切顺利，但文文清楚的记得，今天本该是定制婚纱礼服的日子，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郭旭东带着唐娇离开了。 而今天，也是许沁的生日，唐姚从昨晚开始心情就极差，他问了好几次林西成要不要把钱拿回，林西成都叫他别担心。 许沁今天带着一些期待来快递站，心里悄悄地盼着唐姚能知道她的生日，可是唐姚整个人情绪低落，和平时一样，驮着一大车包裹去送件了。 她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根本没机会问，心里一面担心着唐姚，一面又不得不感到失望。 于是也像平常一样忙碌地工作，中午给站里订午餐，打电话叫唐姚回来吃饭，那边一直没接，她拿着手机走出快递站张望，还真看见唐姚骑着电瓶车缓缓而来，手里拎着一盒东西。 到了面前，唐姚直接把蛋糕递过来：“沁沁，生日快乐。” 许沁惊喜极了，唐姚利落地带着她进来，拆蛋糕点蜡烛，从边上找出藏得很好的妹妹提前准备的鞋子，和妹妹帮他选的，他出钱买的全套护肤品。 “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今天生日。”许沁欢喜不已，合十许下心愿，爽快地吹灭了蜡烛。 “沁沁，本来我今天订了餐厅，想带你去看电影逛街，想带你吃生日晚餐。”唐姚说，“但是对不起，我实在没这个心情，一则是文文出事了，再就是林西成现在需要很多钱给文文的妈妈治病，可我却借了他的钱给唐娇准备婚礼，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倒过来添麻烦。” 善良的姑娘，心疼地看着男朋友：“文文怎么了，她妈妈又怎么了？唐姚你慢慢说，你别急，满头都是汗。” 许沁温柔地擦去唐姚额头上的汗水，认真地说：“钱的事，你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356章 到底是亲姐姐 听完文文的遭遇，即便只相识了短短的日子，许沁也难受得胸口发疼。 唐姚受伤那时候，送水果在弄堂里遇见的文文，是那么瘦瘦小小，她当时都没觉得，这个姑娘和自己同年，甚至还要大八九个月。 后来渐渐了解文文的事，也只是听一耳朵，没做深想，今天才明白，唐姚他们说的那些有多严重，不怪唐姚小时候，会想要做骑士保护文文。 把生日蛋糕分给师傅们，他们没有去逛街看电影，而是一起来了医院，可惜没在病房找到文文，她去做检查了，两人兜兜转转一时没方向，林西成也不接电话。 于是准备再退回病房外等，想着总是会回来的，许沁则说：“我们去买点水果吧，空手来好吗？” 唐姚笑道：“我妈她们已经准备了很多吃的用的，都堆在病房里也没意思，要不，买一束花吧，放在病房里看看，心情也会变好。” 医院附近不缺相关的店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花店，但想花朵终将凋谢枯萎，不晓得文文要住院多久，两人一合计，捧了两大盆绿萝回来。 老板说，绿萝象征着坚韧善良、守望幸福，不仅生命力顽强、四季常绿，还能清醒空气。 穿过急诊大厅，可以抄近路去后面那栋住院楼，两人刚进门，就有救护车呼啸而来。 唐姚不经意地瞥了眼，却看见熟悉的面孔，那个男人慌张地跟随着担架床往急诊室去，同行还有一个年纪大的男人。 “唐姚，不走吗？”许沁退回来问他，“看见什么了？” “我过去看一眼，你在这里等等。”唐姚说着，把绿萝放在了地上，穿过人群走到急诊室外，果然，他没看错，是大姑妈家的表哥，大姑父也在。 唐姚想了想，走上前问：“姑父，大娘娘生病了吗？” 父子俩看见唐姚，先是一愣，而后他姑父哆嗦着说：“她说胃疼，叫我给她找胃药，一转身就昏过去了。” 边上的表哥说：“刚刚在救护车上，医生讲她可能是急性心梗。” 话音才落，里头担架床就推出来，急诊医生来解释，说要送病人去做造影，情况不好的话，可能马上要动手术，让他们准备钱。 大姑父吓得懵住了，总算儿子还有点用，唐姚他表哥立刻跟着护士去交钱了。 唐姚把姑父搀扶到一边坐下，说他还有点事，待会儿再过来，大姑父点了点头，一时半刻也说不出正常的话。 许沁这边等得很着急，总算见唐姚过来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唐姚捧起绿萝说：“我大姑妈大概是心梗，刚刚送进来，可能马上要手术。” 许沁说：“就是那个一直欺负你爸爸妈妈的姑妈，还把你奶奶气死的人？” 唐姚点头，和许沁穿过急诊大厅，往文文的住院楼去，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回到住院楼，遇见了汪美丽和林国庆，总算进了病房。 听说唐红霞心梗送进来，汪美丽立刻说：“她到底是你爸爸的亲姐姐，姚姚，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知道一下，他怎么决定他自己说了算。” 唐姚决定听从大人的意见，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第357章 你们一家都是阿诈里 唐志明今天在银行上班，接电话后说了句“知道”，就匆匆挂断了。 汪美丽这边笑眯眯地和许沁说话，之前去送饭已经见过几次，姚玉芬私下里对小姑娘赞不绝口，虽然还不晓得对方父母怎么样，但孩子这么独立能干，多半是不被父母约束的，她很希望将来能有小许这样的新妇。 见唐姚一脸茫然地回来，汪美丽问：“怎么说？” 他摇了摇头：“大概银行很忙，很快就挂了电话。” 汪美丽笑道：“你爸爸会考虑的，让他跟你妈妈商量吧，你们小孩子不用管。” 话音才落，文文被推回来了，由于疼痛她很虚弱，但努力维持着笑容，感谢许沁来探望她。 林西成告诉大家，等文文消炎后，医院就会安排手术，她的手指如果保守治疗很可能会畸形愈合，严重影响她的钢琴生涯，手术治疗对于骨头愈合有利，但会在文文手上留下疤痕。 可是文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手术，在医生分析了各种治疗方法的利弊后，立刻做了决定。 许沁问：“文文买保险了吗？” 文文想了想：“之前和娇娇一起买过，好像是意外险，我也不太清楚。” 许沁便主动提出帮忙去和保险公司沟通，向文文确认了各种信息后，打电话给唐娇，唐娇告知了险种和哪家保险公司，她就坐在边上，一个个电话打过去。 唐姚对汪美丽说：“沁沁来了之后，总是叫我给快递站买保险，我一度以为她是推销保险的，但是后来磕磕碰碰的，还真补回不少损失，我夏天那次最后自己一分钱都没花，还有误工费。” 汪美丽连声夸赞：“这才是过日子的小孩，唐姚，你要好好珍惜啊。” 昨天事出突然，大家都很慌乱愤怒，都没想到这一茬，保险公司能保的话，文文的手术费用就不成问题，那林西成的压力相对小一些，同样的，唐姚的愧疚能少一些。 文文挂上消炎药，打了止痛针，体力告罄、疲倦至极的人很快就睡着了。 大家退了出来，林西成让爸妈先回去，周一他要去上班，下个礼拜白天都要靠妈妈了。 汪美丽问儿子：“那边医院怎么讲，有没有办法再给张春找个好医院，她可千万不能死掉。” 林西成说：“不乐观，在安排第二次手术了，她现在的状态不能挪动，转院风险很大，很可能死在半路。” 汪美丽叹了口气：“死也好活也好，希望她能爽快点，不要再拖累女儿了。” 林国庆挽过妻子，叮嘱儿子当心身体后，就带着老婆先走了。 “还早呢，带小许去逛逛吧，人家一天到晚给你干活。”林西成则对唐姚说，“文文这边没事的，她多休息就好。” 许沁表示去给绿萝浇点水，识趣地离开了，唐姚便又一次表示，他不希望林西成再转身去背负债务，他想把钱还给林西成。 林西成哭笑不得：“昨晚不是跟你讲清楚了嘛，我没问题，你怎么就不相信，就算去借，也是有的还的，怕什么呢？唐姚，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你不要老觉得自己没用好吧，你快递站里的周转资金不少吧，那不是你凭本事赚来的吗。” 唐姚说：“沁沁算过了，可以帮我周转出来，只要我准时还……” 林西成笑道：“哟，现在沁沁都叫起来了？” 唐姚急道：“我跟你讲要紧的事，你不止文文这边，张春那边治疗费是无底洞，除非她现在死掉了。” 林西成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还撑得住，撑不住了，动迁款也下来了，张春自己有钱。” 虽然隔着门，唐姚还是怕文文听见，压低了声音说：“沁沁跟我讲，张春这一下不死也瘫了，她要是活过来，但是瘫在床上，你们怎么办？” 林西成冷漠地说：“送好一些的疗养院，全护理的那种。文文已经想好了，如果她妈失去了行为能力，她会主张父母离婚，家里的钱平分后，她妈那部分钱，就用来维持她的生活和生命，就算她份额下的钱用光了，我和文文也会继续供养。” 唐姚严肃地说：“所以说，是无底洞。” 林西成摇头：“她是文文的妈妈，我尊重文文的决定，反过来算，她再养她妈妈二十三年，也算扯平了，但问题是，张春应该活不了二十三年了。” 唐姚问：“万一文文要自己照顾她妈怎么办？” 林西成说：“昨晚我们就商量好的，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派出所怎么定性这件事，我不想文文染上官司。” 新康里这边，汪美丽和林国庆回来后，发现对门的警戒线去掉了，聪聪妈告诉她警.察已经来过，现在解封了，他们跟周围的居民了解情况，好像还从拆迁办调了监控。 汪美丽问：“裴厚德呢？” 话音才落，一辆出租车进来停在小路口，裴厚德春风得意地下车来，还冲汪美丽夫妻俩和聪聪妈笑了笑，难以想象一个男人，能在老婆生死未卜、女儿重伤骨折在医院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林国庆先上楼去了，汪美丽再和聪聪妈讲了讲文文的伤情，两人刚要分开，只见裴厚德兴冲冲地跑出来，家里铁门也没锁，拎着一个文件袋，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汪美丽和聪聪妈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什么。 回家后，林国庆就要求老婆休息，他去买菜做饭，汪美丽连着几天没睡好，还真是累了，一觉下去，睡得很沉，不知过了多久，家里的门被拍得震天响，把她惊醒了。 “汪美丽你出来，不要脸的你出来！”是男人的声音在骂山门，听着像是裴厚德。 汪美丽理了理衣服准备开门应战，就听见老公的声音在外面问：“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裴厚德怒气冲天。 大概是动手了，门外一顿磬磬哐哐，汪美丽担心老公吃亏，立刻开了门，却见裴厚德倒在楼下邻居在小晒台上攒的易拉罐麻袋上，估摸着是想要攻击林国庆，被闪开了。 “你们一家门都是阿诈里，我要报警抓你们！”话这么说，气疯了的人又想挥拳头，却被林国庆一把拽住，直接拖了下去。 汪美丽匆匆忙忙下来，生怕老公受伤，没想到裴厚德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说房子被人抢了，被林国庆和汪美丽抢了。 围观的邻居都是一头雾水，有住在拆迁办板房边上的邻居过来说，刚刚裴厚德去大闹一场，说是拿了文件和委托授权书，要代替女儿处理拆迁的事，结果人家告诉他，这栋房子根本不是裴雅的，另外有产权人，不是张春更不是裴厚德。 拆迁办的人并没有告知另一位产权人是谁，可裴厚德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是林国庆和汪美丽怂恿他们儿子骗走了自家的房子。 “这家人骗我女儿，杀我老婆……”裴厚德抱头大哭，“阿春啊，你醒醒，家里钞票被人骗光了。” 围观的邻居们，倒也没多同情裴厚德，只是很好奇，是不是汪美丽他们拿走了对面这栋房子的产权，可是林国庆、汪美丽和所有人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夫妻俩心里已经有了默契，房子的事两个小孩一直很笃定，而且都算好了钱买新房子，如果说现在产权不在文文手里，那很可能真的在儿子手里。 林西成在医院接到妈妈的电话，很平静地告诉她，对面的房子在夏天就已经过户到他名下。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段时间，前面两个阿姨传我和文文的事，说我们在小公园里谈朋友。”林西成说道，“当时，文文就是当面跟我商量这件事，要把房子过户给我，你烧小龙虾叫她吃的那天，唐娇家对面的梁阿姨路过说听到拆迁的风声，你记得吗，她就是那天动的心思。” 汪美丽哪里记得这么细琐的事，但是吃小龙虾，她是记得的，前排房子两个女人传儿子和文文的事她也记得。 林西成说：“反正这已经是夏天的事了，除了名字在我这里，钱全部归文文自己处置，我只是替她占个名字。” 汪美丽愣愣地“哦”了一声，而楼下，裴厚德还在骂人，吵得其他邻居都嫌烦了。 林国庆看着妻子，猜到了结果，接过电话问：“你们打算怎么跟裴厚德讲？” 儿子冷酷地对爸爸道：“今天早上，裴厚德跑到医院来，抓着文文的手在委托书上按了手印，女儿伤成这个样子，他第一想到的是动迁款，那就让他再疯一会儿，没力气了他自然就不吵了。” 爸爸微微皱眉，问：“文文呢？” 林西成说：“在睡觉，她醒了，我们会给裴厚德打电话。” 此时有派出所的警车来了，裴厚德报警了，楼下吵吵闹闹很多人在说话，林国庆便不等民警上来敲门，带着老婆下去了。 民警们也是烦死了裴厚德一家，怎么一天到晚有事情，结果了解下来，这属于民事纠纷，不归他们管，没多久就离开了。 但这么一闹，裴家的事邻居都晓得了，也默认了房子在林家名下，难免有心肠不好的人嘴碎，说林国庆和汪美丽看着老好人，结果这么坏，把人家老祖宗留下的房子都骗走了。 第358章 她不后悔初衷 这天傍晚，唐志明下班回家，一进弄堂就有人跟他说，裴家的房子被林国庆一家霸占，裴厚德夫妻两个一分钱也拿不到。 他很莫名，再往里走些，就碰到汪美丽倒垃圾回来，和平常一样热情地招呼他：“玉芬叫你来我们家吃晚饭，娇娇和女婿带她们两个妈妈吃饭去了，今天国庆烧饭，买了大闸蟹。” 唐志明问：“美丽，他们都在说……” 汪美丽摇摇手：“你上来，我慢慢跟你讲，不要睬那些人，二三十年邻居了，那几个好货还是坏货，我们心里都清楚，我要是跟他们生气，老早气死了。” 于是不久后，唐志明拎着一瓶古越龙山来了林家，进门时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好像有其他人在，沙发上还躺了一个。 今年大闸蟹便宜，菜场水产摊头也都是老熟人，过了今年他们就要搬走了，林国庆有心照顾生意，买的雄蟹比男人的拳头还大。 深秋，正是吃雄蟹的时节，蘸上姜醋咬一口蟹膏，嘴巴都黏在一起。 听汪美丽讲完房子的事，唐志明呆住了，不敢想象，小文文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这种事叫他做，他都不敢，那可是将近一千五百的财产，文文就那么相信林西成啊。 “那时候他们还没谈朋友呢，林西成在跟他老板的女儿谈，文文就敢相信他，我们林西成竟然也敢答应，我服气了。”汪美丽说，“我说呢，房子的事情他们怎么那么笃定，两个小家伙原来早就知道了。” 唐志明轻声念：“那我们家两个小东西……” 汪美丽补充：“林西成说，姚姚和娇娇都晓得。” 唐志明直摇头：“他们一点都没漏出来过，玉芬肯定也不晓得的。” 汪美丽笑道：“一个个都长大了，本事比我们大多了，老唐，我们都养了好小囡，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唐志明掰了一条蟹腿，说道：“你们两个没事，我就放心了，看看对过那家人真是，我们不能那个样子……” 林国庆说：“玉芬还不晓得你姐姐的事吧。” 唐志明眉头一紧，放下了蟹腿，喝口老酒说：“后来唐红梅也给我打电话，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但是抢救过来了，说是心脏里血管堵住，动手术放了支架进去，说是送到医院及时，又碰上有医生有手术室，反正就是唐红霞今天差点就死了，鬼门关走一趟。” 汪美丽给唐志明倒了酒，想到昨天走进裴家的那一幕，她也真的以为，文文已经不在了。 生命何其脆弱，眼睛一闭，什么都没了。 三个人喝酒吃菜，一直聊到姚玉芬被女儿女婿送回来，郭旭东还晓得下车打个招呼，唐娇直接在车上没下来，叮嘱妈妈明天不要去医院照顾文文，下个礼拜再交给她和汪阿姨。 目送孩子们离去，姚玉芬拿出一盒丝巾送给汪美丽，是她今天在订旗袍的地方看中的，觉得这个花头和颜色，最适合美丽。 “你先跟老唐回去吧，明天我们碰头再说，今天事情实在太多了。”汪美丽抱着礼盒说，“玉芬，谢谢你啊。” 姚玉芬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今天订旗袍弄婚纱，本来以为量量尺寸的事情，竟然搞了一整天。 而亲家妈妈真的是人太好了，小孩子的事完全不插嘴，只有看到娇娇因为嫌贵犹豫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不要算钱，妈妈给你们弄。” “看得出来，亲家母是真喜欢我们小囡呀。”姚玉芬挽着丈夫往家走，又感恩又感动，“我们娇娇福气太好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会选人。” 唐志明虽然高兴，但心里有事，到家后便对妻子说：“高兴的事等下说，今天唐红霞差点走了。” 姚玉芬一愣，放下包看着老公：“出什么事情了？” 唐志明说了姐姐的事，又说了裴家房子产权的事，信息量太大，姚玉芬一时呆住了。 家里静了好半天，姚玉芬冷静下来，才问道：“你妹妹怎么说？” 唐志明说：“红梅让我去医院看看阿姐，今天是抢救过来了，以后会不会哪天又不好了都不晓得，她说人走掉了，就真的看不到了。” 姚玉芬本就是心软的人，听着丈夫说，眼睛已经泛红了，说道：“你想怎么办，我都支持你，要不要拿点钱给她，做这个手术很贵的吧，她是不是也在重症室里，我听美丽说，张春现在躺一天就两万多块。说心里话，大的钱我们实在没有，几万块的话，还是匀得出来，儿子已经给我钱了，不会影响娇娇结婚的。” 唐志明说：“我自己有点私房钱，本来想结婚那天一起加到红包里给娇娇的，现在就当借她的，以后再还给她。” 姚玉芬笑道：“我今天想通了，不要死撑面子，亲家和小郭手里有钱，人家也不跟我们计较，反正动迁款下来，我们能再给他们补上的，给娇娇买车子啊，以后她生小孩请月嫂的钱都我们来出。现在手头尴尬是因为时间尴尬，老公，我们放轻松点，开开心心把女儿嫁出去，好不好？” 唐志明说：“我拿钱给唐红霞，你不生气吗？娇娇知道了，会不会骂人，唐姚说没告诉他妹妹。” 姚玉芬笑道：“我是不生气的，女儿么还真不好说，就不要告诉她了，她还要照顾文文呢。” 说着，不禁感慨，再次跟老公确认：“真的吗，文文把房子过户给成成了？” 唐志明点头，说：“国庆说文文这小孩不简单的，真被他说中了，你想想要是文文没过户给林西成，裴厚德今天讲不定就搞成功了。到时候钱都转到他户头上，别说文文了，我看张春躺在医院里，都指望不到他拿钱去救的。” 他们说着话，听见路口铁门开合的动静，姚玉芬利索地下楼来张望，见是走掉了几个人，而裴厚德佝偻着背站在路口目送，然后慢吞吞地回去了。 夜已深，林西成补了一觉后醒来，出去找地方吃饭，回来时给文文带了一盒雪糕。 冰冰凉凉的甜，会让人觉得舒服一些，文文一直被伤痛折磨着，止疼药药效一过，她就疼得饭也吃不下。 今天傍晚，她给爸爸打电话了，明确告诉父亲，动迁款下来后，一家三口平分，一分钱也不会少，但前提是，他们离婚。 文文想要父母离婚，并不是因为他们感情不和，或是恶心父亲出轨，这些如今都是小问题了，她只是想保障妈妈之后的治疗费用，想完全和爸爸切割开，不作为妈妈的财产甚至遗产，不愿多给爸爸一毛钱和任何支配权。 她给爸爸两个选择，离婚拿三分之一，或者随便他怎么样，一毛钱都不给。 裴厚德在电话里大骂女儿，威胁要到法院去告她和林西成，文文很冷漠地说：“要是能让你们告赢，我何必走这一步，你只管去告，咨询律师费很贵，你不是才做了一份委托代理授权书吗，那张纸很贵吧？” 裴厚德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请来了几个朋友，商量下来，他只有选择离婚拿钱是损失最小的。 毕竟之后的钱根本不在她女儿名下，小姑娘才二十三岁，两口子都还没退休，告她不赡养老人都告不上，刚刚大学毕业的人，拿什么钱养老人。 而房子过户的事，手续齐全、程序合法，哪怕认为售价太低交易不公平，要撤销交易，那也该是文文自己去提起诉讼，她不告，谁也管不了。 一切的错，错在当初，只在房产证上写了女儿的名字，他们夫妻俩以为最好摆弄的孩子，狠狠地扇了他们两巴掌。 裴厚德到死也不会想到，最初的最初，文文这么做是为了从妈妈手里留住钱，好分一半给爸爸将来养老，即便文文现在告诉他，恐怕他也不会相信了。 事情发展，完全不受任何人控制，但文文那一步走对了，她不后悔初衷，可也回不到初衷了。 “还吃吗？” “明天买个巧克力味的好吗？ “我现在就去买。”林西成说，“便利店就在门口。” “不要，我醒着的时候，你别离开我。”文文虚弱的眼睛里，有微小的光芒，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只要林西成在身边，她就还有勇气和信心支撑下去。 林西成说：“周一我不请假，你动手术那天我再请假，虽然白总让我直接多请几天假，可那样不行，我不把工作稳定下来，怎么保障以后的日子。” 文文点头，用左手摸了摸林西成的脸颊：“动手术那天，你也别请假了，有汪阿姨和姚阿姨在，我不怕的。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正常地生活和工作，你们活得好了，我才会觉得有指望。我很快会好起来的，现在我妈再也不能欺负我伤害我了，如果我还不好好活着，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自己。” 林西成亲了她一口：“不怕，白总为你请了最权威的骨科医生，一定能继续弹钢琴的。” 文文则说：“万一、万一我要坐牢的话，你等我出来好吗？” 第359章 不许抓花我的脸 林西成按了一下文文的脑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会坐牢，就算被立案起诉，也是可以打官司的，我绝不会让你坐牢，不许瞎想了。” 虚弱的人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说道：“这辈子，我要怎么报答你。” 林西成笑道：“这辈子看来是报答不完的，你只管慢慢还我，下辈子下下辈子……” 怀里的人低声啜泣，是伤口疼的，是难过的，是痛苦的，或许还是因为幸福的。 林西成知道，文文现在心里很乱，昨天刚和亲妈在生死线挣扎，今天就逼着父亲离婚，又因为他的父母被骚扰而自责，因为大家的奔波忙走而愧疚，还有，她的手，她可能再也无法弹钢琴。 “文文。” “唔……”文文努力冷静下来，抬起泪眼看着林西成。 林西成说：“别忘了你是个病人，是还在治疗抑郁症的病人，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大关，是手术后，你可能长达半年一年的时间，每天面对自己再也无法弹钢琴的痛苦，甚至是一辈子。到时候，你的人生需要有个新的起.点了，我也是。” 文文泪光楚楚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晰，她低头擦去眼泪，满眼坚毅地看着林西成。 林西成继续说：“接到我妈的电话，赶去医院的路上，我想的是，只要你活着就行。确认你活下来后，看到你的手指肿成这样，我又开始怨恨痛苦，活下来已经远远无法满足我。可我不觉得自己贪得无厌，既然活着，那就该有追求。” 他轻轻擦去文文面颊上的泪痕，带着温暖的笑容，亲吻了一下文文的额头，说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下来面对手指的伤令抑郁症恶化，而后抑郁症会带给你的浮躁、焦虑、自暴自弃，或是躲开我、厌恶我，乃至走上绝路。” 文文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是不是用所有的父母缘分，来换得这个人的真心。 不，不是的，爸妈不配，林西成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独一无二，是她此生的光芒。 林西成说：“我幻想了一下可能有的场景，万一你郁躁失控，以体格力量来对抗，你基本没什么胜算，我会在可控制的范围里让你发泄。但不论如何不许抓花我的脸，那样我没办法上班，你万一很想咬我，别咬手腕，往上一些可以被袖子遮住。如果这两点你做不到，我会还击，我会毫不留情地狠狠收拾你。” 文文一面伤心难过，一面被逗乐了，左手的小拳头在林西成胸前无力地砸了一下，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得浑身直哆嗦，哭得喘不过气。 但哭得痛快了，仿佛手指都消炎消肿了不少，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倒在床上弱弱喘息着，含笑看林西成给她洗脸，亲亲她。 收拾完，情绪也平复了，文文终于惦记起她的手机，林西成给她从包里找出来，一面幽怨地说：“又要和唐娇联系？早上不是见过面了吗，你又想她了？” 文文笑了，拿到手机打开微信，琴行老板和同事，都给她发了慰问的消息。 她觉得很对不起老板，但老板说他之前已经又找到一位能和文文水平相当的老师，一直也在谈，之后只要家长愿意，可以接下去上课。 林西成代替文文去和老板沟通时，主动提到了关于补偿的问题，毕竟一些家长是预交了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课时费，老板不是做慈善的，因为惜才爱才，才一次次包容文文遭遇的麻烦，只要在林西成和文文能力所及的，且合理的条件下，他们愿意承担琴行的损失。 让文文感动的是，已经有学生因为被告知停课而知道裴老师受伤，他们的父母或是自己在微信上给文文留言，还有家长发了红包过来，请裴老师收下买点水果吃。 和林西成依偎在床头，一起看了那些温暖的留言，文文说：“至少我还有八个手指头是正常的，将来我去给老板带大班上启蒙课，或是给老年大学的叔叔阿姨们上课，我不收钱，怎么也要把恩情还清了再算。” 林西成问：“你继续带现在的学生，至少你能听出他们哪里不好，你上课的时候，又不要演奏，真的影响这么大吗？” 文文点头：“首先我不能示范了，接着我长时间达不到之前的弹奏水平和强度，感觉会越来越差，我很快就会听不出孩子哪里弹得不好，不用说骗别人了，我连自己都骗不过。” 她一面说着，点开了朋友圈，由于关注的人比较少，娇娇一旦发很多条，就会被刷屏，攒了那么多娇娇的照片没看，文文兴奋极了。 有一张照片，大概是郭总监偷拍的，郭妈妈在为儿媳妇拉礼服的拉链，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郭妈妈和站在一边的姚阿姨互相看着大笑，唐娇则双手捂着半张脸，含羞带娇地看向拍照人这边，满眼的幸福和甜蜜。 整个画面定格在笑容，周围是漂亮的婚纱、礼服，再配上试衣间柔美明亮的光线，这张照片美极了，照片上的人都美极了。 “唐娇是不是胖了？”林西成在边上，突然煞风景地来了句，“哦，是裙子还没穿好，我以为是她的小肚子。” 文文觉得林同学的求生欲太低了，他总有一天会被大王打的，到时候她肯定不出手拉架。 第360章 别想得那么美 这个时间，家里香气四溢，郭旭东在书房和几位海外的客户联络沟通后，他都忙完出来了，娇娇还在厨房。 锅里炖着大棒骨汤，边上一口油锅不知在炸什么，郭旭东走近一看，料理台上铺着保鲜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片片刚切好的还没炸过的粢饭糕。 “你自己炸粢饭糕？”郭旭东很惊讶。 “我还想去叫你来吃呢，你真是有口福。”唐娇捞起两块炸好的，放在滤油架上，再转到厨房纸上吸油，一面说着，“帮我拿个盘子来。” 片刻后，两人坐在岛台边，慢慢品尝刚出锅的粢饭糕，外壳酥脆内心软糯湿润，咸味也恰到好处，几乎是郭旭东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粢饭糕。 “我照着食谱做的，这个很简单，要紧的是油炸的火候。”唐娇很开心，觉得自己遗传了妈妈做饭的天赋，“明天早上我炸好了新鲜的送去给文文当早饭，对了对了，给林西成发条消息。” 郭旭东问：“文文喜欢吃粢饭糕吗？” “嗯。”唐娇发着消息，回答道，“但是外面炸的油不干净，大部分都炸得很硬，要这样脆脆的刚刚好，她咬着才不会累啊。” 他们到家时，唐娇买的食材也刚好送上门，是她在回家路上订的，一进门就开始忙，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炖了大棒骨汤，腌了鸡翅膀明天早晨烤，还卤了一锅鸡爪，做了糖醋萝卜片，这会儿啃完粢饭糕，去拿保鲜膜把每块隔开放回盒子里码好，保存进冰箱，明天早上就能直接炸了。 “去洗澡吧，我来收拾。”郭旭东挽起袖子说，“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唐娇答应了，跑开没多久又跑回来，对郭旭东笑道：“我是想让文文开心些，你放心，我不会累的。” 郭旭东笑道：“我也有份吃。” 唐娇说：“我是想，平时我懒懒的，都是你给我做早饭，但我却这么用心地照顾文文。” 郭旭东嗔道：“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但文文以后不会再住院了，除非……生孩子。” “那林西成要开心死了。”唐娇说，“真希望除了生宝宝，她不要再进医院了，文文她不喜欢医院，光是待在那里，她就很痛苦。” “快去洗澡，我们能做的是休息好，然后帮助她。”郭旭东来推着老婆去浴室，之后手脚麻利地把厨房收拾干净。 周日一清早，文文就吃上了爱心早餐，炸粢饭糕、大骨头汤烫白菜，还有清爽开胃的萝卜片，林西成借光饱餐一顿，还吃到本该中午加菜的烤鸡翅和鸡爪。 但骨头汤什么的林西成还能理解，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文文烧鸡爪，唐娇一本正经地说：“以形补形，你不懂了吧。” 以为只有唐娇这么搞笑，结果礼拜一妈妈和姚阿姨来照顾文文，给她炖了猪脚汤，把鹅掌和牛蹄筋一起用高压锅炖得烂烂的，他觉得要不是吃熊掌违法，两位阿姨很可能就去搞熊掌了。 在医生护士和阿姨们的精心照顾下，文文的炎症逐渐好转，定在了周四进行手术。 而这几天里，躺在icu，每日花销以万为单位的张春，竟然也扛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医生同样在周四安排第二次手术，希望第二次手术后，她能有苏醒的可能。 周三下午，林西成和客户见完面回银河开会的路上，接到了周警官的电话。 派出所调查后，认为张春当天情绪激动，很大可能为了财产的纷争，对裴雅犯有故意伤人的嫌疑。但目前张春的状态，已经没有立案的意义，等文文出院后，去派出所办一些手续，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林西成心里的石头落地，算是一件大事有了结果，不然派出所立案，将一部分罪责归咎在文文身上，之后又要长达几个月为此忧愁烦心，虽然他有信心可以请到律师不让文文蒙冤，但谁不想过安宁平静的日子呢。 周警官还很热心地提醒林西成，裴雅是抑郁症患者，要多关心她的精神健康，就算母女不和，亲妈现在搞成这样，在她心里一定是有影响的。 林西成很感激，挂了电话后赶回公司，开完会下班，他先去了张春那边的医院，确认了手术的各项费用和时间。 可笑的是，明天必须有裴厚德签字，才能动手术，好在文文那边，医院允许她自己同意就可以手术。 周四一早，汪美丽亲自去敲了裴家的门，裴厚德倒是早早就起来了，他变得很憔悴，瘦得脸都凹进去了，去医院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听医生告知手术风险时，也是一脸冷漠，最后很利索地签上了大名。 与此同时，文文也签下了自己的手术同意书，进手术室前，还有心情和林西成还有姚阿姨挥挥手，看起来状态很好。 隔着两个区，母女俩几乎同时上手术台，文文以为自己会在麻醉前想起往事，可医生的询问确认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戴上呼吸罩前，主刀医生进来了，气质温柔的女医生笑着告诉她：“我们会把你的刀口弄得漂亮些，别害怕。” 那后来，文文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手术室外，姚玉芬和林西成坐在一起，她收到美丽的消息，张春那边开始了。 “她妈妈也进去了。”姚玉芬说，“你妈妈叫你别担心，那边挺顺利的。” 林西成不想姚阿姨跟着自己一起紧张，便聊起了唐娇的婚礼，谈起了也在这个医院住院的唐红霞。 “姚阿姨，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我在这里就行。”林西成说，“阿叔那天来，没看到人吧。” 姚玉芬点头：“那天人还在重症室里，昨天已经转出来了，你妈妈陪我去看过一眼，没进门，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的，等娇娇他爸爸休息天再说。” 林西成说：“唐红霞鬼门关走一趟，如果她还是想不通，这门亲戚不要也罢了，但要是想通了，以后偶尔往来一下，我觉得挺好的。” 姚玉芬说：“我也这么想，就是不晓得娇娇肯不肯，她晓得了又要发脾气。” 林西成笑道：“不会了，娇娇身边现在有郭旭东，郭旭东会帮她消化这些事，她越来越懂事了。” 说曹操曹操到，唐娇已经忍不住消息轰炸林西成和妈妈，两个人的手机同时进消息，要求老妈和林西成，每隔五分钟汇报一下文文这边的状况。 文文被所有人爱护着，她今天的手术是为了更好的恢复手指功能，但另一边妈妈躺在手术台上，能不能活着出手术室都有很大的风险。 然而，在乎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汪美丽都没想过，她这辈子会有一天，来陪张春做手术。 裴厚德坐在她对面，一直低着头发呆，不说话也不看手机，整个人死气沉沉。 汪美丽用语音回复玉芬消息，话语里提到了文文，对面的男人才抬起头。 “文文今天也动手术，她的手指头要切开来接骨头。”汪美丽放下手机，冷声道，“林西成告诉你了吗？” 裴厚德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汪美丽叹气，说道：“我晓得你心里恨我，觉得我们骗你们家钞票，天地良心，要不是你那天骂上门来，我和国庆完全不晓得这件事。他们两个自己搞的，夏天就已经过户掉了，说了你可能也不相信，文文一开始这么做，是怕钱被她妈妈全拿走，你一分钱都捞不到，万一生意又失败了，以后你老了连个窟都没有。” 裴厚德冷冷一笑，显然是不相信的。 汪美丽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低头看手机不再和这个人讲话，但没过多久，裴厚德开口道：“她要我们离婚，可我朋友说，张春这个样子，我们是离不掉的。” 汪美丽想了想：“我不懂，你跟我讲没用。” 裴厚德说：“那就麻烦你去跟小姑娘说，万一我们离不掉，她还给不给我钱。” 汪美丽气得不行：“在你眼里，就只有钞票吗？” 裴厚德看着她，眼神空洞地问：“那我还有什么，美丽，你和林国庆恩恩爱爱一辈子，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晓得张春是怎么对我的吗，要是我也有个好老婆，我会、我会在外面……” 汪美丽直摇头，这个人没药救了，他和张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放心，如果法律不让你们离婚，文文也不会真的不给你钱。”汪美丽怒道，“但是我跟你讲，从今以后，文文就是我们家的小孩，你拿了钱滚，这辈子不要再找她麻烦，不然我肯定不客气。” 裴厚德横竖横了，眼睛猩红地说：“你告诉小姑娘，要是没离成婚，万一她妈死掉了，她妈的那些钱，我也有份的，让她给我算清楚，要不然也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谁也别想好过。” 汪美丽反而不生气了，冷声道：“放心，该是你的钱，一分不会少。不过我觉得，张春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留下钞票的，你别想得那么美。” 第361章 给我生个小孙囡 裴厚德恶狠狠地瞪着汪美丽，但这样的气势，撑不足半分钟，反而捂起了脸，他哭了。 在医院还不敢发出大的动静，那憋闷的啜泣和颤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汪美丽已经不想再对这个人有半点同情，仿佛在这个家的悲剧里，他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可他但凡有一点父亲的样子，文文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张春的手术很漫长，汪美丽从心里觉得医生们太辛苦了，好在玉芬那边有好消息，到中午，文文的手术就结束了。 姚玉芬知道她这边有裴厚德，一笔一划发来文字消息，医生说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就是休养，不要再在骨骼愈合过程中受二次伤害，对将来的功能恢复才更有好处。 直到文文苏醒，张春的手术还没结束，医生确认文文体征正常、意识完全清醒后，林西成便告诉她，他要去那边医院，把妈妈换回来。 “辛苦汪阿姨了。”文文虚弱地说着，“别让阿姨过来了，让阿姨回去休息，姚阿姨也是，你们都太辛苦了。” 姚玉芬说：“我们几个退休了的人，每天在家里也就是烧烧饭洗洗衣服，来医院陪你，倒是放假了，可以名正言顺不烧饭不做家务。文文你放心休息，我们要是吃力了，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快点好起来，我们都开心。” 如此，林西成把文文交给了姚阿姨，驱车赶来这一边。 裴厚德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这会儿又去放风了，林西成到来时，只有妈妈一个人在手术室外。 汪美丽倒是坐得住，在微信上和小姐妹们聊天，玩玩消除游戏，或是看些小视频，就是坐得累了些，时不时起身活动活动，也能扛得住。 此刻她正在甩手臂，见到儿子满心欢喜，林西成也是有心，给妈妈买了一杯布丁奶茶。 “在医院里吃东西不太好吧？” “你偷偷地喝，别拿出来。” “那你帮我挡住哦。” 汪美丽躲在儿子身后，偷偷地喝奶茶，看到有人经过了，立刻收起来，问题是林西成本来让她去文文那边的路上慢慢喝的，可汪美丽不肯走。 她晓得玉芬会把文文照顾好，但是这一头，裴厚德慢点和儿子吵起来怎么办，一天都等下来了，不差这几个钟头。 没多久，跑去放风的裴厚德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瓶可乐，看得出来应该是想给汪美丽一瓶，但是见到林西成，他又咽不下这口气，顿时放弃了，揣着两瓶可乐，闷声不响地坐在对面。 又过了一多小时，手术总算结束了，张春会继续送去icu，他们只是匆匆地看了眼，看到全身插满管子的人，连脸都看不清，三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裴厚德在片刻的呆滞后，猛然感到悲伤，喊着“阿春、老婆……”抱头蹲在地上哭了。 张春的惨状，是触目惊心的，可林西成在冷静后，也就无所谓了，毕竟差一点，这么惨的人就是文文，甚至可能早就阴阳两隔。 他平静地看了账单，再充了些钱，都没和裴厚德打招呼，就带着妈妈离开了。 那之后母子俩也没再见到裴厚德，一路赶往文文这边，进病房时，文文正由于麻醉的术后影响，剧烈呕吐，但除了胆汁什么都吐不出来。 精疲力竭的人再次倒下，文文除了微笑，没有力气说话。 汪美丽含泪给孩子擦了把脸，抚摸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说：“睡醒就好了，别害怕，阿姨和成成都在。” 文文弱弱地喊了声：“汪阿姨……” 汪美丽说：“你妈妈手术结束了，医生说蛮成功的，后面能不能醒过来，就靠她自己了。目前情况是，她其他器官都蛮好，到底才四十九嘛，但是万一引起其他器官衰竭或者是感染的话，可能神仙也救不回来，现在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文文稍稍点头：“汪阿姨，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医生才辛苦。”汪美丽说，“文文，阿姨多说一句，你妈妈再惨，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快点好起来，搬新家住大房子，给我们成成当新娘子，过个几年，给我生个小孙囡好不好？” 文文笑了，汪美丽摸了摸她的脸颊：“乖，睡吧，睡醒了就不疼了。” 第362章 噩梦终于要醒了 傍晚，汪美丽和姚玉芬要回家了，明天早晨再来交接班，林西成给她们叫了车，只送到病房外。 姚玉芬说：“成成，你也当心身体，多吃点饭。” 车子很快要到了，他们要长话短说，林西成说礼拜天是和裴厚德约好搬家的日子，外面租的房子中介已经拿到钥匙了，这两天会找清洁公司去打扫消毒，文文老早就订好搬家公司，礼拜天上午去新康里搬东西。 “那他这两天要理东西了哦，家用电器什么的搬不搬？”汪美丽问。 “搬的，家里能拿走的东西都归他，礼拜天唐娇过来陪文文，我会去新康里处理这个事情。”林西成说，“动迁款下来前，给他安定的地方住，是文文的责任，这个事情我们会安排好的，他搬走了，我们也好马上签约交钥匙了。” 回家的路上，姚玉芬说：“你觉不觉得，文文其实蛮像张春的，做事情说一不二，只是张春没用在好事情上，看起来不像好人。” 汪美丽想了想，笑道：“我以前羡慕张春，但最后她没活成我想的样子，前段时间我还觉得是我思想有问题，现在我想通了，不是我思想有问题，是张春的活法有问题。我们娇娇啊，文文啊，以后都能活成我想象的样子，一定的。” 那之后，一路絮叨着下个月的婚礼，姚玉芬还要给女儿买床品买新的碗筷餐具，还有最重要的金器。 “她不喜欢黄金首饰，觉得不好看，小姑娘真是不懂，黄金才值钱呀。”姚玉芬念叨着，“又不要她天天戴，就是图个吉利，黄金放在家里压得住邪气。” 汪美丽笑道：“是想帮你们省钱呀，你好好跟她讲，你养了个这么懂事的女儿，不要不知足。” 姚玉芬叹道：“说心里话，要不是张春和文文这样子，我可能还稀里糊涂呢，看到文文那么可怜，我突然就想通了，我女儿那么好那么懂事，我怎么好让她伤心呢。” 汪美丽拍拍玉芬的手：“过去的都过去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们熬出头了。” 车子在弄堂外停下，汪美丽在水果店挑了几个大柚子和柠檬，明天带去医院让文文闻着舒服点。 虽然由于裴家房子的事，弄堂里不少人开始疏远汪美丽，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一路笑呵呵地进来。 到家门口，刚好碰到聪聪妈从汪美丽家下来，笑道：“回来啦，我想你们今天没时间烧饭，烧了两锅菜饭，玉芬家里也端过去了，你们快回去吃吧。” 这么好的邻居，就要分开了，汪美丽心里第一次觉得很不舍的，谢过后各自回家，她趁淋浴间里没有人，赶紧把澡洗了，洗完出来上楼梯，却看到裴厚德回来了。 他拎着袋子，慢腾腾地开门关门，汪美丽叹了一声，回到了阁楼。 林国庆今天提早回来，给老婆烧了排骨萝卜汤，配上聪聪妈的菜饭刚刚好。 “排骨汤我刚刚送了一碗过去，老唐那边也送了一碗。”林国庆说，“还有一盒排骨，我汆过血水了，明天给文文烧吧。” 汪美丽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汤，她今天不敢上厕所，水都没怎么喝，儿子来了她才喝了杯奶茶，可远远不够，嘴巴干死了。 正要说话，听到聪聪妈妈的声音，在楼下喊着：“阿德，你在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静静地听，便听聪聪妈说：“烧的菜饭，烧太多了，你晚饭吃了吗，没吃帮忙吃一碗吧。” 林国庆说：“聪聪妈是一直把他们当邻居的，他们夫妻俩就……” 他摇了摇头，给老婆夹排骨肉，说道：“快吃吧，早点消化早点睡觉，我给你捏捏，你今天肯定累死了。” 汪美丽则说：“礼拜天对面要搬走了，文文给他爸爸找好房子的，讲好了12月1号搬走，这半年，他们一家人，真的是跟做梦一样。” 然而这场噩梦，终于要醒了。 周六下午，唐娇耐着性子，跟妈妈来买床品买餐具，在老庙黄金里差点吵起来时，姚玉芬接到汪美丽的电话，医生通知林西成，张春醒过来了。 “眼睛睁开了，能自己喘气了，但是没什么反应，还不能说话。”汪美丽在电话里转述儿子告诉她的消息，“成成现在过去了，晚点再有消息，医生现在说，要是没什么恶化的大问题，人不会走了。” 挂了电话，姚玉芬轻轻一叹：“文文总算能放心了，不然这个事情怎么算，她心里的苦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唐娇趁机说：“妈妈，那我们走吧，我去医院看看文文。” 姚玉芬才不上当：“快点，你决定好买哪几样。” 唐娇不高兴，拉下脸犟头倔脑、不情不愿地跟着妈妈回到柜台前，刚好店员在为另一位顾客服务，她们要稍等一下。 姚玉芬欢喜地看着满眼金灿灿的首饰，一扭头见女儿这样子，叹气说：“你是想帮妈妈省钱吗，我们马上拿动迁款，就是百万富翁了。” 唐娇噗嗤一下笑出来：“房贷一还，再给我们分点，你们还剩下什么啊，连房子都是我的名字。” 姚玉芬搂过女儿笑道：“爸爸妈妈有你们两个，现在还有了小郭，将来可能还有小许，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快点快点，你从来也不听妈妈的话，就今天听一次好不好，给你买了金器放在家里，妈妈就放心了。” 只见和姚玉芬差不多年纪的店员迎过来，满脸热情地笑着：“新娘子想好了伐，你看你皮肤这么白，戴黄金不要太好看哦，阿姨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医院病房里，文文在手机上看唐娇发来的照片，帮她一起挑选首饰，忽然林西成发来了视频通话，她知道林西成要给自己看什么，点击通话的手指，微微打颤。 电话通了，屏幕上出现了林西成的脸，轻声说着：“医生允许我看一下监控，你想看吗，我现在拍给你。” 文文点了点头，心里砰砰直跳，镜头缓缓转向屏幕，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被各种管子和仪器包围的妈妈，根本看不到脸。 画外音是林西成轻声地说：“医生说能醒过来是好兆头，但还不能乐观，之后还会面临很多问题，一个感冒病毒都可能带走她，文文，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文文平静下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右手，为了不牵扯伤口，为了骨骼更好的愈合，她另外三个没受伤的手指也被固定了。 原本折磨人的疼痛，成了文文如今确认自己的手指还“活着”的唯一信号，她很清楚，夹板绷带去除后，她整个右手的弹奏能力都会退化。 然而屏幕里，靠各种仪器和药物维持着生命的妈妈，即便康复也不可能再变回正常人，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们母女，用如此惨烈的代价来了断孽缘，既然了断了，不用再追究对错，她愿意养妈妈二十三年，甚至更久，但下一世，不要再重逢了。 林西成等到裴厚德赶来，一起听医生说完各种情况，裴厚德还是第一次看到账单，吓得手抖。 “有医保报销的部分的，没这么吓人。”林西成说，“不能报销的部分，目前花了十三万。” 裴厚德愣了半天，问：“都是你付的？” 林西成说：“动迁款下来，会从阿姨那份钱里扣的，我也不是白给的。明天你搬走后，下个礼拜我就去签约、交钥匙，顺利的话，元旦前第一批人能拿到钱。” 裴厚德不禁问：“怎么这么快，我看人家动迁都拖很久的。” 林西成说：“买这块地的人，急着开发投资，给钱很爽快。” 裴厚德干咳一声问：“我们家……多少钱？” 林西成说：“一千五百万不到一点，平分三份，到时候会给你看明细。” 裴厚德把账单捏得皱巴巴，很弱气地说：“我们可能离不掉，我去起诉是不行的，但是张春现在也没办法起诉我。” 林西成说：“我和文文商量过了，她出院后，和你去公证处把钱分割开，之后根据阿姨的情况做判断。比如你假装遗弃她不管她，时间一长，文文还是可以代替无行为能力的母亲提起离婚的，就是麻烦一些。” 裴厚德苦笑道：“她干嘛非要我和她妈妈离婚，怕我抢钱吗？” 林西成起身准备走了，淡淡地说：“文文想给你自由，以后碰到喜欢的人，不要再让人家当小三，好好找个阿姨好好过日子。” 裴厚德愣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原本、原本他可以有个好女婿的。 林西成从他手里拿走了账单，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裴厚德回到新康里，天已经黑了，他在医院外的馒头店买了几个肉包子拎回来，打算对付一顿。 但他刚从弄堂口进去，阿福就给汪美丽发消息，等他到家门前，汪美丽、姚玉芬、聪聪妈，还有其他这条小路里相熟的邻居，当然林国庆、唐志明都在。 “我们一家人出一个菜，到你家聚聚，你们家里地方大呀。”聪聪妈说，“阿德，明天你搬走，大家要再碰头真的不容易了。” 汪美丽则说：“你要是不欢迎我们夫妻两个，我们就不进去了，但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房子的事我比你还晚知道，你不要赖在我们身上。” 裴厚德心里五味杂陈，哆嗦着摸出钥匙开了门，弱弱地说着：“家、家里面很乱的……” 可是邻居们都没在乎，端着各家的拿手菜，热热闹闹地进去了。 其实几十年邻居，都没真正来裴家做过客，纷纷好奇地参观着，但如今各家都去外面看过大房子，都要搬新家，觉得裴家好像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大了。 众人合力，麻利地收拾干净桌子，摆上酒菜，就能开饭了。 第363章 美丽，你哭啦？ 文文在娇娇的手机上看到姚阿姨发给她的照片，一贯冷清的家里，竟然高朋满座，餐桌边挤得满满当当，各家不同花色的碗碟，装着文文都吃过的家常菜。 算起来，她也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用老人家的话来说，该是最好养活的。 此时郭旭东到了，给老婆送来好吃的，娇娇则把新买的金戒指、金项链和手镯郑重地交给老公，要他拿回家锁进保险柜里。 娇娇今晚要陪夜照顾文文，已经在这里睡了一个礼拜的林西成则回家休息。 明天上午，帮裴厚德搬家后，林西成还要清理文文和张春的东西，然后把房子里不要的家具电器全部卖掉或扔掉，下周签约交钥匙后，那房子就和他们再也没关系了。 说好了今晚不联系，各自好好休息，林西成还是悄悄给唐娇发消息，问文文好不好。 结果被唐娇出卖，收到文文的语音回复，他只能老老实实关机睡觉，这一个多礼拜，工作之外就是两边医院来回跑，多亏了老妈和姚阿姨鼎力相助，不然…… 不过疲倦的人，没有力气想那么多，林西成很快就睡着了。 文文这边，娇娇在计算着婚礼筹备还欠缺的事，计算着目前的花销账单，有文文替她校对核算，令人头大的事，很快就搞定了。 收起小账本，唐娇问：“你什么时候出院，身体其他方面没问题吧。” 文文点头：“伤口不发炎不化脓就没问题了，大概下周二、三的样子，之后就是来复查还有拆线。” 唐娇看了看文文绑在夹板里的手，她知道婚礼上由文文来弹奏婚礼进行曲的事，基本没希望了。 “最近又有一部很好看的韩剧，我攒着没看，就等你跟我一起看。”唐娇打起精神，去刷牙洗脸后，跑来和文文挤在一张病床上。 单人病房虽好，到底是医院，护士要查房的，没多久就被抓包，唐娇被撵去了沙发床上。 直到护士离开后，她才回来文文身边，但不敢再看剧了，盖着被子老老实实睡觉。 “娇娇，你们怎么还没去拍婚纱照？”文文问道，“订做的礼服，什么时候能拿到？” “我们不拍婚纱照了，好的都很贵，便宜的我看不上，而且我们突然约，他们给的时间段都很坑的，郭旭东那么忙，我觉得不值得。”唐娇说，“我说把这笔钱省下来，放到旅行基金里，以后带着婚纱去旅行，能到全世界各地去拍婚纱照，郭旭东答应了。” 文文觉得这样的安排很美很浪漫，但没有婚纱照，怎么布置婚礼，唐娇便说打算找一些平时的照片，在迎宾的签到台甜品台上摆一些就行了，不显眼也不要紧，照片哪有人好看，那天她一定会光芒万丈。 “我喜欢这张照片。”文文拿起手机，翻出了娇娇试穿婚纱，婆婆帮她拉拉链，并和姚阿姨对视大笑的那张。 “这张我和郭旭东都喜欢，本来就打算印出来摆在家里。”娇娇觉得自己和文文果然心有灵犀，又灵光一闪，说道，“用这张做宴会厅外面的大海报，你觉得好吗？” 文文笑道：“那男士们呢？” 唐娇翻啊翻，终于在手机里翻到没有发朋友圈的一张，那天领证后全家聚餐，四位男士的合照，她发消息给老公，问这样可不可以。 郭旭东很惊喜也很新鲜，他还没参加过在会场布置家人照片的婚礼，而且这么别出心裁，女士和男士分开两张照片。 妈妈们和娇娇的照片是他抓拍的，自己和唐姚站在爸爸们身后的照片，要一本正经得多，但笑容很美好，唐姚那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阳光极了。 得到郭旭东的高度赞许，唐娇很开心，放下手机准备睡了，文文又好奇地问：“领证后，你和郭总监的生活有改变吗？” 唐娇很认真地想了想：“目前还没什么感觉，最近也比较忙吧，没时间去想这种事，婚礼之后，一下子空下来，估计会有的。其实领证那天的感动之后，我又觉得很不真实，每天早上醒过来，我都会确认一下，我们真的已经是夫妻了吗。” “为什么呢？” “可能还是心里没底，我是不后悔这么急结婚的，但这是两码事。” 文文说道：“礼拜四那天，汪阿姨从我妈那里过来看我，跟我说不要怕，跟我说将来给她生个小孙女，我当时就很想叫她一声妈妈，但现在‘妈妈’两个字对我来说，还是很沉重的，我不晓得哪一天改口好，是不是真的等我和林西成结婚那天。” 唐娇说：“我也觉得，在开心的时候改口更好，将来一切安定了，你高高兴兴地喊一声妈妈，回忆起来也高兴，汪阿姨也不会希望哭着讨儿媳妇的。” “我听你的，我不纠结了。”这些话说出来，文文心里踏实了。 唐娇抓着文文的左手，安逸地闭上眼睛：“我们睡吧。” 文文心中忽然一个激灵闪过，左手和娇娇的右手握在一起，让她想到了不让娇娇失望的办法。 “娇娇。” “嗯？” “婚礼那天，我没办法给你弹婚礼进行曲了。”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等你和林西成结婚那天，我给你们弹，等你好了就开始教我哦。” 礼拜天上午，裴厚德早早起来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把自己弄得干净清爽，最后把被子床单什么打了个包，接下来就等搬场公司的车了。 其实夏天搬来后，很多箱子都扔在亭子间里动也没动，照样再搬走就是，主要是他的衣服和一些随身物品，再有电冰箱、电视机什么的，到了出租房里，还要过日子的。 在医院买的肉包子当早饭吃了，回忆昨晚的聚餐，听着外面邻居们说话的动静，他第一次觉得，舍不得离开这里。 但舍不得也要走了，现在热热闹闹还有人送他，好过最后大家都走了，他真的变成孤家寡人，在荒凉的弄堂里，连一句人声都听不见。 林西成先到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询问裴厚德还有什么要帮忙弄的，都整理完后，搬家公司如约而至，冰箱、电视机、沙发、餐桌椅、床、衣柜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这些都搬走，再有裴厚德自己的衣服和被子床单什么，师傅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搬完了。 “你坐我的车吧，在弄堂口。”林西成对裴厚德说，“如果之后整理发现什么，我会再给你送过去，下周签了约，人家来检查后，我们就交钥匙，以后进不来了。” 裴厚德点了点头，站在客堂间，把自己出生长大、娶妻生子的家再看了看。 十年前，离开的时候，其实没等新房子装修好他就过去了，早就住够了这弄堂房子，就算在其他邻居眼中是“大房子”，他也受够了雨天的霉味，受够了邻居之间门对门窗对窗，成日里被噪音油烟环绕的世界。 没想到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更没想到，回来不足半年，又要走了。 但这一走，他就没有家了。 “阿德，走啦？” “以后再碰头，找你吃老酒。” “阿春身体好点伐，有事情联系我们……” “成成是不是要当你的女婿啦，蛮好蛮好，两家人变一家人。” “阿德再会了，身体当心。” 裴厚德走出弄堂，碰到的邻居都和他打招呼，他脸上越来越烫，脚步越来越急，几乎跑着出弄堂口，林西成已经站在车边等他了。 弄堂里，汪美丽和姚玉芬，拿着几个新的编织袋走进静悄悄的家，走进张春和裴厚德的卧室，她曾经羡慕过的大房间，如今看来也就这样，搬空了也不觉得大。 “这些衣服，张春都不要了吗？”姚玉芬捡起地上的袋子说，“问一下文文，不要的话，就捐到居委会门口的箱子里。” 汪美丽说：“先上去理文文的东西吧。” 她们退出来，往楼梯上走，踩在母女俩滚下去的地方，心里都有些发憷。 迅速上来走进房间，看到被张春出事前翻的满地狼藉的样子，都叹了口气。 汪美丽爬到床上，把窗户推开，外面的人声和风灌进来，她第一次看到了文文眼中的世界。 在这里，能看清整条小路里的动静，谁出去了谁进来了，还能看到自家屋顶上的老虎窗。 所以，文文的哭声，也是从这里传进他们家的老虎窗，传到汪美丽的耳朵里，小姑娘是有多绝望，才要趴在窗口哭。 汪美丽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光景，姚玉芬正在折叠文文没拿走的衣物，她再回头看看外面的世界，突然明白了，可能对于文文来说，这窗外面的弄堂，才是她可以喘气的地方，她在家里，连哭都不可以。 “美丽，文文的东西都打包吧，让她以后慢慢选。”姚玉芬没有那么多感慨，已经手脚勤快地开始整理东西，一面念叨着，“我们自己家里也要收作起来了，慢点我先来帮你整理，你先搬过去，你安定下来了，我和老唐再过来。” 汪美丽揉了揉眼睛，说：“差不多娇娇结婚后，你们也好过去了。” “美丽，你哭啦？” “没有，我哭什么，风吹的眼睛。” 第364章 不能告诉娇娇 看似没什么东西的家，收拾起来还真不容易，下午林西成回来一起帮忙，再加上隔壁的聪聪妈妈，回收站的人来了三趟，总算把上上下下都清空了。 由于家具家电都让裴厚德带走，张春在这个家里就剩下几包衣服，整理收纳，最终也就塞了两大口编织袋，她风风光光一辈子，仿佛都成了这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 林西成没顾得上在妈妈这边吃口饭，就把东西运回家，再买上文文最喜欢的桂花糖藕，去医院接唐娇的班。 还记得那时候，为了将来如何能顺利交钥匙而绞尽脑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于张春惨不惨林西成不在乎，可偏偏她若惨，文文一定不好过。 唐娇等到林西成，蹭了几块糖藕吃，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走到医院门口，发现耳机落在文文病房里，于是返回来拿，见病房的门半开着，里头小情侣在吃晚饭，一面计算着张春那边的花销。 “我妈给了我10万，我还没动，你妈妈那边，我都刷的信用卡，可以分期还，就算动迁款跟不上也没什么问题。”林西成说着，“明天下午不开会的话，我中午去拜访一下老先生他们，看看万一这个月交不上钱，他们能不能再多等我们一个月。” 文文说：“我想等是一定会等的，但我们诚恳一些，老先生和阿姨心里也开心，不然他们的女儿也会担心他们遇到骗子了。钱的话，小许帮我联络保险公司，确定我的住院费和手术费是可以理赔的，也是娇娇的功劳，那天她说自己的保险到期了，就随手也给我买了一份。” 门外的唐娇好生得意，就要推门进去，只听林西成说：“唐姚现在好像快递站的财务都交给小许来管理，当然钱在他自己手上，但进进出出要通过小许才行，他那天说小许可以把站里的周转资金借给他，让他先还我的钱。” 文文问：“小许知不知道，不能告诉娇娇和姚阿姨他们？” 林西成说：“知道的，唐姚什么话都跟小许说。” 门外的人，愣住了。 唐娇的手悬在半空，僵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在病房里的人发现她之前，先离开了。 她是聪明的姑娘，不能告诉自己的借钱的事，还用问吗，哥哥拿给妈妈的二十万给她准备婚礼的钱，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基金股票退出来，是问林西成借的。 当然，搞到要借钱给她准备婚礼，是因为买了房子付首付，动迁款下来后所有债务都能清零，可借就是借了，唐姚为了她，竟然向林西成开口借钱。 再次回到医院门口，刚好郭旭东打来电话，问唐娇几时回家，要不要给她准备晚饭，却听见妻子在电话那头轻声抽泣，他一紧张，以为文文的伤情有了变故。 “来接我好吗？” “我马上来，在医院是吗？” “唔，老公我想你了……” 郭旭东猜想文文应该没事，不然唐娇会直接在电话里说了，那她自己有事，就更令人担心。 于是衣服都没换，随手拿了件风衣套在家居服外，下楼开车直奔医院。 唐娇已经在风里站了很久，十二月的风开始冻人了，郭旭东接到的人，雪白的脸被吹得通红，幸亏他有心，提前在车里开了暖气。 “怎么了？”郭旭东搓着老婆的手，心疼地说，“跟谁吵架了吗，不会是跟文文吧？” 看到郭旭东风衣里裹着家居服，丈夫也好，哥哥也好，爸爸妈妈也好，还有文文和林西成，全世界的人都围着她转，都哄她当公主，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幸福。 “怎么啦，傻乎乎的。”郭旭东搂过心爱的人，温和地拍哄着，“真的跟文文吵架了吗？” “我不小心听到林西成和文文说话，才晓得我哥拿给我妈的钱，不是他从基金股票里退出来的。”唐娇呜咽着，“是他问林西成借的，我妈妈那么开心地带着我去买金首饰，都不晓得儿子是拿借来的钱给他。” 郭旭东也明白，唐家并不是真的缺钱，只是时间上尴尬了一些，但借这件事本身，是值得让娇娇难过的，这和急着买房子各家凑钱不一样，买房是刚需，可他们的婚礼大可不必非挤在这个时间。 “原来是这个事情。”郭旭东倒是松了口气，但态度上还是和娇娇保持共情，笑道，“你从现在开始，每个月少买几样护肤品什么的，年中年底的奖金也攒起来，等到小许研究生毕业，等到唐姚和她结婚的时候，你给哥哥包个大红包，都是你自己的钱，是不是很骄傲？” 唐娇委屈巴巴地说：“护肤品的钱可不能省呀。” 郭旭东哭笑不得：“不是还有我吗，你管你攒钱，我还不能给老婆买点护肤品？” 唐娇知道老公在哄她，娇滴滴地哼哼了会儿，发完嗲心情也好多了。 郭旭东带她回家，路上唐娇拿出小账本，总结他们的准备进度，和目前的花销，遗憾地说：“文文没办法替我弹婚礼进行曲了，伴娘也要换个人，她倒是可以站在我边上不动，可我怕别人撞到她。” 郭旭东自然也感到遗憾，但没有办法，即便他们不介意，文文也不愿好闺蜜有个绑着石膏的伴娘。 到家后，唐娇去洗澡，郭旭东打算给老婆榨一杯果汁，隐约听到手机铃声，跑来玄关风衣口袋里拿手机，一看，竟然是文文来电。 “文文吗？” “是，因为娇娇联系不上，我有些担心她。” 郭旭东说：“她手机没电了，现在在洗澡。” 文文说：“那我放心了。” 郭旭东问候了文文几句，要她好好休息，准备挂电话时，文文忽然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但暂时要对娇娇保密，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第365章 新娘的心愿 唐娇洗完澡出来，喝到了清爽甜蜜的果汁，郭旭东问她：“文文不当伴娘了，那礼服也要给新伴娘穿吗？” 唐娇说：“礼服还是订做了的，要给文文穿，再说了，她还是我的伴娘呀，就是不安排她做任何事了，新伴娘等我联系好了，带人家去买一条裙子，时间来不及了。” 她放下杯子，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事？” 郭旭东说：“刚刚陆一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小花童的服装要什么颜色的。” 唐娇一下想起来，要给小朋友们准备礼物，风风火火地就跑了。 然而给孩子们准备礼物，比大人麻烦得多，不同年龄段的小朋友喜好完全不同，男孩女孩也不一样，还可能出现大孩子更喜欢小孩子的礼物，或是小宝宝们不懂什么礼物，随手一扔，浪费唐娇的心血。 这件事研究到半夜，唐娇在郭旭东怀里睡着了，他把人轻轻放在枕头上，吻了香喷喷的脸颊，梦里的人似乎感觉到，翻身寻找依偎着老公的姿势。 郭旭东赶紧也躺下，唐娇找到熟悉又舒服的姿势，再次睡踏实了。 还有两周就要举行婚礼，不敢相信，他竟然结婚了，郭旭东近来最恍惚的一件事，就是他有老婆了。 文文的遭遇，让他从这种怕自己不能做个好丈夫，怕有什么做得不好会令唐娇有婚后失落感的担心里暂时抽身，工作和生活里的忙碌，渐渐压制住了初为人夫的紧张。 一张结婚证带来的责任感，拿到手之前，完全想象不出来。 身边熟睡的人，轻盈均匀地呼吸着，全身热乎乎的，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唐姚借钱的事，郭旭东是不在意的，他甚至感激唐姚借钱，让他明白自己对唐娇多重要，让她会傻乎乎地站在风里等他去接，他可以大胆地认定自己已经是妻子的依靠。 郭旭东忍不住，又亲了亲心爱的人，他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 虽然早就想好了，生不生孩子的事全凭唐娇喜欢，是该她做主的事，但现在，郭旭东私心希望能再晚几年有孩子。 新的一周开始，林西成是整个新康里第一个签约的住户，虽然他得到这个房子的来路遭人非议，可拆迁办才不管那些是非，林西成签完约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在板房外敲锣打鼓。 医院里，依然是汪美丽和姚玉芬结伴来照顾文文，中午吃着饭，姚玉芬接到老公的电话，他就在楼下了，问老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唐红霞。 “你去吧，万一唐红霞不三不四，你拉着老唐就走，话都不要多说一句。”汪美丽吃着蛋炒饭，霸气地说，“那点钱就当丢进黄浦江了，等我们评估报告再磨一磨，讲不定又捞回来了。” 姚玉芬笑道：“还没什么事，你就生气了，所以不能告诉唐娇呀，他爸爸晓得她礼拜六礼拜天在这里陪文文，都不敢来的。” 文文乖巧地说，她没告诉娇娇，大姑妈在这里住院的事。 姚玉芬收拾收拾下楼来，见丈夫两手空空，便又拉着老公去门口超市拎了两箱牛奶和水果，而她之前已经去过普通病房，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 不晓得现在是谁在照顾，他们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唐红霞一个人和其他的病友及家属在，唐红霞身上戴着心脏监控，鼻子上还接着氧气软管，病床稍稍升起来一些，孤零零地靠着看别人聊天。 乍然见到弟弟，唐红霞愣住了，唐志明站在床边也没说什么话，反是姚玉芬大方些，放下牛奶和水果，问道：“姐姐，好点了吗？” 此时，唐红霞的儿媳妇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夫妻俩也很意外，但立马就客气地说：“舅舅舅妈，你们中饭吃了吗，我带你们去吃点吧，我妈刚吃好，我给她擦把脸就行了。” “我们吃好了来的，你不要忙。”姚玉芬挽起袖子，从水盆里搓了把毛巾，却是递给了丈夫。 唐志明脸上愣住，手还是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稍稍犹豫后，他还是打开毛巾，小心地给大姐擦了擦脸，可越擦，唐红霞的眼泪越往下落，姐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喊了声“小弟”后，泣不成声。 姚玉芬向来心软，也忍不住掉眼泪，跟着外甥媳妇到了病房外，问问她唐红霞现在的情况，问家里缺不缺钱。 他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还是供得起婆婆看病的，再说公公婆婆自己有退休金，医保也大部分都报销了，外甥媳妇说，舅舅上次送钱来，她老公和公公都掉眼泪了，关键时刻还是亲姐弟靠得住。 病房里，唐志明听完姐姐说她的病情，要她好好保重，毕竟命比什么都之前。 “弄堂里要拆了吧？”唐红霞问。 “嗯，我们马上签约了，这个月底就搬走。”唐志明说道，“我们和老邻居房子买在一起，我退休还有好几年，这样玉芬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太寂寞。” 唐红霞说：“小弟，我不会再跟你搞钞票的事，以前是阿姐对不起你。看在老娘的面子上，就一件事想求求你，我这样也不晓得那天就跑掉了，以后你多关照一下你外甥，关照一下你姐夫，他是个老实人。” 她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心率也跟着混乱，监控器呜呜地响，唐志明不知怎么好，赶紧把外甥媳妇叫进来。 好说歹说，唐红霞总算冷静了，一直抓着弟弟的手不放，但唐志明是请了两个钟头的假跑出来的，马上要回银行去。 “我会再来看你的，你自己保重。”安抚了大姐后，为了尽快赶回银行，唐志明果断地带着老婆走了。 外甥媳妇一路送出来，听说舅舅还要回银行，硬是给叫了一辆车。 “舅妈你怎么回去？” “我坐公交车就行了。”姚玉芬觉得，如果让唐红霞晓得自己每天来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倒是不来帮忙照顾她，不知道她又会怎么想。 陪老公来探望和送钱，只是出于亲情道义，并没打算两家人从此亲密和睦，大家和和气气的就足够了，不然家里那只小老虎要咬人的。 于是假装往公交车站走，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姚玉芬才又回到文文的病房。 好在，文文周三就出院了，只是林西成有重要的项目，不方便请假，全靠妈妈和姚阿姨帮忙，顺利把文文接回家里。 唐娇趁午休时间赶来，帮文文洗了个澡，饭都没吃一口就回去了。 汪美丽和姚玉芬吃上饭，也快下午两点，见孩子从卧室里出来，汪美丽立刻问：“文文，要什么，叫我们一下就好。” “汪阿姨，我想摸一下钢琴。”文文很小声地说，她知道她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哦……你想弹钢琴啊，你弹呀，我们正好可以欣赏一下。”汪美丽起身去把钢琴罩子掀开，小心翼翼地帮她打开琴盖，再把琴凳拉出来。 重新坐回钢琴前，文文的心砰砰直跳，左手才放上琴键，就感受到了琴键的重力。 这是半个月不碰钢琴的结果，就算是世界顶级大师，半个月不碰钢琴，也会是和她现在一样的。 汪美丽坐回餐桌边，看着文文的背影，想起了儿子中考那年她和张春的大战，想起了小文文害怕惊慌的哭泣和哀求，她真是后悔，当时一冲动，吓到了那么可爱的孩子。 文文活动了一下左手五指，闭上眼在脑中把谱子过了一遍，要用左手弹右手的旋律，本身不难，但她弹了二十年钢琴，同一首曲子，左右手不同的发力和记忆已经刻入骨髓，要改过来不容易。 可她是强大的，很快，轻松活泼的曲调在家中响起，这是汪美丽和姚玉芬都很熟悉的曲子，只是她们不知道这叫《土耳其进行曲》。 林西成和唐娇同时收到了来自两位妈妈发的视频，吊着一条胳膊的人，在钢琴前仿佛满血复活，林西成听完摘下耳机，拿起桌上的文件，意气风发地和同事们往会议室走，唐娇则把视频转发给了老公。 郭旭东在自己的办公室，可以外放欣赏，刚好魏颖推门进来，含笑和他一起听完后，说道：“和有你要求的钢琴的琴行联系好了，租金还在谈，酒店那边也表示可以配合，当然两边都需要保管费啊人工费什么的……” 郭旭东不在乎：“给我报个价就行，不过让你帮我忙工作之外的事，实在不好意思。” 魏颖笑道：“我和唐娇现在是朋友了，帮朋友筹备婚礼天经地义，对了，钢琴可以去试一下的，我之后把地址发给你。” 家里，又一曲终了，汪美丽和姚玉芬很捧场地给文文拍巴掌。 虽然文文自己知道，有错音也有节奏上的瑕疵，可左手还是和从前一样灵活，她没有感到很吃力很艰难，对之后在婚礼上满足娇娇的心愿，更有信心了。 为了不让阿姨们担心，文文见好就收，乖乖躺回了床上，拿起手机，就看到林西成发来的“警告”和娇娇的赞许，还有郭总监的消息，他说钢琴找到了，她可以先去试一试。 第366章 我选你呀 距离娇娇和郭总监的婚礼还剩下十天，文文必须尽快去确认那台钢琴是否是她想要的，但在这之前，她要先去一趟派出所，去一趟妈妈所在的医院。 和周警官联系过，今晚刚好他值班，于是可以等林西成下班后，来接文文去办手续，顺便把妈妈和姚阿姨送回去。 办完相关手续，周警官亲自送文文出来，表示会尽快把材料送到那边的派出所，毕竟张春眼下是在缓刑中，各个环节都要有个交代的。 文文很感激周警官一直以来的帮助和体谅，在那边派出所感受到冷漠和不耐烦的态度后，更觉得周警官了不起，她理解每位民警手头有无数的案子，所以能如此耐心仔细地照顾到当事人，周警官实在不容易。 来派出所的路上，已经把老妈和姚阿姨放下，但妈妈打电话来说，玉芬的包好像落在后座，于是离开派出所，先转去新康里，再去张春所住的医院。 车子开进弄堂，林西成下车跑进小路里给姚阿姨送包，文文坐在副驾驶，看着黑洞洞的家，竟没有什么不舍和难过。 她曾经怀念的，并不是新康里的房子，而是新康里的人，想念林西成、娇娇、唐姚，汪阿姨和所有善良热情的邻居们。 但往后不论去天涯海角，这些人都会在她身边，这条弄堂这栋房子里所有美好的记忆，也都会跟着她去到任何地方。 林西成很快跑回来，手里多了两只硕大的苹果，据说是唐姚爸爸单位里发的，苹果巨大得快赶上文文的脸了。 提起唐姚，林西成答应文文，等下从医院返回后，再去一趟快递站，好让唐姚安心她没事了。 去医院的路上，文文想起来，问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同事请下午茶，吃了蛋糕和奶茶，腻住了。”林西成一脸嫌弃地说，“为什么没有咸的辣的下午茶呢。” 文文说：“人家可是好心花钱请你吃东西。” 林西成忙道：“我当然很感激，一开始吃挺好吃的，如果和你分着吃，我大概就没事了。” 文文说：“阿姨给你留晚饭的，明天开始回家吃吧，我突然觉得，我对你不好，和汪阿姨比一比，差的太远了。” 林西成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几乎没做过打扫卫生的工作，我妈来也不从里擦到外面了，她说家里很干净。所以，你还对我不好吗，你住院这些日子，我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叫洗衣服。人应该多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但大部分人只会盯着自己没得到的，反正我已经很满足了。” 文文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加油，早日过上娇娇和郭总监的日子，一个电话物业管家什么都搞定了。” 林西成笃悠悠地说道：“郭旭东家没有大露台吧，管家和露台，你选哪一个？” 文文毫不犹豫地回答：“管家。” 林西成瞪了她一眼：“再想想？” 文文笑了：“我选你呀。” 林西成嘚瑟地挺起了背脊，他知道等下到了医院，文文会很难过，能开心一刻是一刻，于是挑公司里好笑的事讲了一路。 到达医院，这个时间，普通人已经无法随便进入病房区域探视，更何况张春在icu里呆着，文文是来解决各种手续上的问题，告知医院之后母亲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联系她。 护士长见文文挂着胳膊，说来一趟医院不容易，就带她去看了监控视频，一面向她解释说：“她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但不认识人，跟她说话也没反应，不过四肢有痛觉反应，瘫痪的可能性降低了些。当然现在判断都太早了，至少这个月下旬，才能有一个比较清晰明确的结论。” 第367章 活着真好 离开医院，林西成没急着把车开往快递站，两人在车内静了片刻，直到文文说：“去看看姚姚哥哥吧，马上又要忙双十二了。” 林西成笑道：“去参加妹妹的婚礼，还要跟他自己请假的。” “小许去婚礼吗？” “去的吧，好像唐娇已经亲自送了喜帖，她做小姑子还是很到位的。” 文文问：“我们的喜帖呢？” 林西成一愣：“是啊，我们的喜帖呢，你问问唐娇，我那么辛苦给她赶出来的图，她不会不给了吧，这点钱也好省的？” 消息那头，很快传来娇娇的语音：“等我这边发完了，有的多再给你们哦。” 林西成直摇头：“还有一个多礼拜结婚了，怎么喜帖还没发完，她在忙什么。” 文文替娇娇解释道：“很多已经口头通知了，就是一直没空去送，大家都很忙的嘛。” 林西成微微皱眉：“将来我们不办婚礼就算了，办的话，时间充裕一些，不要像她这么急这么忙。” 文文却道：“可是娇娇说，还好把事情压缩在一个月里，不然她要烦死了，讲不定婚礼还没办，就要离婚了。” 林西成嗔道：“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家还要忙买房忙装修的不过啦，所以才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她不是喜欢打游戏吗，相当于每个人带着新的角色属性进入新的地图，而她是带着满身装备过去的。” 文文跟着娇娇打过游戏后，大概能明白林西成在说什么，于是这么聊着，很自然地把医院和妈妈的话题跳过了。 不久后，到了快递站，唐姚和许沁正在吃晚饭，见到文文就这么跑来，都很惊讶，许沁赶紧搬来结实的椅子让文文坐下，怕她又磕了碰了。 巧的是，唐娇刚好打来电话，是找许沁的，她在朋友、同事和老同学里转了一圈，没能找到合适的伴娘对象，多亏郭旭东提醒她，不是还有小许。 “我吗？”一向干脆利落的姑娘，不由得紧张起来。 “沁沁，能帮个忙吗，那天事情挺多的，你做事情最爽快了，我会安心很多。”唐娇努力展现自己的诚意，“当然你不要觉得因为文文不能当伴娘了才找你的，毕竟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呀，我是不好意思麻烦你，本来就想你跟唐姚来开心地玩一天。” “我从来没当过伴娘……”许沁谨慎地说，“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万一我做不好怎么办。” 唐娇笑着说：“我也没当过新娘啊，半斤对八两。”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许沁是盛情难却，也是真的想帮忙，把唐娇高兴坏了，约好礼拜六下午带她去买衣服。 为了不影响唐姚他们吃晚饭和干活，文文和林西成早早就离开了，到家后光是帮文文洗澡就废了很大的功夫。 但是和林西成一起文文不会很紧张，要不是中午娇娇赶来，如果是汪阿姨或姚阿姨帮她洗澡，她会觉得很难为情。 “唐娇的情商是不用说的，看起来咋咋呼呼，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林西成帮文文穿上睡衣，再裹上棉袍，亲了一口说，“我马上洗好，来帮你吹头发。” 可是等林西成出来，大房间和客厅都不见人，果然小房间里，戴着耳机的人正在练琴，可只有一只手在琴键上飞舞，叫林西成看着很心疼。 他调整了心情，跑来摘掉文文的耳机：“吹完头发再来练习，反正之后的日子里，只要你身体不出状况，你练通宵我也不骂你。” 文文一听，团团转地赶紧找到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伸到林西成面前：“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下次你骂我的时候，我好拿出来当护身符。” 林西成凑近了些，说的却是：“我爱你……” 拿着手机的人愣住了，林西成趁势进搂住她的腰肢，在不触碰受伤的手的前提下，用力地吻下来。 住院的这些日子，他们每晚都能在护士查房后挨着睡，可到底是医院，规规矩矩，更何况文文还被伤口的疼痛折磨着，林西成哪里舍得放纵自己情绪。 此刻虽然不敢像从前那么亲密浪漫，亲亲抱抱还是不成问题的，在自己的家，搂着最心爱的人，这份满足感踏实感，夫复何求。 “我也爱你。”文文微微喘息着，双颊泛起红晕，眼角也沁出了泪光，“看到我妈那样，我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但难过之余，看到你在我身边，看到姚姚哥哥和小许，听到娇娇的声音，我更强烈的感情是，活着真好，我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林西成说：“你能这么想，我就真的放心了。” 文文说：“我的左手练几天能捡回来，但是右手肯定很难很难，要是之后我承受不起这个挫折和打击，你耐心一点等等我，我会努力扛过去的。” 林西成松开怀抱，说：“白总给我介绍了一家私人康复中心，是他太太推荐的，知道你手指骨折很惋惜，希望能帮到你。到时候我们去看看，如果费用承受得起，如果确实有疗效，能花钱的我们就花钱治，总比自己瞎来的好。我在官网看了，那里的环境和设施，根本不像是医院，我知道你不喜欢去医院，去那里心情也会好些是不是。” 文文很担心：“可是这些天，花钱跟流水一样，我妈那里还是个无底洞，如果一样是康复治疗，医院可以报销的话，何必去那里自费呢，我们还要买房子。” 林西成也不逞强，带着文文出来吹头发后，把妈妈给他留的饭菜热了吃，一面和文文算这些日子的账目。 的确，花出去的钱是惊人的，而今晚听护士长说，病人可能还需要在icu里待半个月，扣除能报销的部分，他们至少还要再花十几万。 这还只是初期治疗，后续的费用要看病人的恢复程度，要看她会不会瘫痪等等，全护理的疗养院一年二三十万，要不是马上能得到动迁款，之后很多年里，对于林西成和文文来说，是极其沉重的负担。 “你爸爸如果买房的话，将来的遗产继承人，只要他没另外立遗嘱，还是你吧。”林西成忽然说，“未来的日子，你打算和他保持联系吗？” 文文说：“一两个月打一次电话，确认他的健康状况吧，如果病倒了住院什么的，身边没人的话，我还是会管的。” 林西成按了几下计算机，说道：“我个人的建议，你要给他整数五百万，不如把那个零头扣下来，另外存一个存单，买理财或只是简单存款也好，当做他将来的救急资金。万一你爸爸头脑一热，钱被人骗光了，这十来万，能稳定他一年的生活，不至于手忙脚乱地打乱我们的生活节奏。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万万不能，你说是不是？” 文文点头：“我听你的，不给他整数，扣下来另外给他存着。” 林西成把账目算完了，扣除买房的钱，在保障之后的生活费、学费和紧急资金外，他们自己的钱还剩下三十多万，是可以给文文用来做复健的，这笔钱花了不会影响他们三四年内的生活水平，且还没计算林西成之后的加薪和文文可能有的收入，以及来自爸妈的爱心补贴。 “当然，我们也只有这么多了。”林西成说，“全款买房的话，没有任何理财的余力，过几年把钱攒起来了，再慢慢来，现在我们两个都需要安定的生活，这半年，我跟着你过得惊心动魄。” 文文低头轻轻抓了下手臂上的石膏，很轻声地说：“那你和袁小姐的惊心动魄，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西成听见了的，收拾起碗筷往厨房去，说道：“不许欺负人。” 文文赶紧追着林西成来厨房，坏坏地问着：“生气了吗，真的生气了吗？” 家里又热闹起来，林西成心情格外好，怎么可能生气。 只是这种玩笑点到即止，没必要深.入，文文这小家伙又会欺负人了，说明除了手指外，身心都在痊愈，自然是什么都要让着她。 那之后，文文拉着林西成听了一下她的弹奏，林西成都没想到，电钢琴还能这样用，至少他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和谐的，摘下耳机说：“我觉得没问题，但是这么小的钢琴搬过去，会不会很不搭，婚礼上至少要一台中型的三角钢琴才够排场。” 文文笃定地说：“还有郭总监办不到的事吗？” 隔天上午，汪美丽就陪着文文来到郭旭东指定的琴行，刚好姚玉芬今天请娘家人吃饭，只有她来照顾文文，可以连带玉芬一起瞒着，到时候给娇娇一个惊喜。 文文向郭旭东提出的要求，需要一台三角电钢琴，市面上很少见，她也只在陪娇娇一起看周杰伦演唱会的录像时看到过。 但是郭旭东帮她找到了，这台售价不菲的三角电钢琴，租金自然也不便宜，琴行的店员看到文文吊着胳膊，还觉得很奇怪，直到看她用左手利落地弹出复杂的右手旋律，什么刁难人的话都不说了。 第368章 文文，谢谢你 文文是懂行的，谈价格比魏颖更有效，说定了所有的事，琴行将提前一晚把钢琴送到婚礼会场，到时候林西成会帮忙来督促安排，文文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练习，练到左手能完美地自己配合自己。 离开琴行前，文文帮汪阿姨拍了几张在钢琴前摆pose的照片，汪美丽开开心心地想发朋友圈，忽然想起要给娇娇一个惊喜，就忍住了。 回家路上，提起医院里的妈妈，文文说她虽然很难过，但切实地感受到活着真好，她会好好活下去，不让任何人担心。 汪美丽知道文文懂事，但说：“那天你妈妈从手术室推出来，看到她浑身插满管子，你爸爸都哭了，我看他应该是真心的，到底二十几年的夫妻。” 文文想了想，问道：“汪阿姨，我爸妈刚结婚的时候，恩爱过吗？” 汪美丽点头：“恩爱呀，就是普通小夫妻那样会说说笑笑，那时候你爸爸已经有车子，天天接送她上下班，她穿得漂漂亮亮，弄堂里人人都羡慕她。” 文文和很多同龄的，以及更小的年轻人一样，随着他们一岁岁长大，国家越来越繁荣昌盛，在他们的概念里，贫穷是很遥远的事情。 虽然娇娇家里条件不太好，那也不是揭不开锅的概念，只是姚阿姨比较勤俭节约，从小到大，他们四个小伙伴都是不愁吃喝的。 但事实上，在文文十岁那年，国家才正式结束了从联合国领取粮食救济，因此她所不能体会的，汪阿姨对于自家妈妈的羡慕，二十多年前真实存在过。 在大家的日子开始越来越好的最初，自家爸妈靠着祖父辈传下的资本，领先了邻居们一大步。 汪美丽说：“我始终觉得，你妈妈是有本事的，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会在你身上失手，她大概从来也没想过，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了。” 文文说：“昨天去晚了，没碰到医生，护士长跟我说，我妈大概不会瘫痪，但是她的智力可能会有问题，以后就算转到普通病房，就算出院了，也是离不开人照顾的。” 汪美丽看着孩子，无法想象瘦小的她，要日日夜夜去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母亲，更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将来为这样的事烦心一辈子。 文文则继续说：“昨晚和林西成算账，我妈名下的钱，用到她自然离开这个世界，应该足够了。目前看的疗养院大概二十万一年，把之后的通胀和我们理财可能有的收益算进去，用林西成的话说，我再养妈妈二十三年，还是没问题的。” 汪美丽暗暗松了口气，那毕竟是文文的亲妈，有些话她不好乱插嘴，可就当她良心不好吧，她真不希望儿子为了那个人去端茶递水地照顾，她会受不了的。 “文文，谢谢你啊……”汪美丽忍不住说。 文文明白汪阿姨的心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说出来能让阿姨放心，她也很高兴。 她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说：“阿姨，林西成要把床垫都带走，你们 第369章 你要的包到了 汪美丽一开始还没接领子，觉得应该小孩们用新的东西，现在的床垫还很好的，他们两个老的睡睡可以了。 文文自然也不好往深了解释，反正爸妈不选的话，林西成自己也会换的。 直到夜里，汪美丽回家和老公吃饭，一个激灵意识到儿子是什么意思，冲林国庆着急：“啊呀，怎么办，怎么办？” 林国庆一头雾水，便见老婆忙乱地找手机，给文文打电话说：“我们喜欢硬一点的，你们现在的床垫太软啦，还有太高了，我们的腿没林西成那么长，上上下下不方便。” 文文笑着答应了，也不晓得汪阿姨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但就算是意识到什么她也不必尴尬，那又不是不好的事，汪阿姨将来还想要小孙女呢，难道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而新家那边，林西成之前打算去拜访时，给老先生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正和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和亲家一起在旅游，在电话里告诉林西成，等他们回来就把钥匙送过来，他们是算了房租的，完全可以搬进去。 至于林西成他们，倘若拆迁办拖拉，这个月很有可能交不上房款，对方的意思是，房价一直往下走，卖给林西成他们已经赚了，叫年轻人不必多想。 文文和他合计下来，人家是真的不在乎钱吧，只想把心爱的家转交给有缘人，他们运气好，也是中介小哥给力，林西成一高兴，跑去微信上给小哥打了个红包，请他喝奶茶。 转眼已是周六，由于周五有课，许沁没回快递站，唐娇一大早就来学校外等她，俩姑娘先去吃了顿早茶，充电100%后才开始战斗。 郭旭东今天要见客户，老婆出门后没多久，他也去工作了，带上的喜饼礼盒，都是唐娇准备的，像是和魏颖联络过，根据他的行程，每次都准备好最新鲜的生产日期。 对方也听说了郭旭东要大婚，带来了礼物，但郭旭东不收“礼”在业内也很有名，人家的礼物也是点到即止。 午餐时，刚好客户离席去洗手间，郭旭东接到了魏颖的电话，他要的包到了，今天就可以拿。 “我把钱转给你，你先帮我收着，我想婚礼那天晚上再送给她。”郭旭东说，“暂时对娇娇保密，别让她知道，我觉得她早就忙得忘记了。” 魏颖表示太羡慕唐娇了，郭旭东又说：“她的护照后天可以拿，拿到后签证的事也麻烦你了。” “你年底的假期已经安排好了，新娘呢？”魏颖问，“临时请假会不会让她难做，我觉得娇娇还是希望和你公私分开的。” 郭旭东说：“她请了婚假的，只是没想好去哪里，最近实在太忙，我来安排，不论去什么地方，她都会很高兴。” 此时私用的手机上有消息进来，郭旭东和魏颖挂断后，便看到娇娇发来的照片，说是暂时只供他一个人看，要让唐姚到那天惊艳一下。 郭旭东见过几次许沁，瘦瘦高高的姑娘总给人清爽利落的印象，经唐娇这一打扮，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到时候唐姚要看呆了吧。 这一边，取了婚纱和礼服的唐娇，要把东西送到妈妈那边，顺便也送许沁回快递站，之后她再去文文那里，所以没时间吃午饭，但早茶吃得很饱，许沁表示她可能到晚上才会饿，唐娇便只买了两杯喝的，一路往新康里去。 去往家里的路上，提起唐姚打算把房子买在哪里，许沁坦率地说，唐姚已经决定先租房子，之后等生意发展到一定程度，再决定把房子买在哪里。 唐娇听完许沁说的，也觉得不是没道理，但现实可没那么好对付，她说：“我妈不会同意的，在她看来任何投资包括唐姚做生意都是风险很大的事，唐姚至少要有个窝，她才能安心。而且最近房价跌得很厉害，拿不到现在的价，之后反弹的话，我妈要急死的。” 第370章 林西成的新娘 许沁说：“如果这样，阿姨会很讨厌我吧。” 唐娇摇头：“那也不至于，唐姚不会说是你的意思，再说了，就算是你的意思，他自己没有判断吗？” 许沁解释道：“我没有要支配唐姚的钱的意思，快递站里的资金我只是管理和做账，买房子还是租房子这个事，也只是给出了我的看法，并不想他和家人闹矛盾不开心，买房子本身并不亏的，我是……” 唐娇拍拍姑娘的肩膀说：“我懂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读过书的又是学财会金融的，你眼睛里的钱和我爸妈眼睛里的钱是两码事。怎么说呢，老人家的想法不是绝对的错误，而且那些钱是我家老房子换来的，爸妈虽然给了我们，至少我妈应该还是希望能有点支配权。反正这是唐姚要跟我爸妈去说的事，你想连大学退学，拿棺材本给他做生意这种事，他都能让我爸妈妥协，这点事都算小事了。” 许沁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你说得对，就算我希望唐姚能理财，能把钱活络起来而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那也该是用他自己赚的钱，动迁款那一笔，是父母给的。” 唐娇笑道：“你不要有思想负担，我哥哥不是傻子，就算你是坏人，他自己也会分辨的，怎么可能把老爸老妈的钱、把他辛辛苦苦的钱给你骗走呢，更何况你是好姑娘。这些事要紧的是唐姚怎么判断，如果你以后跟他相处，都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了，不敢表达意见了，那在一起图什么，还有什么意思？” 许沁第一次觉得，她果然是小两岁的，觉得自己很能干，能独当一面了，把快递站管理得井井有条很有成就感，但人情世故上以及社会阅历，在并不算深厚的唐娇面前，都算浅薄的。 唐娇说：“唐姚是个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笨蛋傻子，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他不像我那么张扬，就怕有谁不知道我好，唐姚不是，他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做好了人家夸，他就笑笑，做不好了人家嘲笑他，他就继续努力。反正你放心，至少我绝不会认为，唐姚是被你控制的，更希望将来，你还能像现在一样，有什么想法都能和他沟通。” 开车的司机默默听了一路，忍不住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厉害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家里的事都是你们做主吗？” 唐娇毫不客气地说：“小姑娘一直都很厉害呀。” 到了新康里，由于觉得司机不甚友善，唐娇拿下了所有的东西，打算之后再另外叫一辆车。 姚玉芬和汪美丽来帮忙拿大包小包，这婚纱一旦抖开，再折叠收纳很难，能塞满一个行李箱的体积，唐娇已经默默在心里放弃带着婚纱出游的念头了。 她的出门龙凤褂裙、迎宾纱、主婚纱、敬酒礼服和旗袍等等，到时候全都要从爸妈家带出去，再加上妈妈和许沁的裙子鞋子，把她的亭子间塞得满满当当。 而就这么搬一下东西的功夫，已经有人注意到许沁了，唐娇霸气地替未来嫂嫂挡住了阿姨妈妈们的八卦，拎着文文的礼服和婆婆的旗袍，迅速离开了新康里。 顺利把许沁还给哥哥，唐姚见女朋友两手空空，问道：“没买到衣服吗？” 唐娇没下车，嚷嚷说：“现在给你看到，就不稀奇了，你到那天再看吧，我走啦。” 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车子就跑了，唐姚皱着眉头问许沁：“买到了吗？” 许沁点头：“鞋子裙子都买好了，花了好多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唐姚说：“没关系，就当我给你买的，我会把钱给她，午饭吃了吗？” 许沁顺手就把门口的垃圾捡进去，应道：“早茶吃得太饱了，晚上再说吧。” 唐姚想了想，忍不住问：“你第一次单独和唐娇逛街吧，她有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一向是人来疯的。” 许沁嗔道：“这样说自己妹妹好吗，就为了哄女朋友开心？” 唐姚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她……” 许沁却看了下左右没人，猛地抱了唐姚一下，笑着跑开了。 车上谈的那些事，见面后，唐娇同样讲给了文文和林西成听，他们也认为唐姚不买房的话，姚阿姨会很不开心，但许沁的话并没有错，两边观点都是可行的。 “那就让唐姚自己来决定，我们不要干预。”唐娇很干脆地说，“他买房子我就把我那份钱给他，他不买房子我就先收着，留个底。投资这种事，讲不清楚的，你看文文的妈妈血本无归。” 林西成干咳了一声，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是人来疯，说话没轻没重。 反是文文笑道：“娇娇没说错，事实就是这样，我妈那么精明的人都能被人骗。” 唐娇还约了其他朋友今晚聚餐并送喜帖，不能久留，林西成便开车送她去目的地。 避开了文文，唐娇就没什么顾忌，问道：“张春怎么样了？” 林西成回答：“目前情况稳定，具体的要下旬才会有结果，能肯定的是，就算不瘫痪，也会丧失行为能力，以后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唐娇叹气：“还好有动迁款，不然你们要苦死了。不是我狠心，林西成你自己说，要是文文把她妈妈带在身边照顾，你妈会不会伤心？这种话不好在文文面前讲，但你心里要有数，不要忽略你妈的心情。” 林西成夸赞道：“到底是结婚了的，现在变得这么懂事，郭旭东果然厉害。” 唐娇急了：“跟你讲正经的。” 林西成说：“你放心，文文比我还顾及我妈的心情。” 家里，文文把给娇娇喝茶的杯子放进洗碗机，走出厨房，看到沙发上精美的礼品袋，袋子里是很漂亮的丝绒礼盒，盒子里就装着她在夏设计师舅舅家订的礼服。 抚摸过冰凉丝滑的面料，文文抬头看了眼时间，便捧起衣裳进卧室，很努力很小心地穿上了，但背后的拉链只能拉到一半。 即便如此，镜子里的人也很美了，由于受伤而不能去量体裁衣，只是报了三围和身高，老师傅果然厉害，裙子好像在她身上立体缝出来。 看似简单的直筒款式，却衬托出了文文身材上的全部优点，肩头的轻纱秀气内敛，将整条裙子和她本身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而她住院这么久，还动了次手术，竟然一点没瘦下去，汪阿姨、姚阿姨变着花样天天给她炖汤炒菜，还少量多顿地喂她，不让她腻不让她撑，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文文笨拙地用左手拢起长发，找出化妆包，稍稍扑了些粉底，她也不懂为什么左手可以在琴键上飞舞，抹个口红会那么费力，但不论如何，唇上有了华彩，整个人气色都明朗了。 那之后，便心心念念盼着林西成回来，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可左等右等都不来，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都足够去唐娇的目的地打几个来回，文文实在忍不住，要打电话找人。 才拿起手机，就听见门锁开，林西成进门来蓦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美人呆住了。 文文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伸手拢一下后背半开的拉链，轻声问：“好看吗？” 林西成放下钥匙，双脚踩下鞋子，眼睛都没从文文身上挪开，从玄关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漂亮的箱子。 “这是什么？” “半路上陪唐娇去拿鞋子了，然后送去新康里，这是你的。” 文文兴奋地问：“娇娇的婚鞋做好了？” 林西成说：“好像主婚纱的鞋子还没做好，去拿的是配龙凤褂旗袍什么的，她这婚结得太考究了，鞋子都换好几双。” 可是一面说着，林西成却让文文靠着沙发背站稳，而后打开鞋盒，单膝跪地，从棉拖鞋里捧出文文的脚，脱掉可爱的皮卡丘厚袜子，把白嫩纤细的脚，小心地放进刚从设计师手里拿到的鞋子里。 那时考虑到文文当伴娘辛苦，且穿不惯高跟鞋，于是做的低跟鞋，但现在就算她不当伴娘了，手臂受伤的人也不适合高跟鞋，一切都刚刚好。 林西成后退几步，目光自下而上，满眼倾慕落在文文的双眸中，他动情地说：“美极了。” 文文知道手上的石膏很煞风景，但能活着穿上漂亮的礼服和鞋子，她已经很幸运了。 “我背后的拉链。”她转过身，“我实在拉不到了……” 林西成上前来，拎着拉链缓缓上行，目光所及是背上雪白的肌.肤，虽然他们早就亲密无间，文文甚至能让他帮忙沐浴，不知为何，此刻亲手把肌肤藏入衣料底下，竟更让他心动。 文文能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有些缭乱炙.热，侧身靠在林西成的怀里，温柔地说：“这条裙子，原本是婚纱来的，你是第一个看我穿的人，它真的就是婚纱了。” 林西成说：“我是不是该感谢唐娇，给了我这么美的新娘。” 文文摇头，眼中有明亮的骄傲：“感谢你自己，还有我。” 第371章 这里风水极好 短暂的周末匆匆而过，唐娇的婚礼也在眼前了，周二，文文打车去见了徐医生复诊，又去看了自己的手，最后再到妈妈那边去充钱，转这么一大圈，完全不需要汪阿姨陪在身边。 午饭前回到家，在楼下接到林西成的电话，说老先生联系他了，半个小时后在小区大门外见面，他们把钥匙送来。 文文不明白为什么是小区大门外，还是应下了，联系了汪阿姨一起过去拿钥匙顺便看房。 汪美丽觉得人家做事那么上路，很是过意不去，就在水果店买了很贵的水果经要送给人家。 果然半个小时后，老先生自己开车带着妻子来了，阿姨见文文吊着手臂，很是心疼，刚开始不肯收汪美丽送的水果，奈何汪美丽满腔热情和感激，临走前还是收下了。 他们之所以只给钥匙，没跟着一起进去，说是既然已经搬走，把所有有回忆的东西都带走了，就没必要再去看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他们到了新家也过得很好，余下的人生开始新的生活，也很有意思。 汪美丽挽着文文的胳膊往里走，感慨道：“我们叫过日子，人家叫享受生活。” 而她见到原先的房主如此的气度和性情，以及晚年优渥安宁的生活，就觉得这套房子风水极好，直夸文文和儿子有眼光。 时隔多日再来，看到空荡荡的房子，文文还是很陌生的，果然当时一眼相中，除了顶层的大露台外，原先老先生和阿姨在这屋子里留下的一切关于爱情和家的气息，才是真正感染到她的。 现在所有带着记忆的东西都搬走了，整套房上上下下几乎全空了，文文在些许的失落后，就拥有了信心，接下来，该是她和林西成来经营这个温暖的家。 “本来想要你们去买新楼盘，但是买房子到底还是看缘分，这么好的房子，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儿子二十七岁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文文，都是你的功劳。” 汪美丽抚摸着楼梯上已经磨出光泽的扶手，比划了一下楼梯的宽度，缓缓爬上二楼，但很快又退下来，由于楼梯是右边扶手，怕文文上楼梯时不方便。 “阿姨，我没事的。” “还是要小心点，再碰到什么万一不能去参加娇娇的婚礼，她要哭的。” 文文笑了，便由着汪阿姨搀扶她，楼梯的宽度容纳两个人同时上楼绰绰有余。 楼上的房间和楼下位置不一样，但一样的宽敞，层高也很舒适，中间起居室直通的北边露台虽然只有两个阳台那么大，但往南边推开四米宽的落地门，超大的露台就让汪美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这不算在面积里，但是功能性很强，林西成说我们白赚两百万，这样的房子想买也买不到，比中彩票还运气好。”文文欢喜地向汪阿姨比划着，这里原本有花架、有桌椅、有秋千。 汪美丽啧啧赞叹：“他们的新房子是不是更大，这么多东西搬走搬到哪里去呢，当有钱人真好。” 文文笑道：“那也是年轻时候赚的，以后我和林西成也会赚很多钱给你们住更好的房子。” 汪美丽连连摆手：“我已经很满足了，在阁楼里住了三十年，我住哪里不是豪宅啊。但是文文，你别看阿姨家里就那么点大，天晓得我哪里来那么多东西，这几天我陆陆续续开始打包，家里放脚的地方都没了，还只收出来一只角落。反正你们再也不要叫我搬家了，我再也不搬家了，能不装修我也谢天谢地，娇娇她爸爸妈妈慢点起码脱一层皮，装修房子太累人了。” 露台风大，她们很快退了进来，再仔细看楼上的屋子，房间里墙壁屋顶干干净净，一点霉斑都没有。 家里清空了，她们只能坐在楼梯上休息，汪美丽摸着孩子的手说：“文文，万一你之后弹钢琴不灵光了，也不要太难过，你读书那么好脑筋那么好，去哪里找工作都不难的，你外文很好的是不是？人活着，不能一条路把自己走死了，大不了你再重新开始学二十年，二十年后你也才四十出头，还很年轻的，照样当钢琴家。” 文文点头：“我会好好开导自己的，汪阿姨，谢谢你。” 汪美丽却托着下巴说：“二十年后你才四十三岁，小郭现在就已经三十九了，娇娇才比你大两岁，不算不知道，算一算还真是蛮慌的。” 文文笑道：“这话就不要跟姚阿姨说了。” 汪美丽大笑：“那是不好讲的，现在女婿宝贝得不得了，我看他们心里头大概已经自己给小郭减少十岁了。” 第372章 婚前的矛盾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坐着有些冷飕飕，汪美丽已经在家准备好了中饭，两人回家吃了饭，下午文文要睡觉休息，她就回新康里去了。 这两天都是如此，汪美丽上午来半天给孩子们准备好吃的，下午回去帮姚玉芬收拾家里贴红喜字，晚上自己家里打包收拾，老公也会帮她忙。 分分秒秒都有事情做，日子过得嗖嗖得快，再一眨眼，他们夫妻俩就要搬过来了，她马上就要过再也不用到痰盂罐的日子了。 美滋滋地憧憬着将来的生活，汪美丽离开前，看到了桌上的袋子里，装着文文今天配回来的药，除了止痛片消炎药，就是一堆看不懂名字的这个片那个片，她晓得，那是文文的抗抑郁药。 零零种种的药，小姑娘每天要吃很多样，实在叫人心疼。 这天下午，文文午休起来，走出卧室就看到桌上多了东西，她的药袋子边上，放了旺仔牛奶、光明的冰激凌牛奶和大白兔牛奶，还有韩国的哈密瓜牛奶、草莓牛奶，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甜味牛奶。 文文立刻找手机给汪阿姨发消息，片刻后正在帮姚玉芬贴大红喜字的汪美丽，笑嘻嘻地发来语音：“文文，吃药很苦的话，喝两口牛奶吧，不过不要帮药一起吃哦。” 母子俩真是亲生的，文文走到厨房，打开柜门，上面还有十几袋没拆开的糖果，那个怕自己吃药太辛苦，跑去把超市里目之所及的糖果全买回来的人，完全继承了他家妈妈的善良和温柔。 银河这边，唐娇看到文文甜牛奶大合集的朋友圈时，正大口大口吸着前辈给她买的巧克力牛奶来补充水分和糖分，她刚刚跟了一场高能会议，脑子转不过来了。 “新娘子怎么还来上班，你不请假吗？”同事从唐娇身后走过，放下两片在茶水间拿的小饼干，说道，“你天天跑来上班，家里的事情忙得过来吗？” 唐娇吃着饼干说：“明天我最后一天，再见面要等圣诞节了。” 同事好奇地问：“你们去哪里度蜜月？” 唐娇无奈地摇头：“没时间想这个，最近真的太累了，我只想躺着睡几天，然后我爸妈他们要搬家了，我可能要帮他们理东西。” 大家纷纷计算郭旭东的假期，总监以上的级别，基本年末年初都是看不到这些人的，明年过年又早，估摸着郭旭东上不了几天班，又要休春节。 但是，唐娇假期有限，她本身工龄和进入银河的时间都很短，婚假产假这些特殊的假期之外，随便有点什么事，带薪假就用完了。 “以后你们两个时间合不起来的吧。” “婚假里还是好好去旅行吧，将来再拼得起来的日子就少了。” “就是呀，刚好圣诞节前，去国外人家还没放假，又有圣诞节气氛，多好啊。” 同事们各说各的，下午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唐娇喝下最后一口巧克力牛奶，说真的，婚礼后长达一周的假期，他们真的哪儿都不去吗？ 算了，她打开文档继续干活，爸妈接下来要搬家，那么多事情她不能不回去帮忙，反正她现在累得，哪里也不想去。 隔天婚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唐娇给部门同事送了喜糖和护手霜礼盒，大家也早有准备，凑钱买了一大束玫瑰和一对米奇米妮送给她。 这份心意于公于私，至少大家都是开心的，郭旭东得知后，中午便订了餐厅，让唐娇邀请部门同事一起吃个午饭。 不过，今天并不是郭旭东最后一天上班，他的工作一直安排到了周五，下班后，唐娇还是自己扛着一大束玫瑰和两只娃娃打车回去，是物业管家热心地帮她一起拿上楼。 到家后，忙着和婚庆、酒店沟通各种问题，反复和两边爸爸妈妈确认来宾人数，坐席排了一遍又一遍，想问问郭旭东，要不要在前台放一下坐席位置海报，一扭头，家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家，只有鱼缸里的氧气泵咕嘟咕嘟地响着，唐娇把手里的笔一摔，拿起手机要找人。 可是看到崭新的手机，她还是第一次在新款刚面试，就第一时间换手机，小时候衣服鞋子总是穿哥哥剩下的她，现在什么都是最新的。 当然，手机是郭旭东买的。 妈妈从前总念叨，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夫妻之间虽然不该这么计算，但经济能力上巨大的差距，还是会给人压力，短暂的幸福欢喜后，真的要从此闭嘴，有什么不满都看在钱的份上闭嘴吗？ 这样的困扰，文文就没有，他们买房子的钱，还是文文出的大头，原本为了防张春不敢写名字，现在没有了顾虑，会直接写她的名字，文文在经济上和林西成基本是对等的。 电话没有打给郭旭东，而是打给了文文，说了一些婚礼上的事后，唐娇忍不住抱怨，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忙。 “可你不是说，郭总监出钱，你出力吗？”文文笑道，“既然分工明确，自己做主不是很爽嘛，总不能你又要做主，又要人家帮你拿主意，何况郭总监不是去花天酒地不顾家里，他在忙工作。因为你大包大揽，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一开始你就和郭总监说你一个人不行，我想他一定会丢开工作来和你共同完成这些事。” “是这样吗？” “娇娇，你是累了，心里的情绪被放大，可至少这样的状态，过了这周日就结束了。”文文说，“在你们筹备婚礼前，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你有过这么累吗？” 唐娇弱气地说：“那倒也是，他这几天，还是每天给我做早饭的。” 文文说：“我觉得吧，你大可以告诉郭总监，让他早点回家，你不想总是一个人等到半夜，但彼此的状态还是要互相体谅的，半夜回家的他，也很辛苦啊。” 唐娇心情好多了，能开玩笑：“郭旭东是不是给你红包啦，你总是帮他说好话。” 文文说：“要是他出轨家暴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帮你一起揍他还差不多。可现在，你们又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郭总监也不是真的不顾家，我怎么好说挑拨离间的话，总是要先安抚你的情绪才行。” 唐娇咕哝着：“结果连度蜜月都没安排，我都不晓得我干嘛把婚假连在一起。” 文文笑道：“马上姚阿姨家和汪阿姨家搬家都是大工程，我和林西成也要搬到新房子里去，很多事情的，你来帮忙吗？” 唐娇不情愿地说：“我不要当搬运工，我是新娘子啊。” 文文温柔地哄着她：“新娘子，你月底就要拿钥匙，你以后可就是名下有房产的人了。” 这一边，林西成洗澡前文文在和唐娇打电话，他洗完澡吃东西，沙发上的人还在讲电话。 他忍不住问：“她不是很忙吗，你跟她打这么久，不浪费时间吗？” 电话那边唐娇听见了，文文在她的指示下开了免提，大王很霸气地问林西成：“要你管吗，你是文文的谁啊，你们结婚了吗？” 然后一阵女王的傲慢笑声，倒是把电话挂了。 “人来疯，你说郭旭东喜欢她什么？”林西成端着碗去厨房，没多久又退出来问文文，“她是不是婚前要回家住一夜？” 文文不懂：“我不晓得。” 林西成便说：“如果是，要不要去陪她，她应该会很紧张吧。” 文文嗔道：“你看你，嘴巴上总是嫌弃娇娇，心里头还是关心她的。但是我不用去，我想那天晚上，她会和爸爸妈妈和哥哥说很多话吧，我不用去。” 林西成笑着叹气：“其实想想真的很神奇，唐娇竟然结婚了，这么快，我都不怀疑会不会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这天夜里，郭旭东到家已经过了午夜，满心愧疚地推开家门，轻手轻脚地脱鞋脱.衣服，但见老婆从客厅里飘出来，穿着和文文袜子同款的皮卡丘睡袍。 “对不起，我这么晚。” “你也知道哦，这么晚……” 唐娇说完就跑了，郭旭东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跟进来，结果是唐娇忘记给游戏暂停，穿着皮卡丘睡袍的人，正在玩精灵宝可梦游戏。 郭旭东稍稍松了口气，但态度诚恳地说：“明天后天，我会早些回来，下午就没事了，但上午有几件事，不得不……” 唐娇说：“我明天晚上就回家睡了，我妈说结婚前三天不能和你碰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要我这样做，我还是答应了。“ “不能碰面吗？” “我妈说不可以，不过可以打电话吧，爸爸妈妈那边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没什么问题，这边的事也解决了，之后和婚庆和酒店，我在家里一样能沟通，我爸妈那边的事么，她自己会处理。”唐娇说着，把游戏存档关机，起身背着手一下一下踮着脚，眼含笑意地问，“所以，你还不去洗澡吗，你家宝贝老婆再过十个钟头，你就要等72个小时才能见面了。” 说完从郭旭东身边飘过，宽大的睡袍忽然从肩头落下，她慢悠悠地扯起来，再把皮卡丘的帽子戴上，“胖乎乎”的背影一摇一晃地回卧室去了。 第373章 妈妈的碎碎念 岳母大人要求新娘婚前三天不得相见的规矩，把郭旭东杀个措手不及，再有满心的愧疚，自是将娇娇百般宠爱，直到软绵绵的人儿在他怀里熟睡过去，才真正安心。 “宝贝，对不起。”郭旭东为娇娇盖好被子，在微微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 好在婚礼之后，他安排了蜜月，他会在那每一天里，诚心做出补偿。 郭旭东忽然安慰自己，也好也好，休息三日，养精蓄锐。 周四一早，给老婆做了早餐后，郭旭东才去上班，懒觉睡到十点多的人，看到餐桌上有便条纸，写着三明治热多久，牛奶热多久。 “把我当傻子呀。”娇娇嫌弃地笑着，昨晚的怨气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加热早餐后，顶着皮卡丘的帽子，发了自拍给老公，夸赞他是最好的宝可梦master。 而这暧昧的玩笑，让开会中的郭旭东心跳加速，年近不惑，他明白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惜，等待他的，是整整三天见不到老婆。 吃过早饭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唐娇就带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了，从弄堂口一路张扬地进家门，阿姨叔叔爷爷奶奶们，无不祝福这个漂亮可爱的新娘子。 奈何家里地方太小了，单是唐娇的婚纱礼服和鞋子，就塞满了亭子间，她那张不大的床，只剩下一条边边给她睡觉。 唐娇很担心，到时候郭旭东带着伴郎团来接新娘，他那边的，再加上自家亲戚和邻居们，一下进来几十个人的话，这个楼会不会塌掉。 再有，婚庆团队表示可以一天内把视频剪辑出来，将上午迎亲的画面在晚宴上播放，这件事上唐娇和郭旭东是有分歧的。 郭旭东觉得很好很有意义，可唐娇不想让他的那些总裁级别的来宾，发现新娘出身在螺蛳壳里。 最终郭旭东妥协了，他们的晚宴仪式很简单，新娘进场后，交换戒指、感谢父母、向两边的来宾介绍彼此后，就好好享受晚宴，当然最开始，唐娇最期待的，是文文能为她现场演奏婚礼进行曲。 当初若不是为了文文的事奔波，收到郭旭东的帮助与恩惠，唐娇绝不可能和这个人接近，但一次次的事情之下，一次次互相了解，年龄和经济能力的不对等，很快就被爱情打败了。 所以文文是他们的大媒人，唐娇很希望通往婚姻的道路上，能有文文的钢琴演奏相伴，也只有文文的演奏，配得上那豪华梦幻的婚礼布置，可惜现在实现不了了。 说到婚礼现场的布置，这会儿唐娇吃着妈妈包的大馄饨，抱怨道：“七加八加的，又搞得很隆重了，我本来想就搭个舞台和走道的，结果这里加一点那里加一点，光是婚宴布置，又多花了十几万。” 姚玉芬眉头紧蹙：“你怎么十几万十几万的花，你怎么手头没数吗，小郭也不管的吗？” 唐娇说：“我也不想用的呀，但是你不晓得，他给我的客人名单，除了我们银河的高层，还有很多其他公司的老板总裁什么的，我不能给他丢脸呀。” 姚玉芬说：“小郭妈妈给的五十万，都花掉了吧。” 唐娇说：“那倒没有，我用的是他另一个账号的钱，他妈妈给的钱没动。” 姚玉芬想了想，忍不住问：“小郭到底有多少钱，你晓得吗？” 唐娇摇头：“他没告诉我，我也没问过，我只知道他现在买不起自己的房子，其他不清楚，干嘛啦，你希望我将来把持家里的财政吗？” “不是……”姚玉芬说，“他年纪轻轻的，哪里来那么多钱呢。” 唐娇咯咯直笑：“年纪轻轻，哈哈哈哈哈……” 姚玉芬严肃地说：“不要笑，馄饨要呛到了。反正呢，你以后要拎得清一点，不能随便收人家的礼，平时多关心一下小郭在做什么，发现苗头不对要及时跟他讲，可能有时候他自己也是被人家套进去的，不管怎么样，你们不要被钞票弄得昏头，知道了吗？” 唐娇兀自往嘴里塞大馄饨，仿若无视妈妈的话，姚玉芬着急地说：“妈妈讲什么，你听到没有，脑子生进去了伐？” “知道了啊……”唐娇吃个馄饨都不安生，不晓得之后三天里会不会和妈妈发生矛盾，这还不满三个钟头，她已经想回郭旭东身边去了。 吃完馄饨，陪妈妈去银行拿预约的新钞，回到家里开始包红包，亲戚家里的小孩子要给红包，伴娘和来堵门的姐妹团要给红包，还有摄影师摄像师。 “这个给化妆师……”姚玉芬口中念着，在红包上做标记。 “给我吧。”唐娇毫不客气地把红包拿走了，“我没请化妆师，我自己弄。” 姚玉芬说：“你自己弄怎么行，来不及的。” 唐娇说：“难道化妆师来，不是我坐在那里化妆吗，时间一样的，我自己速度还快呢。” 姚玉芬问：“是不是家里太小了，化妆师来了都没地方站。” 唐娇甜甜地笑着：“没有，是我想自己给妈妈吹头发化妆，好不好？” 姚玉芬心里是暖的，嘴上嗔道：“人家婚庆公司肯定觉得你很烦，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你有个化妆师跟着，补妆什么的都方便。” 