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样子他都能演》 分卷(1) 《我喜欢的样子他都能演》作者:鱼慕鱼 文案: 【受视角】 996社畜邹允,社恐内向。 对内,他没爹没妈,孤儿院长大,读美院欠下一大笔助学贷款;对外他是卑微乙方,还要被同事领导欺负压榨。 他活了27年也不敢想,有什么幸运的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到他在路边捡回一个高中生 肖飒。 肖飒贤惠乖巧会暖床,x大活好不粘人,照料他的生活和工作,无微不至 简直就是完美租客,十全男友,海螺姑娘。 可他那么大一个男朋友,转眼却又消失了。 肖飒再回来时,已经是国内最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对他双手一摊 允哥,我养你啊! 肖飒帮他还贷款,带他住豪宅,帮他开画廊;肖飒对他的照顾从生活,到梦想。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肖飒在跟自己演戏罢了。 他绝望地看着本该是最熟悉的人变得那么陌生 你怎么演不下去了? 要骗我,为什么不干脆骗一辈子呢? 【攻视角】 肖飒在孤儿院被人领养,十几年都在拼,在抢;因为必须足够优秀,他才可以不被送回孤儿院去。 这一次他偷了邹允的dna,抢走了邹允豪门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他演得那么像,把所有人都骗了,也包括他自己。 当初他离开邹允又再出现,不过是把邹允当做自己残酷世界里一只柔软天真的小动物。 直到发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邹允变态的占有欲,他才知道 邹允不是他养在身边的宠物。 邹允有一天也会离开。 原来他处心积虑得到的一切,都不如一个邹允重要。 他双目猩红,跪地求饶,他把拼了一辈子得到的一切双倍奉上 可邹允却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邹允的声音那么冷,那么让人绝望,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滚。 【我不是一部被设定程式的机器,只会不知疲倦地爱你。】 天真善良小画家受x腹黑偏执高智商攻 排雷: 1、年下攻,1v1,双洁,he。 2、豪门真假少爷狗血预警,火葬场预警;攻前期实渣,后期实惨。 3、作者爱电文,自割腿肉产物,雷都排了,点进来就是同好,喷攻可以,喷我不要! 唯一能保证的就是火葬场够旺,不换攻且he。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允,肖飒 ┃ 配角:沈笃,唐堂 ┃ 其它:接档《女装大佬的替身白月光(重生)》 一句话简介:你怎么演不下去了? 立意:爱是一门需要学习的功课,每个人都该努力精进,学会真诚、平等和尊重。 第1章 社恐 你好歹也是正经美院毕业的,在我们公司快五年了,就这水准?刘峰砰地一声将手里的文件砸向桌面,我十几岁的侄女都比你强! 邹允被这一声吓得缩了缩脖子。 刘总监,抱歉。他很识相地低着脑袋,小声说话,可、可是 可面前这份设计稿,并不是他的创意。 可是什么可是!刘峰烦躁地拽松了胸前的领带,打断了邹允的辩解,公司要的是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出了问题就找借口的废物! 对得起你的工资吗? 名牌美院本科毕业,一线大城市,五年工作经验,到手不过六千来块的工资,此前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连续加班了两个多礼拜 邹允想说,这工资,我是对得起的。 可是他不敢。 他有轻微社恐,平时跟陌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一着急就会结巴,根本不善于反驳,不管心里有多少委屈,话说出来都会变成 对不起,刘总监,我会尽快改好的。 之后刘峰又训了几句,看邹允埋着脑袋不吭声,也没什么意思,才把人放回去改图。 邹允走出办公室,轻轻地带上房门,悄悄喘了口气。 这次的项目是公司开年的第一大单,甲方公司是华尚集团,国内首屈一指的化妆品牌,也是业界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但难搞。 华尚是圈内大佬,里面的人眼高于顶,邹允不是第一次和对方打交道了;而且华尚指着手头上这支最新的口红系列打响新年的头炮,自然是很看中的。 这是刘峰升任部门总监后接手的第一个大单,他带着公司的创意设计稿过去第一次商谈,就被全盘否定打了回来。 邹允能理解刘峰这样在公司呼风唤雨的青年才俊在那边吃了瘪,回来急着发泄。 只是这次的广告创意真的和他无关。 图是他做的没错,可创意全是按经理的要求来的,他几乎只是充当了一支画笔的角色。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经理是刘峰的小舅子。 刘峰原本是邹允的部门经理,去年年尾高升了部门总监的位子;当时公司的人都传,邹允踏实肯干,在公司兢兢业业五年,论资排辈,新的部门经理也该轮到他了。 可一转眼,新上任的部门经理是刚进公司不到一年的,刘峰的小舅子。 要说邹允心里没有一点怨气,也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习惯了。 他从毕业就在这间公司,因为害怕去适应新的环境,他敢想跳槽,一呆就是五年;他已经习惯了侍候甲方类似五彩斑斓的黑那样无理的要求,也习惯了从前刘峰和现在新经理的做派 活都交给他做,做好了自己去领功,出岔子了就让他去挨骂。 他不知道自己这状态叫社恐,只是总想着自己嘴笨,争不赢也吵不过,还不如息事宁人把事做好,起码能早点下班。 回到自己工位后他看了眼表,心里盘算着只要能赶上十点十五的最后一班地铁,就还不算太糟。 因为实在不习惯跟人同一屋檐下,他读大学的时候情愿多打两份工也要挣出租房的钱来,工作以后更是这样;就算离公司远,房子破,但能有个自己小窝,不跟别人合租,他就满足了。 虽然总是能劝自己看开,但他运气还是差了那么点,紧赶慢赶跑到地铁站,已经是十点二十 最后一班地铁开走了。 没有了地铁,他得转两趟公交再骑一段自行车才能到家,这样的距离要打车他又舍不得。 在一线大城市拿着六千来块的工资,他要交房租水电,还要还之前读大学欠下的助学贷款,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遭点罪也没什么,他怕的是这个点的公交人不多了,一上车就会有好几双眼睛突兀的看向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挨到了取小黄车的地方,眼瞅着也要十二点了,他觉得这倒霉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却没想到更倒霉的一天来了。 高强度画图赶稿,加上两个礼拜加班没休息过,他整天盯着电脑,头昏脑涨的,看远处的东西都有重影。 哐地一声巨响,他眨巴眼睛的功夫,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连人带车翻倒在地上。 他勉强直起身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再往跟前一看,差点昏过去 车前,倒着一个少年。 他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性格内向,就爱画画;谁都知道学艺术贵,但当年他还是咬牙跺脚申请了助学贷款,读了美院。 现在要租房,要还贷款,工作又不见起色,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再要是撞个人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天塌也没有人命大,他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身,赶紧去看被自己撞到的少年。 你 他刚要开口,倒是倒地的少年捂着小臂,勉强地撑起半身,瞪大惊恐的双眼,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 那是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眼型细长,眼角微翘,带着点微微的内双。 邹允愣了两秒。 少年颧骨的地方也蹭破了点皮,额头上的碎发也不知道是被汗还是什么水打湿,粘在脑门上,他紧紧咬着青白的下唇,看来是疼得厉害。 偏偏就算已经狼狈成这样了,还是掩盖不了眉宇里的英气俊朗。 邹允得承认,自己活了二十七年,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您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失神的邹允,结结巴巴地问道,没事吧? 没、没事儿邹允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声:对不起。 他心里愧疚是自己精神不济才把人撞了,尤其是现在低着脑袋,他看见对方穿着的还是附近高中的校服,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但他从小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的毛病也不是说好就能好,道过歉便脑子一空,深吸几口气,半天也憋不出下一句话,直到有人轻轻扶住他的小臂。 还能起来吗?少年担忧地问道。 不习惯跟人接触的邹允一个激灵抽回手臂,扶着旁边的花台勉强站直身体,但看见少年好看的瑞凤眼里露出受伤小动物似的眼神,他瞬间又后悔了。 对方只是个高中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倒是自己过激的反应多少是有点伤人的。 你、你没事吧?他结巴道:要、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少年连忙摆手。 刚才自己一直低着头,少年又抱着自己的小臂,邹允没有太注意,现在少年松开自己,他才发现,面前的少年似乎比他想象中要伤得重很多。 校服长裤膝盖位置湿乎乎的粘在少年的皮肤上,像是在流血,而胳膊上则是遍布着多块青紫色的伤痕。 你邹允已经开始数着下个月的工资够不够赔了,可越看越觉得不对。 尤其是胳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不像是刚才那一下撞的。 少年好像看出了邹允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小臂,有些不好意思地双手抱在胸前,尴尬地想要遮住上面的伤痕;可是伤痕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挡住,只会让他的动作显得徒劳又可怜。 不用担心,不是您撞的,我也不会赖上您。少年的声音清亮,但遮不住那点委屈的鼻音,是我不长眼睛冲出马路的,对不起。 您看看有伤到哪儿吗,我现在虽然没钱,但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回头有了钱肯定陪你您! 他说着挣扎起身,九十度鞠躬向邹允道歉,结果连站也站不稳。 邹允心里纠结着想要上前把人扶住,可伸出手去又怕碰到陌生人;他看着少年渗血的小腿已经站不直了,点在地上可怜地发抖。 你这样他架起地上的小黄车让少年扶住,为难道:真行吗要、要不你要去哪儿?我、我送你。 我我没有身份证少年抬起眼皮,翼翼小心地看着邹允,眼神无辜又委屈,没有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辣!~ 小受一开始有点点憋屈,但很快就会奋起打脸了! 第2章 社畜 邹允直到把人带回家,脑子都还是乱七八糟的。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情愿多打两份工也不愿意跟别人挤在宿舍里,从小到大也没有几个朋友,还从没有带过任何人回家 更别提只是在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但看着肖飒那双可怜又无辜的眼睛,想着对方一身的伤多少还是和自己有点关系,他脑子一热,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人丢街上。 那少年叫肖飒,刚才在路上说的。 他在附近一所重点高中读书,家里有了后妈,亲爹也会变后爸;他被长期家暴才会逃了出来,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又要躲躲藏藏怕被发现,一身的伤还没有地方去。 小男孩不敢报警,因为家暴这种事,只要他还未成年,批评教育后还是要被送回监护人身边。 邹允看着肖飒那双漂亮的瑞风眼好像受伤的小鹿,和他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一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 他听着肖飒跟自己说家里那点事,当场拳头就硬了。 没有人比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更渴望有个家,他对家有过无数美好的幻想,却看到面前血淋淋的少年。 肖飒长得好看,乖巧又懂礼貌,成绩还好,什么样的家长才能舍得对这样的孩子下毒手? 邹允看着身边的少年,虽然足足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心里那点人类的同情心和男人的责任感,突然就带出了被社畜生活打压得销声匿迹的热血 可住酒店太贵了 他就这样把肖飒带回了家。 两个人愣在客厅门口,面面相觑。 邹允尴尬地看着眼自己逼仄的小窝,因为两个多礼拜没休息了,家里也没顾上打扫,算不上很脏,但挺乱的。 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请、请进。 肖飒很礼貌地跟他点头道谢,却站在门边的脚垫上半天没动地方。 怎、怎么了?明明在自己家里,邹允却缩在肩膀像是个客人。 您我肖飒难为情地看了眼门口空荡荡的鞋架,不用换鞋吗? 邹允的家里没来过客人,他也从没想过会有客人来,家里什么都没有,还乱糟糟的。 没事。 他叹了口气,跟肖飒两个人僵在门边实在浑身不自在,转身进屋拿出他那个不知道多久没用过,落满灰尘的医药箱。 你自己他指了指茶几上的药箱,我,洗澡。 肖飒礼貌地点头,谢谢。 平时为了节约点水电费,邹允洗澡都恨不能跟打仗似的,可他今天赖在浴室里不想出去,冲着水出神。 分卷(2) 晚上为了赶地铁,他做的图还差一点收尾,没有给刘峰发过去,结果地铁还没赶上;他本来想着回家以后再做一会,路上又遇到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他的备用电脑还放在客厅里,等会出去对着肖飒,也太尴尬了 想着想着,直到浴室门外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一出浴室,就看见洗衣机亮着灯,正在洗衣服。 他呆呆地愣在浴室门口,看见肖飒系着围裙走过来,手上还捏着块抹布。 对不起。肖飒先是很礼貌地鞠躬,我身上没什么钱,但也不好意思白住您家里,客厅我简单收拾了下,没有进过卧室,东西也都放在原处,没有挪过地方,您要是找不到了,也可以问我。 他看着邹允也不说话,眼神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洗衣机,又马上解释道:我看着沙发上的衣服放着都落灰了,就收去洗了。 您明早要上班就先去睡吧,您放心,我洗完澡出来正好晾衣服,不耽误的。 噢。邹允总算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才看见肖飒满身的伤口也没有处理。 难道自己进去洗澡这么久,这孩子就一直忙着收拾呢? 他疑惑着往客厅一望,看见自己拿出来的医药箱果然还放在茶几上,原封不动。 你他指了指肖飒手上的伤。 没事儿。肖飒终于腼腆地笑了笑,那双瑞凤眼微眯,更好看了,我洗完澡出来再上药,还干净点儿。 邹允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侧着身子从肖飒身边走过,深怕碰到对方。 他看着肖飒很识趣地进了浴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摸出电脑摆在茶几上。 茶几上除了那个药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肖飒刚才应该仔细擦过,茶色玻璃亮得能鉴出人影来。 邹允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插上鼠标时,发现原本鼠标垫的位置放了一只马克杯。 他最近都在加班,回家洗个澡倒头就睡,那只杯子好久没用过了,落了好厚一层灰,现在被人洗得新崭崭的,还倒上了温水。 新年刚开春,早晚还是冷的,他捧着温热的杯子抬头,突然觉得这熟悉的小破屋子有点不一样。 东西基本都还摆在原位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刚才进门时还灰蒙蒙的客厅,这会好像突然就亮堂了起来 带着点人气儿。 邹允觉得心里说不上来什么味。 他看了眼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都快三点了,刘峰肯定也睡了,现在就是把图发到对方邮箱也没人看;他想了想,不如明天早一会到办公室作图,只要刘峰打开电脑能看到改好的东西就行。 至于现在 他听着浴室的水声也停了,肖飒应该是快出来了;他想把客厅留给肖飒,该干嘛干嘛。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太习惯对着一个陌生人。 当他抱着床被子从卧室走出来时,看到肖飒已经坐在茶几面前,对着他的电脑。 肖飒身上穿着他给准备的睡衣,但他的尺寸显然不太合适,裤子短,衣服也小;肖飒抱着自己那双大长腿,蜷在小沙发上给膝盖的伤口消毒上药,大半截腰都露在外面。 现在的孩子都吃什么长大的啊,邹允无奈地想着,怎么营养这么好 也不知道成年了吗,就这么大个子;少年特有的清瘦身材外已经包覆上一层薄薄的肌肉,要是没有那一块块的淤青,应该会更好看。 邹允看得一阵耳尖发烫,又忍不住心疼。 这孩子,当真一身都是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哪一块是自己撞的。 他看着茶几上那个落了灰的医药箱,瞬间有点不好意思,想着明天下班要不还是给这孩子再买一瓶跌打酒什么的好了。 肖飒听见脚步声回头,对着邹允甜甜地笑,他洗掉了满头满脸的脏污和汗水,现在整个人笑着,更好看了。 还以为您睡了,可又看见电脑还开着。他起身接过邹允手里的薄被,扔在沙发上,衣服我已经晾好了,您还要忙吗? 嗯,不了。邹允走上前关掉电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肖飒,我,叫邹允,包耳邹,允许的允,你不用 因为一张娃娃脸长得显小,人又单纯内向,邹允都快二十七了,还经常被人当成大学生;这些年他在公司被呼来喝去惯了,就算客气点的也最多叫他一声小邹 他实在不习惯肖飒张口闭口都用敬语喊他您。 是,允哥!肖飒乖巧地笑,一手搭在邹允肩上,既然忙完了,我帮你吹个头好早点睡吧。 邹允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街边一个激灵把肖飒推开时,对方受伤的眼神;他现在被碰到肩膀,浑身一僵又不敢动,就跟木偶似的被肖飒按在沙发上。 吹风机发出嗡嗡声,吹出柔和的暖风,他低下脑袋,蜷紧了手指。 不知是因为肖飒手艺好,还是已经太多年没有人给自己吹过头发了,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太累;他歪着头,舒服得眯起眼睛,感觉就快睡着了。 * 昨晚折腾完上床,已经快三点半了,邹允一睁眼,别说早点去公司,不迟到就不错了。 他风风火火地赶到公司,赶在最后两分钟打上了卡,经过刘峰办公室时还特意偷瞄了一眼,发现里面没人才长舒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虽然刘峰没来,他也不敢怠慢,打开电脑赶紧为昨晚的图收了尾,发到刘峰的邮箱里。 一直到这会,他才终于有空道茶水间透口气,顺便想想早上的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肖飒不见了。 他一起来就看见沙发上的薄被折得整整齐齐,可该睡在沙发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连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在茶水间里捧着一杯速溶咖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还是庆幸。 突然,茶水间外,一个急吼吼的女声大老远地就在叫他的名字。 邹允 我的小祖宗啊,哪儿去了? 来的小姑娘叫姚淇,在公司实习,大学刚毕业,工作中不上手的地方很多,刘峰之前吩咐邹允带着点,所以两人的工位挨在一起,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邹允觉得这小姑娘刚出校门,活泼外向也没什么坏心眼,什么都好,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是人有点咋咋呼呼的,嗓门又尖,经常喊得他头疼。 他习惯了这姑娘一惊一乍的样子,没有太当回事,想着大概又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才来找他的,就懒懒地问了句,怎么了? 姚淇听到声音冲进茶水间,刘总监满世界找你呢! 邹允闻言心头一紧,他不是没来公司呢吗? 可比你来得早!姚淇拽着邹允的胳膊就往外去,他一来就被上面老总叫走了,这会刚回来就满世界找你!那脸黑得哟 我知道了。邹允不太自在地甩开姚淇的手,转身往总监办公室的方向走。 姚淇忙一把将人拉住,你干嘛啊? 我邹允指了指刘峰办公室的方向,你不说他找我吗? 他问了声你到哪儿去了,没人知道,就转身出办公室了,瞧着,像是到走廊抽烟去了。姚淇说着凑近邹允的身边,刘总监那脸,瞧着是没少挨骂。 小邹哥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邹允的肩膀,你保重啊! * 邹允心情忐忑地走进走廊,果然大老远就看见刘峰在窗边吞云吐雾。 他呛得捂着嘴在刘峰背后小声叫了声:刘总监。 你还知道来上班啊!刘峰一扭脸,掐了手里的烟头,可眼睛里还留着火星,让你交的稿子呢?被你吃了!? 看来姚淇没说错,刘峰在老总办公室指定没少挨骂。 邹允照例低着头,小声回道:交、交了。 我说了要今天一早,你几点交的?刘峰撸起袖子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名表,都十点了! 可我在这之前就已经交上去了,也没耽误你看啊。 这样反驳的话邹允当然说不出口,他只习惯性地低着头,刘总监,抱歉。 抱歉、抱歉!你就知道抱歉!刘峰愤怒地用指节点着窗台上铺着的大理石瓷砖,发出扣扣的响声,就因为你的懒惰,你的工作失误,你知道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邹允不知道,但能把刘峰气成这个样子,看来刚才在老总办公室,刘峰被扣掉的奖金肯定不少。 可这一切,跟他邹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次失败的是广告创意,而创意人是刘峰的小舅子,他交稿是晚了点,可也没碍着刘峰什么。 但他也不想争辩,只盼着刘峰能赶紧发完火,放他回办公室干活;毕竟他昨晚三点半才睡,今天不想再加班了。 刘峰看着邹允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再想想自己凭空消失的几千块奖金,越想越气。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从你工资里扣! 说完他看着邹允的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抖,总算满意地冷笑一声,理了理西装的领带,转身要走。 算是你让你长长记性。 邹允还是低着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肩膀因为用力过度而不自觉地发颤。 他在公司五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到头来设计稿都不署他的名字也不敢出声。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是深怕丢了工作。 他还有助学贷款要还,要租房子要吃饭,就这么六千来块,每一分都是他的血汗,恨不能一个硬币掰成两半花。 可就因为领导一时不高兴,就因为他嘴笨不会讨好人,这钱,说没就没了吗? 脏活累活他可以干,加班加点他可以熬,设计稿没有署名他也可以忍;可就算这样也保不住那点微薄的薪水 诺达一个城市他举目无亲,要怎么活下去呢? 所有积累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爆发。 他可以卑微,但必须活着。 刘总监。他一把拽住刘峰的腕子,你凭什么扣我工资? 你说什么?!刘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邹允,看着这个在他眼中向来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包子,你敢再说一遍? 刘峰是个三十出头,身形微胖的男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都大出邹允一圈。 邹允心里还是怕的。 但他还是抬起头,难得地正对上刘峰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凭什么扣我工资。 在上司面前点头哈腰,在老婆面前卑微讨好,转头还得供着小舅子,现在连手下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敢跟自己叫板了? 刘峰火气上涌,一抬胳膊粗暴地甩开邹允拽着自己的手。 邹允本就清瘦,昨天又没睡好,这会头重脚轻的,被这力道一带,险些跌倒。 他眼前一花,扶着身边的窗台才勉强站稳身体,回头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在刘峰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一个少年,穿着他眼熟的校服,扬起的拳头已经对上了刘峰的左脸。 作者有话要说: 说打脸,就要真的打脸!哈哈哈哈(*^▽^*) 第3章 打架 直到大厦的保安赶到,才终于分开了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 肖飒整个人骑在刘峰身上,拳拳到肉,把人打得都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邹允看见冲上来的保安,吓得人都傻了。 他从小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大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味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肖飒不是高中生吗? 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上班的写字楼,又为什么对刘峰下手就像有仇一样? 邹允努力回忆着脑中仿佛被刚才肖飒的拳头挥碎了残破片段。 起先,是刘峰几乎推到了他,肖飒突然出现,给了刘峰一拳;但那一下显然不重,只是打歪了刘峰的眼睛。 邹允想起自己当时好像回头想去拉住肖飒,但是之后 他有点懵。 之后他好像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眼前一片雪花点,所以再往后的片段都是散碎的了。 他好像看见刘峰也出手了,但当时他正拉着肖飒,肖飒回身看他,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刘峰还手了。 记忆中,他好像猛地拽了肖飒一把。 所以 刘峰的拳头是打在自己脸上了? 右侧眉骨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抬手一模,没见血,不过肿起来了。 看来是了。 他被这一拳打散了视线和记忆,再回神时保安已经冲进了走廊,而刘峰被肖飒骑在身上,打得满脸都是血。 足有三个保安才把肖飒从刘峰身上拉开,有人空出手走到邹允身前问话。 邹先生,你是一直都在这儿的吗? 邹允在这家公司上了五年班,来问话的是保安队的一个小队长,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是熟脸。 保安队长指了指刘峰和肖飒的方向,这两位你认识吗? 认、认识。邹允哆嗦着点头。 队长应该也是认识刘峰的,可是现在刘峰的模样,只怕老婆来了也只能认衣服了。 是我们,公司,刘总监。邹允指了指刘峰,又指了指肖飒,那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肖飒。 要怎么说呢? 我从街边捡了个陌生男人回家,他看见有人打我,回身就把我的顶头上司给打成了猪头。 邹允摇摇头,要是有人这么跟自己说,他也很难相信这么离谱的说辞。 他垂下眸子叹了口气,那个,是我表弟。 那就是你们公司自己的事儿了。保安队长点点头,需要帮忙报警吗? 分卷(3) 报警? 邹允猛地回过神来。 肖飒还是个高中生,留下案底会不会影响高考? 归根结底这一切因自己而起 不要!他一把拽住保安队长,不要,报警。 他碰到保安队长的制服,说完紧张地缩回手。 公司的人很快闻讯赶来,为了不扩大影响,尤其是和华尚集团的合作,最后没有选择报警,只是先用公车把刘峰送去了医院,找了两个同事跟着。 邹允一个人缩在墙角。 每个人经过时都会看他一眼,但没有人敢靠近他。 公司跟保安了解了情况,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弟弟把刚上位的总监给打进医院了,他现在就是公司的瘟神,只等着人事部什么时候通知他滚蛋。 保安离开后,大伙忙着刘峰的事,一团混乱,没人注意到肖飒消失了一小会,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个印有药店logo的塑料袋。 允哥。他站在邹允身前,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踟蹰着不敢上前,你怎么样了?要不 他把手里的熟料带往前递了递,让我看看? 邹允整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小腿,把脸埋进膝盖里;他听见声音抬头,看见肖飒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是昨天那个温和有礼的大男孩,看不出半点刚才的疯狂。 完全判若两人。 他有一瞬间觉得害怕。 肖飒只是他在路边捡回的陌生人,一时像受惊的小鹿,一时像发狂的野兽。 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肖飒。 对不起,允哥,我只是看见他肖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见他打你,我不知道他是你顶头上司,可你 他指了指自己右侧眉骨的方向,都肿了。 所以邹允仰头,看着肖飒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神色复杂,他不是我上司你就可以打他了吗? 你知道要赔钱吗? 你知道可能会被拘留,可能会留案底吗? 对不起。肖飒低低地垂着脑袋,像是学校里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你要怪就怪我他说着蹲下身来,把装药的小口袋放在邹允身前,别跟自己过不去。 怪你?邹允突然觉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可以怪肖飒什么呢? 肖飒的确不知道刘峰的身份,只是看见有人打了他,毕竟他的眉骨到现在都还是很疼。 可能是习惯了什么都自己背着,他只能怪自己。 不就是扣工资吗? 他当时为什么不忍着,反正,都忍了这么久了 如果当时他可以再多忍刘峰一次,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初那么难,也要坚持理想,读了美院出来,可每天只能被一群连颜色都看不明白的白痴甲方呼来喝去,机械地重复着一张张毫无美感的设计。 他总想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妥协的,梦想又去了哪里。 直到这一刻,一切都没了,他才明白,让他妥协的不仅仅是那六千来块的工资。 公司给他交着医保、社保、公积金;而就那六千来块钱要帮他付房租、还贷款、填饱肚子 这一切都是他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全没了。 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在一刻都涌上眼眶。 虽然没有什么用,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他一直记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他其实并不爱哭。 可是在这一刻,他忍不住,只能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里。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在外面闹够了收不了场了就可以躲回家里吗 如果他也像身边的每一个普通人那样,有个家,有一对正常的父母,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活成这样。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允哥肖飒的声音还是清亮又好听,带着点抱歉又委屈的情绪,对不起。 但你相信我,既然人是我打的,我就会负责。 我知道你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可是昨天 邹允听到肖飒的声音好像慢慢离自己变远,应该是站起了身子。 是我十八岁生日。 我已经成年了。 生日? 邹允忍住抽泣抬头,看见肖飒已经转身走到了门边。 还有,允哥他的背影在门边顿了顿,我也没有一个家可以躲了。 就这一句,邹允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可能又刺伤了肖飒,刺伤了一个和他同病相怜的人。 但现实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同情或是沉湎,人事部很快有人找他谈话。 因为顾忌道他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人事还算客气,没有直接让他滚蛋,话虽然说得委婉艺术,但大概也还是那个意思。 他在公司五年,走离职的流程不会这么快,还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尤其是手边在做的华尚的案子,人事很和善地说给他放一个礼拜假,好好休息一下,所以他不准备今天就收拾东西。 毕竟 他还要到医院去,抱着东西不方便。 因为刚才人事委婉地提了,虽然工作时间内发生的问题可以算是工伤,公司愿意承担医药费,但一般这种情况伤人者出面赔偿,比较容易得到受害家属的原谅。 这话说得,就差没明着威胁邹允了 公司才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你要是不去医院赔钱,没准哪天就让受害人告你。 邹允这几年工资不高,前些年更低,要还贷款要租房,没有什么存款,他走到atm机前,把兜里的银行卡都摸了个遍,才紧紧巴巴地凑出一万块;也不舍得打车,转了几趟公交赶到医院。 他刚到医院大门口,就碰到了公司派来的同事,你怎么来了? 我邹允愣了一下。 我不该来吗? 我来,看看。他小声说。 人没事儿了,只是点儿外伤,已经转住院部休息了。同事指了指住院部的大概方向,你要看就明天吧,刘总监睡下了,我们也正准备走呢。 邹允长舒一口气。 没大事,也许能少赔点。 那他手揣在兜里,紧紧地攥着那一沓现金,握得纸面都发潮了,医药费 都付过了,住院的押金也交了。同事拍了拍邹允肩膀,你不用担心,押金的事儿多退少补,到时候都有发/票的,公司不多拿你表弟的钱。 表弟? 邹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肖飒来过了? 我说你们哥俩也不是亲生的,感情倒挺好;你弟为了你打人,你也挺看重他,这点事儿还追来医院问。同事说着已经往医院外面走,你说你俩也是的,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就不能打个电话一起吗? 要有你在场,刘总监刚才多少也能给留点面子,不至于骂得那么狠。 那小男孩可怜的哟 脸都涨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正式的,非物理打脸\\(^o^)/~ 文案已经排雷,就是豪门狗血火葬场文,阿鱼自割腿肉、为爱发电,点进来的都是同好,骂攻可以,骂我是另外的价钱!!! 不换攻且he,看到最后如果阿鱼的火葬场不够旺,可以接受批评,但一上来就喷作者的...生气伤身也是你自己! 喜欢就点个收藏叭,爱你们(づ ̄3 ̄)づ╭ 第4章 收留 邹允一头雾水地离开医院,魂不守舍地回家。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直到进家门他才发现,天居然还没黑,屋里不用开灯也能看见。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早回过家了,已经习惯进门的时候家里早就黑黢黢的一片;他关上随手打开的客厅大灯,发现虽然能看见,但整个家又好像笼着在一团灰蒙蒙的阴影里,不像昨晚那么亮堂了。 他换了鞋子倒在沙发上,手边刚好碰到肖飒昨晚用过的被子和穿过的睡衣,都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一旁。 肖飒没有回来。 当然没有回来,他又没有邹允家的钥匙。 邹允叹了口气,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这已经不是他能管得动的事了。 既然人事客客气气地把该说的话都带到了,他也只好懂事,主动提出离职;现在他必须洗个澡再处理下眉骨的伤口,赶紧计划下找新工作的事情。 他摸出干净的换洗衣物,钻进浴室,恢复了往常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出来了。 看着昨晚的药箱还留在茶几上,他心里一阵唏嘘,但也没耽误,很快对着镜子简单地处理完伤口,就打开了电脑。 他当初进公司是通过校园招聘,从实习开始,一干就是五年多;所以就算他已经出社会这么多年了,一想到找工作的事情还是头大,根本没有什么经验。 刚洗过的头发还湿着,软踏踏地黏在额头上。 邹允前两个礼拜就觉得自己该剪头了,可一来天天加班,二来舍不得钱,就这么一拖再拖;现在他不时拨开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总是会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咬紧下唇。 他烦躁地起身,准备想点办法,眼神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的吹风。 马上就要没有工资了,剪头发又得好几十,他实在舍不得,想着可能把头发吹干了能好些,但真的对着镜子吹起头发来,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明明昨晚肖飒手里吹风筒吹出来的风很柔和,肖飒的手指穿过他发丝的速度和力道也都刚刚好,舒服得他都快睡着了。 可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对着镜子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不说,还被/干燥的热风烫得头皮疼。 他悻悻地关掉吹风,才听到客厅传来敲门的声音。 叩门声显然带着两分急促,想是他吹头的时候没听见,已经等了许久了,但却依然很克制地没太用力。 除了上门推销保险和保健品的,邹允家里还没有别人来敲过门,可他听着这敲门声 可不是吗? 昨晚之前,他家也没来过别人。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身开门,而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肖飒。 允哥。肖飒拎着个超市的环保袋站在门口,笑容显而易见的有些局促,今天的事儿 他说着九十度弯腰鞠躬,对不起。 邹允一时心情复杂。 按说刘峰是肖飒打的,肖飒自己去把钱赔了,这事也该结束了。 可邹允也没法骗自己,肖飒跟刘峰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要不是因为他,肖飒干嘛要打人呢? 还有 刘峰骂人的样子他已经习惯了,想都能想象出同事口中那个被刘峰骂得满脸涨红的大男孩。 说到底,这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他想起被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里还有一万块钱。 虽然现在自己也缺钱,但到底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把钱还给肖飒。 肖飒有了钱,就可以走了,那他们 也就两清了吧。 这两天实在是太折腾了,他只想赶紧找到新工作,让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里。 允哥肖飒像只受伤的兔子,眼睛红红的,看着邹允手中的一沓钞票,你这是干嘛? 你,拿着。邹允把手里的钱往前递了递,也不敢抬头,回学校,上课。 允哥,我没有身份证。肖飒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有钱了,不白住在这儿。 但我没地方去,你能不能 收留我。 邹允看着肖飒手中那个厚厚的信封,足足比他手头上那一万块钱厚三倍。 他吓了一跳。 还有之前医院里肖飒已经垫上的医药费 你哪儿来的钱?他脱口而出问道。 肖飒眼里祈求又期待的光芒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他垂下头,缓缓掀起左手衣袖,露出一截空白的腕子。 邹允回忆起,昨晚肖飒给他吹头时,腕子上应该有块表。 表。肖飒小声说:我卖了。 之前垫付的医药费,加上信封里的钱,至少得四万,只多不少。 什么表这么值钱? 这价位已经完全超出了邹允平时能接触到的范围,他之前还以为那就是一块普通男式电子表。 肖飒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很快解释道:是我妈还在的时候给我买的,所以一开始没舍得。 对不起,允哥。 邹允还记得,肖飒昨晚说过,他是亲妈去世后才有了现在的后妈,那么,那块表 就该是肖飒生母生前的遗物。 邹允心里有点难受。 他从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不知道父母是不要他,还是已经不在了,但如果是不在了 肖飒出门什么都没带着,就带了那么一块表。 父母的遗物,应该都是特别重要的吧。 允哥,我知道这次的事情给你带来很大的影响,你要恨我,我也不怨你。肖飒把信封塞到邹允手中,你算算这次的损失,如果这里不够,我以后一定再想办法还给你。但你能不能 别赶我走 邹允吓得退后两步,信封都掉在了地上。 他昨天带肖飒回家完全是一时心软,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也没打算长期收留一个陌生人。 分卷(4) 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他心里害怕。 就一个星期好吗?好像看出了邹允的心思,肖飒可怜兮兮地看着邹允,小声试探道:允哥,我去你们公司问过了,前台不让我进去,只告诉我你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允哥,我知道工作对你很重要,那我们就赌这一个礼拜之内,公司会求你回去上班的。 要是我输了,往后绝不再给你添麻烦,我要是赢了 你就让我多住两天,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同居生活正式开始!回去上班就能收拾公司里的坏东西了!冲鸭~~~ 第5章 转机 邹允不习惯睡懒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肖飒比他更早。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才想起来客厅还睡着一个人,可睁眼一瞧,肖飒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书了。 桌上摆着简单的油条豆浆。 昨晚肖飒帮邹允吹头的时候提到过,他一大早出门去买早餐,回来时发现邹允已经上班去了;他也没有家里钥匙,因为之前收拾屋子见过邹允公司的logo,才一路查着地图追到公司去。 他好不容易跟人打听到公司的具体位置,却一上楼就看见邹允差点被人推倒。 邹允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简单早餐,心里多少有点暖。 这是第一次,有人单独为他准备早餐。 肖飒听见动静抬头,笑着和他打过招呼,提醒他赶紧洗漱吃饭,早餐不要凉了。 之后,直到邹允吃完饭打开电脑,肖飒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连翻书的动作都很轻,完全像个透明人,不会打扰到他。 毕业五年,他习惯了地铁拥挤的人潮,习惯了每天的早出晚归,习惯了有做不完的图和侍候不好的甲方,也习惯了逼仄的小屋空空荡荡。 但他唯独不习惯无所事事地闲下来,身边还有个人陪着。 他对着电脑上大大小小的招聘网站,心烦地叹了口气 今天一个上午而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允哥,我知道你着急工作。邹允听到动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画册,今天早上第一次开口,但你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眉骨的地方,示意邹允的伤,你这样反正也不能去面试,不如干脆休息几天吧。 我们不是还打赌呢嘛。 邹允皱了皱眉头,眉骨的伤口吃痛,他又叹了口气起身 这样的确见不了人。 他转身走回卧室,看着不到十平米的卧室里堆满了颜料和画架。 其实他从小是学油画出身的,大学读的也是这个专业,是真怕找不到工作早晚饿死自己,才辅修了视觉传达设计,进了现在的设计公司。 也是因为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可他的工作履历也只有广告设计,才会看了一早上的招聘网站也没什么结果。 不过好在他是真的喜欢画画,握上画笔,很快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直到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允哥。肖飒在门外轻声道:吃饭了。 邹允家的厨房有房东留下的简单厨具,他之前为了省钱,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但一顿饭还没煮熟,不是切菜切了手,就是热油烫了胳膊。 他自己的厨艺本身只停留在煮泡面的程度,想想省下那点外卖钱还不够买药,吃坏了肚子还要上医院,他也只好算了。 现在站在客厅里,看着小茶几上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看着简单又可口,他一时有些汗颜。 你还会煮饭? 不会。肖飒乖巧地笑着,小时候听我妈说过,受伤的人吃什么好得快又不容易留疤,昨天回来的时候经过超市,我就去买了点菜,想着给你补补。 刚借用了下你的电脑。他说着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过来对着邹允,允哥,你不会介意吧? 邹允看看电脑屏幕上的菜谱,再看看桌上完全跟图片里差不多的菜色 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 他更不好意思了。 肖飒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阖上电脑轻轻叫了声:允哥? 尝尝我手艺如何? * 时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了三天。 只要坐在自己的画架面前,邹允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肖飒除了每天准时准点叫邹允吃饭,每天晚上洗完澡帮邹允吹头,其他时间在这个家里就像个透明人。 一直到第四天中午,邹允看着桌上四天来没有重样过的菜色,终于实在不好意思了。 你就打算这么呆着? 怎么了,允哥?肖飒紧张地放下筷子,今天的菜不合口味?还是我别的什么地方影响到你了? 今天才第四天他受伤地低下头,你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吗? 不、不是。邹允又紧张得结巴了起来,我,是说,你学校 他深吸一口气,你高中,不上课吗? 我要是回学校,肯定会被我爸抓回去的!肖飒抬头看着邹允,眼底闪烁着恐惧,允哥,我高三了,还有两三个月就能高考了,我过几天让同学把学校的复习资料送过来,我在家看书就行。 到时候直接去高考,高考考场管得严,我爸肯定进不来。 肖飒说话时,邹允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垂着眼睛还是能看到肖飒连嘴角都有块不浅的淤青。 那你这几天怎么不他难受地把眼神从肖飒的伤口上挪开,高考还是很重要。 我手机送去修了肖飒重新端起碗,掩饰言语间的尴尬,这几天暂时联系不上同学。 邹允微微蹙眉,想起之前肖飒和刘峰打架的时候,好像是有个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好像又跟自己有关啊 碎成那样,还能修吗? 他紧张地连手指都勾在了一起,整个家里顿时鸦雀无声。 肖飒拿起筷子,往邹允碗里夹菜,先吃饭 他话音未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前脚肖飒刚说手机坏了,这会响起的只能是邹允的电话。 可邹允几乎没有朋友,除了10086和公司的事,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他现在刚丢了工作,这几天陆续投出的简历也都石沉大海 难道公司人事连一个礼拜的假期也不想等,已经着急催他回去办手续了? 他看着手机上公司的座机号码,忐忑地接起电话。 肖飒放下碗筷,看着邹允的脸色先是震惊,接着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电话是邹允的部门经理打来的,刘峰的小舅子,方斌。 方斌说刘峰还在家休息,姚淇又是个实习生,这两天学校有考试,请了一个礼拜假;华尚那边对他上次改过的新方案有些想法,公司已经忙不过来了,问他能不能取消休假赶紧回去上班。 这就是说,自己不用离职了? 邹允激动得连吃了一半的饭都顾不上,撂下电话就直接换衣服往公司奔。 刘峰还没回来,能免掉不少尴尬,他心情激动又忐忑地走进公司大门,满以为最多是方斌挤兑他两句就算了,没想到刚进门前台的小姑娘就通知他去老总的办公室。 邹允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到不用离职兴奋得出现错觉了,前台指的方向,分明是公司最大的老总办公室,连刘峰见了都得点头哈腰的。 在公司呆了五年,他也没跟大老板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更别说进办公室了。 不止他自己惊讶,连公司的同事们都是一路用复杂的眼神目送他进了老总的办公间。 公司大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笑容比刘峰和蔼多了。 他跟邹允客气地说着话,邹允却越听挺不习惯,还不如刘峰在呢 大老板说华尚那边对他最新修改提交的创意很满意,指明要他负责这一次口红系列的案子,公司才急急把他召了回来。 不好意思啊,小邹,你呢,来公司这么多年了,也是难得休一回假,我呢,其实心里也是不舍得把你这么快叫回来的。 大老板客气地跟邹允打着官腔。 但是华尚这么大的案子,你也知道,公司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主笔设计的机会的,前前后后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耽误了这么久,也是实在耽误不起了。 现在既然刘峰不在,你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这副担子,还是要靠你挑起来啊。 大老板双手交叠,随意地放在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冲邹允肯定地点了点头。 邹允却被一身的冷汗湿透了背心。 之前肖飒把刘峰打进医院,这么大的事,不管谁对谁错,今天他能回到公司,就做好了受罚受挤兑的准备;可现在老总嘴里不止把这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好像听着这意思 还要重用自己了? 邹允现在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刘峰那一拳打出了脑震荡。 赵总,我知道,华尚的案子对公司很重要。我他控制不了地结巴着,怕我我做不好 刘、刘总监不在,还有方经理我我会配合好配合好领导的工作。 小邹啊,不要紧张嘛!大老板呵呵一笑,公司领导对华尚的案子非常重视,准备成立专门的小组,你呢,在公司五年了,对各个同事的业务能力也多少都有了解 人手你随便挑,从别的部门借调都没有问题,不管你选中谁,公司一定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配合你完成华尚的案子。 不要紧张嘛,年轻人 我在这一行做了快三十年了,是不会看错人的。他起身走到邹允身边,拍了拍邹允的肩膀,你,是有能力的 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翻身进行时!gogogo~ 有奖竞猜:小受为什么会突然受到重用呢? 第6章 肯定 邹允直到走出老板办公室,双手还是住不住发抖。 在公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算他再怎么被人打压欺负,也还是会希望得到肯定,不管是客户的,还是领导的。 只是 这肯定来得也太猝不及防了。 最先头的设计方案被华尚否定,刘峰回来被老总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见了奖金,后来被肖飒那么一闹,现在只怕全公司都知道了。 因此,邹允新提交的设计方案,想来没人敢再贪功,去触了这个霉头,像以前一样抢他的署名。 这好事难道就这么砸在了自己头上? 邹允倒霉了快二十七年,不相信幸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但公司这次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要求所有人通力配合华尚案子的邮件很快发到每一个人的邮箱,邹允电脑右下角的工作qq就没停过头像闪烁。 他点开对话框,全是公司同事的恭喜和自荐。 能亲自参与华尚这样的大案子,写进履历里,以后无论是升职加薪还是跳槽高就,都是很有分量的。 邹允看着不断闪烁的qq头像。 他向来都不起眼,并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众星捧月,疲于应付这种虚伪的职场人际关系。 直到人事第三次催他要抽掉的人手名单,他抬头看见和自己工位相对的方斌,脸色就像水沟里的绿藻一样难看。 就算自己不太涉足这些办公室潜规则里,但刚才那么多恭维的话里他也不难看出,现在在公司,他的地位已经比方斌还高了。 大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觉得这次华尚的案子要是能处理好,就算是超越刘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邹允看着方斌的脸色,混出头的喜悦没有太强烈,反倒是有点后怕。 尤其是 他终于磨磨蹭蹭地把抽掉的人员名单交给人事部门后,大老板居然亲自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他的工位边,告诉他抽掉的人手需要交接手头的工作,今天不能马上报道。 大老板说让提前回家,好好休息,面对接下来的一场硬仗;还说会通知人事,这个月仍旧算他全勤。 邹允更心虚了。 他从小没有父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虽然现在生活拮据,但他过得心安理得;可这次的事无论谁对谁错,他请假了就是请假了 这个全勤,他拿得心虚。 还有这次事件本身 到现在,他都对自己突然被重用的事感到不真实。 他突然想起,之前肖飒跟自己打的赌。 迷迷糊糊地回到家,肖飒还是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上看书。 允哥?他笑着抬头,怎么这么早回来啊? 他上前接过邹允手边从公司拿回的文件,以后下班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把饭煮上。 你邹允没搭理肖飒的话茬,站在门边咬紧下唇,终于问出了自己琢磨一路的问题,还有你猜不到的事吗? 允哥?肖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呢? 你、你怎么怎么知道看着肖飒无辜的眼睛,邹允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瞬间又开始结巴,公司,会喊我回去。 邹允闻言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分卷(5) 我去过你们公司,写字楼的位置不算现在城市的核心cbd,楼也是老楼,公司规模不大;能接到华尚这么大公司的广告设计单,应该不容易吧? 不要说刘峰只是个部门总监,就算是老总本人,也得为华尚的单子让道。 肖飒言简意赅,说的都是实情,但邹允还是不明白,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允哥,你忘了?肖飒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我去过你们公司找你,见过你们公司门口的logo背景墙。 设计公司肯定不会请别人设计自己的logo和背景墙,我那天找路去你们公司的时候,查过公司资料,以公司成立的时间和你的年龄、资历,公司的logo和背景墙,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肖飒说得都没错,可邹允却越听越糊涂了。 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肖飒轻轻搓了搓他的胳膊,别紧张,允哥,我慢慢儿跟你说。 他带着邹允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们公司logo和背景墙的设计,走的都是简约现代的风格,这显然也代表了你们公司的风格。 这风格不容易出错,你们好不容易接到华尚的大单,自然也会延续这样的风格,可这样的风格 既不容易出错,却也不容易出彩。 而且,这和华尚旗下的彩妆品牌最近几年的风格不符。 华尚是彩妆界的元老了,之前也沉寂过很久,近些年才靠着大胆出位的色彩吸引了时下的年轻人,尤其是走在时尚尖端的一些美妆博主和网红。 之后华尚延续这样的设计理念,面对年轻消费群体,主走轻奢路线,借着互联网的春风,在一波又一波教科书式的宣传营销案例后,才终于摆脱老品牌积重难返的命运,华丽转身。 既然接手了华尚的案子,这些东西邹允肯定仔细地了解过。 可肖飒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邹允的问题,肖飒的眼神愣住一秒,但很快,他还是无奈地笑笑。 他指了指堆在客厅角落的一堆杂志,我看的啊 之前为了全面了解华尚,邹允买了不少杂志,查了许多资料,现在都堆在肖飒指着的地方。 他瞬间感到有些抱歉,刚才自己的问话似乎带着质问的语气,肖飒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不信任,才会愣了愣神。 那、那你还是、还是没说他不好意思的垂头,又无法自控地开始结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天晚上我给你吹头的时候看见过你电脑上的设计稿,明显带有你们公司的风格。肖飒耐心地解释道:但那一定不是你的风格。 你 邹允话还没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都不好意思说了。 肖飒心领神会,我看过你的油画。 邹允的卧室被各种废稿、成稿、画笔、颜料堆得满满当当,他习惯了一个人住,平时没有关门的习惯;就算肖飒从来没有进去过,在门口路过也很难不看到。 凭你们公司的风格、资历还有规模,华尚是不可能把主笔设计的工作交给你们做的,所以不需要邹允接着问下去,肖飒自顾自地解释道:华尚一开始会选择跟你们合作,一定有别的,他们看中的东西。 允哥,你当时要赶我走,所以我也只能大胆猜一下他委屈地看着邹允,华尚看中的,可能就是你。 他肯定地点点头,允哥,别怀疑自己的才华。 最后这一句说完,邹允吃惊地抬头。 虽然他今天翻来覆去好像只会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肖飒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一句话就碾碎了他纠结一路的忐忑。 可能是被打压欺负惯了,他就是害怕眼前突如其来的东西只是幸运,而根本不是与他能力匹配的,应得的东西。 他从来不信自己这么倒霉的人有一天也会被幸运女神眷顾,如果只是巧合的施舍,他宁愿不要 因为他不想每一天都活在这份幸运随时会被收回的不安里。 * 第二天,带着肖飒的安慰,他重新回到公司,带着自己选好的人,开始投入工作。 公司各个部门为华尚的案子绿灯大开,他从来没有试过工作可以这么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竟然忙到下午快四点,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饭。 抱着老总秘书亲自送来的工作餐,他肚子明明咕咕叫,却怎么也吃不下。 之前他对吃的都很随意,能省就省,不要钱的工作餐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但他现在捧着免费的午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食不下咽。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不到一个礼拜,自己的舌头就被肖飒养刁了? 回家的路上他坐在地铁里,饿了一天的胃开始抽搐着抗议,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告诉肖飒自己下班了。 肖飒手机坏了,还好当时装宽带的时候送座机,不然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联系肖飒。 果然回到家,肖飒还是系着之前买的那条粉红色小围裙,正好端着热腾腾的的菜上桌。 邹允一瞬间觉得很奇妙。 这不是他第一天和肖飒共处一室,也不是他头一天看肖飒端菜上桌,但这是第一次 他下班时屋里亮着灯,有人热饭热菜地等他。 这种感觉 说不出的好。 * 家里的一切在肖飒的打理下井井有条,尤其是在那晚发现邹允胃疼后。 从第二天开始,肖飒总会多弄点饭菜,还特意去超市买回了便当盒,每天吃饭前先给邹允留出来一份,第二天带去公司,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 是的,肖飒已经能自由去超市了,因为邹允给了他备用钥匙。 这代表着邹允似乎已经接受了,家里会一直有另一个人。 他头天夹得最多的菜,第二天还会出现在餐桌上,直到他不太动筷子了,明天就会有新的菜色上桌。 茶几永远一尘不染,家里也好像亮堂了。 连脏衣篓里的衣服都好像会自动变成沙发上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 邹允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不接受的。 连工作的变得顺利起来,大老板甚至承诺,会在华尚的案子结束后按利润给他提成奖金。 助学贷款在学生上学期间免息,毕业后会收取利息,邹允一直想早点把钱换上。 但他读的是美院,学费本来就高,再加上他工资太低还要支付日常花销;尽管他已经很节约了,可还款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他悄摸算了算,等拿到这比奖金,还款或许就有望了。 他觉得自己二十七年的生活从没这么好过,而这一切,都是从他捡到肖飒后开始的。 可工作还是挤满了他的生活,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刘峰就突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拾坏总监了! 第7章 打压 小半个月的时间里,邹允每天到公司,连前台的小姐姐都对他温和地笑笑,经过同事的工位,每一个都人情地跟他点头打招呼,再不像从前,只把他当一个透明人。 虽然过度的热情让他有些不适应,但不得不说,他很喜欢现在整个公司对他工作方面亮起的一路绿灯。 尽管现在做的工作跟自己最喜欢的油画不沾边,但他其实在骨子里有对自己审美的坚持,只是在以前,他所有的坚持只会被甲方无情地反驳,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一个无情的作图工具。 虽然是广告创意公司,但谈不上有什么创意;就算偶尔有能被甲方采纳的创意,也会被刘峰、方斌之流无耻地剽窃。 除了维持基本的生活,工作所能带来的成就感和认同感,他也是在这半个月里才慢慢体会到。 直到这天他再进公司上班,同事们突然都变得安静了下来,进门时连前台的姑娘都垂着脑袋。 随着项目顺利进行,工作量越来越大,大家也都越来越忙,加班已经是家常便饭 邹允没有太在意,转身进了财务的办公室;昨天下午他整理了之前的发/票交上去,这会有空正好去领钱。 财务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搪塞说上面领导的签字没有下来,邹允心里纳闷。 自从大老板让他搞了这个专门为华尚案子服务的小组,全公司都通力合作,有大事老板亲自过问,像报发/票这种小事,从来都是直接拿钱。 更何况,他这次报销的只是几次去华尚沟通细节的路费,他情愿自己多花点时间也没舍得打车,就怕公司同事有看法,百十块钱的事,比之前任何一次报销的数额都小。 要不是家里养着两个人,他看见肖飒的手机坏了这么久也没见修好,这点钱他都不会急着报。 怎么突然就要签字了呢? 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财务支支吾吾不愿意多说,这总也算是公司的正常流程,他不好意思多问,点点头刚出了财务办公室,就看见姚淇在工位上不停冲他挤眉弄眼的。 小邹哥果不其然,他刚回到工位,姚淇就神神秘秘地靠了过来,眼神直往刘峰办公室的方向瞟,里面,回来了。 方斌在对面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故意干咳了两声,姚淇只好悻悻的回头,打开手机,在微信上给邹允发了个加油、好运的表情包。 邹允盯着那扇之前总让他害怕的办公室大门,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也许是之前大老板发过话,刘峰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一整天下来,他没有找过邹允,两人连面都没碰过,只是有意无意的,邹允总觉得工作不如之前顺利了。 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有意无意的一些小绊子,还是让人心烦。 他一方面安慰自己,不要小人之心,不要过分联想,可一面还是难受得午饭都吃不下。 回家后,他洗了个澡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肖飒在厨房收拾完碗筷,出来时脸色也不太好。 允哥。 肖飒在家里一般都不出声,很少这样主动找上邹允;邹允听着他语气不好,睁眼疑惑地把人看着,却不想肖飒只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邹允随口答道。 他说完就看见肖飒失望地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坐在自己身边;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紧张道:怎怎么了? 我看你晚饭吃得少,带回来的便当盒里也剩下大半盒肖飒担心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这些东西吃腻了? 邹允想起白天公司的事,无声地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公司的事儿吗,加班太累了?见邹允低着头没有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是你们那个刘总监回来了吧? 就算只是听到个名字,邹允也条件反射似的浑身一紧。 这反应全都落在了肖飒眼里。 允哥,你怎么了?肖飒紧张地双手拢住邹允的双肩,低头看着邹允的脸,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没有!邹允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扭着身子甩开肖飒的手。 这是他习惯性的反应,他控制不了,不习惯别人碰到自己,可抬头看见肖飒受伤的眼神,又总不免自责。 对、对不起但你他尝试着想要安慰肖飒,抬手想拍拍肖飒的手背,可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又把手缩了回去,你不能再打人了 打、打人是,不对的。 对不起,允哥。肖飒抬头看着邹允,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一定把它处理好。 说完,他拿上沙发上的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 邹允不知道肖飒打算怎么处理,他也没有精力多想。 公司的事越来越不顺利,连之前基本敲定的设计方案都突然出了问题,华尚说高层看过不满意,还要再改,但几次沟通下来,又都没说清修改方向。 为了这事,邹允又是连续加班好几天,连周末都没休息,直到今天把新的设计稿发到华尚的邮箱,低头一看时间,眼瞅着又要错过最后一班地铁。 公司写字楼后门有条小巷,穿过去能早点到地铁站。 之前邹允早上上班怕迟到走过几次,但那巷子偏僻又没灯,去年还死了人,警察来前拉了警戒条,写字楼里都传是有瘾君子在里面注射过量死了。 邹允胆小,天黑后从不敢往那边走。 但最近公司里的事不顺,报上去的报销迟迟批不下来,家里养着两个人,贷款还款的日期又近了,他舍不得动那一万块钱的存款,手头实在有点紧。 从公司楼上下来时他在电梯里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那条巷子。 好在巷子虽然没有灯,但写字楼里还有人加班,零星有点光透下来;邹允捂着胸口一路小跑,幸运地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 直到都快跑出巷口了,他才瞧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巷口的路面有一滩积水,透过写字楼里零星的光线,反射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高大挺拔地少年低着头,对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 原谅? 也不是不可以。 你当初怎么打的我,今天让我打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放开我!我要打洗你!.jpg 不好意思,楼上那个是我.... 第8章 反抗 邹允一直觉得,之前拉住刘峰质问的那一次,已经是他毕生能做出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上前一把推到了身量体重都远超于自己的刘峰。 可能是因为,刘峰已经快要挥到肖飒眉骨的拳头。 他脑中浮现出每天下班回到家里时,肖飒系着围裙端着菜,抬头给自己一个笑脸,连眉眼都是少年无邪纯净的笑意。 分卷(6) 很少有人对他笑,即使最近公司还是有人巴结他,那些谄媚讨好的嘴脸和肖飒也不能比;更何况,肖飒的瑞凤眼那么好看,别人怎么比的了。 刘峰的一拳挥在眉骨上是什么感觉,他太清楚了 一阵耳鸣后,连眼前的世界都会出现雪花点。 他不舍得肖飒也这样。 肖飒闭眼准备接下刘峰的一拳,片刻后,迎接他的不是疼痛和重击,在重物溅起水花的声音里,他还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急促的喘息。 他睁眼,刘峰已经倒在地上那片肮脏的积水里,而邹允剧烈的喘息,浑身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你有什么毛病啊!真的站着不动给他打吗!?邹允回身冲肖飒喊,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大声说话,你不是说你成年了吗?你不是说你会处理好吗? 成年人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吗! 当他定睛看着肖飒的眼睛,才发现那当中的震惊,不会比真的接下那一拳要少。 允哥 肖飒是震惊的,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邹允会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下一秒就看见刘峰扶着后腰起身,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邹、允! 他一把将已经抖得快要站不稳的邹允拉到身后,之前打你的是我,现在允哥也是怕我受伤才失手推到你的 之前我把那三万块给你老婆的时候,她答应我算了的! 你为什么还要在公司为难允哥 为什么?呸刘峰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邹允,你装什么好人呢? 叫你这个疯狗一样的表弟把我打进医院休息大半月,一回公司所有人都说你要取代我的位子了。 你在公司这五年,可真是卧薪尝胆啊? 呵他翻着白眼冷笑,我怎么就忘了,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以为华尚真的看得上你,你就可以得意了? 做梦! 华尚企划部的人还不是跟我吃了几次饭就让你改方案了,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狗屁才华呢? 原来,是这样。 邹允觉得自己知道这样的真相该愤怒、不甘,甚至是屈辱,但原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肖飒那三万块钱。 那件事发生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虽然都话少,但饭桌上偶尔也聊两句天。 他知道那块表是肖飒妈妈唯一的遗物后,几次劝肖飒去把表去把表赎回来;因为担心肖飒代付了住院费,钱会不够,他还几次问过,想把自己之前取的那一万块还给肖飒。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晚宁愿大着胆子走这条小巷抄近路,也不舍得动那一万块钱。 在他心里,那一万块多少有点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意思了。 可肖飒几次三番找借口推脱,原来所有的心意都进了那个混账的口袋? 刘峰。他第一次直呼刘峰的大名,也是第一次抬头,眼神越过身前的肖飒,不躲不闪地死盯着刘峰的眼睛,我在公司五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那天问我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工资,我告诉你,我邹允对得起! 对得起我的工资,对得起公司里每一个人。 明天,后天,大后天,之后的每一天,只要是工作日,我都会来公司上班,你可以尽管给我穿小鞋,但只要你没本事叫老板开除我 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腰板,那我一定在赖在公司,直到取代你的那一天! 我是没爹没妈从小命贱,但越是命贱的杂草越是死不掉。他说着转身,何况我还比你小几岁 熬也熬死你。 他转身往巷外走前拽了把愣在原地的肖飒,回家! * 公交站台前,行人已经寥寥无几,虽说已经开春,可前些天刚连着下了几场雨,夜风还是透着寒。 肖飒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看着站在身边,不发一言的邹允。 允哥?他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 邹允非但不搭理,还把头偏向另外一侧;他知道邹允这是真生气了。 允哥,你听我解释啊他绕到邹允身前,我知道打人不对,也想好好跟他道歉的,但你们公司的前台都不让我进门,我多说两口就威胁要喊保安,我没办法才去找了那混蛋的老婆 那骗人就对了吗?邹允平静地看着肖飒,不客气地打断道:你说会去把表赎回来的。 这是肖飒今晚第二次被邹允吓着。 他一直以为邹允生气,是气之前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原来邹允在意的是那块表吗? 我他一时语塞,我看你每天下班回来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不管我怎么换着花样弄吃的,你还是吃得越来越少 我实在没办法了 那既然问心无愧邹允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甚至是冷漠,你今天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 允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肖飒惭愧地垂头,像是个在老师面前认错的孩子,我没想过没想过你会会正好经过 邹允听到肖飒的话语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他一抬头,看见肖飒已经无力地倚在一旁的公交站牌边。 别装 肖飒平时偶尔惹他不高兴,也会撒个娇、装个可怜,总是这个年纪大男孩该有的样子,一般邹允也吃这一套。 但他不想说正事时肖飒也这样。 可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见肖飒缩起肩膀,裹紧薄薄的外套,抱着自己的双臂,打着冷战。 你 他紧张地上前一步,犹豫一秒还是伸手探了探肖飒的额头 温度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反击开始! 第9章 生病 这次邹允没再心疼钱,拦下辆出租就要往医院赶,只是肖飒迷迷糊糊躺在他腿上,一直念叨着要回家,他也只好把人扶回家里。 回到家,他烧开水,找药,又要准备毛巾给肖飒敷额头,一阵手忙脚乱。 以前这些自己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现在竟然都快不会了,直到这会他才发现,这短短个把月的时间,自己快被肖飒照顾得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他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着急。 好在肖飒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什么东西收纳在哪里,都贴心地贴了便条,他忙中也总算没有出错。 肖飒吃过药,很快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邹允这才终于有空坐下来歇口气,发现背心都湿透了。 肖飒本来就高了他一个头,虽然看着瘦,但偶尔露出的半截腰线和小臂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实在是难为自己这副小身板了。 客厅里没有多的凳子,他就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上,看着肖飒沉沉睡去的侧颜。 那双漂亮地瑞风眼微微阖着,睫毛浓密微翘,山根挺拔,薄唇紧抿;可能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双颊泛起一层粉红。 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能好看到让人多看两眼都脸红。 邹允觉得不太对,赶紧起身躲进了浴室里;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出来,他探探肖飒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 他在心里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的同时,却又好像烫着似的收回手。 手忙脚乱了一晚上,直到这会看肖飒退了烧,他才后知后觉,什么时候,自己跟人的接触都能这么自然了? 邹允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天然弯,可这么多年活着就够不容易了,哪有精力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他总觉得就自己这个条件,找个女朋友都难,更别说还是这么难以启齿的取向。 可肖飒 肖飒长得好,能进附近的重点高中,成绩应该也不错,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里里外外被他搭理得整齐干净,做饭的手艺也没得挑。 肖飒什么都好,尤其是 他对邹允特别好。 一日三餐热热乎乎地递到手边,连邹允在公司被人欺负了也要挺身维护。 邹允越想越害怕。 肖飒什么都好,可他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好好的大男孩,怎么就知道人家不喜欢同龄的小姑娘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肖飒真是弯的,那也还是个高中生,等哪天考上大学,外面天大地大的,哪里还记得他邹允是谁。 邹允深吸一口气,起身回了卧室。 就算天然弯,他也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体又没毛病;自从孤儿院里唯一的小伙伴被人领养走后,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现在有个这么优秀的男生,跟他朝夕相对,又体贴入微,就算想点什么,也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想想而已,不代表什么的。 他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可头发还潮乎乎的,今晚肖飒没给他吹头,怎么睡都难受。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到天亮,他迷迷糊糊地起床,走到客厅习惯性地往茶几上瞟了一眼,想看看今天早上吃什么 可茶几上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来,肖飒还病着。 他转头看向沙发,肖飒那么大个个子,窝在两人坐的沙发上,长手长脚都掉在外面,看着可怜极了。 从来他起床的时候,肖飒都把早饭准备好了,还想着法地变花样;他每天起来走到客厅,就跟开盲盒似的。 今天是第一回 ,他看见肖飒睡着的样子。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惭愧,懊恼地垂下脑袋,却马上听见噗通一声闷响 肖飒居然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邹允吓得马上伸手要扶,可刚躬下身子,又想起昨晚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该跟肖飒保持点距离。 肖飒揉揉脑袋,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喊了声允哥,等睁眼看到邹允真站在面前,吓醒了似的一下站直身体。 允哥,你都起来了? 对不起啊,我睡过了他转身连忙往厨房去,刚进去又探出个脑袋问道:耽误上班吗?我给你煎两个鸡蛋垫垫吧? 邹允顿时一阵心酸。 你生病了,歇着吧。他朝肖飒摇了摇头,今天别去买菜了,我中午给你点外卖送到家里,晚上我带吃的回来。 * 因为昨晚没睡好,习惯了的早饭今天也没吃上,邹允赶到公司时总觉得有点头重脚轻的。 别的倒没什么,但今天算是他跟刘峰正式宣战的第一天,他有点生气自己居然不是最好的状态。 他刚到工位,姚淇还在跟几个公司的女孩子研究八卦杂志,说是国内第一大上市公司,震云集团的董事长进了icu,老头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眼看就要上演狗血的豪门争产大戏。 邹允对这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没有兴趣,招呼姚淇该上班了,几个女孩子也就悻悻地散了。 允哥,你还不知道呢?姚淇神秘兮兮地靠过来,这事儿跟咱关系可大了去了! 震云集团老板肖震云,你知道早年是靠什么发家的吗? 邹允敷衍地回了句:不知道。 姚淇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彩妆! 华尚可是震云集团的全资子公司,只是这些年肖震云赚钱的买卖太多了,老头顾不上,但要说起来,他才是华尚真正的大老板 你说她说着把手搭在邹允肩上,这上面要是变了天,会不会影响咱手上的项目啊? 邹允这才总算听进去了,有些别扭地躲开姚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来不及说什么,该来的就来了 邹允。方斌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道:刘总监办公室找。 第10章 手机 总监办公司内,两个人沉默地对峙。 刘峰大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从前总是缩在角落,任由自己磋磨的包子,现在怎么敢腰背挺直地站在自己办公桌前。 公司都在传,邹允眼下在公司已经超越了方斌,只要华尚的案子成了,就能取代刘峰自己。 难不成邹允这样窝囊的男人,真的敢? 邹允问心无愧,但就单单坦然地站在这,已经用光他所有准备好的勇气了,他没办法直视刘峰,更别提当面质问了。 就在气氛快要接近冰点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敢这么直挺挺闯进刘峰办公室的,除了大老板本人,还能有谁。 刘峰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谁知老板直接越过自己,上前热络地拍了拍邹允的肩膀。 怎么一大早跑这儿来了?让我在公司一顿找要不是你旁边的小姑娘说你在这儿,我该叫人事给你打电话了。哈哈哈 老板跟邹允热情地寒暄着,仿佛是一对忘年之交的老友。 华尚那边来消息了,设计方案过了!可以啊,小邹他说着又激动地拍了邹允一把,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之前的设计方案一改再改,华尚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好,邹允问要不要推翻重做,对方又说不要。 他直到昨晚才明白,原来是刘峰在当中搞的鬼。 可明明刚过去一晚,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外面的天怎么就又变了? 他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刘峰已经点头哈腰地上前打招呼,赵总,早啊。 还早吗?老板一回头立马变了脸,公司九点上班,现在快十点了。 分卷(7) 我还没有说你呢,之前是怎么跟华尚做的沟通,那边市场部总监吃回扣被撸下来了,你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华尚今天打电话来跟我沟通设计方案的居然是公司副总,我差点以为单子出什么问题了。 他说着又瞪了刘峰一眼,你跟小邹在办公室这么久,说完了吗? 做领导的,要学会以公司的利益为先,没事不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耽误员工正常的工作。 邹允现在才明白,大概是华尚原来跟刘峰牵牵扯扯的市场部总监下台了,他的设计方案才被上面的领导通过。 虽然不知道华尚内部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公司好不好过,大概都是取决于华尚的态度。 至于刘峰,只要他好过,刘峰就不会太好过了。 果不其然,那天之后,邹允的工作开始顺风顺水。 虽然他没对刘峰做过什么,但之前肖飒的事闹得那么大,现在他得了赵总的青眼,刘峰自然变成了公司的边缘人;公司全力主抓华尚的案子,没有太多的新订单,总监几乎处在一个半被架空的状态。 邹允又再连轴转了一个来礼拜,终于把按照之前设计方案的第一版草图做了出来,赵总心情大好,让他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坐还是第一次坐中午的地铁,原来可以这么空的。 这次他没有跟平时一样打电话通知肖飒煮饭,而是捏着一张银行卡去了市中心的方向。 卡里存着肖飒不肯收下的那一万块钱。 他从前没有想过自己的日子有一天也能过的这么顺心遂意,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好像都是在肖飒出现以后好起来的。 名义上是他收留肖飒,但肖飒每天也就在他那拿一点点伙食费去买菜,还顿顿大鱼大肉不重样。 这年头请个保姆也没这么便宜的,更何况肖飒可比保姆强多了,长得还养眼。 邹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肖飒之前说去修手机,到现在也没看他把手机拿回来,虽然学校的书是拿回来了,可家里就那么一部座机,为了等着邹允下班提前煮饭,他买完菜一般都要守在家里不敢出门。 横竖那部手机都碎成那样了,还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邹允难得有空,想着去给肖飒换个新的。 他自己好些年没有换过手机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走进数码城,被热情的店员拉着推荐,尴尬又不好意思拒绝。 店员听说他是买给弟弟的,一个劲的夸他好,推荐的手机也一个比一个贵,张口闭口就是现在的孩子都喜欢,拿着出去在同学面前也长脸。 肖飒身上的衣服只有邹允之前在批发市场买来的两身便宜货,就那么倒腾着穿,唯一值钱的东西,母亲留下的那块表也没了 邹允想着现在华尚的案子顺利,等赵总兑现了之前奖金的承诺,自己还贷的事也算是有指望的;可肖飒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以后考上好大学,总不能因为他给买的一部手机让同学瞧不起。 他一咬牙一跺脚,直接买下了最新款水果手机,卡里的钱立马见底。 虽然节俭惯了的人多少还是有点心疼,但看着包装盒上连广告图都好看的手机,他还是挺开心,宝贝似的揣上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没给肖飒打电话;最近都太忙了,这次他想给肖飒一个惊喜。 刚走到家门口,他发现家里的大门居然没锁,留着条细缝。 