唐娇说：“我的好朋友都是化妆高手，你前面还说我乱花钱，现在省钱么也不好。” 阁楼的门突然推开，唐姚的脑袋伸进来：“你们又吵架了？” 母女俩却是被他吓了一跳，姚玉芬问儿子：“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过来送件，嘴巴干了。”唐姚递过来水筒，“妈，给我弄点开水，不要太烫。” 唐娇嘲笑哥哥：“现在开始养生喝热水啦，枸杞要不要？” 唐姚坐在楼梯上，接过妈妈倒的一杯水，一口气饮尽，反问妹妹：“你怎么回来了，不上班？” “你见过新娘子婚礼前还上班的吗？我休婚假了呀，妈妈叫我回来的，她规矩多嘞，说结婚前三天不能跟男方见面。”唐娇说，“那不是应该领证前三天不要见面嘛，搞不清楚她们怎么想的。” 姚玉芬给儿子灌了一壶水，叮嘱他路上小心，而唐姚没顾得上接妹妹的话，急匆匆就走了。 “对了，要给你哥哥把护膝找出来，过两天又要降温了。”当妈的操不完的心，然而家里为了准备女儿婚礼，到处都放满东西，又为了之后搬家，有些东西她也归拢过了，这么乾坤大挪移一番，原本放在固定位置的东西，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放哪里。 “老了老了，真是稀里糊涂，放到哪里去了……”姚玉芬念叨着，在里头隔间团团转。 唐娇从隔墙上的窗口看妈妈，为了准备婚礼早早去染色了，并没什么鬓边添白发的凄凉，可她心里还是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妈妈。” “嗯？” “我爱你。”唐娇给了妈妈一个爱心飞吻。 “小姑娘又花痴了。”姚玉芬嗔道，“你跟小郭也这么嗲吗，他那么成熟稳重的人，喜欢你这种小花痴？” 唐娇说：“他喜欢什么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妈妈把我养成什么样子，我喜欢自己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姚玉芬听不懂这话，但知道女婿把女儿捧上天，小夫妻的事情，她不用多插嘴。 于是放弃了寻找儿子的保暖护膝，继续来包红包，虽然女儿已经拿到男方亲戚里小孩子的名单，姚玉芬还是多准备了十个红包，就是担心两家数额不对，问女儿：“跟小郭妈妈讲过吗，给小朋友多少红包？” “两百块呀，讲清楚的，你放心。”唐娇说，“我婆婆什么都听我安排。” “什么口气，不许对外人这么讲，人家会觉得你没规矩。”姚玉芬把红包都准备好，锁进抽屉里，就洗了手，继续来装喜糖，弄堂里从前往后发一圈，数量惊人，当然喜糖等级和婚宴上的就不一样了。 唐娇说：“后来小朋友又添了零食玩具礼盒，女宾添了香水礼盒。” 姚玉芬愣住：“你弄好了，这要多少钱？” 唐娇说：“都准备好了，香水礼盒贵一点，小朋友零食没多少钱的，你别心疼啊，郭旭东的身价摆在那里，这都是将来长远的投资，能有回报的，你女婿能赚回来的。” 姚玉芬看了看又老又旧的阁楼，说：“蛮好搬家后再结婚的，他的朋友跑来这里接你，会不会看不起他。” 唐娇说：“能来的关系都不一般，再说了，我们这个可是矿，现在人家想要都求不到的。” 话虽如此，她当时跟郭旭东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很怕来宾看到破旧的弄堂，会看不起郭旭东，更看不起她，只不过在妈妈面前嘴硬罢了。 这样的情绪，随着婚期临近，偶尔会困扰着娇娇，此刻被妈妈提起来，她又有些迷茫了。 “玉芬，娇娇回来了吗？”阁楼下传来汪美丽的声音。 “汪阿姨，我回来了。”唐娇开门来，笑道，“是不是你跟我妈妈讲，新娘子要回来三天啊？” 却见汪美丽往楼下喊：“文文，你上来吧，娇娇在家里。” 唐娇很惊讶：“你把文文接过来了？” 汪美丽笑：“她一直想过来看看，爬楼梯不方便，我想你没回来，就不叫她上来了。” 第374章 给林西成摆喜酒 亭子间里塞得密密实实，亏得俩姑娘能钻进去，进来了倒也舒服，床上堆满了红彤彤的喜被，坐在床边，背靠着被垛刚刚好。 姚玉芬切了一盘哈密瓜来招待文文，笑着说：“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娇娇，你要搀牢文文。” 妈妈走后，唐娇忍不住抱怨：“我才回来几个钟头，啰嗦到现在，我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文文笑道：“郭总监真的什么都不管你吗？” 唐娇托着腮帮子想一想，满眼幸福地说：“家里很干净嘛，我有时候急了激动了，会光着脚跑出去，他说过我一次，但后来就不说了，只会把拖鞋拿过来给我穿；他也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叫我多吃蔬菜，觉得我吃得少了，就一口一口直接喂给我。” 文文笑得软绵绵的，小声说着肉麻死了。 “他晓得我今天就要回来住到婚礼前，急死了。”唐娇嘚瑟又霸气地说，“后来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晚回家。” 文文的笑容里都是不相信，唐娇都看出来了，故作生气地别过头：“不跟你好，你已经被林西成带坏了。” 但是回过头，又看见文文楚楚可怜的样子，明知道她也是装的，促狭地小声问道：“林西成喜欢弱叽叽的吗？” 文文脸红了，拼命摇头，不晓得是不能说还是装傻不知道，可大王却对这个话题来了劲头，在她耳边悉悉索索一通，叫文文又羞又痒，身子都蜷缩起来了。 “真的，我说真的。”唐娇这次是真急了，“他肯定不比林西成差的……” 文文要喊救命了：“可是这怎么比嘛，没有比头的。” 唐娇说：“反正就是，虽然吧我这辈子也不会晓得二十几岁男小孩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别人也不会晓得，我老公多厉害。” 文文紧张地往门外看，提醒道：“你小点声，阿姨们都听去了。” 亭子间就这么大，唐娇跪在床尾手一伸就能开门，猛地打开小木门，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看吧。” “反正你小点声音。” 唐娇关上门又回来靠在被垛上，由于文文断了胳膊不能靠近，总觉得不自在，好容易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 “刚刚跟我妈算账，把她吓昏过去了，我自己比较惊讶的是，我竟然觉得花这些钱都是应该的。”唐娇说，“当然我也会嘀咕几句，可心里头明白，花出去的钱都是花在刀刃上了，郭旭东虽然不是什么大富豪，朋友圈还是蛮高端的，我们的婚礼要配得上他和他的朋友。” 文文不赞同，但又不得不承认，需要顾虑的因素很多很多，娇娇这么说，有她的道理。 “我们唯一有分歧的事，就是我不想把接亲画面放到夜里宴会上播放，我不想让人家看到我是从老破小的弄堂里嫁出去的。”唐娇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刚刚我妈又提到，来接亲的人看到我们家这个样子，会不会看不起我甚至看不起郭旭东，我跟她拍胸脯说不可能的，来的都是好朋友，早就知道我的事，但心里还是……” 文文坐起来，温柔地看着娇娇，她能感觉到，娇娇真有些不开心。 唐娇说：“我这个人从来不自卑，你晓得的，可现在想想，那是真没碰上事情。我心里明明不嫌弃新康里不嫌弃我的家，结果我还是不愿意给不相干的人看到，我过去生活在什么地方。” 原来是这件事，文文反而松了口气，说：“因为要证明自己不自卑，就硬着头皮把并不想给人看的一面露出来，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努力地表现了之后，指不定后续的情绪变成了，怀疑别人到底有没有嘲笑你看不起你，变成了怀疑自己有没有把自信强大的一面传递出去，最后一件事没处理完又多出七八件事来影响情绪，何必呢？我支持你，不给他们看。” 唐娇问文文：“将来你会和林西成办婚礼吗？你娘家一个人都不来，怎么办？” 文文说：“那天跟汪阿姨聊起来这件事，她说来吃喜酒的人都稀里糊涂的，谁知道谁是谁啊，我真的有娘家人来，别人也不晓得，没必要放在心上。” 唐娇小声说：“汪阿姨肯定很想给林西成摆喜酒的，她跟我脾气一样，我最清楚了。” 文文点头：“我也想通了，到时候没必要去跟来宾一个个解释，为什么我爸妈不来，为什么我没有娘家亲戚，这并不影响他们席面上多一个菜或少一个菜。” 第375章 副驾驶上的女孩子 每次和文文聊天，心里都会舒服好些，唐娇算计着想让文文留下过夜，可吃晚饭的时候，林西成已经打来电话，说半个小时后到，要接文文回家。 弄堂里不好停车，知道里头要磨蹭一会儿，林西成到了后直接把车停外面，走进来等。 天越来越冷，夜里看不到坐门外聊天的了，在各种菜肴的烟火气里走回家门前，抬眼就看到黑漆漆的裴家，铁门上已经贴了封条，边上砖墙上用油漆喷的一个“拆”字。 这房子，如今谁的也不是了，林西成不晓得文文从这里走过时是怎样的心情，她还是白天来的，那封条那“拆”字，更触目惊心吧。 然而接到的人，对此全然无视，跟出来的唐娇也都不看一眼裴家的房子，嘴上不饶人地和林西成开玩笑，直到把他们送上车。 挥手看着车子远去，唐娇大摇大摆地回弄堂，迎面遇见别家快递员还在派件，她很热情地帮忙指路了门牌号码在哪里。 到家门前，汪美丽也忙完下来，唐娇嘿嘿笑着：“要回去陪国庆叔叔啦。” “小姑娘，没大没小。”汪美丽嗔道，想了想，便直说，“娇娇啊，这几天你妈妈又忙又急，难免要啰嗦点的，你不要跟她吵架，耐心一点知道吗？” 唐娇点头：“我会的啦。” 汪美丽疼爱地抱抱孩子：“我们娇娇从小就是乖囡。” 一大一小发完嗲，唐娇还没上楼，就听见妈妈喊她洗澡，不然等下邻居们都要回来了。 家里的卫生间比弄堂阁楼和亭子间还大，突然又回到这边狭小的地方，唐娇竟然没觉得哪里不自在，反倒是妈妈怕她嫌弃，先去把淋浴间冲刷了一遍。 可是唐娇准备沐浴用品，进门放东西挂东西，一系列操作闭着眼睛都能做，到底是出生长大的地方，生活习惯都刻到血液里了。 与此同时，林西成看到了文文在老宅前拍的照片，吊着一条胳膊的人，站在封条和拆字之间，笑得很灿烂。 她们还去了动迁办板房前和居委会大门外留影，和门口的阿福叔拍照后，又跑去菜场的油墩子摊头，一口气买了十个，照顾阿婆的生意。 “阿婆还会继续在这里卖油墩子的，以后我们想吃了，就回来这里买。”文文说，“我下午吃了半盘哈密瓜，吃了两个油墩子，晚饭还吃了一碗米饭和很多菜，我也不晓得怎么吃下去的，明天不能再这么吃了，不然衣服要塞不进去的。” 林西成说：“这点算什么，唐娇一顿饭的事吧，她胃口那么好。” 文文却摇头：“她说这几天过午不食，哈密瓜油墩子一口没碰，晚饭也没碰，就喝了杯无糖酸奶。” 林西成笑道：“别等婚礼那天饿昏过去了，她一点也不胖啊。” 文文也是很担心，让林西成把车停在便利店前，要他去买能量棒和红牛放在车上，好在婚礼当天防不时之需。 林西成拎着一大袋东西回来，站在副驾驶门外就递给文文，他买的太多了，自然会被文文嫌弃，两人有说有笑很开心。 马路对面，一辆劳斯莱斯不疾不徐地开过，袁又晴拿着粉饼正要补妆，不经意地抬头，就看见林西成站在车边笑，然后迅速绕回驾驶室，不知和副驾驶上的人说了什么，两人同时大笑，车里虽然开着灯，可她没来得及看清女孩子长什么样。 车子很快就过去了，袁又晴考虑要不要回头，不知不觉粉扑已经被捏进了拳头，边上随她一起回来的嫂嫂看见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袁又晴收起了粉饼，想了想又说，“今天一定要见面吗，已经挺晚了。” “见一面吧，我们航班延误，人家等了好几个小时了，要不是你哥哥拦着，都要来机场接我们。”嫂嫂温柔地说，“大家都客气一点，你不喜欢也不用勉强的，我们过几天就走了。” 袁又晴问：“他之后都在国内吗？” 嫂嫂说：“不是，他也是过来处理生意的，也算有缘分。” 袁又晴重新拿出粉饼，但指尖颤抖，打开的粉饼盒落在地上，弄得她裙子上靴子上都是粉末。 “在车上不要补妆，等下有时间……”嫂嫂正要说什么，却就着车外一下下闪过的霓虹灯，看见了妹妹脸上的眼泪，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袁又晴别过脸，眼泪依然止不住落下，带着哭腔坚持，“我没事。” 第376章 原来是她 夜渐深，新康里阁楼上，唐娇洗完澡上来吹头发，因为亭子间里已经连插座都找不到了。 吹风机的呜呜声里，听见爸妈在争论事，她关掉电源问：“怎么啦？” 姚玉芬说：“你爸叫你跟我睡大床，他在外面隔间打地铺。” 唐娇说：“用不着的，下面我能睡，打地铺麻烦死了，每天东西要搬上搬下。” 姚玉芬便叮嘱女儿：“那你别玩手机，早点睡，明天一清早要去烧香的。” 唐娇一脸黑线，然而这个事的发起人是舅妈，不能不给面子，只能吹完头发下楼去，和郭旭东聊会儿天， 来抵消对老公的想念。 可妈妈还特地关照过，不能和小郭打视频，迷信得不得了。 然而久违地回到家里，挤在小小的床边，望着一眼能看齐全的小屋子，唐娇觉得很亲切。 记得小时候，终于作天作地地争取到单独住进亭子间后，简直像搬进城堡似的，觉得全世界都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但很快，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舅舅家搬新房了，姨妈家买大房子了，同学朋友的家里都有厨房卫生间，有阳光充足的朝南卧室，她才晓得自己的城堡，就是个螺蛳壳。 但螺蛳壳又怎么样，她有相亲相爱的家人，有宠她上天的老公，有生死之交的小伙伴，唐娇裹紧被子，像一条毛毛虫似的贴在床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这一边家里，郭旭东把魏颖帮买的包和配货的各种东西搬进衣帽间，想想又觉得不合适，跑出来看看餐厅，再看看客厅，不知道哪里更能让老婆惊喜。 婚礼那天接去爸妈家，下午会拍一些兄弟团姐妹团一起的互动视频，剧本都是设计好的，婚庆的人说，至少要两三个钟头。 因此一整天都不会回来这边，等晚宴散去送走宾客后，他才能带着新娘回自己家，明明就在眼前的周日，让郭旭东觉得好遥远。 大大小小的盒子，被他搬进搬出，最后还是一股脑放进了衣帽间。 唐娇离开前，已经把家里布置好了，落地床上贴着巨大的红双喜，家具的各种把手上，都系了红丝带，所有房间的门上也贴了喜字，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换成了爱心，还有同事送她的那对米奇和米妮。 郭旭东从桌上拿了剩下的静电贴，擦拭干净鱼缸玻璃后，把喜字贴了上去，小鱼纷纷游过来看，对玻璃上贴的东西很感兴趣。 老公发来鱼缸的照片时，唐娇已经睡着了，这一晚睡得很好，但隔天一早天还没亮，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妈妈带出门。 舅妈和姨妈比她们到得还要早，叮嘱娇娇进了庙里不要拿手机到处拍，讲好规矩后，一家子女眷安静虔诚地进门礼佛。 在主殿行礼后，遇到两个外国游客，说是昨天来参观，可能在这里丢了一本护照，唐娇最近很努力地练习口语，就主动上前帮忙，带着他们去找工作人员。 幸运的是，护照真的被人捡到，但庙里已经转交辖区派出所了，有小师傅英文也很好，后面的事不用唐娇操心，她才转回来找妈妈和舅舅姨妈她们。 大殿里不见人，侧殿一间间找过去，前院后院的转悠，总算在前广场看到姨妈。 “娇娇，你跑到哪里去啦，真是的，找也找不到你。”姨妈嗔怪道，“要心诚一点啊，马上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别到处乱跑。” “我妈呢，舅妈呢？”唐娇好奇地四处看，也没见妈妈的身影。 “你妈妈要每个菩萨拜过去，舅妈陪着她呢。”姨妈说道，“我们去领牌子，等下吃个素面，晚了就排不到了。” 唐娇问：“我不用去拜拜吗？” 姨妈笑道：“你妈妈说你心思不定，要冒犯菩萨的，她自己去拜拜就好。” 然而唐娇一刻也坐不住，领到素面牌子后，又把姨妈丢在斋厅，跑去找妈妈。 所谓找，也只是漫无目的地转悠，最后不经意路过一间小佛堂，这里没什么香客和游客，舅妈和妈妈跪坐在蒲团上，像是在聊天。 唐娇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便见舅妈从包里拿纸巾递给妈妈，笑着说：“是好事情，女婿这么好，你担心什么，不要哭了。” 妈妈则哽咽说：“我没有哭，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 舅妈笑道：“舍不得了吧，以前你还急，说她不谈朋友会不会以后不结婚，现在看看，真有这天了，你就舍不得了。” 妈妈擦了眼泪，笑道：“我本来想跟菩萨说，把我的福气都给小囡，又想想不对，我要是不在了，我女儿就是没妈的小孩，是要被人欺负的，那我和她爸爸还是要好好活着，好给她撑腰。” 唐娇眼睛热热的，悄悄退了出去，菩萨那么忙，哪里顾得上他们家，但是她知道，妈妈会永远保护她爱护她。 她一个人躲到角落里，给老公打电话，这会儿还很早，郭旭东正要出门刷圈，赶紧接了电话。 嗲嗲的几声老公我想你后，唐娇正经地说：“要不你也回家住一晚吧，陪陪爸爸妈妈。” 郭旭东有些为难，毕竟他都快四十岁了。 唐娇说：“反正，我想你多关心一下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也好。” 郭旭东猜到，该是岳父岳母做了什么，让唐娇感动了，内心善良柔软的姑娘，就心疼起他的爸爸妈妈。 “我知道了，下午就过去，待会儿回公司最后处理几件事，就没事了。”郭旭东说，“我先去跑步了，你好好陪妈妈烧香。” 唐娇刚挂了电话，就看到不远处姨妈来找舅妈和妈妈，像是抱怨自己又跑掉了。 在妈妈生气前，赶紧跑过去，少不得被一顿教训，她嬉皮笑脸地不在乎，带着三个大美人去吃素面。 烧香归来，妈妈就马不停蹄地做饭，女儿的婚礼碰上双十二大促销，姚玉芬也没有顾此失彼，儿子吃饭是头等大事。 唐娇本以为自己主动要求给哥哥送饭菜妈妈会高兴，结果妈妈说那里灰尘大，包裹堆成山，不小心给她弄伤了，不好跟小郭和亲家交代的，于是她一个回笼觉睡醒，都下午两点多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裹着家居服下楼来，趿着拖鞋晃到小路外，前后看看没什么人在，就冲楼上喊：“汪阿姨，你在吗？” 楼上没反应，再一路小跑回家用手机找人，妈妈倒是很快就接了，她和汪美丽去买瓜子花生这些东西，家里地方太小，买了没地方放，所以赶着时间去买新鲜的回来。 “你是不是肚子饿啦，桌上有菜的自己微波炉热热，妈妈很快回来了。”姚玉芬在电话里说，还很忙地在那边不知道对谁讲，“这个奶油的好吃，给我称两斤。” 唐娇这几天过午不食，饿了也会忍耐，找妈妈当然不是要吃的，就突然觉得，前些日子抱怨辛苦，怪郭旭东晚归时，她所谓辛苦的那些事，在妈妈跟前不值一提。 她向来讨厌给身为母亲的女性立无私奉献、母爱伟大的人设，好像她们人生已经没有了自我，只剩下孩子甚至是巨婴的丈夫，但面对妈妈这样的母亲，又该怎么说呢，难道要否定她对丈夫孩子全部的爱。 在婚礼之前，忽然纠结起这样的事，唐娇一个人坐在阁楼装喜糖，装着装着忽然明白，妈妈的奉献也不应该被歌颂，这是和别人没关系的事，只要她和哥哥还有爸爸永远也爱护她尊重她，那就足够了。 来自妈妈的爱，是一个家庭内部的事，干嘛要被歌颂咏唱，企图用别人家的母爱来普照大地、感动全世界，甚至作为标准去裹胁不相干的人呢。 在家努力练钢琴的文文，收到娇娇的感悟时，认真地思考了好半天，娇娇真是她见过最有个性的新娘了。 转眼，已是周六晚上，琴行按照约定把三角电钢琴送到了酒店，林西成陪着文文来调试。 婚庆布置今天已经搭了一半，演练了一遍等新娘去换主婚纱时，撤下装饰，把钢琴推上台是否方便。 幸运的是，舞台边上那个位置，正好后面一道门里，是足够摆下一台电钢琴的包厢。 就像老天安排好似的，一切都那么完美，文文坐下试录了几遍，而后再试弹，要选最好的一段留用。 这一边，用餐后的袁又晴和最新认识的相亲对象，从餐厅走出来。 男士彬彬有礼又幽默风趣，回国见了一面后，这几天彼此各忙各的之外，每晚都一起用餐，两人相谈甚欢。 他们都住在这家酒店，走出餐厅准备下楼，隐约听到钢琴声，送他们出来按电梯的服务生说：“明天有婚礼，今晚新人的朋友过来试钢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有的事，这么好听，怪不得是婚礼进行曲。”袁又晴说着，心血来潮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服务生愣了愣：“应该……可以的吧。” 又晴看向同伴，人家很乐意同往，于是走到宴会厅外，她自己稍稍推开了门。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舞台边上摆着一架纯白的三角钢琴，侧面对着大门，刚好能看见演奏的人，而演奏的人，脖子上挂着一条手臂，竟然用一只手弹奏出双手演奏的效果。 袁又晴正好奇着，就从舞台侧边的门里，走出林西成，他对钢琴前的人说：“这个门可以上锁的，要不要锁起来，明天有小孩跑来跑去，打开的话就没什么惊喜了。” 那个女孩子，原来是裴雅。 袁又晴才刚认出弹钢琴的女孩，林西成就亲昵地坐到了她的身边，那距离，绝不是普通小伙伴的距离，她心跳加速，猛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宴会厅里，文文和林西成听见动静，诧异地朝大门这边看。 “我去看看。” “嗯。” 林西成只身走出来，打开门的一瞬，搭乘了袁又晴和男伴的电梯也合上了门，见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他研究了一下门是不是被风吹的，就折回来了。 第377章 愿各自安好 “我都好了，把琴推回去吧，你拿到钥匙了吗。”文文起身合上琴盖，问道，“工作人员呢？” 林西成应道：“去拿钥匙了，还是锁起来好，没了惊喜是小事，小朋友跑进跑出弄坏了，算谁的呢。” 文文笑：“你是不是那种会在人家婚礼上乱跑的小孩？” 林西成嗔道：“我从小最听话，你不知道吗？” 文文眸光悠悠：“我可是听娇娇说了很多，从前我不知道的你和唐姚干的好事。” 林西成还真有几分慌张，嘴硬道：“她能说出什么好话，你还能相信她？” 很快，酒店工作人员来了，拿到了这间包房的钥匙，顺利将钢琴安置后，文文给郭总监发了个消息，他们就准备回家了。 两人坐电梯下来，酒店门童拿了钥匙去取林西成的车，文文忽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刚刚还给郭总监发消息的。” “我看看……” 林西成帮着把包翻了一遍，果然不见手机，文文一下想起来：“我发好消息，就从你手里拿过钥匙，我只有一只手，手机就顺势放在边上的椅子上了，就舞台下来左手边第一张桌子。” “笨死了。”林西成嫌弃道，“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 “辛苦你啦……”文文笑着目送林西成返回，觉得自己杵在门前不太好，和另一位门童打了个招呼后，就去边上坐下了。 这一边，林西成等到电梯上去，他走进轿厢后低头拿出手机，准备一会儿打文文电话来判断手机的方位，刚好边上一部电梯下来，袁又晴从他面前走过。 彼此都没有看到对方，林西成再抬起头时，电梯已经上行了。 而坐在大堂休息的文文，正在幻想明天娇娇盛装打扮出现在这里的场景，就见身材窈窕，穿着一看就很高档的连衣裙的袁又晴，步履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先生，门童迎上前询问是否要取车或叫车，但听袁又晴说：“我的行李和退房这些事，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麻烦你们了。” 此时有其他住客归来，旋转门带进一阵冷风，文文这会儿已经羽绒马甲了，袁又晴身上只有一件单的连衣裙。 又有几位住客归来，说说笑笑满载而归，风一阵阵往里灌，文文便看见那位先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袁又晴的身上。 他们低声交流什么，文文听不见，但能看得出来举止很亲昵，男士像是在低声安慰她，袁又晴则点了点头，往他身上靠了一些。 此时外面的车来了，那位先生护着袁又晴走过旋转门，文文下意识地起身，看见她坐进了副驾驶，下车的不像是酒店里的人，但把司机的位置让给了那个人。 再后来，车走了，司机进来到前台去说些什么，前台的人就带着他一起上楼去。 也是前后脚的功夫，林西成下来了，拿着手机冲文文晃了晃，走到面前拍了下她的脑袋：“你现在也丢三落四了，跟唐娇学的吧。” 文文辩解：“因为我只有一只手，脑子也只动一半。” 林西成想想也是，宠溺地笑道：“没关系，我给你当另一只手。” 他的车早就开出来了，门童客气地送来钥匙，林西成谢过后，像刚刚那位男士护着袁又晴一样，护着文文走出旋转门，在外面上了车。 “我们去快递站接小许吧，不早了，她也该早点休息。”林西成说着，就把车往快递站开去。 今晚唐姚是要回家住的，不可能把小许丢在站里，而小许学校宿舍离新康里很远，明天一大早不论是坐地铁还是打车来，都太赶了。 是唐姚主动联系林西成，让他带许沁回去睡一晚，许沁也是愿意的，明天还能文文他们一起去新康里。 路上，林西成说着明天的流程，明明是唐娇和郭旭东结婚，他莫名其妙有些紧张，而文文在边上，听一句漏一句，虽然脸上没露出什么，心里头还是矛盾的。 从她的判断来看，袁小姐应该是有了新的男朋友，那些举止不像是兄妹，而且袁又晴的哥哥应该年纪更大些，男士瞧着也就和林西成差不多年纪。 “文文？”林西成忽然叫她。 “什么事？”文文的心突突直跳。 林西成说：“今晚要不要你和小许睡，我毕竟是男的，或者我回家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接你们。” 文文说：“不用，小许把门锁了睡觉就行。” 林西成说：“我不麻烦的，让人家女孩子住得舒服些。” 文文坚持道：“我想小许只会因为你跑掉了觉得不好意思吧，唐姚要是介意根本不会送她过来住。” 林西成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 文文努力冷静下来：“没什么，我就是、就是不习惯你不在身边，再说我不方便，要是有什么事，难道让小许照顾我吗？” “那倒也是。”林西成不再坚持了，“就让她锁门睡觉好了。” 左手捧着右手石膏，文文把目光转向窗外，她这几天不用吃止痛片了，有时候反而会担心没感觉是不是好事。 不知道拆开石膏真正面对自己的手无法再弹钢琴时，会多么痛苦，眼下，总还有那么一点侥幸的心理，对痊愈康复有那么一点希望。 而希望这种事，的确一定概率的，会在将来成为绝望，但文文想的，是关于爱情，不是她的手伤。 因此，既然结束了，就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安好。 轻轻咬着唇，对于林西成的占有欲，对于爱情的自私，让她做下了决定。 袁小姐没必要出现在林西成的世界里了，林西成也没资格再去打扰袁小姐了，他们将来是否会偶遇，文文控制不了也不在乎，但今晚，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吧。 “袁小姐，对不起……”文文在心里致歉，神色和情绪都冷静了，眼底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清澈，御敌一般的戒备，被放下了。 林西成能感受到文文的气息，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在为了唐娇紧张吗？” 文文说：“在为了我们将来的婚礼紧张，三四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的？” 林西成笑道：“一定比现在好，三四年后，你就是大姑娘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和唐姚比一比，看谁先结婚，小许比你小一届，研究生却要比你早毕业，我们怕是要输了。” 文文说“这有什么好比输赢的。” 林西成很不服气：“我们四个人里，我最大，结果最晚结婚的话，总觉得有点没面子？” 文文不以为然：“我最小，最晚结婚很正常。” 林西成说：“要不，其他方面，我们加油争取拿个第一？” 文文刚好左手是可以打人的：“我要跟汪阿姨告状，你调戏我。” “我说什么了就调戏你？” “你自己知道，骗子，明明说好将来的事我说了算。” “我到底说什么了？” “你今晚回去睡吧，我和小许过了，你回新康里去。” 斗嘴嬉闹着到了快递站，文文把袁又晴的事完全抛在脑后了，唐姚知道他们来接，早就让许沁做好准备。 许沁明白她不走，唐姚也不会回去休息，利落地上了车，不忘叮嘱：“早点回去吧。” 唐姚站在路边说：“林西成和文文，你们也都早点休息，明天辛苦啦。” 文文和唐姚道别，说明天见，车子就往家里去了。 “沁沁，你吃过晚饭了吗？”文文问道，“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吃碗馄饨再回去。” “我和唐姚一起吃的，你们没吃吗，没关系，我陪你们去。”许沁爽快地说，“不用管我的，你们别饿了。” 第378章 婚我们不结了？ 林西成说：“她是怕你没吃饭不好意思说，其实我们也吃过的，沁沁，家里客厅厨房都有东西吃，你饿了自己拿。我们和唐姚从小一起长大，他来我们家从来不客气，你也别客气。” 许沁说：“他大概也怕我来你们家不自在，晚饭让我吃了很多，我很撑。” 文文笑道：“姚姚哥哥真是好体贴。” 林西成嗔道：“看下来问题是在我身上，沁沁，我让你尴尬了吗，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许沁忙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他们说笑着往家里去了，今晚有许沁来家，文文可以不用单独面对林西成，能让她因为袁又晴突然出现而波动的内心更好得平复下来。 虽然她内心坚定，很明确自己要怎么做，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林西成和袁小姐那短暂又轰轰烈烈的爱恋，都能写进小说里了。 快递站这边，双十二没有双十一猛烈，但工作量也是平日的数倍。 唐姚事无巨细地交代给值班的师傅，确认明天到岗的人，布置了要求完成的件数等等，七七八八的事，在许沁跟林西成他们走后，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这个包裹，明天送过去，刚刚又打电话来说要的，搞死了，你们当面叫他……”唐姚拎着一只有破损的包裹出来，正和值班师傅嚷嚷，就看到妹妹站在门外，斜眼瞪着他。 “你跑来干什么？” “你不回去了吗，都在你等。” “等我干什么？”唐姚走去把包裹给值班师傅看了，交代怎么处置，才继续来和妹妹说话，“你就穿这点跑出来，感冒了怎么办，老妈不管你吗？” 嘴里抱怨着，转身去找了一件许沁的外套给妹妹裹上，不耐烦地说：“慢点感冒了，老妈光火，又要怪我的。” 唐娇恼道：“你也晓得要怪你啊，你唯一的妹妹明天结婚，你就不能早点回去吗？” “知道了，这不是要走了吗，你跟郭旭东也这么烦吗？”唐姚在里头一顿捣鼓，值班师傅见娇娇来了，迎出来恭喜，唐娇有备而来，拎了一袋零食让师傅夜里填肚子。 “货车三点多来，你先睡一觉吧……”离开前，唐姚还在叮嘱工作的事，唐娇都听得不耐烦了，而哥哥亲眼看师傅把门锁了，他才放心离开。 “你是走过来的？” “不然长翅膀飞过来吗？” 唐姚发动电瓶车，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坐垫，还没等他开口，妹妹就坐上来了。 “这两天晚上抓得很厉害，明天你要结婚了，万一被抓到那么触霉头，老妈要把我头拧下来的。”唐姚说，“你抓紧了，我慢慢推回去了。” “哦，我坐稳了。” “你冷不冷啊？” “不冷呀，今年冬天又不冷。” 唐姚推着电瓶车，缓缓前行，比起拉满各种包裹，妹妹坐在车上简直跟没分量似的，他下意识地停下来，回头打量唐娇。 “干嘛看我？” “瘦了，轻的要命，郭旭东不给你吃饱饭吗？” 上班后，哥哥经常接送她去地铁站，大概自己坐在他车后的分量，他已经熟悉了。 不过唐娇本就基数小，几天不吃饭也只能掉个一斤半斤，这个人怎可能感觉得出一两斤的变化。 唐姚说：“吃胖点，太瘦了生不出小孩。” “滚！” “没大没小。” 唐娇伸腿踹了哥哥一脚：“我跟你一样大好吧，没大没小你个头，你自己说，难道将来你讨许沁当老婆，是让她给你生孩子吗？郭旭东可从来不会跟我说这种话，他不要太尊重我。” 被踹了也没生气，唐姚反而笑呵呵的：“那就好，我不希望他仗着自己年纪大了，就催着你要小孩。” 唐娇心头一软，但还是不高兴，又踢了哥哥一脚：“谁年纪大了，谁年纪大了？” “你再踢？”唐姚瞪向妹妹，“当心我把你捉起来，打个包裹寄出去，我看郭旭东到哪里去找你。” “你敢？” “你还踢是吧？”唐姚扬手要打。 “妈妈……”唐娇立刻抱着头喊救命。 当然了，妹妹根本没用力踢人，就是碰碰而已，唐姚也是故意激她的，这个小丫头如今坐豪车住豪宅，大概以后都不会有什么机会，来坐他的破电瓶车了。 “动迁款下来，你买车吧，文文说林西成认识人，能给你打折。”唐娇说，“牌照直接买个二手的，拍的话要拍到哪一年去，你车子都在市区里跑的。” “嗯。” “二手牌照贵一点，我贴你。” “谁要你的钱，再说你哪里来的钱。” “我明天一整天的红包收下来，拍个牌照不难吧。” “不稀奇，你自己存着吧。” “那我能给你什么？” 唐姚停下来，看向妹妹，唐娇也看着哥哥，不自觉地抓紧了坐垫上的绳子。 “问你要东西了吗，神经病，你要给我什么？”哥哥问。 “随便什么都行呀，但是要值钱一点。”唐娇说，“换个新电瓶车这种事，就算了，我看不上。” 唐姚转身往前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努力冷静下来，说：“我不要你东西，以后你跟郭旭东好好的，别一天到晚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话搁在平时，妹妹早就要跳起来，炸毛呲牙地跟他吵，今天却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推着电瓶车过马路，唐姚左看右看十分谨慎，平日里急着送件，他电瓶车下两个轮子那就是风火轮。 “不开心啦？”唐姚有些不安，到达马路对面后，低下头看了眼妹妹，“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缺东西。” “那我能给你什么？”唐娇一出声，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伤心地说，“从小到大都是你让我的，我什么也没给过你。” “你哭啦，干嘛哭啊，傻子吗？”唐姚嘴上这么说着，眼眶却也湿润了，把车停稳，摸摸妹妹的脑袋，嗔道，“又发嗲了，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唐娇主动抱住了哥哥，她不舍得说唐姚为她借钱的事，说了哥哥就太没面子，但她心疼死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为哥哥做过什么，他们明明一样大，可因为是哥哥，唐姚从小就什么都要让着妹妹。 “傻子，结个婚你哭什么啦，要么不要结了，回来我养你？”唐姚趁妹妹看不见，揉了把眼睛，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说，“我身上脏不拉几的，你不嫌弃吗，明天都要当新娘了。” “哥哥，我爱你。”唐娇抽噎着说，“就算我结婚了，就算以后你结婚了，我们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好好吗？不要像老爸和大娘娘她们那样好吗，我以后什么都让着你，家里的钱我也不要，但是你不要有了老婆，就不要妹妹好吗？” 唐姚笑了起来，眼角还飘着泪花，但眼底的悲伤已经消散了，就是啊，难道结婚了就不是兄妹了吗，他的宝贝妹妹到哪里都永远是他妹妹。 “给郭旭东打个电话，婚我们不结了？”唐姚说，“现在就打，他睡觉了吗。” “你讨厌……”唐娇抽抽着，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有郭旭东了，你别想欺负我。” 唐姚翻遍每个口袋，找出半包纸巾，让妹妹把脸擦了，皱着眉头说：“风一吹皴掉了，你几千块的护肤品全打水漂。” “不要你管。” “你看我的脸，别说啊，贵的东西就是好，我脸上软了很多，今年起风到现在，一点没皴。” 唐娇擦眼泪擤鼻涕，猛地回过神，瞪着哥哥：“是不是你用掉的，我放在家里的那几瓶……” 唐姚说：“我又不知道是贵的东西，雪花膏不是都长得一样吗？” 妹妹气死了，握紧拳头要打他，急得直跺脚：“你赔我钱。” 唐姚则四下看了看，确定两边都没交警的影子，便坐上电瓶车，抓着妹妹的手箍着他的腰，发动车子说：“赔你赔你，以后你买护肤品别问郭旭东要钱，买多少我给你报销多少。” 伏在哥哥的背上，又温暖又安心，唐娇咕哝着：“才不用，我老公会给我买，你给你自己的老婆买好了，你要对沁沁好啊，人家是好姑娘。” “娇娇……” “嗯？” “你要幸福哦，不然我会心疼的，老爸老妈都会难过的。” “唔……”唐娇抱紧了哥哥，眼泪又要止不住了，“我会的，一定会。” 唐姚把车往家开去，安全稳当地将妹妹送回弄堂里，一路上他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到楼下便见妈妈抓着手机，在门口团团转。 看到儿子带着女儿一起回来，姚玉芬松了口气，责怪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也不拿，哪有新娘子像你这样的，大半夜跑出去干什么？” “轻一点，邻居都睡觉啦。”唐娇扑上来给了妈妈一个拥抱，猛亲了她两口，嘿嘿笑着跑回去了。 姚玉芬被弄得晕头转向，担心地问儿子：“她去找你了吗，找你干什么？” 唐姚锁了车，笑道：“这个小嗲精除了发嗲还会什么？” 姚玉芬拿女儿没辙，叮嘱儿子：“快洗澡吧，爸爸跟剃头师傅约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去刮脸，你头发要不要弄一下。” 唐姚推着母亲上楼：“我会弄的，你放心，一天到晚管这个管那个你累不累啊？” 第379章 别人有的，我们文文都会有的 弄堂里安静下来，汪美丽自言自语道：“玉芬今天夜里要睡不着的。” 林国庆在一旁笑：“我看是你要睡不着吧。” 汪美丽裹紧被子闭上眼，开心地说：“我要等我儿子结婚那天再睡不着。” 然而由于明天一清早第一个任务是打气球，汪美丽一整晚梦里都在打气球，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着，凌晨四点半的闹钟就响了。 这一边，姚玉芬不用闹钟也醒了，她倒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下楼时老公儿子还在鼾声震天，亭子间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到五点钟，楼梯飘起了红枣汤的香气，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当年姚玉芬出嫁时，唐娇外婆也是大清早起来给女儿煮的。 五点刚过，汪美丽和林国庆，搬来家里所有的板凳放在门外，姚玉芬便上楼去叫老公儿子起床，没多久，父子俩和林国庆一起去外面剃头店刮脸，顺便吃个早饭。 唐娇睡到六点才醒，还是被妈妈叫了两次的，对于婚礼的兴奋，没敌过早晨想要多睡一会儿的困倦，走出亭子间还是懵懵的，直到被妈妈塞进浴室洗了个澡，总算清醒了。 林西成带着文文和许沁出门前，他家老妈已经发朋友圈，娇娇竟然亲自给姚阿姨吹头发化妆，而她自己还穿着睡衣一脸素颜，听说没请化妆师，林西成直摇头：“她来得及吗？” 文文说：“你就是小看娇娇，她早就把今天要梳的头，要化的妆都练习好了，这一个多月时间，她半天都没浪费。” 果然，当林西成把俩姑娘送到新康里，再去唐娇指定的花店扎花，等待的时间里，文文发来照片，新娘已经盘好头发戴上发饰，正对着镜子化妆，一切不慌不忙，看起来很是笃定。 但婚礼嘛，不慌不乱就不叫婚礼了，林西成的车刚被戴上鲜花贴了大红喜字，就接到文文的电话，着急地说：“你快去下郭总监那里，把姚阿姨给娇娇买的金首饰拿回来，锁在保险箱里的，她忘记带回家了。” 林西成哈哈大笑，参加过几次朋友的婚礼，哪有像唐娇这么笃悠悠的，果然这下有了婚礼的气氛，他和唐娇其他来这里扎花的朋友打了个招呼，直奔郭旭东那边去。 这个时间，郭旭东的兄弟团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没租婚庆车，郭旭东自己的车就够大气够排面，但唐娇安排了花店上.门服务，楼下的停车场很好施展开，兄弟团的车也有地方能停。 送首饰下来的，竟然是白纪川，老远就看到他从小区大门里走出来，吓得林西成赶紧下车。 白纪川倒是不在乎什么，还笑着说：“辛苦你啦，快过去吧，我们这边会准点到的，郭旭东在弄头发，婚车马上也好了。” “谢谢白总。”林西成接过首饰，便也不矫情，不等白纪川回去，就把车开走了。 回到新康里，弄堂外沿马路已经停了好几辆扎了花的车子，阿福叔在边上帮忙看着，林西成匆匆打了个招呼，抱着首饰一路跑进来。 家门前的小路里，自家老妈正带着唐娇的朋友们打气球，如今不让放鞭炮了，都流行扎气球，人多力量大，各种电动手动的打气筒齐上阵，小路里已经拉出一条气球花路。 摄影师摄像师都到了，唐姚早就在楼下搭了张桌子给他们调试装备用，看到林西成，指一指楼上说：“在阁楼吃早饭。” 送首饰上阁楼，唐娇已经梳妆整齐，围了条毛巾在吃小笼包，看到林西成还客气地问：“你早饭吃了吗？” 姚玉芬从里间出来，连声向林西成道谢，责怪女儿丢三落四没脑子，就听唐姚在楼下喊：“你们下来两个人，摄影师摄像师要上来了。” 家里地方太小了，多几个人都站不了，林西成跟着唐娇的姨妈和舅妈下来，只留了文文和许沁在上头。 摄影师和摄像师上来，刚好捕捉到新娘妈妈为新娘戴上首饰的画面，姚玉芬没忍住，女儿还没出门，她就掉眼泪了。 看新娘抱着妈妈，嘻嘻哈哈地安慰她，在一旁泪眼楚楚的文文意识到，她将来的婚礼不会有这个环节，她没有娘家。 又听唐姚在楼下喊，谁谁谁到了，于是陆续有几位长辈上楼来看新娘子，地方太小，大家都是打个招呼就下去的，唐娇便请摄影师、摄像师去拍拍楼下的画面，毕竟这弄堂很快要拆了，她想多留些影像当做纪念。 见许沁没戴胸花，楼上也没见着，姚玉芬便带着孩子下去找花。 阁楼里只剩下新娘和文文，避开妈妈，唐娇还是掉眼泪了。 “别哭呀，妆要花了。”文文自己红着眼睛，还不忘安慰娇娇，“眼睛肿了不好看。” 唐娇努力忍住了，软绵绵地呜咽：“我也不想哭的，就不知道怎么了。” 文文小心翼翼地为新娘擦去眼泪，唐娇冷静下来后，给自己补了妆，见文文也是哭过的，拉着她坐下也补一些粉。 “傻瓜，你哭什么。”嘴上这么说着，想起方才的画面，唐娇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是文文将来永远也不会有的，若不是林西成，她都没有家了。 一阵心疼后，轻盈地为小美人补上粉，唐娇说：“等你和林西成结婚那天，从我家嫁出去，从姐姐姐夫家里嫁出去，好不好？” 文文呆住了，娇娇抱了一下她，摸摸脑袋说：“乖，别人有的，我们文文都会有的。” 林西成爬上阁楼，敲门进来，就见文文躲着他背过去了，新娘眼睛红红地问他：“干什么？” 分明看到文文哭了，但想今天这个日子，随时随地都值得感动，便没多说什么，正经对唐娇说：“你小娘娘一家来了，还有大娘娘家的哥哥。” 唐娇一秒拉下脸，撸起袖子问：“他们来干什么？” 文文忙说了唐红霞和她一个医院的事，估摸着现在还在医院没出来，唐叔叔和姚阿姨早就去探望过了。 夫妻俩的意思是，不说将来亲密和睦，至少也是讲和了，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不邀请，肯定要翻脸，还是他们没道理。 “要上来看看你，你装装样子吧。”林西成劝道，“给你爸爸点面子，他们不是来吵架的，来给你送红包的。” “我才不要他们的钱。”唐娇回身拍了下文文的脑袋：“你干嘛不告诉我唐红霞的事。” 林西成心疼地说：“你怎么打人，有你这么凶的新娘子吗？” “我连力气都没用，就摸了她一下。”唐娇说，“是你在凶我好不好，有你这么凶新娘子的吗？” 文文哭笑不得，这边安抚着炸毛的人，那边请林西成去把人带上来，好说歹说，唐娇才努力装出客气的样子。 后来是看到表哥家的小宝宝那么可爱，还有小娘娘的表弟，想到小朋友们都是无辜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还给他们塞了红包。 楼下时不时有气球炸了的动静，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很是热闹，一拨又一拨的亲戚朋友来问候过新娘，姚玉芬终于又爬上来，问女儿：“小郭和他妈妈那边怎么样了，小郭出门了吗？” 唐娇说：“九点半到呀，应该快出门了。” 姚玉芬担心地说：“前面那条路有点堵的，让他早点过来吧，早到总比晚到好，晚了心里要急的。” 好在女婿是贴心的，此刻刚好发来消息，他们要出发了。 这一边，郭旭东穿上油光锃亮的皮鞋，从表姐手里接过捧花，故作镇定地对大家说：“出发！” 大家下楼来，纷纷去找各自的车，主婚车缓缓开到面前，今天魏颖的老公给新人当司机。 在摄像师的要求下，走了几个镜头才总算上了车，郭旭东紧张地稍稍扯开领带，问魏颖的老公：“那天你去接魏颖的时候，紧张吗？” 人家哈哈笑道：“当天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个叫我这样，那个叫我那样，我都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后来看录像，我是真的一脸呆滞，头都昏掉了。” 快到九点半，扎好的气球串起来，一路拉到了弄堂门口，摄影师先拍一圈，他们说ok了，婚车才可以进来，林西成和唐娇的朋友，跑进跑出传递消息，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新娘子这边点头了。 亲戚朋友都涌到路口看热闹，阁楼上只剩下文文、摄影师和一家四口了。 唐娇最后给妈妈补了点粉和口红，为爸爸和哥哥打上领带，妈妈搀扶她在床上坐好，将褂裙裙摆铺开，最后亲吻了女儿的额头。 唐志明进来看了眼女儿，笑容里满满的不舍，唐娇张开怀抱要爸爸过来，他哆嗦着拥抱了一下女儿，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赶紧跑出去了。 “叔叔阿姨，婚车要进来了。”许沁上阁楼来说，“西成哥哥让你们下去，还有唐姚也下去。” 爸妈下楼后，唐姚在走之前抱了下许沁，说：“多抢点红包，你个子高，小心别撞到头。” 许沁笑道：“照顾好叔叔阿姨呀，快去吧，外面严阵以待了，郭总监要进来有点难。” 唐姚哈哈大笑，霸气地下楼去，管他是谁，要娶自家妹妹，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怎么啦怎么啦？”唐娇在里头好奇地问着，“他笑什么啊？” 此时姐妹团上楼来了，从楼下到阁楼，层层关卡，还有阿姨妈妈团堵在路口，今天新郎红包不给足，是过不了关的。 吉时将至，从弄堂口传来气球炸裂声，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来了，汪美丽带着聪聪妈妈她们一帮阿姨，守在小路口摩拳擦掌要抢红包。 林西成飘到老妈身边，轻声说：“兄弟团团长是我们总裁，汪女士，你拎得清吗？” 汪美丽一愣，眼看着婚车来了，拍拍儿子，给了个里应外合的眼神：“放心，妈妈不要太拎得清。” 第380章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郭旭东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就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感慨，也完全被取代了。 他的车又宽又大，每次进弄堂都格外小心，魏颖的老公第一次来，更是谨慎，于是从大门口到小路口这段路，好像走了有一万年。 林西成在前方引导婚车停在哪里，摄像师、摄影师拿着长枪短炮各种角度转，已经跟阿姨们打过招呼，好歹让他拍几个新郎下车的镜头再开始堵路。 好在两边摄像师、摄影师汇合了，不用再一个镜头走几遍机位，郭旭东拿着捧花，手心都出汗了。 摄像师拍完了，婚车带着车队缓缓离去，开车的基本都是兄弟团里的妻子或女朋友，男同胞们都下车了，要帮郭旭东闯关。 林西成负责引导车子，出去找地方停，在白纪川的车上，看到了开车的陆一然，人家还朝他招了招手。他便想好了，晚宴有空的时候，就找总裁夫人聊一聊康复中心的事。 车子还没带出去，小路口那边就热闹起来，林西成听见老妈的声音哇啦哇啦：“小郭，你到我们新康里来干什么呀？” 郭旭东大声地回答：“我来接新娘子。” 阿姨们开始花式为难：“听不见啊！” 郭旭东更大声地冲弄堂深处喊：“我来讨老婆……” 阿姨们再问：“撒宁是侬老婆啊？” 郭旭东急死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喊：“唐娇，唐娇是我老婆。” 边上白纪川，爽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红包，态度诚恳地说着：“来来来，阿姨，同喜同喜，同喜同喜！” 阿姨们一窝蜂拥向他抢红包，郭旭东看见个口子，以为可以进去了，结果才往前走两步，阿姨们迅速又给堵上。 跟他的伴郎很年轻，平时在部门里能干又聪明，可是从没见过这阵仗，吓得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靠白纪川和其他几个都娶了老婆的来对付。 有人说道：“阿姨，你们这样就不上路了，我们红包也发了。” 汪美丽大声说：“这个态度不行的，好像我们是来讨你们红包的，小伙子你大概不晓得吧，唐娇是谁啊，我们新康里的宝贝，好随随便便被你们接走哒？” 边上的阿姨们附和着：“就是就是，要讨我们宝贝，拿出点诚意来呀。” “诚意来了诚意来了……”后面又有兄弟送上一摞红包，白纪川举得很高地发，就想郭旭东聪明点，看见缺口就跑进去。 可是路口狭小，人墙厚得不得了，他除非强行突破，或是飞过去，不然基本没可能。 汪美丽眼睛扫了一圈，见人手至少两三只红包，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于是朝郭旭东使了个眼色，她突然指着屋顶，大惊小怪地说：“哦哟，什么东西在上面啊？” 阿姨们好奇地跟着她往天上看，纷纷问着：“哪里哪里，什么东西啊？” 汪美丽紧张地说：“呶，就那里呀……” 郭旭东眼见边上缺了个口子，用中学里跑五十米的冲刺速度，嗖的一下穿过人群，阿姨们再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气跑到唐娇家楼下了。 虽然兄弟团又被拦截了一会儿，但阿姨们也是见好就收，凑个热闹而已，不会真的为难他们，嘻嘻哈哈的就把人放进来了。 然而一关过了，还有一关，进了下面的门，阁楼上还有一道门，并且阁楼上的门连着木楼梯，同时只能站一两个人，不安全，不可能强行突破。 郭旭东心里捏把汗，都不晓得准备的红包够不够，妈妈问他准备多少红包时，他都没在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过他一到家门口，就进入了监控范围，唐娇在楼上用手机就可以看到老公。 看到他被人拥簇着，一脸无辜和茫然，唐娇心疼了。 可唐姚和家里的兄弟们，还有她的姐妹团，把人堵得死死的。 这边都是年轻人，兄弟团也敢动手了，发了红包还不行，就想拼力气往里闯。今年冬天虽说不冷，到底也是十二月，可男士们一个个单穿着西装，还热得满头大汗。 然而唐姚和几个哥哥弟弟拦着，简直是铜墙铁壁，姑娘们不说放行，一个也进不来。 “可以嘞，干什么啦。”阁楼上的唐娇急了，这话才说出口，就被留在上面的好朋友们训了一顿，哪有新娘子这么急的。 郭旭东这里，小心翼翼地捧着新娘捧花，生怕被挤坏了，但见一然和表姐从后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又从包里拿出一摞红包，女士出面管用多了，一声声舅老爷把唐姚也哄服帖了，等姐妹团的姑娘撤回阁楼后，他就放人了。 弄堂房子狭小逼仄，摄影师摄像师上去，再姐妹团的姑娘们，轮到兄弟团真是上不去几个人，伴郎都不晓得被挤到哪里去了，只有白纪川跟着他上来了。 唐娇一看监控里出现白纪川，立刻跟姑娘们嚷嚷：“我老板在外面，帮帮忙，不要搞掉我的饭碗好不啦？” 可今天她说了不算，姐妹团不狠狠敲一笔竹杠是不会罢休的，而下面一路闯关都是拼力气，到这里就是拼脑子拼心意了，老早准备好了十几道题目，郭旭东要全部答对才能进来。 白纪川帮着把红包从门缝里塞进去，拍拍兄弟的肩膀：“靠你自己了。” 弄堂里热热闹闹，林西成跟着老妈去给后面邻居发喜糖，巧的是，今天又有工程队来做测绘，走出来就看到文文熟知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建筑师，上次他们在上海中心碰面，还帮他们全家拍了照片。 林西成如今有工作了，随身带着名片，迎上前主动打招呼，虽然不知道将来何时会有合作的机会，多认识一些有本事有名气的人，总是应该的。 人家还记得他，很客气地互换了名片，说起今天这里很热闹，林西成便送上了一份喜糖，说是最好的朋友结婚了。 他们一起走了几步，只见从前方弄堂小路里窜出两个男孩子，一大一小，都穿着帅气的小西装打着领结，胖嘟嘟的弟弟着急地迈着小短腿追哥哥，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等等我……” “蒋总，往这里走。”走在前面的同事，拐进了一条小路。 “知道了。”建筑师和林西成道别，说了声恭喜后，就往那条小路进去。 这一边，林西成见白纪川的太太陆一然从他们家门前的路口追出来，大声喊着：“白越、白安，你们回来，再跑远妈妈要生气了。” 见到林西成，陆一然高兴地打招呼，又往前跑了几步喊儿子，刚好停在刚刚工程队拐进去的小路外。 两个孩子往回跑，胖胖的弟弟嗲嗲地喊着：“妈妈，妈妈，是哥哥带我跑的……” 陆一然蹲下来，给儿子们擦汗，说着：“跑那么远，不看新娘子啦，走了，我们看新娘子去。” 小儿子好奇地问：“妈妈，新娘子好看吗？” 陆一然说：“好看呀，可好看了。” 小儿子娇滴滴地说：“妈妈当新娘子我没看到过，哥哥看到过吗？” 陆一然笑道：“哥哥也没看到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 这头小路深处，工程队的同事们摆好了仪器，给建筑师送来安全帽，关心地问：“蒋工，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他摇头：“没事，大家干活吧……” 阁楼上，郭旭东顺利答对十几道题目，连老婆游戏角色叫什么名字都没错，姐妹团真是又佩服又不甘心，但红包拿够了，还是热情地开门放人进来了。 阔别三天才见到老婆，隔间里，不大的双人床上，穿着龙凤褂裙端坐的新娘，美得像仙女，唐娇更是一见到老公，就伸手要抱抱。 郭旭东疾步进门，俯身搂过妻子，在一片起哄声里，毫不顾忌地深深吻下来。 “娇娇，总算见到你了。” “老公辛苦了，头上都是汗。” 唐娇伸手给他擦汗，转身对挤上来的亲朋好友们说：“你们谁都不许欺负我老公了，听见没有啊？” 那之后，在小小的阁楼上行礼，新人向爸妈和长辈们敬茶、拿红包。 一拨一拨人换批轮流上来，唐姚虽然只比妹妹早了三分钟离开妈妈的肚子，舅老爷终归是舅老爷，差了妹夫十几岁的人，竟然喝了郭旭东敬的茶，把他紧张死了。 最后等新郎新娘吃完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新娘子就要准备出门了，郭旭东再次下来亲自向各位长辈和邻居们道谢，拿着香烟和喜糖到处发。 为了顺利出行，大部分人先出去上车了，待会儿车队再进来走个过场就行，此刻阁楼里只剩下文文和许沁，在帮着新娘补妆。 当然她们俩都不擅长化妆，只是帮娇娇打下手，但见唐志明敲门进来，以为老婆在楼上，但是姚玉芬没在这里。 “我找你妈妈问，中午饭店订了几点钟。”唐志明说着就要下去，“婚车快来了，小郭马上上来。” “爸爸，我今天好看吗？”唐娇喊住了爸爸。 “好看好看……”唐志明站在楼梯口说。 “你都没进来看，你过来看看嘛。”新娘子撒着娇，“爸爸你过来，你领带是不是歪啦。” 唐志明没法子，只能走进来，文文见这情形，朝许沁使了个眼色，俩姑娘便说他们去问坐哪辆车走，迅速离开了。 唐娇自顾自给爸爸扶正领带，理一理头发，笑眯眯地说：“帅呆了，老唐，我长这么好看，全靠你的基因。” 唐志明看着女儿，却忍不住红了眼睛，他的宝贝怎么这么好看，他从来没见过比自己女儿还漂亮的新娘。 “你哭啦？”唐娇嬉皮笑脸地问着，可话一出口，自己就哭了，哽咽着说，“爸爸，以后我不在家里，妈妈欺负你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唐志明眼泪止不住，不敢再看女儿，别过头去捂着脸。 “不要哭呀，我又不是嫁到月球去喽。”唐娇自己哭着，还不忘给爸爸擦眼泪，“我天天都回来好不好，你们搬了新房子，我天天带你女婿来蹭饭行不行呀？” 唐志明缓了片刻才冷静下来，终于有了笑容，打起精神说：“来，天天来，就是你妈妈辛苦点，等爸爸退休了，爸爸天天给你烧饭。” 唐娇破涕而笑：“算了吧，就怕我把你老婆累坏，我天天来蹭饭，你肯定要讨厌我的。” 唐志明张开怀抱，抱抱女儿，宠爱地说：“爸爸怎么会讨厌你，爸爸永远都喜欢你，娇娇，以后不要欺负小郭，要好好过日子，夫妻两个要互相谦让，你的脾气啊……” 唐娇泪中带笑，亲了爸爸一口：“晓得啦，爸爸，我爱你。” 此时郭旭东和岳母还有唐姚上来了，摄像师、摄影师跟着进来，为一家人留下了有泪有笑的温馨画面。 楼下气球一个接一个炸起来，婚车到了，新娘该出门了。 第381章 能有更好的人生 上婚车，换婚鞋，唐娇看着妈妈颤抖的双手，哭得梨花带雨，小路口汪阿姨和她的姨妈舅妈们，连同之前不怎么对付的小姑妈，都掉眼泪了。 在爸妈、哥哥，还有亲朋好友和邻居们的祝福下，唐娇风风光光嫁了出去，浩浩荡荡的花车车队从弄堂穿过，林西成也排着队进来，接到了已经哭成小花猫的文文。 汪美丽亲自把文文送上车，关照儿子要照顾好文文，别让人碰伤她，到了小郭爸妈那边要客气点、勤快点，多帮忙做事。 后面还有车子跟上来，林西成不能逗留，都来不及吐槽一下妈妈，又要他做事又要他照顾文文，他到底干什么好。 文文把她得到的红包，分了两个给林西成，她总共有五个，是其他女孩子抢到后分给她四个，还有一个大的，是姚阿姨给的，许沁也有。 “我妈是不是也哭过了？”车队离开了弄堂，林西成提速往前开，说道，“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唐娇上车是不是哭了。” 文文拿着粉饼，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妆，打算等下找娇娇帮忙，一面向林西成描述刚刚的场景，说姚阿姨给新娘换鞋子，哭得手抖了，她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林西成没亲眼看到，自然没那么容易动情，只能安慰文文，提醒她今晚还要演奏婚礼进行曲。 文文立时冷静下来，下意识地活动手指，把一早上的感动和喜悦都放一放，等待今晚给娇娇一个惊喜。 长长的车队来到郭旭东爸妈家，同样是满地的气球噼噼啪啪炸得沸反盈天，然而和新娘那边过五关斩六将的艰难全然不同，新郎这边那是大门敞开畅通无阻，一路把新人接进家门。 新娘子被众星捧月，嗲嗲地喊一声爸爸妈妈，就拿红包拿到手软，郭旭东家的长辈亲戚们，也是出手阔绰得很。 在公公婆婆家，又喝了一碗莲子汤后，便是短暂的休息，等待午餐时，跟着大人去附近的饭店用餐。 