他心里瞬间一紧。 除了那次打架前后的事以外,肖飒一直是个特别细心谨慎的人,进屋忘了关门可不像他能做出的事情。 他凑近门边,里面居然传出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不就是个dna鉴定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有完没完了?! 问话的人语气明显不耐烦,答话的人倒是很谦卑有礼。 您要知道,老爷子身后这么大个家族,如果没有遗嘱,依照继承法,能继承遗产的人是不少的;现在老爷子突然要找一个谁都没见过的亲孙子,还真找着了,这事儿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不让他们挨个确认、死心,这事儿能完吗? 但凡留下一丁点的纰漏,日后老爷子咽了气,真打起争产官司来,都会对您不利的。 第11章 生日 邹允僵在门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明明是回到自己家里,却心虚得像个小偷;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耳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公司一群小丫头议论的豪门八卦。 一阵风吹来,老旧的防盗门只有薄薄一层铁皮,被吹得吱呀作响。 邹允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房门,砰的一声。 肖飒的注意力被这一声吸引,吃惊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允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邹允也看着肖飒的方向,看见肖飒从沙发上站起来,对面立着个年轻的陌生男人。 陌生人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着约莫比肖飒大些,但还是很年轻。 他 邹允指着客厅的陌生人,他想问这个人是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紧,几乎出不了声音。 允哥 肖飒刚要答话,客厅突然又出现个尖锐的女声 你放开我! 这根本就不是爱我!不是! 女人的声音在尖锐的嘶喊后开始啜泣,断断续续。 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你凭什么施舍我凭什么怜悯我 邹允猛地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出早年的tvb豪门狗血大戏。 刚才梗在喉咙里的东西好像突然咕咚一下,咽了下去,他长舒一口气。 他是送外卖的。肖飒像是看出了邹允的疑惑,解释完便转头跟陌生男人说,东西没问题了,谢谢。 陌生人点点头退出客厅,临走前还轻轻带上了大门;邹允这时候才来得及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的盒子。 我前两天经过的时候定的,蛋糕店有免费配送业务,我锅里还炖了鱼汤,离不开人,就让他们送过来了。肖飒顺着邹允的眼神,看到桌上蛋糕盒解开的绸带,因为怕磕了碰了,又怕之前吩咐的字没写,我特意让快递小哥进门等我检查一下。 他索性把绸带完全解开,掀起蛋糕盒的盖子,允哥,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生日快乐! 邹允电脑上有自己身份证的拍照,公司前台的花名册也有填出生日期,想要找打他的生日不难,尤其是肖飒这么细心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肖飒居然会刻意去关注,还真的记住了。 记住了一个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的日子,记住了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日子。 今天是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但他也不知道这一天到底是他被孤儿院收养的日子,还是他亲生父母曾经留下过这个日期。 从前孤儿院有很多孩子,但阿姨很少,顾不上给每一个孩子过生,每个月第一天,有资助者送来蛋糕,在这个月出生的孩子会集体过个生日。 邹允只过过这样的集体生日。 离开孤儿院后,他忙着上学打工,所谓的生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真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反正人忙,久而久之就忘了。 也包括今天。 他真的一点也没有想起来。 可肖飒居然记得。 今天是他二十七岁的生日,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人记得这个日子,并在这一天对他说生日快乐 只对他一个人说。 他觉得好像在这一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终于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了。 看着肖飒把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双手捧着生日蛋糕走向自己,他捏紧了兜里揣着的手机,刚要开口,肖飒却单手举起蛋糕,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耳侧。 这是一个类似拥抱的动作。 啪的一下,客厅的灯熄灭,只留下眼前一点明灭的烛火。 邹允浑身一僵。 他和肖飒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肖飒一直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除了那晚烧得差点昏过去,之前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晚上帮邹允吹头发时的那点肢体接触而已。 邹允愣住,不是平时害怕与人接触的那种本能的僵硬和厌恶,而是在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即使肖飒没有生病,即使两个人都清醒,他还是一点都不讨厌肖飒和他接近。 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 允哥,别愣着了。肖飒的声音很温柔,许个愿吧。 邹允死死地攥住兜里的手机,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只知道这一刻自己心里希望肖飒可以永远陪着自己。 他直接吹熄了蜡烛。 可能是为了替他庆生,肖飒今天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炖了他最喜欢喝的黑鱼汤,说是他最近太忙,要给他好好补补。 邹允一顿饭都被兜里的手机盒膈着。 肖飒对他太好了,可越是对他好,他越是害怕自己不能回报什么。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孤儿,没有人可以依靠,长大后在社会里接受的教育也是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换。 可肖飒对他的好几乎没有来由,他受着对方的好意那么心虚,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虚幻得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他捏着兜里的手机不敢拿出来,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配不上肖飒的好。 吃过饭肖飒跟平时一样麻利地进厨房收拾碗筷,邹允则心虚地把手机藏进了卧室的床头柜里。 等他洗完澡出来,肖飒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用他留在屋里的备用电脑,和大对数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在打一款他看不懂的射击游戏。 允哥,洗完了?肖飒听见动静连忙起身,我一身油烟味,也去洗个澡,五分钟 出来就给你吹头。 不用。邹允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屏幕上让人眼晕的画面,你玩吧。 没事,扔这一会就死了肖飒说着已经起身,我先去了,你等我会。 他从浴室出来时邹允已经不在客厅了,他拎着吹风机走到卧室门边,看邹允坐在画架前,尽管大门开着,他还是敲了敲门。 邹允没有回头,只轻声说:进来吧。 合住这么久,这是肖飒第一次进邹允的房间,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油画的工具材料。 允哥。他在地上的接线板插上电源,环顾一周,要不等会我给你收收吧? 半天不见邹允答话,他插上电源起身回头,看邹允垂着脑袋,怀里抱着一个手机盒。 允哥? 以前那个邹允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修不好就别修了。 他抬手把怀里的手机递出去,给你的。 肖飒从来都是个礼貌且有分寸的人,可这一次邹允低着头,举高手,却半天等不到肖飒像平时一样客气地跟自己道谢,甚至连东西都没人接。 怎么了?他抬头,看着肖飒震惊的眼神,你,不喜欢? 这是邹允第一次给人送礼物。 他不知道这个手机算不算最好的,可已经是他现在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可在他心里,这么一部手机实在不能跟肖飒对他的好相较,如果肖飒再不喜欢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翻出藏好的发/票,着急地解释道:我问过了,可以换的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自己去挑 允哥。肖飒看着邹允手足无措的样子,漂亮的瑞凤眼微微发红,你怕我不喜欢,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带我去挑? 我、我也邹允没有底气说下去。 我也想给你个惊喜。 可肖飒母亲生前留下的遗物,随手转卖就能卖四万多,肖飒家里的条件肯定是不差的,现在过得不好,完全是因为有个后妈。 肖飒肯定是见过好东西的,他这点惊喜,又算得了什么。 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听到肖飒再说话,房间里的一切都仿佛被冻住了。 直到他突然被肖飒一把拥进怀里。 当时他不知道肖飒之前眼神中的震惊是什么,直到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也是肖飒第一次收到礼物。 允哥肖飒伏在邹允的耳边,我今天不想睡在沙发上了。 想起肖飒那么大的个子,每天可怜兮兮窝在沙发里,一不小心还滚到地上,邹允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马上就觉得不太对劲。 肖飒不止抱着他,说话时还几乎含着他的耳尖。 更可怕的是温热的鼻息拍打在他的耳侧,他竟然一点也不想躲开。 你、你想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干嘛 你不想吗? 肖飒的声音在他耳侧像是鬼魅的蛊惑,修长的手指顺着宽松的睡衣缝隙滑进腰侧,温柔得像流动的水滴一样下落,在最后停留的地方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什么都藏不住了。 每晚我给你吹头的时候,不都是有反应吗? 第12章 消失 为了庆祝生日,邹允晚饭时和肖飒喝了点酒,当时不觉得,可被浴室的热气一整,整个人都晕晕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清醒。 他躺在自己睡了几年的屋里,躺在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好像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 身体上一些难以启齿的疼痛在提醒他,有一些事的确发生过。 肖飒虽然已经不睡在他身边了,可天渐渐入夏,昨晚薄汗打湿皮肤,紧紧贴在一起的触觉那么清晰;他半梦半醒间都能感觉到自己枕着的不是枕头,而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分卷(8) 明明就算是公司相处了几年的同事,偶尔隔着衣服搭搭肩膀,他都能难受出一身鸡皮疙瘩;可偏偏自己跟肖飒认识只不过两三个月,回忆起昨晚所有的接触,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 他翻身,把涨红地脸埋进枕头里。 不止不讨厌,他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喜欢,喜欢跟肖飒接近,喜欢肖飒带给他的一切。 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邹允在心里安慰自己,脸边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他摸出来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他按凉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再揉着自己酸疼的后腰看着身边空出的床位 这个点,肖飒已经起来了。 年轻真好啊!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虽然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虽然脸还是烫得不行,虽然身上也还是不太舒服 但时间到了,就是要起床的。 他还要去公司上班。 现在家里还要多了一个人,别说请假,迟到他都不敢。 他撑着后腰起身,发现床边摆着那张他画画时坐的凳子,干净的衣服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 以前肖飒不敢进他的屋子,都是放在沙发上。 邹允觉得心里一暖。 自己每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被另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换作谁都会喜欢。 他换好衣服,撑着老腰走出房间,看见早饭跟平时一样,已经放在了茶几上;只是肖飒一般这时候都在看书等他,今天换成了爱不释手地抱着昨天的生日礼物,应该是在打游戏。 看着肖飒脸上属于少年特有的,那种不加掩饰的,单纯的快乐,邹允腼腆地笑笑,觉得这一万块花得值了。 允哥。肖飒听到动静,和平时一样抬头对邹允弯了个笑,你醒了? 也和平时一样,他看见邹允,想都不想就丢开了手边的东西,不管是以前的书,还是现在的手机。 今天没来得及出去买早餐,我自己烤的面包,煎了两个鸡蛋,还夹了生菜和番茄片 有点和平时不一样,他看见邹允扶着腰,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搂住,温热地大手覆上邹允的后腰,轻轻地揉着。 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说话时却要低头趴在邹允肩膀上,带着笑意地小声耳语道 给你补补。 邹允一阵脸红心跳。 在他眼里,肖飒向来是一副谨慎、细心、礼貌、懂事的,只有两次不同 如果说打了打刘峰的那次还可以解释为少年人的冲动和血性,那昨晚 昨晚的肖飒 不太温柔。 起先邹允还很担心,但现在却又不得不承认,小奶狗和小狼狗随意切换的肖飒,他很受用。 吃饭时肖飒一手捧着手机,一手没有离开过他的后腰,变着法地揉;他偷偷瞄过一眼对方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都是些网上的推拿手法。 他捧着手边温度正好的热牛奶,肖飒连他喜欢吃甜的都记得;不过肖飒总说吃太多白糖不好,偷偷把加进牛奶里的普通砂糖换了蜂蜜。 再看看现在在他身边,神情专注地盯着手机的少年,他就还是觉得,对肖飒怎么好都不够。 肖飒。他拽过肖飒搭在自己后腰的手,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肖飒看着邹允,愣了足有半分钟,才不解地问道:允哥,怎么了? 邹允是个和人说话都不敢抬头的性格,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式地直呼肖飒的大名,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严肃,把对方吓着了。 没、没有就是他低头,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尖,我想着给、给你准备个生日礼物 不是送过了吗?肖飒这才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用了,允哥。 要、要的。邹允把头埋得更低,攥紧了肖飒的手指头,既、既然都、都在一起了 邹允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到最后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一旁的肖飒却突然轻声笑了笑。 允哥他抽出手一把搂住邹允的肩膀,虽然老套,但我还是要说 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啊。 要的。肖飒对自己越是好,邹允心里就越是坚定,他在肖飒怀里仰起脸,看着肖飒的眼神带着点难得的倔强,又重复了一遍:要的。 肖飒脸上温柔的表情冻住了一秒,然后尴尬地笑笑,就在高考前几天,我怕到时候没有时间。 那就是只有一个多月了。邹允终于也笑了,是那种遮不住的开心,你不会是六一儿童节的生日吧? 儿童节?肖飒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也跟着邹允笑了笑,对,儿童节。 邹允认真地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他说完手指按亮了肖飒的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轻轻推了把肖飒,带着点羞怯,我,要去要去上班了。 * 还有一个多月,那应该是来得及的。 上班路上邹允一直盘算着。 昨天的新款水果手机已经是他可以负担的极限了,还是毕业这么些年攒下的,近期内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可比起肖飒对他的好,还是远远不够。 他想了很久,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想来想去,也只剩一支画笔。 虽然现在他只是乙方设计公司一个卑微的小设计师,但曾经,他也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一流美院;虽然为了生活,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最喜欢的油画,但也只有自己最喜欢最自豪的东西,才配得上肖飒。 而且肖飒平时很喜欢看他的画册、杂志,偶尔聊起几句来对油画也颇有见解,肖飒跟他说话,家里有长辈以前也是画油画的,所以懂一些。 他想,肖飒会喜欢的 他想送肖飒一副画,自己亲手画的油画。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算短,但也不算长,而且既然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总避开肖飒。 所以,要给肖飒一个惊喜,他必须开始提前准备。 好在之前提交的设计方案,华尚那边已经通过了,他把成稿的设计交上去也没有太多问题,最近不是很忙。 只是可惜,华尚这次的口红是一个系列,广告的设计也是一个系列,现在只能算是阶段性的完工,还不是整个案子结束。 邹允暂时还拿不到赵总承诺的提成,不过华尚向来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一期款也不含糊,赵总还是给他发了奖金,可以让他和肖飒的生活过得好一些。 他拿着奖金又去给肖飒买了两身入夏的衣服,还买了些油画方面的工具 给肖飒的画,所有颜料油彩,他都想用最好的。 肖飒和他在一起已经算是委屈了,今后在内力范围内,所有的东西他都想给肖飒最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忙,周末休息时他都能有大片的空白时间画画。 起先他还在为难,要怎么支开肖飒独自作画,但很快他就发现,肖飒像是很支持他画画,但凡他说想画画了,肖飒都会安安静静地走开 有时候是靠在床边的飘窗上玩手机,有时候是躺在他们俩并不宽敞的小床上睡一觉。 他发现肖飒虽然对那部手机爱不释手,就算不用时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但更多时候,肖飒还是最喜欢看书。 夏日周末的午后,也不挑是什么书,邹允的画册、杂志,或是学校的参考书,只要邹允开始画画,肖飒就会随手捡起一本,靠在飘窗边默默地翻着。 有时候看着看着,他靠在墙边就睡着了。 直到柔和的夕阳从床边洒进来,把他浓密的眼睫毛都染成金色。 有时候邹允会想,就算肖飒没有和他在一起,这么安逸美好的画面也值得用画笔记下来 这不就是他当初学画画的意义吗? 而当对方是自己的男朋友,这一切就更完美了。 终于赶在六一儿童节的前几天,邹允的油画完成了。 六一当天正好是周末,他想好提前一天跟肖飒说自己早饭想吃什么,然后趁着对方出去买东西的空挡溜出去,裱好画框,再取回提前订好的蛋糕,给肖飒一个惊喜。 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故就是 他和肖飒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既然天天睡在一张床上,两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也很难不发生什么,只是 昨晚的肖飒特别疯。 邹允觉得自己被折腾得都快散架了,第二天果然起晚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门偷瞄着客厅,肖飒居然不在家。 果然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起不来。 邹允想着,心里又羞又暖 自己昨晚跟肖飒说了想吃什么,不管多晚肖飒都会去买来。 他赶紧收拾一下,抱着画板出门。 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为了怕露馅,他特意关上了手机;但又怕肖飒找不到人着急,还担心有什么意外,他想了想,还是打了辆出租。 一个多小时后,他捧着油画,拎着蛋糕,还要空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开门,准备给肖飒一个惊喜。 可房门大开后,客厅空空如也。 第13章 宠物 你当初想着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已经觉得不妥了,办法总能再想的,你就不怕他黏上你吗? 市郊别墅的书房,房门紧闭,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站在书桌前,说话的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现在好不容易东西到手了,我都怕你甩不掉,你倒好,上赶着往跟前凑?深怕他发现不了呢? 书桌后的红木圈椅上坐着一个年龄气质都与这间书房极不相符的少年,他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双手抵着前额看不见脸。 肖笃 坐着的少年抬头,露出一张几乎完美的帅气侧脸;他音色清亮,却一开口却被西装男子打断了。 打住!肖笃,肖笃的,一股医院消毒水味,晦气!他轻轻叹了口气,肖飒,你这辈子都要姓肖了,但我还有机会做我自己。 是,沈笃,我错了肖飒无奈地笑笑,叫了十几年,猛地一下改不过来。 书房之内一时陷入沉默。 沈笃。肖飒良久后才开口,名字改了,怎么胆子也跟着小了。 dna亲子鉴定的证书和老头的遗嘱都经过公证了,其他手续也都在办;肖家那群吸血鬼就算再想作妖,又还能做什么呢? 老爷子一天没断气儿,这事就一天不算完;你没看老头最近以为自己找回了亲孙子,高兴得都能起来喝粥了?沈笃双手撑在书桌上,肖飒,你拼了这么多年,熬走了多少人才有今天 你一直的小心谨慎去哪了?他恼火地摇头,我就说了,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招惹那个画画的。 他们说的老爷子,就是现在还躺在个人加护病房里的肖震云,号称千亿上市公司的震云集团真正的创始人、掌舵人。 我愿意的吗?肖飒也恼火地皱了皱眉。 当初遇到邹允,他第二天就拿到头发走了,是鉴定中心人吹毛求疵,说什么鉴定样本必须是五根以上带毛囊的头发。 你以为头发很容易拿?他难得地把情绪写在了脸上,你知道他被人搭一下肩膀都要烫着似的躲吗? 那你后来不也拿到了?沈笃反问道: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睡啊?! 肖飒像是被针扎着了,眉心不自然地抖了抖,沈笃,我今年才二十一,有点正常男人的需求,不可以吗? 可以啊,太可以了!沈笃大手一摊,等老爷子咽气,不管之后的事怎么样,你明面儿上都是肖家唯一的小少爷,就算不喜欢女孩,想要什么样的小男孩没有啊? 夜场里最红的任你挑,瞧不上眼还可以去包几个小明星,怎么就非得是个那个小画家? 肖飒闻言垂眸,连语气都跟着沉了下去,冷冷道:我嫌脏。 那去学校里包个大学生啊沈笃不屑道:便宜又省心。 他想起之前在邹允家里意外碰见那次的场景。 那回明明是他跟肖飒的事情被撞破,临时要装外卖小哥的人也是他,可邹允却好像比他还局促,双肩颤抖地躲在门边。 那个闷不啃声的木头样子到底好在哪儿了?他愤愤地嘀咕着,活儿好? 肖飒双手合十,抵着下颚,良久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沈笃。 虽然只是两个字,沈笃却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比肖飒年长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候他觉得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可大多数时候,没人比他更清楚,肖飒有多可怕。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收敛起方才的语气,我是想说,那个小画家太危险了。这件事本身 他说着又开始有些急躁,深吸两口气才接着道: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你怎么还能自找麻烦。 既然他危险肖飒唇角微翘,不更应该放在身边看着吗? 他也就是个画画的,能懂什么。 肖飒,你这么聪明的脑子,现在还不明白吗?沈笃着急道:邹允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闷不出声时你放在身边也是快铁疙瘩,有什么意思啊? 但他一旦爆炸他双手撑在书桌上,看着肖飒,你离得越近,伤得就越重。 肖飒低低地垂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表情。 沈笃和他认识十几年,太了解他了。 分卷(9) 他七岁被人从孤儿院收养,十六岁就考入常春藤名校,全额奖学金,二十岁取得金融、法律双学士学位。 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智商,只是 沈笃,你觉得吗?他抬起头来,眼神绕着偌大的书房巡觑一圈,这房子,太大,太空了。 从小不都是这么住的吗?沈笃随着肖飒的眼神看了一圈,不解道:出国几年就不习惯了? 那时候多少人啊肖飒浅浅一笑,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笃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去年,你不是自己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吗?该装修完了吧? 嗯。肖飒点点头,等我把他接回来,就去新家住。 沈笃闻言,看着肖飒的眼神有些震惊。 十几年了,肖飒嘴里,从来不说家这个字眼。 到底是因为那套房子是你自己花钱买的,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你终于有想带回家的人了。 沈笃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就算是肖飒也很少见他这个欲言又止地样子。 你就当我是在家养了个小宠物,加点人气儿罢了。 沈笃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凭他对肖飒的了解,对方认定了的事,肯定是不会改了。 他不甘地嘀咕道:谁家宠物跟块木头似的。 谁说他像木头了? 想起邹允靠在自己肩头腼腆地浅笑,蜷缩在自己怀里动情地颤抖 邹允认真又专注握紧画笔的样子,邹允的脚挂在他的肩头,绷紧了脚背 肖飒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他软着呢他起身拍了把沈笃的肩膀,你又怎么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攻视角了!第一波火葬场马上开启!~ 因为这篇文的篇幅不长,之后也会保持日更,就先给大家安利一波预收。 现耽电竞文《电子竞技没有前男友》、古耽鲛人文《女装大佬的替身白月光(重生)》。 两篇都是熟悉的追妻火葬场,暂时没想好开哪一篇,所以小可爱们的每一个预收都很重要! 戳专栏康康叭~喜欢的也可以给阿鱼留言~ 章节报错 第14章 失恋 华尚的案子是一个口红系列,所以我们的系列广告也要按照他们的步调来。虽然距离下一款新品的推出还有一段时间,但也不是就可以乱来。 赵总的声音虽然声音不算太大,但语气却很严肃,在门窗紧闭的老总办公室内似乎有回音,给人一种近乎振聋发聩的错觉。 邹允,这已经是你的设计方案第五次被打回来了,真的有认真沟通反思过吗? 邹允还是跟以往一样低低地垂着头站在一边,在哪里,被谁训话,对他也许没有区别,反正他只需要道歉。 对不起,赵总,我会、会重视的。 我看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赵总放下手边的茶杯,看着邹允刷白的脸,如果身体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放你一天假,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邹允挺了挺腰背,尽力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不、不用了,谢谢,关心。 和刘峰不同,赵总是公司的老大,不需要拿邹允做出气筒;大概也没人愿意一直对着个垂头丧气、满脸病容的人。 他很快摆摆手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想想吧。 邹允礼貌地点头鞠躬,转身开门时候,听到赵总的声音在背后说:如果你实在无法负荷现在的工作,我会考虑重新把案子交给刘峰。 他没有再答话,转身退出屋子,低着头刚走出几步,就差点被人撞到。 真以为自己能取代我姐夫呢?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一抬头,果然就是方斌。 这回知道什么叫德不配位了?方斌看见周允抬头,嫌弃地撇了撇嘴,转身离开前白了周允一眼,看看你那个鬼样子 邹允没有回嘴,而是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不想说话,走回工位后掏出手机给姚淇发了条微信 我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糟吗? 姚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却要和自己发微信的人,随手扔过去一面化妆镜。 化妆镜掉在桌上弹开,邹允低头,正好能看见镜中的自己。 以前,他也不觉得自己长得多好看,至少不能跟肖飒那种过目不忘的惊艳比,但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夸他长得白净秀气。 他去年打车还被司机问在哪个大学念书,就是因为他长得干净 尤其是眼神。 明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偏偏没有沾到一点市侩圆滑的气息,就跟溪水似的清亮,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肖飒之前说过差不多的话。 肖飒轻吻着他的眼睫说:允哥,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特别像一种小动物么? 邹允当时还害羞地跟他打趣: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傻。 他现在看着镜中的自己,本来就瘦,这些天下来,脸上看着像就剩一层皮了;眼神空洞呆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怪不得最近姚淇和他的话都少了,怪不得刚才赵总连多训他几句都懒得,急着就要赶他走 邹允一把合上梳妆镜。 这样一张脸,连他自己看见都烦,肖飒那么优秀又年轻的男孩子,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 这辈子最好的梦做过了,也该醒醒了。 自从肖飒从六月一号那天消失,眼看就快一个月了。 他一直骗自己,高考时间近了,肖飒一定是在学校或是家里遇上了什么事,才会不告而别;他给肖飒找了好多借口,去解释为什么肖飒连一张字条,一条简讯都不留给他。 可时间就这么捱过了高考,肖飒还是音讯全无。 邹允慢慢有点无法说服自己了 明明热恋的时候,他们都把彼此的号码设置在快捷拨号的一号键;打一通电话只需要按一个键,真的有那么难吗? 并非是还想找借口为肖飒开脱,只是他的身体每天都在提醒他 他就是离不开肖飒。 换了好多家外卖,他把从前那些贵的、舍不得的都点了一遍,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实在是饿得狠了,强行咽下去两口,就跟现在一样,胃里一抽一抽地疼,就跟哪吒在里面闹海似的。 每天晚上下班,他习惯性的抬头,屋里的灯却再也没亮过。 他也觉得奇怪,那么多年已经习惯打开黑洞洞的房门了,可怎么就这几个月,他看着家里的黑窗户就不敢回家。 那么节约的一个人,现在早上出门上班,居然会留下客厅里的一盏灯。 与其说是安慰自己,不如说是怕肖飒找不到屋。 因为就算留着灯,他还是情愿加班也不想回家 一个人总是难熬的。 拢共三、四十平米的小房子,从前连画画的东西都总搁不下,却在肖飒离开后显得那么空。 邹允每晚一个人躺在那张熟悉的小破床上,一宿一宿地睁眼到天亮,他不停地翻身,身下的小床跟着他咯吱作响,那声音就跟哭似的。 可明明 以前跟肖飒在这张床上,也有个许多次整夜疯狂,床铺也跟现在一样咯吱作响,却没有这么难听 让人想哭的那种难听。 邹允庆幸自己没有哭 毕竟,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不过是失个恋而已。 对,是失恋。 刚才回工位的路上,他听见几个同事在议论,说是今天已经能查高考分数了 他也不能再骗自己了。 肖飒,不会再回来了。 他失恋了。 收拾收拾办公桌,就当收拾心情,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暖胃,提醒自己从此以后又要自己照顾自己了,然后打开了电脑。 其实被赵总骂和被刘峰骂,还是不一样。 刘峰骂他,十次有五次是心情不好,拿他出气;剩下那五次可能真是方案有问题,但大多也错不在他。 可今天不一样,最近几次给华尚的设计方案,丑得连他自己都没眼看。 他总觉得肖飒走了,把他所有的灵感都带走了,但刚才走出办公室前赵总的最后一句话给他提了个醒 就算失恋,他也还是要糊口的。 他又跟从前一样,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他就更不能倒下。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等全公司的人都走完了,他才下班回家。 这次不是怕回家,只是之前落下的实在太多了。 到家楼下时已经十二点过了,和第一晚遇到肖飒那次一样,新的一天都已经来了。 他抬头看看熟悉的那盏灯,心里已经没有期待了。 反正灯是自己留的,他现在更应该心疼心疼钱。 跟以前无数次一样,他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门锁咔嗒一声脆响,紧接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饿得幻听了。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还是那么清亮 允哥,你回来了? 第15章 重逢 一宿一宿地睡不着时,邹允想过很多种再看见肖飒时的场景,他最怕的就是再在街边看到肖飒像第一晚遇到时那样,满身是伤的告诉他,自己被家里关起来了。 但他眼前的肖飒,不但毫发无损,甚至看起来状态好极了。 他第一次遇到的肖飒穿了一身脏兮兮的校服,满身伤痕;而现在的肖飒,西装笔挺,一看就是贵价货,他一辈子都买不起那种。 肖飒穿校服是真的像个还没跨出校门的高中生,但换上这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也很合适;整个人成熟,更犀利,也更帅气了。 邹允觉得很讽刺。 显然肖飒并不是没有办法才不来找他。 如果早一点,哪怕只是在今天之前,只要肖飒出现,他可能都会骗着自己为肖飒开脱,扑进肖飒怀里面。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他刚刚接受自己失恋了的事实,刚刚想要重新站起来 肖飒就回来了。 以他的性格,不管是不是真的对肖飒动心了,只要肖飒不往前走,他一辈子都会往后缩。 虽然也许有些不公平,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地认为,一开始就是肖飒招惹了他。 你还来招惹我他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半步,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尾音有些哽咽,干什么 肖飒刚要上前,却看到邹允退后的动作,心口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允哥,我家里是真的遇到点事情。 他来之前就想过了,既然要带邹允回家,之前的事肯定是瞒不下去的。 就算邹允好骗,过段时间,等他正式进入震云集团,或者是等家里的老爷子咽了气,不管是八卦周刊,还是财经头条,都会印满他的照片。 其实现在就已经不少了,只是邹允从来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最近又焦头烂额的,才没有发现。 邹允那个退后的动作让肖飒心里窝了一团火,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轻声细语地和邹允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转身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换到了财经频道。 果然,新闻里正在关注肖震云的近况,长/枪短炮地架在医院门前守着。 肖飒被认回的事情只是在圈子里传开,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一时留言四起,镜头正好捕捉到他带着墨镜口罩从医院里出来,身边还跟着沈笃和几个保镖。 他刻意在这个镜头按下了暂停键。 邹允震惊地看着新闻标题上大写加粗的肖震云三个字,也看着镜头里那个即使带着墨镜口罩也遮不住帅气的脸。 他和肖飒一张床上睡过,就算只是个背影,他也很难认错。 可 新闻里的一切,从来都跟他是两个世界,所以即使听到周围的人议论,他都没有哪怕一瞬间怀疑过 肖飒,和肖震云还真是一个姓。 华尚是震云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你手上做着华尚的案子,对震云集团应该也有些了解吧?肖飒随手把遥控器扔回沙发上,缓缓走到邹允的身前,允哥,我爷爷已经在icu躺了半年了,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如果无后,你知道背后的每个人能分到多少吗? 可我爷爷找到了我,他们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他们都恨不得我死,你知道吗? 他伸手想要揽住邹允颤抖的双肩,却看到邹允变得跟刚认识时一样,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这让他既挫败又恼火。 如果当时不躲在这里我可能就没命了! 前段时间我爷爷醒了,派了人接我回去,我才安全的。你连这样都不能原谅我吗? 邹允止不住地发抖。 三伏天里,他觉得很冷。 肖飒回来了,不止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少爷,还变得陌生了。 以前的肖飒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他用尽全身的勇气,才敢抬眼直直地盯着肖飒,想要在那张帅气不改的脸上找回曾经的影子,却踪迹难觅。 张了张颤抖的双唇,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咬紧下唇才能让自己不要抖得那么明显 他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肖飒把邹允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邹允像是街边受伤的小动物,明明奄奄一息,却因为曾经的伤害,拒绝路人的施救,委屈地蜷起身子,悄悄舔舐伤口。 他愤怒,却也心疼。 允哥。他不顾邹允的闪躲,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尽量用以前的方式,柔声安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分卷(10) 你以前还助学贷款的那个户头,我已经让人把钱存了进去,贷款还清了。 你那个破公司欺负你,这么晚才下班,不想做就不要做了,我明天就安排一下,让你进华尚自己的设计部。 或者,要么别上班了。他轻轻拍着邹允的后背安慰道:允哥,我养你啊。 肖飒的怀抱,明明从前那么温暖,但这一刻 邹允觉得凉透了。 现在和他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呢? 如果要说,当初为什么不说。 就算一开始觉得他不可信任,那在一起那么久,也不能说吗? 如果离开时什么都顾不上,那离开了快一个月,为什么没有想过跟他说清楚呢? 肖飒选择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告诉他,因为肖飒根本就不相信他。 所以,肖飒喜欢过他吗? 他不想问。 因为就算肖飒给出肯定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服自己相信了。 就像现在,他也不知道肖飒什么时候会再无声无息地消失一次。 你帮我还的贷款,是这几个月住在我家的房租、伙食费吗?邹允的声音好像不再发抖了,他甚至不结巴,只是冷得可怕,我算不清楚,如果你算好了,我就不找零了。 肖飒缓缓将人松开,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邹允。 允哥 邹允从来都是安静的、温顺的、隐忍的、单纯的;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邹允,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更没想到,邹允会用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你走!邹允指着大门的方向,这里是我家,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第16章 油画 肖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邹允家的,直到身后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响动带亮了楼道里声控的路灯,他才回过神来 自己被赶出来了。 可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之前是骗了邹允,但他自认为自己该给的理由都给了,合情合理,邹允哪来的脾气? 上次在邹允公司的后巷,他推倒刘峰时都没有这么大气。 肖飒是没谈过恋爱,别说动感情了,上/床的,暧昧的,哪怕是在学校里拉过手的都没有;可他见过的不少,沈笃就是一个。 沈笃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从十几岁开始,身边就没断过莺莺燕燕,多到他都记不住那些小男孩的脸,只觉得每一个都长的差不多。 他亲眼见过沈笃一个情人节恨不能赶十八场约会,靠得无非是花钱。 论钱,他现在肯定是不比沈笃少;论学历,他跟沈笃是同校,他毕业的年纪还比沈笃小两岁;论脸,沈笃长了双妖孽的桃花眼,跟他根本不是一个类型,但他肯定不比沈笃差;论身材,更是他比沈笃高,腹肌都比沈笃明显。 直到楼道里的声控路灯再次熄灭,他还是呆呆地站在邹允的门外,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咔嗒一声,身后的大门轻轻打开,客厅里柔和的光缓缓泄了出来。 他回身,看见周允吃力地抬着一块巨大的板子,看形状像是个画框,可是用牛皮纸包住,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周允完全被那块巨大的板子遮挡了视线,他吃力地把东西抬出来放在门边,转身准备反手关门的功夫才看见门口的人影。 肖飒看着邹允瘦弱的身板和门边完全不成比例的大板子,没来由地心里一抽。 允哥。他尴尬地开口,要帮忙吗? 扔个垃圾而已。邹允说话时也没有看人,转身关门,拎起脚边的东西,对挡在面前的肖飒说:麻烦让让。 虽然不知道牛皮纸里面包着的具体是什么东西,但邹允家肖飒是熟悉的,这样造型的,除了油画,他想不出还能是别的什么。 这会挨得近了,他能看见牛皮纸外面有一些没有撕干净的双面胶,上面留下些彩带的痕迹 邹允说这是垃圾,但搬运的动作却小心翼翼,而这件垃圾本身,好像还曾经被人精心包装过。 我反正要下楼他稍微侧了侧身,帮你带下去吧。 邹允侧着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拦在两个人之间,像是在避免一切接触,经过肖飒身边时冷冷道:不麻烦了。 肖飒看见邹允头也不回地转身下楼,双肩那么单薄,被手里的垃圾挡住了视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摇摇欲坠的。 他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可怜瘦弱的背影,还是因为刚才背影主人拒人千里的态度。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 他还是更喜欢以前安静温顺的邹允,就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单纯无害,又招人怜爱。 邹允。他看着邹允的背影,咬紧牙关把人叫住,什么垃圾这么宝贝啊? 邹允还是不说话,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他偏着头,眼神尽量错过手里的东西,仔细盯着脚下的每一步台阶。 是之前要送我的礼物吗?肖飒直到说出这句话,才看见邹允的背影僵了僵。 他看着邹允终于停下脚步。 邹允之前说过要送他生日礼物的,虽然那个生日是他信口胡编的,但看着邹允手里好像油画的东西 他知道邹允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油画了。 就算是沈笃那样阅人无数的情场老手,不是偶尔也会惹床伴不高兴吗? 他突然就心软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邹允今晚对他的所有冷漠,甚至还可以再哄哄邹允。 允哥 他试图像以前一样,温和礼貌又冷静地跟邹允说话,但邹允却回过头来直接打断了他。 你没走正好。邹允平静地看着肖飒,把我家的钥匙还我,省得我还要换锁,花冤枉钱。 邹允! 肖飒积攒一晚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他从来也不是邹允看到的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他从几岁开始就要学会跟一群虎狼为伍,艰难求生,哪里会有那么多耐心。 你闹够了没有!他冲过去一把攥住邹允的手腕。 邹允单手抬不动手里的东西,画框砸在他的脚面上,顺着他面前还剩下的几级台阶滚了下去。 肖飒从来不觉得自己今晚有什么错,直到这一刻,他看见邹允额头上顷刻间结出汗珠,才第一次觉得后悔了。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见包着画框的牛皮纸被划破,里面果然露出一副油画。 画中少年穿着一身纯棉的居家服,干净柔软,捧着一本画册靠在飘窗的墙边,微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柔和的夕阳洒在他的眼睫上,静谧又美好, 肖飒。邹允一把甩开肖飒的手,疼得连说话时的尾音都在发颤,我们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一觉睡过头了!【轻轻跪下.jpg】再爱我一次!!!qaq 沈笃后面会有一对cp,等cp出场我再说,但这本里面不会出现副cp感情线,我要写也会在番外,或者大家喜欢的话我会另开一本。 第17章 银滩 邹允回家才看到自己的左脚的大脚趾肿起来老高,脚指甲里积满了青紫色的淤血,可怕地翻了起来。 但他刚才还能走路,说明没伤到筋骨,只要不是严重到要骨折上石膏,他就不会去医院。 还好之前给肖飒买的外伤药还有剩下,他翻出来给自己上了药,包着脚洗了个澡就匆匆睡下。 既然想好了要重新开始,他明天一早就还要早起上班,不能迟到。 生活就像是受伤的脚指甲,会淤青坏死,但只要有时间,也会脱落,长出新的,健康的指甲,继续保护下面的嫩肉。 这个过程可能漫长,可能疼痛,就像失恋一样,但早晚都会好起来的。 邹允在睡前又提醒自己一遍,不过就是失个恋而已。 朋友圈里公司的女同事不也经常发鸡汤段子吗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遇上过几个渣男呢? 他不年轻了,但肖飒,是初恋。 这一夜睡得太晚了,他早起还瘸着腿,得早点出门上班,经过小区门口时见到有几个人围观,也顾不上去看看。 跟一群人凑热闹,也不是他的性格。 * 肖飒不记得自己是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他现在趴在方向盘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自己的车窗。 哎哟,怎么这么多烟头的啦,这个抽烟是不是也会抽醉掉的呀?这样都叫不醒 环卫大妈敲了半天的车门也没有反应,车窗玻璃贴了膜,外面的人看不到车里的情况,但看着驾驶室外的一地烟头,她觉得车里应该是有人的。 邹允租住的房子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房子了,房东自己隔出来的小套一,这里离市中心远,住的大多是些老街坊;大家一大早出门买菜晨练,发现小区门口停着辆豪车,都停下来看两眼。 肖飒和沈笃不同,他并不喜欢那些张扬鲜艳的跑车,虽然很多老年人未必认得出这是什么车,但豪车的漆都比一般车亮,和老旧的小区以及周围灰暗的色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听见动静从方向盘上爬起来,伸了伸以及被压麻了的小臂,缓缓摇下车窗。 你看,你看我就说是有人的吧环卫大妈见状,跟身边围观的老头嘀咕了两句,然后勾下头来对肖飒说:小伙子呀,你这个车不可以停在这里的,等下交警上班了,是要贴单子的呀!再说了 你挡在这里,阿姨没有办法扫地了,你看看你这外面,脏得哟,等下领导过来检查,阿姨是要扣钱的! 肖飒人是醒了,但脑子还有点晕,他低头看见驾驶室的窗外扔满了一地烟头才明白过来。 他点点头跟还在耳边絮叨着的环卫大妈说了声对不起,正想着是应该掏点钱还是赶紧把车开走时,看见人群外走过个一瘸一拐的熟悉身影。 滴滴两声鸣笛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他赶紧一脚油门追了出去。 邹允习惯了低着头走路,路边的人和事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更何况他今天腿脚还不方便,更不可能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肖飒开车跟着邹允,这会脑中的意识才逐渐清醒,就看见邹允拐过转角,走向路边的公交站。 他远远把车停下,亲眼看着邹允上了那趟37路车 那是邹允上班的方向。 昨晚闹成那样,邹允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上班去了? 他气得一拳垂向面前的方向盘。 * 银滩路的酒吧一条街是观海市出了名的高消费场所。 观海市临海得名,而银滩则是地如其名,这里几家最出名的酒吧都能看到月色下如银的海滩。 在劲爆的音乐下,这里每天接待着数以万计的年轻人,他们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并没有心情看看窗外的风景。 沈笃是个例外,不过是被迫例外的。 这里是给无聊的人寻开心的地方,也是给难过的人买醉的地方他把手里的半杯酒放在窗台上,你从进来就一张奔丧的脸,干嘛呀? 肖飒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碎了,他不喜欢这种地方,更不明白沈笃为什么把这里当家。 他看着不远处包厢里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就着劲爆的音乐扭动腰肢,醉生梦死,就觉得心烦。 怎么啦?看上了哪个?沈笃掏出一根烟点上,贱兮兮地撞了撞肖飒的肩膀,兄弟给你安排上! 一屋子的小男孩,在肖飒眼里长得都差不多,个个白、幼、瘦 沈笃这些年的品味看来没有变过。 他也就在这一件事情上专一了。 肖飒抢过沈笃刚点上的香烟,冷冷地说:你自己留着开心吧。 我一直很开心啊,现在一张死妈脸的人是你沈笃白了肖飒一眼,满脸嫌弃,怎么还抽上烟了? 以前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今天倒好,一晚上就把富二代的毛病全学会了他一把抢过肖飒手里的半截香烟,扔在脚下踩灭,颇有两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怎么着,当上肖家小少爷了,明天是不是就该学嗑/药了? 早上刚学的。肖飒没抬眼,盯着沈笃脚下的半截烟头,你们平时看的那些蠢货言情剧里 失恋,不都是要这样的吗? 什么?肖飒你疯了?沈笃吓得连尾音都变了,跟人学谈恋爱呢?你不是养小宠物吗? 不知道。肖飒摇摇头,他昨晚跟我说 我们分手了。 噗沈笃笑得差点从阳台上掉下去,你那小画家不是很好骗的吗?干嘛呢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层的功力也学不到啊? 肖飒抬起头来看着沈笃夸张的表情。 是啊,他从昨晚开始就想不明白,他就是按照沈笃那样来的,为什么就不对呢? 人家跟你谈分手,别是真要跟你谈恋爱吧?哎沈笃背靠着观景阳台,双臂撑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我早就说了,让你别招惹这种圈外人,当心玩不起,甩不掉 甩不掉? 肖飒突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 他是想把邹允当个小宠物养在家里,可原本温顺的小猫昨晚变成了小豹子 不是甩不掉,是根本追不上。 昨晚他从邹允家出来,浑浑噩噩地摸到自己车边,手脚好像突然就不听使唤了,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把车开走。 他这辈子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不简单,他也不怕挑战,但这是第一次,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 分卷(11) 不然他也不会和沈笃站在这里了。 沈笃看着肖飒慢慢沉下去的眼神,心头一凛,肖飒,你别是 也要来真的吧? 什么叫来真的? 肖飒不知道。 他只知道昨晚他在车上呆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去了邹允楼下,看到那副靠在垃圾桶的油画,他心里悬着东西才落下。 可也不知道悬着的是不是块石头,砸地他胸口一阵闷痛。 他把油画搬回车里,靠在副驾驶上,怔怔地发呆一整个晚上。 从小到大,在他被人从孤儿院领养后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他见过身边有太多人,即使夫妻一辈子,也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同床异梦罢了。 他以为人与人之间是不存在信任的。 直到邹允出现。 要骗邹允,他自然是计划周详,却万万没有想到邹允那么好骗。 他说邹允天真,邹允问他是不是在骂自己傻。 他觉得邹允是挺傻的。 他没头到尾没有一句实话,邹允居然那么相信他。 从邹允送了他那部手机开始,他就想,如果人这辈子都是要找另一个人陪着的,那要在他身边睡一辈子的人如果是邹允,也许他可以活得轻松些。 如果你现在问我意见,我还是建议你离那个小画家远一点,不管出于哪个方面,不过 香烟燃尽一支后,沈笃搭了搭肖飒的肩。 兄弟十几年,我最见不得就是你这张苦瓜脸。 你是想要把人骗回家的,多少上点心,想想人家想要什么? 邹允想要什么? 肖飒觉得自己很了解。 他上着那个糟心的鬼班,不就是为了能早点还上助学贷款吗? 我已经替他还清了。 一个破助学贷款才能有几个钱,肖飒你也太抠了!沈笃嫌弃地砸吧砸吧嘴,我哄个小男生玩几天也不止你这个价啊,就这 你还想骗人跟你回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鱼:渣男,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18章 方案 邹允一瘸一拐地上了几天班,受伤的脚指甲开始脱落,现在走路更疼了。 之前赵总劝了他几次,让他去医院看看,他一边心疼着钱,一边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了 交给华尚的设计方案第六次被驳回。 这次不仅仅是驳回,华尚市场部负责人在电话里只差没有指着赵总的鼻子骂 再有下一次就卷铺盖滚蛋。 挨骂是一定的。 邹允单腿撑着站在赵总的办公室里挨训,他不敢表现出自己体力有什么不支的样子,因为那样的话,赵总可能会更加肯定,他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他不是一定要跟刘峰挣什么业绩,抢什么位置。 如果是一个礼拜之前,是之前那五版设计方案出问题的时候,赵总让他退位让贤,他除了会心疼那笔飞了的奖金,也不会有别的怨言。 因为那段时间他画出来的稿子丑得他自己都没眼看。 很小的时候,有一对国外的油画家夫妻看见过他当时的一副习作,说他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他现在都记得那对夫妻当时的用词 anima。 当时他陷入一种疯狂的自我怀疑,以为是肖飒带走了他所有的灵感。 后来等他想通了重新站起来,才发现,是他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选择性地放弃了自己。 在那之后,才有了这被驳回的第六版设计方案。 而他本人对这一版设计倾注了几乎像是劫后余生般的热情,他有信心,这是比头一回一次过稿的那版方案更优秀的设计 可还是被华尚驳回了。 连赵总都已经绷不住平时的体面,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可邹允却听不见他说话。 他满脑子都是设计方案。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头回的设计方案本来也有过一些波折,但后来事实证明,是刘峰在当中搞鬼;虽然他手中的没有确实的证据指控刘峰,但华尚那边揪出了市场部总监吃回扣的小辫子,已经让人卷铺盖滚蛋了。 那这一次,真就是设计方案出了问题吗? 邹允不信。 他忍不住想到肖飒。 华尚是震云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而肖飒现在是震云集团唯一正位的继承人 邹允不敢往下想,他不想把人都想的那么肮脏,尤其是 肖飒怎么说也算他前男友,还是初恋。 或许肖飒没有真的喜欢过他,但他不觉得肖飒会因为分手就要弄死他。 肖飒都没喜欢过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赵总骂得自己都累了,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喉咙的功夫,秘书转进来一通电话。 邹允看赵总的表情一秒几变,最后诚惶诚恐地按下了接听键。 接通电话后,赵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即使电话那头根本看不见,他还是满脸堆笑,连连点头称是。 邹允看着,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现在只有一条腿能受力,站得都快发抖了。 赵总挂掉电话,再抬头看着邹允的时候,称呼语气都变了。 小邹啊,腿脚不好怎么不坐下说话呢?他甚至起身,亲自拉椅子让邹允坐下,刚才我也是气急了,你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 赵总邹允被这波没来由的变脸吓得不轻,撑着扶手就要起身,我我,没事 坐着,坐着。赵总拍拍邹允的肩膀,见邹允尴尬地往回缩也不动气,你知道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吗? 华、华尚?邹允试探性地答道。 他虽然不算聪明,但现在能左右赵总心情的,大概也只有华尚的案子了。 我早就说了赵总点点头肯定道:你还是很聪明的! 是华尚的负责人! 邹允疑惑地脱口而出:又换总监了? 华尚的市场部总监才刚换了几个月,这就又换人了? 不不不赵总摆摆手,是华尚的总经理,总负责人! 华尚对我们现在做的这一支口红系列空前重视,新负责人刚刚走马上任就亲自打电话来,要见一见设计师。 那边说对你上一次的设计方案很满意,所以希望和你当面沟通一下设计理念,看看这次的方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邹允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赵总说:地址我让秘书发到你的手机上,你收拾收拾就马上过去。 * 银滩酒吧一条街的外围是一条滨海公路,连接着道路尽头的老牌商圈,是观海市绝对的核心cbd。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住宅,是绝对的精英富人区;尤其是高档社区观海一品,房屋单价超过二十万一个平方。 邹允是考大学来的观海市,十八到二十七岁,九年间他都很少踏足这片区域,因为这里的消费水平太高,他负担不起。 之前仅有几次出来跟甲方谈方案来过这里,像观海一品那样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他连抬头多看一眼也不敢。 之前赵总殷勤地坚持让公司司机开车送他,但眼见滨海公路的像停车场一样,堵得一动不动,他也不敢耽误,查了下地图不远,他急急忙忙地下了车。 他满脑子都是设计方案的事情,为什么会不通过是他解不开的疑窦;这些天因为方案被驳回,他在公司也没少被人冷嘲热讽,说他篡位失败,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被刘峰一脚踢开。 太想找出原因了,他下车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脚指头还没有好,这会钻心得疼。 终于忍着剧痛,他来到观海一品的门口,之前还一直疑惑,谈公事为什么会约在一个小区里;他在赵总面前不敢多问,可当被小区保安拦下时,他报上名字,居然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看来地方没找错。 按手机上的地址找到门牌,是小区滨海那一栋的顶楼。 这辈子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他对着被擦得反光的墙面整理了下刚才赶路的狼狈,才恭恭敬敬地扣响房门。 他抱着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和材料低着头,分不清现在自己心里对要见陌生人的紧张,和对解开解开设计方案疑惑的迫切,哪个更多。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 允哥,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第一波火葬场,真的要开始了!明天就让小可怜锤渣攻!!! 第19章 楼王 在听到肖飒声音的一刹那,邹允几乎本能地就扭头想要逃离。 曾经,肖飒带给过他生命里最好的日子,安逸的,美好的,充满希望和动力的,但他最灰暗的那段时光,也是拜肖飒所赐。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天性,何况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用勇敢的人。 他怕肖飒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轻易就让他依赖,让他深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肖飒就是做的到;肖飒就像动画片里的哆啦a梦,能满足他的一切幻想。 可越是沉湎,越是可怕。 肖飒随时都可能再离开他。 能带你上天堂的人,就能随时推你下地狱。 现在的生活虽然仍旧没有太好,但起码也没有太糟,是他熟悉了许多年的温度;而那一段肖飒离开的日子,才真的不堪回首。 但很显然,他走不掉 肖飒要拉住瘦弱的他,不费吹灰之力。 允哥。肖飒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干净的,礼貌的,别躲着我好不好,最起码,你也是代表公司来跟我谈方案的吧?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最近两次相遇,邹允总是只给他看背影,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暴躁。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跟邹允发火。 邹允看着天真单纯,被人欺负都不会还手,但兔子急了也咬人;他骨子里有股认死理的劲儿,让肖飒束手无策。 可只要想起邹允在和自己争吵后仍然若无其事地去上班,肖飒还是忍不住揶揄道:你不是最爱工作了吗? 震云集团全资子公司的新负责人 邹允在心里骂自己傻,怎么这都没想到呢? 肖飒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轻易地知道他想要什么,也能轻易地拿住他的死穴 他需要这份工作,而眼前的情形,就赵总那个谄媚奉承的样子,只怕华尚要求把他扒光了送到新负责人的床上,赵总也会答应想办法。 肖总。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垂眸不看肖飒的脸,可以换个地方谈吗? 我这样怎么出门?肖飒两手一摊,示意自己身上穿着居家服,也是在传递他并没有危险的讯息,允哥,我不会再动手了 外面天那么热,我给你泡了酸梅汤,以前在家的时候,你每天下班不都嚷嚷着要喝吗? 邹允出社会五年,没有学会那些尔虞我诈,但起码学到了,人,有时候不得不为现实低头,尤其是工作,那不是他有资本任性的地方。 既然想好了肖飒是前男友,是路人,那跟他低头和跟别的甲方低头,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尽量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在进门以后,他还是被眼前的场面骇住了。 观海一品一共有五栋楼,临海而建,其中有三幢都能饱览银滩和海滨的盛景,而肖飒所在的这一栋是这三栋海景楼里最高,视野最开阔的楼王。 这一栋楼两梯两户,没有小户型,最小的面积也在二百四平以上,顶楼,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整个观海一品唯二的两套大平层,开盘均价炒到了三十万每平米往上,房屋总使用面积超过三百平。 这些东西或许不是邹允所在的阶层该去了解的,但观海一品的前期广告营销找了国际知名的大公司来做,有过相当成功的广告设计案例,作为业内人士,邹允多少知道一些。 刚才进小区他跑得及,他也没敢细看,现在站在客厅的中央,场面不可谓不震撼。 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客厅,大到无法估算面积,一整面的落地窗外,银滩和海面在烈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地连成一边,找不到界限。 除了无敌海景,整个小区超过总面积百分之七十的绿化造景也尽收眼底。 在观海市最贵的地皮上,这样的大手笔,每一片树叶都是镀金的。 客厅采用极简的现代风设计,布衣的沙发,简约又不失设计感的茶几,开放式的吧台,整个房间只有性冷淡风的黑白灰三色。 虽然大,却不显得空旷,每一个细节设计都透着品味。 画画出身的邹允对美有天生的感知,虽然这辈子都买不起,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房子,贵得有道理。 喜欢吗? 在震撼中的邹允不知道肖飒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飒端着酸梅汤杯子的手从背后绕到他的身前,轻轻将他拢在怀里,温柔缱绻,从今天起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沈笃既然说他小气,那他这次索性大方些。 装修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马上找人改,或者你想要亲自设计也可以。 楼上有很多空房,你可以挑一间,也可以全部打通,设计成你理想中的画室。 允哥。他低头衔着邹允的耳尖,用浸着冰凉水珠的玻璃杯外壁轻轻摩擦着邹允的手背,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条件,都很难不心动,邹允也只是普通人,何况肖飒那么温柔,让他一瞬失神。 可茫然褪去后,他第一个想起的还是自己窝在小出租屋内,每一个不能成眠的夜晚。 当初华尚方案主笔设计的位子砸到他头上,他都战战兢兢,何况是面前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一切。 分卷(12)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 当初主笔设计的位子他就担心不属于自己,早晚会被人夺去,所以直到现在都如履薄冰,又何况是更大的馅饼。 肖飒可以给他一切,就可以夺走一切,就像之前一样 竹篮打水一场空。 肖飒给得越多,离开时他就会被掏得越空。 他的肠胃最近才刚刚忘记肖飒的味道,开始接受那些粗糙的外卖,他刚刚能正常的吃饭、睡觉、工作、生活 肖飒为什么要回来? 他紧张地向前两步,慌乱地躲开肖飒的怀抱。 震撼一波接着一波,有这套房子本身的,也有肖飒给的,他呆立在客厅里,一时间忘了自己脚上还有伤。 逃跑的动作再一次牵动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提醒他,肖飒没有喜欢过他 肖飒给他的一切,都是梦,早晚会醒。 如果还要谈设计方案,就放开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果不谈,我就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急!我也急!但火葬场要慢慢烧..不然就变直接火化了orz... 第20章 放过 邹允!肖飒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如果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松开邹允,疾步走到客厅的墙边。 之前邹允就发现了,这客厅的设计近乎完美,只有墙角一块浅灰色绸布搭着的东西显得有些突兀。 现在肖飒一把掀开绸布,里面挡着的居然是当初他亲手画就的那副油画 肖飒的生日礼物。 允哥,你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是什么? 邹允冷冷地看着油画。 肖飒离开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这么想哭。 画中的一切还和当初一样安静美好,他和肖飒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是,肖飒,我喜欢你。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你喜欢过我吗? 肖飒被邹允的问题问住了。 他喜欢邹允吗? 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他生活的世界就像残酷的热带雨林,要活下去,就要去挣,去抢,去拼命。 他第一次遇见邹允这样的人,不管正遭遇什么,都那么天真单纯,那么轻易给出信任,对身边的一切都柔软不设防。 他离开邹允后,回到之前那栋熟悉的别墅里,只剩下他和沈笃,还有几个佣人,说话都有回声。 他每一天都想念和邹允挤在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的日子。 他就是想要一个邹允这样的人睡在自己身边。 离开孤儿院的这十几年,他只学会了一件事,想要的东西就要拼命去争取,然后死死地攥在手里面。 他想这样攥住邹允。 不用理会喜欢是什么。 我他张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敷衍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他这一生说过许多慌话,沈笃常嘲笑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不过还好,邹允单纯,他还可以和对方玩个文字游戏。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这里送给你? 所以你的喜欢邹允绝望地摇头,是等价交换吗? 那我身上到底有什么,配和你交换这里的一切? 邹允觉得心脏抽痛,酸梅汤冰凉的温度还留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冷。 所以我身上那样东西如果有一天没有了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努力让眼泪留在眼眶里,你是不是就会收走收走一切 就像上次那样,无声无息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虽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肖飒觉得这一刻,有一种疼痛的窒息感。 这辈子,他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邹允痛苦地垂头,看着邹允抱紧自己,指甲都都嵌进了皮肉里 他难受得上不来气。 如果刚才都温柔都是演技,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想上前抱住邹允。 他的动作几乎是无意识的,可迎接他的仍然是邹允受惊后退的动作。 肖飒!一整天的奔波,心里和身体的剧痛终于让邹允直不起身,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一步步后退,终于靠着墙边,脱力地蹲下,从头到尾一直紧紧地抱着自己,徒劳地维持着那个自我保护的动作。 那副画,我已经扔了,它现在既然在这里,你就不会不知道它有多重 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让那么重的东西砸在我的脚上 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不知道我那天晚上有受伤 在呓语似的控诉里,眼泪终于溃不成军。 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明知道我脚上有伤,还让我顶着大太阳奔波半个观海市只为了只为了向我炫耀你的房子 就像施舍一样。 如果肖飒喜欢他,就不会消失得杳无音信,完全不在意他的处境。 华尚的方案出问题,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就为了骗我过来?他抬起潸泫的脸庞看着邹允,你明明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有多重要你却用它来威胁我 肖飒他泣不成声,喜欢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放过我好不好 * 邹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肖飒,这么有艺术品位的房屋设计还有小区绿化造景,他一定会留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看;可如果不是因为肖飒,他这辈子应该也没有机会进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区,虽然一路上都没有回头,但好像就是知道,肖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可能是因为那种迫切想要逃离的心情,走出小区后,他第一次想也没想就拦下了迎面开来的一辆出租车。 大楼有两部电梯,肖飒的确一直跟在邹允身后,直到看见邹允上车。 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很庆幸,沈笃没有看到这一幕。 甚至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沈笃用那双天生就带着点嘲讽笑意的桃花眼看着自己,贱兮兮地揶揄道 观海一品的房子诶,保养个小明星也够了,你居然连个破画画的都搞不定?啧啧啧丢死人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前他一无所有时,无论做什么邹允都高兴;现在邹允想要一切他都可以给,可邹允怎么就能不喜欢他了呢? 他咬牙看着邹允的出租车消失在滨海路拥挤的车流中。 这辈子都在拼,都在抢,他以前没有输过,现在也只想赢。 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既然邹允至少曾经喜欢过他,那他就一定有办法再让邹允喜欢上自己。 *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邹允不想洗澡,不想吃饭,好像自己又再被掏空了一次。 上次肖飒离开时他像行尸走肉一样,都没有请过假,但这一次,他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就掏出手机给赵总请了三天假。 他进公司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请假。 没有别的原因,他只是太累了。 在肖飒消失的那段日子里,他还可以每天给肖飒找理由开脱,顺便麻痹自己,但现在,当那些话说出口,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肖飒就是没有喜欢过他。 消息发送后,赵总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看样子是一直捏着电话等着问他跟华尚新负责人的沟通情况。 邹允苦笑 他和肖飒的沟通,彻底失败了。 但他没有直说,只说华尚那边没有当场表明态度,应该是还要内部讨论。 其实现在他跟赵总说什么也都一样,肖飒的态度,变向决定着他的生死 肖飒说谈好了就是谈好了,他想再请多长的假都可以;肖飒说没有谈妥就是没有谈妥,赵总可能随时叫他滚回去加班,甚至直接叫他卷铺盖走人。 随便吧。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不管是那一种,他只希望自己跟肖飒的纠缠,这是最后一次了。 三天后他重新收拾心情上班,精神格外的好。 这三天时间赵总和人事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这至少说明肖飒没有为难他,或许他和肖飒,真的可以就这样结束了。 可他刚跨进办公室大门,就发现整个公司的气氛都不太对。 明明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往常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冲咖啡、吃早餐,女孩子们会聚在一起翻杂志、聊八卦。 可今天的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同事各个噤若寒蝉,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姚淇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装忙。 他疑惑地掏出手机给姚淇发去了个问号。 今天的姚淇不止反常地安静,而且言简意赅,连表情包和标点符号都没有,只回了他五个字 刘峰出事了。 发完消息,姚淇抬头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工位,那里原本属于方斌的位子,也空着。 邹允明明也就离开公司三天而已,没人跟他说过什么,怎么一回来公司人人如临大敌? 他一时有点懵,盯着方斌的空位发呆。 办公室这样面积不小又相对密闭的空间一旦完全安静下来,有些瘆人,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好像带着回声,更别提如果有人在这时说话,会有多尴尬。 但说话的人明显不尴尬,还带着笑意。 肖总大驾光临,我司蓬荜生辉啊赵总笑着快步往前台的方向迎去,这都不到九点,没想到您日理万机,还这么守时! 第21章 内鬼 肖飒进了赵总办公室,整个公司的办公区域重新回归一片死寂。 邹允打开电脑,却没有丝毫心情上班;他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觉得电脑是不是坏了,因为那里的数字好像不会变。 终于挨到办公室门边出现几声笑声,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邹允在看到肖飒身影的瞬间起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转进公司茶水间前,他知道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是肖飒。 肖飒他回头,正好看见肖飒轻轻带上茶水间的房门,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允哥。肖飒关好门回过身来,带着礼貌又真诚的微笑,不是你说,只谈公事的吗? 我今天只是来和你们赵总谈公事的,没想过打扰你。 以前华尚和公司谈设计方案,就算是直接联系赵总,设计部总监都很少亲自打电话,现在什么公事这么重要,需要华尚的大老板亲自来公司谈? 肖飒大驾光临不止打扰了邹允,连整个公司都打扰得不轻。 邹允盯着肖飒,看他撒谎都撒得这么自然,那你跟我进茶水间,还锁门? 华尚的负责人是来谈公事的,已经谈完了。肖飒的表情依旧自然,不妨碍肖飒本人要追你啊。 既然追求的人暗示我单独聊两句,我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我邹允没想到肖飒也能把这么无赖的话说得一脸真诚,一时语塞,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不好意思承认在暗示我也没关系,只要承认我在追你就可以了。肖飒得意地挑了挑眉,如果你要求,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咔嗒一声,他说完真就转身转动了门把手。 什么叫不好意思承认? 我在追你又是什么意思? 邹允被肖飒这一手偷换概念弄懵了,但他看着肖飒果真开门要走,心里有点急。 你他本能想要将人拉住的手伸出去又再收回,刘峰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肖飒松开门把手,低头看不清表情。 邹允又听到咔嗒一声轻响,他心里一紧 肖飒这是反锁了茶水间的房门。 他紧张地赶紧退后两步。 肖飒低着头,却也能看见邹允退后的脚步。 其实最开始,他挺喜欢喜欢邹允这副样子的,就像一只敏感又容易受惊的猫咪,他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总觉得可爱又特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习惯了邹允依赖他,信任他,受惊的表情换成了低着头脸红害羞的样子。 那样的邹允让他有些说不出的上瘾,所以当邹允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开始出离地愤怒,一次次走在失控的边缘。 但现在想想,邹允害怕地缩在墙角的样子,不也还是挺可爱的吗。 他突然忍不住就这么上前,一步步把邹允逼到了墙角里。 这一秒之前,邹允都盼着能跟肖飒彻底断个清楚,但在这一刻,他好像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或许,他和肖飒,真的就要这样纠缠一辈子了;就像那扇被反锁的房门,让他被肖飒一步步逼近,再也逃不掉了。 他看着肖飒偏头躬身,凑近他的唇边。 你他别过脸去,强行用小臂撑在肖飒的胸前,留出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你说过只谈公事的锁、锁门干嘛 我现在的身份,如果把门打开,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吗?肖飒低头看着撑在自己胸口的手,眸色阴沉。 分卷(13) 但很快,他牵起嘴角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把门打开,告诉所有人 他站直身体,给邹允留出呼吸的空间;他看着邹允大口的喘息,满意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害,然后说 我在追你。 想起刚才肖飒晦暗的眼神,邹允一阵后怕,他觉得肖飒可能真的会吃了自己,就在这里。 他看着对方现在一脸轻松的笑容,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才反应过来 自己可能又被肖飒耍了。 肖飒!他的言语随着呼吸起伏,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 你一直问我闹够了没有,那我也再问你一遍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允哥肖飒一脸无辜又受伤的表情,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但现在,我连重新追求你都不行吗?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给我回应。 是,你是没有要求邹允无奈地点点头,可是你在威胁我!用我的工作! 刘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 肖飒他像一个疯子,点过头又再摇头,到现在你还是连一句实话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追求。 刘峰的事是他咎由自取。肖飒蹙眉看着邹允,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我亲眼看过你熬夜画图,也看过你画的每一幅油画,我知道你的水平也知道你的风格,这种垃圾他掏出手机划亮屏幕,摊在邹允面前,我不相信是你的手笔。 这一次的方案有问题,邹允也不信,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刘峰又在背后做了手脚,只是他没有证据。 上次和刘峰联手的那个华尚的市场部总监已经被辞退了,新总监上任才几个月,熬上这样的高位不容易,前车之鉴犹在,邹允想不通对方会有理由在这时候铤而走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对方只用了一只小卒。 华尚市场部一个小助理,赌博输了钱,刘峰适时地出现,许以小利,就轻易地让对方在邹允发过去的设计稿上做了手脚,替换成了肖飒手机里的那堆垃圾。 那么烂的稿子,自然是没有沟通修改的必要,总监盛怒之下直接打回来重新来过,如果没有肖飒和邹允隐藏的关系,谁又会关心,谁又会发现,原本的设计方案,已经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我公司里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层层问责,一定会给你个说法。肖飒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我今天过来,也是想找我的合作伙伴要一个说法,我不想我的合作伙伴公司内部有影响这次合作的害群之马 这样说,没问题吧? 邹允现在终于明白,公司里可怕的低气压到底来自哪里。 为了弄死他,刘峰不惜出卖公司利益,这样的丑闻,再加上肖飒的施压,赵总肯定没脸满公司宣扬。 办公室那群人精只知道刘峰完蛋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才会人人自危。 允哥,我知道你生气,是因为我之前有事瞒着你。 肖飒伸手,看见邹允躲避地动作,犹豫了下还是搭在对上的上臂,轻轻搓了搓。 这是一个替人放松的动作。 我父母双亡,不是什么高中生;十六岁考入常春藤名校,二十岁取得法学和金融双学位,今年二十一岁。 对不起,允哥,我以前骗了你。他特别真诚地看着邹允,就像刚认识那晚一样,我不应该用我的处境当借口,但从今以后 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邹允缩在墙角,全程默默地看着肖飒,看着肖飒重新变回他熟悉的模样,是他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子。 可他开口的声音却变不回从前了 就这最后一句,我就不信。 第22章 追求 刘峰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公司,邹允不会同情这样自作自受的人,却也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取代对方的位子。 他对权力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他头上还有方斌。 如果说有过什么想法,他最多羡慕过方斌的位子;可以主导自己的设计,不用做谁不能署名的一支画笔,也不用替那些丑陋的、一文不值的设计背锅。 仅此而已。 所以他拒绝了赵总要破格提拔他升任总监的好意。 