早晨去接新娘的兄弟团成员，一部分先行离开，夜里婚宴上见，一部分全天跟着，下午还要去拍外景。 白纪川和陆一然带着孩子们来道别，大儿子下午有课，晚上再来见面，林西成和文文便代替新人送他们下来。 “裴老师，你疼吗？”等爸爸拿车的功夫，小馒头弟弟心疼地看着裴老师，把他拿到的喜糖递过来，“裴老师，吃巧克力就不疼了。” 文文蹲下来，温柔地笑着：“裴老师不疼了，很快就好。” 哥哥在边上安慰弟弟：“我们找梁叔叔给裴老师治手，裴老师就不疼了。” 陆一然则对林西成和文文说：“康复中心的事，之后我们再聊，毕竟那边费用挺高的，大家都不要欠人情，量力而行。” 此时车子来了，林西成帮忙把弟弟抱上车，弟弟把手里已经捏的快融化的巧克力递给他，小奶音说着：“哥哥，这个给裴老师吃。” 林西成收下了，笑着说：“谢谢宝宝，裴老师吃了就会好的。” 楼上，郭旭东的卧室里，不是唐娇之前来时那么空荡荡，爸爸妈妈竟然不声不响地给换了新家具，贴满大红喜字，温馨又喜庆。 唐娇的好朋友帮她补了妆，见文文回来了，就出来帮她和许沁也补一下。 郭旭东去洗了个澡，换了干爽的内.衣裤和衬衫，回到房间里，总算能香喷喷地亲一口老婆了。 “舒服了吗？” “嗯，前面背上都湿透了。” 唐娇霸道地说：“今天欺负你的人，我都记下来了，等我去给你报仇。” 郭旭东笑着擦干头发，想起什么事，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 得知一然姐姐的前夫，那位建筑师今天竟然那么巧也来了新康里，唐娇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们碰到了吗？” “应该没有，其实碰到了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太巧了，电视剧都没这么巧的。” 唐娇连连点头，轻声说：“林西成和文文他们都不晓得的，我没对任何一个人提过这件事。” 郭旭东爱怜地说：“当然，你那么好。” 善良的新娘子，虔诚地说：“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幸福，都能有更好的人生，结婚为了更幸福的人生，其实离婚也是，每个人都该潇洒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郭旭东搂过娇妻，心满意足地说：“别人的人生我不知道，但从今以后，我的人生一定是最潇洒的，我有你。” 两个人刚要亲亲，妈妈就在门外张罗：“准备吃饭去了，大家自己的东西都拿好，郭旭东呢，他洗好了吗？” 郭旭东便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忍一忍，明天开始，我们二人世界。” 第382章 美丽的伴娘 中午两边娘家各自摆宴招待亲朋好友，唐姚帮着爸妈张罗，吃过了饭，便来和妹妹汇合拍外景。 由于在阁楼上上下下很不方便，文文和许沁上午都穿着普通的衣裙，还穿了打底裤，下午拍外景才要换礼服，幸运的是，今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太阳底下礼服披一件大衣，完全不冷。 拍摄地在晚宴酒店附近，刚好酒店送了一间婚房，虽然郭旭东和唐娇今晚并不打算住这里，白天用来当做休息室也挺好。 而下午的外拍是有剧本的，编剧便是新娘唐娇，为了能拍好这个在晚宴上播放给宾客看的视频，已经事先和摄像师们沟通了无数次。 故事的主题，是穿越时空的爱恋，前世无数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携手，而兄弟团和姐妹团们，就是他们每一世擦肩而过时的工具路人。 最后携手走向婚礼的殿堂，到了晚宴便是新郎新娘入场，给所有来宾带去一次最美妙的沉浸式体验。 新郎新娘配合默契，演技到位，唐娇想象的场景，郭旭东都给她完美地表现出来，搞得围观路人以为哪个明星在这里取景。 这一边，酒店客房的走廊上，唐姚和林西成在等各自的女朋友换礼服，要一起去拍最后的场景，来衔接晚宴的新人入场。 “她真是太能作了，我没看到过哪个新娘花样经这么多的。”工具人之一的唐先生，已经累了，穿一天西装简直跟上刑一样，他靠在墙上，扯了扯领带说，“原来她所谓的婚礼上一切从简，是在婚礼前折磨我们啊。” 林西成也累，刚刚由于走位不好，还被唐娇骂了，他都后悔没在过去的日子里，好好欺负这个小丫头。 但此刻，门开了，文文换上了礼服，荞麦花一般轻柔温婉，男士们都不自觉地站直，但唐姚目光没在文文身上多停留，很快就越过她，想尽快看见自己的女朋友。 “沁沁，好了吗？” “来了……” 从门里走来高挑纤瘦的伴娘，烟粉色纱裙柔和了她平日的帅气干练，利落的短发今天被发卡固定熨帖，发卡上是和礼服同材质的轻纱扯出的花样，像花瓣又像蝴蝶，衬托着许沁小小的脸颊。 清秀的容颜，微微一笑，随着脚步轻移，长裙盈盈而动，仿佛从花朵里走出的仙女。 文文伸手在唐姚眼前晃一晃，被林西成拉到一边去，轻声嗔道：“捣蛋。” “姚姚哥哥都没看我。”文文说，“他眼睛都直了……” “嘘，我们先走了。”林西成挽着文文离开，而他并不希望唐姚看文文，唐姚眼里只有许沁，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走廊里，唐姚还在发呆，许沁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林西成和文文都走了。” “嗯？哦……”唐姚猛地回过神，心里砰砰地跳，勇敢地说，“沁沁，你今天太美了。” 许沁腼腆又害羞，含笑摸了摸裙子：“这是娇娇帮我选的，头发也是她教我梳的，我从没穿过这么长的裙子，都怕走路踩到了摔跤。” “不会，有我呢。”唐姚把刚刚扯开的领带又束好，腰背挺得笔直，骄傲地抬起胳膊，好让许沁挽着他。 许沁笑得很甜，跟着唐姚往电梯走去，小声说着：“我想发照片给我爸妈看，你愿意出镜吗？” 唐姚大方地说：“那是没问题的，可我们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太像新郎新娘，把你爸爸妈妈吓到了？” “那倒也是……”许沁也觉得不太妥当，但心里是高兴的，又问了一声，“我真的好看吗，我还没怎么穿过粉红色，不过这个粉色好高级。” 唐姚毫不犹豫地回答：“好看极了，我第一次觉得唐娇的审美还是可靠的。” 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担心地问：“就这么出去吗，不怕冷吗。” 果然，刚刚跑掉的文文和林西成又上来了，和许沁一对眼，俩姑娘都想起来忘记拿大衣，嘻嘻哈哈着手拉手跑回去。 林西成拍了拍唐姚的肩膀：“怎么样，将来是我给你当伴郎，还是你给我当伴郎？” 第383章 今生再无遗憾 在所有人都快炸毛时，下午的拍摄终于结束了，平时最没耐心的唐娇，依旧兴致勃勃，精力充沛。 林西成以为能喘口气休息，却被征用帮婚庆的人一起剪片子，眼巴巴看着唐姚牵上女朋友的小手，去找个安静地方卿卿我我，好在还有文文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陪伴着。 不过，唐娇的统筹策划能力，林西成是佩服的，真心觉得她现在这个小职员做得有些委屈。 他们片子剪得差不多了，郭旭东那边敦促的宴会厅也布置完，摄像师摄影师第一时间去拍了无人的场景，毕竟花了十几万布置的梦幻世界，一出现人头就不梦幻了。 时间配合得刚刚好，最后的片子送来，调好滤镜，加上简单的特效，一个美丽的爱情神话，就要开始了。 傍晚五点多，宾客陆陆续续到了，唐娇的迎宾纱就是下午最后拍视频的那一套，如此宾客们看见的新娘，就和视频里的一样，待到入场时，再穿上最隆重的主婚纱，来惊艳全世界。 宴会厅的入口处，挂上了两张新人和家人们的巨幅照片，一张便是唐娇试婚纱时，婆婆为她拉拉链，两位妈妈相视大笑，男士们便是领证那天在这家酒店的餐厅拍的一本正经合照。 整个会场里，找不到一张正经的婚纱照，但入口处这两张照片，吸引了所有宾客驻足观赏。 此外，签到台和甜品台上，也摆满了全家人的生活照，甚至有一张旧年双十一，新娘一家四口满身尘土汗水，但笑容灿烂地站在堆成山的包裹前的合照。 男方的亲戚朋友里，有人好奇新娘家是不是做快递生意的，刘慧都会大方地告诉他们，他们舅老爷是做快递的，年轻有为，比电视上的小鲜肉帅多了，还会引导他们去看唐姚的帅气照片。 “我妈现在是唐姚的脑残粉么。”郭旭东轻声对身边的妻子说，“要不是有了小许，我妈大概很想给唐姚介绍女朋友的。” 唐娇脸上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和每一位来宾目光相交，一面笑话老公：“你吃醋了吗，可我妈现在也是你的脑残粉啊，你看那边……” 在男士们的巨幅合照前，姚玉芬正神采飞扬地向自家这边的客人介绍女婿，嘴巴笑得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娇娇……”只见前辈和她老公来了，给了新娘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地拉着手直跳，“你今天太漂亮了，我眼睛都要睁不开。” 唐娇嘚瑟地笑道：“等下更好看，我婆婆给我加钱定做的主婚纱，我老公都还没看我穿过。” 前辈很是期待，她还是文文的钢琴粉，作为曾经学过钢琴的人，想好好和文文聊聊，就问小裴在哪里。 唐娇四下看了看：“刚刚还在的，大概带人入席了，你进去找找吧。” 于是和新人合影后，前辈就带着老公进入宴会厅，接着陆陆续续又有宾客来，阿福叔也西装笔挺地挽着他老婆出现，还有聪聪带着爸妈和老婆，唐娇立刻把爸爸妈妈叫来一起拍照，姚玉芬和唐志明亲自带他们入席。 快到六点，宾客来了八九成，唐娇便要去换主婚纱，迎宾的事交给郭旭东和爸爸妈妈们，带着许沁和其他姐妹退到更衣室，匆匆忙忙地换衣服补妆。 “唐娇，穿哪双鞋？” “她还要换鞋子吗？” “她说的呀，一套衣服换一双鞋。” 化妆台前的唐娇愣住了，那天和林西成去拿鞋子，说是主婚鞋还没好，要过两天，转身她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下意识里以为鞋子已经拿好了，结果到现在，主婚纱的鞋还没去拿。 “我忘记拿了。”唐娇对姐妹们说，“主婚纱的鞋我忘了拿了。” “啊？”大家惊讶地看着她，七嘴八舌地问，是落在爸妈家，还是落在她自己家，又或是落在哪辆车上了。 唐姚摇头：“我没拿到手，当时说过两天拿的，然后一直没人联系我，我自己也忘记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许沁轻声说：“别的鞋子能搭配吗？” 她的朋友说：“是呀，随便穿一双吧，婚纱那么长，根本看不见的。” 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这样了，毕竟现在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拿鞋子，唐娇不想好朋友们跟着一起遗憾，笑呵呵地说：“就穿那双好了，你们帮我把婚纱拿出来，有点重的哦……” 此时，许沁的手机响了，文文给她发的消息，说是新郎希望她把姐妹团的人带出去，郭旭东已经在门外了。 许沁收起手机，仿若无事地移动到每一个姑娘身边，轻声告知情况，大家都很有眼色，这个借口找东西，那个借口男朋友来了，甚至还有要去给孩子喂奶的。 “人呢……你们怎么都走啦？”唐娇意识到的时候，身后一个人都没了，她着急地说，“帮我把婚纱拿出来呀，要来不及……” 话未完，门开了，郭旭东捧着精美的礼盒出现在门前。 “老公？” “她们给我腾地方，别生气。” 郭旭东走上来，俯身亲了口心爱的人，说道：“主婚纱的鞋子，是不是忘了？” 唐娇意识到礼盒里就是她的鞋子，顿时心花怒放，但是委屈地说：“不是我忘了，是夏设计师他们没联系我。” 郭旭东说：“是我要求她们联系我的，我去拿的。” 他单膝跪地，打开鞋盒，捧起唐娇的脚，果然一整天的高跟鞋，再如何舒适服帖的手工定制，也会很辛苦，妻子的脚都有些肿了。 郭旭东心疼地揉搓了一下，等老婆脚上的肌肉松弛后，便将亮闪闪镶满水晶的主婚鞋为娇娇穿上。 唐娇才脱了迎宾纱，只裹了件浴袍，被搀扶着走到镜子前，舒适的鞋跟和楦头，踩在脚下，根本不用郭旭东搀扶，唐娇觉得自己跑个八百米都没问题。 鞋子的款式，是夏设计师按照唐娇的喜好自行发挥的，优雅但不沉闷，轻盈而不轻浮，仔细看的话，鞋面上的花纹和主婚纱胸口的花纹一样，但全用水晶细致地组成图案，以为很重的鞋子，上脚却又毫无负担，光芒四射，气场十足。 “娇娇，以后的路，我们要一起走了。”郭旭东搂着妻子的腰肢，好让唐娇靠在他怀里，“我会努力赚钱，好好保持健康，我会活得比你长，就算你变成老婆婆了，也给你买最漂亮的高跟鞋，好不好。” 唐娇热泪盈眶，唔了一声，转身便和老公缠.绵深吻，动情地说：“老公，我爱你……” 为了能赶上吉时开席，新郎新娘要收敛情绪，郭旭东帮妻子把泪花擦去，便爽快利落地走了。 等在门外的姑娘们瞬间涌进来，都来不及羡慕或嘲笑这对难分难舍的小夫妻，也来不及欣赏漂亮的主婚鞋，七手八脚地把唐娇装进婚纱里，一面抱怨着她不请化妆师和造型师，一面又麻利地打扮她，赶着吉时，把新娘送到了宴会厅外。 里面外面都配合好了，钢琴也从包房推上了舞台，文文撤掉了吊着手臂的三角巾，用一块丝巾盖住了右手上的石膏，好在她是左侧方朝着台下，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弹奏钢琴的人只用一只手。 巨大的高清屏幕，是此次婚庆最吃钱的东西，但又大又高清的屏幕，能让在座每一位来宾都看清屏幕上的画面，这是新人的诚意。 文文听到边上婚庆工作人员的对讲机说外面准备好了，里面可以开始放视频，于是大屏幕上，出现了他们下午拍的小剧场。 穿着龙凤褂裙的新娘，掀开红盖头，含羞带娇的一笑，惊艳了全场，然而郭旭东却只是从窗口走过的路人，那一世生生地错过了。 之后每一世，每一次擦肩而过，都令人牵肠挂肚，小剧场的气氛悲伤得不像是该在婚礼上播放的内容，直到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宴会厅里淡淡的忧伤，郭旭东出生了。 今世的人生，在记录彼此成长的照片中依然毫无交集，照片的交叠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电梯里穿着职业装的新郎和新娘，彼此互看了一眼，便是一眼万年。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和掌声，伴随着恋爱时记录的各种照片和影像，气氛越来越甜蜜愉悦，最后前世今生的回眸层层交叠，梦幻的婚礼现场渐渐演变成了时空隧道，司仪朗声道：“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玉树临风的郭旭东在掌声中走上舞台，向众人鞠躬后，又向钢琴前的文文欠身示意。 文文深呼吸，按下电钢琴的按钮，五指抬起，弹出了婚礼进行曲最开始也最隆重的音符。 宴会厅大门敞开，追光灯聚焦在门前，唐志明有一瞬的晕眩，反是女儿提醒他：“爸爸，我们往前走，别怕。” 轻提裙摆走上花道，最先折射出万丈光芒的，便是唐娇脚上的婚鞋，宾客还不及眨眼睛，新娘便挽着父亲，稳稳地站上了花道。 庄重的婚礼进行曲，进入了舒缓悠扬的曲段，新娘款款前行，绝美无双的婚纱，如清风如行云，头纱下若隐若现的瑰丽容颜，丝毫没有被婚纱的光芒掩盖。 宾客们早已被迎宾时和小电影里新娘的美貌惊艳，此刻依旧感到震撼，迫不及待地想看新郎掀起头纱，一睹芳容。 郭旭东看着妻子走向自己，如梦境般不真实，可眼角滚.烫的热泪，又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拥有了唐娇，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走到舞台前，郭旭东迎上来，唐志明郑重地将女儿和女婿的手交叠在一起，一回头，姚玉芬已经等在花道边，含泪带笑地伸手搀扶丈夫下来。 站在老公身边，唐娇更安心更勇敢了，此时婚礼进行曲再次进入高.潮，新娘忽然瞥见舞台一角多出了一台白色三角钢琴。 更让她惊喜的是，文文正坐在钢琴前，为她的婚姻之路铺奏最动听的音符。 “文文？”唐娇激动不已，搀扶着郭旭东的手都哆嗦了。 “给你的小惊喜。”郭旭东轻声说，“文文很早就联系我，一定不能让你在婚礼上有遗憾。” 唐娇刚刚一直很淡定没流泪，这会儿激动得有些控制不住，钢琴前的文文抬起头，朝新娘温柔一笑，抬手落下，再次弹奏出最庄重华丽的音符，伴随她的小伙伴踏上婚姻之路。 “老公，我们往前走。”唐娇冷静下来，紧紧挽着丈夫的臂膀，一步步踏上属于他们的舞台。 进行曲终了，坐在钢琴前的文文，热泪盈眶，几乎看不清也听不见台上的人在说什么。 虽然很遗憾用并不完美的形式来为娇娇的婚礼助兴，但终于，她带给小伙伴们的，不再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终于，她也能做一件实实在在让他们感到幸福的事。 文文的情绪有些失控，是感动的，是喜悦的，亦是悲伤的。 忽然一只手搂过她的腰肢，在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新人身上时，把她带下了舞台，退回到了包厢里。 关上门，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林西成不由分说将文文抱满怀，由着心爱的人在他胸前轻声啜泣。 痛痛快快地哭过后，文文终于冷静了，林西成含笑擦去她的眼泪，低头亲了一口娇.嫩的红唇，温和地说：“快交换戒指啦，我们别错过，情绪好点了吗？” “嗯，好了。”文文弱弱地笑起来，“有你真好。” “那当然。”林西成霸道又得意，挽着文文再次走出包房，一起悄悄坐回钢琴前。 第384章 有我在，不怕 唐娇的婚礼没有设置太多复杂的环节，美丽的新娘、精心制作的小剧场和梦幻般的现场布置，已经足够令来宾记忆深刻。 宴席散去，等待电梯的光景，还有很多客人在家庭照片前驻足，兴许大部分人从未在婚礼上见过，不放婚纱照而是展示家庭生活照的，看得出来，每一张照片，都是新郎新娘对于父母和家人的感恩。 整场婚礼，唯一混乱但热闹的，就是仪式最后新娘扔捧花。 娇娇满心想着能丢给文文或是许沁，奈何郭旭东兄弟团里还有迫不及待想娶老婆的，拼了命上来抢，抢到后，转身就献给了自己的女朋友。 不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新郎新娘赠予了满满的祝福，并额外准备了礼物送给得到捧花的姑娘。 席面上的巧克力和喜饼很高档，小朋友直到读高中的都能拿零食玩具礼包，除此之外，每一位成年女宾，不论年纪都有香水礼盒，大家散席离场时，都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唐娇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把她想到能做到位的体面尽力实现了，和郭旭东挨桌敬酒问候时，见到几位银河大佬和其他公司的高管，也落落大方，没有怯场。 今天银河董事长虽然没到，但唯一的继承人董事长的女儿到了，郭旭东本人和老板一家并不相熟，但和白纪川成为好朋友后，也和他的好朋友周教授成为了朋友。而那位周教授，在白纪川和陆一然热恋时，和银河千金好上了，再有陆一然和银河唯一的继承人，是大学时代并延续至今的好朋友。 这里头的关系，便是另一个故事了，但值得林西成和文文感恩的，是郭旭东通过周教授，为文文请到的徐医生。 上次高跟鞋发布会上没有打招呼，当时文文状态还不怎么好，如今她已经变得更坚强更勇敢，林西成便特地带着文文一起来，向老板的千金和女婿打招呼，感谢周教授的帮助。 此刻散席，林西成和文文送他们出来，白纪川一家也一起离开。 在电梯里听文文讲述下午如何拍摄小剧场，白纪川说郭旭东在职场里是个很叛逆的存在，不论新人时期还是如今独当一面，行事风格极具个性，从不看客户脸色，类似拍小剧场这种事，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发生。 但不可能的事，也许只是没遇到对的人，如今遇见了挚爱结为夫妻，从今以后郭旭东的个性，恐怕就是为了老婆，一切皆有可能。 林西成和文文礼貌地送他们离去，之后又陆陆续续帮着姚阿姨他们送宾客，在最后一拨客人下来时，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和阿福叔夫妻俩拼车回去。 “我送你们吧。”林西成立刻说，“干嘛还拼车。” “来来回回多麻烦，你们小年轻再在一起热闹热闹。”汪美丽这么说着，跟儿子眨眼睛，她不会收阿福车费的，儿子再热情下去，人家等下要不好意思了。 林西成会意，便没有坚持，和阿福叔他们打招呼道别，便上楼来。 婚庆的人速度那叫一个快，当然酒店也催得紧，工作人员已经手脚麻利地拆现场布置了，林西成护着文文从边上走进去，便听见钢琴声。 舞台上，钢琴再次被推了出来，穿着香奈儿晚礼服的唐娇，有些生疏地弹奏着她向郭旭东求婚那天的《穿越时空的思念》。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忙着婚礼还要顾及白天的工作，甚至要去医院照顾文文，唐娇再也没摸过钢琴，比起那日在音乐厅的流畅演奏，今天磕磕绊绊得好几处都不成调，她把左手和弦忘得差不多了。 文文走上台，坐到唐娇身边，指导了一下右手旋律后，唐娇捡起了一个多月前的记忆，在文文的左手配合下，还原了当天的弹奏。 一曲终了，宴会厅里掌声响起，台下站着郭旭东，还有爸爸妈妈们，还有哥哥、小许和林西成，还有她的好姐们，郭旭东的好兄弟们。 “谢谢大家。”唐娇向众人深深鞠躬，含泪说，“谢谢爸爸妈妈们这么爱我，谢谢我的姐妹们，谢谢大家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下台来，和爸妈们拥抱，刘慧第一次吻了儿媳妇的额头，婆媳俩拥抱了好久。 回家路上，疲倦的文文靠在椅背上假寐，忽然一个激灵，担心同样辛苦的林西成疲劳驾驶，便打起精神和他聊天。 “你睡吧，我没事。”林西成说，“很快就到家了。” “不要，那你多寂寞。”文文说，“回家躺着睡多好，现在瞌睡，回去就精神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影响你的睡眠怎么好。” 林西成便敞开了聊：“今天开心吗？” 文文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多太多的幸福和感动，一时不知从哪一件事说起的好，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狡黠的坏笑。 “笑什么？”林西成嗔道，“笑成这个样子，在笑我吗？” 文文软乎乎地说：“你怎么这么聪明的？” 林西成说：“我还不了解你？” 文文侧身靠在椅背上，笑道：“我想到你在上司老板们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平时觉得你好了不起，有多厉害多厉害，结果到了前辈们面前，还只是小朋友。” 林西成不以为然：“到底谁才是小朋友，一点社会阅历也没有，我那叫毕恭毕敬吗，这叫礼貌谦虚，又不是在谈工作，我拽的什么，工作上有冲突时，我可不会因为自己年纪轻职位低就轻易妥协。” 文文微微噘嘴，转向看去外边。 林西成笑问：“不开心了，我说你没有社会阅历？” 文文不服气地说：“你也没多少阅历嘛，你都没做过基层工作。” “那倒也是……” “郭总监都不跟娇娇这么说的，你只比我大四岁，很了不起吗？” “对不起。” “没诚意。” 林西成干咳一声：“我们好好说话。” 文文弱气地说：“谁不跟你好好说话了，我就是、就是……看不起自己。” 林西成顿时心疼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文说：“明天我想去琴行，不上钢琴课，我可以上英文课，我……” 林西成正色道：“文文，你现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你的手，你的抑郁症，包括医院里的妈妈，甚至还有你爸爸。听我的话，等动迁款下来，我们把所有的事，一件一件安排好，包括你的康复治疗，然后再考虑工作的事，再考虑如何报答琴行老板。他的爸妈就在我们楼下住着，哪怕给老人家倒倒垃圾买买菜，也是报恩了。” 文文抿着唇，很不甘心但也没法子，她身上的确太多太多不确定的事，万一好好地开了英文课，结果又上不下去，人家老板是倒了什么霉，要摊上她这个员工。 林西成说：“别着急慢慢来，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好吗？” 文文冷静了，答应道：“听你的，我不急。” 林西成抓过文文的手，含笑亲了一口：“有我在，不怕。” 这一边，结束所有的事，公公带着婆婆回家，哥哥和小许带着爸爸妈妈走，其他姐妹们兄弟们都各自开车离去，终于所有的人，都踏上了回家的路。 郭旭东接上自己的新娘，载着一车的东西也往家里去，但在路上，娇娇就睡着了。 等红绿灯时，郭旭东把大衣盖在了妻子身上，唐娇完全没有要醒的动静，她太累了，累的何止今天，更是过去一个多月里的每一天。 郭旭东其实很愧疚，由于工作上太多放不下的事，他在婚礼这件事上，几乎没做什么。 到家后，郭旭东试着叫醒她，娇娇不仅没醒，还轻轻打呼了。 他便只拿了装满现金红包的包，其他东西先丢在车里，抱着娇娇上楼去了。 一路到家，径直把新娘送到床上，唐娇睡得死沉死沉，疲倦加上酒精，累了一个多月的人，每根骨头、每个细胞都要休息。 洗澡是不可能了，郭旭东蹲在床边考虑良久，跑去化妆台上找写着卸妆的东西，抓到一包卸妆湿巾时，开心极了，跑回来小心翼翼地给唐娇卸妆，生怕卸妆巾太凉，他都在掌心焐热了才上妻子的脸。 但他多虑了，唐娇简直睡死了过去，这让郭旭东很担心，将来要不要让妻子单独去出差或旅行，但出差就算了，旅行这个事，他怎么好让妻子落单。 熟睡的新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深度睡眠下连梦都没有做，毕竟睡着前她知道自己在老公身边，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酣甜的一觉，醒来时早晨六点多，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了清朗的阳光，唐娇睁开眼，很是恍惚，但下一秒，昨日的记忆汹涌而来。 她幸福地笑了，但等不及亲亲身边的老公，急着上厕所的人轻手轻脚，急匆匆跑去了浴室。 但洗手时，发现自己脸上卸过妆，眼妆虽然没怎么动，假睫毛也还在，但粉底口红什么的，都卸掉了大部分。 “你也太贴心了……”唐娇笑着走出卫生间，远远看了眼同样因为疲倦而熟睡的丈夫，便去衣帽间拿替换衣服准备洗澡。 然而一走进衣帽间，就被满地鲜艳的橘色礼盒惊到了，大大小小铺满了地毯，最大的那个，毫无疑问，应该装了包。 唐娇想起来，她曾经对郭旭东说，谈恋爱时不想收很昂贵的礼物，但结婚时，要他给自己买个包。 跪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拆开自己的包，打开精致的层层包裹，露出她一直以来渴望拥有，但目前的工资，除非一整年不吃不喝一分钱也不花，才能买比眼前这个再低一个档次的款式。 边上零零种种的盒子，看来就是所谓的配货吧，唐娇眼眶热热的，顾不得摸一下她的包，转身跑回床边，一下子扑在了郭旭东的身上。 被惊醒的人，眼中一瞬凌厉的警惕，把唐娇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老公抱进怀里，慵懒地腻歪着：“干什么，才刚结婚，要谋杀亲夫吗？” 唐娇热情地亲吻他：“老公，我爱你……谢谢你给我买包包了。” 郭旭东亦是宠爱地亲吻她，一面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妻子：“还有个小礼物。” 唐娇捏到信封里硬硬的东西，笑道：“是存着吗？” 打开才发现，是她的护照，崭新的护照上有了第一张签证，去日本的五年多次往返，还有一沓是机票酒店的行程单，粗粗看了眼，是为期一周的东京往返。 郭旭东说：“你累了，我们就不去远的地方，坐飞机也很累，远的地方以后再去。娇娇，这一个多月你实在辛苦了，之后一个礼拜里，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操心，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们走到哪里买到哪里。” 唐娇很开心，但还是小声说：“我不想总花你的钱……” 郭旭东坐起身，指着门边上的包：“你不是有红包吗？” 唐娇立时兴奋了，跳起来去拎她沉甸甸的包，抱在胸前霸气地说：“老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去。” 第385章 蜂蜜柚子茶 周一的早晨，林西成上班去了，起床时见文文睡得那么香，不忍吵醒她，洗漱后换了衣服，就悄悄出门了。 文文一觉醒来，见枕边人不在，摸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十点。 “睡这么久……”她向来起得早，很少有睡到这么晚的时候，大概是小时候努力学习养成的习惯，总觉得睡懒觉，时光就被偷走了。 但是，很舒服，充足的睡眠在她这个年纪，是恢复体力和精神的特效药，除了肚子有些饿，文文觉得身体轻盈，心情也格外好。 微信里，已经好些消息没看，娇娇不到七点钟就发来照片，郭总监给她买包了。 这个牌子文文认识，从前妈妈也有过，后来因为生意的事，把大部分的包都卖了，只剩下两只卖不掉的还接着在用。 文文对奢侈品有认知但没意识，毕竟她们曾经出现在妈妈的世界里，似乎也因为记载了家里一段曲折动荡的岁月，她对这些东西毫无欲望。 也曾明确地告诉林西成，不用在物质上费心哄她开心，虽然娇娇开心她也开心，但落在自己身上，就完全是两码事。 “那我喜欢什么呢……”文文自言自语，弹钢琴之外，对于物质的追求，就真的一丁点都没有吗？ 再看林西成的消息，他在银河食堂吃早饭，超大一团肉馅的肉包子，还有茶叶蛋和小米粥。 文文更饿了，放下手机，要去厨房找吃的，刚走到客厅，家门就被打开。 “汪阿姨。”文文笑起来。 “文文啊，吵醒你了吗？”见孩子穿着睡衣，汪美丽紧张地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文文连连摇头：“没有，我刚好起来，肚子饿了。” 汪美丽笑道：“你去刷牙吧，阿姨给你弄早饭。” 文文则说：“是特地来给我送饭的吗，你昨天也很辛苦，今天休息休息多好。” 汪美丽一面往厨房走，一面说：“开心的事情，怎么会吃力呢，再说，我才刚刚五十出头，还很年轻的，有的是力气。” 文文嘴巴甜甜地说：“看起来还要年轻，娇娇一直说，你的皮肤比她还好。” “那个小精怪最会哄人了。”汪美丽乐呵呵地洗手戴围裙，催促文文，“快去刷牙吧，把衣服穿好哦，今天外面起风了，降了七八度呢。” 于是厨房里开火做饭，文文刷牙洗脸，穿棉衣家居服时，汪美丽还来帮她套袖子，之后一大一小在餐桌前坐下，汪美丽给文文下了一碗葱油拌面，炒了个鸡蛋，再煮了一奶锅的味增豆腐汤。 “阿姨你不吃吗？” “早上和你国庆叔叔一道吃的，他吃好上班去了。” 汪美丽说着，徒手扒开一只大柚子，把果肉剥出来去皮去筋，笑呵呵地说着昨天的事，说郭旭东的爸爸妈妈礼貌又大方，客气得不得了，唐娇的婆婆看儿媳妇，真是满眼喜欢。 “这是假不了的，我的眼睛还是蛮厉害的，看人很准。”汪美丽自夸着，掰了一小块柚子肉吃，酸得直打哆嗦，生气地说，“我要去骂人了，骗我说肯定甜的，水果店的儿子没他爸爸老实，我在他爸爸手里买水果，从没失手过。” 文文想了想，便说：“汪阿姨，我们做蜂蜜柚子茶吧，正好天冷了，下午泡一杯暖暖的。” 汪美丽来了兴致，等文文从网上找来方子，她们一起去超市采购蜂蜜，又再买了一颗柚子，然后按照方子处理柚子皮。 家里香气四溢，两人一面熬酱一面聊天，光是昨天婚礼上大大小小的细节，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然而酸酸甜甜的蜂蜜柚子茶熬好了，才发现家里没有可以密封的容器来装，各种保鲜盒倒是不少，但拿来送人的话，盒子也要送出去，并且小尺寸的盒子只有两个。 下午，林西成开完会，去茶水间喝咖啡提神，随手看了眼朋友圈，妈妈竟然带着文文在逛宜家，再往前翻，是她们在熬柚子酱。 刚好文文发来消息，她打算把新家的家具先买一些，林西成要办公的，桌子椅子总是要的，将来配合装修风格再换就另说了，现在搬过去后，先简单地把日子过起来。 林西成才意识到，第一批交钥匙的期限就在眼前，爸妈和姚阿姨她们，快要离开新康里了。 第386章 迎接新的生活 家具的事，林西成让文文做主挑选，又给妈妈的朋友圈点赞，喝了咖啡准备回办公室，就看到唐娇发布了更新。 按照两边妈妈的规矩，今天本该是姚玉芬和刘慧各自在家答谢宾客的日子，请类似汪美丽这样为主家提供大力帮助的亲朋好友吃饭。 但郭旭东和唐娇明天的航班出发，刘慧那边儿子早就告知过，姚玉芬只能和大家打招呼，先和亲家一起和孩子们吃个饭。 汪美丽是不介意的，带着文文刚回家，就接到姚玉芬的电话，亲家邀请她一起去吃晚饭，她哈哈笑着谢过，又和小郭妈妈在电话里说了几句，约好了将来几家人组团去旅行。 “他们昨天都没好好吃呀，今天我们再去，又要招待我们，还是让他们自己吃吧。”汪美丽手脚麻利地清洗罐头，放入蒸锅消毒，等待的时间里，坐下来和文文吃个下午茶。 文文买了吐司回来，趁汪阿姨洗罐头的时候，烤得脆脆的，抹上她们自己熬的蜂蜜柚子酱，好吃得汪美丽手舞足蹈。 她美滋滋地看着宽敞的厨房，以后有了自己的地盘，施展得开，就可以做各种各样好吃的。 但是，现在她做了好吃的，这家分分那家分分，瓶瓶罐罐就买了一堆，以后搬来这里，虽然有条件能做任何东西，可再也没有弄堂里的热闹了。 文文说：“阿姨，你还记得卖给我和林西成房子的老夫妻吗，你看他们比你和叔叔大好多，都有信心开始新的生活，你和姚阿姨一定也行的。这里虽然没有新康里热闹，但也不冷清，等你搬过来熟悉了，肯定不会寂寞的。” 汪美丽笑道：“要紧是你国庆叔叔还没退休，等他退休，我就不寂寞了。”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片面包，又怕吃太多回去吃不下晚饭。 然而想起刚刚说到寂寞，不禁笑道：“其实也不是寂寞，文文你想想啊，挨下来房子安定，日子过得舒服，我每个月有退休工资拿，国庆叔叔还在上班赚钱，家里过日子没什么好愁的。林西成有了你，将来你们肯定会结婚在一起，连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敲定了，阿姨真的没什么心事了。以后我每天眼睛一睁开，没什么事情好想了，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今天买什么菜，明天吃什么饭。” 文文说：“买菜吃饭可是大事情，人忙忙碌碌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别的东西没有都可以，不吃饭会死掉的。” 汪美丽哈哈大笑：“道理是没错。” 文文说：“汪阿姨，我短时间内不会去工作，至少要等明年开春了，之后几个月里我来陪你过渡，等我开始忙了，你也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汪美丽爱怜地看着孩子，温柔地说：“文文啊，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是一个人了，有林西成，还有阿姨。” 刚好蒸锅时间到了，他们赶紧洗手来准备装罐，文文从家里翻出标签，汪美丽一笔一划写上保存方法和日期，装进袋子里，好带回弄堂分给邻居们。 唐娇这边，哥哥最终由于快递站太忙没过来聚餐，刘慧硬是另点了两个菜打包，让娇娇给她哥哥送去。 爸妈自己开车回去，郭旭东送岳父岳母，一家人先去了快递站，今天许沁要上课，开始准备期末考试，唐姚不让她来了。 唐娇没下车，趴在车窗上说：“她不来，你可以去学校找她呀，你跟沁沁说，等我回来给她带礼物。” 在爸妈面前，唐姚有些不好意思，凶巴巴地叮嘱妹妹出去要注意安全，别在外面人来疯，就让他们早些回去。 郭旭东把岳父岳母送到弄堂，姚玉芬叫女婿停在大门外就行，最近大家都开始搬家，弄堂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昨天婚礼是各家给面子，把主干道清出来好让车队通过，今天一早外面又开始“摆摊头”了。 郭旭东自然也不勉强，下车给爸妈开门，唐娇依旧在车上没下来，冲爸妈挥手：“我不帮你们搬家啦，东西你们先放文文那里，等我回来就去搬走，你们不要有思想负担。” 其实他们是想让爸妈自己把东西送去他们家，但老夫妻俩觉得小两口不在，他们跑进跑出不合适，正好林西成和文文已经可以搬去新房子了，他们一些用不上的东西，就暂时堆去那里，不然两家人的东西全放在汪美丽家，家里要不像样了。 “知道知道，小姑娘怎么这么啰嗦。”姚玉芬嗔怪着，催促女儿女婿早些回去休息，叮嘱他们明天飞机落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不要去吃太多的生鱼片，要他们一定带上肠胃药，最后是唐娇受不了妈妈啰嗦，捂着耳朵把车窗升起来了。 郭旭东送爸妈过马路，唐志明说：“旭东，你不要给她卡随便刷，你们算好带多少钱出去，有多少花多少，这小姑娘疯起来刹不住车的，你要管住她。”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乱买东西。”郭旭东笑着答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爸妈，看着他们进弄堂后，才过马路返回车上。 “我爸跟你说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唐娇一见老公就皱眉头，问，“是不是说叫我别乱买东西？” 郭旭东摇头：“爸爸说你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飞机，叫我照顾好你。还有就是，买东西你喜欢的话，就让你买，回来他给报销。” 唐娇当真了，美滋滋地打开微信，开始统计好姐妹们要她带的各种东西，打算把购物行程压缩在一天内，用更多的时间来观光和享受美食，享受她和郭旭东美好的蜜月。 “娇娇，我可能会接工作电话，但一定不超过五分钟。”郭旭东说，“毕竟年末了，完全失踪是不行的。” 唐娇爽快地说：“我也会接电话呀，今天就接到电话问我找东西，我们两个扯平。” 郭旭东说：“等春节假期，我们再找个地方去玩，那就什么电话都不用接了，你想去哪里？” 唐娇摇了摇头：“我们先去东京吧，听说很多夫妻蜜月的时候崩掉了，其实我有点担心，我们会不会吵架，我还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然对你来说是很近了。” 郭旭东看了眼妻子，对此全然不担心，他们早就在一起生活，彼此磨合了各种生活习惯。 至于旅途中吵架，多半是意见不合、兴趣不和，以及体力上的差距，在他这里更是不可能的事，接下来一周里，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只想让老婆开心。 郭旭东问：“想好之后一个礼拜穿什么了吗，带婚纱去拍照吗？” 唐娇赶紧查询那边的天气，盘算要带些什么。 回家路上经过药店，郭旭东下车去买了达喜、整肠生、消炎片和茶苯海明片，让唐娇拍个照片发给爸妈，好让他们放心。 “你以前带这些吗？” “单独旅行会带，出差的话就不太准备。” 唐娇把照片发给妈妈，得到了姚玉芬女士的夸赞，妈妈竟然也在微信里说，让女儿喜欢什么就买一点，但不要太过分了，而他们什么都不缺，别往家里买东西。 “一个人旅行，会不会很寂寞？”唐娇收起手机，好奇地问，“你以前经常一个人去旅行吗？” 郭旭东笑道：“现在你再叫我一个人去旅行，我做不到了，但你还没出现之前，我休假大部分时间是独自去旅行。其实不会寂寞，反而很自由，时间、地点、吃什么都不用顾虑身边的人，不论是暴走一天，还是在酒店睡一天，自己高兴就行。” 唐娇说：“那现在，你要顾虑我了吗？” 郭旭东笑道：“这怎么叫顾虑，这叫幸福。” 唐娇哆嗦了一下，嗔道：“肉麻死了。” 他们赶回家收拾行李的同时，林西成和文文也开始打包了，老爸老妈和姚阿姨他们，最晚这个周末就要搬来了，得赶紧把家空出来。 文文的东西很少，最近她在家里除了练钢琴，陆陆续续就给收拾好了，剩下就是林西成的东西，光是衣服，就把行李箱全塞满了。 “后天上午，唐姚过来帮忙搬。”林西成拉上最后一口箱子，累得坐在了地上，“真是不收拾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文文说：“所以汪阿姨讲，除非将来运气好到这里也要动迁，不然她再也不搬家了。” 林西成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有服务是，帮你原封不动地搬家，只要你信得过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给你搬过去，连一只袜子都不会少，还帮你设计新家的软装布置。” 文文第一次听说，很是新鲜，林西成说之前在袁氏，隔壁组的人做过这个项目，小投资，刚开始没什么生意，很多人也不看好，后来渐渐在一些圈子里做出名声了，回报率不低，算是个成功的项目。 “很贵吧？” “很贵，但是对于负担得起的人来说，大概跟我们请一趟搬家公司没什么区别。” 文文笑道：“那我们努力赚钱，以后让汪阿姨也过上这样的日子，她就不害怕搬家了。” 林西成亲了文文一口：“我们一起努力。” 偏偏这时候，唐娇发来视频通话，要文文帮她一起选带去旅行的衣服，林西成故意在边上碎碎念：“明天开始，每天半夜给你打电话。” “林西成说什么？”唐娇耳朵可灵了。 “他说你们玩得开心点……”文文轻轻踢了林西成一脚，笑着跑出卧室，“你们去几天呀，都在一个地方吗？” 第387章 是你惹我的 客厅里笑声不断，唐娇总有法子把文文逗开心，这一点林西成还是很感激的。 他默默地把箱子推出来码在门边，沙发上的人，只要听见声音，就会回过头来看他。 而只要文文一笑，林西成眼里心里的世界，就都明朗了。 “嗯，你早点休息，多发点照片，照顾好自己和郭总监。”挂了电话，文文回卧室检查衣柜里还有没有遗落的，林西成忽然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肢。 文文整儿靠在他怀里，轻轻摇晃着说：“过了今晚明晚，这里就是叔叔阿姨的家了，那边房子暂时还不在我们名下，我们只是租客而已，你长这么大，还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吧。” 林西成说：“怎么没有，我买房前就是租房的，房子作为财产固然是值得开心的事，可家这个概念，我觉得和房子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有你在身边，去哪里我都愿意。” “肉麻……” “都是真心话。” 文文当然知道这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对她来说，何尝不是。 “有件事，我想好了。” “什么？” “要是拆了石膏后，我的手指头再也不能变回曾经那么灵活，我就去学小提琴。” 林西成微微皱起眉头，回忆乐器展上尖叫鸡版的《小星星》，就觉得耳蜗里隐隐作痛。 文文转身来，本是很兴奋的人，看到这张皱成囧字的脸，不禁委屈起来：“我跟老师学了，就不会拉得那么难听了。” 林西成歪了下脑袋，很勉强地说：“可能……吧。” 文文生气了，独自往洗手间去洗漱，林西成赶紧跟过来，如今文文一条胳膊不能轻易触碰，他都不敢随便拉拉扯扯，只能紧跟着她，文文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你干嘛呀？” “我们学小提琴好吗？” 一面说着，林西成已经麻利地给女朋友把水杯接好，牙膏挤好，直接送她嘴边。 “我帮你刷？” “嗯？” 文文还没反应过来，林西成已经打开了电动牙刷，一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 顿时，没来由的心脏猛跳，电动牙刷的滋滋声平日里从没在意过，但此刻却一下下往心房里钻，严重扰乱了她的心跳。 林西成掌心越来越热，定睛一看，文文脸蛋通红，反是他愣住了。 但就这一瞬，文文自行拿掉了牙.刷，转身漱口，不等林西成回过神，冰凉的双.唇就贴上来。 她个头矮，左手紧紧抓着林西成的衣袖来维持垫脚后的稳当，都快把肩膀扯下来了。 发呆的人终于明白怎么回事，立时动了情，压着声音说：“是你惹我的……” “那……我惹到了吗？”文文眼波流转，盈盈含笑，彼此默契地一抱一搂，她便伏在肩头，被轻轻地扛回卧室去了。 周二上午，郭旭东和唐娇十点多的航班，但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进入候机厅，为的是陪老婆去免税店买东西。 唐娇照着清单一圈转下来，郭旭东在边上默默拎着篮子，在老婆准备去结账时问：“你自己呢，什么都不买吗？” “没什么想要的，双十一的时候买了好多。” 唐娇望了眼人头攒动的免税店，没有勇气再挤进去了，兴冲冲地说，“我们去休息室吧，不然机票都浪费了。” 第388章 活出点意思才好 夫妻俩在休息室吃了一碗现煮的面条，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块马卡龙，就要登机了。 巧的是他们这趟航班没有搭上廊桥，用小车送到飞机底下，唐娇下车后，被东海海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可捂着手机很想在飞机前留个影，毕竟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 其他乘客已经排队准备登机了，他们落座后，才好安排经济舱的乘客过来，别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唐娇不想表现得自己很土很傻，好像从没见过世面，怕给郭旭东丢脸。 然而郭旭东却和一位女士低声交谈后，人家爽快地接过手机，他立刻拉着老婆来站在机头下，唐娇知道要拍照了，本能地扬起笑容，郭旭东更侧过脸来亲吻他。 拍完照，他们也赶上了登机，没给任何人添麻烦，郭旭东放好随身物品，就坐下来挨着老婆看照片。 本以为匆忙之间拍的肯定不怎么样，没想到出来效果极好，那位女士很好心地蹲地上给他们拉出了大长腿，郭旭东很是感激。 唐娇被老公亲吻时的娇羞，完美地定格在了画面里，她加了个暖洋洋的滤镜，就po上了朋友圈。 这个时间，文文在医院等妈妈的主治医生，她刚充完钱，一会儿见医生，会商谈之后的治疗办法。 漫长而沉闷的等待时间里，娇娇的朋友圈就是她的慰藉，文文可以对着一张照片傻笑半天。 唐娇在评论里告诉她，是郭旭东拉着她拍的，她本来觉得很丢脸都不敢提，可郭旭东跟人家讲，新婚蜜月想多留一些纪念，拉着她就去拍照了。 “郭总监真好……”文文小声念叨着，但想起昨夜的欢喜，不自觉地脸红了，稍稍低下头，怕被其他病人看到她坐在医院里笑得过分灿烂。 不久后，唐娇要起飞断网，刚好主治医生到了，护士也来找她，文文便调整心情，跟着进来。 监视器上，妈妈已经摆脱了大部分的仪器支持，但醒着的人两眼空洞，护士和她说话，她稍稍有一些反应，不能言语，只是稍稍发出一些声音。 回到办公室，主治医生温和地对文文说：“你妈妈的智力可能受损，语言能力也会有障碍，目前看来没有瘫痪是一件很好的事，但由于智力受损，生理方面的事她自己暂时无法控制。之前的两次手术，已经是极限，没有再开颅的必要，那对病人压力非常大。至于智力记忆方面，是可以通过之后的物理康复来逐渐恢复的，生理方面的事也是可以引导的。总之，你们要做好长期的看护照顾准备，经济上能力上，都是很大的负担。” 文文感谢医生后，问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看了下近期的报告，说：“预估三天后转到普通病房，再观察一周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她可以出院了，我们这边能做的就这些了。” 文文和医生大概确定了日期后，离开医院打车径直去了之前和林西成选中的疗养院，谈下来妈妈这样的状态，要额外再加看护费用，房间里能提供24小时监控，每日公布营养菜单，文文可以随时通过微信和监控询问母亲的情况。 自然这都是钱，比林西成和她预算的要多，院方表示几个月后，病人如果康复得不错，护理级别往下降，费用自然也往下降。 文文签了合约，疗养院按季度收费，目前妈妈的状态，不算医药费，一个月看护费需要三万五，一下子就在林西成的信用卡上刷掉了十一万多。 林西成接到信用卡通知时，也看到了文文的留言，知道是定下了张春的疗养院，算是一件大事落定，他很安心，给文文回消息，让她到新康里去妈妈家吃午饭。 弄堂里，第一批签约准备交钥匙的人家，都在忙着搬家，文文回来时就遇上一辆大卡车开出去，搬走的邻居到门口给阿福叔发香烟，大家都是依依不舍。 阁楼上，今天姚玉芬来帮美丽收拾东西，明天汪美丽就去帮她打包，按照计划，明天文文和林西成搬去新房子，把家里打扫干净换上新床垫后，爸妈礼拜四就搬过来，等礼拜六家里男人都休息，姚玉芬一家再全部搬过去。 时间很紧迫，两家人这几天都不打算开火做饭，她们坐在包裹堆上，吃着文文买回来的面包，听她说疗养院的事，唏嘘这人只要一生病，钱就不值钱。 面包还没啃完，刚过一点钟，唐娇就发来消息，她和郭旭东平安降落了。 “这么快到啦，她不是十点多刚刚飞？”姚玉芬确认一下时间，嘀咕着，“还不到三个钟头。” 文文说，如果按日本全境计算，上海是中国去那边直线距离最近的城市，如果按东京来计算，那就是威海过去最近。 两位阿姨感慨着，什么时候也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姚玉芬说他们亲家夫妻俩已经世界各地去过好几个国家，中国的大江南北也都走遍了。 “就是啊，把钱留着买药吃，还不如到处去看看。”汪美丽大口吃掉面包，对姚玉芬说，“动迁款下来后，我们先出去潇洒几天，反正你们要过了年才能开始装修呀，我们两个东南西北跑起来，等老唐和国庆退休，我们再带他们出去玩。” 上次去农家乐开开心心的，姚玉芬至今还在回味，今天被张春的疗养院费用吓到，更是觉得活着要活出点意思才好。 一个月三四万，足够她们吃得玩得翻过来，可张春就只是躺在那里，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留口气，更不要说这次治疗花掉那么多钱。 傍晚，文文出去给阿姨们买晚饭，姚玉芬轻声对汪美丽说：“你说文文心里会难过吗，她妈妈搞成这样，她多多少少……” 汪美丽立刻摇头，坚定地说：“跟小孩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春是自作孽，她可怜吗，我不觉得，换一换的话，她都不会掏钱救女儿的命，你信不信？” 弄堂外，文文去阿姨们指定的小饭店打包了几个菜，出来刚好遇到唐姚送件归来，他怕文文拎着太重，便接过来陪着文文一道走回弄堂。 “我们家这边送送礼发发红包什么，没花多少钱，大头都是郭旭东那边出的。”唐姚对文文说，“我妈早上把钱退给我了，还有七万多，我已经打给林西成了，剩下的我们动迁款一下来，我就给你们。” 文文笑道：“不急的，我们两个算好的，我妈也是用她自己的钱。” 唐姚重重一叹，敞开了说：“文文，你别有心理负担，说难听点，那天你要是摔死了，我们所有人都活不好，现在就你妈一个人活不好，还是她自己作孽的。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我也不是不让你管她，就想你不要背着包袱，反正她用她自己的钱。” 文文坦率地说：“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习惯这些事，自责愧疚什么的，对她早就没有了，就是觉得林西成还有你们太无辜了，总是陪着我无穷无尽的麻烦，不过我会调整过来的，你放心。” 唐姚点头：“有林西成在，我是放心的，文文，你接下来该读书读书，该上班上班，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事需要帮忙，随时开口不要有顾虑。” 说着话，已经到楼下，汪美丽出来拿饭，和唐姚约好了明天上午在林西成家碰面，叮嘱他慢点开车，就带着文文回去吃饭了。 朋友圈里，已经被唐娇刷屏，姚玉芬捧着手机，很是心疼钱地问文文：“他们这个房间，一晚上要多少钱？” 定位的这家酒店很贵，文文是知道的，在app上搜了一眼具体价格，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姚阿姨了。 还记得唐娇第一次和郭旭东去吃寿司，由于是郭旭东付账，她只挑便宜的吃。 那时候郭旭东也没把握能有本事真的追到唐娇，更不敢相信几个月后，他们结为夫妻跑来度蜜月，吃当地的美食。 这会儿，上了年纪的寿司师傅当场制作，一块一块送到面前，他们能做简单的英文交流，唐娇大方地告诉人家，他们是来新婚旅行的。 大师傅便告诉学徒，送了他们香槟和小礼物，一起围坐在料理台前的其他客人，也都鼓掌送来祝福。 虽然语言不通，但笑容是共通的，唐娇很开心，寿司更美味。 曾经她舍不得点的食材，今天都品尝到了最新鲜的制作，从前觉得只是在米饭上放一片鱼生的食物，是她太失敬了。 离开寿司店后，吹着清凉的夜风，兴奋的人不自禁地往前跑几步，再折回来挽着郭旭东，一会儿又欢脱地跑开，反反复复，最后被郭旭东捉住说：“不许疯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借着几分酒劲，唐娇痴痴地笑着：“夜里睡不着的话，能做什么？” 郭旭东用额头顶了她一下，满眼宠溺：“你说呢？” 这一边，林西成来新康里接文文回家，听文文给他讲娇娇的行程和晚餐，腹黑地说：“我半夜给她打电话，你说她会不会关机？” 第389章 三岁不能再多了 文文脑补了一下得罪大王的下场，说：“她可能会把我藏起来，让你找不到我。” 林西成背上窜过一股冷风，顿时放弃了恶作剧的念头，但还撑着面子：“我是看在郭旭东的份上。” 文文笑而不语，继续看娇娇的照片，林西成也曾去过那里，但工作为主，没怎么观光，很快就返回了。 “这些年就一直在忙工作，去过的地方不少，都没留下什么印象。”林西成说，“回忆起来，从前的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文文说：“当时你不会觉得没意思吧，人都会有不同的阶段，不必全盘否定从前，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留作纪念将来慢慢回忆。” 林西成笑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那从前的事，你也要都放下好吗？” 文文小声嘀咕着：“每个人都叮嘱我一遍，我是真的有些烦，难道我看起来，还不够努力吗？” 林西成说：“可你只会跟我发脾气说不情愿，盯着一头羊薅毛。” 文文又笑起来了，看男朋友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幸福：“当然喜欢谁就欺负谁，毕竟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林西成一本正经地说：“那以后，不能跟唐娇跑，不要让她把你藏起来。” 文文没来由地心疼，温柔地答应：“保证不跟她走，除了你，谁也不能把我带走。” 林西成满足了也得意了，进小区停车，两个人不由自主地互相亲了一口。 但回家后，就没这么浪漫，上个礼拜文文就敦促过林西成收拾东西，这个人明日复明日，现在收不过来了，又想偷懒说等之后慢慢来搬。 文文问他那爸妈的东西放哪里，前一刻还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一晚上争执了好几次。 吵吵闹闹过了半夜，最后实在收拾不过来，就一抽屉一抽屉地往编织袋里倾倒，不整理也不断舍离，各种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去新家。 不论如何，总算是把家里清空了，明天带着两张床垫全部搬走后，新的床垫到了，爸妈后天夜里就要住进来。 虽然之后新房装修，他们还会搬来爸妈家暂住，但也只是暂住，林西成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如果我没有回来，我说如果。”洗漱完疲倦地躺在床上，文文掀过被子，把两个人都裹住，问道，“你还是单身的话，这次动迁后，你会不会和爸妈住在一起？” 林西成说：“会给他们在附近买一套小户型，其实我和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分开生活，当初装修这里，爸妈帮我来监工花费好多心思，就是打算我将来在这里结婚，是当新房来弄的。” 文文笑悠悠：“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已经实现了这个功能。” 林西成却还委屈：“那你刚刚还骂我？” 文文恼道：“我哪里骂你了，再说了，这两件事有关吗？” 林西成说：“你真不知道自己多凶吗，我觉得自己好像千古罪人一样，以前唐娇说你在琴行把学生训哭了，我还不信，看来她一点都没夸张。文文，你严肃起来的气场，能有三米高。” 文文撅着嘴，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但偷偷回忆一下不久前家里的光景，的确是骂了林西成好几次，就是觉得挺聪明能干的人，突然那么笨拙懒惰，她就冒火了。 “没想到，原来我也会发脾气。”文文反而觉得很稀奇。 “您才知道啊，裴小姐，您的脾气可不比唐娇差……”林西成一脸无辜。 文文抿着唇想了想，像毛毛虫似的蠕动身子，凑到他身边，温柔如水地低语：“那我亲亲你，我们就一笔勾销了好吗？” 林西成正要得意起来，文文的手机响了，两人同时看到，是唐娇发来的通话请求。 这个时间，东京都凌晨两点了，虽然被打扰了兴致，但林西成更担心唐娇是不是有什么事，反而催着文文赶紧接。 “文文，你睡了吗？” “还没有……” “那林西成睡了吗？“ “也没有，娇娇，你有什么事吗？” 唐娇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下晚安。” “啊？” “还有转告下林西成，不是说要半夜给我打电话吗，我给他打来啦。” 文文本来觉得林西成很幼稚，原来还有更幼稚的，那边传来郭总监的声音问：“这么晚，和谁打电话？” 唐娇忙道：“没事，我们说晚安……” 电话就这么挂了，文文哭笑不得，这两个人三岁不能再多了，一个比一个幼稚，小朋友都没他们这么傻。 林西成却紧张而关心地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文文心头一软，决心要好好宝贝一下被欺负的男朋友，放下电话就扑在林西成身上，把他亲了又亲。 “怎么了，唐娇她……” “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我保证。” 第390章 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周三早晨，文文收到郭旭东的留言，说他昨晚骂过唐娇了，不会再让她半夜来捣蛋。 她念给林西成听，坐在餐桌对面的人，凶巴巴地把叉子扎进荷包蛋里，在溏心流出来之前，一口吞掉了。 文文说：“郭旭东都这么给你面子了，别生气了嘛。” 男人还是懂男人的，林西成说：“客气是郭旭东客气，但他会舍得骂唐娇？” 这会儿，唐娇正呼呼大睡，郭旭东已经醒来，给文文发消息外，就在手机上处理工作的事，他通知酒店晚些送早餐来，想让妻子睡到自然醒。 果然唐娇是被饿醒，有福气的新娘，睁开眼的一瞬，酒店刚刚好送了早餐上来。 今天早餐选了和式的，很精致但量不多，刚好填肚子，等下可以去逛街吃各种好吃的。 他们在落地窗边上吃东西，阳光暖暖地洒进来，出来旅行能遇上好天气，是十足幸运的事。 “这下面是个公园吗？”唐娇指着不远处茂密的绿地，问道，“里面好像有房子。” “是皇居。”郭旭东说。 “皇居？”唐娇很惊讶，趴在窗上看了半天，虽然完全凌驾于皇居之上，可什么都看不见，她用手机镜头对着放大，也只是看到葱郁的树木和一些屋顶和飞檐。 “什么都看不到。”唐娇有些挫败。 “当然看不到，看到还了得？”郭旭东笑道，“快吃吧，冷掉了。” “那倒也是。”唐娇放下手机，继续吃早饭，才想起来他们是来旅行的，问道，“我们今天去哪里？” 郭旭东打开手机，他早晨起来后用某小程序做的“刮刮乐”，把一些著名景点和地方放进去，老婆刮中哪个，他们就去哪里转转。 唐娇刮中了东京大学，刚开始不明白老公为什么要把这个当景点放进去，直到去了才发现，今年由于暖冬，银杏红叶都推迟了，若是往年这个时节，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但现在时节刚刚好，是银杏和红叶最灿烂的时候。 郭旭东背了单反和镜头来，虽然游客很多，但他很有耐心地帮老婆找取景点找角度，眼睛里有爱，拍出来的人自然美，再找到可以摆放相机的地方，或是请看起来很会拍照的女孩子帮忙，留下了甜蜜的合照。 这会儿功夫，搬家公司已经把林西成和文文的东西都运到新家，原先的冰箱和洗衣机，还有两台钢琴也搬了过来，虽然新房子里空荡荡的，但基本生活能保障。 这会儿汪美丽在家等新床垫，唐姚陪着文文在新家等宜家送家具，叫了外卖两人简单地吃个午饭，一面看娇娇的朋友圈。 唐姚问：“她每天发这么多东西，你不烦吗，她的同事不讨厌她吗，是不是太张扬了点？” 文文吃着汉堡说：“看不惯可以屏蔽呀，一边讨厌人家，一边还要强迫自己窥探别人的生活，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我最喜欢娇娇这一点，不活在别人的标准下，合得来就做朋友，合不来就离远些。” 同样尺寸的汉堡，在唐姚手里显得很小，他几口就吃掉了，口齿含糊地说：“你就是宠着她。” 话虽如此，唐姚还是认真看了妹妹发的照片，她和郭旭东的午餐是烤肉，那些有着漂亮雪花的牛肉，价格也一定很漂亮，看着就很有食欲，当然他家傻妹妹在吃肉前，一定会先和肉各个角度来几张合照。 “你说郭旭东喜欢她什么，吃饭也不好好吃。”唐姚皱眉头。 “但是娇娇拍完照片后，吃饭时几乎不看手机的，会好好和你说话，好好享受美食。”娇娇反问，“这么多年，你没发现吗？” 唐姚愣住，回忆一下，妹妹在家吃饭也会拍照，但是开始吃了，的确不会捧着手机不放，会和爸妈和他聊整顿饭。 “毕竟她喜欢吃。”唐姚硬是这么说。 “你和林西成一样，就是不愿承认娇娇的好，但是郭总监不仅看得到还充分肯定。”文文直白地说道，“不然娇娇为什么和郭旭东好，为什么才几个月就愿意嫁给这个人？” 唐姚看着文文，一时说不出话。 文文说：“姚姚哥哥，你也要多夸夸沁沁，夸人又不花钱，心里觉得好就说出来嘛。” 唐姚挠了挠板寸头，笑道：“那我还是会说的，许沁她的确好。” 刚好门禁响，送家具的师傅到了，那天和汪阿姨一起，文文买了床、简易衣柜、书桌、电脑椅，小餐桌和四把餐椅。 唐姚说：“我和许沁之后用的家具，我们自己付钱，将来我们搬走也好一起带走。” 文文觉得完全可以，毕竟他们还是要装修的，会换上正经的家具，四个房间只留一间卧室和客房，其余是文文的琴房和林西成的书房，多出来的家具扔了怪可惜，唐姚带走那再好不过。 “春节里要打扰你们了，要是我们先租到房子，就直接把家具搬走。”唐姚给电钻插上电，准备开始组装家具，说道，“能不打扰你们的话，就最好了。” 文文笑道：“不要那么急，给姚阿姨一点消化时间，还是要顾虑一下妈妈的感受呀，你总不希望，姚阿姨将来不喜欢沁沁吧。你们只管来住，新房子挺冷清的，你们来帮我们一起暖暖房。” 唐姚答应了，开始组装家具，从前快递站里的各种架子柜子都是他自己弄的，他还会修电瓶车，装这些家具不在话下。 但文文不好意思什么都让唐姚帮忙，把床搭出来后，其他的让林西成回来再弄，他们就过来陪汪阿姨等新床垫。 两边都搞定后，太阳落山了，汪美丽硬是让文文找了家好的烤肉店，带着两个孩子叫上在家收拾打包的姚玉芬，她请客，说是被唐娇馋到了，还要给唐姚多吃肉补补。 林西成下班赶来，只有当司机的份，但文文把没吃完的肉打包带回去，在他洗澡时，用平底锅和打包带回来的米饭一起做了炒饭，她连生菜和泡菜都带回来了，虽然简陋了些，但味道不差。 家里原先老先生他们是装了地暖的，林西成洗完澡出来，穿着单的睡衣完全不冷，坐在咖啡吧台边把饭趁热吃了，一面问文文，卫生间的卫具要不要换新的。 “下个礼拜吧，等阿姨她们都搬好了，我们这里再找人来换，我一个人不行。”文文坦率地说，“不能总是叫唐姚来帮忙，你也不要总是差遣妈妈，等你在家的时候再弄。” 林西成看了下自己的工作安排，说：“那就礼拜天吧，明天你先去买，跟他们订礼拜天，我一定在家的。” 文文说：“明天爸爸妈妈搬家，你忘了吗？” 林西成真的忘了，他下意识地把爸妈和唐姚家搬家都记在礼拜六，很诚恳地抱歉：“文文，对不起，我不能总是请假，虽然我最近的工作都是在帮其他人打下手，做年末收尾的事，但这是我了解整个部门情况的最佳途径，明年一上来，我就用胆子自己拿项目做。” 文文把烤肉炒饭包进生菜里，沾上一点点酱，刚好一大口塞进林西成嘴里，温柔地说：“我没生气，但你也要让妈妈有点指望呀，今天你来接我们，汪阿姨可高兴了。” 林西成安心了，咽下食物说：“我会抓紧时间做事，尽早下班。” 文文要去洗澡，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提醒道：“给爸爸妈妈发个消息吧，今晚他们在新康里最后一夜，毕竟是住了三十年的地方，半辈子都在那里。” 林西成嘴上答应了，但看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对父母说什么。 新康里阁楼上，大包小包堆满了屋子，已经下不去脚了。 夫妻俩窝在被子里，汪美丽给老公看娇娇的蜜月照片，从阳光里的早餐，到银杏下的新娘，海滩边的日落，寺庙的夜景，中午高档的烤肉，晚上人声鼎沸的小酒馆，唐娇吃烤生蚝，肥美的蚝肉夹起来，有她半张脸那么大。 “这肯定很贵吧。”汪美丽啧啧不已，“小郭真是舍得给我们娇娇花钱。” 林国庆说：“娇娇自己也挣工资的，这点饭还是吃得起的。” 汪美丽笑道：“小姑娘也是有分寸的，她妈妈呀，总说她乱花钱。你说小郭这个年纪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见得还少吗，他为什么看中娇娇，当然因为我们小姑娘好。” 林国庆说：“三十年前我看中你，也是因为你好。” 汪美丽咯咯直笑：“一把年纪了，不好再花痴的，你一天到晚哄我干什么呀，儿子都没你这么花痴。” 林国庆说：“他怎么样我不管，我喜欢我老婆，还要看儿子脸色吗？” 汪美丽放下手机，缓缓躺平，笑眯眯的眉眼柔情万千：“老公，我们终于要搬家，要住大房子了。” 林国庆跟着躺下来，在被窝里拥抱妻子，深情地说：“美丽，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新家里，林西成在吧台上看报告，文文在卧室收拾衣物，把他明天上班要穿的衬衫找出来。 片刻后，下楼来说：“明天要是能早回来，先把衣柜给我装起来好吗。” 林西成抬头答应：“我中午也可以回来一下。” 文文说：“太赶了，晚上早一点，反正在楼上弄，不会吵到楼下的邻居。” 转身要上楼，文文想起什么，又问：“你给爸爸妈妈发消息了吗？” 林西成笑着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地说：“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懂吗？” 文文愣了会儿，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嗔怪他开父母的玩笑，但心里也知道，汪阿姨和国庆叔叔很恩爱，林西成不就是为了成全爸爸妈妈，才读大学后就再也不搬回去了吗。 第391章 聚散终有时 新家的第一晚，文文忙，林西成也忙，两人一碰枕头就睡着，没来得及有什么感慨，一夜就过去了。 隔天一早，娇娇在去富士山的路上，文文也回到这一边，等待汪阿姨她们和搬家公司的卡车来。 唐娇发照片来，郭旭东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用手机处理邮件，她正好可以和文文聊天。 朋友圈里，他们今天的早餐是很漂亮的车站便当，可她却跟文文吐槽，是冷的。 就算暖冬也是冬天，大早上的吃冷米饭，她实在消受不起，还好只买了一盒，能忍心浪费一下，刚刚在车上买了热咖啡和面包，还吃得舒服些。 今天他们去看富士山，天气好的话，富士山下还有富士急乐园，都是很刺激的游艺项目，郭旭东说再不玩他就真的年纪大了，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既然唐娇也不怕，他很乐意奉陪。 文文想到林西成在迪士尼就晕得脸色发白，又羡慕娇娇，又心疼自己的男朋友，虽然另一半不能陪玩有些可惜，但她想玩了，找娇娇不久行嘛。羡慕归羡慕，不是值得不开心的事，林西成可比任何事都重要。 出门第三天了，一个忙家里的事，一个忙着吃喝玩乐，姐妹俩第一次有时间聊足够久的，唐娇告诉文文，郭旭东一路上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有时候兴奋了乱跑，但只要一转身，老公肯定就在身后。 文文坐在阳台长凳上晒太阳，要被娇娇的一条条消息甜得融化，每个字里都透着幸福，而新娘子又说，郭旭东怎么有本事做到那么多事，却又很自然，一点也不刻意，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文文歪着脑袋想了想，回复道：因为郭总监爱你呀，不是为了照顾你而照顾你，能明白吗？ 这种只可意会的话，搁从前没耐心的大王是会因为看不懂而发脾气的，可现在即便她依旧没什么耐心猜谜语做脑筋急转弯，可这句话她看懂了，不用一秒钟就懂了。 捧着手机，看了眼身边的老公，郭旭东也抬起眼看她：“怎么了？” 唐娇却凑上来就亲一口：“老公，我爱你，我以后每天都要说我爱你。” 郭旭东知道，妻子是会对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有文文这些好姐妹说“我爱你”的人，是个勇于表达爱和感激的姑娘，那将来的生活里，听老婆说“我爱你”就再正常不过，他也是这么憧憬未来生活的。 郭旭东悠悠含笑：“这算奖励吗？” 漂亮的眼睛微微一颤，想起昨夜的旖旎，顿时脸红了，窝在老公身边轻声问：“你累吗？” 郭旭东皱眉头，伸手把娇娇搂在怀里，不大服气地问：“我看起来很累吗？” 唐娇笑得软绵绵，害羞地摇了摇头，贴在老公心房上说：“反正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每分钟每秒钟都很开心。” 但一面说着，她伸出手指头，翻了翻郭旭东手机上的邮件，毫不顾虑地说：“要是老公能不工作，我就更开心了。” 郭旭东吻了下娇娇的额头，温柔地说：“再给我五分钟，马上就好。” 这一边，文文捧着手机，怎么聊着聊着，娇娇就不见了。 仰起脑袋幻想一下那边的甜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便也放下手机，去厨房烧水泡茶，汪阿姨那边，卡车应该已经到了。 今天一清早，汪美丽就来居委会归还治安小组长的红袖章，多年相处，特别是这两年她退休后在居委会的事情上投入更多的热情，大家的感情自不必说了。 道别的话、祝福的话说了一堆，汪美丽要赶回去等搬家公司了，红着眼睛回到家门口，看到他们小路里阿婆的孙子开车来把祖母接走。 老太太的东西很少，她接着要去住养老院了，养老院里什么东西都有，带些衣服就行。 自然不是阿婆家里儿孙不孝顺，才逼得她去养老院，是老人家不喜欢和儿孙住在一起，拆迁以来所有的事都安排的清清爽爽，动迁的钱放在账户里她自己养老，将来走了，多下来的，孙子和外孙女对半分。 他们家儿女也是努力过的，想要接老太太去赡养，可全都失败了，最终挑了一家很好的养老院，今天搬过去。 “美丽啊，抱孙子了带来给我看看啊。”阿婆笑眯眯地说，“还有玉芬，关照她，娇娇养小孩了，要给我看看照片。” 别看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人家还会用微信，瞧着好像终日没事晒晒太阳，晚年生活已经只剩下喘着气，事实上人家潇洒着呢，比谁都活得明白。 刚好姚玉芬下来了，拎着一袋水果赶来相送，小路里其他还没搬走的邻居也来相送，阿婆的孙子向大家鞠躬，感谢这么多年邻居们对祖母的照顾，由于不能把车停在路中间挡道，很快就走了。 看着车子远去，聪聪妈问道：“美丽，你们今天就走啦？” 汪美丽点头：“走啦，你们不是明天也要走了吗，我们这条路里，是不是都是第一批的？” 聪聪妈泪眼汪汪地说：“将来成成结婚，你要叫我哦，你们出去旅游，你也跟我说一声，我能出来一定跟你们去玩。” 汪美丽知道，聪聪妈曾经说，将来不会再伺候小的，可最终还是把房子买去了儿子家附近，因为儿媳妇肚子里有了，她的性情是放不下家里的事的，将来能不能跟她们出去玩都不好说，但答应一下，开心一下总是可以的。 此时林国庆在楼上喊了声：“美丽，卡车到外面了，你去看一下。” 第392章 有阿姨的孩子是个宝 姚玉芬陪着汪美丽到弄堂外来，很快就等到了搬家公司的卡车，一路引导到了家门口，车上下来几个师傅，给前来围观的其他邻居发优惠券，他们也打听到了，这一片龙弄堂要动迁，大把生意等着做。 不过林家阁楼上，没什么大件要搬走，电冰箱、洗衣机这些都不要了，用了几十年的家具，也已经和回收的人联系好，下午他们再回来处理。 从阁楼上搬下来的，都是塞得满满的整理箱和编织袋，汪美丽生怕搬家过去后，把新康里的蟑螂也带过去，每个箱子和包裹里的东西，她都擦过清理过，干干净净才装进去，还塞了很多樟脑丸。 眨眼功夫，原本下不去脚的家里，就搬空了，电视机是前几年新买的，他们舍不得扔掉，师傅们小心翼翼搬下去，就再没可搬的了。 “阿姨，就这点了是伐？”一个师傅叼着香烟上楼来，趴在楼梯口探头看，问道，“电冰箱不要啦？” “送人的。”汪美丽随口敷衍，“没东西了，我们走吧。” 师傅爽快地下去，汪美丽则扶着隔墙，想再看看这个家。 撤掉被褥，棕绑床露出来，老早的东西真是好，睡了三十年都没变形，床底下摆着痰盂罐，她这辈子再也用不到了。 五斗橱的边边角角已经磨损，但她到现在还记得，刚结婚的时候，这小阁楼里什么都是簇新的。 她和林国庆结婚，家里都没出什么钱，两个人攒下的工资置办的家。 还记得领证后第二天，坐在老公的自行车后面去逛家具店，他们这些家具虽小，那也都是实木的，她一直舍不得换。 说实话，家里清空了，还是小，小得汪美丽很心疼自己，竟然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外面隔间儿子的床又窄又短，房顶低得坐在床上都要佝着背，他竟然也睡到了二十岁，还长得那么高。 “美丽，卡车走了，我们也快走吧，文文一个人在那边怎么行。”林国庆上楼来，温和地说，“下午还过来呢，下午我们再来好好看一眼。” 汪美丽点点头，林国庆伸手牵了老婆，小心翼翼下楼去，姚玉芬不知几时从家里拿来女儿结婚多下来的气球，大家迅速打了好几个，伴随着卡车离去，噼噼啪啪地炸出响声，毕竟按照老规矩，乔迁这么大的喜事，没有爆竹怎么行。 “我们走啦。” “美丽，再会啊……” “儿子结婚了要叫我们。” “大家微信里多多联系，现在都方便了。” 一路往弄堂外走，邻居们都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阿福在门口已经帮他们把出租车叫好了，林国庆和阿福拥抱了一下，阿福的新家也没搬多远，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喝老酒一起去钓鱼的。 车子渐渐远去，汪美丽回头看了眼弄堂，阿福还在门口挥手，离得越远，周围大大小小的新楼房就都进入视线。 在这一片新楼中间，他们的弄堂真是又破又旧，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寒酸，在这里的三十年，也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司机热情地问：“阿姨，你们是搬新家吗？” 林国庆应道：“是啊，这里要拆了。” 司机说：“我听人家讲，要改造成酒店啊，以后你们有空了，再回来看看。” 汪美丽始终想不通，谁吃饱了撑的，要花钱来住这么小的房子，连卫生间都没有，花钱买罪受吗？ 林国庆笑道：“等弄好了，我们再回来看看。” 新家这边，文文早早来小区大门口等，卡车到了和门房打个招呼，人家才好放行。 汪美丽手里还拿着几只气球，是姚玉芬叫她带来的，和文文手忙脚乱地踩爆后，就带着搬家师傅上楼了。 有电梯的房子，搬起来更快，林西成家这边还是大电梯，大小包裹一股脑地塞进去，上下几趟就搬完了。 儿子家是不是豪宅，那也足够宽敞，所有的包裹送搬完了，客厅里还能走路，林国庆下楼结账，不多久上来，老婆已经开始理东西。 “慢慢理吧，搬过来就心定了。”林国庆说，“不要太累了。” 汪美丽却道：“要给玉芬他们腾点地方。” 文文说：“已经讲好了，姚阿姨他们不用的包裹，先放到我们那里去，我们那里都空着呢。” 汪美丽说：“那也要腾地方，楼上这个月底才搬走，过了元旦就算找到装修公司，人家也马上要回去过年，正式开工起码过了元宵节。玉芬他们是要全部装修的，至少两个月吧，然后通通风放掉点毒气，再要一两个月。这么算算他们要住到五六月份，只带一点点东西怎么够，我让她能搬过来的就搬过来，慢点往楼上一搬，多方便啊。” 林国庆对文文笑道：“让阿姨弄吧，不过你不要动，手再受伤了就不好。” 汪美丽问：“文文，中饭想吃什么，让阿叔去买。” 文文说：“我妈妈今天能转普通病房了，医院刚刚通知我过去，我想早点去把事情安排好，午饭我会在路上找点东西吃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夫妻俩互相看了眼，林国庆说：“让阿姨陪你一道去。” 文文说：“我自己行的，妈妈她再住一个礼拜观察后，就能转去疗养院，我都安排好了。” 孩子既然这么说，夫妻俩便没有阻拦，文文看时间差不多，就要走了。 家门关上，汪美丽觉得口渴，到厨房来想烧一壶水，发现文文给他们茶水都准备好了。 喝了几口热茶，汪美丽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放下茶杯跑出来喊老公，林国庆看她的表情，笑道：“你去吧，下午我们在弄堂里碰头。” 汪美丽开心了，拿起小手包追了出来，文文走路慢，才刚刚到小区大门外，汪阿姨就在身后喊她了。 “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怎么行。”汪美丽笑眯眯地说，“医院里的事情，你小孩子不懂的，让阿姨来，人家看你一个小姑娘，要欺负你的。” 文文还没回过神，就被搀扶住了左手，好像夏天在弄堂里，汪阿姨买雪糕归来，从背后突然出现，挽着她一起吃雪糕一起往家走一样。 “汪阿姨，家里的事怎么办？” “国庆阿叔一个人就行，医院里的事要紧。” “那你的午饭怎么办？” “我想吃娇娇吃的寿司，文文我们买寿司吃好吗？” 文文笑着说：“娇娇不好，天天馋你。” 汪美丽哼哼道：“慢点我们也去，到时候她在家里上班，我们天天馋她，不过你别说，她今天早上那个盒饭真好看，小日本弄点东西是蛮有腔调。” 文文摇头：“娇娇说那个盒饭是冷的，她吃不下去，都扔掉了。” “不能热一热吗？” “说就是冷吃的，她吃不惯，路上带着也不方便。” 她们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打开手机，唐娇又更新朋友圈了。 新娘子是真的运气好，那里阳光灿烂，能见度很高，在河口湖能清晰地看到富士山，还拍到了绝美的湖中倒影，小夫妻在美景中拥吻，甜蜜极了。 这会儿他们找了家乌冬面店，坐在榻榻米上，面条连着小铁锅一起送上来，总算吃上一口热乎的了，娇娇自然是趁着面条坨掉前，先拍上十七八张照片。 汪美丽说：“春节里林西成放假，让他也带你去玩，还有一个月多点，你的手也能好多了。” 文文说：“还在商量，刚好唐姚也只有春节放假，小许过年好像不回去，凑得起来的话，我们就一起出去。” 汪美丽笑道：“真好啊，你们几个小家伙都有着落了，去年这个时候，唐娇在折腾换工作的事情，你姚阿姨还跟我说，担心小姑娘以后怎么办，工作不安定又不肯谈朋友。眼睛一眨，也就一年呀，真是翻天覆地，她当上新娘子，我们弄堂都拆掉了，做梦一样。” 文文清澈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汪阿姨，你上次说我是福星。” 汪美丽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一回来，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半路上，文文接了耳机，和汪阿姨一人戴一边，跟娇娇做了视频通话。 原来她发乌冬面的照片时，早就吃好在路上了，和郭旭东从河口湖去了富士急乐园，站在底下，现场直播了那个吓死人的过山车。 汪美丽吓得心乱跳，冲着视频说：“娇娇啊，你听话，不要玩，你妈妈要吓死的。” 唐娇在那头哈哈大笑，说她就不发照片了，不去吓唬老妈，让汪美丽给她保密。 汪美丽说：“你不要去玩，听见没有，我也要吓死的，小郭呢，小郭呢？” 郭旭东出现在镜头前，和汪阿姨还有文文打招呼，汪美丽劝他不要让娇娇玩那个过山车，她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我不让她玩，汪阿姨你相信我，我就带她过来看看。”郭旭东答应道，“其实她走到下面也害怕了，不敢玩，刚刚在车上看到的时候，还胆子很大的。” “你瞎说什么啊，我现在就去排队。” “汪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去的，我们先挂了。” 汪美丽说：“好的好的，小郭你看好她哦，她要人来疯的。” 第393章 陪我坐过山车的人 郭旭东收起手机，追上正往前走的唐娇，拉起老婆的手就赶着去排队。 富士急作为同时拥有最多翻转次数、最高下落角度、最快弹射速度等几座惊恐级别在世界范围内数一数二的过山车的乐园，来了不坐，简直开玩笑。 唐娇刚刚不知道汪阿姨也在文文那边，本就想好不吓唬朋友圈里的长辈们，也懒得发什么分组，就只和文文分享一下 结果发现汪美丽在后，给郭旭东递了个眼神，人家立马就入戏，而她炸毛发脾气，也是假装的，太顺从的答应，这些老阿姨不会相信，必定要有一番曲折，看起来才比较真。 排队过程里，轨道轰隆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两个人越听越兴奋，半点不带怕的。 为了节省时间并保存体力，买了几个项目的快速券，于是很快就轮到他们，脱了鞋放下随身物品后，就上了第一辆日语罗马音叫“eejanaika”的过山车。 启动出发后几乎平躺的姿势，从一开始就感受到未知的恐惧，紧跟着上升、坠落，无数次的翻转，在濒死般的恐惧中，唐娇发出了此生最响亮的尖叫。 刚开始夫妻俩还手牵着手，到后来受速度和重力的影响，不得不放开，郭旭东也是不住地吼叫着，来散发内心的恐惧。 不到2分钟的时间，唐娇觉得自己死了几百次，有过那么一瞬后悔，但停车后，灵魂游离状态下呆滞的俩人对视一眼，发出爆笑，下车后深深拥吻，就带着劫后余生般恐惧和兴奋混杂的心情，赶着快速券指定时间飞奔去下一辆过山车。 此刻，文文和汪美丽已经到达了医院，签了好几个同意书告知书后，张春就被送去了普通病房。 为了让妈妈得到更好照顾，文文加钱换的单人病房，请了两位护工轮班，这一个礼拜观察期内，她会经常来看看，之后去疗养院，那里有监控摄像，就不必一趟趟跑了。 虽然医生给家属的建议是，由家人多多陪护，有利于帮助唤醒病人记忆等各方面的康复，可文文并不打算花那个精力。 首先，这么做的成功率很低，医生仅仅是建议，不然也不会回回有成功的病例就上新闻，那短短几分钟感人的新闻背后，是病人全家无数的心血和金钱，路人几句感慨，看不到被拖垮家庭的痛苦，文文不希望自己被拖垮，更不希望林西成被拖垮。 其次，文文不觉得她能唤醒妈妈什么，若是让妈妈做选择，妈妈最恨的人肯定还是她，而她对于妈妈也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既然如此，又何必相看两相厌。 到了病房，护工阿姨麻利地给病人做了清洁，换上新的病号服，文文和汪美丽再见到时，张春的头发梳过了，摆脱大部分仪器支持的人，看起来好多了。 床上的人醒着，眼神空洞，对外界没什么反应，进食像是本能，护工阿姨喂给她吃，她会咀嚼和吞咽，虽然吃得很慢很慢，但能进食就是好事。 文文试着和妈妈说了几句话，但张春毫无反应，偶尔发出几个声音，也不知道是痛苦的呻吟，还是对文文的回应。 离开医院，去新康里的公交车上，文文对汪美丽说：“去了疗养院后，那里会慢慢锻炼她站起来和行走，会指定康复计划。虽然额外要一些费用，但能活动对身体有好处，总是躺着肌肉会萎缩，得了褥疮也很麻烦。” 汪美丽心疼地抱了抱孩子，说：“好歹她还有钱能救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把她安顿好之后，你要好好对自己，把以后的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文文你晓得吧，阿姨那天跑进来，看到你们母女俩倒在地上，我以为、我以为你……” 汪美丽自己先掉眼泪了，文文轻轻伏在阿姨肩头，温柔地说：“阿姨，我会好好的，我会让林西成很幸福，一定会。” “他会的，他已经很开心了。”汪美丽泪中带笑，“他毕业后就赚很多钱，比同龄的小孩都厉害，他身上的压力肯定也很大很大，我经常会觉得，儿子离我越来越远了。但和你在一起以后，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儿子回来了。” 文文笑道：“我也觉得，现在和我回来第一次看到他不太一样。” 汪美丽擦掉眼泪，笑起来说：“不哭不哭，我干嘛要哭，大把的好日子在等我们。文文，你放心，阿姨不会觉得你妈妈是累赘，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文文坦率地说：“我也不希望妈妈成为累赘，能花钱的就花钱，我和林西成好好的，她才能好好的，我心里很明白。” 说着话，文文的手机响了，汪美丽让她看手机，怕是儿子找，但文文扫了一眼，是娇娇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别让汪阿姨看到。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道：“是广告短信。” 这会儿，唐娇和郭旭东已经通关了四座大型过山车，坐着吃甜筒压惊，他们买下了全部可以买的照片，虽然每个人都惊恐到模糊，但还能看得清是自己，每一张照片都很搞笑，很有收藏价值。 唐娇吃着甜筒说：“再叫我来一次，我就不想了，要死的感觉其实很不好。我今天晚上肯定会做梦的，要是踢你了，你别生气哦。” 郭旭东伸手擦去妻子嘴角的雪糕，满眼宠溺地说：“要不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 唐娇摇头：“你不在身边，我会睡不着的，我要是真的踢你，你就把我抱去沙发好了。” 郭旭东哪里舍得，说道：“晚上泡个澡，放轻松了就好，我在身边你不害怕就不会做梦，也不会踢我了。” 有过山车从头顶呼啸而过，尖锐的叫声刺激着耳膜，夫妻俩不禁同时抬头看。 虽然没说出口，可彼此心里竟然都默默地怀念了一下那几分钟里仿佛地球毁灭，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恐惧。 回东京的路上，已经晚了，没有直达新宿的列车，他们选择了大巴，可以免去换乘的麻烦，唐娇上车就睡着了，郭旭东撑了一会儿后，也睡着了。 到站被司机叫醒后，匆匆忙忙下车，回到繁华的城市里，有回到人间的真实感，打车返回酒店，俯瞰城市夜景舒舒服服地泡了澡，订餐送到房内，今晚哪儿都不去了，要好好休息，明日再出发。 这一边，林西成到爸妈家来，晚饭是外卖的寿司，汪美丽总还是惦念着儿子，刚好老公午饭是和阿福去吃的面条，她和文文就决定，晚上吃寿司，等林西成回来一起吃。 这会儿妈妈去打个蛋花汤，文文悄悄地给林西成看照片和小视频，她什么都没说，林西成却小声问她：“你想玩吗？” 文文也不掩饰：“想啊，我也不怕的。” 林西成咽了咽唾沫：“要不，我们先去迪士尼，从简单的开始多练几次。” 文文笑：“将来你可以在下面等我呀，你不要为了我强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也不要为了你就不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多好？” 林西成便也不逞强：“那我以后在下面等你，但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下次组团去玩的时候再去好不好？” 文文笑道：“那你不怕被娇娇笑吗？” 林西成摇头：“她反而不会笑的，心里其实很体贴别人，你看她都不发朋友圈，给她妈妈看到，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汪美丽想起娇娇了，在厨房喊：“文文，娇娇怎么样了，她发过朋友圈了吗？” 文文说：“她下午发了呀，和郭旭东拍了很多照片。” 汪美丽问：“她去玩那个吓人的东西了吗？” 文文打包票说：“郭旭东肯定不会让她玩的。” 林西成搂过文文的腰：“唐娇是不是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 文文毫不犹豫地说：“你舍得让阿姨们担心吗，就算回来了再说，她去也去过了，还怕什么？” 林西成微微皱起眉头：“你这个小叛徒，就这么向着她？” 文文别过脸说：“她可是将来要陪我坐过山车的人，你行吗？” 林西成瞪大眼睛，但爸爸突然在阳台上叫他，他凶了一下文文，赶紧过去了。 汪美丽端着蛋花汤出来，笑眯眯地说：“文文，快点拍个照片给娇娇看，我们也有的吃。” 第394章 甜蜜的小情侣们 林西成帮爸爸弄完东西，就一起洗了手回餐桌边，一家人用汤代酒，庆祝动迁搬家，开始新的生活。 “文文，娇娇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一。” 汪美丽说：“等她回来了，你们约一天过来，叫唐姚把小许也带过来，我们在家里好好吃一顿。” 林西成给自己的酱油碟里加了芥末，说道：“烧十个人的饭太累了，出去吃吧。” 汪美丽说：“你让妈妈露一手，我一直想在家里烧一顿大的，弄堂里别说厨房没地方，家里也没地方呀，现在有这个条件了，我还烧得动，你先让我练练手。” 林西成问：“练练手？” 妈妈说：“家里亲戚本来都要过来的，你外婆也想来看看，我让他们先别来，等玉芬搬上去了再来，好让他们住的自由一点。家里没客人来了，我手痒烧给谁吃呢，只能烧给你们吃。” 林国庆说：“虽然说两家关系好，但住到一个屋檐下，还是要磨合的，你们几个小孩过来热闹一下，大家就放得开了，就当是帮个忙。” 文文答应道：“我和娇娇约时间，有饭吃娇娇最开心了，我会跟娇娇说，郭旭东忙的时候，就让她过来吃晚饭，多来看看姚阿姨。” 汪美丽笑眯眯地给孩子夹了一大块鳗鱼卷，说道：“这就对了，还是我们文文最贴心。” 之后聊一些家里家外的事，跟儿子打听办签证的问题，汪美丽真打算去玩一趟，让儿子帮她留意一下旅行团。 林西成说跟团没意思，就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唐娇和郭旭东这样不急不缓地逛逛吃吃才有劲，说不如找个国定假期，全家一起去。 讨论这个事，说了一顿饭的时间，林西成和文文要赶回家去装衣柜，吃过饭就走了。 下楼后，文文想步行消化一下，林西成便把车留在这边，明天早上再过来拿。 两人手牵手往家走，从热闹的街道走去安静的地带，路上越来越清静，暖冬的夜风很温柔，轻轻划过面颊，格外惬意。 “礼拜六姚阿姨搬家，礼拜天有时间的话，你带我去看看外婆吧。”文文说，“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她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吗，知道是我吗？” 林西成说：“肯定知道，我妈会告诉她。” 文文说：“我该更早去探望外婆的。” 林西成说：“礼拜天就去，外婆看到你一定也很开心。” 文文高兴起来，晃着林西成的手，说今天医院里的光景，刚刚饭桌上她和汪阿姨都没提起，毕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吃饭的时候说未免太扫兴了。 林西成认真地听着，说他明天外出见客户，中午会路过那边医院，让文文明天就不必去，他过去看一眼就好。 “那我就去新康里帮忙，给阿姨们买饭吃。”文文说，“明天最后一天打包了，晚上你来新康里接我们。” 林西成忍不住挤兑唐娇：“她真是命好啊，什么都是现成的，亭子间里那些东西，应该她自己来弄。” 文文拿出手机，看看娇娇有没有新动向，朋友圈果然有更新，是小美人在窗前以夜色为背景拍下的倩影图，郭旭东真是很会拍照，技术还是其次，要紧的是耐心。 而配图的文字是晚安，文文看到娇娇在评论里回复许沁，说她的五脏六腑被过山车颠倒了位置，必须早点休息。 林西成得意起来，说：“你看，好玩归好玩，富士山那边气温挺低的吧，这么冷的天坐那么多趟过山车，她明天可别感冒。” 文文不由得也担心起来，之后一晚上看了好几次手机，但娇娇好像真的睡了。 唐姚是看到妹妹和许沁的对话，才知道她今天去坐过山车了，偏偏和文文那边一样的照片和视频她都发给许沁看了，就是没告诉哥哥。 许沁在宿舍楼下给唐姚打了半天电话，才把人哄高兴，唐姚说他很想念女朋友。 “圣诞节有考试吗？”唐姚问，“我想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没有考试，可双旦节你很忙。”许沁说，“今年春节早，过了元旦很多地区都要陆续停快递，你空起来，我也没考试，到时候我们再去看电影去逛街去玩，你没有压力我也没负担，这样多好。” 唐姚答应了：“我听你的，下个月我们都空了，天天能出去玩。对了，租房子的事，我打算过了年和爸妈提，林西成他月底就能拿到动迁款，我们家虽然在第一批签约里，但拿钱也要分批，我们算晚的，春节前才能拿到。这个事情我妈肯定要纠结一下，就别影响她过年的心情，过了年再和他们说。” 许沁认真地说：“唐姚，我和娇娇聊过后，想法是有些改变的。虽然是你的钱，但也是爸爸妈妈给的，让他们太难过的话，实在不好。这样好不好，过了年如果房价还往下走，你也考虑一下买房的事，到时候和大家一起商量。” 唐姚爽快地答应：“那就过了年再说，在那之前，我们不要烦恼这个事情，开学前你就跟我一起住林西成家，文文给你把床和被子都买好了，当然家具的钱我出，以后我们再搬去自己的家。” 许沁腼腆地笑了：“谁跟你自己的家……” 唐姚说：“沁沁，我想你了。” 许沁看了下左右没有人，隔着电话亲了一口，说：“等我考完试，来帮你干几天活再回家，我回来的时候，你到高铁站来接我好吗？” 唐姚说：“我来你家的高铁站接你都行。” 许沁笑道：“你都去我家了，就到高铁站吗？” “那……” “跟你开玩笑的，不许过来，会浪费钱的，见我爸妈的事，我觉得合适了一定安排。”许沁说，“我要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下个礼拜见。” 挂了电话，唐姚自觉地把办公室收拾了一下，许沁回去复习考试后，他又进入无人管制的状态，办公室里变得乱七八糟，他现在真是各方各面都离不开女朋友。 收拾着，不由得又惦记起妹妹，翻翻朋友圈，娇娇果然再没有动静，看到她对许沁说的五脏六腑颠倒了，担心得不行。 唐娇虽说是夸张的，但也没有随口瞎编，一口气通关四个大型过山车，没点底子真不行，而且天还冷，富士山下的温度比东京市区里低了很多。 好在回东京后就没再去别的地方，泡澡喝了姜茶，晚餐也是在房间里吃的，郭旭东倒是出去一趟，在药店买了助眠安神的药。 唐娇睡前吃了一颗，窝在老公怀里翻看白天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许是药物的作用，又或许是真心舍不得踢老公，唐娇没有做坐过山车的梦，没有再在梦里360度翻转，一觉到天亮，才25岁的她，一夜之间电量就满格了。 至于郭旭东，常年健身的体力甩唐娇一个银河系，醒来见唐娇盯着自己看，还没来得及清醒，软绵绵的嘴巴就亲上来，他伸手一搂，把人按进了被窝里。 “老公早安……” 娇滴滴的一声，郭旭东心都酥了，手脚齐上把人裹在怀里，老婆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能量，足够他汲取后去扛起整个地球。 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江之岛拍灌篮高手的照片，唐娇把她从前买的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球衣都带上了，但是从东京过去要转好几趟车，今天郭旭东订了包车全程随行，目的就是不让娇娇太累。 来的司机是日本人，靠翻译器和简单的英文沟通，郭旭东是故意的，并不是不想让同胞司机提供服务，只是这样可以不用顾虑和唐娇说什么，反正语言不通，也不用照顾和司机聊天。 相反若是带爸爸妈妈们来，他一定会请同胞司机来，长辈们会很喜欢和司机聊天，听他们讲当地的风土人情。 不过，樱木的车站还是那个车站，但游客实在太多，加上本身是个轨道闸口，时不时有当地的车要过去，想拍一张完美的照片，真是费尽心思。 好在，江之岛的海太美了，作为沿海城市长大的孩子，事实上唐娇从小到大几乎没看过大海，上海周边的海水由于江水和海水混合，她记忆里的海水，都是土灰色土黄色，还是第一次看到湛蓝湛蓝的大海。 面朝大海发呆的功夫，就和郭旭东说好了，下一次旅行要去海岛，她要去做美人鱼。 不过唐姚在看到妹妹发朋友圈后，立刻打来了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冒，有没有头晕恶心，关心归关心，并没有责怪她跑去坐过山车。 “我没事呀。”反而是唐娇莫名其妙，“你听谁说我不舒服了？” “你不是跟沁沁说，五脏六腑都颠倒了吗？”唐姚说，“要是不舒服了，别逞强，休息休息，以后再去好了。” 唐娇笑道：“我是夸张的，你别大惊小怪。” 哥哥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给许沁发那么多照片，都不给我发一张。” 唐娇冲郭旭东摇手表示没事，哈哈大笑：“知道啦，下次我发在群里好不好，你到底是在吃谁的醋，郭旭东的？还是沁沁和文文的？” 第395章 他们是一届里的 唐姚没好气地说：“是担心你，你是我亲妹妹，我用得着吃别人的醋？挂了挂了，我还要做事，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了，郭旭东问了几句确认没事，就牵着老婆的手去和包车司机汇合。 江之岛除了海，大部分都是网红景点，灌篮高手是郭旭东和唐娇都喜欢的作品，唐娇都带上球衣来了，那么来拍个照给情怀留个纪念，也算是值得的。 “不然这一带，除了看海，我觉得景点没什么值得逛。”郭旭东说，“他们很会做宣传，各种文化多次元结合在一起的营销，在海边发呆挺好，或是住在附近的酒店旅馆享受一下海阔天空的安宁，不然看山看水，还是我们中国的美，以后我们多到国内转转。” 唐娇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她现在觉得跟着老公去哪里都行，但回去后她要好好上班赚钱，下次她来请郭旭东去玩。 和司机汇合，唐娇很兴奋地给人家看了他们拍的照片，才忽然发现，夫妻俩是穿着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球衣拍的合照，两个人就应该把樱木换成晴子还是流川枫换成晴子争论了半路，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个在一起也行。 回程途中去了横滨，中国人在中华街吃很不地道的中国菜，再去未来港转了转，最后坐快艇到横滨站和包车司机汇合。 唐娇在横滨的商场开始了第一波购物，还让郭旭东帮她拍了一张，双臂挂满购物袋的照片，放在朋友圈里的配文是：人民币不可承受之重。 新康里这边，姚玉芬最后在收拾女儿的亭子间，翻出来好些孩子们小时候的照片，她也想不通，一度以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怎么突然就变成大美人了。 文文下楼接了外卖的奶茶，和汪阿姨姚阿姨在亭子间里歇会儿喝口茶，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娇娇的照片，两个老阿姨实在不懂，干嘛要站在车站前拍照片。 “这是一个动画片里的经典场景。”文文解释道，“打篮球的动画片。” 汪美丽想起来了：“哦，那个红头发的，林西成以前可喜欢看了，还买了碟片，你们几个小家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文文点头：“就是那个，郭旭东也喜欢。” 姚玉芬吸了珍珠奶茶，若有所思地慢慢咀嚼咽下后，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小郭年纪也不大，和他们是一届里的。” 汪美丽和文文悄悄地对了一下眼，都努力忍着笑容，丈母娘现在是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没错，郭旭东不是三十八三十九，是才二十八二十九的大小伙子。 姚玉芬自顾自念叨着：“买这么多东西，这小姑娘手里有点钱就藏不住的，等她回来我要跟她说说，让她把钱存到我这里来。” 汪美丽嗔道：“你又多管闲事，小夫妻的事情，我们少插手。” 姚玉芬也知道，只是忍不住嘴上要啰嗦，答应道：“我就跟你说说，怎么好真的叫她把钱给我，叫亲家知道，人家要有想法的。” 然而唐娇这边，自己的东西没买几样，都是给妈妈们的护肤品，给爸爸们和哥哥买了鞋，还给文文和沁沁带了礼物，回到酒店理一理，她自己就买了两瓶精华。 今晚郭旭东订了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厅，日本人意外的把法餐做得很好吃，在酒店稍作休息后，唐娇洗了澡重新化妆吹头发，换上漂亮的裙子，跟着郭旭东出发了。 第396章 一定会把你治好 为了不让文文和林西成想起袁又晴，唐娇没有说今晚吃什么，也没有拍食物，傍晚之后朋友圈里就没动静了。 姚玉芬还以为自己在评论里让女儿别乱花钱，惹她生气了，可新郎新娘却是在高级优雅的餐厅里，欢喜自在地品尝一道又一道美食。 郭旭东猜到了老婆为什么不拍照，出来几天放开后，娇娇已经不会担心到处拍照会惹人笑话，而他当然记得法餐厅的相遇，这个惊艳了他沉闷的世界的姑娘，当时勾起了他更多的好奇。 “那时候，你们知道林西成和袁又晴在一起吗？”唐娇好奇地问，“你和别人聊过这件事吗？” 郭旭东道：“听别人提过，我没开口。” 唐娇问：“那你看好他们吗？” 郭旭东笑：“和我没关系的事，我去思考这个干什么？” “那倒也是……”唐娇点头，“你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但说实话，我心里并不看好，两个世界相差太悬殊，不是我和你这种级别的，用一然姐姐的话来说，我和你的结合并没有跨越阶层，但林西成和袁又晴，知道我看来完全在不同的世界。” 郭旭东说：“毕竟十几年后，你可能比现在的我更好，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但林西成和袁又晴，就不好说了，林西成所有的成就，很可能都会被看做是岳父家的厚待。” 唐娇好奇地问：“那周教授呢，我们银河比袁氏集团厉害多了。” 郭旭东说：“那不太一样，各方各面都不同，性格脾气也差得很远，简单来说，林西成努力工作是为了赚钱，至少眼下是这样，但周教授是为了造福人类改变世界，钱和地位在他眼里都是浮云，甚至是女人。” 唐娇听得很带劲，兴奋地问：“那你呢，为了什么而努力工作？” 郭旭东说：“过去的话很简单，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事那事的舍我其谁，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也不会搞砸了打自己的脸，享受每件事成功后的满足感优越感。说实话，真的早十年遇见我，你应该很讨厌我那种人，这两年脾气性格才沉稳下来，至少不那么讨人厌了。” 唐娇很新鲜，问道：“那你输给白纪川，怎么还和他成为朋友了？” 郭旭东笑道：“没有比对手更了解自己的人，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心里都明白，比起做敌人更适合做朋友。” 唐娇很佩服他们这样的友情，真正因为欣赏对方的能力人品才成为朋友，明面上看着是大利益往来，实则无关任何利益，最纯粹的友情。 郭旭东继续道：“但以后，目标就很明确也很单一了。” 唐娇已经笑成了花儿，果然听到甜蜜的告白，老公说从此以后的奋斗和努力，只为了和她幸福地度过一辈子，保持优渥的生活水平，让她一生无忧。 “我也会努力工作，多赚钱。”唐娇骄傲地说，“哪天你累了不想上班了，我养你。” 此时手机微微震动，是文文发来的消息，这几天除非自己发消息去，不然文文是不会来打扰的，唐娇几句话一问，就晓得她是替妈妈来问。 “我妈以为她叫我不要乱花钱，把我惹毛不发朋友圈了。”唐娇说，“现在的人真是，看不到消息就急，以前没手机没微信的时候，我出去疯一天我妈也不会担心我。” 郭旭东说：“当然也担心的，只是没有输出口，等你平安回家妈妈放心了，也没必要再大呼小叫。” “这样吗？” “我爸这么跟我说的，我二十几岁经常出差那阵子，他希望我别让妈妈担心，我说了和你一样的话，他说从前当然也担心，都是闷在心里而已。” 唐娇觉得有道理，便挑选了几张白天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再给妈妈单独留言说，和她女婿在吃晚饭，让她放心。 新康里这边，姚玉芬总算松了口气，毕竟是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就算有可靠的女婿在一边，她会担心也很正常，汪美丽都没笑话她，还主动让文文帮忙找一找唐娇。 现在女儿有消息了，林西成刚好也到了，今晚汪美丽先拿走了姚玉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其余家当，明天上午搬家公司来拉。 上车前，汪美丽小声对姚玉芬说：“在这里最后一夜，你们楼下也搬掉了，你们放开点。” 姚玉芬羞得面红耳赤，打了汪美丽一下：“小孩子在，你瞎说什么，快走快走。” 她招呼林西成慢些开车，便目送母子几人远去，唐志明赶来要送送，车子已经开远了。 如今弄堂里走了三分之一的人，冷清了很多很多，他们小路里的灯也只零星亮了几个窗户，唐志明拿手机电筒照着路，牵着老婆的手往里走。 电筒所及之处，能看到小路里的水门汀都被人走得磨出光泽，聪聪妈生炉子的地方，被炉子坐出了一个圆形的坑，他们搬走的时候，好像把炉子也带走了，说是要留个纪念。 “一年一年变化太大了，老公，你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会不会有外孙了？”姚玉芬笑道，“要是真的有外孙了，你就退下来吧，在家帮我带带小孩。” 唐志明看了眼妻子，温和地说：“从我妈到我，再到两个小的，以后又要忙小小的，玉芬，这辈子你也该为自己想想。” 姚玉芬笑道：“我会想的，我会和美丽去旅游去玩，你放心，但我就是喜欢忙家里的事，你和两个小东西能吃热饭热菜我就很满足很开心。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在家里，变成黄脸婆啦？” 唐志明忙道：“谁说的，看我们儿子女儿的卖相就知道，娇娇结婚那天，谁不夸你好看？” “轻一点，快回去吧……”姚玉芬害羞了，催着丈夫上楼去。 这一边，林西成安全护送妈妈带回姚阿姨的小金库后，就下楼来开车带文文走了。 时间刚刚好，在家附近的电影院买了炸鸡块、爆米花和汽水，赶上电影开场。 电影非常精彩，出场后两人一路聊剧情回家，文文到家洗澡的时候，还在思考故事的深意。 洗完澡出来，林西成已经把地暖开了，她便靠在落地玻璃前看外面的光景。 由于这房子只是十几楼的小高层，视野并不如唐娇家开阔，还没爸爸妈妈的房子楼层高，但底下一片葱郁的绿化，周遭没有商业街，很幽静很安宁。 “怎么坐在地上？”林西成擦着头发出来，手里拿了吹风机，要帮文文吹头发。 “地上暖呀，我早晨拖过的，很干净。”文文拍了拍地上说，“你也来坐。” 林西成在边上找到了插座，打开吹风机开始为文文吹头发，噪音里听见她在说话，还抬手比划着，便关了电源问：“说什么？” “我不想你以后总是在书房里办公，我们买一张巨大的长桌摆在这里，把沙发电视机放在二楼的起居室，这里就摆一张餐桌，一半可以用来办公做事，一半用来吃饭。”文文回过头看着林西成，说，“不然以后你在书房、我在琴房，楼上楼下谁都看不见谁了。” 林西成和文文并肩坐一起，抬头看挑高的屋顶，虽说一楼客厅并不是很大，毕竟不是大平层，但胜在楼梯这一块屋顶挑高了半层，加上整面的落地窗，视野上就很开阔，如果放一张文文说的巨型长桌，也不会很压抑很局促。 “那以后三角钢琴放哪里？” “都说了不买三角钢琴。” “马林巴琴呢？” “谁要买马林巴琴了，你吗，你要学吗？” 林西成托着脸颊说：“要不，我们打通一个房间。” 文文不懂：“可以吗，不能随意改造的吧。” 林西成起身去敲了敲墙，虽然什么也不懂，但说：“我们是顶层，如果不是承重墙，应该没问题吧，打掉了再加一根梁呢。” 文文无奈地笑着：“你就非要在一楼摆个琴。” 林西成说：“万一你的手指头无法恢复了，你可以学马林巴琴。” 文文生气了：“你就是嫌弃我拉小提琴是吧。” 林西成笑道：“马林巴琴多好听，你有钢琴基础，学起来更快。” 文文的眼神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声：“那我更希望自己可以继续弹钢琴，我学了二十年……” 林西成不敢再玩笑，正经地说：“所以，总有一天要给你买三角钢琴放在这里，你看这个层高，这个楼梯，都是为三角钢琴而生的。” 文文哭笑不得：“不理你了，都不晓得在说什么。” 林西成道：“原木的大长桌很贵很贵，没个十几二十万拿不下来，将来怎么处理呢？不如把现在的电钢琴放在二楼起居室，再放一张书桌，你可以戴着耳机练钢琴，我可以在你身边看数据，就算有客人来，也不会随便往上跑，那里是完全属于我们的空间。” 文文觉得这样也行，她所求的，无非是能和林西成多待在一起，不愿像合租室友那样，以后各管各的，连人影都看不见。 林西成捧过文文的石膏手摸了摸，说：“礼拜天去看过外婆后，我们就去白总太太说的康复中心看看，咨询沟通一下又不花钱。文文，我一定一定，会把你治好。” 第397章 我走不动了 虽然还不知道，拆石膏后面对不再灵活的手，会伤感到何种地步，会不会导致抑郁症复发，可文文明白，林西成会一直在身边，有他在的世界，就会有光亮。 “好了，吹头发早点睡，明天忙完，晚上我们再去看电影。”林西成凑过来，温柔地亲了文文一口，把她转过去，重新打开吹风机，暖暖的热风，暖暖的地板，头发干爽蓬松了，文文也快融化了。 “在这里不行，要感冒的……”林西成拔掉电源插头，就被软绵绵的小美人缠上了，他满眼宠溺地笑着，“回房间去，底板多硬？” “可是我走不动了。”文文眸光迷离，都怪吹风机不好，都怪地暖不好。 林西成亲了亲她，轻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抱你上去，万一两个人都摔下来怎么办？” 文文窝在他怀里呢喃：“我很轻很轻……” 面对撒娇的人，林西成没有半点原则，好在文文真是很轻很轻，抱着上楼梯也没有多艰难，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把运动健身列入日常要做的事里，就从今晚好好出一身汗开始。 这一晚，文文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从主动变成哭着笑着的哀求，再后来就去了云端，大概在软乎乎的云朵里睡着了。 睁眼醒来，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霸道地透进来，这亮度至少七八点了，她摸到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快十点。 “很晚了……”她推醒林西成，“要去爸爸妈妈家了，再晚点搬家公司的车要到了。” 林西成迷迷糊糊醒来，还有些懵懵的，但想起昨夜的浪漫，他们搬来后的第一次缠.绵，忍不住就笑了，搂过文文裹上被子，爱不释手地亲了又亲。 “你碰到我手了。”文文挣扎着。 “要不要紧？”林西成瞬间跳开，紧张地问，“真的压到了？” 文文笑得和窗外阳光一样灿烂，狡黠地跳下床跑开了，从卫生间传来笑声：“你快起来，搬家公司的车要到了。” 林西成又倒下，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而后一个鲤鱼打挺离了床，跑去卫生间和正刷牙的人捣蛋。 这一边，唐娇也惦记着爸妈搬家的事，新康里毕竟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弄堂的每一块砖都记录着她和哥哥的成长，过了今天，那里就再也不属于她们了。 新的生活，固然会越来越好，但一时的留恋和不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早上郭旭东带她去了明治神宫，出来后沿着表参道满街的奢侈品店逛，本想买件大衣的唐娇，没有任何心思，让她惊喜的是，发现家里还没断网，她可以从监控镜头里看到爸妈搬家的光景。 郭旭东便找了家咖啡店，带着老婆去休息，陪她一起看搬家直播。 由于家具什么、电视机冰箱都不要了，所以和林西成家一样，就是大包小包各种东西，很快就能搬完，主要是今天搬家的人太多，弄堂里就一条大路可以通车，他们排队排到这会儿。 汪阿姨来帮忙的，她和妈妈先跟着卡车走了，留下爸爸在家，等回收的人来把家具家电拿走。 监控镜头里，爸爸一个人坐在阁楼楼梯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娇娇看得出来，爸爸好像落泪了。 郭旭东也看出来岳父的伤感，搂过娇娇，温柔地说：“爸爸会不会是想起爷爷奶奶了。” 唐娇红着眼睛点头：“没能让奶奶住上大房子，奶奶那么早就走了，他一直都很不甘心。” 郭旭东说：“那我们就好好工作，赚钱给爸妈过好日子，我们不要有遗憾。” 唐娇问：“我可以给爸爸打个电话吗？” 话音才落，监控里出现了哥哥的身影，但很快，他的脸就被爸爸的身体挡住。 不知道父子俩在楼梯上说了什么，竟然互相拥抱，终于看到哥哥的脸，他一口大白牙笑着说话，还拍了拍爸爸的背。 唐娇带着泪花的眼睛，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家哥哥，真是很可靠。 而后父子俩进门去，离开了监控的范围，视频忽然中断，应该是家里断网了。 却是此刻，哥哥发来了视频通话，一张脸占满了镜头，很轻声地问：“娇，你现在方便吗？” 唐娇点头：“戴耳机了。” 镜头拉远，是他和爸爸勾肩搭背，爸爸开朗地说着：“娇娇，再给你看看家里，要的东西都搬走了，家里是不是变得很大了？” 唐娇含泪说：“还没你女婿家卫生间大……” 镜头那边两位男士好挫败，可他们自己宠的女儿和妹妹，能有什么办法。 “爸爸，我爱你，唐姚，我今天也有一点点爱你。”唐娇冲着镜头笑起来，往后退，拉着老公也入镜，“爸爸，我很开心，你女婿把我照顾得很好很好，别担心我。” 第398章 送个孩子吗？ 唐姚说和林西成他们约好了，等妹妹回国，他们几个小伙伴来弄堂拍些照片留念，上次就唐娇和文文自己拍了，林西成和唐姚都没出镜。 “还有郭旭东呢。”唐娇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老公。 “有有有……”唐姚无奈地摇头，叮嘱妹妹不要乱花钱，要她玩得开心些，就把视频挂了。 家里的事有哥哥在，爸妈身边有哥哥在，唐娇总算安心了，郭旭东便问要不要接着去逛街买大衣，可是她肚子饿了。 弄堂里，将不要的家具家电都处理好，唐姚打车带爸爸去新家，在路上就看到妹妹发的朋友圈，他们去吃鳗鱼饭了，还说吃完饭，要代表祖国人民去公园探望大熊猫。 唐志明说：“他们这么玩，一个礼拜也去不了几个地方，我看人家跟旅游团，一天就要去很多地方。” 唐姚说：“度蜜月嘛，这样刚刚好，郭旭东也是考虑娇娇的体力，她没怎么出去玩过，一下子太累了吃不消。” 唐志明对女婿是很满意，年纪大点果然有年纪大的好处。 到这边家里，手脚麻利的阿姨们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小房间里床铺也铺好了，午饭是叫的外卖，也有父子俩的份，唐姚风残云卷地把一份超大碗牛肉盖饭吃了，就把他的东西和爸妈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装车，一趟趟运去林西成家。 原本是要让搬家公司弄过去的，可是两个阿姨觉得他们开价太坑了，就一股脑全搬到这里来，让两个儿子跑几趟也就搞定了。 “娇娇的东西，她回来了到这边来拿。”文文对阿姨们说，“我们说好了，下个礼拜五晚上一起过来吃饭。” 姚玉芬说：“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拿东西？” 文文说：“大概礼拜三晚上，礼拜二平安夜是郭旭东生日。” 汪美丽冲玉芬笑道：“女婿生日，红包准备一个吗，三十九的话应该当四十岁来过，你跟亲家母商量商量，怎么给小孩过生日。” 姚玉芬一本正经地说：“是要准备个红包的，大生日，还好文文提醒我们了，我就记得年底年底，不知道具体哪一天。” 等东西搬得差不多，文文便跟着唐姚和林西成一起去家里，避开长辈们，唐姚说：“所以她急着结婚，是把自己当礼物送给郭旭东了？” 林西成笑道：“她不是跟你和姚阿姨都说了的，要让郭旭东在四十岁之前脱单。” 唐姚脱口而出：“那明年呢，送个孩子吗？” 车里静了几秒钟，三个人散发出一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气氛，好在转个弯就到家了，这个话题按下不提。 楼下的两个房间让给了唐姚和许沁，目前只有床和一个小矮柜，但文文已经给许沁换上了漂亮的窗帘和床品，买了折叠衣柜，等她来了后搭起来就能用。 唐姚的房间就比较简单粗暴，堆满了他和爸妈的包裹，他有一张床睡就行。 下午没事了，唐姚要回快递站，林西成和文文便去了趟医院看妈妈，再去建材市场，买好了楼上楼下卫生间的新洁具，预约了下周末来安装，晚上拒绝了妈妈叫他们去吃饭，抓紧时间去看电影了。 两个月来，姚玉芬忙女儿结婚、忙搬家，要不是美丽这边让他们住，还要借房子要打扫，想想都吓人。 现在能笃笃定定坐下来吃个晚饭，能有个干净宽敞的房间睡觉，之后装修房子也不必来回奔波，她从心里感激美丽。 今晚阿姨们也喝酒，姚玉芬喝了两小杯白的，不胜酒力的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好在老公还清醒，哄着送她去睡觉。 伺候好了老婆，唐志明来厨房帮忙洗碗，看林国庆还不太熟练地把碗筷码进洗碗机里，担心地问：“摆得这么密，洗得干净吗？” 林国庆说：“我一开始也觉得洗不干净，待会儿拿出来你就知道了，你们家厨房就照这里装修，也给玉芬买一台。” 