他一直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但就像肖飒看见的,某些问题上,他也有可怕的执拗。 也许一无所有的人本不该拒绝天上掉下的馅饼,但邹允时时刻刻都怕接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峰在职场混迹十几年,变成了现在油腻市侩的样子,但曾经,他也是正经美院设计专业的研究生毕业;邹允知道,他的起点就比自己高,也是混到了三十大几才坐上现在的位子。 总监的位子已经不仅仅是有创意、会作图就可以了,需要和甲方联系沟通,和圈内人应酬交际 邹允社恐,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他这辈子都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唯一一次没能拒绝的诱惑可能就是肖飒 他是真的喜欢肖飒,也是真的尝到苦头了。 现在,工作也好,感情也罢,他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肖飒大约在赵总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赵总没有为难他的不识抬举,只是说他现在既然负责着华尚的案子,就好好做,总监的位子会暂时替他留着,给他时间慢慢考虑,等华尚的案子结束再说。 刘峰被开除后,方斌也主动离职,虽然邹允的职位没有变,还是专职负责着华尚的案子,但公司的风向已经变了。 即使没有坐进总监的办公室,同事们还是已经把他看做公司的下一任总监,就差没有直接叫一声邹总监了。 这让邹允十分不安,但他也无暇顾及。 一来,他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二来,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 肖飒是真的开始实实在在地追他了。 每天中午午休时间,肖飒都会亲自拎着便当盒来给他送饭。 肖飒不像第一次那样西装革履,连袖口都透着有钱人的味道和压迫感;他就穿着普通的t恤运动裤,梳着清爽的短发,像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公司同事这才想起来,他就是之前跟刘峰起了冲突的那个,邹允的表弟。 以前因为刘峰的关系,他或许会被拒之门外甚至被威胁叫保安,可现在,谁敢把华尚的老总拦在门外? 赵总恨不得在公司打座神龛把他供起来。 邹允不善交际,公司没什么知道他是孤儿,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表弟,大家只是在背后感叹他命好,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命好的邹允百口莫辩,面无表情地把肖飒送来的便当塞给一旁的姚淇。 姚淇本来是跟着公司同事一起躲在边上看热闹不敢上前,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平时大大咧咧地姑娘也变得战战兢兢。 但很快,公司的同事就不那么害怕肖飒了。 肖飒第一天送去的便当被邹允塞给了姚淇,他第二天就准备两份,邹允再塞给别人,他就准备三份 最后他客客气气地把一份份精美的一次性便当盒送到每个邹允的同事手中,感谢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公司对邹允的照顾,让每个人这顿饭都吃得心安理得。 他礼貌又嘴甜,从来不提华尚负责人的身份,好像真就只是邹允一个高大帅气的表弟,很快和公司的女孩子打成一片。 谁喜欢吃辣,谁不吃香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份便当亲自交到邹允同事手里时,都客气地请他们以后多多支持邹允的工作,包容邹允身上的小毛病。 邹允犟了很久才第一次打开肖飒送来的便当盒。 很显然,肖飒虽然记得他每一个同事的口味,更清楚他的 小小的便当盒里荤素搭配,每一道都是当初他们还住在一起时邹允最爱吃的。 他看着同事们手里的一次性便当盒,虽然都是精美名贵的菜品,但只有他手上这一份,是肖飒亲自做的;甚至肖飒还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这个饭盒,和当初每天给他带饭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让他有些绝望。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智,不去想肖飒的好,告诉自己要离肖飒远一点,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熟悉肖飒的一切,包括肖飒的味道 肖飒离开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正常地吃饭睡觉,后来虽然好了,也只是每天到了时间例行公事填饱肚子;当打开便当盒的一刹那,他第一次觉得身体发出抗议,告诉他,他饿了。 身体的记忆真的很可怕。 尤其是在肖飒和他靠近的时候。 除了每天都来送饭,肖飒还开始每天陪着他上下班。 他要坐地铁转公交,肖飒都跟他同一辆车。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要假装和肖飒是不认识的路人就好了,可肖飒会在上车时为他挡开左右拥挤的路人,也会在车里不动声色地给他圈出一小块安全的空间。 肖飒在他身前,手臂撑在他左右耳侧,车里那么挤,他们那么近;肖飒挡开的好像不止是汹涌的人潮,还有夏天车上难闻的汗臭味。 他总是觉得鼻尖盈满了肖飒好闻的洗发水味道,还是当初在同居时那一款,当时超市打折,肖飒一口气买回来好多,他到现在都没有用完。 这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的一切。 你别再跟着我了! 下了地铁,他第一次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对肖飒大吼。 允哥肖飒无辜地摊手,这是公共交通工具,每个人买了票都可乘坐啊。 肖飒就这样每天不厌其烦地跟着他,他沉默,肖飒也不发一言,很守规矩地跟到他公司或是小区的门口,从来不上楼。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陷进肖飒地味道后,邹允讽刺地问:肖总的公司这么闲吗? 你上班的时候我也可以工作,你睡觉的时候我还可以通宵。肖飒低头,看着邹允带着笑意,允哥,我可以自由分配我的时间,但以后我都不会在你需要时,不在你身边。 我只需要 我只需要你离我远一点。 邹允的话还没说完,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惯性带着满车人倒向一个方向,邹允的脑袋撞向旁边的玻璃。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额前碰到的东西却软软的;他睁眼,看到的是肖飒的掌心。 肖飒收回手,轻轻甩了甩,笑道:看吧,偶尔还是会需要的。 邹允抬头,两个多月以来,只要上班,肖飒每天都出现,可今天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肖飒 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 第23章 机会 随着这个忙碌拥挤的夏天渐渐接近尾声,华尚的案子也进入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是公司的大单,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那种,但现在一年的大半已经过去了,公司也陆陆续续开始接到一些新的小案子。 刘峰离开后,邹允没有再接到他的消息,也没有接受他的位置,但实际上,他已经在接手刘峰的工作。 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穿梭在观海市匆忙的街道和拥挤的地铁站台,他需要对接各种各样的甲方,听一些完全不懂行甚至根本没有审美也没有表达的无理要求,被迫参与一些他根本一窍不通的社交social。 甚至已经好几个周末,他都没有时间碰他油画的画笔了。 他开始怀念以前只用熬夜加班赶稿的日子。 偶尔被公交车的急刹弄得狼狈时,他也会想起肖飒。 肖飒几个月以来都一样,只出现在午休的办公室他和上下班的路上,并不刻意入侵他的生活,甚至很少说话,但就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在他生命里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痕迹。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无依无靠,一无所有,应该无法拒绝金钱的诱惑和唾手可得的利益;邹允在看到肖飒那套房子时,也不是没有震撼过。 只是在肖飒还是个被家暴的高中生时,他就是真的喜欢肖飒的,因为比起那一切,对一个孤苦伶仃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来说,倾尽时间和心力的陪伴,让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个人,才是最难以抗拒的诱惑。 时间安静宁谧,一成不变,他甚至有种错觉,可能真的会这样过一辈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又天真了。 华尚的口红系列热销半年,有口皆碑,一度被各路哄抢到断货的地步,随着最后一笔尾款打进公司账户,邹允在拿到不菲奖金的同时也接到赵总亲自通知 参加华尚的庆功宴。 这种高端社交场合让他本能地想要拒绝,更何况华尚的庆功宴,怎么可能绕得开肖飒。 华尚的口红系列大卖,对这次跟我们的合作非常满意,甚至向背后的震云集团推荐了我们。小邹啊赵总拍了拍邹允的肩膀,你知道震云集团下半年的大案子是什么吗? 看着邹允默默地摇头,赵总露出满意的笑容,是房地产项目。 震云集团有意打造观海市下一个地标类建筑,而我们他露出期待的目光,如果有幸能加入这个项目的广告创意设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公司可能和观海一品当初成功的广告营销一样,成为教科书式的案例,蜚声业内,被所有后来人熟知。 华尚已经点名了,这次的酒会你一定要去,到时候会有人和你对接新项目的一些具体情况和要求,也许之后还会有实地考察。邹允啊赵总语重心长道: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公司,这都很重要。 庆功宴在晚上八点。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现在就可以下班,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七点钟,我会让公司司机去你家楼下接你。 分卷(14) 赵总说得没错,这是公司的机会,也是一个设计师毕生难得的机会。 更何况,邹允才二十七岁。 他第一时间也会觉得激动,但更多的还是惶恐。 他害怕,这个机会只是肖飒施舍给他的罢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起肖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允哥,别怀疑自己的才华。 谁又不想被肯定呢? 看见邹允僵硬地愣在办公室里,赵总温和地笑笑,安慰道:别紧张,只是个普通的饭局而已。 邹允茫茫然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赵总到底让他回来准备些什么。 肖飒是每天中午都来公司送饭,赵总不可能不知道,可肖飒名义上是他的表弟啊 邹允是孤儿,不知道见亲戚需要准备些什么。 他没有给任何楼盘或是什么建筑设计广告的经验,除了华尚的案子,他以前甚至没有担任主笔设计的得意案例,到底有什么可准备的呢? 思来想去也没有门路,他只能简单在电脑上汇总了一些自己之前的稿件甚至是毕业设计,做成文件。 好歹也是五年的工作经验,这些东西林林总总,看着不多,弄起来倒挺麻烦,当他关上电脑放进一个双肩电脑包再抬头,太阳都快下山了。 司机的电话紧接着打来,问他多久可以出门。 小区门口是不让停车的,尤其是现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最多只能即停即走;邹允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赶紧洗了把脸,随手拿上件绒线外套,就背着电脑包出门了。 刚才出门走得急,他想着晚上回家冷就随手拿了件外套,也没顾上细看;粉色的开衫绒线衣是类似兔毛的材质,纤维偏长又细软,加上他背上的双肩电脑包,和白净秀气的小脸,走在路上更像个学生了。 现在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面前认不出牌子的高档商务车,和一旁拉着车门九十度鞠躬的、西装笔挺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他一时有些傻眼。 邹先生,公司司机本来是该接上赵总后再来接您,但不巧遇上高峰期拥堵,您住的地方又相对较远,时间上恐怕会来不及,就派了我先来接您。 司机看邹允僵在门边,客气地解释道: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先跟赵总联系确认一下。 滴、滴 老小区门口本就不太宽阔的路面两旁还有不少摆摊占道的小贩,加上邹允面前这两车,马路被堵了一半;后面越来越多的车辆挤成一团,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 不、不用了 邹允看着路面拥挤的长龙,抱歉地跟司机点了点头,赶紧钻进了汽车后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渣攻狗了吗? 第24章 宿醉 邹允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大床上,脑袋像被重物击打过似的,混沌一片。 落地窗前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让他本就不太清晰的视线更加模糊,只有门边一盏精致的壁灯发出微弱的暖黄色光线,分不清白天黑夜。 身下的床柔软舒适,铺着简洁的灰色床单,他伸了伸手,摸不到边,抬头扫视一圈房间,才发现这房间更是大得离谱。 他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本能地抱紧被子,挣扎起身,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像是要甩掉眼前的重影。 当他再睁眼,努力想看清身边的一切,发现房间里黑白灰三色为主色调的性冷淡风装修,陌生中又透着莫名的熟悉。 或许是美术出身又常年从事设计工作的原因,邹允对一些风格和颜色有着可怕的记忆和直觉 他觉得这里很像肖飒在观海一品的那间空中楼阁。 这想法让人后背倏然发凉,他赶紧掀开被角,看到自己衣着整齐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落地,他马上又察觉了蹊跷,身上的纯棉睡衣舒适合身,让他第一时间差点都忘了 这不是他的衣服。 因为昨天那套打扮让他出了大糗,映像尤其深刻,记忆的碎片第一时间回到了他混沌的一片的脑海中。 昨天他上的那辆豪华商务车,终于停在了洲际酒店的门口;跟之前的观海一品一样,这里是他就算经过也不敢抬头多看的地方。 同样带着白手套的门童礼貌地躬身拉开车门,他一眼就看了等在门边一身西装的赵总。 赵总一边笑眯眯地上前接他,一边安慰他没事的,这扮就很好。 他跟着赵总走进庆功宴的大厅,里面男的各个西装笔挺,女人各个妆容精致 说好的普通饭局,居然是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那种高端鸡尾酒会。 他低头,不自觉地绞紧了毛衣的衣角。 之后的事,他的记忆就没有这么完整了,因为赵总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局促和紧张,带着他满场应酬,开始有人朝他敬酒。 起先他也想躲,可本来就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几番躲躲闪闪,赵总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喝酒,上次还是跟唐堂 他在孤儿院的竹马,这辈子唯一算的上朋友的人。 本来那次是为了安慰养父母过世的唐堂,他才破例喝酒,结果没两杯下肚就人事不省,最后还是需要被安慰的人反过来照顾他。 那次之后,唐堂嘲笑了他很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加上本来就很少与人交际,于是再没喝过酒了。 现在他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想起昨天赵总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邹允觉得呼吸一滞。 以前他只是夸张地腹诽过,就赵总对肖飒那个巴结的态度,真要赵总把他扒光送到肖飒床上,估计赵总也会想办法 可毕竟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肖飒是他的表弟啊! 不会有人这么禽兽的 邹允长长地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就算赵总什么都干得出来,肖飒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努力回忆起关于昨天的零星回忆里,有肖飒出现的那些片段。 肖飒其实并没有为难他,至少没有机会为难他。 因为身份没有公开,圈子里对肖飒的身份有诸多猜测,但无论如何,作为新上位华尚一把手的青年才俊,他有傲人的履历和人人羡慕的地位,并且那么年轻,身边从始至终都不缺少包围。 肖飒颀长高挺,在一众中年发福的身影中那么显眼,他笑容得体,应对有度。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邹允远远地看着,那光晕打在肖飒的身上,他走到哪里都那么耀眼,是这个大厅无可代替的焦点。 后来的事邹允已经不太能记清了,只模模糊糊地感觉也有人真的跟他说起过震云集团的什么地产案子,好像还邀请他师弟考察什么的;他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大约是他没答应,所以肖飒后来亲自走到他身边,可是再往后 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允哥,你醒了? 邹允的思绪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吓得惊叫出身,拽紧身前的被子,小腿在床上胡乱地蹬着,努力朝后躲,却只能徒劳地被身后的床框拦住。 允哥,允哥别怕肖飒举起双手又朝门口退了两步,是我 肖飒邹允眼中含泪,你 即使他不愿意相信,但所有的回忆都指向肖飒;越是不愿意相信,当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就越是让人恐惧。 肖飒看着邹允那张好像被刚被欺负过的脸,突然有点后悔了 昨天,就应该把人欺负哭的。 他现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允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很喜欢邹允现在的样子,欣赏着,眼神却流露出那种属于少年的、浑然天成的无辜,你昨天吐得满身都是,总要给你换件衣服吧?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邹允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像个被糟蹋的了无助少女那样流泪,我没有家吗?还是 你还没有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开房,曾经是肖飒为了留在邹允身边撒过的谎,无不讽刺。 允哥,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肖飒低头,无声地冷笑,我承认,我有私心;你昨天醉成那样,我不可能把你交给任何人,但 他转身,慢条斯理地端起玄关角柜上的一个小瓷碗,缓缓走向邹允。 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后,他撑着床沿,顺势倾身向前;在看见邹允攥着被角的双手指节泛白,因为用力而不住地颤抖后,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我如果碰过你,你会是现在的样子吗?允哥他缓缓直起身体,离开床榻,指了指一旁的小碗,这是醒酒汤,你喝完以后可以自己检查一下,毕竟 他回身朝门外走,把那抹意味难明的笑容藏进看不见的阴影里。 和我做过是什么感觉,你不会忘了吧。 难以启齿的回忆突然被人搅动,邹允兀地面红耳赤,他低低地垂着脑袋,余光打量着这间大得离谱的卧室套间 很显然,这是一间主卧。 所以自己睡在这里,昨晚的肖飒在哪? 就算就算是这样他结巴道:总可以让我住客房吧? 允哥,这里没有客房,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里会有客人。肖飒缓缓回身,敛去了所有表情,这里是主卧,但我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过 这房子,一直在等着它的主人。 也许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邹允的沉默,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愤怒,只是自嘲地笑笑。 允哥,想看看我昨晚睡在哪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没碰,但不代表没狗..【狗头】 你们猜猜渣攻昨晚住哪儿了?【红包勾引】 第25章 还原 肖飒离开后,邹允独自躺在大床上,迷迷糊糊地盯着那碗醒酒汤发呆,直到碗里的热气渐渐散尽,他才下定决心起身,端起了小碗。 他从小就怕喝药,已经做好了准备,捏好了鼻子,准备一口灌下去,可冷掉的汤药入口他才发现,居然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捧着喝完的药碗,他看见碗底还留着些青梅和山楂的小碎丁。 肖飒 是在照顾自己的口味吗? 他忍不住也会想想,肖飒是不是还记得他怕吃苦的。 肖飒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也记得他怕什么 他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喝完醒酒汤后,他走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人也慢慢清醒了点。 他对着洗漱台前的镜子看着自己,除了些许宿醉后的憔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异样,腰不疼,腿不酸 肖飒 应该真的没对他做过什么。 他不能永远做一只鸵鸟,躲在这个房间里;他拿下旁边的干毛巾擦了把脸,转身走出了房间。 房门外,肖飒双肘撑着二楼的围栏,面朝房门的方向,低头看着手机 还是当初邹允送他的那一部。 允哥。他听见开门声抬头,把手机揣进裤袋里,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见肖飒抬头,邹允马上埋下脑袋,也不吭声,只摇了摇头。 那就好。肖飒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隔壁走。 好半天没人跟上,他转身见邹允还是低头愣在房门口,才轻轻叹了口气。 允哥,这边。他语气有点卑微,就看一眼 好不好? 邹允宿醉刚醒,走路头重脚轻的,有些吃力,肖飒好像是为了等他,走得格外慢,加上这房子又大得没边,他跟着走了半天,第一次感叹有人能在家里都走得喘气,才终于到了另一间房门门口。 肖飒抬手推开房门,邹允腿一软,差点栽倒。 这一扇房门隔开的,根本是两个世界,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简直就像小叮当的任意门,无异于穿越。 邹允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走了这么久,他怀疑自己可能酒还没醒,直接走回了家 这道门里,从沙发、茶几,到那台之前落满灰尘很少打开的电视,客厅的一应装修布局,陈设摆放,都和他的出租屋一模一样。 旁边厨房被油烟熏黄的门框边,挂着肖飒自己买的那条粉红色小围裙;连茶几上随意扔着的杂志画刊,都是邹允之前最常翻的那几本。 简直就是一比一还原。 肖飒站在门边,轻轻扶了邹允一把,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看看吗? 这一次邹允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烫着似的躲开肖飒的触碰,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屋,打开了那间卧室的房门。 果不其然,甚至细节到窗帘和床单,都和邹允的出租屋一模一样。 如果他酒醒躺在这里,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回家了。 他看着画架摆放的位置都和自己家里的丝毫不查,也看着画架上的画。 肖飒消失之前,他正忙着那副画像给肖飒做生日礼物,为了怕肖飒提前发现,他每次画完都把那副画像藏好,随便翻了一幅之前画了一半的习作挡上。 那副习作是他之前临摹的一张照片,照片是他唯一的朋友,唐堂去挪威旅游时在直升机上俯拍的挪威峡湾,当时做成了明信片寄给他。 明信片里的景色很美,挪威峡湾那种被冰雪笼罩出的天生高冷的气质,和油画激烈的色彩会产生怎样奇特的碰撞,邹允一直很像试试;但北欧旅行团的价格让他望而却步,也只能就着照片过过瘾。 这幅只画了一半的油画居然也被肖飒完全还原在这间屋里,起码有七成像。 分卷(15) 你还会画画?邹允想起之前肖飒跟自己聊起设计和油画,也总是条条是道,你明明 肖飒明明说自己读的是法律和金融。 算不上会,只是喜欢。肖飒声音没有什么感情,收养我的人会,我跟着学了点皮毛。 允哥,我没骗你。他低头看着邹允,最多只能算兴趣爱好,跟你肯定比不了。 见邹允虽然没有答话,却也没有再逃避自己的眼神,他轻轻搭上邹允的肩膀,还记得我说,你可以在这个家里设计一个画室吗? 既然你不愿意答应我,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画室,我就找人装修了这里。 他抬头在房间环顾一周。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画室,但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他缓缓收拢手臂,不动声色地把邹允带进自己怀里,允哥,不止昨晚,这里弄好后,我每一晚都睡在这里。 无论如何,他这次他没说谎,或许他也发现了,自己好像已经很难像以前一样,镇定自若地欺骗邹允。 我真的很想念我们以前在那个家的日子 那段他一面说着这辈子最大的谎言,一面却又睡得最踏实的日子。 允哥小半年了,他终于又再搂住邹允,那种满足难以言说,你会不会想我? 这一次邹允没有再挣扎,没有推开肖飒。 他不知道管理华尚这样一家大公司到底忙不忙,但他看见过肖飒眼底的红丝,可肖飒还是花时间陪在他身旁,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 他也不想就再轻易被肖飒骗了,可一天两天过去,肖飒就这样跟他浪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肖飒不仅记得他的口味,记得当初出租屋内的一切细节,包括那幅油画,甚至就连他身上的睡衣 他身高一米七出头,在南方人里不算特别矮小,但他很瘦,尤其在一米八七的肖飒面前,显得小小的一只。 可他身上的睡衣虽然宽松,但长短合适,这不可能是肖飒的衣服,只能是肖飒早就给他准备好的。 就算到了今天,他也没办法违心地说自己已经完全对肖飒没有丝毫感情了,只是那次不辞而别,让他们之间的信任完全崩塌,与其说不愿意,倒不如说他是不敢 他不敢再跟肖飒在一起了。 可他现在也解释不通,如果肖飒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那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震云集团未来的小少爷这样费劲心思和时间。 你他缩在肖飒怀里,在久违地温度和味道里,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打量着房中的一切,这就是你的私心? 一部分吧。肖飒把下巴搁在邹允的发心,轻轻阖上眼睛,怕你不愿意理我,昨天震云的案子,我是让公司的负责人去找你说的,但负责人跑来跟我说你好像喝醉了,我才没忍住去找你。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轻声叹息,你很醉了,我也不知道案子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 震云集团的新案子是一个艺术酒店企划,下个月我会带人去一些成功案例做实地考察。 允哥,能陪我一起去吗?他揽住邹允的后颈,轻轻捏了捏,就当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回来后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我保证以后除了工作,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唐堂同学已经第二次出现了,没错!他就是妖孽沈笃的cp!!! 不要被这个名字骗了!唐堂才是大猛一!!! 两1相逢,必有一0,嘻嘻o(_)o~~~ 这本不会有副cp感情线,他们只是作为配角出现推动剧情,他们的故事我会单开一本,等唐堂同学正式出场我再放出文案吧~ 因为榜单字数的原因,请几天假,下周二恢复更新,回来给大家发红包!不要忘记阿鱼qaq,,, 第26章 海岛 直到飞机落地时,邹允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上一次出远门还是当年在高考后,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南方小城,到观海市念大学。 那一年,他坐着火车硬座摇了一天一夜,一路上盯着自己的两个大包,都不敢阖眼。 孤儿院只会养每个孩子到十八岁,最多再帮考上大学的孩子申请助学贷款;他在那座南方小城没有家,当年离开时就没有想过还要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受了那么多委屈,也不肯离开现在这家公司的原因之一。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缺乏归属感,他想在观海市扎根,有份能养活自己,最好还能养活梦想的工作,然后再有个窝。 当年他拎着的两大包行李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离开等于是搬家,而现在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 虽然打着实地考察的幌子。 肖飒让他别紧张,只要带上人和身份证就行,别的都会有人安排。 邹允开始收拾行李时才发现,自己连个像样的皮箱都没有,最后只随便收了两件换洗衣服,还好肖飒说衣服带得薄一点,正好能塞进那个双肩电脑包。 飞机上,他坐在肖飒身边,战战兢兢的,空姐过来询问需要喝什么,他只会低着头说谢谢。 他之前连飞机都没有坐过,更别说电视里那种可以把座椅放平,躺下来睡觉的头等舱。 肖飒帮他要了一杯牛奶后放倒了座椅,他盖着毯子,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直到商务车把他们带到酒店门口,他都还是没有跟肖飒说过一句话。 但很快,他就不能继续忍着了。 肖飒接过助理的房卡刷开房门,他进门后转身要接过自己的背包,肖飒却背着他的包,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你进来他紧张地站在门口,干嘛 允哥。肖飒无奈地看着邹允,我也住这儿。 邹允没有旅行的经验,没有住酒店的经验,更不可能知道,一个酒店的房间可以是接近两百平的大套间。 第一夜他和肖飒一人一间屋,相安无事,甚至,接下来的两天肖飒都没有打扰过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公干的,但肖飒应该是。 第二天一早,他见到了接下来几天和肖飒之间的唯一一面。 肖飒跟他交代,到了饭点会有人送吃的来,如果不合口味可以重新点;还给了他一部手机,告诉他如果随时可以出门转转,手机可以用来支付消费,通讯录里有司机的联络方式,随传随到。 交代完一切之后,肖飒西装笔挺地出门,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邹允不会开车,连自行车都不会骑,他出门不太认路,又不习惯麻烦别人;这次肖飒带他来的是国内最南边的一座热带小岛,算是个旅游圣地,现在天气转凉,正值旺季,外面那么多人,他实在不习惯。 好在他们入住的海滨酒店能饱览整个海景,套间里采光最好的房间更是空着,像是特意改造成了邹允临时的画室,里面没有床,但有所有的油画工具。 这种热带岛屿和观海市的海滨有不一样的风情,虽然外面的景色真的很美,他还是决定留在房间里 因为画室的那一整面落地窗前,也有值得用画笔记录下来的景色。 只是每天吃饭时,他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肖飒记得他的口味。 他吃得清淡,喜欢海鲜和蔬菜水果,不喜欢红肉,不吃动物内脏和香菜 这里正好是海岛,每顿都是最合他口味的海鲜料理大餐,可他却越吃越不是滋味。 很早以前,在肖飒离开后他就发现了,那时候为了逼自己吃饭,他把家和公司周围从前想吃又不舍得的外卖都叫了一遍,却总是食不下咽。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他吃的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料理,每一道都是他最喜欢的食材,可为什么 他的胃,他的身体,他整个人,好像都在提醒他 他还是最喜欢肖飒亲手做的那几道家常菜。 直到第三天早上,他照例在安静的环境里睡到自然醒,只是这么多年上班习惯了早岁早起,他躺在床上翻着手边的画册,等着早餐送来。 敲门声响起时,他就觉得不对了。 将近两百平的大套间,他的卧室离房间大门很远,服务生之前都会贴心地打电话询问现在送餐合适吗,可今天敲门的声音似乎离他很近 根本就是在敲他的卧室门! 他紧张地趿上拖鞋,起身一拉开房门就看见肖飒已经端着早餐,站在他的门前。 允哥,以前你最喜欢吃家楼下的油条了。肖飒浅浅一笑,托高手里的餐盘,今天我自己炸的,尝尝? 邹允看着盘子里的油条,看起来金黄蓬松,卖相很好。 以前他跟肖飒抱怨过,楼下的油条什么都好,就是弄得太长了,吃起来不方便,一不小心就会把油蹭在衣服上,害他上班迟到。 那次之后,肖飒只有在周末才会去买油条给他当早餐。 现在他看着盘子里的油条,每一根都短短的。 你今天不忙了吗? 想着早点把事情做完,才有时间好好陪你。肖飒轻轻揽住邹允的上臂往餐桌的方向走,对不起,允哥,以为你对公司的事没兴趣,就没特意跟你交代。 吃吧他把油条放在餐桌上,拉开椅子让邹允坐下,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我邹允刚刚放松一点,端起手边的豆浆,闻言动作一僵,不去。 不是说好实地考察的吗?肖飒也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根油条递给邹允,试试吧,允哥,相信我 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27章 画廊 商务车缓缓开出酒店所在的那片海滨,路过一个个岛上著名的旅游景点,邹允看着窗外的人山人海,缩在后座的一角抱紧自己的上臂。 车内前后座完全隔开,后座上只有他和肖飒两个人,虽然空间宽敞,但也实打实是个两人密闭空间,他紧张得上不来气。 汽车缓缓驶出一幕幕海岛独有的热情街景,驶入一段小径,没有了由沙滩短裤和草帽组成的人群,邹允却慢慢不紧张了,因为他完全被窗外的景致吸引。 小径狭窄,只有刚好容下这辆车的宽度,两侧开着不知名的热带小黄花,莫名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就像是通往世外桃源的小路。 汽车停下后,带着白手套的司机礼貌地拉开车门,邹允下车客气地跟司机师傅道谢,抬头看见头顶的招牌却突然僵住了 画中迷途 客栈。 肖飒好不容易把他从酒店带出来,就为了带到另一家客栈? 别紧张,允哥。肖飒下车,好像看出了邹允的迟疑,在身后小声解释道:只是家油画主题酒店。 邹允想起赵总之前说过,震云集团下半年的大动作是房地产项目,而他这次跟肖飒出门,名义上也是说来实地考察的。 你们也要他抓紧双肩包的背带,里面装着他之前整理的资料,开酒店? 对。肖飒点点头,艺术主题酒店。 这个答案不让人意外,但邹允回头打量着刚才来的那条空荡荡的小径,还有面前门可罗雀的景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里没有预定,根本就进不来。肖飒好像总是能读出邹允的疑惑,他笑着解释完上前两步走进大门,回头对邹允道:老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会喜欢的。 门外虽然挂着客栈的招牌,但当邹允真的进门才发现,这里为什么叫画中迷途。 进门便是一副相当精致的油画,作者是这两年才蜚声国际的新锐油画家,而他面前这副正是作者当年在拍卖行拍出天价的成名作。 邹允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油画,他虽然在杂志上见过无数次,但没有那个荣幸一睹真迹,现在虽然他不能确定面前这副是不是临摹作品,但至少可以确定,能临摹到这个程度的人,本身水平也不查。 他顺着画作一步步往里走,走廊两侧陈列的都是油画,有很多他都在杂志期刊上见过,就算没有见过的,也都颇具艺术水准;他甚至还见到了很多位他很欣赏的新锐画家的作品。 这里说是客栈,但却更像一间画廊,里面观展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在自己喜欢的画作前驻足欣赏,或是低头沉思,大约都像邹允一样,在画里迷了路。 直到他走进一位画家的个人展区,已经彻底忘记了肖飒的存在。 这位画家叫林森,是近十几年内才崛起的,名声大噪,可以说是国内新锐油画家中的佼佼者;邹允几年前曾有幸遇到过林森在观海市举办个人画展,当时他一包泡面吃两顿,存了两个月的钱,才咬牙买下了一张门票。 除了历史上著名的国外油画大家,林森算得上邹允最喜欢的国内画家了,可对方为人低调,那次画展之后,他也很少再看到关于林森近况的消息。 因为曾经亲眼看过真迹,现在他站在林森的个人展区,可以确定,这里的每一幅都出自林森的亲笔,还有很多应该是最近两年的新作,画技比前些年画展的作品有了不小的进步,风格上也有新的尝试和摸索。 他激动得就快要流泪了。 你好。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他前方,我是林森。 他吃惊地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齐肩长发,留着一撮山羊胡须,对自己礼貌地向自己伸出手。 你就是邹允吧?林森收回手,看着完全呆住的邹允,并没有什么不悦,肖先生给我看过你的画,夕阳下的美少年 很好。 他温和地笑笑,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完林森转身离开,邹允还是愣在原地。 分卷(16) 林森算是他多年的偶像,不仅仅是在绘画层面上。 他看过一些早年关于林森的采访。 林森也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年轻时为了生计也干过设计;后来为了追求梦想,穷困潦倒时曾今睡过地下通道,但却坚持不懈地创作,终于在一次国际大赛中获奖,一炮而红。 在之前画展中,邹允能清晰地看出林森的作品有一条分水岭,那之前的画作充满了现实的冷酷,风格张扬又犀利,而之后的则变得逐渐温暖柔和。 后来他了解了林森的生平,在那一条创作的分水岭前后,林森经历了婚姻,娶到了心爱的女人,有个可爱的女儿和完美的家庭。 邹允是羡慕的。 他羡慕林森的才华,羡慕林森的坚持,羡慕林森的机遇,更羡慕林森完整的人生。 喜欢吗? 邹允不知道肖飒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只听见肖飒熟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不用羡慕别人,允哥 你也可以的。 震云集团的最新房地产项目的确是艺术主题酒店,在策划方案里,酒店周围建起几条艺术主题长廊,涵盖美术、音乐、文学等各个方面,直通中心的主题酒店。 肖飒简单地介绍完后,躬身平视着邹允的眼睛,允哥,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画廊。 拥有自己的画廊,展出自己的画作,用自己的画笔养活自己和自己的梦想;再也不用听那些无理又难缠的甲方,用可怕的审美指导自己的创作 这是邹允做梦都期待的生活,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这一切离他太过遥远了,就算是跟唐堂自己最好的朋友,他都不敢提起。 肖飒是怎么知道的? 我每天去公司都看见你很累,我已经尽快催公司加快华尚的进度了;可华尚的案子结束,我不但没有看到你的状态变好,反而还更糟了。 肖飒看着邹允的眼神充满心疼,伸手温柔地揽住邹允的肩膀。 允哥,你太瘦了,该有人好好照顾你的。 你根本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你喜欢画画,你也有才华吃这碗饭,你只是需要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他真诚地看着邹允,就算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拒绝我 好不好? 邹允不得不承认,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画画,他当年不会咬牙坚持读了美院。 这样的机会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下一次,他真的很心动。 但也很害怕。 因为给他这个机会的人是肖飒 曾经欺骗过他的人。 为什么帮我?他看着肖飒,眼角湿润,上次是房子,这次是画廊,你要我用什么跟你换? 我承认,我有私心。肖飒缓缓垂下眼睫,轻声道。 沈笃说他是个天生的演员,他也不介意别人说他满口谎言;他有办法说一万句不一样的漂亮话骗邹允,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镇定自若地跟邹允撒谎 他是有私心。 他多少回远远的在车里,看着邹允抱着一叠叠资料奔波在去往甲方公司的路上;多少次在邹允的楼下,看见那间熟悉的小屋整夜亮着灯;又多少个早上,他在上班的路上悄悄跟着邹允,却只能在背后看着对方疲惫的背影。 我不可以心疼吗?他痛心道:你根本就不应该被那群狗屁不通的甲方指手画脚,允哥 你可以画自己最喜欢的画,你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 允哥。他轻轻把邹允揽进怀里,我知道我骗过你,我知道你恨我 我也知道错了 如果你觉得这是交换,那我也不能否定,我是有私心,我想要每天醒来就看到你,可是如果你不愿意,起码让我可以看到你的画。 就算不能原谅我,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啊 第28章 焰火 所谓的实地考察很快结束,肖飒没有再逼邹允,甚至兑现了之前的约定,没有再出现过 不管是午休的办公室,还是上下班的路上。 除了周末,肖飒的司机偶尔会出现,带邹允去看看观海市各处的画廊。 而目的地的最后一站,是一个已经落成的创意街区。 街区除了一些特色的书店、酒吧和咖啡厅,林立着各色画廊,手工琴行,篆刻屋等等,有的还在装修,有的刚刚开张;而街区的另一头会通往那个现在还未开工的主题酒店。 在震云集团的计划里,会用这个特色的艺术创意街区聚拢人气,打造消费群体,形成成熟的社区,再为后来的酒店宣传造势,形成无可替代的特色。 邹允站在一处空空的门面房门口,如果他点头,这里就会是他的画廊。 一边是自己多年的梦想摆在眼前,一边是回归正轨的工作里无穷无尽来自甲方的刁难 要说一点心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至少那个已经落成的创意艺术街区摆在眼前,肖飒没有骗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喜欢肖飒,但至少,他没有喜欢过别人;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但也始终记得,他不可以只依赖肖飒 因为肖飒也许还会消失的。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 接下来,利用闲暇的时间,他把之前的画作一幅幅翻出来,找出几副心仪的装裱拍照,放到一些艺术品拍卖收藏的网站上。 如果肖飒会消失,那他想证明,至少自己是有能力撑起一家画廊的。 天气渐渐入冬,他忙着上班,忙着画画,忙得甚至来不及想,身边似乎少了些什么。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起码好过之前,好像一个自怨自艾的怨妇。 直到深冬的一天傍晚,他背着双肩包从甲方公司的写字楼出来,头昏脑涨,脑子里闪过刚才甲方提出的那些非人的,无理的要求。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没有上车也没有去地铁站,只想透口气。 他掏出手机,想随便看点什么,刷走刚才办公室里的乌烟瘴气,可手指还是不听使唤地点开那几家挂着他油画的拍卖网站。 画已经挂出去几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已经不愿意打开那几个网站打击自己,可又总是自虐地管不住手。 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地随便扫过手机屏幕,他突然发现,画 卖出去了! 也许是身上的高领毛衣抵挡了南方海滨城市湿冷的空气,在这样的深冬里,他忽然觉得浑身发热。 已经忘了多少年了,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激动,还是十八岁那年,收到美院录取通知书那天。 就这样,他呆立在街头的冷风里,直到几声吆喝声把他唤醒;他倏然抬头,看到是路边有几个工人正在赶走道边的行人,要拉起隔离带,搭梯/子给路边的绿化树挂彩灯和灯笼。 他这才发现,在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日子里,新的一年就快要来了。 翻年他就要二十八岁了,不知不觉已经是十年前。 不知不觉,他遇到肖飒的这一年,人生中最好也是最糟糕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的那个创意街区门口,几个月过去,大部分的店铺、展馆都已经开业,而不远处属于他的那个门脸,还空着。 无论如何,能在元旦假期前接到这样一份新年礼物,他觉得很满足,已经开始计划着自己的元旦假期,也许很快,他就真的不用再去应付那些要命的甲方了。 接下来几个星期,之前挂上网的画一幅幅卖出去,他加班加点,就希望元旦假期能安安心心地留在家里,一来是为了有时间继续画画,二来 每年元旦都会有个小小的意外。 今年也不例外。 即使你早早做好了自己的事,却永远不可能知道甲方会在什么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跨年夜的白天公司本来早早下班,邹允却被最新接的一个案子的甲方叫到了公司。 这次的甲方是个小公司,夫妻档,之前跟邹允沟通的一直是先生,设计方案的初稿也过了,谁知道夫妻俩压根没有沟通好,当着邹允的面吵了一晚上,也没吵出个结果。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邹允还社恐 一直到晚上十点过,家里的老人打电话问两口子怎么还不回家,孩子哭着找妈妈,邹允才算得到解脱,抓起自己的双肩包落荒而逃,但还是没躲掉每年元旦的那个意外。 观海市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年元旦都会有迎新年激光焰火晚会,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人山人海,社恐天然就不敢靠近,而且 他从小就怕放烟花炮仗什么的,小时候过年一声声巨响里,他都吓得窝在床上裹紧被子;长大后到了大城市,好不容易禁燃烟花爆竹了,却还留下个什么激光焰火晚会。 好在他住的地方偏远,早早回家呆着,本来也碍不着他什么,偏偏今晚被那一对夫妻一耽误,街上震天的欢呼和巨响中,他正好独自坐着空荡荡的公交车里,穿梭而过。 这不止是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是一种赤/裸裸的对比。 他跌跌撞撞一路跑回家,虽然已经远离了刚才的焰火的巨响,但是那种可怕的声音好像还在折磨着邹允的耳膜。 本来就是没有物管的老校区,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坏了很久了,可是前两个月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修好了路灯,但今天好像又坏了。 他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跺了两下脚,可路灯却没有亮起来,等他再掏出手机想要打开摄像头的电筒照个亮,才发现连手机都没电了。 自从知道银滩会有跨年夜激光焰火表演,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这天晚上出过门了,今天才知道,原来街上可以这么热闹。 可公交车里空空荡荡,楼道里漆黑一片,他很害怕,他也不想一个人。 他突然一阵鼻酸,突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倒霉过了。 快步跑到家门口,黑漆漆的环境里也不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下撞到了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 他捂着额头起身,还来不及反应,隔壁已经空置很久的屋子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刺眼的白光晃的他一阵晕眩。 捂着额头的手本能地挡住眼睛,他在指缝里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带着点熟悉。 允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焦急,你怎么了? 第29章 邻居 双眼逐渐适应忽如其来的强光,熟悉的声音也拉回了因为恐惧和疲惫而涣散的意识。 邹允睁眼时,看见门口的人伸出手想要扶住自己,双手却虚虚地停留在了自己双肩的两侧。 上一秒他还希望自己可以不是一个人,下一秒就真的不是了 不过这个人是肖飒,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讽刺。 你邹允张嘴才发现自己牙关打颤,除了刚才一路的恐惧,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情绪,为什么在这里? 隔壁是一套三室两厅,之前被几个和他一样在观海打工的人合租,因为上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他之前还时常跟邻居照面。 因为现在他上班的广告公司只是一家小公司,不是总有好运能接到华尚主笔设计这样的大案子;华尚的案子结束后,公司也还有几十个人要吃饭,越来越多的小案子反而更琐碎。 再加上他还要忙着自己的画,并没有留意到隔壁的人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只是好久没有看到邻居,以为是租约到期暂时空置了。 现在他才发现,隔壁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门把手都擦得锃亮反光,哪里是空置数月的样子。 原来肖飒跟自己,一直只有一墙之隔吗? 对不起,允哥。肖飒收回手倚着门框,我食言了。 我答应实地考察结束后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再纠缠你,我尽力了 可我做不到。 如果这也算是欺骗,那起码这句我食言了,是真心的。 不管是和沈笃出去花天酒地,喝得烂醉;还是回家独自面对从小长大,现在却空荡荡的飘着回声的别墅;甚至是去到他在观海一品的那个所谓的家,躺在他完美复制的,邹允的卧室里 他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 沈笃说他完了,因为如果一个人变得不可取代,那有一天被取代替换的,可能就是你自己。 起先,他不相信沈笃关于感情的歪理邪说。 毕竟每次见面,沈笃身边的小男孩换了一波又一波,无一例外的白、幼、瘦,仿佛出自同一家整形医院,可以瞬间开启消消乐模式;肖飒都怀疑沈笃是故意要让自己脸盲的。 又有谁是不可以取代的呢? 他不过是觉得房间太空了,需要一个人在家而已。 后来沈笃给他找了很多小男孩来,有跟邹允一个美术学院毕业的,做设计,画油画的,甚至还有气质长相跟邹允有两分相似的 但别说接触了,他连看见都觉得烦躁。 他开始相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因为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邹允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一无所有的肖飒。 承认这一点并不可怕,不过又是一次新的挑战而已,只是中间还有有些事情耽搁了。 这几乎□□的表白让邹允的耳根发烫,尤其是在今晚这样特殊的氛围里。 你、你还是他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没、没回答我的问题。 肖飒指了指身后的套间,我买下了这里。 邹允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楼道里坏了好几年的声控灯会突然有人修理 他吃惊地看着肖飒。 为、为什么我不知道 前段时间有事,暂时没空过来这边。肖飒的表情也有些吃惊,允哥,你没有看新闻吗?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分卷(17) 他说着转身进屋随手拿出一本杂志,封面上赫然写着震云集团董事长肖震云离世的消息。 邹允从来不会关注这些八卦新闻,尤其是离自己的生活这么远的;以前在工位上还能听见公司的女孩子休息时的议论,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办公间,连姚淇都不能在他耳边聒噪了。 再加上最近特别的忙,他真的没有留意过。 对、对不起他抱歉道。 没事。肖飒轻飘飘地挑了挑眉毛,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有太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理,就耽误了时间。 那你邹允为难道:今天 我在门口等你。肖飒诚实道。 我今天回来发现楼梯的灯坏了,工人要明天才能来修理,门口的水泥地被楼上搬家的钢琴砸了个坑,我想让别人打电话提醒你的 可你电话关机。 怪不得肖飒几乎在他跌倒的瞬间就开了门 邹允捏紧手里已经没电的手机。 出门左拐过马路去公交站的地方有一极阶沿,你走路总是低着头,却还是经常被绊倒。、 肖飒说话时也低着头,好像还是能看到从画中迷途回来后,他无数次悄悄跟在邹允身后,看着邹允在同一个位置趔趄,他却连上前都不敢,只能紧张地远远握紧双拳。 他太怕邹允恐惧逃避的背影了。 虽然一辈子都在和人拼,跟人抢,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面对邹允,他总是无计可施,无助得像当时刚从孤儿院被人接出来的那个孩子。 允哥,我不想为难你的。他轻轻地摇头,但我也不想一个人 他回身看着身后的套间,我就想离你近一点。 邹允顺着肖飒的眼神朝屋里望去,却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和当初在观海一品一样,被绸布蒙住的,轮廓像画框的东西。 他警觉地看着肖飒,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肖飒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心虚地避开了邹允的眼神,还有,楼上 我也买下来了。 楼上夫妻里的太太是附近医院的护士,每三天会值一次夜班,会在凌晨3点左右到家,虽然你不一定会被吵醒,但每次楼上有动静,我都会看见你皱着眉头翻好几次身。 每当这时,他会抱住邹允,邹允就会乖乖窝在他怀里,解开眉心。 允哥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他惊讶于自己居然会有种类似哽咽的感觉,完全不受控制,我不在家以后你 还会被吵醒吗? 邹允一时说不出什么,眼眶一阵酸胀。 遇到肖飒前,他经常加班,累得回家倒头就睡,也许楼上有过什么动静,他也不记得了;可偏偏在肖飒离开后,他有过太多睁眼到天亮的夜晚,楼上的确每三天一次,会有半夜走动的声音。 还有那截一直绊倒他的街沿。 别人家的孩子半岁会爬,一岁会走,可他直到两岁三都走不稳,需要孤儿院的阿姨牵着,直到小学还经常在体育课上摔跤,好像天生四肢就不太协调一样。 小时候因为这个,身边有好多孩子嘲笑他,只有唐堂安慰过他,可能上帝是公平的,他不太协调的脚换来了比大多数人都灵巧的手,所以他画的画总能得到最多的小红花。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长大后他再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偏偏肖飒能看到。 肖飒刚才说不想一个人,可谁天生就愿意一个人呢?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突然一把推开门边的肖飒,大步走进屋里,抬手掀开了那一层可疑的绸布。 第30章 死刑(倒v开始) 之前挂在网上成功售出的画, 每一幅都是邹允的亲笔,是他的新血,每一幅都是他亲眼看着师傅装裱的;现在这些画,也每一幅都摆在肖飒的客厅里, 在绸布掀开后, 就这样摆在摆在邹允面前。 一时间连肖飒都有些愣住了, 但就在下一个邹允要夺门而出的瞬间,他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死死抱住。 允哥, 允哥你听我说 所有的预演在这一刻都没有作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为什么!邹允的挣扎在肖飒面前没有意义, 他嘶吼的声音接近沙哑, 为什么 你没有知名度,没有过成功成交的作品, 没有奖项的加持,没有平台肖飒紧紧箍住邹允的双肩,解释道:怎么可能有人买你的画? 根本就没有人能在网站里看到你! 邹允似乎已经听不到肖飒的话,他拼命地, 也无用地挣扎, 嘶吼的宣泄后,是泣不成声的哭喊, 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要骗我 那我还能怎么办! 虽然之前无数次提醒过自己要克制,但在这一刻也全面崩塌;无论之前任何一次争执, 肖飒都没有用这样的态度跟邹允说过话。 我只是想帮你 我还有什么办法 在抱住邹允的一瞬间他几乎就确定了, 无论如何, 他不可以再放邹允离开,不然他真的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允哥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错了他几乎就快要把邹允捏碎了,可是就算杀人放火也有刑满释放的一天 我真的就只能被你判死刑吗 这一句, 像一只麻醉针击中邹允,他突然就在肖飒怀里安静下来。 扪心自问,他想过和肖飒形同路人,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但其实他自己从来都没有办法只把肖飒当成一个路人来看待。 如果现在买走他所有画作的只是素不相识的路人,或者哪怕是朋友,他更多的都应该是感谢。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就不能是肖飒。 之前所谓的欺骗,他根本没有试图去了解,因为那是一个离他太远的世界。 肖飒说这是死刑,但与其说他是不能原谅那些他不了解的一切,倒不如说他是怕了 怕肖飒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怕随时会再离开他,就像之前一样,无声无息收走给他的一切。 他静静看着扔在茶几上的杂志。 现在的肖飒,什么都有了,到底还想从一无所有的他身上骗什么呢? 你到底他抬头,婆娑的泪眼静静看着肖飒,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肖飒被这个问题问傻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用他熟悉的经济学理论和公式计算投入产出比,他不做无用功,也不做赔本的买卖 除了邹允。 他在邹允身上浪费了太多的心力和时间,看不到任何的回应。 可他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明明很简单,却又像沈笃说的那样,无可替代。 我只想跟以前一样跟你 就像以前在隔壁那个小家里一样 跟以前一样。 邹允刚才想要推开肖飒的手撑在对方的胸口,现在紧紧拽紧了肖飒的衣服,终于哭出声来。 他无数次想要回到那段时间里,不敢跟任何人说。 允哥肖飒揽住邹允的后脑,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我不想一个人 而自己身边那个人只能是邹允,他才能安心地睡着。 可是谁又想一个人呢? 那你邹允在肖飒的话里几乎窒息,还会走吗 他余光看到的,还是茶几上那本杂志,慢慢变得刺眼。 肖飒的世界,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只能通过电视剧去想象,还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像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肖飒有一天也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孩子。 走去哪儿啊?肖飒低头,心疼地看着邹允。 邹允低着头,默默看着那本杂志,不想说话。 如果在一起,肖飒还是有一万个理由离开他,而他,可能再也不能没有肖飒。 顺着邹允的眼神,肖飒好像很快就发现了什么。 允哥他攥着邹允的双肩,躬下身子平视着邹允的眼睛,你相信我,很快 就在也没有人能左右我了。 他这一生说过许多的谎话,没有哪一句,会比这句更诚实了。 我不会走,不会再离开你,你相信我最后一次 好不好? 邹允不知道自己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是不是信了,但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才是困囿他一生的咒语。 之后他有多希望这是一句梦话,当时他就有多希望这一句是真的。 他脑子已经空白一片,停止了思考甚至是恐惧,只有身体本能地接受着肖飒的吻。 没有人这样靠近过他,不管理智曾经多么抵触,可身体的记忆是那么诚实 他熟悉肖飒的温度,肖飒的吻,肖飒的一切。 不仅熟悉,甚至是渴望的。 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大男孩的。 直到肖飒将他抱起来,带回从前的那个家,家里终于又再有了两个人。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他也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被肖飒轻轻放在床上,他已经诚实得浑身滚烫,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肖飒已经滑进他腰间的手。 肖飒并不反抗,只是俯下身来耐心地吻他。 那张破旧的单人床还是跟以前一样,吱吱呀呀地响。 他想起以前,每次他们彻夜荒唐,他总是害羞地搂着肖飒的脖子,让肖飒轻点。 他不太相信这老校区的隔音,总是难为情。 那时候他会红着脸跟肖飒说,下个月发工资,我们就买个新床吧,可是真的到了下个月,他也总是忙得忘记。 现在仔细想来,以前的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对肖飒很好。 肖飒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记得他所有的小习惯,可他太多时候都会忘记随口答应过肖飒的东西。 他终于松开抓着肖飒的手,像以前一样,搂住肖飒的脖子。 当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肖飒揉碎在怀里时,肖飒也终于脱力地趴在他胸口上。 他意识模糊,听见的似乎也是肖飒的呓语。 邹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在记忆里,这是肖飒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我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波不是真正的火葬场辣,复合后才会发现真正的秘密,然后就是真正的火葬场辣! 篇幅不会太长,所以很快就到了。 第31章 同居 画廊很快开业, 之前被肖飒买走的油画都陈列在里面。 但因为肖飒准备的门面是一幢独栋的二层小楼,邹允之前的习作即使全都加上也还是太少了,只能格出一部分区域暂时作为咖啡厅似的会客处。 肖飒请了店员和专人打理画廊,邹允只需要偶尔去画廊看看, 现在主要的工作还是留在家里创作 这是他理想里最好的状态, 也正好是肖飒要的。 顺理成章的, 他也终于搬进了观海一品的大平层里。 肖飒问过他要不要重新装修一下,他的画室或是整个家;邹允没好意思承认, 这套房子里的一切都完美戳中他的审美,没什么好改的。 他现在的画室比以前租的小房子加起来都大, 有一整面落地窗。 至于肖飒完美复刻的那套出租屋, 已经成了他们晚上偶尔的小情趣;那张单人床还是会咯咯吱吱地响,但顶级豪宅的隔音完全不用担心, 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每天早上回到画室的窗前提起画笔时,邹允都会想,现在的日子好得不像真的。 从前他以为,出租屋里和肖飒在一起的生活已经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了, 没想到肖飒总能给他更好的, 也对他更好。 他闲下来陆陆续续也看过一些新闻和杂志,肖震云去世后, 肖飒的身份已经正式公开,八卦周刊毫不吝啬版面, 大肆报道接下来可能的豪门争产大戏, 提到最多的名字是一个叫肖震峰的人 肖震云的亲弟弟。 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 既然自己重新接纳了肖飒,邹允总想做得比之前再好一点。 看着每天早出晚归、满脸疲惫的肖飒,他也想要好好关心肖飒, 可那些公司层面上的东西他半点也不懂,只能想着也许自己可以和以前的肖飒一样 家里的卫生整理,小区有保洁阿姨定期维护,邹允只好跟阿姨请教了几道观海当地的特色菜,想要煮给肖飒吃。 他想让肖飒回到屋里,和自己以前下班一样,感觉回到了家。 只可惜,他的厨艺似乎和画画一样,都是天生的;好几次试验,他烫着胳膊、切着手都算是轻的,看着锅里起了火,他简直觉得下一秒整个家都要燃起来了。 他本意是想好好照顾肖飒,可好几次都只能让肖飒从会议室里风风火火地赶回家。 观海一品位于滨海路附近,是真正的市中心,堵车的时候肖飒好几次是下车跑回小区的。 邹允无助地蹲在厨房边,看着肖飒冲进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拿出药箱紧张地替他包扎。 分卷(18) 肖飒包扎完,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口收拾厨房的残局;邹允就内疚地站在门边,看着肖飒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想要帮忙,但上前却总是添乱,他觉得肖飒应该要跟他生气的,连他都很气自己,怎么这么笨。 可肖飒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还问他想吃什么,自己先给他做好再走。 肖飒熟练地切菜、点火、烧油、将各种食材下锅,做的是之前和邹允差不多的事,但每一个步骤都那么流畅。 邹允在厨房门边看着肖飒的背影,宽肩窄腰大长腿,腰间系着的还是以前出租屋里的那条粉红色小围裙,他总是忍不住从背后抱住肖飒。 每当这时候他都会很庆幸,庆幸自己终于还是勇敢了一次 不管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肖飒的;这样完美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几次这样的折腾之后,肖飒已经不允许他下厨了,不管多忙也尽量抽出时间回家给他弄点吃的,实在没有空,也会让助手送些现成的来。 邹允不好意思总给肖飒添乱,尤其是肖飒捧着他受伤的手,搂着他心疼地说允哥,你的手是画画的,怎么能做这些,怎么能受伤呢 于是他也只能答应了。 这样近乎完美的生活里,他只有一点点不顺心的事情 闲下来的时间多了,他也经常去画廊看看;只是每次去画廊,他心都凉半截。 他的画廊是肖飒准备的,整个创意街区最黄金的铺面,加上装修、人工、水电,每一天钱都像水一样往外流;虽然具体数字肖飒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他知道,画廊里这个冷冷清清的局面,一定是亏钱的。 肖飒已经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他了,他不想再麻烦肖飒;开画廊是他一生的梦想,无论是不是相信肖飒不会离开,这件事他都想靠自己。 尤其是,肖飒最近越来越忙。 以前周末有空,肖飒总会开着车带他到附近的郊外或是别的画廊逛逛,说是帮他找灵感;可最近的肖飒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回家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更晚。 以前肖飒回家总会在门边静静地抱着他,要抱好久好久;但因为他这么多年上学、上班,习惯了早睡早起,已经好几次在等肖飒回家的时候睡着了。 有时他会迷迷糊糊听见肖飒进门,感觉到肖飒把他抱回床上,吻他的额头,但他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肖飒已经去隔壁书房继续工作了;有时候他熬不住自己上床睡觉,半夜才感觉到肖飒上床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但他一早醒来时,肖飒已经又去公司了。 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肖飒的滚烫紧紧地贴着自己,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搂着他睡觉。 肖飒已经忙到让两人好好说两句话的时间都很少,甚至连晚上那事都碰不上 邹允怎么好意思再麻烦肖飒。 他经常在空荡荡的画廊里捧着手机发呆,想着如果唐堂在就好了。 唐堂算是他在孤儿院里唯一的朋友,一起长大,算一对竹马竹马;虽然唐堂被人收养后,两人分开异国,但联系一直没有断过,唐堂只要回国,就一定回来找他。 收养唐堂的那对夫妻是美国颇有成就的油画家,经营着一家知名画廊,邹允偶尔会想,也许唐堂在,可以帮他想想办法。 只是唐堂在孤儿院时就和邹允一起学油画,后来也耳濡目染,顺理成章地考上了美国知名美术学校;但很奇怪的,前几年他养父母去世后,他虽然继承了画廊,但却只是交给专人打理,而自己开始了周游世界。 邹允已经有好几个月联系不上唐堂了。 在画廊的夕阳里,他正捧着手机跟肖飒发消息。 肖飒在微信里跟他道歉,说自己还在开会,今天不能回家陪他吃饭,已经让助手给他送了吃的过去;他捧着手机有些失望,但还是很体贴地说没关系,告诉肖飒自己在画廊里。 他盯着慢慢黑掉的手机屏幕,安慰自己肖飒在开会,应该不会有惊喜了,但屏幕却在下一秒亮了起来。 我飞机明天下午到观海市,想好怎么欢迎我了吗! 邹允盯着手机屏幕,消息不是肖飒发来的,但的确是个不小的惊喜 对话框里,是他失联好几个月的竹马,唐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度章,不过有很多伏笔噢!还有 唐堂终于要正是登场了,他是妖孽沈笃的cp,但这一本不写副cp,阿鱼打算单开一本,等我准备下文案~ 第32章 奶茶 第二天中午, 当邹允把第三个烧焦的锅子扔进水池时,哐当一声响,正好盖住了开门的声音。 直到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掺进那个清亮又熟悉的声音 允哥,你干嘛呢? 今天是周末, 但肖飒已经好几个周末没有休息过了, 今天也不例外, 早上邹允醒来的时候,肖飒人已经不在家了, 只和以前一样,在微波炉里给他留下了早餐。 他一直在厨房忙活, 但也一直都看着时间, 这会明明才中午。 你怎么回来了! 他激动地上前想要抱住肖飒,冲到身前想起自己满手黏糊糊的东西, 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是说过肖飒看着水槽里几个烧得焦黑的锅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不让你进厨房了。 公司的事一团乱麻,一回家还要看到这样的惨状, 他心里有点恼火;但看着邹允系着那条粉红色围裙, 两只手规规矩矩地端在胸前,一副犯错小学生似的表情, 乖巧又委屈,外面那些糟心事好像又变得不值一提。 万一又伤着手他还是温柔地把邹允抱紧怀里, 扯出两张纸巾, 擦拭着邹允黏糊糊的手, 怎么办? 不、不会受伤 邹允窝在肖飒怀里,小小的一只,害羞地低着头, 耳尖红红地样子,招人心疼;肖飒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尖,于是他脸上更烫了。 我只是想炒个焦糖,不、不碰刀子他心虚地看着眼水槽里烧糊的三个锅子,脑袋埋得更低了,上次你煮的焦糖奶茶很、很好喝比外面卖的都、都好 怪不得都擦不掉。肖飒无奈地笑笑,扔了手边的纸巾,大指姆蹭掉邹允颊边一块污渍,还有这里 小脸儿都拿去炒焦糖了吗? 肖飒说着松开邹允,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起厨房的残局。 邹允低头看看自己满手的糖渍,再抬头看看肖飒帅气的背影,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被他弄乱的厨房,准备起锅开火,帮他煮奶茶。 他心里甜蜜又满足,就像以前那样,从背后悄悄抱住肖飒。 虽然糊了一点,但我尝了还、还是甜的 肖飒看着邹允伸到自己嘴边的手指。 邹允从小虽然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但一双手大概天生就是为画画长的,白皙修长,现在上面沾着些糖渍,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微微的轻颤,反倒更诱人了。 肖飒一口咬住邹允的手指,舌尖使坏地逗弄了两下。 邹允的手指羞赧地往后躲,贴在他背后的身子也跟着轻轻一颤,他喉间一紧,一个转身,掐着腰把人拽进怀里。 原来允哥喜欢白天啊?他唇角微挑,那我最近真是亏待你了。 没、没有 邹允感觉到后腰的围裙细带被人一把解开,熟悉的温度和那种恰到好处的粗糙感,顺着腰迹滑了进来。 别、别闹他难耐地扭了扭腰,一把拽住肖飒的腕子。我我下午要、要出门的 原来奶茶不是给我煮的啊?肖飒故作失望道。 会、会给你留啊!邹允紧张地解释道,但抬头看见肖飒上挑的嘴角,马上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 肖飒从不吃甜食,喝咖啡都不放糖,以往的酸梅汤或是奶茶,也都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他佯装动气推开肖飒,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中午想吃什么?肖飒搂着邹允,一会吃了饭,我陪你一起去画廊。 一起? 邹允在肖飒怀里惊讶地抬起头,你下午不用回公司吗? 今天周末啊,想着好久没陪你了,正好这几天有画展肖飒重新把邹允搂紧怀里,去完画廊,我带你去画展。 可、可是我下午邹允抱歉道:要去见一个朋友。 肖飒最近都很忙,抽出点时间肯定不容易,还惦记着带着自己看画展,邹允心里很感动;只是唐堂从国外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他们大半年没见,而且昨天已经说好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不守约定的人。 邹允除了画廊还有别的事已经够让肖飒意外的了,而且居然是见朋友? 在一起分分合合这么久,他从没听说过邹允有什么朋友,而且邹允 邹允知道他不碰甜食,所以这亲手做的奶茶,也是要给那位所谓朋友?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又无处发泄。 之前他费尽心力时间,才终于把人留在了身边;他不需要邹允做什么,即使把家里搞得一团糟也好,每天离开公司和外面污浊不堪的空气,他好像必须回到家里抱着邹允,才能呼吸 就像一只搁浅在岸边的小鱼,只有邹允是洼地里那最后一点点赖以生存的清澈水源。 他很庆幸,当初不管多难,他还是追回了邹允,如果放到现在,他可能真的没办法再抽出那么多时间和心力。 所以不管心里压着块什么东西,他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和平时一样,静静地抱着邹允,好久好久后才说 那一会吃了饭,我送你过去。 * 因为邹允多少有点路痴的毛病,也不习惯机场那种人山人海的地方,唐堂每次到观海市都不会让邹允接机。 邹允昨天约了他在创意街区的门口见面,一来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二来想让唐堂帮他想想办法。 现在他抱着肖飒做好的焦糖奶茶坐在副驾,车刚靠近创意街区的门口,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唐堂。 唐堂大约比肖飒还要略高一两公分,接近一米九的人,身材也更壮一些,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在美国,典型的华裔abc装扮,一身宽松的运动装、鸭舌帽,阳光帅气,在人群里尤为显眼。 邹允远远地看见人,激动得摇开车窗正要打招呼,才发现一旁的肖飒停下车,正扶着方向盘看着自己。 就这么走了? 肖飒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却被放了鸽子,他本以为肖飒会生气,可肖飒非但没有,还贴心地给他弄吃的,又准备了奶茶。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冷落了肖飒,赶紧偷瞄了一眼唐堂的方向,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凑上前去在肖飒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肖飒一把揽住邹允地后脑,低头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悄悄摇起车窗。 他把人松开时,邹允都快要窒息了,他轻轻揉了揉邹允的头发,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回家。 邹允红着一张脸,晕乎乎地下了车,抱着怀里的奶茶,差点被车门边的人撞倒。 他揉了揉额头仰起脸,吓了一跳,唐唐堂? 唐堂带着他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打量着邹允身边的豪车,挑着眉毛问:谁啊? 想起车里的一吻,邹允立刻害臊地低下头,半天才反应过来,肖飒的车都是有贴膜的,外面应该看不到什么。 他抬头偷瞄一眼,发现确实看不到,才松了口气。 虽然看不到,可想起刚才中午在家时,他跟肖飒两个人吃着吃着饭就在沙发上滚在一起,要不是肖飒体贴地帮他洗澡,估计这会已经迟到了 虽然理智上害怕时间来不及,但肖飒已经忙了好一段时间了,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他都拒绝不了,直到现在站着,小腿还打颤。 他想了想,脸红地垂下脑袋,心虚地脱口而出地居然是以前在公司搪塞同事的说辞:表、表弟 跟公司那些交往不深的同事不同,邹允有没有表弟,唐堂可太清楚了。 他没有当面揭穿邹允的谎话,只上下打量着邹允,发现他连脖子根都红了。 车里的肖飒已经踩下了油门,豪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他按下蓝牙耳机的拨号键,听筒里好半天才出现一个慵懒的声音。 几点了,沈笃。 他对听筒里连连的哈欠声充耳不闻,耳边只留下邹允心虚的表弟两个字,莫名的烦躁。 去帮我查个人。他冷冷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307 20:27:50~20210308 20: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丁柠檬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唐堂 chris, 美籍华人,九岁随养父母移民美国,跟我同年,今年二十五岁。唐堂这个名字是他在国内孤儿院时用的。 我查过了, 就是你那小画家长大的孤儿院。沈笃窝在书房的沙发上, 没正形地晃着腿, 一双妖孽的桃花眼惺忪地垂着,不过他在孤儿院也没呆太久。 唐堂六岁那年, 双亲在车祸中过世,辗转到七岁多才进入孤儿院, 一年多以后就被那对美国油画家夫妇收养。 他十八岁考入美国著名美术学府, 两年多以前毕业,养父母不久后也相继去世, 现在他继承了西雅图一家很有规模的画廊,但只是交由专人打理。 比起画家或是老板,他更为人熟知的身份应该是 分卷(19) 看见刚才一直站在窗边毫无反应的肖飒终于回过身来看着自己,沈笃故意拖长尾音卖起了关子, 直到看到肖飒眸底的神色一分分暗了下去, 他才无辜地摊了摊手。 ins网红。 排名前一百,粉丝数过亿, 一张照片就能收入百万那种。 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国内手机一般上不了ins,肖飒自己也是出国留学那些年才接触这些东西, 但连他都不感兴趣, 更何况是整天只会画画作图, 连国内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充耳不闻的邹允。 见他眉心一凛,沈笃嫌弃地撇了撇嘴,放心吧, 你的小画家应该也不懂这些。 邹允心里,这个小竹马顶多算个他低头划拉着手机,然后一把丢给肖飒,美食博主。 肖飒接住手机,看到一个个人微博主页,百万粉丝,不算顶级,但也算大v,里面都是世界各地美食的照片,甜品居多。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今天邹允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奶茶过去。 没了手机的沈笃无聊地拨弄着自己额前的碎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口道:但他就是因为这个红的。 唐堂开始环游世界后,会在ins和微博都上传一些各地风景美食的照片和油画,本来也只是个普通的美食博主,最多再加上旅行博主,没什么特别。 直到一次他在澳大利亚珀斯冲浪时,一张路人视角的照片爆红网络。 大家发现照片里肤色健康,八块腹肌,人鱼线、子弹肌,样样让人流口水的亚裔面孔,居然和每天在网络上传各种小甜品的博主是同一个人。 他甚至还上传过亲手烘焙甜点的视频,主打温馨疗愈。 这种反差萌让他一夜爆红网络。 之后通过蛛丝马迹,人们还扒出他不仅喜欢冲浪,自由浮潜、徒手攀岩,各种极限运动样样精通,但也能系着hellokitty的围裙做翻糖蛋糕,烤小熊饼干。 唐堂本人似乎也不反感这种一夜成名,但也没有刻意营业。 他一面在微博上传着他在世界各地的美食照片和油画,一边也不吝啬展现自己在马里亚纳海沟潜水,在北欧的峡湾蹦极,以及 偶尔秀一秀身材。 听说还有攀登珠穆朗玛的计划,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之前几个月才不在吧。沈笃挑着那双妖孽的桃花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肖飒,让我算算时间啊 现在正好过了珠峰每年最佳的攀登时间呢!啧啧啧他夸张地砸吧着嘴,肖飒,你完蛋了。 小心哦 天降不敌竹马。 肖飒一脸烦躁地把手机扔了回去,沈笃觉得他肯定是想砸死自己。 你都说六七岁就认识了。他阴沉地盯着沈笃,要出事,早出了。 那你知道,这个唐堂在华人gay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天菜大猛一吗?沈笃扔下手机坐直身体,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前任无数,有口皆碑 他贱兮兮地挑了挑眉,嗓音就像那对桃花眼一样妖孽,用过的,都说好。 肖飒脸色阴沉,冷冷道:你用过了? 撞型号了,不然也不是不能试试啊。沈笃一脸无谓地转着自己的手机,再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类型,我喜欢乖一点的 包养他,一定很贵。 性价比不高 说着他突然起身,倾身靠近肖飒耳边,不过你的小画家就不一定了,兴许之前 是没排上号呢? 毕竟这个唐堂,是真的很抢手呢! 肖飒面无表情地抵着沈笃地额头,将人推开,你可以滚了。 过河拆桥啊,肖飒 沈笃装得一脸委屈,但对上肖飒一张死黑的脸,只能悻悻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懒散地搭在肩上。 你的小画家可没那个面子让我沈大少跑这一趟。临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收起刚才吊儿郎当的表情盯着肖飒,二叔又催你了。 还催?肖飒脸色未变,只是捏着咖啡杯的手,指节青白,我不是刚把华尚还给他? 你知道沈笃轻轻叹了口气,他要的不止是这些。 你也知道肖飒寸步不让的逼上,我不会给他。 书房之内意思陷入落针可闻的死寂,良久后,沈笃突然又换回之前那副妖孽的做派,勾唇一笑,肖飒,你想好了? 这次肖飒没有答话,但他近距离看着对方刚才一成不变的阴沉脸色骤然一紧,连瞳孔都跟着放大了,他猛然回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邹允。 邹允显然也没有想到家里会有第三个人,受惊小鹿似的缩在门边。 有有客人?他求助的眼神看向肖飒,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堂同学终于正式登场辣! 沈笃x唐堂,我准备在下面的联动文里写的一对cp,这一本不涉及副cp,没有感情线。 自以为是攻的真花花公子桃花眼妖孽受x自以为游戏人间的真宠妻狂魔阳光型男大猛一 别被两个人的骚话骗了,其实是双洁。哦不对,沈笃以前是1 不过两1相逢必有一0,沈笃是被睡服的那一个(#^.^#)我准备下文案就会放出来。 最近突然暴瘦十几斤,被麻麻要求去医院体检,今天就略短小了,有拖无欠!早晚补上!!! 感谢在20210308 20:13:34~20210309 03: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丁柠檬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丁柠檬糖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表弟 允哥?肖飒尽量放松神情, 对邹允弯了个笑,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吃饭就在附近,唐堂顺路就送我回来了。 邹允本来心情不错,顺口说出唐堂的名字才想起来, 自己并还有跟肖飒介绍过这位朋友。 感到房间气氛尴尬, 他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补充道:就就是下午那个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听到唐堂两个字, 肖飒就觉得无名火起。 现在他眼前好像能看到邹允和那个传说中的阳光型男走在滨海路的街上,邹允怀里抱着奶茶低着头, 偶尔被逗两句也会腼腆地笑。 或者是开车回来的? 那个唐堂会帮从副驾下车的邹允开门吗?会体贴地用手挡住车框吗? 邹允会不会笑着跟他说谢谢, 然后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肖飒还不知道这种诡异情绪就叫嫉妒,只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他的情绪无处发泄, 倒霉的只能是沈笃。 你走吧,剩下的回公司再说。 沈笃觉得肖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认识肖飒十几年,他很少看到对方这样,赶紧点点头溜了。 邹允不想给肖飒添麻烦, 尽量像个客气的主人, 跟肖飒一起把人送出门口,但看着沈笃离开的背影, 他眼神复杂。 谨慎缜密如肖飒,邹允这点小心思, 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现在才知道, 每一句说过的谎话, 都可能是日后躲不过的坎,至少在邹允面前是这样。 邹允疑惑地目送着沈笃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肖飒诚实道:是他。 既然躲不过, 不如开门见山。 邹允吃惊地看着肖飒。 虽然之前尽量装作低眉顺目,但沈笃那双桃花眼太有特色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上次他生日时,在出租屋里的那个,所谓送蛋糕的外卖小哥。 与其说吃惊这个结果,到不如说他吃惊于肖飒如此坦诚的态度。 对不起,允哥。肖飒有些紧张地抱住邹允,其实你想过吗,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哪里买得起那么贵的蛋糕。 回忆起那一段过往,等于回忆起自己行尸走肉般的那几个月,邹允本能地想躲,但听到最后这一句,他慢慢安静下来,缓缓伸手抱住肖飒的腰。 那段时间他享受着肖飒给他的照顾和陪伴,就像现在一样,却没有给过肖飒太好的生活,起码比起肖飒现在给他的,要差太多了。 既然已经重新在一起,他必须学会放过彼此,大家才能好过一点。 感受到邹允的手终于抱住了自己,肖飒松了口气解释道:他算我的发小,被同一个叔叔收养的,很小就认识了。 在邹允的映像里,这是肖飒第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领养家庭,他一时都有些傻了。 肖飒说过自己也是孤儿,后来才被人领养的,可从来提起过关于养父母的事情,邹允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原来 是一位叔叔吗? 那个叔叔领养了很多孩子,而且单看年纪已经可以当我们的爷爷了,所以我们都没有喊他爸爸。似乎看出了邹允的疑惑,肖飒继续解释道: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就让我们都叫他二叔。 刚才的人叫沈笃,比我早两年被二叔收养,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大概说到这里,他控制不住紧紧地搂住邹允,就像你和唐堂那样。 唐堂 邹允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跟肖飒介绍过自己这位发小,不管是名字,还是两人的关系。 他在肖飒怀里,惊愕又几近窒息。 你是怎么 他挣扎着推开肖飒,大口地喘息,字不成句。 肖飒居然在背后查他的朋友,这太可怕了。 