说着话，水开了，他们泡了一壶普洱坐下醒醒酒，汪美丽在卧室里打完电话出来，轻声问：“玉芬睡着啦？” 唐志明笑道：“她喝不来白的，今天是开心。” 汪美丽说：“这两个月她是太累了，你们接下来就好好休息，过了春节开始忙装修，更加要累的。” “美丽、国庆，谢谢你们啊。”唐志明说，“我们弄好了就会尽快搬上去的，不能老是在这里打扰你们。” 汪美丽喝了一口茶醒酒，笑道：“我帮你们算好了，起码住到五六月份，急什么呢，这次装修就彻彻底底弄好，角角落落的东西都买好一点的，能用得时间长，不要将来这里修修那里补补，也要花钱，何况再装修一次，我们都弄不动了。” 此时林西成给妈妈发来消息，问他们睡了没，不多久文文便上来，送了一大袋水果。 “我们刚刚看电影去的，晚饭已经吃过了。”文文站在门口没进来，笑着说，“明天我和林西成去看外婆，买水果就顺便给你们送一点。还有钥匙，这两把先给姚阿姨和叔叔，我们过来你们总是在家的，不用钥匙了。” 唐志明起身到门口来感谢文文，文文请叔叔阿姨们早些休息，就先走了，之后大人们坐着聊了会儿张春的事，时间差不多，便各自回房睡了。 这套房子两间卧室之间隔着客厅，林西成当初看中的就是两边的私密性，想着爸妈搬来住，可以彼此都自由些，没想到没和爸妈住上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他和文文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文文到家洗完澡，就开始装饰果篮，她住院时唐娇和郭旭东送来的果篮她给带回来还搬过来了，原本是打算放在玄关置放杂物的，刚刚看水果店里果篮那么贵水果还不怎么新鲜，就打算回来自己扎。 林西成看到时，文文已经像模像样地摆了一篮子，但保鲜膜太窄，用来塑封绕两层就很丑，可不包装的话，看起来又很不正式。 “我外婆和舅舅又不是不认识你，搞这些麻烦吗？”林西成笑道，“装塑料袋里拎过去就行了，你也太会过日子。” 文文败下阵来，果然水果店有他赚钱的门道，这点钱不是自己想省就能省下来的。 “要是你觉得不好看，明天早上我们再去拎一个。”林西成在边上打开电脑，看一眼下周的财经预测，一面说道，“我舅妈喜欢吃甜的，我们再买一盒蛋糕去。” 文文摆弄着篮子，说道：“我和阿姨从小就认识就很亲密，现在变成一家人也很自然，少了很多仪式感。我知道你肯定会笑我，但我就是很羡慕娇娇，我也想像她那样，带着郭旭东来新康里，又跟着郭旭东去他爸妈家。所以明天去看外婆，我就当做是跟你上门去了，我很想表现得好一些。” 林西成抬起头看她，其实不难理解，文文一直想要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这些别的情侣走向婚姻都会有的一步，在他们之间的确是省了。 林西成便道：“明天再去买个漂亮的果篮，这些我们自己留着吃，还有蛋糕，我知道我舅妈喜欢吃什么牌子的。” 文文高兴了，拿了只大苹果要去洗：“你忙吧，我给你削好送过来。” 林西成皱眉头：“你一只手怎么弄？” 他起身跟来厨房，发现了文文的新玩具，是姚阿姨理出来给她的，唐娇从前稀奇古怪的东西买了很多很多，这个削苹果器就是其中之一。 文文一只手就能操作，但之后要清洗刀头，清理底座，比用刀削皮麻烦多了，所以很鸡肋，姚阿姨他们没用几次就束之高阁。 “娇娇光减肥腰带就翻出来两个，体重秤有三个，机械的电子的，我拿了一个电子的来。”文文说，“她的亭子间跟百宝箱一样，床底下很新的瑜伽垫有两根，阿姨也给了我一根。” 林西成直摇头：“所以她从来存不起钱，要说月薪也不算低了，又没负债，也不用交房租开伙，她有本事全花光，我很佩服她。对了，郭旭东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她了吗？” 文文摇头：“他们各自独立，家里花销郭旭东来，唐娇自己的钱自己用。” 林西成笑道：“还好没给她，不是看不起娇娇，我知道她很好很好，但每个人都有长处短处，唐娇不是理财这一挂的。” 此刻，唐娇正在酒店里整理战利品，他们下午在上野公园探望了大熊猫后，就去银座买东西，买到忘了吃饭，买到商场都关门，自然这边商场本就关门很早，他们只是错过了晚饭时间。 这会儿郭旭东出去买吃的了，唐娇在房间里铺开箱子整理东西，他们来的时候，用两只28寸的箱子套着两只24寸的来的，再加上一只20寸的随身箱，但眼下，五只箱子都摆满了，还有一大堆东西没塞进去。 郭旭东回来时，唐娇正蹲在一口箱子边纠结，要不要把送给两位爸爸和哥哥的鞋子的鞋盒给扔了，太占地方了。 “你吃东西吧，饿了吧。”郭旭东说，“我来理，毕竟出差十多年，我很厉害的。” 第399章 买买买大王 唐娇积极要给老公打下手，不惦记吃东西，乖巧地蹲在一边，随时听郭旭东调遣。 来时为了图方便，选了大箱子套小箱子，早知道要买这么多东西，该直接拖四口大箱子来。 他们行李额度很多，还能再加两口大箱子，把这些东西都运回去完全没问题，唐娇就是觉得没必要再买箱子，太浪费了。 “把这么多东西拎回来，你不重吗？” “比我在健身房举铁轻多了。” 唐娇抱着膝盖，后悔地说：“我买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拦着我，都是些奇奇怪怪的。” 郭旭东笑道：“不就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才有意思吗，别看你买这么多，回去一分又会觉得自己买得很少，这是我妈的经验之谈。” 唐娇好奇地问：“妈妈也喜欢买东西吗？” 郭旭东说：“出去玩就会买很多，以后你和爸妈会陆陆续续收到他们从各地带回来的，我们冰箱里冻的两包松仁，是他们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估计已经hao掉了。上次从新疆带回来这么大的葡.萄干，给我没几天就要回去了，说她不够分，那个倒是很好吃，拿来做能量棒再好不过。” 唐娇说：“松仁要是没hao掉，拿给我妈去烧菜好吗？” “当然可以。”郭旭东说着话，已经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开，“不过蛮久了，要是不太新鲜还是不要吃，这种东西容易生黄曲霉。” 唐娇确认了一下明天和后天回去穿的衣服，其他穿过的和没穿过的就打包了。 她带了够十天不重样的衣服来，事实证明也不算多，基本都穿到了，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气氛下，穿不一样的衣服，拍出来的照片也好看。 “还好没有带婚纱。”唐娇嘀咕着，“不然她自己要占一个箱子。” 郭旭东指着一对护肤品：“都是你的吗？” 唐娇扒拉了一下，分开两堆，比较多的那一堆，就是她自己的，已经明白郭旭东的意思，自己的东西还是拆了吧，像她买的抗糖丸，里头小小一袋，盒子占老大一盒。 郭旭东把唐娇的衣服，一件件都卷了起来，像砖头似的码在箱子里，这样更大可能地压缩了面料，比普通折叠能多出至少一半的空间。唐娇的衣服原本打了整整一个24寸箱子，还霸占了郭旭东那边的空间，现在除了睡衣、和明后天的两套衣服，郭旭东全给她塞进了28寸的一半，衣服之间的空隙里，把唐娇的护肤品都塞进去，不占地方还能防震。 三双大鞋子的鞋盒都保留了下来，郭旭东把一些唐娇自己的小体积的防晒霜、眼影、唇膏之类的，每个鞋盒里都塞了一些。 她帮朋友买的东西则归拢在一个袋子里，放在衣服那口箱子的另一边，底下垫了一层郭旭东的衣服，这样合起来后，那些瓶瓶罐罐夹在衣服之间，能很好的防震。 这口箱子扣上立起来，唐娇拎都拎不动，比从前公司茶水间的一桶饮用水还重，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剩下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零食和保健品，不重但非常占体积，唐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碗面，肯定是洗澡时耳朵进的水没倒出来。 “带去办公室慢慢吃好了，你忙的时候，不是午饭也没时间吃，还可以和同事分享一下。”郭旭东不觉得什么，兀自在鞋盒和鞋盒之间塞了几碗泡面进去。 之前无意间路过卡乐比实体店，买了两袋巨大的，能有唐娇半个身子那么大的薯片，它们往箱子里一躺，别的东西都别想进去了。 三双鞋加各种大体积的零食，又占了一口28寸的箱子，但是分量要轻很多，唐娇还能拎得起来。 剩下就是买的包和衣服，还有唐娇和郭旭东自己的鞋，里头最贵的是郭旭东的皮鞋，他打算穿着回去，不然很可能会被税。 当然这是很不好的行为，可他们的免税额度早就远远地超过了，光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就已经过万，一旦被查，唐娇恐怕要泪洒海关了。 这也是唐娇最纠结最后悔的事，她一直天真地以为额度单位是美元，今晚才刚知道，竟然是人民币。 好在她今天没买几万块的大衣，买的包包也是小众牌子，只有两千多块，目前为止，没给自己买奢侈品，是唐娇觉得她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他们自己带来的鞋子，就占了半口箱子，再把新买的衣服放进去，还有一大盒面包超人的玩具，唐娇说打算送给表哥家的宝宝，就这么又满了一口箱子。 “好了。”郭旭东瘫坐在地毯上，也是累得很，但成果令人满意，现在还空着大半只24寸和一只随身箱，剩下的衣服鞋子放放，还能买不少东西。 可是唐娇又拎着两只硕.大的盒子来，她都忘了，买了两顶帽子，不能挤.压的那种，一定要放在帽盒里，24寸的放不下，28寸的还能勉强一下。 郭旭东说：“拿在手上吧。” 唐娇紧张地问：“万一被税了怎么办？” 郭旭东说：“那就戴回去？” 唐娇弱弱地说：“可我想要这个盒子。” 郭旭东倒在地上，这意味着刚装好的箱子，要重新再来一遍：“救命……” “老公，帮帮我。” “那要亲一口才有力气。” 唐娇赶紧放下帽盒，爬过来捧着郭旭东的脸猛亲了几口，嗲嗲地撒娇着：“老公，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看着心爱的人，又委屈又后悔，急得要哭却无比可爱的样子，郭旭东哭笑不得，爱不释手地把老婆亲了几口，说道：“那我们讲好了，万一、万一被税了，那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不许哭不许说后悔，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幸福很幸福，可原本我有钱，我也没这么幸福过。” 唐娇说：“万一被税了，我每个月用工资慢慢还给你好吗？” 郭旭东点头：“这可以，但不要不开心，这是我们该有的责任。” 唐娇小声咕哝：“那我可以把税平摊到他们头上吗？” 郭旭东大笑，揉了揉妻子的脸颊：“你的友情就值这点钱吗，你看你，要是惦记这些事，明天一天怎么玩，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要去租衣服拍照，要去吃正宗的寿喜烧，你说还要再吃一顿寿司。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帮你打包了，你自己弄。” “老公帮我……”唐娇软绵绵地央求郭旭东，“我自己弄不来。” 这一边，林西成终于写完了自己对于明年世界财经走向的分析预测，上传到各大平台。 文文很认真地拜读了，结合最近新闻热点中发生的一些事，虽然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但不难看出，他们ceo之前的投资决策，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要不要我帮你翻译成英文？”文文抬头问，“就是一些专业名词，我可能要查一查，而且我的手不方便，可能会很慢。” 林西成很高兴：“当然可以，然后把我们两个的名字都写上去。” 文文说：“名字无所谓，这都是你自己的研究，正因为我不太懂，才觉得深入浅出，是普通人也能看懂的文章，特别好。” 林西成心里有些骄傲，他本以为文文会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得到心爱的人认可，他已经能给自己打满分了。 “对了，今晚唐娇不找你聊天？” “她在和郭总监理东西呢。” 林西成算了算，问：“不是后天才回来？” 文文说：“好像东西太多了，怕明天理不过来。” 林西成摇头：“我看是想多腾些地方，明天能继续买吧。” 文文嗔道：“别总欺负娇娇，人家又不花你的钱。” 刚好，唐娇发来了照片，经过郭旭东的努力，目前所有东西都进箱子了，最后把换下的衣服再塞进去，就能回家了。 看到娇娇坐在一堆箱子中间伸手比耶，文文想象不出要买多少东西才能把这么多箱子填满，她所有家当加起来，大概都塞不满。 第400章 文文的康复希望 那天夜里，裴雅同学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她原本的物欲是被妈妈压制的，小时候也曾经穿花裙子小皮鞋，是新康里的公主，不然唐姚少年怎么会想当她的骑士呢。 长大成年后，为了减轻被妈妈压制物欲的痛苦，她就把一切看成了理所当然，习惯了素面朝天，对穿着打扮没了欲望也没了审美。 当然没必要为了变成娇娇那样的女孩子，每天强迫自己顶着化妆品，只要干净整齐，女孩子都是很漂亮的。 但她不能不懂，不能失去了审美，不能没有任何欲望。 不爱化妆，但可以用好的护肤品来保养皮肤，知道那些化妆品的使用方法；不爱穿着打扮，也该有几条能镇住场子的衣裙，好随时应付一些隆重的应酬。 万一将来林西成真的成了金融界大佬，出席什么酒会发布会，或是去敲个钟什么的，她肯定不能清汤挂面地站在他身边。 手指若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演奏还能达到从前的水平，文文已经决定把工作往钢琴往音乐这方面发展，不辜负自己二十年的辛苦，那么反过来也一样，她希望林西成能站在漂亮的自己的身边。 “想什么呢，发好久呆了，有不明白的专业名词吗？”林西成洗漱归来，他刚刚离开时，文文就是这个姿势，见这会儿还发呆，少不得要关心，“要是翻译太累，就别弄了，我以后努力些，直接用英文写。” 文文躺下，捂好被子望着林西成，在他凑近自己要亲一口时，说：“明天看过外婆，去过康复中心，买一棵圣诞树回来好吗？” 林西成很有兴致，说：“我们家客厅那么大那么高，可以买一棵大的，你想象一下，三角钢琴边上摆一棵圣诞树……” 文文用被子捂住脑袋，翻过身去，林西成竟然从背后钻过来，痒得她蜷缩起来，这一闹，又是到大半夜。 周日早上，文文努力用左手给自己稍稍化了点妆，抹上提气色的口红，很精神地跟着林西成来到他舅舅家。 林西成只说来看看外婆和舅舅舅妈，没说要带女朋友，结果文文出现，把外婆高兴坏了。 好在舅妈本就为了招待外甥买了很多菜，中午像模像样地摆了一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 自然家里的事，多多少少也讲了一些，外婆对于女儿家对门夫妻俩略有所知，但不论如何这都是裴家的事，如今一切也算安定了，他们没必要多说什么。 舅妈本要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得知文文要去看她的手，就不做挽留，和舅舅一起送到楼下，嘱咐林西成多多带文文来玩。 文文上车后还一直朝外面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坐正，说道：“外婆和舅妈相处得很好，汪阿姨这么好的性格，是像外婆吧。” 林西成说：“也会吵架的，外婆以前跑我们家来住，就是和舅妈有矛盾，但都是好人，没什么深仇大恨，讲和了自然就好了。我爸妈已经说好，现在家里房子大了，等姚阿姨他们装修好搬上去，将来就跟我舅舅轮流照顾外婆，也让我舅妈休息休息。” 文文很羡慕，她的爷爷奶奶过世很早，外婆那边由于从小就不往来，她连外婆住哪里都不知道，也许能问一下爸爸，但又何必去强行维系没有感情的感情。 妈妈出了这个事，爸爸据说是往那边联络过，但像是怕他们去要钱，电话之后就没下文了。 “不想了。”文文暗暗对自己说，反正林西成有外婆，以后她也有外婆了。 半个多小时后，到达康复中心，林西成的手机就响了，是拆迁办的对口负责人打来，两人稍稍兴奋了一下，果然，人家通知下个礼拜五去银行拿钱，到时候拆迁办会统一安排车子接过去，专事专办，当天补偿款就能进账。 文文想了想，终于用新手机号码，给爸爸打了电话，让他保存自己的联系方式，身体上有什么事随时能找她，但其余的事她一概不管。 “周五就能转过来，到时候你留意一下进账。”文文说，“爸爸，这些话我就说一次，以后也不会说了，这点钱你到中环线上能买一套不错的房子，先给自己一个窝，剩下百八十万存在银行里，别去弄什么投资，我妈脑子比你好一百倍都赔光了，你肯定也不行。你现在工资不低，将来退休工资也足够生活，经济上只要不乱来，不会有大问题。离婚的事，再等两年，这两年你不用管她，到时候我就可以代替我妈起诉你要求离婚。以后不论你是和赵小娟继续好，还是找别的女的，我都没意见，但你要把话说清楚，别骗人家说什么离婚结婚的话，这辈子，你总要对一个女人真心点吧。” 裴厚德沉默许久，在文文要挂电话前，才说：“文文，你还好吗，最近天冷了，我听说汪美丽他们都搬走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文文淡漠地说：“我很好，爸爸，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文文要和爸爸多说几句，林西成锁车后就去了康复中心的大厅，文文打着电话慢慢走过去，刚好从外面开进来一辆绿色的跑车，她第一印象，想起了年轻的小蚱蜢，草绿？青绿？反正就是很嫩很嫩的绿色。 虽然她的审美水平没多了不起，但就算将来身价过亿，她也绝不会买这种颜色的跑车。 偏偏这么扎眼的色彩，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便见从车上下来穿着短袖t恤和到膝盖的短裤的男人，高高的个子，皮肤晒成古铜色，比唐姚白那么一丢丢。 十二月的天，就算暖冬，那也不至于穿短袖短裤，好在这位先生还知道是冬天，裹了件羽绒马甲。 一阵风过，今天还挺冷的，那人哆嗦了一下，裹紧羽绒马甲，嘴里碎碎念着：“好冷……”就从文文身边跑过一路奔进了康复中心。 这里停车场挺大，车子不少，刚刚和林西成进来找停车位就发现，真是个非富即贵的地方，车子都在郭旭东那个水准上下。 文文收好手机，径自往大厅走来，林西成已经在门口等她，身边还有一位气质温柔的护士，见面后，礼貌不失分寸地询问文文的手现在是什么感觉。 “之前预约的孙医生今天临时有事，安排了梁医生接待您。”护士带他们上电梯，介绍说，“梁医生也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希望他能帮助到裴小姐。” 他们今天这么挂个号，就要一千多，需要拍片什么的话，还另外算钱，但可以挑选医生，可以预约时间，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最好的医疗服务。 到达诊疗室前，护士敲门后，里头爽朗地应了声“进来”。 推门进去，宽敞的诊疗室，跟高级写字楼里的高管办公室似的，但装修风格很温柔，色调轻盈舒缓，不再是大部分医院统一的白茫茫。 这位梁医生和文文一对上目光，立刻爽朗地笑道：“刚刚我们是不是在停车场见过？” 裴雅小朋友有很多问号，她真的要把决定自己职业生涯和二十年心血的手，交给这位开着蚱蜢色跑车，大冬天穿短袖短裤，临时赶来上班的医生吗？ 当然，现在人家穿着得体的白大褂，整齐干净、气质温和，和外面那辆拉风的跑车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坐下开始谈话，几个来回，文文脑袋里的问号就都拉直了。 梁医生的专业素养太高了，说的话全都戳中她心里想的，关于治疗的问题，干净利索一点不绕圈子，每个字都是值钱的。 林西成激动极了，加上动迁款马上下来，他一心只想让文文治好，毫不犹豫地加钱拍片子，和梁医生一起看到了最新的愈合情况。 毕竟是白总请来的顶级骨科医生操刀，文文的手术愈合非常好，将原本可能的畸形愈合完全排除了。 “目前看来恢复得非常好，生活上就算不来做康复治疗，之后也完全能恢复。”梁医生说，“但你的要求更高，虽然我能帮你继续弹钢琴，可你要恢复到，还能用四五指颤音的水平，这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我也学过钢琴，我知道这有多难，说实话，最终行不行，已经不是骨骼、肌腱或软组织这些东西的问题，是你自己行不行。简单来说，你男朋友有健康完整的手，但他能四五指颤音吗，他连钢琴琴键都摁不动吧。” 文文点头，她懂。 梁医生说：“拆石膏后，我们再确定康复计划，目前我很乐观，希望你也能保持良好的心情，良好的身体状态。” 诊疗结束，离开康复中心，梁医生和护士一路送到大厅外。 林西成高高兴兴地带着文文往停车场走，突然被一辆绿色的跑车吸引目光，他惊艳不已，甚至拿出手机拍照：“这车子太漂亮了，有钱真好。” “漂亮？”文文一脸怀疑人生的为难：“你觉得这很漂亮吗？” 第401章 第一个圣诞节 林西成很兴奋，没留意文文的表情，还绕到人家车后去看了看，实在是喜欢得很。 文文很少见他这样子，只能想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也许她真的不懂男孩子的快乐，但这样的林西成很可爱。 上车后，文文笑道：“将来有钱了，给你买一辆？” 林同学还是很现实的：“我去哪里上班开这个代步，买来只能当玩具，那我不如买个模型。” 文文说：“可是梁医生好像只是代步用的。” 车子开出去，再次经过那辆炫酷的跑车，说实话，看多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好看。 而刚刚在这里看到梁医生，和在诊疗室看到的人，实在差别太大，就算之后不来这边做康复治疗，文文大概很久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又或许是不会忘记这辆车。 林西成没当回事，随口问：“梁医生？” 文文点头：“那辆跑车是梁医生的。” 林西成眼睛睁老大：“真的？” 文文说：“他刚刚就穿着短袖短裤跑进去，临时来上班的，你在大厅没见到？” 林西成摇头，不禁严肃起来：“一点没看出来，不过你刚开始不太情愿，我倒是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紧张了，怕治不好，又怕花钱。” 文文说：“我不紧张，就是……我也说不清楚，但最近一直进出医院，梁医生是让我感到很舒服的一位，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那些偏见就更好了。” 林西成说：“可能孙医生真是临时有事，临时把梁医生叫来的，人家都来不及换衣服，至于车子，他有钱爱开什么开什么。” 文文笑：“你就是对那辆车有好感吧，我怎么想到，你会喜欢这么张扬的东西。” 林西成玩笑着说：“我可是汪美丽的儿子，流淌着她张扬的血液，我妈经过之前的事，现在低调多了，但你忘了吗，从前连我单元考拿一百分，她都能满弄堂炫耀。其实我妈在弄堂里的人缘两极分化，和她好的很好，讨厌她的也不少。” “哪有你这样吐槽自己妈妈的。”文文偏袒汪阿姨，“弄堂里本就藏不住事情，阿姨在门口和人家说一句，转身就全世界都晓得了，你能说是阿姨去炫耀的吗？” 林西成明白，在文文面前说老妈坏话是行不通的，哼哼了一声：“以后你们是一帮的，我是外人好吧。” 文文懒得理他，拿出手机总算有时间能看看娇娇今天的行程，便见他们上午去了浅草寺，租和服拍了好些照片。 娇娇真是太美了，郭旭东给她拍的照片里，好多路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甚至有人拿手机偷偷拍她，一个人点亮一整片光芒。 午饭吃的寿喜烧，漂亮的牛肉把文文的馋虫也勾出来，当然这顿饭的账单也很可观，文文已经看到姚阿姨在下面连发三个惊悚的表情。 “你看，好多皮卡丘，还有妙蛙种子。”再往上翻，文文兴奋地举着手机给林西成看，但林西成目不斜视看着路况，只笑道，“唐娇买疯了吧？” 原来上午在浅草寺拍照享受美食后，郭旭东就带着娇娇去了附近的天空树，唐娇还以为老公要带她去登高，说她天天在摩天楼之间穿梭上下班，对登高没什么执念，别浪费门票，没想到老公把她带进了天空树下的商场，直奔宝可梦中心。 这下唐娇是跌进米缸了，御三家是一定要买的，皮卡丘还要买两个，一个给文文，想想哥哥也喜欢，就打电话问他要什么宝可梦，结果有了女朋友的家伙，竟然只帮沁沁要了一只可达鸭。 其他什么便签纸、胶带、袜子、笔记本、饭盒、笔袋、睡衣、拖鞋等等，只要是她手摸过的，郭旭东都默默地装进篮子里。 唐娇转身看见篮子都塞不下了，吓得半死：“你疯啦，我就看看……” 郭旭东不肯放回去，拎着去结账了。 带着那么多东西，继续观光不方便，刚好下午的涩谷展望台是预约了入场时间的，于是他们先回了一趟酒店，唐娇把所有东西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宝可梦的世界里，满满的幸福从照片里溢出来。 林西成停车后，才看了这些照片，幽幽地说了声：“他们这么买，真的不怕被税吗？” 文文正经地想了想：“等夜里跟她说，明天下飞机后就和郭旭东分开走，一前一后出关，一个人带两个箱子还挺正常的，但四五个箱子一起上，就太惹眼了。” 林西成说：“我有一次出差回来，整个航班被查，根本没有分开走的机会，几个搞代购的腿都软了。” 文文怔怔地看着他：“那我还是别说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提醒她，她晚上要睡不好的。” 林西成点头：“哪怕交税也是应该的，让他们自己去判断，走吧，我们买圣诞树去。” 文文扬起笑容：“平安夜要不要叫汪阿姨、姚阿姨她们来家里玩，我们带……” 林西成毫不犹豫地摇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我只想和你过。” 文文心里很甜，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一边，唐娇和郭旭东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涩谷展望台，是今年11月刚开幕的新景点。 由于是露天360度全开放，万一天气不好，就只能在下面几层室内的逛逛。 但这一个礼拜，只有两天在半夜下了点雨，最差的天气也只是阴天或多云，大部分都是晴空万里，郭旭东说，以他之前的出游经历来看，气场强大的那个，应该是娇娇。 为了不在天台上被大风吹乱长发，唐娇扎了蘑菇头，又嫩又可爱，还在郭旭东身边拉高了一点点个头。 而郭旭东贴心地在出门前多拿了一根围巾，排队时就给她围上，一走入露天区域，其他游客被风吹得惊呼时，被暖暖保护好的人，甜甜地和老公亲了一口。 他们预约的这个时间是最热门的，不仅能看夕阳西下，紧跟着就是繁华都市的夜景，若要出照片，这个时间段最佳。 可唐娇却突然对拍照不感兴趣了，靠在郭旭东身边，静静地望着往西边沉下去的咸蛋黄，金灿灿的阳光看着看着就迷眼睛，她贴在老公的胸膛前，稍稍抬起头，郭旭东便低头吻下来，动情地说：“娇娇，我爱你。” 唐娇转身用双手抱住了老公的腰肢，同时也被郭旭东抱满怀，在渐渐寒冷的风里，互相取暖。 明天就要回到现实里了，很快就要开始忙碌的工作，她就要把老公让给那些客户、老板和同事们。 “以前从没想过，能和一个人24小时在一起，天天在一起这么久，我放假在家和我妈超过两天就不对付了。”唐娇说，“但目前为止，我还没过够我们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老公，你烦了吗？” 郭旭东摇头：“一点不烦，我也不够，所以为了以后能有更多这样的日子，我们都要好好上班，好好赚钱。等你工龄高了，年假也长了，我们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此时有游客上前询问，能否帮他们忙拍合照，两个人热情地提供帮助，之后也得到了人家的相助，帮他们拍了合照。 但那些照片，唐娇没有晒去朋友圈，这一段的温馨甜蜜，她只想属于自己和老公两个人，留着以后慢慢回忆。 夜里去吃回转寿司，准备晒朋友圈时，看到了文文发的照片。 他们在家里楼梯下放了圣诞树，虽然是假的，但比林西成个头还高，目测至少两米，地上摆了好多装饰的彩球铃铛，文文说等平安夜时，再给大家看成果。 正想给文文留言，她刚好发来消息，是比朋友圈更多的照片，但最后问的是：娇，你帮我问问郭总监，一然姐姐是不是认识一个姓梁的医生，在康复中心工作？ 第402章 她所可以拥有的生活 郭旭东果然认识，但不太熟悉，毕竟是陆一然朋友的朋友家的先生，只在一些有交集的场合碰过面，但之后银河和他们家医疗公司会有一些合作，这都是明年的事。 唐娇原话告诉文文时，林西成已经查到这家康复中心属于某家医疗集团，就是前阵子他们老板投资的项目的合作方，但不晓得梁医生竟然就是大公子，随便开跑车代步也显得合理了。 “怪不得一然姐姐不出面，让我们自己去找。”文文说，“梁医生看起来也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我们就别说了，将来能治好的话，大家都开心。” 林西成说：“我记得白总家的两个小朋友，当时就说要找梁叔叔给你治手，就是梁医生吧。” 文文到现在，还收藏着小馒头弟弟送给她的巧克力没舍得吃，想起来心里就暖暖的：“那可就控制不住了，他们只要碰面就会知道，不论如何，我们该付的钱一定要付。” 提起钱，林西成和文文买好圣诞树，就给老先生打了电话，询问他接下来哪一天有空，可以付房款办过户手续，周五他们的钱就到位了，但之后几时有空，全凭老先生安排。 老先生说他们元旦去旅行过节，要是周六方便的话，就周六给办了，交易中心周六也工作，早些过户，大家心里都踏实。 再有一个礼拜，这个家就完完整整属于自己了，圣诞树彩灯点亮的一瞬，文文有些恍惚，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所可以拥有的生活。 去年此刻，活着的唯一希望是可以出国留学离开爸妈，后来绝望地站在天桥上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下一个圣诞节。 林西成走到文文身边，手牵着手席地而坐，他买的智能彩灯，能用手机控制亮度和闪烁频率，一起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空荡荡的家里，顿时变得温馨起来。 “将来，我们生两个孩子好吗？”文文说，“大宝宝一岁的时候，我们就努力生二宝宝，要是幸运能来个双胞胎……” 林西成虽然笑得合不拢嘴，但搂着文文说：“生孩子带孩子很辛苦，我们以后就不太可能像这样安安静静地欣赏圣诞树，他们会满世界跑，会把树上的装饰丢得到处都是，会吵架打闹会从楼梯上滚下来，会把你的钢琴乱按，会……” 然而这一切“可怕”的事，在文文眼里都是幸福，她满心憧憬着：“多热闹啊，等我们过够了二人世界，工作和经济能力都稳定下来，就生宝宝好吗？” 林西成答应了，笑容里满满的色气，在文文耳畔说：“那要不要先预演一下。” 文文娇羞地推开他：“讨厌，知道你怕弄坏我的手，看你忍得很辛苦，我才努力了一下，现在倒好，有了第一次你就没完没了，就不怕弄坏我的手吗？” “我会很小心的。”林西成利索起身，眨眼就把文文抱起来，召唤siri把圣诞树的灯关了，霸道地抱着人上去了。 礼拜一，上班的人都回到了工作岗位，文文被汪美丽叫来吃午饭，发现家里已经整整齐齐，阿姨们做家务的速度是惊人的。 她一直帮姚阿姨关注着娇娇的动态，那边夫妻俩睡到自然醒，笃悠悠吃个早饭，就直接去机场了。 托运行李，除了郭旭东脚上的鞋，唐娇只把自己掏钱给哥哥买的g-shock带在了身上。 郭旭东手腕上的表要十几万，还不是那些名表里算贵的，唐娇给哥哥买个五千多的真不算什么。 但她从来也没给唐姚买过这么贵的东西，五千多块差不多是她目前半个月的工资，在妈妈眼里也算天文数字了，打算直接送给哥哥，不告诉老妈。 由于期待看哥哥收到表的样子，决定买下这块表后，唐娇就一直很兴奋，坐上飞机后，还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 她在机场只买了些好吃的蛋糕饼干，其他东西一眼没看，知道自己已经花了好多钱，某牌子的一个眼霜加面霜，就比她给哥哥买的表还贵，进机场后郭旭东问她要不要再去看看时，唐娇实在不忍心了。 来时飞机上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里，唐娇兴奋得不行，和郭旭东一起看动画片、聊天、安排行程，嗖嗖地就过去了，同样的里程，飞回来那是真的漫长，全因为她在担心东西会被税。 郭旭东没有强行安抚她，由着身边的人坐立不安，直到妻子出现晕机状态了，才哄着她闭眼休息一会儿。 文文这边，也动不动就看一眼时间，好在两位阿姨不晓得税不税的事，她们就盼着飞机平安降落。 这会儿烤箱叮的一声，汪阿姨的蛋挞烤好了，文文手机上也推送了航班信息，唐娇和郭旭东到了。 然而一切顺利，什么都没发生。 由于行李车放不下，五个箱子分了两辆车，排队过关的时候被其他人插队冲散了，郭旭东先出来，转身等待没多久，就看到老婆推着车，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在飞机上过度焦虑引起晕机的苍白脸蛋恢复了血色，笑得阳光灿烂。 “不过下次我肯定不这样买了，我们算好了买。”去停车场的路上，唐娇还是后怕地说，“花这么多钱，我过两天算算可能就要心疼了。” “心疼什么，又不是丢大海里。”郭旭东满不在乎，说道，“对了，爸爸来接我们，你不会不开心吧？” “为什么要不开心，我喜欢爸爸。”下去停车场见到公公，一声甜甜的爸爸，郭为民就笑得眯起眼睛。 帮着儿子搬行李，问娇娇玩得好不好累不累，路上一大一小说个不停，但是到家后他不上楼，要直接回去了。 “早点休息，我和你妈元旦跟老同事出去玩，你们要是没空过来的话，过了元旦再见面好了。”郭为民今天这么主动来接儿子，果然是“心虚”的，叮嘱儿子，“别忘了跟娇娇妈妈打招呼，元旦我们不碰面了，你妈妈也会打电话去的。” 唐娇忙道：“爸爸，没关系呀，你和妈妈也玩得开心点，多带两件衣服，快降温了。” 郭为民笑眯眯地答应着，要孩子们好好休息，很快就离开了。 物业管家帮忙把行李送上楼，还给擦了轮子，唐娇也给人家准备了两盒饼干表示感谢。 大家客气了几句关上门，唐娇立马踢掉鞋子，光着脚跑进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伸着懒腰说：“终于到家了，还是家里好。” 郭旭东打开制暖系统，来拉着老婆先去把澡洗了，才让她拆箱子。 天色渐暗，汪美丽做好了晚餐，给文文打包带回去和林西成一起吃。 姚玉芬去拿手机叫老公带一桶牛奶回来，就看到女儿发的朋友圈，直觉得一阵晕眩，着急地拿来给汪美丽看，不知道这满地、满沙发，数都数不过来的东西，要花多少钱。 “小郭妈妈怎么想啊，讨这样一个不会做人家的新妇。”姚玉芬真是要晕过去了，她觉得女儿哪怕低调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晒出来。 汪美丽歪着脑袋说：“那林西成要是有这个魄力带文文去玩去买东西，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不是很骄傲的吗？” 姚玉芬愣住，汪美丽问她：“将来唐姚给老婆买东西，你会心疼吗？” “那当然不会的，他不给自己老婆买东西，还给谁买？”姚玉芬这会儿答得倒是很快，不带一点打愣，便见美丽和文文笑呵呵地看着她，她无奈地摇头，“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们啊，要把她宠坏的。” 等文文带着食物回到家，林西成已经离开公司快回来了，刚打开圣诞树的灯，就接到了娇娇的电话。 那边的人正慵懒地歪在沙发上，说：“郭旭东就好了，一直休息到过元旦，我明天就上班了，本来不觉得累的，怎么一到家，浑身骨头都疼。我好想你呀，文文，下次我们一起去玩。” 文文则说：“娇娇，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回一趟新康里吧，和姚姚哥哥还有林西成一起，拍些照片留念。” 第403章 你拿什么跟我换？ 为了让娇娇早些休息，说完回去拍照的事，文文就把电话挂了，不久后林西成到家，买了半成品的姜饼屋材料，说明天晚上回来，和文文一起搭。 “娇娇都忘了明天平安夜，忘了郭总监生日，还叫我去拿礼物。”文文笑道，“她给郭旭东的礼物准备得太早太隆重，到日子反而忘记了。” 林西成笑道：“她回来至少要晕几天，明天就上班也蛮可怜的。” 文文说：“我们约了礼拜三或礼拜四中午，你能出来吗？” 林西成毫不犹豫地答应：“能，年底了上面和客户都休假，我是才来的人，等于是值班了，明天开始都能准时下班了，中午也没问题。” 文文很开心，说郭旭东来帮他们拍照，娇娇会设计好主题，是要正正经经拍的。 “主题？” “娇娇说可能还要穿夏天的衣服，假装是夏天。” 林西成直摇头：“要感冒的，她疯掉了，不行，这么搞我就不去了。” 文文低头喝汤，不说话，无声的抗议林西成果然没辙，妥协道：“看情况好吗，过几天降温了，太冷的话不行，还是身体要紧。再说了，这么复杂，唐姚肯定不干的，他有这个时间，不如去陪沁沁，沁沁要回家过元旦了。” 文文说：“沁沁刚好礼拜五走，不能参加阿姨的晚餐聚会。” 林西成说：“没事，过了元旦沁沁回来，请大家来我们家玩，那时候房子完全是我们的了，想怎么疯都行了。” 文文憧憬了一下，光是想象这个家里热闹的样子，心里就很开心。 不过眼下，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明天妈妈就可以出院去疗养院了，上午转出去，汪阿姨和姚阿姨会陪她去。 “我跟救护车走，阿姨们直接去疗养院等我。”文文说，“其实我一个人也行，但她们想陪我，我就没拒绝。” 林西成说：“我妈是怕你被人欺负，如果你很不想她去，就告诉她，没关系的。” 文文笑：“我知道，就不想她们太辛苦了。” 林西成说：“这不辛苦，对她们来说，适应这里的生活才辛苦，总要有个过渡，你帮忙找点事情做，我放心她们也开心。” 他说着，吃了一口蛋挞，问道：“新开的店吗，蛮好吃的。” 文文说：“你没看妈妈的朋友圈吗，她今天下午烤的。” 林西成这才翻手机，他朋友圈里关注的人太多，不仔细看的话，妈妈的内容很快会被挤下去，他也没时间成天去看朋友圈，虽然明天开始清闲了，今天还是很忙的。 文文笑道：“不过东西都是现成的，就是放进烤箱里，阿姨说以后她要自己买原材料做。明天平安夜，她和姚阿姨准备晚上烤鸡腿和匹萨，所以送我妈去疗养院后，我们就去逛超市买材料，一整天行程都安排好了。” 林西成关心地说：“我妈叫你去吃饭，是因为你手不方便做饭，你伤的还是右手，不然她不会缠着你。” 文文奇怪地看着他：“你也太多心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和阿姨们在一起很无聊很闷，完全不是好吧，这是我以前想过也过不到的日子。” 林西成爱怜地摸了摸文文的脑袋：“以后你想要的，都会有。” 文文眸光一转，狡黠地说：“我现在有想要的东西，看看明天晚上圣诞老人会不会给我放在圣诞树底下。” 林西成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嘛，人家圣诞老人那么忙，万一忘记了怎么办？” 文文笃悠悠吃着蛋挞：“圣诞老人一定会记得的，对吧。” 林西成一时半刻想不到文文最近想要什么东西，隔天一早到办公室，左思右想，给唐娇打了个电话。 大王正坐着老公专车在上班路上，吃着早饭说：“我知道文文想要什么，但你拿什么跟我换？” 林西成说：“你老公就在旁边，这么说话合适吗？” 唐娇说：“你就说换不换吧？” 第404章 我们不是圣人 林西成本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地浪漫的事，用五支口红换的秘密，结果就那么简单，他十分怀疑自己被唐娇套路了。 然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五支口红就五支口红，到时候照样给文文也买一份，心里会好受些。 不论如何，做总比不做好，唐娇说的东西，的确是文文想要但最近一直太忙他们疏忽了的，便打算午休时去跑一趟。 这一边，郭旭东把妻子送到银河楼下，帮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拎上去，顺便他这边也要给自己办公室的同事一些小礼物。 办公室里已经到了一些人，亲眼看到郭总监帮老婆送东西来，和气地和她们打招呼后，带着他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关系好的几个立刻围上来，唐娇带了些小点心分给大家，还有代购的各种瓶瓶罐罐，一清早回了不少血。 给前辈带的礼物，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本就喜欢日系小零食的前辈，唐娇必定格外照顾，说好了其他东西下班后再给她，但前辈早上没有来，后来收到消息说，请了半天假。 唐娇便安安心心工作，知道文文今天去接她妈转疗养院，给老妈发了消息，让她们来回打车，别太辛苦了。 这会儿姚玉芬和汪美丽已经出发，阿姨们都是急性子，做什么事都怕迟到，之后文文还在去医院的路上，她们已经到疗养院了。 说明来意后，人家放她们进去，能在大厅和大厅外的绿化地转转。 这里不算太偏远，但也的确远离闹市区，毕竟要这么大的面积，要是放在市中心，那地价房价就不得了。 等候的时间，一直有比他们年长的人进进出出，看到好些能够生活自理、精神矍铄的老人住在这里。 最擅长搭讪的阿姨们，很快就和几位住在这里的人熟络起来，原来住客形形色色，并不单单是个养老院或疗养院，而是个很成熟的老年人社区，会根据住户不同的需求提供服务，张春那样的全护理，其实并不多。 但看看价格，还真不是普通人能住进来的，姐妹俩暗暗决心要好好锻炼身体，健健康康地老去，不给儿女添麻烦，将来自己照顾好自己。 医院里，文文赶来办出院手续和结账，整整一个月，妈妈花了三十多万去鬼门关转了一圈，所幸医保能抵扣一部分，但自费部分依旧是大头，多亏了林西成。 护士说病人全是靠钱救回来的，碰到家里没这个能力的，要么变植物人，要么就去了。 文文虔诚地向各位医护人员表示感谢，跟着母亲上了救护车。 由于不是护送急救病人，救护车没拉警铃，车里很安静，随车的医护人员各自看着手机，他们见多了生离死别，何况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 文文松了口气，她并不想向陌生人解释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距离感，让她很舒服。 用救护车送妈妈去疗养院，是汪阿姨想的办法，虽然车费比较贵，但安全又可靠，病人能躺着，万一路上有什么不舒服，车里还有急救设备和专业人员，这是没有生活经验的文文所想不到的。 如此，妈妈顺利到达疗养院，这边的医生为病人做了基础的检查，文文也提供了医院的病例报告，以疗养院的设备设施，她可以在这里得到妥善照顾。 “她前几天已经坐着轮椅出去过一次了。”文文对疗养院的看护人员说，“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可以坐轮椅去做检查，那天护士就带她去外面晒了几分钟的太阳，她挺高兴的。” 这边的人，详细记录着病人的情况，之后告知文文监控位置，下载软件连上了视频，汪美丽和姚玉芬都觉得好神奇，现在真是什么都方便，能24小时看到妈妈的情况，文文也能放心不会有那种虐.待老人的事发生。 安顿好一切，看护员给张春喂了第一顿饭，虽然吃得慢，一口一口她也都吃进去了。 见妈妈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文文决定带阿姨们走了，看护员去放碗的空档，她抽了两张纸巾帮妈妈擦了一下嘴角。 “妈妈，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文文说道，“好好休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春眼神空洞地看着女儿，情绪上没有什么波动，但文文转身要走时，她忽然抓住了孩子的手腕。 回眸看母亲，妈妈的眼睛微微湿润，手上并没什么力气，顶多是搭在了她的腕上，还微微颤抖。 “好好休息吧。”文文冷漠地放下了母亲的手，没再去看她的眼睛，头也不回地带着汪美丽和姚玉芬离开了。 从这里打车回市中心，路上且有一阵子，司机有些聒噪，好在阿姨们健谈，七七八八的话说了一路，文文不用参与进去，一直静默地看着窗外。 之后去大卖场买了各种食材，回家照着网上的视频开始折腾匹萨和烤鸡，第一块匹萨进炉子，姚玉芬泡了茶三人坐着歇口气。 汪美丽对文文说：“待会儿吃好匹萨，先回去睡一觉吧，晚上让林西成来拿匹萨和烤鸡，你不要过来了，今天蛮累的。” 文文一手扶着茶杯，渐渐松开握成拳头，说道：“汪阿姨、姚阿姨……刚刚在疗养院，我妈抓我的手，你们看到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汪美丽不忍心开口，姚玉芬温柔地说：“文文，你妈妈会好起来的，你别难过。” 文文说：“可是……和她对视的时候，她流眼泪的眼睛，让我很恐惧很害怕，我不希望她想起我，可我又不想她受身体折磨。” 姚玉芬轻轻碰了一下汪美丽，两人眼神交汇，其实这个问题，她们已经私下讨论过了。她们觉得自己很冷血很残酷，竟然一致都希望张春的身体能好起来，但脑子不要好，盼着她永远把女儿忘了。 文文说：“我把她的手推开，我想你们看到了，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孩子，太无情太冷血。” “其实吧，我们只希望她身体好……” “我们最好她永远不要记起你。” 两人各说了半句，做了一辈子好人的阿姨们，几时有过这么“恶毒”的想法，光是想一想就内心折磨，说出来，更是觉得良心会遭谴责。 因为自己而发生这种事，文文很痛苦：“对不起……” 汪美丽坐来这一边，搂过孩子说：“对不起干什么，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医生都说了，你妈妈不太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说难听的，她摔成傻子了。身体么，到底还年轻，本来也没什么大病，她能好起来，你能少花钱，看护人员也轻松点，不是很好嘛？文文，我们不是圣人，谁要做圣人，谁去养你妈好了，管人家嘴巴里说什么。” 姚玉芬笑道：“文文，要是把你妈带在身边，不仅照顾不好她，你自己也要被拖垮。现在她在那里，是最好的安排，你别有什么想法，我们都觉得这是很好的。你妈妈怎么想，我和美丽阿姨是猜不到，但我们都是做妈妈的，我们的愿望就是，老了以后，绝不要给小孩添麻烦。” 汪美丽爱怜地说：“只怪你还太小了，要经历这么多事，想不通想不开很正常，但是我们老法师了，现在我们三个闲在家里的妇女，要团结友爱，你有什么心事跟我们说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说出来多好。” 此时，烤箱响了，第一块匹萨好了，文文打起精神，准备帮阿姨们拍照。 照片才传到朋友圈，唐娇就打来电话了，说她累得要死，昨天刚回来今天就上班，她也要吃匹萨，晚上要过来拿匹萨，必须给她弄两块。 姚玉芬说：“妈妈给旭东准备红包了，大生日你们也不庆祝一下，你不许抢知道吗，那是给旭东的。” 唐娇还要工作，哼哼了几声嫉妒的话，匆匆挂了电话，又想起林西成，赶紧发消息问他礼物买了吗。 林西成发来照片，他午餐都没吃，就去搞定了。 唐娇很上路地说：“放心，我绝对保密，如果文文很开心，都算你的。” 第405章 甜蜜的平安夜 要是真能哄得文文开心，五支口红算什么，林西成知道唐娇虽然坑他，但不至于睁着眼睛瞎说，她和自己一样，惦记着文文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正因为被爱着，文文才会那么喜欢她。 林西成问：你把自己当礼物送给郭旭东了，那他给你准备什么？ 唐娇看着手机皱眉头，迅速发过去几个愤怒的表情：你才把自己当礼物呢。 林西成立刻道歉，他是开玩笑的，表示年会时把自己的抽奖号码给唐娇，当做赔罪。 唐娇和他都是第一次参加银河年会，立刻上官网看了眼，今年年会的最大奖项是董事长夫人名下的酒店，全球范围内选一家，一年内随时预约可住一个礼拜。 她赶紧再查了一下，几个大海岛上的酒店已经陆续开业了，价格不菲。 虽然很想中奖，可她更想文文开心，给林西成丢了个消息说：你自己留着抽吧，别随便给人，是看不起还是怎么样，要是中了大奖，带文文去旅行多好。 林西成好奇起来，也在官网看了眼，这个大奖，果然是能让文文高兴的，一下又觉得唐娇好善良，赶紧发了个红包过去。 唐娇收得心安理得，转手就发去老邻居群里，让阿姨爷叔们抢抢红包，圣诞快乐。 但圣诞节是一年里，快递站最后一个忙碌的日子，双旦促销之外，就是各种情侣、夫妻或家人朋友之间送礼物，过去几年唐娇的平安夜都是和朋友度过，而哥哥都是在快递站度过的。 她想了想，给郭旭东发消息，辛苦他把给哥哥和沁沁的东西也带上，夜里去汪阿姨家拿了披萨，她要给哥哥送礼物去，也顺便带两块披萨。 郭旭东这会儿，刚刚拎着他给老婆买的礼物走出商场，接到消息后便赶回家整理，拍照发给唐娇确认件数对不对，唐娇说没关系，缺什么慢点再拿去。 而老婆的礼物，他藏进了书房的柜子里，娇娇不会去拿，今晚等她睡着后，再敲敲放在餐桌上。 这次外出旅行，没时间在家布置圣诞节装饰，物业管家送了他们小小一颗迷你圣诞树，放在餐桌上，边上摆些糖果，也很有气氛。 傍晚，唐娇带着一大袋额外给前辈准备的零食，和她一起下班下楼，要和郭旭东顺路把前辈送去她老公公司楼下。 “娇娇，等下郭总在，我就不好意思说了。”两人下了电梯，唐娇正要通知老公把车开过来时，前辈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我上午没来，是去做检查了。” 唐娇拿着手机，好奇地看着前辈，眼见她目光变得温婉柔和，脸上带着娇羞和幸福，聪明的姑娘立刻反应过来，惊喜又克制地压着声音悄悄问：“有了吗？” 前辈点头，眼角泛起了泪花，笑得很幸福。 郭旭东开车过来，就看到娇娇和她的同事拥抱在一起，不晓得是什么高兴的事，可老婆开心，他就开心。 之后先顺路把前辈送去她家先生的公司底下，看着前辈进入大楼，唐娇才让郭旭东开走。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郭旭东问，“你们两个一上车，车子里温度都上去了。” “三个月后再告诉你。”唐娇故作一脸神秘，但晓得这句话郭旭东应该听得懂。 “我会记得问你。”郭旭东立刻就明白了，笑容里带着满满的祝福，“我的生日看来真是个好日子，托我妈的福，把我生的那么好。” 唐娇问：“你给爸爸妈妈准备礼物了吗？” 郭旭东应道：“给了红包，虽然说起来很没诚意，但我爸妈很实在的，给他们钱去买喜欢的东西，比我费心思乱买他们又不喜欢和谐多了。” 唐娇是赞同的，她家老妈也是，买东西嫌贵嫌浪费，给等价的钱就眉开眼笑，当然妈妈拿了钱都是帮她存着的，从来没不乱花一分钱。 可向来勤俭节约的妈妈，给女婿生日红包毫不吝啬，郭旭东很是意外，说婚礼上才收了大红包，不能总是拿爸妈的钱。 姚玉芬笑眯眯地说：“是大生日，你们也不好好办一下，红包总不能少的，你拿了妈妈开心的。” 唐娇使劲儿挤兑这两个人，又怕披萨冷掉了，要赶紧给唐姚送去，嚷嚷着关照妈妈：“两袋东西一模一样的，你和汪阿姨一人一半，鞋是给爸爸的，我不晓得国庆阿叔的鞋码，你帮我打个招呼吧，以后给他买。但是我给他买电动剃须刀了，在袋子里，爸爸也有。” 两大袋东西加一双鞋，姚玉芬都有些拎不动了，当着女婿的面也不好责备女儿乱花钱，一句句应着，催促他们早些送了东西，早些回去。 “蛋糕你们别舍不得吃，保质期很短的……”车子开远了，唐娇还在朝妈妈嚷嚷，转身回来关上窗说，“我妈那个人，舍不得吃，藏到后面都要藏坏的。” 郭旭东却把红包递给她：“数数多少钱，我们对半分。” 唐娇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就一半吗？” 郭旭东只能宠着：“那给我留一张吧，妈妈给的红包，总要意思意思。” 唐娇才不会抢老公的红包，郭旭东这么说，她已经满足了，赶紧抽出来数一数。 从这边去快递站，要比从前远多了，唐娇数完钱吃了一块披萨，抬起头才刚刚靠近他们的初中。 “要是明天中午拍照，我们也来这里拍几张，希望保安能放我们进去。”唐娇趴在窗口说，“让文文联系他们主任好了，应该没问题。” 过了学校，再到快递站就近了，然而路过新康里，大门口保安亭常年亮着的灯竟然熄灭了，唐娇想起来，阿福叔也搬走了。虽然弄堂里还有将近一半居民没走，到底还是变得冷清，连大门都没人看了。 “不知道一然姐姐的前夫，能把这里变成什么样子。”唐娇说，“我心里挺复杂的，想来看看，又不想来。” 郭旭东没说什么，径直到了快递站，唐姚已经在路边等，许沁也在他身旁。 “打扰你们啦。”夫妻俩下车来，郭旭东从后备箱拿东西，唐娇把披萨递给许沁，说，“你们要是去约会，我肯定就不过来了，放心，我们马上就走。” 郭旭东把各种零食、护肤品还有一只很大的可达鸭拿过来，唐姚赶紧接过其他东西和披萨，好让许沁抱着可达鸭。 “袋子里还有可达鸭的袜子。”唐娇笑道，“太可爱了，我和文文也买了，你搬过去后，两个人袜子别搞错啊。” 一面说着，她从郭旭东手里接过手表的盒子，直接拿出来，不由分说地戴上了哥哥的手腕。 “什么啊？”外面光线并不太明亮，唐姚没看清楚。 “玩具手表很酷的，我自己的钱买的，是我自己的钱哦。”唐娇说着，随手把盒子塞进了放零食的袋子里。 夫妻俩迅速离开了，唐姚不忘喊一声：“郭旭东，生日快乐。” 郭旭东招了招手表示感谢，把车开走了。 唐娇回头看那对小情侣，问老公：“要不要让唐姚喊你哥哥啦，我跟我妈说一声，她出面我哥肯定改。” 郭旭东不在乎，说：“叫名字挺好的，好像我和你们是同龄人。” 唐娇啧啧：“明明今天又大一岁了好吧。” 话虽如此，趁着红绿灯，就立刻凑上来亲了一下，甜甜地说：“从今以后，老公年年都是三十八岁，是我们相遇时的年纪，等我到三十八岁了，我们再一起长。” 郭旭东早就不在乎年龄了，他只在乎健康，他要在娇娇三十八岁时，依然能保护妻子，并满足她，也满足自己。 这一边，唐姚和许沁回到站里，在办公室拆唐娇带回来的礼物，娇娇也给站里的师傅们带了小点心，唐姚又在感慨，买这么多东西，亏得她能扛回来。 “嗯，这个表……”但是，唐姚到底是年轻人，没有跟社会脱节，灯光下看一眼，立刻就发现妹妹给她买的是g-shock。 许沁也认识，找出盒子，搜索了一下型号，国内没有这个型号，代购价要六千多，虽然不能和名表比，但是当“玩具”的确也不便宜了。 “这小姑娘真是……”唐姚并不想花郭旭东的钱。 “娇娇说是她拿自己的钱买的，怪不得她要强调两遍。”许沁说，“是妹妹的心意呀，你要好好戴着，你戴着真的很好看。” 唐姚心里是高兴的，嘴上念叨：“她哪里来的钱，这么贵要是让妈妈知道，要吓死了。” 许沁说：“还不快谢谢妹妹，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梦里都要笑了。” 在女朋友的“强迫”下，唐姚千年难得地晒了朋友圈，帅气阳光的大男生，单手抓着呆萌的可达鸭，当然炫的还是手腕上的表，配的文字是：妹妹给我的圣诞礼物。 原本许沁的文案是“我家宝贝妹妹给我的圣诞礼物”，但唐姚死活不肯，硬是把“我家宝贝”删掉了。 文文在家看到朋友圈，立刻跑来厨房给林西成看，林西成都很惊讶：“真是唐娇买的，我看是郭旭东买的吧。” “你就是讨厌，娇娇总有一天跟你绝交。”文文嫌弃地轻轻踹了林西成一脚，命令着，“烧个汤这么慢，披萨都冷掉了，我饿死了。” 林西成把手里的水甩在文文脸上，在她迷眼睛时一手搂住腰肢，一手控制了她的左手，凶道：“胆子大了，还踢人，哪只脚踢的？” 文文很怕痒，立刻怂怂地求饶：“我没踢，你快看汤、汤要扑出来了……” 第406章 我没有钱给你买礼物 汪阿姨的披萨经过中午试吃后改良，晚上的成品已经好吃得，让林西成都怀疑妈妈是买的。 烤鸡腿也很香，虽然冷掉了用微波炉加热，皮不那么脆了，可腌得入味、汁水充沛、肉质鲜嫩，和文文脸一样大的手枪腿，她一口一口啃得干干净净。 在灯光柔和的圣诞树下吃着美食，让人很自然地感到轻松满足，林西成开始听文文说今天发生的事，从监控里看到了张春的现状，也听文文说了看到妈妈的眼泪，被她抓着手腕时内心的恐惧和伤感。 好在那样负面的情绪，已经被汪阿姨她们安抚了，文文很平静，说推开妈妈的手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在新的人生路上，跨出了一大步。 林西成听完，满眼爱怜地看着心爱的人，想说些有意思的事情让文文高兴，便道：“这次公司年会抽大奖是之后一年内，能挑选一家董事长夫人名下的酒店住一个礼拜，要是中奖了，我们只要买个机票就能出发。” 文文来劲了，照着名字搜索了一圈，酒店根据等级不同分布在各个国家和地区，奢华型的大部分在海岛或著名旅游城市，若是中奖了，那肯定是要选奢华的，这一点文文不会客气。 林西成见她一副自己肯定会中奖的笃定，笑道：“你弄得这么兴奋，回头失望了怎么办？” 文文说：“不会呀，你没中奖的话，我们就自己去，把地方先订下来。” 林西成这下也兴奋了，摩拳擦掌地盼着年会上能给文文争气抽个大奖回来，开开心心去二人世界。 这会儿，朋友圈里唐娇的大餐终于出场了，画风让他们俩都很惊讶。 郭旭东去度蜜月前，就在物业会所订好，厨师当天上门来做，几乎够七八个人吃的宴席配置，完全中式烹饪海陆空顶级食材，爆炒、香辣、白灼、红烧，和圣诞节完全不搭界，但当厨师离去，唐娇裹着干发巾跑来桌边，馋得疯狂分泌口水。 郭旭东主动给老婆递过手机，餐前仪式不能少，他去准备冰桶和香槟。 虽说除了那盒被浪费的车站便当，他们在东京的每一顿饭都吃得很开心，然而旅行中享受美食的感觉，和在家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唐娇又不是生来就在富贵人家，那种吃饭用的餐具和规矩比米粒还多的人，在外头不论是挤在人声鼎沸的狭窄居酒屋里，还是在高档优雅的餐厅穿着漂亮裙子挺直腰板，都是多了就会腻烦，过去一个礼拜里，花那么多钱吃的美食，都被昨晚回来的一碗泡面给打败了。 在家穿着睡衣，盘腿翘脚，左右开弓地吃，才是她的生活。 这会儿顾不得吹头发，拍完照迅速发了朋友圈，就挽起袖子，掰下一只蟹腿，先送到老公嘴边。 郭旭东咬了一口，就让她自己吃，而后倒了两杯香槟，说着：“虽然和这些菜不太配，但圣诞节嘛，应个景。” 唐娇摇头：“不是圣诞节，是我家老公生日。” 她跑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在机场买的芝士蛋糕，翻出他们婚礼上收回来的玫瑰花蜡烛，剪一小片烘焙纸垫在蛋糕上，光秃秃的芝士蛋糕，瞬间变好看了。 用敬酒时点烟的火柴点上蜡烛，一面唱着生日歌，一面送到郭旭东面前，两人情不自禁嘴对嘴亲了一口，唐娇甜蜜地说：“老公，生日快乐。” 郭旭东眼眶有些湿润，闭目合十，在心中虔诚祝祷，盼着能和老婆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健康，他就有信心让娇娇一辈子都过得幸福。 睁开眼，吹灭蜡烛，又得到老婆香香的一吻，唐娇就坐回去，双手抓起帝王蟹，咔嚓掰下一条腿放到郭旭东面前。 自己再掰时，实在拗不动了，光速跑去厨房烫了把剪刀回来，谁也不能耽误她吃好吃的。 郭旭东赶紧剥出蟹腿肉，送到老婆嘴边，自己拿过剪刀来处理，一面让她也尝尝其他菜，唐娇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地说：“可是这么多菜，吃不完的，这个蟹就饱了。” “我后面几天一个在家，午饭不用做了，不会浪费的。”