如履薄冰十几年,肖飒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小心谨慎的那个,却一次次在邹允面前破绽百出。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懊恼的情绪盖过之前的焦躁愤怒。 对不起,允哥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肖飒手忙脚乱地想要抱住推开自己的邹允,却不敢用力,被一次次拒绝;他只能看着邹允的眼神里有痛心,也有恐惧。 为什么邹允抿紧下唇看着肖飒,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允哥我知道我最近太忙了,没有空陪你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一遍遍道歉,双手无助地一次次向前,终于只是等来邹允错身躲开,退后半步。 还要骗我吗? 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可以直接问我吗?他质问肖飒,委屈地红了眼圈,我又不会骗你。 向来只有肖飒才会说谎话。 或许邹允并没有那么多心眼,但这话落进肖飒耳朵里,却无不讽刺。 他静静地看着邹允,又是那个退半步的动作,激起了他压抑整晚的所有情绪。 你真的没有说谎吗,邹允? 他终于上前一步,死死地攥住邹允的双肩,强迫对方看着自己;他也躬身看着邹允,眼神幽暗,深不见底。 还是在你心里,真就只把我当表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去医院排队的一天qaq.. 还好,今天最后一天了!!! 第35章 冷战 争执和冷战或许是每段恋情必经的过程 邹允这样安慰自己。 他不想把错全部推到肖飒的身上,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介绍肖飒和唐堂认识,大方地跟唐堂说,这是我男朋友。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认同肖飒在背后调查他朋友。 说到底, 这是他们恋爱关系并不对等的表现 肖飒可以查他的朋友, 他却不能对肖飒做什么。 他开始意识到这样的问题, 想着心平气和地跟肖飒坐下来谈谈,但肖飒 还是很忙。 一连许多天, 在他歇下时肖飒都没有回来,而在他醒来时肖飒已经又回公司了;如果不是每天早上留在桌上的早餐, 他甚至怀疑肖飒有没有回来过。 他也不知道肖飒睡在哪。 最近他很忙, 每次想等肖飒回来都熬不住,沾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堂给了他的画廊很多建议, 当中的一条就是,画廊的经营从来都不是埋头画画就可以了。 只有极少数爱好者买画用于收藏,而且购买的途径除了画廊还有拍卖行等等;大部分在画廊消费的人,都是一些艺术品鉴赏投资的商人。 而这些人, 本来就存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圈层。 邹允的画廊属于个人画廊, 没有名家大作镇店,本人在圈子里也是查无此人, 经营自然困难;现在没有比赛或是国际展览这种能让他名声大噪的机会,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入那个相对固定的圈层。 邹允对这些理论一知半解, 但他觉得唐堂有一句话很有道理 人脉经营也是画廊经营的一部分。 唐堂说自己最近有空, 可以引荐他认识一些观海市比较有地位的收藏家。 尽管邹允并不擅长社交, 但画廊既然已经开始经营了,他就不想半途而废,毕竟这是他毕生的梦想。 分卷(20) 他也不想再去麻烦肖飒, 加深他们之间的不平等。 好在唐堂引荐的圈内人士基本是与之前那对美国养父母生前有些交集的,他们对唐堂带来的陌生人也表现得热情客气,邹允也尽量维持着得体。 只是肖飒多少次从公司回家,都还是不能适应那个空空荡荡的房子。 他转身摔门而去,可除了沈笃,也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怎么了? 银滩路的酒吧里,沈笃晃着玻璃杯里琥珀色液体,一脸懒散。 辛辛苦苦把人拐回家,又拴不住了? 面对肖飒刀子似的眼神,他悻悻地发了个白眼,肖飒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问题肖飒没有想过,他就是觉得现在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让人窒息;只有回家就能抱住邹允,他才能喘一口气。 可空荡荡的房子里,他好像只能看到邹允跟那个假abc在外面开心得忘了回家。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突然想起邹允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我只想好好跟他过日子。 嚯沈笃的表情像是见鬼了,说好的养宠物呢?养到你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他以为自己这话已经够肖飒翻脸的了,可肖飒只是沉默地盯着手里的酒杯。 认真了?他挑起那对桃花眼看着肖飒。 看着肖飒没有反应,他也没想过肖飒会搭理自己。 这么多年了,能有个家,就好好过吧。他放下酒杯起身,拍了拍肖飒的肩膀,谁家过日子像你俩似的,十天半月见不到人。 以前我们心里想什么,就怕被人发现,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肖飒的映像里,自从摆脱了肖笃的身份,沈笃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样子,很少这样认真地,像一个兄长一样跟自己说话。 回家吧。沈笃背过身去对肖飒摆了摆手,别老用你对付外人那一套了,跟你的小画家有什么说什么,好好聊聊。 肖飒迷迷糊糊走出酒吧,终于把那些令人头疼的噪音都甩到身后。 以前每次他回家晚了,洗澡上床抱住邹允,就算邹允已经睡着了,还是一碰到他的手就会转身乖巧地钻进他怀里;可每次应酬完,邹就算允还是会跟平时一样钻进他怀里,但也会嫌弃地在睡梦中拧起眉头。 他刚才喝了酒,想在路上散散味道,无意间看到路边一间猫舍。 * 邹允刚跟唐堂去拜访了一位住在观海市的老收藏家,老人热情好酒,唐堂是拎着好酒上门的,老人硬拉着他们喝了两杯。 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这会有些晕晕地坐在唐堂的副驾上,随口就报出了小区的名字。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他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半天后唐堂才小声说:你住这儿啊? 啊?邹允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糊里糊涂地解下安全带,嗯了一声。 就在他要转身下车时,被唐堂一把拽住。 邹允。唐堂倾身上前,欲言又止,完全不见了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他跟邹允太熟了,什么表弟这类的慌也太假了,更何况 以邹允之前的财政状况,一辈子都买不起这里小区的一个厕所,还有那个两层楼的画廊和之前送邹允来的豪车。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他没有爱打听八卦的毛病,也不是见到最好的朋友飞黄腾达就要眼红,只是邹允生性单纯内向,他怕邹允被人骗了。 你知道这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吗?他随手点了点扔在一旁的杂志,是他们家开发的。 邹允还不知道观海一品的开开发商也是震云集团旗下子公司,专做顶级楼盘,但杂志封面上的人,他太熟了。 封面上的肖飒带着口罩墨镜,在保镖的簇拥下匆匆离开;就算看不见脸,抬手挡住菲林的动作也很帅。 我知道。他慢慢清醒过来,他是我 男朋友。 话还没出口,对面一道强光突然照射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因为榜单字数的原因,可能略短小,或者也可以隔日更。 你们觉得是短点日更好,还是隔日更粗长好? 感谢在20210310 17:40:55~20210311 20:4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儿子是我心头好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强吻 以往邹允都只让唐堂送自己到小区附近的岔路, 一来不知道怎么跟唐堂解释自己的近况,二来也怕肖飒再有什么误会。 虽然心里并没有鬼,但他总记得肖飒那晚说起唐堂时的眼神,很可怕。 他不想加深自己男朋友和唯一的朋友间的误会。 可今天他喝了酒, 迷迷糊糊在副驾睡了过去, 被对面豪车刺眼的远光灯吓醒。 肖飒的车已经在小区门口停了很久, 他双手交叠撑在方向盘上,垫着自己的额头, 迷迷糊糊好像也快睡着了。 沈笃说让他回家跟邹允好好谈谈,可真当司机把车开到小区门口, 他把人打发走, 自己却不想回家。 他和邹允现在的家是整个观海一品的楼王,最高那栋楼的顶层, 远远地在小区外他就能看到 家里的灯暗着。 邹允没有回家。 后座偶尔传来的两声猫叫像是催眠,他浑浑噩噩地趴在方向盘上,直到被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吵醒。 观海一品是低密度、大户型的高档社区,里面的住户掰着指头也能数清楚,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开过来的红车跑车, 因为并不属于小区,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他自己开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跑, 熄了火,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也许并没有人发现他。 可在跑车发动机轰鸣声减弱时, 对方的大灯也跟着暗了下来, 借着小区门口的射灯光线,他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倾身向一旁的副驾,偏头的动作慢慢挡住了那张他熟悉的脸。 也许是幻觉, 他甚至看到邹允被身边的男人倾身吻住时,脸都是红的。 打开大灯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 他想杀人。 肖飒邹允焦急地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又忘记自己腰间系着的安全带,一阵手忙脚乱,嘴里无助地重复着,你听我说 并不是心虚。 他不知道肖飒看到了一副什么样的画面,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站在门边的肖飒太可怕了。 如果说上次在之前的公司,在肖飒出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刘峰会进医院,那现在他觉得,如果肖飒动手,就得出刑事案件。 肖飒整个人沉在夜色里,唐堂并没有看清,只把身边邹允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看见邹允被安全带绊住,正要伸手帮忙,却突然被车外探进半个身子的人一把攥住手腕。 握住他手腕的力量很大,即使是常年体育锻炼,极限运动一把好手,也不禁在腕骨处突如其来的疼痛中皱了皱眉头。 允哥,怎么才回来啊? 肖飒手上用了恨不得直接把对方捏残的力度,现在为邹允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却很温柔,他用手挡着车框扶邹允下车,语气中甚至带着二十出头大男孩特有的娇嗔。 也不打个电话,我都等你好久了。 邹允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肖飒这样跟自己撒娇了,可明明上一秒他还觉得肖飒像是要杀人。 唐堂也跟着赶紧下了车,虽然周身还是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单手撑在半开的车门上,透着关我屁事的劲儿,可眼神分明是紧张的。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邹允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就这么被肖飒带着下了车,一把搂住肩膀。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肖飒从头到尾的动作都很温柔,语气甚至像是在撒娇,可当唐堂也从车上下来,两人眼神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就像是冬的晚上,在全黑的房间脱下腈纶毛衣一样,空气里都能看到四溅的火星。 肖飒太会演了。 唐堂你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越搂越紧,邹允紧张地跟唐堂打着眼色,你先走。 邹允 走! 唐堂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刚想说什么就被邹允大声地打断。 他是我男朋友。被肖飒搂着走向对面的另一辆车之前,他最后解释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 巨大的地下停车场内,空旷、安静,好像一张餐巾纸掉在地上也会有回音;在肖飒熄灭发动机引擎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许久后,肖飒声音低沉,还不想回家? 邹允抱着抱枕坐在副驾,眼神愣愣地盯着前方,毫无聚焦,你不也没回。 我每次回家肖飒攥着方向盘的直接青白,在这静得可怕的地下停车场里,甚至能听到骨节的脆响,你在吗? 狭窄密闭的车厢里,邹允闻得到肖飒满身的酒气。 为什么你可以跟沈笃出去花天酒地。他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厌恶,皱了皱眉,我就必须在家等你? 公司的事情已经让肖飒焦头烂额,身后还跟着二叔的催促,他每天只想在邹允身边获得短暂的平静;如果不是邹允总也不在家,他根本不想跟沈笃出去花天酒地。 邹允的指控让他觉得莫名的委屈,尤其是在看到刚才那副画面之后。 我不在家,所以驾驶室的阴影里,他偏头看着邹允,你就可以跟别的男人接吻? 肖飒!邹允偏头震惊地盯着肖飒,我跟、跟唐堂就像你跟沈笃一样 肖飒和沈笃甚至还联手骗过他,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委屈涌上眼眶,鼻梁也跟着酸涩。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我看到了。 沈笃说让自己跟邹允好好谈谈,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可这句话,肖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要眼睁睁地看着邹允狡辩,或者冷漠地承认,都没区别,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贱。 他看着邹允抿紧的下唇,还是那么诱人 又那么可恶。 他一把捏住邹允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这一刻他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永远让邹允留在自己身边。 邹允奋力地挣扎。 他好久没见到肖飒了,他也想要肖飒抱他,吻他,但不是这样发疯一般的掠夺,好像连空气都不愿给他剩下。 可是他的反抗在肖飒面前显得那么无用,只会向肖飒传递他抗拒的姿态,迎来更加令人窒息的占有。 终于,他狠心咬破了肖飒的唇角。 嘶肖飒一阵吃痛,用手背失去唇边的血迹,邹允 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吗?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一抹刺眼的猩红,明明刚才他吻你的时候,你还会脸红。 是那个唐堂,活儿比我好? 那只是自己喝了酒而已! 邹允绝望地想着,已经不想解释,只抬手回敬了肖飒一个响亮的耳光。 曾经有很多人欺负过他,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打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巴掌,会打在喜欢的人脸上。 他右手抖得厉害,掌心发麻,像有无数根针刺着似的疼。 一片死寂里,每一根针好像都插在他跟肖飒之间,再也拔不掉了。 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后座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上次问大家是隔日更还是每天短一点,只有一个人回我..所以我就隔日了qaq... 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很快就会恢复日更噢! 第37章 回家 肖飒还怔忡在邹允的巴掌里, 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邹允好像被这一声猫叫唤醒,转身扑向后座,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 借着仪表盘发出的一点微弱光线, 他在后座看到一个小包。 猫包透气口的位置, 一只小奶猫拼命想把脑袋探出来, 喵喵地叫着,也许是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好奇, 也许只是被刚才激烈的争执声吵醒。 邹允心疼地把小奶猫从猫包里抱出来,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猫大概是吓坏了, 全身发抖, 直往他怀里钻。 刚才满肚子的委屈、愤怒好像瞬间烟消云散,他只觉得心都被怀里这小家伙弄软了。 小时候, 他就一直都想养一只宠物,特别是在唐堂被人领养以后,他在孤儿院没有朋友,一直想有个小家伙陪着自己。 那时候孤儿院的条件不允许, 后来上学上班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窝, 可他疲于生计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照顾另一条小生命。 哪哪儿来的?他怯怯地问道。 肖飒没有回头, 眼睛还是怔怔地盯着仪表盘上静止的数字,刚才路过猫舍买的。 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现在仍然记得当初自己求邹允回来时的心情。 那时候不管多忙, 他都会空出时间给邹允准备午饭, 只要想到等会就能见面, 手头再棘手的事情好像都不那么可怕了;可每天送邹允下班回家后,他还是要独自离开,无论是现在这套房子, 还是那套他和沈笃从小长大的别墅,都空得教人害怕。 分卷(21) 那时候他觉得,只要邹允愿意每天跟他说几句话,只要每天能抱着邹允,靠在他肩膀上喘口气,只要邹允不再沉默地给他那个转身的背影,别的都不重要。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习惯了,每天推门回家就必须见到邹允,邹允乖巧,懂事,偶尔犯点小迷糊的样子也很可爱,从来不会跟他吵架,也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真的就像只称心的小宠物。 但这话只能骗沈笃,他骗不了自己 没有人会对宠物有这么可怕的占有欲。 他从小只学过怎么逞强,怎么出头,怎么用尽手段弄死对家 这样的感情对他太陌生了。 沈笃说让他好好跟邹允聊聊,把心里的想法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也像沈笃说的那样,他们从小学的就是心里的想法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是这样才能活到今天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平时在沈笃身边看到的那样,想要买点什么哄哄邹允,就无意间走进了那间猫舍。 邹允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就算并不喜欢之前的工作,也从来没有怠慢过;他想,也许家里有个需要照顾的小东西,邹允就会愿意呆在家里。 自私也好,自利也罢,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并不觉得可耻;他本以为只要想办法让邹允留在自己身边,别的都不重要。 直到他看到了跑车挡风玻璃后的一幕。 他怒不可遏又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对邹允的占有欲,已经不仅仅是留在身边那么简单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这一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忙了,还是因为唐堂的出现。 终于哄得怀里的小奶猫安静下来,身子也不那么抖了,邹允才抬起头来看着肖飒,这是什么猫。 布偶。肖飒微微偏了一点头,看着邹允怀里的小猫,两个多月了。 为为什么邹允这会才看到肖飒侧脸的红痕,一时有些内疚,小声道:会买一只猫? 猫舍老板说肖飒伸出手想要摸摸小猫的下巴,小猫却缩着脑袋往邹允怀里躲,他悻悻地收回手,语气有点讽刺,说它很粘人。 当时是听了猫舍老板的推荐,他才会买下了这只猫,可当时这小猫跟他一点也不亲。 之前司机在前面开车,他特意坐在后座陪这小东西,可小猫喵喵地叫着,在他怀里挣扎,直到他耐心耗尽,把猫放回猫包里,小东西才好像叫累了似的,睡着了。 现在看来,这小家伙跟邹允倒是挺亲近。 我知道我最近太忙了,顾不上,就想着买个小东西陪陪你。 这的确是他当初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争吵发生时,这么简单的话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而出口的每个字都变成了刀子,刺伤彼此。 邹允看着肖飒颊边的红痕,眼眶一阵酸胀。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仍然觉得,打人是不对的,如果今天动手的人是肖飒,他也不会原谅。 对不起,肖飒,我可我跟唐堂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肖飒的侧脸,刚才在车上,他只是帮我解安全带而已。 误会解开也许只需要一秒,可是在误会发生时,总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低头。 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知道,画廊每一天都是亏钱的。 既然你查过唐堂就应该知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看着肖飒脸上的红痕,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养父母以前也是开画廊的。 我只是找他想想办法。 只唐堂两个字,就足够谋杀肖飒所有的冷静。 他激动地一把攥住邹允捧着自己侧脸的手,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亏的那点钱! 可是我在乎。邹允坚定又倔强地看着肖飒,我喜欢画画,这辈子做梦都想拥有一间自己的画廊 现在我有了,就想把它做好。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肖飒牙关紧咬。 邹允的话,他一个字也反驳不了;邹允甚至还解释了刚才车里让他愤怒的一幕,他没有任何立场再对邹允说不,但也没办法心态平和地面对接下来邹允还要继续和唐堂交往。 感受到肖飒握着自己的手压抑着颤抖,邹允是心疼的。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里小奶猫的位置,倾身向前,轻轻抱住肖飒。 我和唐堂从小就认识了,所以没太在意你的感受,对不起,肖飒。他攥着肖飒西装衬衫的纽扣,有些紧张,我以后会注意和他交往的尺度,也会尽量早点回家。 胸口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衬衫的纽扣,这样的邹允比那只小奶猫还软。 之前无数次,他回家时,邹允已经睡着了;他半只腿跪在床边,浅浅吻过邹允的睡脸,喉结轻滚。 看见邹允睡得那么香,他不忍心把人吵醒,只能匆匆洗个冷水澡,强迫自己只是将人搂着睡觉。 可不管多轻手轻脚,只要他上床,邹允好像就能感应到,转身钻进他怀里,细胳膊细腿地缠在他身上 和现在胸前的摩挲一样,简直要命。 何况他们已经冷战了小半个月了。 肖飒,也才二十一、二岁。 他一把扣住邹允的后脑,急迫地低头吻了下去,似乎比刚才更穷凶极恶。 但这次邹允没有再躲,只是攥紧肖飒的前襟,仰起脸尽量脸迎合。 这么久了,他也真的很想肖飒。 在窒息的错觉里,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在下一秒就失去意识,直到滑进腰间的手指轻轻解开了他休闲裤的纽扣。 邹允瞬间清醒,撑着肖飒地胸口,勉强地把人推开。 回两道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低头腼腆道:回家 我的车窗都有膜,看不到的。肖飒低头将脸埋进邹允的颈窝,磨蹭撕咬,语带撒娇,就这儿吧,允哥。 颈间的痕痒带着点轻微的痛感,邹允一阵情迷,几乎不能思考。 喵 怀里的小奶猫也嗲嗲地叫了一声,像是提醒。 我要他带着最后的理智搂住肖飒的脖子,回家 颈项边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能听到耳边肖飒的呼吸粗重。 肖飒没有说话,等了会突然转身下车。 邹允还愣在车里没有反应过来,副驾的车门就被拉开,肖飒一把将他打横抱出车里,他紧张地搂紧怀里的猫崽。 两梯两户的豪宅几乎没有等电梯的烦恼,他们很快进了家门;肖飒刚把他放下,转身关门,他怀里的猫崽就挣扎着跳到地上,好像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好奇,喵喵叫着四处嗅。 虽然一直很喜欢小动物,但也一直没有机会真的养一只;现在的豪宅虽然一应俱全,可是当初装修时谁也没有考虑过家里会有这样一位成员。 邹允没有经验,深怕这么小一只奶猫有什么危险,见小东西从自己怀里蹿出去,这么高的高度往地上蹦,顿时吓了一跳。 喵喵慌乱中他才想起来,没有问过这只小猫的名字,只能喵喵,喵喵地叫着,快回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肖飒转身吻住。 这个吻那样急迫,由不得他拒绝。 休闲裤堆在脚踝边,他趴在大门上,双腿剧烈地颤抖。 身边不时传来的几声猫叫已经让他莫名的难堪,而此时,门外似乎还传来了隔壁邻居的开门声。 他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紧张又害臊地咬紧手指,但肖飒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越发放肆。 唔难耐地声音从齿缝间溢出,他回头愤愤地盯着肖飒,你 肖飒唇边笑意恶劣,明显是故意的,而邹允的眼神,在他看来只是欲拒还迎的娇嗔。 他就是要在这个意外的声音里,送邹允去极处。 甚至他有些变态地希望全世界都知道,邹允是他不容触碰的私有物。 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脱力地顺着门边下滑,他伸手一把将邹允捞住。 允哥,画廊的事儿,你别操心了。他齿尖研磨着邹允的肩头,好像对那些红痕也无限眷恋,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ヽ(* ̄▽ ̄*)ノミ 感谢在20210313 18:25:36~20210315 19:2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她说万幸得以相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平等 邹允不知道肖飒打算帮自己做什么,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最后的映像停留在他脱力地倒在肖飒怀里,再睁眼时,他已经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身上也被收拾干净了。 早睡早起了这么多年的人, 难得睁眼就已经是中午了。 他赶紧翻身下床, 满世界找那只小布偶,喵喵、喵喵地叫着, 第一次觉得房子太大了也不好。 等他顺着楼梯摸下楼,才看见桌上肖飒留下的纸条。 喵喵我喂过了, 你也别饿着, 微波炉里有吃的。不要只顾着猫,要好好吃饭, 不然我晚上回家会亲自喂你。 肖飒的字迹工整好看,但看着那个打着引号的喂字,邹允想起昨天两个人在门边的荒唐,他揉了揉现在还酸胀的后腰, 一阵脸红, 不好意思地把眼睛从纸条上移开,正好看见窝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打盹的小布偶。 他突然觉得, 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好了。 虽然会有争吵,也会有冷战, 但沟通永远是全人类的难题, 不能只怪肖飒。 抛开这些不谈, 肖飒对他,其实已经很好了。 他吃过饭,打电话让司机带自己去了书店, 买了一堆书回来,学习怎么养好布偶猫,然后就静静地呆在家,边看书边等着,等肖飒回来,一起给他们的宝贝女儿起个名字。 可惜肖飒还是很忙,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邹允已经窝在沙发里,抱着书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邹允按书上说的,带着小布偶去宠物医院把所有检查都做了一遍,也询问了关于以后猫咪绝育手术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回到家里,往常总是懒懒地跟自己翻肚皮的小布偶开始抱着自己手指一通啃,他才想起书上说过的,这是小猫到了磨牙期,要换掉乳牙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机会跟肖飒坐下来,给喵喵取个名字。 肖飒最近回家还是很晚,大部分时间他都熬不住睡着了,难得有两回醒着,也拗不过肖飒,一阵翻雨过后,他也没力气再讲别的就睡了过去,肖飒什么时候给他洗的澡都不记得了。 现在他看着抱着自己手指啃的布偶,体型又大了一圈。 换牙后小布偶就快成年了,但邹允却突然不想带它去做绝育了。 他还想问问肖飒,可不可以再养一只小公猫,陪陪还没有名字的喵喵,最好再生一、两窝小猫,反正他们那么大的房子,也是养得下的 因为孤孤单单的,总是太可怜了。 他心疼喵喵总是自己在家,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取名字;肖飒工作忙,他也不能整天都窝在家里。 肖飒是说过,画廊的事不要他再操心了,可就算肖飒什么都能做到,就算肖飒不会再离开他了,他也还想自己再努力一下。 他和肖飒之间的差距已经很大了,如果连自己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事情都只能依赖肖飒,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远。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还来不及回头,就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他连忙将小猫放下,转身搀扶住已经歪歪倒倒的肖飒,怎么又喝这么多? 以肖飒现在的地位,想要巴结的不少,敢灌酒的却不多;他虽然工作应酬不少,但很少喝酒,更很少喝这么多。 邹允扶着肖飒就要往楼上的浴室去,可今天的肖飒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地搂住他,倒是一脸不快地将人推开。 肖飒眉头深锁,你怎么又不在家? 酒醉的人手边没有轻重,邹允踉跄地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半晌才明白过来肖飒的意思。 今天唐堂找到他,说联系了一家小拍卖行跟他合作。 拍卖行虽然不大,但是一旦有不错的成交价,以后在行业内就多少有点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这算是一条不错的累积名气的道路。 他兴冲冲地跟着唐堂见了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商讨当中的细节,一不留神就聊晚了。 其实他想过了,就像以前在出租屋时一样,他每天起早贪黑、赚钱养家时,肖飒总是把他的一切都照顾得细致入微,没有怨言;易地而处,如果那时他下班回家看不到肖飒,心里也会空落落的。 恋爱关系里总是需要互相迁就的。 最近他虽然没有放弃画廊的事情,但也都注意着时间,早点回家,偏偏今天不巧而已。 你他有些抱歉地看着肖飒,回来过了? 肖飒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嫌恶地拽下了领带,扔在一边,算是默认了 回家看不到邹允,他只好又去酒吧找沈笃,偏偏沈笃无意间提起,最近一直能在酒吧碰到的唐堂,今晚没有出现。 这让肖飒不得不联想,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现在他看着邹允那张无辜可怜的脸,脑子停不下来地去想象,邹允今晚又跟唐堂去做了什么。 扭曲的醋意让他怒不可遏,他倾身上前把邹允困在沙发里,死死地将人盯着,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我邹允怯怯地看着肖飒,只是和他去见了一家拍卖行的负责人。 分卷(22) 肖飒,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那日情到浓时,肖飒答应过邹允很多话,当中大概也包括这一句,他不是想要食言,也不是真的就不相信邹允,但他实在不相信那个唐堂。 他从来不相信直觉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但说来奇怪,不过数面之缘,他就是觉得这个唐堂 一定有问题。 但不管有多少怒气,但看着邹允怯生生地红着眼眶那副可怜样子,他还是心软了。 你那是什么破拍卖行,别联系了。随着酒精的作用慢慢散去,他也散去了浑身可怕的戾气,矮身揽住邹允,过两天,会有雨辰峰的人跟你谈油画拍卖的事情。 雨辰峰? 邹允大惊,一时失语。 对不起允哥,我最近太忙了,到时候让助理陪你去,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感受到邹允的颤抖,肖飒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别再去找那个唐堂了。 雨辰峰,世界十大拍卖行榜上有名,国内唯一上榜的一家,号称中国的苏富比,十几年前就创下过单场拍卖成交额过亿的奇迹;它从油画拍卖经营起家,一路做到行业顶尖,拍品档次亦大幅提高,能在里面拍卖自己的油画,不啻于得到全行业的认可。 能在雨辰峰拍卖行成交的画作,动辄百万千万的价位,邹允之前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只知道里面拍卖过许多他崇拜的名家大作。 他不了解拍卖行的运作,不知道任何一家拍卖行想要做大做强,都离不开背后集团雄厚的资金实力;他只是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刚搬进这个家时,在新闻杂志上留意过震云集团和肖家争产的八卦新闻,当中除了肖飒,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 肖震峰。 震云集团前董事长肖震云的亲弟弟。 肖震峰,雨辰峰拍卖行 自己怎么就一点也没发现呢? 他抬头开着肖飒,深吸两口气后平静地说:不行。 你就一定要和那个唐堂纠缠不清?肖飒骤然起身,眼神愤怒又震惊,为什么他可以帮你,我就不行? 我和唐堂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能限制我的交友自由。邹允缓缓起身,我接受你的帮助,也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肖飒 他轻轻握住肖飒的手,踮起脚尖,在对方唇角落下一吻。 我总要踮起脚才能吻到你,是会站不稳的。 这是他最近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噢~(*  ̄3)( ̄ *) 第39章 酒瓶 肖飒转身离开后, 摔门的声音久久留在这个巨大又突然空旷的家里,像是在山谷里的呐喊,重重叠叠的回声砸在邹允的耳边,久久也散不去。 喵喵是只很懂事的小猫, 连它仿佛都被吓着了, 不敢发出声音, 只怯怯地蹭着邹允的脚踝,像是安慰, 又像是寻求保护。 邹允抱起小布偶,沉默地上楼。 屋子这么大, 房间那么多, 他好像迷路一样,走到之前肖飒完美复刻的那间出租屋前。 他们在一起后, 这里算是二人的小情趣,肖飒似乎很喜欢那张会咯吱作响的床;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争吵不断,很久没有人打开过折扇房门了。 当初他们都想要找回出租屋里的日子, 才会重新在一起, 真的重新在一起后,却好像离那段日子越来越远了。 邹允轻轻推开房门, 突然很想念那张床。 他的单人床,一个人睡正好, 不会像主卧那张双人床, 那么空。 喵喵。他抱着已经大了几圈的小布偶坐在小床边, 挠着小猫的下巴,这里是爸爸以前的家,你还没有来过吧? 小布偶发出呼呼声, 他低头看见小家伙在自己怀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你也很喜欢这里 对不对?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小布偶喵喵地叫了两声。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就是最治愈的陪伴。 邹允浅浅地笑笑,轻轻闭眼躺下。 身下的小床像往常那样咯咯吱吱地响了两声,只是这次的声响里,还掺杂了些叮当脆响。 他放下小布偶,好奇地起身,一低头就看到床下倒着几个空掉的酒瓶子。 肖飒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近乎洁癖,以前在那个小出租屋时,就算事事亲力亲为,也要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更别提现在的高档小区,有物管和保洁阿姨 空掉的酒瓶子藏在床底下,一定就是最近的事;或许就是今晚,发生在他发现邹允没有回家时。 邹允突然觉得很难受。 肖飒不烟不酒,与其说是没有不良嗜好,不如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上瘾沉迷;他是一个极其克制自律的人,却在这间屋子里喝空了这么多酒瓶。 原来,肖飒心里也不好过吗? 邹允不明白,当初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和彼此在一起才选择同居的吗? 为什么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没有一个人快乐。 喵喵 小布偶又叫了两声,邹允一抬头,发现原来是扔在床边的手机在震动;他激动地拿起手机,接起电话的语气却难掩失望。 唐堂。 邹允?唐堂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你到家没有啊?怎么也不给我发条消息? 那天在小区门口,邹允亲眼看了见唐堂和肖飒眼神交锋里带着的火星,那次以后他没有再让唐堂送过自己回家;肖飒给他安排了车子和司机,有时候时间晚一点,他不好意思麻烦人,也是自己打车回家,比如今天。 每次他打车走,唐堂会记下车牌,叮嘱他到家一定发条消息;可今天肖飒跟他前后脚进门,一番争执,他就没顾上。 到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邹允十几年的交情,唐堂立马听出邹允的情绪异常低落,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邹允连忙辩解道。 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上辈子结下的仇,明明也没见过两面,可肖飒总觉得唐堂对邹允心怀不轨,唐堂就坚持认为肖飒一定会欺负邹允,早晚而已。 可除了这苍白的两个字,邹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看着脚边倒着的酒瓶,突然想到一件事。 原来,人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会想喝酒的;比如唐堂的养父母去世后,或者肖飒每晚等不到他时。 也许就像他上次在那个鸡尾酒会上被人灌醉,就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堂,你现在忙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想喝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只留下环境的嘈杂音。 我正好在银滩路。唐堂的声音听着挺严肃,你过来吧,我到酒吧街门口接你。 * 观海一品的正门对街,一辆黑车豪车熄了火,低调地停在阴影里,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急匆匆地大步走去,哐哐砸着车窗。 祖宗!电话不接,家里也没人沈笃气喘吁吁,你大半夜跟这儿玩躲猫猫呢?! 肖飒闻言抬头看向最高的楼层,家里的灯灭了,这个点,邹允应该睡了。 我下班了,要玩什么是我的自由。他缓缓降下车窗,你有事不会明天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被马路对面出现的一个瘦弱的身影生生噎住。 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裹紧身上的毛衣,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点火,一脚踩下油门。 但油门还没踩下去,紧接着就是一脚刹车。 你他妈疯了!他对着死死拽住他车门的沈笃大声喊道。 是你他妈疯了!沈笃一把拽开车门,力气大得像是想把车门卸掉,肖飒 他躬身,双手撑着门框,眼神瞟向邹允那辆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示意自己也看到了。 可当他再回头盯着肖飒时,那双桃花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你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别的吗? 二叔要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恢复日更!恢复日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有人猜猜二叔是谁吗?明天揭晓,猜中有奖~~~ 感谢在20210317 19:44:55~20210318 18:0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儿子是我心头好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疯子 两个男人无边的沉默中, 只有发动机的轰鸣证明着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过。 肖飒死死盯着邹允离开的方向,直到那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的车流里。 他一把推开沈笃,熄火下车,他又找你了? 就今晚, 你前脚刚走, 他的电话后脚就来了。说起那个人, 沈笃厌恶地蹙眉,从包里摸出一包香烟, 你还剩一个礼拜的时间。 一个礼拜后,那个人会召集震云集团的股东, 在董事会架空肖飒。 如果不成功打火机啪嗒一声, 他点燃手里的香烟,他会公布你伪造身份的事情。 肖飒根本就不是肖震云的亲孙子, 如果这个秘密被踢破,也许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毕竟肖老爷子一家还没死绝,他的亲弟弟还在, 只要愿意求证 在dna铁证面前, 至少之前肖震云的遗嘱会失效,遗产, 也就是震云集团的股份,将会被重新被划分。 鱼死网破?肖飒咬牙道, 他不敢。 遗产重新划分, 他也拿不到他想要的。他唇角微微抽搐, 笑意森然,老爷子死前再三说过,就算找不回亲孙子, 也会将所有家产交由信托机构,整个震云集团将聘请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 如果不是这样他偏头看向沈笃,眼神犀利,他肖震峰当初为什么要养我们? 十几年前,肖震云就说过这样的话;所以这些年来,除了自己一手做起来的雨辰峰拍卖行,肖震峰在整个震云集团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我已经把华尚给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疯子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与其讨论二叔会这么做沈笃点燃香烟,吐出一个烟圈,不如想想,我们应该做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在这一个星期之内完成股权转让,他会按照之前的约定,一次性支付你那三千万,一个星期以后 他一毛钱也不会再给你。 