郭旭东说着，把最甜美的蟹钳子肉送到娇娇嘴边，可唐娇却分两半，最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分享。 唐姚这边，特地去便利店买了餐饮用的一次性手套来，好在吃披萨鸡腿时，把手表保护起来，新鞋子更是舍不得穿，上班穿的话，没几天就磨坏了。 他一面大口啃着鸡腿，一面说要看看唐娇分几次把这些钱从他口袋里再要回去，又道：“吃完我送你去地铁站，天冷了，这里不能睡了，我睡着都有点冷，礼拜五我就搬去林西成家，你的房间文文都布置好了。” 许沁点了点头，捧着鸡腿慢慢吃，不说话。 唐姚渐渐觉得气氛不太对，把奶酪最多的一块披萨递给女朋友，说：“不过搬家后，我拿过来很多被子，旧了我妈不要了，但是都很干净，就是有一股樟脑丸味道，你多盖两条大概就不冷了。” 许沁露出笑容，拿过披萨大口吃起来，她不想回学校。 再过两天就回去了，为了补偿爸妈自己不回家过春节，她卡着考试的日子回上海，大概要在家待十天，整整十天见不到面，她还没走，已经开始想念唐姚了。 唐姚把一块披萨全塞进口中，起身口齿不清地说：“我去给你弄床……” 圣诞老人坐着雪橇，叮叮当当飘过天际的这晚，吃饱喝足精力旺盛的唐娇，让心爱的老公飞到天上去；文文则因为举棋不定不知该选哪家酒店，遭林西成嘲笑而生气，得到了最有诚意的安抚；只有快递站办公室里，两张折叠床挨着，规规矩矩的小情侣，说着过去，憧憬着未来，笑着笑着平安夜就过去了。 隔天一清早，文文醒来时，惦记着她的圣诞礼物，都忘了被窝里的自己不着寸缕，跳下床吓了一跳，把林西成也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来给她裹睡袍。 腰带才系上，文文就跑出了，光着脚噔噔噔下楼，林西成彻底清醒了，赶紧追出来，站在楼梯口看圣诞树下找礼物的小人儿。 好多礼盒在树下，都是她昨晚睡着后，林西成放在那儿的，大小重量都不一样，文文晃晃这个，摸摸那个，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吗？”她举起一只盒子，冲楼上问，“我想要的东西？” 林西成慢悠悠下来，坐在楼梯上笑道：“那要问圣诞老人了，我不知道。” 文文一只手拆东西不方便，递给他请求帮忙，满眼期待着包装纸被扒开后的光景，在看到包装纸撕开露出盒子上和娇娇一样的手机后，顿时笑成了花，扑上来狠狠亲了林西成一口。 “帮我拆，帮我换卡……”亲完她就跑回楼上，去拿自己的手机，一路兴奋地问着，“是和娇娇那个一样的吗？” 林西成捧着手机，却不由得心疼起来，本是说好拿了第一笔工资就买的，结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文文连工作都失去了，甚至差点连命都没了。 但经历了那些痛苦的人，已经走出了阴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拿着手机跑回来塞给他，眼巴巴地望着，让林西成赶紧为她换。 “圣诞老人是不是很厉害，服气吗？”林西成嘴上嘚瑟，心里却无比愧疚，唐娇要是个男生，他早就被淘汰了吧，帮了这么大的忙，竟然才五支口红。 其他的礼物，有护肤品、化妆品和香水的圣诞套装，有冬靴、手套，有新的羽绒服，还有零食，林西成买了很多东西，毕竟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他诚心地准备了礼物，但没意识到，文文会有想要的东西，除了施坦威九尺。 可就这么简单的小愿望，自认为全世界最了解女朋友的人，竟然疏忽了。 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果然近距离会有盲点，不像唐娇能纵观全局，而且女孩子显然更了解女孩子，以后还是要和大王保持好关系。 手机装好了，文文拉着林西成来圣诞树下，打开自拍，笑着说：“亲我。” 林西成立刻亲上来，文文同时转过头，按下一张嘴对嘴亲亲的照片，看过满意后，就在微信上发给了他。 “圣诞礼物。”文文眸光轻转，盈盈含笑，指了指身后的圣诞树，“对不起，我没有钱给你买礼物，只能自己上了。” “很喜欢很喜欢……”林西成好苦恼，为什么今天要上班，他可不可以带着礼物一起去公司。 与此同时，唐娇在餐桌边看到了她的圣诞礼物，逛表参道那天没买的大衣，老公竟然回国给她买了。 郭旭东从厨房出来，见娇娇发现了，就帮着展开，轻轻披在她身上。 “老公，这个很贵……” “你喜欢就好，我也不会天天给你买，至少能穿两三年吧，你穿着去上班吧，刚好今天降温了。” 唐娇很不安：“可是这个真的很贵。” 郭旭东搂过妻子的腰肢，说：“娇娇，但你是无价的。” 第407章 她最爱的人 虽然满心感动与欢喜，唐娇并没有穿新大衣去上班，她是个张扬率性的女孩子，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直到这一刻，她仍旧对职场有所期待，想要努力工作、好好赚钱。 上班路上，文文发朋友圈了，终于看到了他们家圣诞树的全貌，和树下满满当当的礼物。 有了拍照功能更强大的新手机，文文的学霸属性立刻又体现出来，把空荡荡的家拍得那么文艺，朋友圈摄影大赛殿堂级选手的唐娇，都甘拜下风。 林西成眼下作为新人，上班总是早的，这会儿已经到办公室的人，很主动地给唐娇发来2000块的转账，说是五支口红的钱，多不退少补。 唐娇没有收钱，她本就是开玩笑，郭旭东眼里她是无价的，同样文文的开心在她眼里也是无价的。 这反叫林西成不大好意思，说他很愧疚，竟然忘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文文想要什么。 唐娇说：不要这样给广大男性同胞增加谈恋爱和结婚的难度，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太纠结文文也会有压力的，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发完这段文字，看了眼身边的老公，很骄傲地说：“我没有收林西成钱。” 郭旭东笑道：“这么乖？” 唐娇哼哼：“要是我拿了，你会看不起我吧。” 郭旭东说：“那不至于，顶多是见了林西成有些尴尬，我是当做不知道好呢，还是大大方方当玩笑说好呢。” 唐娇说：“所以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才没拿钱的，是不是很贴心。” 郭旭东隔着空气亲了一口，很捧场地说：“还有比我家老婆更贴心的人吗？” 这么说说笑笑，把人送到了公司，吻别后他和魏颖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一些事，就开车回家了。 在小区会所的健身馆锻炼后，回家冲了澡，开始摆弄中午要用的摄影器械，到约定的时间，就和文文在弄堂里汇合了。 看到唐家的女婿和裴家女儿这样的组合出现在弄堂里，那些还没搬走的邻居都挺好奇的，但不是很熟的关系，也不好上来问干什么，不过没多久，唐家的儿子就带着漂亮小姑娘出现了。 郭旭东先给唐姚和许沁他们拍，文文在边上看管着器械，翻看刚刚用手机拍的自家房子的照片，但看着看着，她把照片全删了。 林西成在她身边，小伙伴们在身边，这个家的记忆，已经不需要了。 此时林西成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停车场，就等唐娇下来，路上不堵的话，二十分钟后能到。 文文说：让娇娇坐后排，出停车场的时候趴下，她和郭旭东就是在停车场出口被拍到才曝光的。 林西成发来嫌弃的表情，说：这个人花样精就是多，非要跟我装不认识。 话虽如此，文文知道林西成不会不耐烦，也不会真的嫌弃娇娇，在他眼里娇娇就是小妹妹，但这个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妹妹。 想着，文文不自觉地笑了，刚好许沁走来，也笑着问道：“有开心的事吗？” “林西成和娇娇快来了。”文文说，同样也关心道，“后天就回家了吗，几号回来，我好给你提前把房间打扫一下。” 许沁很感激，但说：“考试那几天我还是住学校，考完了我再过来住，真是很不好意思，我本来并不想打扰你们的，唐姚也是。” 文文说：“楼上楼下空间分隔开的，你不要担心，我也不担心你们，你要是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唐姚该担心了，过年嘛，热闹一点才好。” 许沁在文文身边坐下，往男朋友那边看了一眼。 小路深处，郭旭东和唐姚凑在一起看照片，还教唐姚怎么用单反，怎么取景，两个人很是谈得来，相处也越来越自然，背影上看，完全看不出那么大的年龄差距。 收回目光，见文文拿着和唐娇一样的手机，许沁问：“换新手机啦，怪不得早上的照片那么好看，听说这个拍照很厉害，是林西成给的圣诞节礼物？” 文文含笑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机在外套上蹭了蹭。 许沁则指了指唐姚手腕上的表，轻声说：“昨天开心到半夜，爱惜得不得了，脱了怕丢，戴着又怕弄脏，今天早晨刷牙洗脸分拣包裹，还戴着一次性手套，把手腕和表包起来。” “防水的吧？”连文文都知道。 “他知道，就是想爱惜一些。”许沁无奈地说，“等下告诉娇娇，她肯定要笑死了。” 但她们都明白，唐姚不是爱惜手表，爱惜的是妹妹的好，文文和许沁都是独生子女，这样的兄妹感情是羡慕不来的，而且他们还是神奇的龙凤胎。 “我给唐姚的圣诞礼物，是他不知道的事情。”许沁又看了眼两位男士，对文文说，“今天早上给爸妈发消息，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是想将来可以结婚的对象，他们暂时挺高兴的。” 文文立刻兴奋起来，但许沁让她别激动，轻声说：“暂时不想让唐姚知道，他会有压力，我想开开心心纯粹地谈恋爱，回家后我也会和爸妈讲清楚这边的情况，摸清他们的态度后，再对应之后的问题，我父母的问题该我自己解决。” 文文点头：“反正高铁那么快，他随时能去你家拜访。” 许沁说：“我要处理好我爸妈那边的事，再让他知道，当然他们如果强行，那我更不会让唐姚去卑躬屈膝地恳求什么，我是自由人，我的事自己做主就行了。” 文文一直很佩服许沁，她们同龄，准确的说文文还大些，但许沁的潇洒利落，仿佛女侠般飒爽气质，是她身上所没有的，并无比崇敬的。 许沁看着唐姚，满眼爱意，脸上飘起淡淡红晕，对文文说：“希望我和他现在能共苦，未来也能同甘，我就想有个踏踏实实勤奋努力的另一半，唐姚满足了我对爱情和生活的全部憧憬，他还长得好看。” 文文笑得眯起了眼睛，当然好看，那可是让郭总监妈妈当爱豆追的颜值。 这会儿功夫，林西成已经接到唐娇，正往新康里赶，她还真的坐在后排，出停车场时趴了下去。 “多此一举，你从电梯一路走过来，监控会看不到？”林西成吐槽着，“所以为什么要装不认识，你们婚礼那天，公司里也来不少人的。” “能装一天是一天。”唐娇满不在乎，拿出手机看老公和文文的消息，文文已经在朋友圈上传了花絮，弄堂里真是变得好冷清，他们家门前那条小路，已经搬空了。 “你几点回办公室，来得及吗？”林西成无法理解，“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硬凑中午的时间，休息天不好吗？” 唐娇瞪着他：“你愿意休息天浪费和文文独处的时间来拍照吗，再说了，沁沁马上回家过元旦，等她元旦再回来，弄堂里搬走的人更多，搞得像废墟一样，去拍照你不害怕吗？” 林西成无话可说，还真是，如果休息天花半天时间用来拍纪念照，那他宁愿和文文两个人去干点什么。 “对了，拿到新手机文文很开心吧，有多开心，跳起来的那种吗？”唐娇又好奇又嘚瑟，“我是不是很厉害。” “开心得跳起来那种。”林西成笑道，“你厉害，我真心佩服，她是跟你提起过吗？” 唐娇摇头：“她玩过我的手机，不是翻里面的东西，就是拿在手上看，很喜欢的样子。” 林西成更加佩服了，但玩笑说：“你下次再换新手机，能不能换个便宜一点的。” 唐娇一愣，旋即大笑起来，骄傲地说：“我老公给我买的，你要么自己去跟他讲。” 红绿灯前，车子停下，林西成转身看向唐娇，问道：“回来这几天，办公室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唐娇摇头：“挺好呀，我还给她们带礼物了。” 林西成转过身，想了想，又回过来说：“至少在我心里，我和唐姚是一样的，你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唐娇嫌弃地往后靠：“肉麻死了，干嘛……” 林西成却一本正经地说：“娇，我知道郭旭东很有钱，他还很爱你，但你才二十五岁，应该自己去努力奋斗一些财富和社会经历。你是很优秀的女孩子，婚姻和爱情让你变得更幸福，但不要淹没掉你的优秀，十年以后，郭旭东现在给你的，你自己也能给自己的话，那多好。” “知道啦！”唐娇心里很暖，笑道，“我有你们这么好的小伙伴，是不会昏头的，要是我将来昏头了，你们会骂醒我，我怕什么。再说我可从来没有放弃事业，在东京还每天和同事打电话，登录访客界面，看看邮件什么熟悉工作流程。” 林西成安心了，等过红绿灯继续开车，说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考研？” 唐娇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的斤两我清楚，努力上进但不是要折磨自己呀，你们去考吧，我不打算考，我也没打算做女强人，我只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原本这么好好地计划着将来，互相鼓励敦促，可说着说着就因为赶时间吵起来，林西成还是觉得没必要硬凑在中午，唐娇觉得他不可理喻。 到新康里，唐娇气哼哼地下车，但没走几步又跑回来说：“阿福叔不在这里了，你车子停着要紧吗，慢点被蹭了怎么办？” 林西成问：“郭旭东没开车来？” 唐娇说：“这里又没地方停车，这条路要抄牌的吧。” 林西成四下看了看，竟然也生出几分陌生感，明明爸妈才搬走没多久，阿福叔不在，他连车都不会停了。 “我绕到后面去，那里不抄牌，你先进去吧。”林西成说着，把车开走了。 之后绕着整个弄堂转了一圈，林西成才找到合适的停车位，倒也不怕谁故意来剐蹭，那概率很低，但被抄牌概率就大了，很没意思。 等他停妥当车子，从另一边门走来，远远就看到文文站在他们两家门前的路口，朝着唐娇刚刚进来的方向站着，该是在等他。 不知是唐娇没传达清楚，还是文文自己笨笨的分不清方向，林西成笑着加快了脚步，近些了便喊了声：“文文……” 文文应声回眸，惊喜地看着他出现在背后，臂弯里还抱着唐娇脱下的外套，小跑着迎上来，接她最爱的人。 全文完—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后续章节将是不同角色视角的番外故事，敬请期待。 第408章 番外：曾经相遇过 那天拍完纪念照回家，汪美丽给文文送来了烘山芋，顺便带姚玉芬参观了一下新房子，知道儿子之后要暂住这里，姚玉芬觉得很打扰林西成和文文。 “这个房间……”在充满女孩气息的卧室门口，姚玉芬不免好奇。 “是沁沁的屋子。”文文大方地说，“沁沁今年不回家过春节，她一个人住学校唐姚不方便，就接她来一起住。” 姚玉芬稍稍有些紧张：“那他们分两个房间。” 文文和汪阿姨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汪美丽嗔道：“都是懂事的小孩，你吓担心什么。” 姚玉芬说：“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的儿子要是做错事情，我们是要负责的，唐姚不能昏头，他要是负不起责任，就不要随便欺负小姑娘。” 有这样的老妈言传身教，唐姚必然是错不了的，文文心里很明白。 阿姨们不愿打扰文文，楼上楼下看过后便要走了，说是两条马路外新开一家超市，开业酬宾很多东西打折。 文文不禁笑道：“林西成说阿姨们很快会制霸这里的，被他说中了。” 汪美丽一面穿鞋一面嗔道：“这小东西怎么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拿老妈开玩笑，文文你要管管他。” 文文眉眼弯弯地笑着：“我会的。” 目送阿姨们离去，电梯来之前，汪美丽突然又冲文文嚷嚷：“门口那袋子东西啊，都是林西成以前的考卷奖状什么的，你问问他还要不要了。” “好，我知道了。”文文应着，看着阿姨们安全进了电梯，她才关上门。 玄关鞋柜边上，靠着一大袋资料一样的东西，透过塑料袋，能隐约看到函数题。 文文一时心血来潮，拖着袋子来到客厅落地窗前，虽然家里有地暖，林西成还是怕她坐地板太硬了，前几天下班带回来一条小地毯，就摆在落地窗前。 这会儿软绵绵舒服地坐着，文文解开塑料袋，把一摞摞卷子和奖状拿出来，学霸的卷面真是很干净，数理化翻几页都看不到错题，语文卷子上老师好像也不忍心给他打叉，小小一个，跟蝴蝶结似的。 再往后，翻到了林西成自己的练习卷，他曾经对唐姚说，自己不是什么高智商选手，不过是比普通同学多做几倍甚至十倍的卷子，那些年读书，他是拼尽了全力的。 练习卷上林西成自己打的叉，又大又醒目，带着浮躁的情绪，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恼怒自己为什么犯低级错误，还有，他说过，他并不喜欢念书。 文文莫名地有些心疼林西成，这个世界上最难超越的人，往往是自己，而金字塔尖的第一名，注定是孤独的，超越的喜悦若有一部分来此对手的挫败，那自己和自己比，永远也享受不了这种爽快。 像文文就不同了，虽然在母亲的各种高压下，为了让妈妈开心而考第一，但她还是喜欢念书的，也因为太寂寞太孤独，读书也成了她曾经的伙伴。 打开一大摞奖状和获奖证书，林西成和她一样，从小是各类学科竞赛的种子选手，一张张翻过去，文文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张全国数学竞赛的名次证书上。 想了半分钟，起身上楼，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她自己的各种证书，翻到了和林西成一样尺寸和封面的。 她下楼来，把两张证书放在一起，林西成是高三组第二名，她是初二组第二名，毕竟人外有人，全国范围内，拿第一没那么容易。 但，竟然是同一天，同一个地方，他们一起参加了竞赛。 那是文文离开新康里的第二年，也是他们失去联系的第二年，原来，她们曾经“相遇”过。 第409章 番外：擦肩而过 闹钟声响，睁开眼，在陌生的酒店客房里，边上的床铺都空着，文文缓缓坐起来，她的身体变小了，右手完好无损，石膏不见踪影。 “裴雅，你起来吗，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本该睡在另外两张床上的同学，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习题集，现在才早晨六点半，她们不知几点起的，为了不打扰自己休息，竟然在走廊里借光刷题备战。 今天是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文文和室友都是从全市各个学校经过比赛抽选出的学生，经过两周的集训后，来南京参加比赛。 个人赛之外，还有团队赛，文文都要参加。 妈妈没有随行，但出门前对她说了一百遍，若是拿到全国第一，明年保送xx高中就稳了。 在妈妈看来，仿佛拿全国第一和全班第一同样简单，她都不知道别的孩子有多聪明多努力，单单房间里这两个别校的同年级同学，就比她裴雅努力一百倍。 在酒店餐厅吃早饭时，好多人都一面吃一面在刷题，学霸真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样神仙附体的，大部分人的智商都是差不多水平，但自制能力好的孩子，勤奋苦学能极大限度的开发智商和能力。 天选之子几乎是百年难遇的，但天选之子若得不到好的引导和正确有效的学习方法，也会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说到底，教育很重要，来自家庭的、学校的，乃至全社会。 就在其他人都在刷题时，文文脑子里想着奇怪的事，她知道，西成哥哥就是努力型的，就算会匀出时间和姚姚哥哥还有娇娇一起玩耍，学习的时候，绝不会分心开小差。 他中考那年，由于他们新康里片区对口的初中没什么名气，生源资质普普通通，几乎拿不到什么好学校的保送名额，有的那几个林西成也看不上的，于是他决定自己考。 为了给儿子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一到晚上和双休日，只要西成哥哥在家，汪阿姨就在楼底下巡逻，谁家吵架了摔东西了，她一定会去干预，于是也有了和妈妈的世纪大战，家里的铁门都被她砸坏了，还扬言要砸掉自己的钢琴。 文文慢吞吞剥着茶叶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并不怪汪阿姨，毕竟刚开始汪阿姨很客气地来打了几次招呼，甚至愿意出钱给文文去租琴房，但妈妈不讲道理，依旧每天逼着她练钢琴，终于，汪阿姨爆发了。 此时带队老师来向大家重复一些比赛注意事项，让大家吃完回去收拾，带好参赛证件，到点在楼下大厅集合，坐大巴去比赛场地。 文文赶紧吃完早饭，和其他同学一起回去拿东西，酒店里住了不少其他省市的参赛学生，下电梯时，大家等了好几趟，有时电梯门打开，里头都是高高大大的学长，边上的同学说，高中组也住在这里。 终于上了电梯，文文猛地一个激灵，林西成会不会来参赛？ 出了电梯，顾不得同行的同学，一口气奔到大厅，乌泱泱的来自各省市的学生都在集合等待出发，小小的她在人群里来来回回地找，由于胆小，不敢问别人，直到一个陌生的大姐姐问她：“小妹妹，你哪个地方的？” 文文才弱弱地问，上海的高中组在哪里，边上一个大哥哥说：“他们刚刚走了，那边……” 门外，一辆大巴开走，文文看到了坐在车窗边的林西成。 “成成哥哥，成成哥哥……”她飞奔出来，追着车子大声喊，哭着喊，“成成哥哥，我是文文……” 在梦里大哭的人，猛然醒来，文文才发现自己，蜷缩在落地窗前，地暖和地毯的温暖舒适，把她带入了梦里，梦回到了当年擦肩而过的那天。 事实上，当年她并没有意识到，林西成很可能在高中组里，因为那次妈妈随行去了，因为家里有钱，妈妈都没让她跟着团队住普通酒店，她就是按时到赛场，按时比完回家，妈妈全程贴身监督，她根本不敢想，自己和林西成在一个地方。 都是过去的事，可也许是梦里太悲伤，也许是曾经太痛苦，又或是才醒来懵懵懂懂，甚至是生理期激素影响，此时此刻，身在幸福里的文文，莫名地大哭了一场。 哭完，洗了个冷水脸，顿觉耳目清明、心情舒畅。 她用一只手慢慢把两本证书拆了，把林西成家里带过来的画框也拆了，那么巧，找出两个大小合适的，将他们那年竞赛的奖励证书裱了起来。 家里暂时还没有像样的家具，倒是玄关鞋柜上可以放点东西，文文便把他们放在了那里，虽然很奇怪很搞笑，但她开心了。 夜里，郭旭东接了唐娇去岳母那边拿回打包的东西，去之前先来文文家送礼物，顺便参观新房子。 一进门就看到两张奖状放在门口，唐娇嫌弃地对郭旭东说：“你看这两个人戳气伐，学霸很了不起吗，什么年代啦，还有人把奖状拿出来展览。” 郭旭东默默地帮忙搬运，提起林西成，那个说好可以准时下班的人，果然还是又加班了，郭旭东说他现在是新人，多辛苦一点学得也多，目前接触过他的上面几位，都很看好他。 参观了新家后，唐娇便拆开几个盒子，扒掉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是她给文文买的烛台，不插蜡烛光做装饰也很美。 “这是倒数第二天买到的，我一眼就看中，什么意大利设计师，反正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好看。”唐娇期盼着文文能喜欢，“好看吧，你喜欢吗？” 文文爱不释手，连连点头：“喜欢，很喜欢，为了能摆这些烛台，我也会好好装修家里。” “文文，你哭过了？” “没、没有啊……” 唐娇盯着文文看：“那眼睛怎么肿的？” 同样的话，林西成晚上回来一进门看见后就问了，一面问，目光落在了鞋柜上两个画框里的竞赛证书。 浓眉微蹙，眼中渐渐浮起懊恼和不甘心，他看了看文文，又看了看画框里的证书。 “那天你想过要找我吗？” “找过，我找过。”林西成神情很激动，“我去初中组找你了，你不在，我们和初中组坐一辆大巴，我没看到你，我以为你没来比赛。” 第410章 番外：同一个宇宙的浪漫 倘若当初多问一句，问问初中组的老师或同学，有没有一个叫裴雅的学生来参赛，就算张春全程盯着女儿，能见文文一面也好，能知道她在哪个学校也好，又或是赛后去查一下获奖名单，看到文文的名字，自然就能找到她了。 偏偏这么擦肩而过，一个行动不自由，交给一个误以为人不在车上就是没来。 “我还想，你怎么会被淘汰，还以为是你妈不让你来。”这会儿，两人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继续翻阅彼此的学霸历史，高二和初一那年，去参加物理竞赛，文文是英文竞赛，那是注定碰不上面的。 “我该去翻每年的各种竞赛获奖名单。”林西成被自己气死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那样一定会看到你的名字。” 文文挪过来些，靠在他身边：“可是我也没想到，我们都是傻子。” 林西成说：“不是傻子，是小孩子，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眼，也许告诉我妈我想找你，她能上天入地帮我找到你，但我没说过。” 文文舒坦地窝在林西成怀里，带着几分大哭后的疲倦，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她还觉得很累，慵懒地闭上眼睛说：“从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的梦里醒来，发现我们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家，那种心情真是太神奇了，幸好是这样，而不是反一反。” 林西成一手搂着文文，一手把试卷奖状收拾起来，说道：“永远不会反一反了，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傻乎乎的一个人哭，给你擦眼泪的人都没有。” 文文在他怀里软绵绵地笑着，对于眼下的一切心满意足，说十年里或许还有更多的擦肩而过，说林西成一直一直在她身边。 “你要这么说，往大了我们都在中国，再大一些，都在地球上，在宇宙……” “你这个人太没意思了。”文文坐起来，气呼呼地说，“本来挺浪漫的话，照这么说，我们也不用朝夕相处了，反正怎么算都是在一起……” 林西成轻轻叹，他知道姚阿姨很希望唐娇能有文文一半的温柔乖巧，就满足了，哪里晓得，她只看到了文文的一半。 这另一半脾气又急又坏的人，大概告诉汪美丽，老妈也是不会信的。 全世界，上天入地，只有他林西成一个人拥有，他这辈子，值了。 “你笑什么？”文文小老虎般虚张声势的奶凶，“你就不能让让我。” “我在想，就算你没回新康里，今年我也肯定会来找你，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那么傻了，明明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你，却什么都不会做。”林西成说，“文文，这辈子我们是注定不会错过的，你信吗？” 文文被安慰到了，桃花儿一样笑起来，爬去一边找来娇娇送的烛台，合计着将来餐桌边摆个餐边柜，专门放这些漂亮的饰品。 “还真挺好看，很文艺，很配你的气质。”林西成难得欣赏唐娇的眼光，自然少不得又挤兑她，“是郭旭东选的吧。” 文文懒得理他，望着空荡荡的家里说：“等姚阿姨家里装修好搬上去了，我们就搬去爸爸妈妈家，彻底开始装修这里，我最近在学设计软件，就是左手不大灵光，反正我要自己来设计这个家。” 此时文文的手机响了，是冯梓宜她们班的班主任苏老师，文文心里一紧张，担心孩子又出什么事了。 没想到苏老师是来给她介绍家教的，在朋友圈里看到文文放的和朋友的一些合照，知道她手骨折了，现在也当不了钢琴老师，肯定是赋闲在家。 “要是你身体吃得消的话，来试试看吧。”苏老师笑得很爽朗，“我们小区来了一家外国人，要在这里工作四五年，大人小孩都想学中文，他们开的价钱我看蛮好的，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主要是你英文沟通没问题对吧，不然我自己去教他们了，但我英文不行啊。” 第411章 番外：我们不生宝宝了吗？ 文文有工作了，虽然一周才两次课，但一次课大人孩子一起上，学费等同带三个学生。 由于她不是对外汉语专业，即便英文沟通毫无障碍，教学方面肯定不如专业的老师，于是比市场价便宜好多，但两边时间都灵活，满算一个月也有四千来块的收入，她自己攒个零花钱，或是给家里买菜足够了。 林西成目前的月收入也就普通同龄人水平，今年年末也拿不到年终奖，一切要看明年如何发展。 虽然动迁款很可观，但他和文文的钱大部分都拿来买房子，之后还有康复治疗以及考研，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他们的经济情况都不会太乐观。 倘若文文有工作有收入，总能减轻些生活负担，精神上也会更充实。 学生家庭的情况是，妈妈来华工作，爸爸辞职带着两个女儿跟妻子一起来，之后和孩子们一起上课的也是爸爸，妈妈表示她有空也会一起参与。 文文来面试的这天，正好是他们邀请左右邻居聚餐的日子，白天邻居还没到，苏老师也在学校，他们一家人在厨房里忙碌，爸爸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见文文时，每个人都穿着围裙，正在一起准备晚餐的食物。 中西方教育文化的差异，文文了解的不少，社会舆.论也经常拿来作比较，文文倒是觉得没有哪边是绝对好的，取长补短、因材施教就行，至少林西成和唐姚唐娇他们，都被教育得很好。 流利的语言沟通，让文文迅速得到了这个工作机会，为了庆祝，她面试后特地来银河等林西成下班，在停车库遇到郭旭东来接老婆，娇娇那个家伙竟然连带她都装作不认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一直以为是你夸张的。”上车后，文文说，她觉得自己冤枉人了。 “她演得可起劲了。”林西成说，“我没骗人对吧。” 郭旭东的车子先走了，能看到副驾驶上的人笑得很开心，文文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随着车子离开银河，心情很好地给林西成讲今天去面试的事。 明天就是拿动迁款的日子，后天就是房子过户的日子，加上文文找到了工作，林西成决定去吃一顿好的，可文文说明天晚上去汪阿姨那边聚餐，肯定要大吃大喝，不能天天这么吃。 于是随便吃了顿快餐填饱肚子，听汪阿姨说娇娇给他们买回来的发热内.衣很好穿，出了汗背后不发冷，便和林西成也去买了两套，冬天夜跑做运动的时候穿，不然那些专业运动衣太贵了，他们也不见得能坚持多久，怕浪费钱。 文文这么精打细算，让林西成内心充满了斗志，他想将来也让文文过上唐娇的生活水平，可以爆买可以花钱如流水，更重要的是，他要给文文买三角钢琴。 当周五上午，银行账号里一下子多出近一千五百万人民币时，林西成是有些恍惚的，但很快就清醒了，首先这些钱不是他的，其次很快都会花出去，捂不过12个小时。 文文最先划走了一笔妈妈对银行的欠款，接着给爸爸转去了属于他的那部分钱，下午再支付了全额房款，唐娇在电话里对文文说：“你们厉害的，一天里花掉一千三百多万，爽死了。” 是啊，钱真是太可怕了。 爸妈那边的动迁款，要过了元旦才能拿到，之前妈妈就说好了，他们拿五十万养老傍身，多下来的三百多万，全给儿子。 其实现在归拢一下，大部分钱都是张春的了，林西成会追着通胀好好理财，做低风险的投资，保障张春之后的医疗看护费用，因此最后剩下归文文和林西成的，已经是早上林西成千万身价时的一个零头，且还要拿来给文文做康复治疗。 暴富之后迅速“归零”的心理落差，把两个年轻人都唬住了，当然房子也是财产，他们要比很大一部分人都过得好，将来的生活也能保障衣食无忧，可林西成才二十七岁，文文才二十三岁，这辈子这样，就足够了吗？ “所以，我一定要给你买三角钢琴。”办完二手房资金监管手续，从银行出来，送走老先生、阿姨还有中介，林西成抓着文文的手说，“有追求才有动力，我们好好赚钱！” 文文哭笑不得：“好，买买，不过普通的三角我不要，施坦威或者贝希斯坦的。” “贝希斯坦？” “嗯，好牌子又不止施坦威一家，不过他们的音色特点很不一样。” “那两台都买。”林西成说，“你可以换心情弹，一台放下面，一台放二楼起居室，我们家挺大的好吧。” “……”文文看着身边的大男生，问，“我们不生宝宝了吗，生宝宝吃钢琴长大吗？” 林西成脑筋赚得飞快：“不是说生两个吗，将来一人一台，也不会打架了。” 文文服气了，被拉着往路边的车子走去，小声嘀咕着：“谁要跟你生……” 然而上车坐下，林西成给她扣上安全带，嘚瑟腹黑地一笑：“上了贼车，你没得选了。” “讨厌……” “我们去买点甜品吧，晚上饭后吃，唐姚喜欢吃甜的。” 文文看到路边有人拖着行李箱走过，想起来沁沁今天回家，这会儿应该在火车站了，便给许沁发了消息，祝她一路顺风，早些回来。 高铁站这边，许沁收到文文的消息，顺便也看了眼时间，她必须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检票。 “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就当我是在学校复习嘛，想我了我们就视频通话。” “能早几天吗？” “我爸妈也很想我，我今年一整年都在上海。” “我知道……”唐姚忍不住有些得意，“都和我在一起。” 许沁从他手里拿过行李箱，最后拥抱了一下男朋友，爽快地说：“今晚聚餐，你早点去，不要总让大家等你。替我向你爸妈问好，我爸爸今年托人在乡下养了两头猪，昨天刚杀了，卖掉一头，还有一头自家人分分，等我给阿姨带好吃的猪肉回来。” 唐姚笑道：“我妈要开心死了，她们都说吃不到以前的味道，现在还那么贵，这下我太有面子了。” “又不是你养的。” “那也是我女朋友的爸爸托人在乡下养的嘛。” 许沁被逗乐了，嫌弃地摇头，拉起行李箱要走，唐姚舍不得，不顾这里人来人往，搂过女朋友就亲了一口，沁沁眼里笑得很甜，温柔地说：“我走啦，等我回来。” 再不分开，要赶不上检票了，潇洒的姑娘到底是走了，唐姚直到看不见女朋友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家里头，汪美丽和姚玉芬忙得不亦乐乎，今晚大大小小九个人吃饭，她们冷的热的准备了十几道菜，汪美丽是拿出了看家本领，有宽敞的厨房和齐全的设备，什么都能做。 林国庆和唐志明要下班才来，唐娇也一样，能早来的只有请假拿动迁款的林西成和文文，还有唐姚，于是三个孩子还没到家，就各自被妈妈指挥去采购缺少的东西。 林西成和文文拎着一大桶油回来，为了长辈的健康没有买汪美丽指定的便宜食用油，结果被妈妈责备浪费，因为她是拿来炸东西的，好的油太浪费了。 “炸东西的油不吃到肚子里吗？”林西成说，“炸东西已经不健康了，还不用好的油，这点钱省来买药吃？” 汪美丽脾气好，才不会跟儿子吵架，拎着油进厨房，对姚玉芬说：“你看到底是拿了一千多万的人了，喉咙响得嘞。” 文文用手肘顶了顶林西成，要他态度好一点，就跑来厨房帮忙，顺便把甜品放冰箱。 不久后，唐姚就到了，姚玉芬看到儿子手里拿的酱油，直叹气，说男人是不是天生少根筋，微信里说的明明白白，什么牌子什么酱油，为什么总有本事买错呢，就算唐志明五十多岁了，有时候还是这个样子。 “你这样以后，要讨老婆嫌的。”姚玉芬毫不客气地责备儿子，“沁沁叫你办事情，你也稀里糊涂的吗？” 提起沁沁，唐姚就失落，女朋友回家十天才能回来，他可委屈了，闷闷地坐到阳台上去，林西成就拿了杯奶茶过来陪他说话。 第412章 番外：小阿姨给你红包 “这奶茶蛮好喝啊。”唐姚猛吸两大口，转着杯子看品牌和口味，惦记着等沁沁回来，带她一起去喝？ “沁沁也喜欢喝奶茶？”林西成问。 “喜欢，就是怕胖不太喝，知道我喜欢，会陪我喝一下。”唐姚眼神里透着骄傲和得意，那是有女朋友的骄傲，但很快就黯淡下来，“她还没到家，我已经想她了，花痴一样。” “她为什么不早上走，这样回去怎么到家，天都黑了。”林西成关心道，“该早些走才对。” “没关系，正好她爸爸下班开车接她，故意晚回去的，能顺路接她。”唐姚说，“她做事情就这样，什么都算好的，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钱，我们快递站现在一些损耗品被严格管理了，今年一年光是不浪费，她就帮我省了很多钱，但这些钱你平时不去算，是看不出来的。他说我做生意太佛系了，对人太好了，做老板不抠门怎么能赚钱。” 林西成笑道：“那你都听她的？” 唐姚说：“不会啊，我们是商量，很多事她也不懂。” 林西成说：“好好对人家，但你也要明白，沁沁那么优秀，将来的舞台更大，这世上比我们优秀比我们好的男人多的是……” “你又来了！”唐姚却一脸嫌弃，故意挪开半寸不和林西成挨着，捧着奶茶杯说，“你当初怎么就想，为了把文文让给我，去和袁小姐谈恋爱，一下子伤害三个人。” “三个人？” “我不是人吗？” 林西成紧张地往里头看，听见厨房里传来文文的笑声，他一面美滋滋的为文文高兴，一面瞪着唐姚：“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还不是当初你跑来我那边喝得烂醉，哭着说你想文文。” 唐姚嗖嗖吸着奶茶，咀嚼着大珍珠，说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让你让给我了吗，反过来我还很想跟你争一争呢。所以一样的，虽然吧，我知道自己学历配不上许沁，但我也没觉得她会被抢走，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追什么女朋友。” 林西成气道：“你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慌过的你忘了？” 唐姚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爱得越来越深了呀，我想好了，慢点搞个本科文凭去，当然是骗不过许沁的，就想以后我们有小孩了，给他们报学校的时候，家长信息栏里学历能好看点。” “他们？打算生两个？”林西成笑道，“我们也是。” 唐姚却摇头：“这个沁沁说了算，主要是我和唐娇基因里都有双胞胎的可能性，双胞胎更容易生双胞胎对吧，也不晓得有没有科学依据。” 话题突然就扯到孩子身上，两个女朋友还没转正当老婆的人，就在这里痴心妄想，唐姚言归正传，说：“反正你就是这样子，你想想，要不是你缩头缩脑，搞得文文以为你和袁小姐在一起了，不敢对你走出一步，害她吃少苦头，结果袁小姐伤心，文文也伤心，你独善其身。” “成语不要乱用。” “我查查看……” 林西成见唐姚真的摸出手机要查成语，哭笑不得地说：“是，是我错，但我又不是圣人，又不会开上帝视角，我怎么知道……” 唐姚啧啧：“女朋友都能让给好朋友，这还不是圣人。” 林西成生气地说：“你烦死了，好好说话，怎么跟唐娇一个腔调。” 唐姚嘀咕着：“唐娇怎么啦，她比你好一百倍，喜欢郭旭东，就嫁，谁也别想拦她。” 顺便嘚瑟地抬起手腕，显摆一下妹妹给买的手表。 林西成没得反驳，等唐姚查完成语，便问他：“我们在新康里和文文分开后，你想过去找她吗，那时候你那么喜欢她。” 唐姚咬着吸管，摇头：“没有，哪有那么轰轰烈烈，你当拍电视剧啊。” 林西成说：“前天文文翻出来我和她参加数学竞赛的证书，我们竟然在一起参加过比赛，可惜擦肩而过了，我当时明明在初中组找过她，我为什么不多问两句，为什么不在后来看看比赛名次，不然至少能联系上，我特别懊恼，其实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找到她，可我都没有去做，我算什么喜欢。” 唐姚想了想，却觉得这很正常，小时候或许真的存在爱情，但并不懂爱情，那时候的爱情是极度浪漫和不切实际的，更多的是一种单方面的幻想。 唐姚说：“那时候找到了文文，你又能给她什么呢，带着她离家出走，你能养活她吗，她的学业怎么办，她都未成年啊。又或者，偷偷摸摸聊qq吗，被张春发现，她很可能会打文文的，文文之所以没受过身体虐.待，因为她无条件顺从，她要是从那么小就开始反抗，很可能早就被张春逼死了。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老天安排好了，注定了的。” 林西成问：“你不是刚刚还说，我浪费了时间，怎么一会儿又老天注定了的？” 唐姚吸了口奶茶，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态度真的不好，一点也不虚心，要承认自己的态度。” 林西成踹了他一脚：“滚远点……” 此时唐志明回来了，手里拿着老婆要的酱油，唐姚看到爸爸递给妈妈的时候，爸爸眉宇间有点点紧张，显然也是怕买错了，他悄悄问林西成：“你会买东西吗？” 林西成死要面子地说：“买错了文文也不会说的，她那么温柔的人。” 事实上，烘干机里衣服没拿出来要被骂，牙膏没摆回原来的位置要被说，进门脱了鞋不放进鞋柜会被瞪眼睛，林西成早就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所有人眼里的小仙女，才是真正的女王大人。 可是林西成甘之如饴，为什么要怪另一半啰嗦又唠叨呢，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把家务做好呢，根本不是智商或少根筋的事，就是愿不愿意做吧。 大部分男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捣捣糨糊把老婆惹毛了，就能彻底摆脱家务，林西成不要，他会好好努力，和文文共同分担家里的事。 那之后，文文就看到林西成冲她嬉皮笑脸的，也不晓得干什么，被汪美丽看到，就嘲笑儿子拿了一千多万，骨头轻起来了，笑得像个花痴。 文文憋着笑，小声问：“你怎么啦，这么开心。” 林西成满眼的喜欢：“就是开心，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文文直摇头：“这个人疯掉了……” 林国庆是被唐娇和郭旭东接回来的，他们路过车站刚好看到国庆叔叔下班回来，就把他带进小区了。 “快点洗手，吃饭了吃饭了。”汪美丽招呼着，“小郭，今天他们都是借你的光，你要多吃点哦。” 郭旭东连声道谢，放下水果篮子，和唐娇去洗手，外头已经张罗端菜、摆碗筷、安排座位。 林西成原先的大餐桌虽然只配了六把椅子，但加几张凳子坐十个人也很宽敞，何况今天沁沁还不在。 汪美丽直说可惜了，早知道该昨天聚餐，可是上班的都要上班，急急忙忙吃得不舒服。 唐姚大方地说：“沁沁元旦回来带猪肉给我们，他爸爸今天找人在农村里养了两头猪，用粮食喂，不是吃饲料的，到时候汪阿姨你再烧一桌，让大家借我们沁沁的光。” “咦……我们沁沁，谁跟你是我们啊。”唐娇嘲笑着哥哥，一面给老公夹菜，“汪阿姨烧的鳝筒最好吃了。” 哥哥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妹妹，用眼神说，看在你老公面子上，放你一马。 唐娇才不怕，很做作地告状：“妈妈你看唐姚呀，一点不给你女婿面子，他白我眼睛。” 姚玉芬笑眯眯地，给女婿夹菜说：“旭东你不要放在心上哦，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吵架，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让他们去。” 林西成在一旁腹黑地说：“娇娇，我们要善良一点，人家女朋友现在不在身边，你就欺负人家，这样不好的。” 唐姚快要气死了，还是汪阿姨好，做主说：“不许欺负我们唐姚，等沁沁带猪肉来，不给你们吃了。” 她很给唐姚面子地说，光讲讲馋吐水都要滴下来了，现在哪里还能买到粮食喂养的猪肉，菜市场里饲料猪真的不好吃，她有次贪便宜买进口猪肉，腥得要死一点肉香都没有的，猪肉还是要吃中国的，粮食喂的就更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许沁被他爸爸接上了，给唐姚发来个视频，为了不影响大家吃饭，唐姚跑去沙发那边给女朋友回消息。 许沁早就看到唐娇晒的满汉全席了，还在下面评论说等她带好吃的猪肉回来，但是娇娇吃饭不看手机，还没回复。 此刻桌上热热闹闹地吃着，唐娇不经意回头看哥哥，见他对着手机傻乎乎地笑着，她心里很高兴，没有半点要嘲笑哥哥的意思，能看到唐姚幸福，是遇到郭旭东以来，她最期待的事之一。 “那干嘛还欺负人。”郭旭东在老婆耳边轻声说，“这么霸道，以后沁沁都不跟你好了，别欺负唐姚。” 唐娇很乖地答应：“我听老公的话，不欺负他了。” 汪美丽见这小两口说悄悄话，眉来眼去甜的要死，就捧着胖胖的脸蛋，盯着他们看，唐娇一抬起头和她对上眼，立刻就脸红了，霸道起来：“汪美丽，你看我干嘛？” 姚玉芬立刻责备女儿：“没大没小，瞎叫什么。” 汪美丽却笑眯眯说：“我跟娇娇讲好嘞，我们做好姐妹，好姐妹叫叫名字怎么啦。” “就是嘛……”唐娇立刻对林西成示威：“快点，叫小阿姨小姨夫，小阿姨给你红包。” 第413章 番外：你有家了 林西成毫不犹豫地伸手：“小阿姨……” 唐娇一愣，呆住了，是没料到林西成真的会喊她。 桌上倏然静了一秒钟，唐姚在沙发那边抬起头看这里的光景，担心是不是自己跑过来发消息，扫了大家的兴。 但很快，家人们发出爆笑声，妹妹转身扑进她老公怀里，郭旭东心疼地拍哄着，汪阿姨则笑着敲打儿子的脑袋。 “我不跟他要好了，今晚带文文回家，给她藏起来。”唐娇窝在郭旭东怀里，委屈巴巴地说，“可以吗，带文文回去。” 郭旭东哭笑不得，一味地答应：“当然可以，但是文文明天要去过户啊。” 林西成被老妈逼着给娇娇道歉，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人，可老妈使劲眨眼睛，显然是怕得罪了郭旭东，影响他的前程。 林西成哭笑不得，老妈不相信郭旭东，也该相信唐娇吧，她怎么可能当真，就是个玩笑。 “怎么啦？”唐姚坐回来，问道，“你们笑什么？” 林西成刚要开口，被文文在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便没出声，憋着笑低头吃东西，果然唐娇把火力转向她哥哥，沁沁沁沁地说个不停。 但唐姚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大大方方地跟大家聊许沁的事，还一起拍了合照，发给不能来参加聚会的人，刚刚那个小阿姨的玩笑，就算过去了。 有战斗力强的年轻人在，一大桌菜吃得干干净净，郭旭东喝了酒，等代驾来接，林西成的车就停在爸妈这里，等代驾把郭旭东和娇娇还有唐姚接走，才拉着文文的手散步回去。 “醉了吗？” “没有，我就喝了一杯啤酒。”林西成说，“本来讲好今年不再喝酒的，但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大家开开心心，我也不能扫兴。” 一阵寒风卷过，到底是冬天了，林西成停下来，帮文文把围巾裹好，问她冷不冷。 两人依偎着继续往家走，文文问道：“唐姚不是说好今天搬过来吗？” 林西成说：“快递站还有些事，有个师傅突然请假，送不过来，他过了元旦再搬过来。” “快递站冷啊，他别冻感冒了。”文文关心地说。 “他不怕冷，他怕被我们闪瞎了。”林西成很嘚瑟，仿佛一杯啤酒就醉了，“沁沁回家去，把他想死了，要是在我们家天天看着我们，他能好受吗？” 文文直摇头：“跟娇娇一路的，你们就喜欢欺负人。” 林西成说：“郭旭东是真宠她，唐娇在我们面前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以为她多多少少会为了郭旭东做些改变。” 文文明白林西成的意思，但没办法，唐娇命好，遇见郭旭东，喜欢她的全世界。 忽然觉得林西成看着她，文文抬起头：“怎么了？” “也不知道唐姚和沁沁要住多久。”林西成仗着一杯啤酒，就耍威风，“我们应该抓紧机会对不对？” “大马路上……” “拐个弯就到家了。” 文文被拉着手，一路小跑回去，这个家伙都不怕吃饱了跑出盲肠炎，好在到了家，林西成并不猴急，两人洗洗弄弄，该干嘛干嘛，就是时时刻刻都能腻歪一下和亲亲，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这一边，代驾师傅先把唐姚送去快递站，再送郭旭东和唐娇回家，到大门前物业管家来接，帮着把车开进停车库。 郭旭东自然也没醉，倒是唐娇把果酒当饮料喝，有些上头了，刚刚在车上就乖乖睡着，很安静。 到家看似醒了七八分，可一进家门，唐娇竟然拆了戴薯片要去喂小鱼，郭旭东才脱了一只鞋就冲进来拦住，捣蛋的人还懵懵的，怪他要把胖胖鱼饿成瘦瘦了。 “醉了？” “没有……”她低头看老公，一只脚还穿着皮鞋，笑道，“你才醉了吧，怎么不脱鞋呀？” 说着就蹲下来，要帮老公脱鞋，但今晚吃撑了，肚皮鼓鼓的，弯腰下去好辛苦，她一下坐在地上，捂着肚皮痛苦地说：“吃太多了，腰都弯不下去……” 郭旭东去脱了鞋，洗过手从冰箱里拿出柠檬、冰块和苏打水，调了一杯送到老婆嘴边，唐娇正渴得厉害，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完了。 柠檬的酸，气泡的爽，解腻又醒酒，她顿时觉得翻江倒海胃里舒服了，软乎乎地冲郭旭东笑：“老公真好。” 郭旭东说：“我们下去散散步，把肚子里的食物消化掉。” 唐娇点头，麻利地爬起来，老公给她穿运动鞋绑鞋带，她安静地一路跟着，走出楼下大厅，冷风扑面，又醒了两分。 他们走出小区，沿着静谧无人的马路往前走，这附近很安静，半天也碰不上一个行人，但过一个路口，前面就开始热闹了。 见到还在营业的超市，补充了些柠檬和苏打水，出门时，遇见一辆电瓶车上扎满了氮气球，主人像是也在超市里买东西，略等了片刻，等回气球的主人，唐娇挑了一只美国队长的盾牌。 回家的路上，路灯从背后照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郭旭东手里提着购物袋，娇娇头顶飘动着气球。 他们停下来，唐娇拍了照片，郭旭东有意识地等她上传朋友圈，可拍完唐娇就把手机塞进口袋，继续往家走。 “那天闲着没事，把你的朋友圈仔细看了一遍。”郭旭东说，“我们度蜜月很多照片，你都没有发朋友圈是不是。” “嗯，有些不想给别人看，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唐娇说，“我又不是为了秀恩爱才发朋友圈的，你要是想看，我共享给你好了。” 郭旭东摇头，色气地看着老婆：“我还有没见过的吗，照片有什么稀奇。” 娇娇轻轻锤他一拳：“大色狼……” 可嘴巴上说着，却不自觉地踮起脚，和老公亲了一口，今晚他们都吃了一样的食物，反正谁也嫌弃不到谁。 “刚刚在家里，你和我爸爸去倒垃圾的时候，我妈骂我了，说我人来疯一点不给你面子。”唐娇委屈地说，“说我乱开玩笑，让林西成尴尬，让你也尴尬。” 郭旭东说：“我没觉得尴尬，林西成肯定也没有。” 唐娇说：“我妈现在真是很在乎你呀，哎，怪不得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郭旭东自豪地说：“爸爸也很喜欢我。” 唐娇含笑看着他，问：“你喜欢我的家人和朋友吗，我们以前聚会也是这样吵吵闹闹的，要是……” “真的醉了吧？”郭旭东用额头轻轻抵着老婆，“看看，烫不烫？” “哪有醉……” “那你还问这么傻的话。”郭旭东抓着老婆的手捂进大衣口袋里，“因为爱你喜欢你，我多了这么多善良可爱的家人和朋友，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幸运。” 此时唐娇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左等右等不见女儿报平安，实在忍不住来问了。 “没事没事，我们出来散步消化消化，忘记跟你说了。” “小姑娘真是，没脑子。” “妈妈。” “嗯？” “我爱你，谢谢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 “小花痴，快回去吧。” 唐娇握着手机，满眼幸福地望着身边的老公，继续说：“让我可以预见郭旭东。” 郭旭东低下头来，顾不得电话那边还有丈母娘在，就亲了老婆一口，唐娇顺手就把电话挂了，仗着这条路上没人，和老公吻到天荒地老。 转天便是周六，这个周末，唐娇哪儿都不去，要在家睡到饱，蜜月归来第二天就上班，是真把她累到了。 上午文文和林西成在房产交易中心和老先生还有阿姨一起把房子过了户，虽然在此之前，文文做了很久汪阿姨的思想工作，最终还是没能把二老的名字写上来，这套顶层复式带大露台的房子，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们和老先生还有阿姨在交易所门口拍了照片，文文发到朋友圈说，会好好在新家延续这白头到老的爱情，唐娇醒来看到，赶紧给点了个赞。 文文见唐娇醒了，给她打电话，这会儿他们正往家里赶，装洁具的师傅快到了。 唐娇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装修，之后装修这些东西还换吗？” 文文应道：“换的，这次买的都很便宜，先临时用用。我和林西成商量，还是等姚阿姨弄好了，我们就接着把房子装修了，不然住得时间一久，东西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再弄装修很麻烦。” 唐娇得意地说：“我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我可太有福气了。” 文文笑道：“那当然啦，对了，元旦后我们要在家里招待沁沁，你和郭总监也来吧，他有时间吗？” 唐娇喊老公，问他有没有时间，郭旭东表示元旦之后会稍稍忙一阵子，但过年前十来天就能休假了。 文文说：“就等郭总监休假，沁沁也考完试，一起过来开个庆祝会，现在真正是自己的房子了，在家里干什么都行。” 唐娇兴奋地说：“我们去露台烧烤吧。” 文文笑道：“现在太冷了，四五月份和九十月份还差不多，等明年春天，来我家烧烤。” 唐娇窝在被子里，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文文，恭喜你，你有家了。” 第414章 番外：小心为妙 林西成见文文拿着手机看向他，就知道唐娇在说坏话，很大声地喊：“小阿姨，早啊！” 文文赶紧捂住手机，但娇娇已经听见了，霸道地威胁着：“林西成，你还想在银河混伐？” 即便如此，唐娇也没威胁林西成要过河拆桥说什么圣诞惊喜的事，但和文文约了下周一晚上去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拿给她。 挂了电话，文文说：“你又欺负娇娇。” 林西成笑道：“难道不是她在跟你说我坏话，不然你看我干什么，眼神还怪怪的。” 文文说：“娇娇是恭喜我，我有家了。” 林西成一愣，把着方向盘没说话，显然知道自己错怪了唐娇，很小气。 文文笑道：“你看你，干嘛总和娇娇过不去。” 林西成却说：“我从来不和其他女生，哪怕是同事同学，从来不和她们开玩笑的。其实我牺牲很大，每次都接她的梗，不然她在那里疯疯癫癫没得输出，不是很寂寞吗？” 文文直摇头，没见过把欺负人说得这么高大上的，不过她也知道，林西成不是欺负唐娇，不然别说郭旭东，唐姚肯定就不跟他好了。 “她说的有家，是指我吗？”然而林西成毫不掩饰心里的骄傲，“是说我对吧。” “是，是说你。”文文拿这个人没办法，靠在椅背上，满眼笑意地看着他，发现自己有些小花痴，忍不住说，“时间久了，你会烦我吧，我一天到晚粘着你。” 林西成说：“老实讲，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讲不定哪天我吃错东西，人格更新了，但现在，至少现在我想到将来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就会很兴奋和热血，上班做事的时候开小差想到你，也会傻笑的。” 文文说：“你好好工作，这两年家里全靠你了，当然我会尽可能打点小零工，赚些买菜钱。” 林西成说：“过了年，第一件事……” 文文立刻抢答：“准备考研。” 林西成指了指她的手腕：“是拆石膏。” 文文低头看，石膏戴久了，难免有些脏兮兮，汪阿姨特地给她缝制了套子，出门的时候戴着，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这是做妈妈的心思，她竟然也有一天能得到这样的关怀。 可不是吗，她有家了。 这一边，唐娇起床，发现林西成在落地窗前铺着瑜伽垫做伸展，兴冲冲地跑来一起做，说蜜月里天天大吃大喝，晚上回酒店狂塞甜品，回来后直接上班太累了，中午在食堂吃两人份，下午超大杯奶茶，她快爆炸了。 昨天晚上在汪阿姨家又吃嗨了，唐娇这会儿都不觉得饿，在郭旭东的指导下，做了一些促进肠胃蠕.动的瑜伽动作，果然很快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急急忙忙跑卫生间去。 “我胖了吗？” “没有……” “可是我觉得很累很重，每天都很吃力。” 洗漱回来吃饭，这个点能算是午餐了，唐娇吃着老公拌的鸡胸肉蔬菜藜麦沙拉，胃口倒是还很好，但郭旭东仔细看她，的确是气色不大好，脸上也肿肿的。 “会不会怀孕了？” “咳咳咳……”唐娇差点被藜麦呛到，然后伸出手指头算算，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她根本算不来，反正目前两次经期之间，他们做过好几次，怀孕也不是不可能。 “去查一下，如果不是怀孕，我带你做运动，然后再去按.摩。”常年健身的人，大概知道老婆怎么了，如果不是怀孕，那娇娇就是被旅行和连轴转的工作累到了，她需要狠狠出一身汗，把积攒在身体里的乳酸代谢掉。 唐娇摸了摸肚子，他们措施周全，应该是不太可能怀孕的，但既然郭旭东提了，自己也很在意，于是吃完早午饭，就跟着老公去医院检查。 医院直接给验了血，多花钱加急了一下，两个小时后就能拿报告。 郭旭东带老婆来的是陆一然介绍的妇婴医院，唐娇也知道这里挺贵的，于是相对的病人就比较少，安安静静，休息等待的地方也装修得很漂亮。 唐娇懒懒地靠在老公身上，偶尔有小朋友蹒跚摇晃着走过，也有大腹便便的孕妇被家人拥簇着，又或是和他们一样，对于未知充满忐忑。 “老公，你喜欢小孩吗？”唐娇问。 “可能因为身边朋友亲戚家的小孩都很乖很可爱，我还挺喜欢小孩的。”郭旭东说，“但是相对的，他们都是花费了精力和时间来教育，我和你也都是爸爸妈妈教育出来的。” 唐娇说：“我还好，唐姚从小被我妈打，你别看我妈弱叽叽的样子，小时候我很怕她的。” 郭旭东笑道：“不用问也知道，你们小时候该多皮。” 唐娇不服气：“爸爸妈妈说你也很捣蛋的，竹笋烤肉吃了不少。” 郭旭东说：“所以我小时候就发誓，将来绝对不打孩子。” 唐娇想了想，不自禁笑起来：“要是像我和我哥那么皮，我要疯掉的，我肯定会打人的。” 郭旭东也笑了：“男孩子恐怕忍不住……” 此时一个和唐娇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哭着从他们面前走过，很快几个爸爸妈妈模样的长辈追出来，最后跟出来的是年轻男人，看得出来，是一大家子。 郭旭东见老婆一脸好奇，笑道：“我帮你去听听？” “嗯？”唐娇还没反应过来，老公就起身走出去了。 郭旭东站在外头，佯装打电话，就听到那一家子叽叽喳喳围着年轻姑娘，最后做丈夫的看不下去，冲开爸妈的围墙，拉着老婆就往外走。 唐娇抱着包，担心老公去听八卦被人骂，忍不住要出来找他，郭旭东也进来了，带着她坐回原处，说：“女孩子要打胎，爸妈都不让，今天好像就是安排手术的，他们一帮子人追过来阻拦，手术也没做成。” 唐娇听着，心里挺矛盾的，一面担心打胎伤身体，一面又觉得生育权是完全属于那个姑娘的，谁也无权干涉。 “娇娇。” “嗯？” 郭旭东深情地看着妻子：“要是我们有宝宝了，你想生吗？” 唐娇有一瞬的犹豫，但是在老公面前，她很放松，不用太多顾虑，便坦率地说：“不是很想，我希望没有怀孕，万一那么不巧，我很怕疼的，一样要疼一次，那就还是生下来吧。” 郭旭东说：“我想和你多两年二人世界。” 唐娇点头，靠在老公肩头说：“我也想像前辈一样，在想要宝宝的时候生宝宝。” 郭旭东说：“刚刚那个老公，把老婆从爸爸妈妈的包围圈里带走了，很霸气的，看样子他是支持老婆打掉孩子。” 唐娇说：“生育权是属于自己的，别人无权干涉。” 郭旭东赞同，但这种事真的落到一家人身上，也不是外人能随意干涉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娇渐渐开始紧张了，想到一年后她漂亮雪白的肚皮上会爬出妊娠纹，会发胖会变丑，不仅耽误工作，还没法儿和才新婚的老公亲热…… 只见护士走向他们，递过一张化验单，笑道：“唐小姐，很遗憾您没怀孕，不要太紧张，备孕时一定要放轻松，希望下次来能有好消息。” 然而拿到这个遗憾结果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谢过护士后不再去见医生，郭旭东直接带着唐娇往健身房去。 “今儿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去健身房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人手舞足蹈，开心得几乎要蹦出车子里，早晨笨重吃力的状态也消失了，脑门上硕大两个字：自由。 然而这样的兴奋，很快就在健身房里被虐得无影无踪，虽然很苗条但从来不锻炼的人，没有力气没有体能，女按.摩师为唐娇做肌肉排酸，疼得她眼泪横飞喊救命，总算熬下来，见到郭旭东时，话都不愿说了。 但是下午回家睡了一觉，闻着香气醒来时，一下床，就觉得浑身轻盈，肩膀脖子像上了润滑油，随便转随便动，前几天那种背了几十斤米的沉重感完全消失了。 兴奋地跑来找老公，树懒似的挂在他背后，郭旭东手里忙着给牛肉汤调味，说道：“不是再也不睬我了嘛？” 唐娇说：“谁叫你不来救我，我快疼死了。” 郭旭东盖上锅盖转小火，把老婆从背上放下来，仔细看看她，脸上的水肿都消失了，皮肤也变得有光泽，到底是年轻，换做他自己，恐怕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饿不饿？” “嗯，饿死了，你烧什么好香好香。” “你看的韩剧里的牛肉海带汤，我在网上搜了菜谱，你要多吃牛肉补充蛋白质，还有拌饭快好了，再烘一点锅巴。”郭旭东打开边上的砂锅，家里没有正宗的韩式石锅，砂锅也能凑合一下，上面整齐地码着各种颜色的蔬菜，再煎两个荷包蛋，淋上辣酱芝麻油，就能拌饭了。 唐娇口水都要出来了，赶紧去刷牙，回来时桌上已经摆好，她先亲亲老公，就开始饭前仪式，拍照传朋友圈。 这一边，文文和林西成的晚餐是汪美丽送来的，今天他们换洁具，忙了一下午，没时间弄吃的，汪美丽做好热乎的送过来，门都没进就走了。 林西成夸赞郭旭东倒是不吝啬，看他特地给唐娇做韩剧里的食物，不论工作还是生活，他很敬佩，是值得学习的榜样。 文文说：“今天他们去医院了。” 林西成抬起头看文文：“谁不舒服？” 文文说：“娇娇这几天觉得累，郭旭东担心她怀孕了，去查了一下结果没有。” 林西成奇怪：“怀孕会觉得累吗，不是恶心吗？” 文文其实也不太懂，两个人半斤对八两，于是立刻查起来，毕竟以他们的频率，更要小心为妙。 “万一我们未婚先孕了怎么办？”文文问。 “那就去领证。”林西成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不想生，但我会小心的，一定保证不闯祸，不要你吃苦。” 第415章 番外：快递站新来的姑娘 文文歪着脑袋看他，眼睛里写着“可能吗”三个字，带着腹黑狡黠的笑容，看得林西成毛躁了，霸道地压过来说：“可不可能，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流氓！”文文伸手推开他的脸。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喊流氓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大发慈悲……”林西成愣了一下，忘记台词。 文文趁机就跑开，躲到圣诞树下，林西成怕饭菜冷了，说：“乖，回来吃饭，不欺负你。” “汪阿姨，林西成欺负我，不给我吃饭。”文文捧着手机，给汪美丽“发”了条语音。 林西成瞪大眼睛，急匆匆跑过来：“干嘛？” 但是文文是假装的，看到他吓得发慌，开心得大笑，跑回餐桌边吃饭，总算扳回一局。 然而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娇娇说郭旭东即便精力旺盛，但为长久计，他们有节制地享受着夫妻生.活，可文文和林西成眼下完全不需要节制。 十几岁时努力读书的两个人，青春全都在课本里，林西成便是要抓住二十几岁的尾巴，肆无忌惮地挥霍，今天的账从不留到明天。 转天周日，还是头一回所有人都没事，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忙碌了整个年末的大家，悠闲地享受着周日早晨的阳光，就连唐姚送快递，都有心思停下来和认识的人闲聊两句。 但是在这片惬意里，网上出现了令人揪心的事，唐娇吃完早饭，继续收拾她从东京买回来的各种小东西，但见郭旭东过来说：“白纪川召开网络会议，找我的话直接进来，不用敲门。” 唐娇问：“有要紧的事吗，他不是休假了吗？” 郭旭东眉头紧锁：“开完会再告诉你，找我的话，直接进来。” 唐娇表示明白，跟着老公出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送来，郭旭东已经打开了视频，好像在单独和白纪川说什么，她悄悄地退出了。 嗯，由于今年大家一起努力面对并扛过来的辛苦，我们这个故事才不得不停在一九年，我也不会再写春节前后发生的一切，之后的番.外也会直接跳过，银河开紧急会议已经是极限了，希望大家谅解，我没资格在大家的辛苦上去编纂任何故事，对不起。 老公的会议很漫长，家里安静极了，唐娇便和文文视频通话，拆蜜月买回来的东西给她看，一面讲一些她和郭旭东旅行途中有趣的事。 林西成那边也在开会，但不是高层会议，交代了几件事后就结束了。 但他神情严肃，进房间找笔时，看到唐娇的画面，凑过来指着屏幕说：“那一大堆是什么？口罩吗？” 唐娇说：“是呀，本来是给沁沁的，快递站里灰尘大，怕她跟我一样以后支气管炎，放在衣服下面忘记了，这两天慢慢洗出来才看到。” 林西成若有所思地走开了，不久后文文下楼来，说起他们开紧急会议的事，两个念书好的同学，警惕性很高，便开车出去，买一些必备品。 一样的东西，林西成给爸妈送去些，包括在疗养院的文文妈妈那边，以及今天在电厂值班的爸爸。 据说之前请假太多，都调休到年末来，这个元旦裴厚德都会值班，文文便又去买了些水果给爸爸，让他保重身体。 最后来快递站和唐姚一起吃午饭，把一些东西也给他送过来，唐姚说许沁刚好发消息给他，让他去买这些，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文文温和地说：“以防万一嘛，沁沁一向最要干净。” 三人在快递站吃的便利店买的便当，林西成和文文帮忙把下午的活干了些，也终于说服唐姚，今晚就搬过去睡觉，快递站条件太简陋了，洗澡容易感冒。 得知儿子要搬过来住了，姚玉芬跟着汪美丽来，阿姨们收拾家务那叫一个麻利神速，文文左手捧着右手石膏，乖巧地站在边上，看着阿姨们忙忙碌碌一顿收拾后，唐姚的房间就有模有样了。 夜里，为了庆祝唐姚第一天搬过来，叫了些烤串当宵夜，还和沁沁一起视频通话，文文用视频带沁沁参观了她的房间。 “哈哈哈，我从来没这么少女过。”许沁展示了一下她的屋子，和她的容貌性情一样，家具摆设都干净爽利。 “要是不喜欢这样的，我马上……”文文觉得自己布置得太过了。 “没有没有。”许沁忙说，“我一直很想试试看的，就是少了这根筋，文文，谢谢你呀，以后这些东西带走，我也会好好爱惜。” 文文这下安心了，回到餐桌边，许沁和唐姚林西成说再见后，电话就挂了，她的妈妈在喊她。 “沁沁家好大呀。”文文收起手机，拿了一串铁板鱿鱼吃，说道，“房间里和她一样，干干净净很整齐。” 唐姚也从视频里见过了，说：“她家里条件挺好的，爸妈都还在上班，比我爸妈小几岁，不过妈妈也快退休了。” 林西成说：“我以前听你提起这个女孩子，还以为她家里条件不太好。” 唐姚说：“别说你了，我跟她相处了很久才发现她不缺钱，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到除了缺钱，为什么会有女孩子愿意来快递站工作，而且她方方面面都很节约。” 文文问：“她从哪里找到你这里的？” 唐姚使劲回忆，说大概是他挂在朋友圈里，以前的同学帮他挂到什么网站上去了，然后许沁就拿着简历来了。 “我本来只想招个配送员。”唐姚被麻辣鸡翅辣得嘴唇都肿了，猛喝一大杯可乐，继续说，“她也是来应聘配送员的，厉害吧，我当时都愣住了，老实说挺想笑的，但是觉得不太礼貌，人家是小姑娘。” 文文很好奇快递站里发生的故事，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林西成见她这样，起身去冰箱拿可乐，放到唐姚面前：“给她说说吧，不然今晚睡不着的。” 时间回到去年的十二月，不堪双十一重负，唐姚决定再多招一个人时，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背着双肩包，穿着薄羽绒服，一头整齐的短发，拿着简历和招聘信息直接找上门了。 一上午都在外头飞奔的唐姚，赶回办公室就挽起袖子做账，他小时候读书不好也不喜欢读书，并不是脑子不灵光，开业以来里里外外一把手，什么事都会做。 但是，看到许沁的专业时，他真的心动了，从办公桌挪到了乱糟糟的旧沙发前，又仔细地看了眼许沁的简历，抬头说：“你坐……我给你拿瓶水。” 许沁摇头，爽快地说：“不用了，我们直接谈工作吧，我会开电瓶车，在家里经常开着出门，但是我在这里没有电瓶车。” 唐姚自言自语：“那站里可以给你配一台，从工资里……” 他再次抬起头，笑着说：“小姑娘，你真的来做配送员吗，很苦很苦，还要两班倒，节假日都不能休息，每个月休息要排班的，你不上课了吗？” 许沁显然有些为难，便也坦率地说：“我想打零工可以吗，就是我来了有活我就干，反正快递是计件的对吧？” 唐姚皱着眉头，看了看桌上堆着的账本，和柜子玻璃上映出的电脑屏幕，便又问：“你在别的地方找不到工作吗，肯德基麦当劳打工也找不到？” 许沁毫不犹豫地说：“那里工资太低，我算过了，我来你这里工作，能赚到更多的钱。” 唐姚说：“不是所有房子都有电梯的，就算有电梯你可能还要自己往下一层层跑，更别说往上爬，一天几十层上百层都是小意思……” 许沁自信地说：“我大学里八百米考试全班第一，当然也因为其他人跑得太慢了。” 唐姚笑了：“跑步和爬楼梯不一样，我不是看不起女孩子不能吃苦，我们这行女性配送员很多的，但如果有的选择，你这么好的条件，做个家教什么的也比来送快递好。” 听这话，许沁觉得没什么希望了，眼底流露出一些无奈，便说：“那如果几天后还是招不到人，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过来的，元旦春节我都可以留下帮忙，我住在学校里就行。” 唐姚看了眼学校，离这里很远，坐地铁也要坐很久，他都不知道许沁怎么会找来这里，可能是真的缺钱，而她能打工的工作里，找不到比这里更多的了。 然而，跑快递实在太累，要是做不了几天坚持不下去，她就又没钱了。 善良的大男生，便起身来，招招手让许沁跟他到办公桌边，指着自己的座位让许沁坐下，说：“你会记账吗？” 许沁看了看，账本上的字虽然不太好看，但整整齐齐，页面干净有条理，看得出来是经常做事的人。 “之前都是我在做的。”唐姚说，“要不你做这个吧，还有接投诉电话、客服电话，找件退件，还有卸货扫件发件，就留守在站里。至于工资，你开个心理价位，我们再谈，但我只能让你做这些事，你非要送快递的话，那实在不行，你看呢？” 许沁怔怔地看着唐姚，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是这里的老板？” 唐姚哈哈大笑：“我不像吗，太年轻了是吗？” 第416章 番外：少喝甜的饮料 从那以后，快递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客户来了都说变得干净，站内管理多了好些规定，把安全和消防放到了任何事的第一位。 营业成本上增加了一些保险的花销，但也基本在其他过度浪费的损耗品上补回来，并且唐姚出车祸那会儿，还从保险公司拿到了误工费。 总之，快递站正正经经地运营起来，唐姚再也不用飞奔送件时，还担心着站里其他琐事，担心这个月的账怎么记，有许沁在，他就很安心。 不知不觉，这就一年过去了，一年后，唐姚更是深深爱上了许沁。 说得口渴了，唐姚又开了一罐可乐，道：“我好好想过的，是不是只在工作上依赖她，就希望永远把她留在身边。” 林西成问：“想明白了吗？” 唐姚霸气的样子，有几分像妹妹了，说道：“当然不是了，我就是喜欢她这个人，就算以后她从事别的工作，我也会全力支.持她。” 林西成很正经地说：“如果你们不在一起工作，那一年到头，能有几天碰的上面？” 唐姚说：“我把快递站经营好了，自己就不再亲力亲为，我没打算送一辈子快递，将来有钱了，讲不定我还会做做其他生意。反正吧，你让我去打工或者像你这样一年四季西装笔挺地出入写字楼，光想一想，我就喘不过气了。” 文文说：“娇娇那么聪明，在办公室里还是会被人欺负，我心里对职场也有些害怕，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唐姚瞪大眼睛：“谁欺负她，她们办公室的吗，欺负她什么，她怎么没告诉我？” 林西成心疼地护着女朋友说：“你吓到文文了。” 唐姚忙道歉，但还是担心妹妹：“郭旭东不是银河的高管吗，她们不给郭旭东面子吗，还是因为郭旭东，才要欺负唐娇？” 在这个二十四孝好哥哥炸毛前，文文赶紧解释了之前的事，自然现在什么事都没了，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给郭旭东面子。 当哥哥的却又说：“给郭旭东面子也不行，唐娇自己又不是没本事，搞得好像她自己努力什么，都变成郭旭东帮她的了。” 林西成哭笑不得：“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不要瞎起劲，郭旭东会允许别人欺负娇娇吗。” “那倒是……”唐姚喝了可乐，见文文起身去厨房，他晃了晃可乐罐子，轻声问，“你听说过吗？” 林西成没懂：“什么？” 唐姚很轻很轻地说：“他们讲可乐杀.精的。” 文文在厨房听见林西成的爆笑，好奇地探出脑袋，夜里躺在床上，想起这件事，便问：“晚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笑什么，笑我吗？” 林西成摇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文文撅了嘴：“讨厌，不说算了。” 林西成赶紧说了唐姚担心的事，文文笑得脸都红了，林西成道：“我告诉他什么都要谈剂量的，人一口气吃两吨番茄也会中毒的，唐姚还是很聪明的，说没吃两吨就先撑死了。” 文文笑道：“汪阿姨经常转发这样吃那样吃有危险，还有什么减肥食谱。” 林西成无奈地摇头：“拿她没办法，反正我每次都会泼一下冷水，我妈还是很相信儿子的。” 文文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关了床头灯要睡了，林西成也关了他那一边的，但忽然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买可乐的。” 文文笑：“不是要谈剂量的吗？” 林西成一本正经说：“不是那个问题，要少喝甜的饮料，少吃糖。” “真的？” “真的，少吃甜的……” 夜色深浓，郭旭东吹完头发回来，唐娇放下手机和他亲亲抱抱一下，心疼地说：“老公辛苦了。” 郭旭东则愧疚：“今天没能陪你，对不起。” 唐娇说她一个人慢悠悠地把东西都整理好，特别有成就感，还给自己拍了视频，刚刚粗糙地剪辑好。 郭旭东饶有兴致地看了，夸赞说像正经的美妆生活博主，夸老婆可以去做自媒体了，唐娇咯咯直笑，说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老公却说：“不信放到网上去，看看别人的评价。” 唐娇摇头，向来自信大方的她，还是有所顾虑的，毕竟一旦用心去做什么，必定会期待回报，哪怕是一个评价点赞，渐渐的，期待甚至会变成一种负担。 她偶尔在社交账号传一些小视频和照片，在朋友的范围里分享，偶尔有一个路人的点赞或咨询，小小开心一下，已经很满足了。 郭旭东说：“你还那么年轻，以后二十年三十年，整个社会都会发生变化，不论你想从事什么工作，又或是去读书重新开始，我都支持你。对我自己包括对你的期待，都不希望这辈子一成不变，我们要把每天都过得新鲜些。” 唐娇说：“那是你已经奋斗了十几年，积累下一定的财富，才能说出这么轻松的话。大部分人包括我，还在温饱水平，甚至以下，年轻人还是要踏实点，我觉得敢拼敢闯和踏实并不冲突呀。” 郭旭东满眼的爱意，轻轻老婆说：“我家宝贝怎么这么乖？” 软绵绵地亲了口老公，漂亮的眼睛里盛开着桃花，唐娇心里很明白，她现在最大的精神支持和依靠，就是郭旭东。 “老公，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天后的跨年夜，郭旭东带着唐娇去了他的朋友圈，大方的新娘子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玩得很开心。 倒数迎接2020时，唐姚在林西成家的露台上，和许沁隔着城市，彼此用指南针确定方向，在0点那一刻，很大声地说：“沁沁，我爱你。” 文文和林西成，跟老夫老妻似的，满脸欣慰地坐在露台落地门里，看着唐姚大声表白后，他们也深情拥吻，祝贺新年。 许沁1月6日、7日还有两门课考试，她1月5日下午的高铁回上海，和离开时一样，也算好了唐姚收工的时间，不用因为来接自己而耽误工作。 即便如此，想念女朋友心切的人，还是早早赶来高铁站，许沁还在路上，唐姚已经等着了。 回家的十天里，许沁和爸妈把唐姚家里的情况都说明白了，爸爸喜欢努力工作的小孩子，虽然觉得唐姚一个大城市的孩子连本科文凭都没有，配不上自家女儿，但听说了很多唐姚如何吃苦耐劳的事，渐渐就很有好感。 妈妈最担心的是，唐姚有个妹妹，毕竟姑嫂相处不好的太多太多，何况他们父母现在的房子竟然只写了女儿的名字，许沁妈妈觉得自家孩子将来肯定会吃亏。 本来这个事可以不提的，但学历和经济状况，作为父母为自己择偶的第一标准，许沁认为把最麻烦的事情说通了，后面也就没什么难度。 于是很耐心地和妈妈聊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爸爸做了妈妈的思想工作，说孩子现在只是谈朋友，不要想那么多，以后房产证上加个名字又花不了多少钱。 到时候结婚自然有结婚的态度，如果男方父母一门心思偏心女儿，做出很不公平的事，自家姑娘也不是傻子，她不会嫁的。 妈妈最终还是想通了，答应让女儿继续相处下去，把最好的几块猪肉要她带来给小姚的妈妈尝尝，让女儿开开心心地回上海了。 车子到站，唐姚仗着身高，像灯塔似的杵在人群里，不断地巡视走出来的人，终于看到许沁瘦瘦高高的身影，但女朋友穿着新的大衣和长裙，她的身材好像模特一样，真是又好看又洋气。 许沁一直走到面前，唐姚都呆呆的，结果阔别十日，人家开口第一句说：“沁沁，你真好看。” “我妈呀，说我二十几岁了还像个高中生那样打扮，虽然长得不好看吧，打扮一下总是可以的。”许沁笑道，“都是她给我买的，让我一定下次去你家时穿这个。” 唐姚愣住：“叔叔阿姨他们，知道我……们……” 许沁叹气，把一大泡沫箱的猪肉递给他：“不然我妈给我这么多干嘛，他们还特地去搞了检疫证明，不然我也带不上高铁，我还以为我讲猪肉的时候，你已经意识到了。” 她给唐姚的圣诞礼物是告诉父母男朋友的存在，但一直没告诉唐姚，离开时提到带猪肉回来，以为唐姚会有所意识，结果这个人真是呆呆的单纯，文文更是信守承诺，没有告诉他。 唐姚顿时紧张了，他要是知道许沁回去是要和父母谈自己的事，这十天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才行，这会儿就紧张得手心冒汗，擦了擦手掌后，才要接过女朋友的行李箱。 “我自己拉，二十几斤猪肉呢，你拎着很累的。”许沁自己拖着行李箱，挽着唐姚的胳膊说，“不然我们也不能一起走了。” 女朋友贴在身边，唐姚心里舒坦了，他虽然单纯，但不是傻子，许沁爸妈要是不同意他们，怎么能给这么多猪肉，这么好的猪肉，二十多斤放市面上卖，至少三四千块。 “爸爸妈妈说，让我们好好谈朋友，将来的事将来说，希望你好好工作注意安全。”许沁搞定了大事，满身轻松地说，“他们本来是不让我考研的，说现在既然决定上学，那就安心念书，结婚的事等毕业再说。” 唐姚说：“两三年后，我一定把房子车子都安排好，让叔叔阿姨知道，我能给你安定的生活。” 第417章 番外：美味的负担 许沁要的从来也不是房子车子，她就喜欢唐姚努力工作的样子，但男朋友这样的态度还是让人高兴的，两人亲昵地挽着去搭地铁，十天不见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久别重逢很想多些时间腻在一块儿，但许沁还有考试，耽误了考试拿学分，那去年一年为保研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 于是把女朋友送回学校后，唐姚依依不舍地拎着一大箱猪肉回来了。 两个阿姨迫不及待地打开泡沫箱子，要见识一下农家粮食喂出来的猪肉，唐姚说许沁爸妈年初跟农户订的时候没花多少钱，谁晓得到年底翻了几番，他们卖掉了一头猪，剩下一头自己和亲戚朋友分着吃。 沁沁千里迢迢扛回来的箱子里，有一大只圆蹄，几大块层次分明的五花肉，给剁好的两大袋排骨、一扇猪肝、一副猪肚、一条门腔，还有带着肉的几根大棒骨和一罐猪油。 姚玉芬和汪美丽小声计算着，这么多东西，现在的市场价要三四千，问题是有钱也没地方买那么好的肉，沁沁爸妈真是太客气了。 汪美丽安慰她说：“下次小姑娘来，你包个厚一点的见面礼，她肯定会跟爸妈说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归要拿点腔调出来。” 姚玉芬连连点头：“我心里有数的。” 阿姨们麻利地把猪肉分装好，亏得汪美丽现在有大冰箱，不然这么多东西都塞不下，姚玉芬分了好些，要给家里亲戚尝尝，也让汪美丽拿一些去。 汪美丽不肯，说她能蹭着吃已经很有福气了，怎么好又吃又拿，这是亲家母给姚玉芬的，反正她怎么也不肯要，姚玉芬没法子，说留着大家一起慢慢吃。 唐姚带了一块五花肉回林西成这边，沿途在超市买了调料和配菜，文文已经闷好了米饭，林西成炒一盘青菜，煮了白菜豆腐汤，再等唐姚回来，炒了一大盘回锅肉。 已经快八点了，文文和林西成饿得眼冒金星，就因为唐姚非要他们等一等吃晚饭，但是这一等是值得的，现成的调料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爆炒，胜在猪肉油香肉香、肥而不腻，林西成闷头猛吃话都不说了，文文破天荒地又添了半碗米饭。 唐娇早就在朋友圈看到妈妈和汪阿姨晒肉，又看到文文放了老哥炒的回锅肉，馋得她挠心挠肺。 碰上宠妻无度的老公，一脚油门把她送到林西成家里，添碗添筷，吃得心满意足。 但郭旭东最近又在克制饮食，这个点不会再摄入碳水和脂肪，他和林西成在边上谈工作，唐姚陪着妹妹和文文。 吃完去参观了一下沁沁的房间，趁文文被林西成叫走时，唐娇勾过哥哥的脖子说：“你不要做坏事哦，这是在林西成家里，沁沁会很尴尬的。” “你瞎说什么啊……”唐姚急道，“没看到分房间睡吗？” “刚开始我和郭旭东也分房间睡的呀。”唐娇一脸坏笑，捅了哥哥的肚子一拳头，“你要拎得清点，以后老婆总归是你的，不要吓到小姑娘。” “你再瞎讲，我告诉老妈了。”唐姚实在没辙，挣脱开妹妹，嫌弃地瞪着她，“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还用得着你说？” 妹妹痴头怪脑地笑着，跑去找她家老公，他们该回家了。 唐姚看了眼干净温馨的卧室，喉结不安地动了动，反正在这里不行，这是林西成的家，沁沁大学都还没毕业，等他们安定了，等他们有自己的窝了…… “哎呀，想那么多干嘛！”唐姚毛躁地挠了挠他的板刷头，都是妹妹惹的祸，那小姑娘疯死了。 话说今晚文文着实吃多了，饿极后不自觉地吃得快，且时间晚，那之后胃里一直顶得慌，已经躺下的唐姚在卧室里听见动静，开门出来，见林西成正要出门。 “怎么了，这么晚？” “文文胃不舒服，给她买点消化药。” 唐姚往楼上看了眼，说道：“你陪文文，我去买，电瓶车比你开车方便。” 林西成犹豫的功夫，唐姚已经回去换衣服，唯有叮嘱他小心开车，等他出去后，就回到楼上来陪文文。 文文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仿佛食物在肚子里慢慢膨胀，于是裹上羽绒服，林西成陪着她在天台上转圈散步，吹吹冷风。 不知走了多少圈，文文终于打嗝了，罢工的肠胃开始动起来，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刚好唐姚回来，林西成带着文文下来吃药，各种胃药、消食片，还有大山楂丸买了一大堆，药剂师给他介绍说，吃肉腻住的，大山楂丸最好。 这么一折腾，直到凌晨两点多，文文才觉得胃里终于舒坦了，林西成看着她睡过去，下楼来拿水喝，却见唐姚在厨房，用剩下的米饭连着锅子泡热水，就着榨菜呼噜呼噜地吃。 “不煎两个荷包蛋？”林西成说，“这么吃够吗？” “够了，清淡点好。”唐姚说着，喝下最后一口米汤，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拧开水龙头把锅子筷子洗了。 “明天我买点速食和速冻的东西放冰箱里，你晚上饿了自己弄。”林西成说，“现在一些生冻的馒头装在盒子里，微波炉两分钟就蒸熟了，很方便。” 唐姚倒是不客气，说：“你告诉我，我自己去买，我比你们两个加起来吃的还多。” 林西成知道唐姚的工作每天消耗大量体力，一天估摸着顶他一个礼拜，能吃是很正常的，不然身体怎么扛得住。 “以后你和沁沁单独生活的话，家务怎么办，她要念书你要工作，她还要来快递站帮忙。”林西成说，“你真的不打算，和沁沁住到家里去，这样家务事姚阿姨能帮你们解决。” “那不行，我妈不是变成保姆了？”唐姚说，“就算她心甘情愿，我也不想，我妈够辛苦了。如果我和沁沁忙不过来，我们就请阿姨，我不会辛苦她的。” 林西成问：“沁沁什么时候过来？” 唐姚说：“后天下午，她还有两门课考完就行。” 林西成说：“我明天带文文去做个检查，看看胃有没有事，总觉得她失去味觉那些日子，把胃弄伤了。” 唐姚很愧疚：“都怪我，非要你们等我吃饭。” 林西成不以为然：“瞎说，她吃得多开心啊，你又没强迫她加饭。” 但隔天起来，文文就好了，不喜欢去医院的她死活不肯跟林西成去做检查，两人几乎要吵起来，唐姚急着赶去快递站，也管不了他们，只能劝林西成别勉强文文。 最后也没去医院，但林西成有些生气，闷声不响地去上班，文文也生气，两个人一整天都没联系。 文文晚上去给上家教，八点多下课从人家小区走出来，就看到林西成的车停在路边，她心里还有些怄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林西成又气又好笑，赶紧下车来追，冷着脸让文文选择自己走回车上，还是被他扛回去。 “你这样不好。” “是我不好，大小姐，我们回家了好吗？” “你刚刚那么凶。” “是、是我凶，我不好，回家了，唐姚要担心的。” 文文被拉着左手，一路往车子走去，很快被按在副驾驶上，扣上安全带。 等林西成回到驾驶位，长长舒了口气，转身从后面拿了一只保温杯，拧开后递给文文，自己又拿了一瓶水，灌下大半瓶。 文文喝了一口热茶，酸酸的，是山楂茶，她很小声地说：“你买山楂干了？” 林西成说：“问办公室的女同事要的，想来接你下班的时候，给你喝一点。” 文文低着脑袋，委屈地说：“昨天夜里把你们折腾到那么晚，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一早起来你们还在担心我，还要送我去医院，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一点点事就所有人都围着我转，我真的不喜欢……” 林西成说：“所以一整天都不联系我？” “你也没联系我。”文文弱气地说，但很快主动道歉，“对不起，我早上又跟你发脾气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去医院，我昨天就是吃太快吃太多，没事的，你不要总是送我去医院好吗？” 林西成不禁又心疼起来，过去半年里，文文就差住在医院里了，她从内心抵触那个地方，不是不好理解。 “那每年定期体检。”林西成说，“我们一起去做体检。” 文文点头，伸过保温杯，让林西成帮她拧上盖子，在林西成接过去的时候，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林西成心里发笑，嘴上强硬地说：“没用的，每次都让你让你，脾气越让越大。” 文文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林西成把她脑袋推开说：“别装可怜，早晨很厉害的，忘记了？在唐姚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再说，你把唐姚也吓到了。” 文文硬气起来：“我没跟你吵架，只是告诉你我不想去医院，也没对你大呼小叫，我就是说我不想去医院，你自己非要生气，我现在来哄哄你，你还……” 林西成突然吻上来，把她的嘴巴堵住了，吻得文文快喘不过气了，拍打他的肩膀要放开。 “你不讲道理，这样不好……”文文眼睛红红的，可怜极了。 林西成捧着她的脸颊，说：“昨天夜里看你那么难受，心疼死我了，难道我 第418章 番外：没有人逼你做第一名 那天夜里，唐姚又在厨房加餐，林西成下来拿水，见他煮泡面，就洗了一小把生菜给他加汤里。 唐姚问他吃不吃，林西成摇头，他运动量太少了，宵夜很罪恶。 “你们和好了？”唐姚笑着问，“我故意晚回来的，都怕碰到你们。” “脾气很坏对吧。”林西成指了指楼上，坐在吧台边，笑着叹气，“又倔又固执，她不肯做的事，翻脸都没用，吃软不吃硬，你说她怎么就被张春欺负了那么多年。” 唐姚说：“那当然不一样，你要是从小被这么压迫，你也会潜意识里认为被压迫是正常的， 你从小告诉一个孩子偷东西是对的，他就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 林西成很赞同：“文文要不是在弄堂里长大，要不是能看到别人家父母小朋友是什么样的，她可能永远连求解脱的欲望都没有。” 唐姚笑道：“她现在能跟你明确表达自己对每件事的态度，就算有不讲道理的事，你也该高兴，在你面前的文文，是完全放松的。” 林西成故作矫情地说：“脾气比唐娇还大，也很头疼的。” 唐姚瞥他一眼：“我让我妈给文文再介绍几个接触？” “吃你的面条。”林西成嘚瑟地说，“开心还来不及，目前为止全世界她只跟我一个人发脾气。” 唐姚懒得理他，大口嗦着面条，又喝了几口汤，终于吃得满足了。 林西成走出去，又折回来，说：“既然住在我这里，我就多几句话，宵夜还是清淡点，泡面盐分太高了，自己下阳春面多好。” “烦死了……”唐姚也毫不顾忌地说，“文文跟着你，不发脾气才怪，你怎么这么啰嗦的。” 林西成说：“为你好，你看沁沁给不给你半夜吃泡面。” 唐姚不耐烦地撵他：“快点走，快上去睡觉。” 待上楼来，文文正在做今天的教学总结，用左手写字虽然不漂亮，但也干净整齐，眼下这份工作暂时不知道能做多久，可她还是态度认真地对待每一堂课。 “怎么去了这么久？”文文随口问，“在和唐姚说话？” “嗯，唐姚肚子饿了煮面吃，我陪他坐了坐。”林西成说，“当然明天沁沁搬过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文文嗯了一声，继续写总结，还给两个小朋友录视频，示范口型和发音。 林西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不思考工作不忙其他的事，脑子放空时，他可以就这么一直看着文文，哪怕她也只是静态地看书甚至睡觉，光看着就觉得很幸福。 “我吵到你了吧。”文文录完两段视频，忽然意识到林西成在身后，忙说，“我去对面房间。” “不用，这里灯亮，那个房间灯都没装，你怎么录视频。”林西成说，“我反而怕自己吵到你，你别在意我。” 文文想了想，笑道：“帮我录一个对话吧。” 林西成愣了下：“我？” 短短一篇超市购物的对话课文，林西成念了三遍才通过，他这还是不带露脸的，文文就表现得很好，不愧是正经当过老师的。 但林西成会剪辑视频，添加字幕调滤镜这些，简直小菜一碟，那天给唐娇剪婚礼小剧场，婚庆那边的人还以为他就是干这行的。 “文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录一些钢琴教学视频放到网上去？”这会儿两人躺下，再用手机看刚刚录好的视频，林西成忽然说，“录一些入门教学的视频，你带着那些网上的学生从头捋一遍，你自己也把功夫再捡回来。” 文文看着他，虽然林西成把弹钢琴想得太简单了，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林西成则真来了兴致：“我们买一套好些的收音设备，之前用手机随便录的，总觉得钢琴声打折了。” 文文关了手机，拧下床头灯，裹起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慵懒地说：“你不会兴奋地睡不着吧，至少要等我拆了石膏，睡觉吧，我好累的，昨晚没睡好。” 林西成也躺下来，在文文额头上亲了一口：“今天跟你吵架了，对不起。” 文文唔了一声：“那你以后还让我吗？” “让，什么都让你。”林西成说，“但我们不要总吵架，会伤感情的，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先联系你，但你不能把我拉黑，也不要无视我，哪怕给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看见了。” 文文往林西成怀里钻，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软绵绵地说：“虽然下次我还是会忍不住欺负你，但随便保证一下还是行的，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好吗？” 林西成便趁机道：“换石膏那天，顺便把胃检查一下。” 文文拿他没办法，不情愿地答应着：“知道啦。” 到了换石膏那天，是许沁陪文文去的，虽然小指和无名指还需要继续固定，等待完全愈合，但另外三个手指头可以解放了。 石膏完全拆除那一瞬，文文偷偷地试着动了动五个手指头，但结果是令她难过的，手指头完全不听使唤，再次固定完石膏，露在外头的三个手指头，连手机都拿不起来。 许沁看在眼里，很是担心，之后陪文文去拿胃部检查的报告，好在她的胃没事，医生反而要她注意营养，太瘦了对身体没好处。 回家路上，地铁里俩姑娘并肩坐着，许沁从对面车窗里看到身边文文的表情，想了想，就小心地把文文的胳膊从三角巾里摘下。 “怎么了？”文文不明白。 “我给你捏捏。”许沁说，“寝室同学有腱鞘炎，我经常帮她捏捏，会好很多。” 她小心翼翼地按.摩着文文三根露出来的手指，由于石膏影响了末端血液循环，冰冰凉凉的，又因为在石膏里捂了一个多月，皮肤惨白惨白，捏着捏着，才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指尖也有了温度。 “沁沁，谢谢你。” “我也做不了什么，但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许沁说，“我觉得比起能不能做什么，如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才是更可怕的。文文，但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这已经很好了，从今以后，都没有人逼你做第一名，你也不要强迫自己。” 是啊，从今以后，没有人再逼她做第一名，如果钢琴弹得不好，又怎么样呢。 虽然很可惜，但人生还有更多的事可以做，她甚至可以重新学一门乐器。 梁医生都说了，骨骼方面可以尽最大可能为她做康复，但最终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全在于她日后的练习和努力，钢琴大师几个月不摸钢琴会大退步，就算是林西成两只完整健康的手，也一辈子弹不到她曾经的水平。 文文的眼睛明亮起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沁沁，谢谢你，我心里好受多了。” 许沁很高兴：“文文，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崇拜你。” “崇拜我？” “嗯，唐姚说你是学霸，还有林西成也是。”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我还在读书呀，我们寝室的女孩子都很努力，可能力参差不齐，就有和你一样，学什么都像样，学什么都快……” 她们一路聊回家，分享彼此十几年来的学习方法，聊许沁之后的专业，聊文文和林西成准备的考研。 到家后，许沁简单地弄些午餐，吃完就要去快递站做事，这会儿把食物端到桌上，就见文文坐在了钢琴前，用左手打开了琴盖。 她心口一紧，屏住呼吸，安静地看着。 只见文文抬起右手，按下了第一个音符，在长久的停顿后，忽然带起一连串跑动。 许沁激动地跑来钢琴边，文文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再把视线回到钢琴前，被解放的三根手指，又一次做出了流畅的跑动，近二十年刻在肌肉和骨骼里的记忆，没有被轻易抛弃。 “文文别急，慢慢来。”许沁高兴地说，不忘提醒，“医生说了，中指会带动四五指的，要你别多动的。” 文文连连点头，站起来高兴地许沁抱在了一起，她刚刚一度以为自己连没骨折的三个手指头都废了。 自然，等小指无名指能拆石膏，等待她的会是很残酷的现实，但文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一切打击挫折，她会尽全力挽救自己的钢琴生涯，梁医生说了，最终结果全在她身上。 银河食堂里，娇娇在小伙伴群里看到视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满世界寻找林西成的身影，那个人正在远处和他们部门的同事侃侃而谈，完全没碰手机。 她立刻打电话过去，林西成看着屏幕愣了一下，到一边去才接通了，问：“干什么？” “我在你后面。” “食堂？” 林西成转身，看到了这边的唐娇。 “你又要干嘛？” “你快看手机啦，看手机。” 电话啪的一下挂了，林西成直摇头，没办法只好打开微信，看到了小伙伴群里几十条消息，往上翻一翻，就有许沁发的视频。 就算是静音状态下，也能看出弹奏时手指的灵活度，还有最后，文文放下手冲镜头的一笑，那么甜那么暖。 刚好文文发来消息，问：你看到视频了吗？ 林西成立刻打电话来，听到电话那头的笑声，文文说：“好开心，我至少还有八个手指能弹钢琴。” 第419章 番外：阔太太 虽然文文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开心，但林西成也是实打实的心疼，他只能用张春从今以后都不能再折磨女儿来安慰自己，文文是用两根手指换了一辈子的安宁。 “我们什么时候陪叔叔阿姨去买车？”手机那边，文文自顾自说起这件事，“再不买就要等年后了，而且都不一定能提到车。” 林西成说：“问过我妈，她说不急。现在姚阿姨他们住在我们家，怎么说呢，姚阿姨那边一切都还没安定，我们家就买这个那个的，总要照顾一下人家的心情，就算关系再好，还是要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文文很是佩服：“还是汪阿姨想得周到，我本来以为汪阿姨是要等他们自己的动迁款下来后再买，不想用我们的钱。” 林西成笑道：“是我们的钱吗，我们的吗？” “你讨厌，快上班吧，晚上抽不到大奖别回来了。”文文说，“除非是娇娇抽到，我就原谅你。” “我就不如唐娇吗，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林西成又气又好笑，转身看向远处的唐娇，她正和其他同事说说笑笑地吃饭。 “娇，谢谢你。”林西成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感恩上天把他们四个小伙伴安排在一起，感恩他和文文的童年少年时，有唐姚和唐娇的存在。 家里头，文文和许沁吃过午饭，再次一起出门，许沁去快递站做事，文文则来姚阿姨家帮忙。 姚玉芬和唐志明的房子收回来了，虽然那家人又拖了几天，元旦后才正式搬走，他们善良地想着新年初初别去跟人吵架，人家要不是有为难的事，也不愿意被看成死皮赖脸的。 于是又多宽容了几天，现在终于把门锁换了，房子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了。 原本房子没什么好打扫的，开年后装修要全部推掉重来，但这就要过春节，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新年新气象，就算是空关着的新房子，也要打扫干净了才吉利。 也许别人不理解姚玉芬，可汪美丽理解，在弄堂里蜗居一辈子的她们，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大房子，真是横看也喜欢，竖看也喜欢，巴不得立刻就住进来。 文文来时，两位阿姨正忙得热火朝天，一模一样的房型和朝向，清空后显得更大更宽敞了。 虽然文文很喜欢现在的顶层复式房子，但若不是靠动迁款买下来的话，她也很乐意和林西成再买一套这么大小的房子，哪怕没钱只能租房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身边的人。 “林西成帮我们联络了他那套房子的装修队，照着楼下那样我就很满意了，而且可以更简单一点，我就想家里清清爽爽的，然后储藏空间多一点。”姚玉芬对文文笑道，“就是小房间里，你说摆一个大床，还是买个上下铺？” 文文没明白：“为什么要买上下铺？” 姚玉芬说：“万一唐姚和娇娇都回家来住，上下铺还能睡睡。” 汪美丽笑道：“怎么可能啦，那小郭睡在哪里，再说我楼下有房间，林西成那边也有房间，就多走几步路。” 姚玉芬当然是自觉不能总去麻烦别人，才想不到这些，嘲笑自己道：“老了老了，脑筋不灵光，想想也是，娇娇怎么可能回来睡觉，要么是小郭出差去，要么就是跟小郭吵架了。” 文文笑道：“郭总监和娇娇有约定的，吵架不能离家出走，好像是那次娇娇离家出走去郭总监家里的时候，他们就讲好的。” 汪美丽夸赞道：“你看看，女婿多好啊。” 姚玉芬笑眯眯地很是满意：“小姑娘自己眼光好，这点我服气她。” 文文说：“不过买上下铺也行呀，以后郭总监和娇娇不过来，小朋友也可以过来，唐姚说他觉得自己或是娇娇将来很可能还会有双胞胎的，姚阿姨，等你当外婆当奶奶，又要嫌家里地方小了。” “对对对……”姚玉芬喜笑颜开，兴奋地说，“还是一步到位，买个上下铺，他们以后忙不过来，小小鬼头还是要丢给我的。” 汪美丽拿来口罩给文文戴上，说这里灰尘太大，文文则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或是去超市买些洗洁剂、清扫工具来。 全部忙完后，姚玉芬心满意足，下楼来给了文文钱，让她叫个下午茶外卖，大家一起休息休息。 刚搬来的时候，两位阿姨觉得文文和她们在一起很委屈，渐渐感受到小孩是真的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也就不会总说让文文走的话。 “你妈妈最近好吗？”汪美丽捧着一大杯奶茶，问道，“你天天从监控里看她吗？” 文文道：“每天都会看，基本上摸到手机就一定会看一眼，然后早中晚吃饭时间会有闹钟提醒，微信也每天会联络一下。” 汪美丽说：“应该的，这样很好。” 文文说：“休息天林西成也会送我去，我本来想工作日自己去，不要总麻烦他，但他说等我的手康复了再说，那里太远了。” 姚玉芬说：“远是远了点，但把人照顾好就行，这钱该是他们赚的，文文你要是自己来，你妈妈还没怎么样，你肯定自己就先倒下去了，服侍病人很累很累。” 文文点头，轻声道：“我也晓得。” “你爸爸呢，没再见过他？”汪美丽温和地说，“不是阿姨啰嗦，要你这样那样，就是知道你是良心好的小孩，怕疏忽了什么事情，他们万一怎么样了，你要愧疚的。” 文文笑道：“汪阿姨，我知道的，你们以后也要像现在和从前一样，想跟我说什么就说什么，提醒我去关心他们，也是我应该做的。” 姚玉芬便问文文：“你爸爸买房子吗？” 文文说：“他本来觉得借的这套蛮好，想买下来，但是房东不卖，他最近在看别的房子了，元旦前去看过他，给他送了点东西和水果，他告诉我的。” 姚玉芬对美丽说：“你看，文文到底是懂事的小姑娘，你也不要多想了。” 汪美丽说：“文文，你爸爸妈妈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他们到底把你养大了。很多事情，你现在是肯定想不明白的，等你自己做爸爸妈妈，你才会懂。不过就算这样，阿姨也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和玉芬阿姨加起来超过一百岁了，我们两个都觉得你做得对。” 此时，文文的手机响了，是林西成的电话，他工作时很少打来，就算今晚银河年会，他不表演节目也不张罗晚宴，要下了班才过去，这种时候来电话，短短几秒钟里，文文就担心了很多事。 “我们一个组的人，航班晚点赶不回来了。”林西成在电话里说，“老大让大家带家属去撑场面，不然我们部门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我晚上有课呀。”文文说，“待会儿就要走了，今天要给他们考试的，小朋友准备好几天了。” 林西成很惋惜：“我忘了，你有课……” 文文看向两位阿姨，问林西成：“只能带一个家属吗？” 林西成说：“两个也行，大家的家属也都是有事情的，不是随叫随到的，老大让带孩子也行。” 文文笑：“那就带汪阿姨和姚阿姨去，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她们想来吗？” “那我给阿姨们打扮一下，你来接吧。” 汪美丽和姚玉芬面面相觑，不晓得孩子们在讲什么，等文文挂了电话，说明情况，姚玉芬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慢点给小郭丢脸，娇娇要发脾气的。” “有什么啦，我们就坐在那里吃吃喝喝，是他们老大叫林西成带家属的，我们是去帮忙。”汪美丽兴奋极了，撺掇着玉芬，“娇娇结婚你做的衣服，哦，就穿一次啊，多浪费，快点快点，我们洗把澡，吹头发换衣服。” 姚玉芬半推半就的，其实心里也很想去看看，又打算和女儿商量一下，被汪美丽阻拦说，到时候给娇娇一个惊喜。 傍晚，林西成来接妈妈和姚阿姨，看到两位阿姨穿着贵气的大衣，踩着高跟鞋，顶着挺括的发型，面上略施粉黛，抹了漂亮的唇膏，并排从小区大门里走出来，那光芒四射，路过的邻居和保安，都盯着她们看好久。 “大明星啊。”妈妈和姚阿姨上了车，林西成立刻笑道，“姚阿姨，唐娇看到你，下巴都要吓掉了。” 姚玉芬谨慎地问：“成成，我们真的可以去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汪美丽嫌弃道：“我看你是怕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林西成说：“不会，我们部门少了一个组，要空一桌半，太没排面了，老大让我们带家属，很多人都还叫不来，大家都很忙的。” 汪美丽哈哈大笑：“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姚玉芬也不再纠结了，但不忘说：“文文已经自己去上课，她真厉害，石膏换过了你晓得吗？” “她给我发消息了。”林西成没多说什么，让阿姨们系好安全带，就径直往年会晚宴的酒店去。 这一边，唐娇和其他同事早就到了，她们部门有节目要表演和参赛，但排练那会儿唐娇忙着结婚度蜜月，所以没参加，于是今天主动担当化妆师，把同事们都画得美美的。 “娇娇，你晚上不去郭总监那一桌吗？” “他们部门给我留位置了，不过我还是不过去了，我们讲好在公司里尽可能不互相打扰，自己做自己的事。”唐娇一面仔细地帮同事画口红，一面大方地说，“分开一下下，感情更好呀。” 大家都笑了，然而更衣室这边挺热的，很快其他部门的人也过来，挤得满满当当，厚重的大衣羽绒服什么就没地方放。 唐娇便抱着一大摞衣服回到他们部门的席位，再来更衣室，迎面遇见了林西成，带着两位风姿绰约的美人进入宴会厅。 脱下大衣后，妈妈穿的是唐娇结婚那天白天在家招待客人时的刺绣套裙，汪阿姨是改良的旗袍连衣裙，都戴着漂亮的珍珠项链，头发吹得高高的，抹了口红戴了耳环，像老上海滩的阔太太，林西成走在中间，搞得跟许文强一样。 哭笑不得的娇娇，脑内自动播放起了：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第420章 番外：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想你 就在唐娇纠结要不要和妈妈还有汪阿姨打招呼时，林文强竟然带着姚程程和汪程程潇洒地从她面前走过了，分明看到妈妈有偷偷瞥了她一眼的，但好像故意假装不认识她。 原来林西成在路上就告诉两位阿姨，他和唐娇在公司是假装不认识的，虽然他是凭本事在面试中过关斩将得到这个工作，可最初以及最后的结果，多多少少和郭旭东脱不了干系，所以要避嫌。 姚玉芬很是懂经，认为这是大事，就和汪美丽说好了，一起假装不认识女儿。 唐姚看着三个人走远，往投资部的坐席去，本来应该她假装不认识，潇洒地走开，现在被林西成占了先，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怎么了？”郭旭东进来时，老远就看到妻子杵在这儿，便丢下同事疾步过来，担心地问，“谁欺负你了，你们部门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唐娇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公：“林西成把我妈和汪阿姨都带来了，她们假装不认识我，就从我面前走过了。” 郭旭东大笑，转身四下寻找：“他们在哪里，怎么带家属来了？” 唐娇的手机响了，是林西成发来的消息，说他们部门缺了好多人，老大要求带家属撑场面，文文今晚有课，阿姨们就来救场了。 “你跟他们老大说，不要给他机会，不要给他升职……” “好了好了好了。”郭旭东哭笑不得地安抚着炸毛的老婆，轻声说，“让他来你们部门，给你当助理好不好。” 唐娇霸道地挥舞着拳头：“看我不弄死他。” 郭旭东却说：“走吧，跟我去见几个老大，韩董和太太今天也来的，白纪川和陆一然已经过去了。” 唐娇赶紧从包里拿出化妆镜，让郭旭东给她挡着，稍稍补了些口红和粉，就大大方方地跟着老公去了。 这一边，虽然离得好远，但姚玉芬还是能看到女儿女婿的动向，见他们一起走了，担心地问：“他们去哪里呀，这样在公司里手拉手要紧吗？” 林西成说：“我们公司很多同事是夫妻的，你想现在的年轻人要不是靠家长朋友介绍，生活范围就公司家里公司家里，找同事谈朋友结婚很正常，而且银河很大，不在一个部门的话，平时基本碰不到面。” 姚玉芬稍稍安心了些，但听林西成说：“郭旭东应该是带她去见几个大老板了，今天我们董事长和太太也来。妈，姚阿姨，新康里就是被我们董事长另外开了个公司买下来的，银河的事，他现在很少管，专心跟他太太做酒店生意。” 汪美丽和姚玉芬纷纷表示，有钞票人的世界，她们实在是不懂的。 这一边，郭旭东带着娇娇来见董事长和几位大佬，从刚开始见到白纪川夫妻都紧张，现在唐娇已经很大方很自然，董事长夫人还送了她新婚礼物，把她高兴坏了。 之后夫妻俩便分开了，唐娇还要去给同事们化妆梳头，直到她们部门节目表演完，才安安生生入席吃一口东西。 而这时候，林西成又发来一个消息，带着一个200元的红包，态度诚恳，和就在上面的几行嘚瑟言辞完全两副面孔。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啊。” “我错了，是我不好。” “200不够的，司机档次不一样。” 林西成立刻追加了200红包，唐娇笑死了，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外面下雨了，许沁赶紧把堆在门外的几麻袋包裹拖进来，不小心手被扎破，唐姚出来看见女朋友流血，心疼疯了，好在站里一直备着急救箱，立刻给清洗消毒包扎。 但即便确认了不是被铁锈弄伤，唐姚还是不安心，板着脸就想让许沁去打个破伤风，许沁笑他：“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段子啊，医生对赶去包扎伤口的病人说，再晚些就来不及，伤口要愈合了。” 唐姚笑不出来：“我是担心你。” 许沁摊开他的手，各种各样的伤痕，撸起袖子，手臂上还有上次车祸留下的疤，更别说大腿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了。 唐姚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身体比你好，你是女孩子。” 许沁嗔道：“女孩子怎么啦，我们女人还能生孩子，男人行吗？” 唐姚嘴巴不算太灵光，但脑子是清爽的，说：“一码归一码，要是慢点肿起来了疼得厉害，一定要立刻去医院。” 他想了想，竟然又跑去把弄伤许沁的东西保存了下来，以防万一。 想起那天来月经，唐姚温和又平常的处理与照顾，许沁当时就认定，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家里的爸爸并不是个细心的男人，甚至有些大男子主义，和她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世界观不在一条道上。当然爸爸还是好爸爸，可她希望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能真正明白“尊重”的意义。 而这一切，都在唐姚身上实现了，还有，唐姚长得帅。 “干嘛笑眯眯的，要当心点了。”唐姚还是不放心，“你不许再弄了，去里面坐着，我把这里弄好，明天的事安排好就打烊了，今晚没有货车过来。” 许沁说：“唐姚，我想吃牛蛙。” 唐姚这才高兴了：“搜一下哪家店好，我们打烊就过去。” 许沁说：“我想打包回家吃，也给文文和林西成留点。” 唐姚把一车包裹往仓库拖，答应道：“不用很多，今天林西成他们年会，大吃大喝的，不用给他了。” 许沁便要给文文发消息，问她吃不吃辣，但想文文在上课，还是算了，决定给文文买一份不辣的。 “不过，文文吃牛蛙吗，她害怕吗？”许沁又问，在她眼里，文文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吃，文文什么都吃。”唐姚回答，拖着空车又出来，说，“文文就是个普通人，真的，那天她和林西成吵架，把我吓死了。” 许沁知道这事，唐姚当天就给她发消息了，他们悄悄地说好了，过了年就去找房子，买也好租也好，倒不是觉得在林西成这边不自在，反而是怕他们不自在，万一吵架也放不开吵，那就没意思了。 毕竟所谓的吵架，并不是穷凶极恶的矛盾，相反是生活里的小情趣，许沁也会跟唐姚发脾气的，这再正常不过。 一顿忙碌收拾完，刚好最后一个派件的师傅回来了，许沁检查了水电后，便锁门走人，唐姚撑伞搂着女朋友，说说笑笑地往地铁站去。 这一边，待文文下班出来，雨势到了最大程度，包里倒是带了伞，但冬天这么大的雨，实在很不方便还冷，一步一步挪到小区外，想着要不打车回去，就听见林西成的声音穿过雨幕闯进耳朵里，紧跟着一辆车开到了面前。 文文低下头，看清了驾驶位置上的人，立时收了伞钻进副驾驶，林西成已经准备好了放伞的袋子，弄好了放到后面去，顺手拿了一大抽纸巾给文文，让她擦擦。 文文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年会结束了吗？” 人家大门口不能停车，林西成先把车开走，一面解释：“老板讲完话，后面就能自由发挥了，我妈和姚阿姨很厉害的，根本不用我带她们，跟我几个同事聊得很开心。” 文文说：“可是这么大的雨，她们怎么回去，我们再过去接吗？” 林西成摇头：“我不过去了，其实时间差不多，我也不是最先走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让郭总监送？”文文问。 “嗯，我给唐娇红包的。”林西成得意洋洋地说，“她碰到我们的时候，直接傻掉，姚阿姨还听我的装作不认识她，抢了她的戏份。” 文文觉得林西成和娇娇加起来五岁不能再多了，她擦掉了身上的雨水，说道：“但你总不能这样，随时随地都在想我的事，你不该把妈妈和姚阿姨丢下的……” 林西成不以为然，淡定地说：“如果不是下雨，我不会来接你，可下雨了，你手不方便，还那么晚，万一摔跤很可能前功尽弃，又或是把左手再伤了。文文，我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你，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想你。” 文文哆嗦着抱紧了自己，不知道是肉麻冷的，还是被雨水凉的，但脸上飘着红晕，笑得暖暖的。 林西成也觉得自己说了很好听的话，有底气告诉文文，他没抽中奖。 “那是谁中了，你认识吗？”文文好奇。 “好像是唐娇部门的，我看到她们那里在欢呼。”林西成说，“你发消息问问她。” 不用问，打开微信就看到娇娇的朋友圈，中奖的人文文认识，是来参加过婚礼的娇娇对面的前辈，娇娇看起来比自己中奖还开心。 刚好许沁也更新了，向来低调的沁沁，第一次放了她和唐姚的合影，是路灯下积水倒映的他们共撑一伞的身影。 “好美呀……” “什么？” “沁沁和唐姚。”文文举起手机，“他们好像买了很多吃的。” “我把车停了，我们也找个地方去拍一张？”林西成说。 文文不和林三岁争辩，捂着肚皮说：“快送我回去吧，我饿了。” 林西成说：“那你给唐姚发消息，让他再多买点，告诉唐娇，叫他们送了爸妈回来，就直接过来。郭旭东肯定没吃饱，那么多大佬要应付，他哪有功夫吃饭，跟他们说，过来加餐。” 文文虽然觉得不合适，还是把消息发出去了，娇娇倒是很快就回复，说没问题，而且她已经接到妈妈和汪阿姨，准备回家了。 “年会这么早结束的吗？”文文说，“我以为会热闹很久的。” 林西成说：“上面几位大部分坐坐就走，郭旭东当然也不用留到最后，唐娇不负责年会的事，她也可以走。” 文文说：“狂欢热闹之后的冷清，和散去的人心，想想怪难过的。” 林西成想了想，说：“有聚有散、有生有死，人生就是这样，珍惜眼前、活在当下，几十年后，看着你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遗憾和后悔，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忽然提起生死，文文意外于自己竟不觉得凄凉和悲伤，相反很满足、很安宁，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孤独。 “我爱你。”文文笑起来。 “小傻子……” “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