他偏头盯着肖飒,桃花眼微敛,眉头轻蹙,肖飒,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你有学历,有能力,有脑子,什么都不缺,如果你心里真的只有那个小画家他说着顿了顿,拿着钱,带他走,去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你们都可以活得很好。 为什么一定要蹚震云集团这趟浑水啊?反正 你也不姓肖。 那谁能告诉我,我姓什么? 肖飒说这话的时候,浓密的眼睫低低地垂着,一如之前邹允在街边看到的那个高中生 可怜无助的,人畜无害的。 又有谁他静静地看着沈笃手边的烟雾一点点散进夜色里,良久后才说:想蹚肖家这趟浑水? 当初肖震峰领养我们的时候 当初他也只有六七岁大,第一次走进那栋别墅时,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有个家;别墅里有好几十个孩子,还有沈笃和肖震峰。 当初我们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起早贪黑、用功学习,当初的孩子,不都只是为了不要再回到孤儿院去? 沈笃,是谁他看着黑暗里,沈笃手边逐渐熄灭的火星,硬把我们拉进了这趟浑水里? 你现在不用再回到孤儿院了,肖飒沈笃扔掉手中的半截烟头,你有选择了。 肖飒仿佛突然明白,当初沈笃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选择退出。 沈笃改名换姓,说他不想过别人的人生。 如果当初不是沈笃的退出,现在肖震云的孙子可能还叫肖飒,但也有可能叫肖笃;当然,如果肖笃事败,说不定也叫邹允。 可如果这样的话,肖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认识邹允。 肖飒觉得,如果要用这十几年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生活换一个邹允,他是愿意的。 但这不代表他会原谅。 三千万他冷冷地看着沈笃,够买回我们人生被毁掉的前二十年吗? 那几乎是他和沈笃全部的童年,和一断从未开始就戛然而止的青春。 其实你只有十几年,而且沈笃耸了耸肩,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三千万。 肖飒,你不放过他,就是不放过你自己,和你往后的许多个二十年。 分卷(23) 沈笃。肖飒拍怕沈笃的肩膀,肖震峰毁了多少人的童年,甚至是一辈子。 当初别墅里满满当当的孩子,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有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了? 可肖震峰现在只用三千万就想坐享其成,买断那么多人的童年甚至一生。 就算你们都原谅他看着沈笃的眼神逐渐阴狠冰冷,我也绝不。 至少我不会允许他就这样买断我用之前十几年换来的一切。 那段像畜生又像野兽的日子。 那本来沈笃一把捏住肖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无痛心地摇头,就不是你的。 我的,还是邹允的,已经没有区别了。肖飒收回手,转身打开车门时说:等一切结束,我可以还给邹允的,连同肖震峰那一份,原封不动地 全都还给他。 沈笃阖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换回了之前一脸妖孽的模样。 那肖大少他抄着手,斜眼睨着已经坐在驾驶室内的肖飒,你只有一周的时间咯。 所以肖飒抿唇一笑,偏了偏头,还不上车? 反正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计划提前而已,他并不害怕。 已经很多年,除了邹允拒绝的背影,没有什么还能让他觉得恐惧的了。 沈笃坐进副驾后,他发动汽车,终于在踩下油门的前一秒,还是顿了顿。 这么晚了。他看着邹允消失的方向,找个人盯着。 * 好吵啊! 尽管邹允扯着嗓门喊,声音还是淹没在酒吧嘈杂的音乐声中。 唐堂无奈地扶额,看着卡座里发酒疯的邹允。 上次他养父母去世后,也找邹允喝过一次酒 唯一的一次。 那次的邹允两杯酒下肚就醉了,抱着他直哭,说是替他难过,伤伤心心的哭声把包厢外的服务员都吓着了,差点报警。 邹允本来就瘦弱,长得白净秀气又显小,跟个未成年似的,店里的服务员还以为他拐卖妇女儿童。 这些事邹允第二天醒来都不记得了,但唐堂再也不敢找他喝酒。 关掉!关掉!让他们关掉! 看着平时文静秀气,跟陌生人说句话都要脸红结巴、绞衣角的人,现在居然跌跌撞撞地起身,一副要把酒店音响砸掉的气势,唐堂吓坏了,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两个人动作都不小,多少惊动了隔壁卡座的客人,唐堂一边抱歉地赔着笑脸,连连点头道歉,一边用力把醉鬼按回沙发里。 看着邹允因为酒精而红扑扑的小脸,跟当初那次酒醉一样,他无奈又心疼。 当时的邹允哭得那么伤心,现在想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他养父母的死难过;他不在国内的这些年,邹允的难处,大概都和现在一样,找不到机会哭。 邹允他心疼地把人揽住,靠在自己肩上。 邹允找他喝酒,就真是喝酒,抱着酒杯就往肚子里灌,多一句话也没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想说他轻轻拍着邹允的后背,那就哭出来吧。 邹允靠在唐堂的肩头,慢慢安静下来。 我不想和你吵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突然一把抱住唐堂,放声大哭,肖飒我的头好疼啊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吵架的我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想睡觉 邹允的声音委屈极了,断续地哽咽着。 唐堂觉得心都碎了,尤其是那一声肖飒。 邹允。他偏头看着邹允,声音居然也跟着哽咽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邹允睁眼,眼神迷离,片刻后突然露出惊吓的神情,一把推开唐堂躲得老远。 对、对不起唐堂受惊的目光只是一瞬,他眼神里的聚焦很快又再涣散,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谈恋爱原来 这么难的。 唐堂看着邹允的身子一点点顺着卡座的沙发滑了下去。 是我该说对不起。他轻轻道,然后起身,一把将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对不起,邹允。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极轻,淹没在酒吧喧嚣的音乐声里。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是竹马,肯定不会是半路突然杀出来的喜欢,一定有渊源辣~ 说好唐堂的cp是沈笃的,不要站错!正文不写副cp,我还没想好单开一本还是写在番外里.. 预收我挂出来了,但是文案还没想好【轻轻跪下.jpg】,有兴趣的点个预收,我就写!没人喜欢的话我就写在番外自娱自乐了.. 文案想好了我会贴出来的!【轻轻跪下x2】 第41章 愧疚 邹允再醒来时, 又已经中午了;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引入眼帘的是一篇刺眼的纯白。 他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立刻紧张地捂紧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那场糟糕的鸡尾酒会之后, 幸好当时送他回家的是肖飒, 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他开始仔细回忆起昨晚的情节。 上次他喝酒,本来就不情不愿的, 好歹还知道躲闪,昨晚他真是敞开了喝的, 比上次更醉, 真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就模模糊糊的, 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他抱着肖飒,形象全无地嚎啕大哭。 不过很可惜,他们刚吵完架, 肖飒又太忙了, 不可能出现,那只能是个梦。 不过昨天 他猛然想起, 昨天自己是约了唐堂喝酒的! 如果是唐堂的话,应该也很安全。 他松了口气掀开被子, 可看着身上的酒店浴袍还是有些傻眼。 好在手机上唐堂留下了信息, 告诉他昨晚他喝多了, 吐了一身,酒店服务员帮他换了衣服,他的衣服洗干净了, 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唐堂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会像肖飒一样体贴入微地煮一碗醒酒汤给他。 他连忙起身,为了赶快清醒一下,就着冷水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匆匆往家赶。 情侣间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他和肖飒虽然不能领证,但事实上和两口子也没有区别了,夜不归宿可是大忌。 之前肖飒不管多忙、多晚,都会回家睡;就算两个人冷战,不睡在一张床上,肖飒也会留下早餐,证明自己回来过。 肖飒的手艺,邹允只用鼻子都能闻得出来。 其实肖飒还是很在乎他的感受的,只是有些问题好像总也说不明白。 这让他越想越愧疚。 易地而处,如果是肖飒一晚上不着家,他不急疯也得气死。 酒店就在银滩路酒吧街的附近,市中心不好打车,他也顾不上麻不麻烦的了,匆匆给司机打了电话。 车子很快停在酒店门前,他也总算顺利回到了家。 这个点肖飒照例是不在家的,他松了口气,先把猫粮倒好,猫砂换掉,一面陪着喵喵吃东西,一面翻看着手机。 还好,除了唐堂留下的信息,手机上没有肖飒的未接来电。 也许肖飒早出晚归,又跟他闹着别扭,没有进卧室,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不在家。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愧疚的情绪还是让他懊恼不已。 喝酒果然误事! 不管肖飒是不是发现了,夜不归宿总是自己理亏,他一面在心里愤愤地想着,一面起身准备做点什么补偿肖飒。 两菜一汤的贤惠本事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肖飒最近这么忙,他也不想闹出乱子来给肖飒添麻烦;不过最近唐堂在微博上发了烤制小熊饼干的视频,不开火也不碰刀,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但有些人可能天生跟厨房八字不合,一阵兵荒马乱后,天都快黑了,还是一块拿得出手的饼干也没有。 他一面在厨房坚持不懈地忙活,一面时不时要探出头去看看客厅的动静,深怕肖飒回来了,只能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这一番忙中出错,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时,吓得他手里的烤盘掉在了地上。 他一边紧张地想要抢救刚出炉的小熊饼干,一面着急地摘掉手套摸电话;一阵手忙脚后,带着手套的手伸不进揣着电话的口袋,而摘了手套的手却摸到了滚烫的烤盘边沿。 嘶 邹允一阵吃痛,低头看见指尖瞬间鼓起了两颗铮亮的大水泡。 电话铃声还在耳边聒噪地吵着,他愣了两秒,终于还是勉强地摸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邹先生,您准备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到楼下接您。 电话是肖飒给邹允配的司机打来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邹允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什、什么他一头雾水,忍着嘶声问道:去哪儿? 银滩路酒吧街。司机礼貌地答道:肖先生已经在那边等您了。 又是银滩路? 又是酒吧? 邹允瞬间冷汗连连。 难道 肖飒已经知道了。 他抬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间。 从酒店匆匆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淹没在愧疚自责的情绪里,一点没有注意到 家里没有肖飒留下的早餐。 * 银滩路的酒吧内,厚重的木门暂时隔绝了吵嚷的音乐;包厢内死气沉沉,跟一墙之隔的狂欢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沈笃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脚边全是烟头,那双桃花眼本来就带着点半醉半醒的味道,现在微微阖着,要不是指尖的烟蒂发出明灭的火星,就像是已经睡着了。 非得这时候吗?他懒懒地吐出一个烟圈,就不能再缓缓? 缓?都他妈开房了! 肖飒一拳砸向茶几,玻璃杯弹起来,溅了满手琥珀色的液体。 再缓? 等着去西雅图和前男友约会? 沈笃无奈地睁眼,眼底的红血丝里写满疲惫,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肖飒盯着面前酒杯里的液体慢慢归于平静,眼神虽然狠戾,下巴的胡青却也难掩倦容。 公司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什么都没耽误。 十几二十个小时没睡了,大哥!沈笃起身,嫌弃地撇了撇嘴,就不能回家洗个澡,美美地睡一觉? 非得在这时候找架吵吗,肖大少? 你是机器人吗?都不会累的啊? 我睡不着。肖飒还是盯着酒杯的方向出神,冷冷地说。 他满脑子都是昨天沈笃找去跟着邹允的人拍回来的视频画面 唐堂抱着已经人事不省的邹允,进了酒店。 我今天就要让邹允知道,他的小竹马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笃高大帅气,一双桃花眼尤其勾人,又多金大方,前任、现任们赞不绝口,后来者也是前赴后继;他改名换姓后浪得没边,这些年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银滩路哪家酒吧的老板见了他都跟见到财神似的,点头哈腰。 他天天流连酒吧,很快就发现,唐堂也经常出现在这里,抢手程度一点不比他差。 不过他现在是真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肖飒。 哎可惜了。他大手一挥,一脸无赖地勾住肖飒的肩膀,要不是撞了型号,干脆咱俩凑合过得了 好歹知根知底。 总好过你现在深陷情网、不能自拔,而我流连花丛、难觅真心 看着沈笃能一脸淡定地说着这些电视剧里才有的恶俗台词,肖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恶不恶心。他一把拍掉沈笃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有功夫跟我演戏,不如出去找找,唐堂来了没有。 邹允马上就到了,要是唐堂不出现,他给邹允看什么? 沈笃不服气地揉了揉被拍麻的手,我的消息还能有错? 前任的消息肖飒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笃夸张的动作,有错不正常吗? 我跟每一个前任都是人货两清的,从来没骗过谁,也没亏待过谁。沈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他们都排队等着跟我旧情复燃呢,怎么舍得骗我? 你以为我是你啊? 放心吧,他们和那个abc约了局,一会准到。 他嘴上说着放心,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厚重的木门刚打开一条缝,嘈杂的音乐声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肖飒厌恶地蹙眉,一抬头就看见跟着音乐声一起挤进来的,还有一张肥硕的油脸。 肖大少也在啊?挤进来的肥头大耳谄媚地笑着,我看着沈公子跟人聊天,想进来打个招呼,又怕唐突。 震云集团的商业帝国包含了娱乐和餐饮业,这种小酒吧虽然不值得震云集团注资,但他们脚下踩着的地皮是属于震云集团的;而现在推门进来的中年男人,正好是酒吧的大老板。 懒见那张谄媚油腻的脸,肖飒嫌恶地垂眸,不客气道:是挺唐突。 场面一度尴尬到让人脚趾抓地,沈笃看看肖飒,又看看自己跟前的中年男人,尬笑了两声。 分卷(24) 走走走,别给肖大少添堵了。 他赶紧拉着门边的胖子离开,深怕对方进了医院都不知道为什么。 眼下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管大小,这糟心事能少一件是一件。 胖子一头雾水地被拉着出了门,深怕自己哪里得罪了大老板,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笃一边看向酒池里的人群,找着唐堂的身影,一边随口敷衍道:跟相好的闹别扭了,不关你事。 沈笃浪了这两年,不管是性向还是浪荡的为人都不是秘密;他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只有一个肖飒,很难不让人把他俩想成一路人。 懂的,懂的胖子福至心灵,立马赔笑道:这点小事儿,你们这种大老板哪里操心得过来,小的开酒吧这些年了,什么没见过,这就去给肖大少准备点好东西! 沈笃顾着找唐堂,心思根本不在身边的胖子身上,音乐的声音又吵,他根本不知道胖子在嘀咕些什么。 什么?他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当然是让人乖乖听话,能增进小情侣感情的好东西。 胖子嘿嘿地傻笑着,见沈笃偏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脸上已经露出不悦。 沈大少你们尽兴,今晚小的买单! 他恭维完,立马识相地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雅图是唐堂继承画廊的城市,忘了的小可爱指路33章。 副cp联动文的文案来啦!原谅鱼这个文案废吧【轻轻跪下.jpg】 《两1相逢我做了0?》,有兴趣可以康康专栏预收~这一篇不写副cp噢~! 第42章 龌龊 豪车在酒吧街的门口停下, 邹允远远就看见肖飒的身影,有些心虚地小步挪了过去。 大晚上的肖飒温柔地搂了搂他微微发抖的肩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怎么也不多穿点? 邹允习惯了穿休闲装, 现在身上是一件粉蓝色的毛衣, 看着像个单纯的大学生, 笼着肖飒极不合身的西装外套,看着有点滑稽。 他腼腆地笑笑, 心里有点小开心。 肖飒对他还是那么温柔体贴,看来没有再因为之前那次争吵跟他置气, 应该也没发现他昨晚夜不归宿的事情。 心里最紧张的一块大石落地, 他一时有些飘飘然,就这么被肖飒搂着进了酒吧, 也忘了问问肖飒带自己来这里干嘛。 直到肖飒敲开了一扇包厢的大门。 沈笃之前出去找人,把消息发到他手机上后已经自己去找那些小男生浪了,而手机微信里,唐堂就在这一间包厢。 唐堂身高接近一米九零, 高大阳光, 即使是在酒吧昏暗的光线里,邹允还是一眼就从一群乱舞的群魔中看到了自己的发小。 包厢里的人正玩得尽兴, 听到动静陆陆续续回头瞄向门口的方向。 不好意思。肖飒挥挥手道歉,关上大门前说:走错包房了。 虽然是道歉, 但邹允分明看见了他唇角得意地扬了扬。 跟着肖飒进了他们那间安静无人的包厢后, 他扭肩甩开肖飒的手。 你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 看什么?肖飒无辜地摊了摊手, 敲错门了而已,我也不常来这儿,不太熟。 肖飒。邹允冷冷地看着肖飒, 你说过,不再对我撒谎了。 是。肖飒立刻收起笑容,面容冷峻,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小竹马是什么人? 沈笃每晚在这些地方花天酒地,经常都能碰见那个唐堂。 肖飒现在说的话,邹允是信的。 什么美国华人gay圈的天菜,他不懂,也没听说过;但唐堂身边男友不断,他是亲眼见过的。 唐堂出过后经常都会回来看他,尤其是上大学之后,两人几乎每年都见面;而唐堂身边一直都不缺男朋友,他见过好几个,都不一样,甚至就连他们走在大马路上,也会有人明目张胆地过来找唐堂要联系方式。 可这是他的私生活。邹允蹙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飒倾身向前,低头看着邹允,嘴角的弧度令人玩味,这么大度啊? 这样的肖飒让邹允觉得害怕,他本能地后退,却发现肖飒的手已经拦在他的腰后。 允哥,你怎么这么单纯,和人睡之前都不了解清楚吗?肖飒一把将邹允拽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也不嫌脏。 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恐惧,邹允浑身发抖。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撂给肖飒一个巴掌,但他只听见自己上下牙打颤的声音。 无论如何,夜不归宿的人是他,信任崩塌至此,他也自认理亏,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 既然你根本不相信我既然你他强行压住喉间的哽咽,觉得我已经和别人睡过了 那还抱着我做什么? 他仰起脸深深地吸气,缓解那种几乎要被肖飒捏碎的窒息感,冷冷道:不嫌脏吗。 邹允! 肖飒的声音也很可怕,邹允觉得他像是随时会把自己生吞活剥,可就在下一秒,他却突然听见了肖飒喉间细碎的哽咽。 你果然已经想离开我了吗 砰砰砰 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地敲门声,肖飒微微愣神,邹允好像得救一样,赶紧逃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躲到了包间的角落里。 肖飒愤愤地长舒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不耐烦地回了句:进来。 刚才的胖老板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排格子,里面是试管似的小酒杯。 他还是笑得一脸谄媚,哟,沈公子不在啊? 肖飒不耐烦道:不找他不会自己打电话? 不不,小的找您,找您 他说着尬笑两声,走到肖飒身前的茶几边蹲下。 听沈公子说,肖大少最近遇到点儿麻烦。他把手里的托盘搁在茶几上,献宝似的往肖飒跟前推了推,小的赶紧就准备这好东西去了。 肖飒不知道沈笃跟这个胖子说过些什么,大概连沈笃自己都忘了;现在他看着小试管里粉红色的液体,只觉得明显跟平时沈笃往常倒给他喝的那些琥珀色洋酒不一样。 他疑惑地盯着面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小两口嘛,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儿嘛,小的这把年纪了,在这酒吧里什么没见过,有的是经验!胖子嘿嘿地笑着,拍着胸脯奉承道:能被肖大少看上,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估计也就是年纪小,才这么不懂事儿 胖子边说边把托盘里摆酒的架子一排排放到茶几上。 沈笃这些年换来换去都是清一色的小男孩,他跟肖飒走得最近,估计旁人也都以为他好这一口;加上肖飒自己都觉得沈笃找的那些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床伴,旁人自然也都差不多理解。 胖子开着酒吧,想沈笃一样纨绔的富二代见多了,最多也就是睡过了,玩腻了那点事。 他摆完酒,眯眯眼左右在昏暗的房间里左右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道:既然小朋友不听话,就喂点能听话的东西 嘿嘿他神秘兮兮地笑着,眯了眯眼睛,不止听话,而且那股子劲儿上来啦 包您满意! 话说到这份上了,要还看不懂小试管里的粉色不明液体是什么,就该当傻子处理了。 肖飒大惊,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房间角落里,一个人影腾地站了起来。 邹允紧握双拳也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肖飒骗过他,抛弃过他,跟他吵过架,也不信任他,这些他都能信;但他真的万万没想到,肖飒竟然会悄悄给自己准备这种龌龊的东西。 他跟肖飒前前后后同居了这么久,那事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即使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愿不情愿,区别还是很大。 房间里灯光昏暗,邹允又小小的一只,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胖子根本不知道这包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着实吓了一跳,脚下一软没蹲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肖飒转头看见邹允因为愤怒而止不住颤抖的双肩,立刻明白过来 邹允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打起来了!火葬场组准备就位!!! 第43章 报应(倒v结束)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地上的蠢胖子, 但肖飒明白,目前没有什么比邹允重要。 他狠狠地咬紧后槽牙,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 滚。 肖飒发狠的样子,就算是相处了十几年的沈笃见了也后背发凉, 地上的胖子吓得屁滚尿流, 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包间。 允哥, 允哥肖飒疾步走向包间的角落,攥紧邹允的双肩, 你听我解释。 邹允冷冷地甩开肖飒的双手,我不想听。 肖飒收回尴尬的双手, 心疼地看着邹允冷漠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 你相信过我吗? 尽管邹允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过多的震怒和伤心还是涨红了他的眼底。 肖飒, 你骗过我,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肖飒闻言倒退两步。 他是骗过邹允,可自从把人哄回来以后, 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这辈子, 他说过许多谎话,却没想到最后都报应在他和邹允的这段关系里 人是被他哄回来了, 可信任从崩塌的那一刻起,就再难重建。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虽然从小就是不可一世的神童、学霸, 但书本里从来没有教过他, 该怎么和另一个人维持良性的亲密关系。 他眼前不断重现出邹允和唐堂在车里那个类似接吻的画面, 还有手机屏幕中,邹允人事不省地躺在唐堂怀里,进了酒店。 邹允问他不嫌脏吗, 他也觉得费解。 即使看到的一瞬间他气得想杀人,即使因为这样,他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面目可憎;可他也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他会不要邹允。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懦弱、卑微,但他终于理解了沈笃玩笑时说过的一句话 肖飒,你完蛋了。 跟另一个男人在车里举止亲密,人事不省地跟他进酒店,彻夜不回。他看着邹允的眼神充满了绝望,邹允,你觉得你还要做什么? 邹允一把扬起右手,却被肖飒紧紧地捏住了腕子。 又要打我吗?第二次了肖飒偏头看着邹允的手,你为了另一个男人,第二次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哽住了。 允哥,你怎么了?他看到了邹允指尖那几个铮亮的水泡。 邹允根本不理会肖飒的问话,奋力地挣扎着,你放开我! 别闹了!肖飒一把将人按进怀里,捏着邹允的手,深怕他伤着自己,你是不是又进厨房了? 邹允看着肖飒,肖飒却只盯着他的手。 他看着肖飒松开自己,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助理买烫伤膏过来。 不管多么激烈的争吵中,肖飒都还是关心自己的? 这样的想法让邹允突然有些懵了。 肖飒是个天生的演员,之前在出租屋里演技逼真地骗过他,可现在看着肖飒乌青的眼底泛出猩红,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怎么弄的?肖飒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我要知道是什么伤,才好让人买药。 烤、烤盘邹允怔怔地答道:烫的。 烤盘? 肖飒放下手机,眼神有一瞬甚至溅出火星。 他是不吃甜食的。 邹允刚才态度强硬,他也根本不可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邹允还费尽心思一整个下午,只为了要哄哄他。 又是给那个唐堂做的? 邹允之前就想过要亲手给唐堂煮奶茶。 他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会察言观色,也会见风使舵,他是个天生的演员,知道见人说话,见鬼说鬼话。 现在问这一句,他知道实在不合时宜。 但他忍不住。 原来,嫉妒真的会让人面目全非的。 砰砰砰 木门今晚第二次被人敲响。 肖飒愤怒地转身,又他妈是谁! 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唐堂一瞬间就感觉到屋里沉重的低气压,也一眼就看见邹允红着眼圈,躲在包厢的角落里。 他愤愤地瞪了肖飒一眼,没有说话,疾步往邹允的方向走去,也理所当然的,被肖飒拦在了身前。 邹允。他竭力压抑着愤怒的喘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肖飒不客气地一把将人推开,不用你管。 包厢中死气沉沉的氛围一时剑拔弩张。 在肖飒无意中敲错门后,邹允一眼就看到了唐堂,唐堂也一眼就看到邹允的脸色不对劲;之后他挨个包厢敲门,找人问了一大圈才终于找到这里。 刚才情急之下,他忘了关门,现在屋外吵闹地音乐声泄了进来,混杂着本就紧绷的空气,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邹允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 够了! 分卷(25) 音乐声还在无差别地攻击,但整个包间又仿佛陷入了死寂。 所有目光都落在邹允的身上。 砰砰砰 木门第三次被人敲响,这一次最轻。 那个沈笃尴尬地站在门边,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他跟肖飒在同样的环境下长大,甚至比肖飒还早几年被带进那栋会吃人的别墅里,所以他比肖飒更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 走走他进屋拽了拽唐堂,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咱俩参和什么 喝酒去 唐堂还是不为所动,眼睛只盯着邹允,而一边的肖飒亦然。 邹允痛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压抑的气氛让每一个人都只想逃离。 他一把推开几个挡在自己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转身跑出了包间。 肖飒二话没说,直接跟着追了出去;唐堂见状甩开沈笃也要跟上,却被人抱住了后腰。 你有病啊! 因为一时心急,他手下也没有个轻重,一把将人甩开转身要走,却看到沈笃被他这一下摔翻在地,额头碰到了大理石的茶几,霎时间淌出两行鲜血。 他僵在门边,进退两难,终于只能看着邹允的背影消失在狂欢的人群里。 直到听到身后有动静,是沈笃扶着茶几要起身。 我不是故意的。他无奈又抱歉地上前搭了把手,对不起。 小事儿,不破相就行。沈笃摆摆手,起身坐在沙发上,他抬手随意地擦掉了快要流进眼睛的血迹。 唐堂还是尴尬又僵硬地愣在茶几边,倒是沈笃没事儿人似的翘起二郎腿,摸出香烟,冲着唐堂的方向问道:要么? 唐堂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他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点燃香烟。 来这儿不就是寻个开心吗,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他顺着唐堂的眼神,也看向邹允和肖飒消失的方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画画的? 唐堂回过头来,脸色不太好,只能尽量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纠正道:他有名字。 那看来是了。沈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我也劝你一句 别想了。 他们两个是过不好,但这辈子估计也散不了。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你盯着别人的男朋友,总是不道德。 一个浪出花的人,嘴里说着道德,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自嘲地笑笑,还是你们国外都已经流行这么玩了? 我没有玩!唐堂正色反驳道。 那就玩玩啊沈笃挑着那双妖孽的桃花眼,双手一摊,故作无辜道:来这儿,不就是玩来的吗?别紧张 他眼神一瞟,看见了桌上那一排装着粉红色液体的小试管。 哟,我一会儿不在,肖飒还玩出新花样了? 夜场混迹多年,他几乎把酒吧当家,倒是还没见过这样的酒。 他一手端起一杯,起身走到唐堂身旁。 连我都没见过的新玩意儿他无赖地搭上唐堂的肩膀,尝尝? 见唐堂警惕地盯着自己,浑身僵硬,他头一仰灌掉一杯。 没下毒。 作者有话要说:  沈笃和唐堂的故事,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开始了~ 再强调一下,这本不写副cp!有兴趣的移步专栏点个预收《两1相逢我是0?》,下面会再贴下文案。 明天入倒v,届时连续万字更新,火葬场已经准备就绪,不用养肥辣!v章评论区掉落红包,感谢支持!早点来哦~(づ ̄3 ̄)づ╭ 倒v章节从30章开始,看过的小伙伴请勿重复购买~ 《两1相逢我是0?》 自以为是攻的真花花公子桃花眼妖孽受x自以为游戏人间的真宠妻狂魔阳光型男大猛一 文案: 沈笃改名换姓,跳出从前的身份,在十几年的压抑后,选择游戏人间。 他身高腿长,帅气多金,一双桃花眼半醉半醒,多少小男孩挤破脑袋往上贴,各个白幼瘦,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他向来只是银货两讫。 他只求落得清净,却遇上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唐堂,美籍华人abc。 他身高直逼一米九,小麦肤色,能攀岩,能潜水,也能系着围裙烤蛋糕。 面上他是继承了美国一家知名画廊的富二代,实际上他是一张照片就能净入百万的顶级ins网红。 他号称华人gay圈的天菜,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 用过的都说好。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跟谁都走不下去,是因为心底有个藏了十几年的白月光。 唐堂的白月光,是沈笃发小的现男友,两人本来没有仇,却见面就是死对头。 沈笃:撞型号了,兄弟。 唐堂:眼睛只看得见白月光。 后来阴差阳错,两个人在酒店同一张床上醒来。 沈笃扶着快散架的腰,忍着某些难以启齿的疼痛,愤愤地看向唐堂 用过都说好 就这就这?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酒后乱x就算了,怎么打开方式还出了问题?! 唐表面阳光型男大猛一真小雏鸟堂: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笃一面被负责,一面悄悄发现,唐堂心里那抹白月光就没熄灭过。 直到白月光告诉唐堂 感激,不等于喜欢。 唐堂幡然悔悟,一回头,老婆已经不见了! 第44章 三合一万字章 肖飒本来就属于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 邹允第一眼在路边捡到他时,是那种脏污和伤痕都掩盖不了的惊艳,经过的路人也免不了多看两眼。 现在身高腿长的人就这么在大街上跟邹允两个人你追我赶,拉拉扯扯, 难免令人侧目。 再加上肖飒现在已经是八卦杂志和财经新闻的常客, 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 保不齐一会就会有长/枪短炮赶到现场。 邹允有轻微的社恐,受不了这么多注视的目光;何况不管对方是谁,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普普通通地谈了场恋爱,不想要丢人丢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在大街上决绝地甩开肖飒跑回了家, 肖飒便没有再跟回来。 不止没有跟回来, 接下来许多天,肖飒都没有再回过家。 以前不管怎么闹, 这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因为之前整夜宿醉,起来又洗了冷水澡,肖飒不在的这几天,邹允的情况一直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持续的低烧让他总是晕乎乎的。 手上两个铮亮的水泡还没有消,他也握不了画笔, 索性整天连床都懒得下,大部分时间晕乎乎地半梦半醒, 实在睡不着了就无聊地翻翻手机。 翻到以前公司里姚淇她们那群小丫头最爱看的八卦版块时, 他总是格外紧张, 深怕前几天晚上自己跟肖飒的事会被人放到网上。 只是他还不知道,现在的肖飒,已经可以控制新闻上只出现他希望出现的东西。 手机风平浪静了两三天后, 雨辰峰拍卖行来了人,跟他商量画品拍卖的相关事宜,他带人去画廊选了画。 大约因为是肖飒事先吩咐好的,一切进行顺利,半天的功夫就忙完了,他很快又孤零零地回到家里。 时间又过去几天,他的身体也好了很多,只是人还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嗜睡。 可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也没个人跟他说话,就连小布偶似乎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这两天也不爱闹了,乖乖吃完猫粮就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身边睡觉。 他突然很怀念以前在公司的日子。 说来讽刺,以前上班的时候,他做梦都想离开公司,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不用再应付复杂的办公室关系和难缠的甲方,只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现在看似什么都有了,他却有些怀念姚淇每天在他耳边的聒噪,问一些他教了许多遍也学不会的问题,说一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八卦。 原来那些曾经他以为的瞎忙活,其实是充实。 他甚至有些变态地觉得,就算被偶尔刘峰骂两句也好过像现在一样,独自面对一栋空荡荡的大房子。 现在他每天都要刷好几次牙,因为没有人跟自己说话,他觉得自己都要长霉了。 消失的不止是肖飒,就连唐堂都跟着不见了,微信不回,电话关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论是肖飒还是唐堂,距离酒吧那天晚上见面,都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 邹允又在刷了一次牙,看着镜中的自己 晶莹的水珠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憔悴。 他突然想起之前肖飒也曾经消失过的那段日子里。 方斌骂他,让他看看自己的鬼样子;他问姚淇,自己看起来真的很糟吗? 现在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糟透了。 没有人会喜欢对着喑哑失色的病容,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暮气沉沉的灵魂相处。 邹允提醒自己,他不可以再为肖飒颓废第二次。 就算没有肖飒,他也必须还是他自己。 他收拾好自己,准备换衣服出门。 小布偶这两天情绪不太好,吃得也少,他准备把猫咪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好放心,顺便问问绝育手术的事情,再去画廊看看。 他已经放弃再养一只小公猫了。 肖飒把小布偶送给他后就很少过问,不过也难怪,肖飒连家都回得少;但他能感觉到,肖飒应该不喜欢小动物,小布偶大概也感觉到了,跟肖飒不亲近。 现在他们的小家摇摇欲坠,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再养一只小猫。 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肖飒扫地出门,到时候日子艰难,他恐怕自顾不暇,要怎么养活两只娇贵的小家伙? 身边的这只既然养了就要负责,但他不想再连累另一只无辜的小生命。 刚把小布偶放进猫包,他拿上外套准备换鞋出门,衣袋里安静了许多天的手机突然响起,在这个静得可怕的家里显得突兀异常。 邹允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名字存的是画廊前台的小姑娘。 他平时不经常在画廊,一些日常的琐事都是交由这个小姑娘在打理。 虽然平时在画廊也经常碰面,但人是肖飒请来的,画廊有什么事,小姑娘一般都是打电话给肖飒的助理;很多时候肖飒都是让人处理好了,回家想起来才会知会他一声,说是让他安心画画就行,别的不用操心。 邹允本来就不懂生意经营上的事情,他本身又社恐,要和有关部门打交道的场面也处理不来,也就承了肖飒的情,没有在意。 所以,这还是这小姑娘第一次把电话打到他这里。 喵喵 小布偶大概也吓到了,在猫包里又蹿又叫,邹允回过神来,赶紧吧小猫咪从猫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安慰,接起了电话。 是邹老板吗?您有空来画廊一趟吗?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听得出很着急,雨辰峰拍卖行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好像连累了咱们画廊,之前好多定出去的画现在都被退了回来,门口挤着人等着退钱 她说着尾音已经带了鼻音,像是要急哭了。 之前肖总的助理说没事儿别打扰您,可我真的没办法了,肖总助理那边的电话一直占线,店里的流动资金根本不够退钱的老板她吸了吸鼻子,怎么办呀? 邹允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肖飒和画廊,他的感情和事业,突然间都乱了套。 从小他看着就白净秀气,又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很多人都和刘峰一样,觉得他懦弱可欺;但当年在孤儿院,也是他保护了还只会哭鼻子的唐堂。 和唐堂这种半路失去父母的孩子不一样,他从记事起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没有人可以依靠,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 如果倒下,没有人会扶住他。 正在的勇敢从来都不是无所畏惧,他很胆小,害怕很多东西;但他有杂草一般的生命力,会坚强地面对所有恐惧。 你先别急。他深吸两口气,喘匀急促的呼吸,强作镇定,安慰电话那头的前台小姑娘,别让人在门口堆着,不好看,冲好咖啡把人请进来 客气一点,我马上就到。 他转身准备放下怀里的猫咪出门,可平常乖巧懂事的小布偶却好像突然转性,撒起了娇,伸出尖利的爪子勾紧他的毛衣,不肯放人。 喵喵怎么了?他低头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小猫咪。 虽然总在心里责怪肖飒不常照顾喵喵,但他心里也明白,之前自己也不经常在家,他和肖飒,是一对很不负责的主人;估计是这几天他难得天天都陪着喵喵,这小家伙才会越来越粘人。 其实人和猫都一样,有谁愿意孤零零地困在一个一成不变的空间里。 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他挠着小布偶的下巴安慰道。 出门走进电梯里,他才发现,自己毛衣胸前的地方已经被小猫的爪子勾出了好几根毛线。 刚才喵喵在他怀里的叫声那么可怜,好像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主人似的恐惧。 邹允一阵心疼,掏出手机打给司机;观海一品在银滩路的尽头,市中心不好打车。 那辆熟悉的黑色豪车很快停在楼下,他焦急地上车,这会才终于得空,掏出手机翻看关于雨辰峰拍卖行的新闻。 电话里,前台的小丫头急得几乎语无伦次,他不好意思逼问雨辰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雨辰峰背靠震云集团,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八卦周刊或是财经新闻,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果然,他很快在新闻标题里看到了雨辰峰的名字,赫然就在头版头条。 分卷(26) 据悉,有人之前举报了雨辰峰拍卖作假,用假买家,买进假藏品,虚假哄抬成交价;在昨天的拍卖会上直接被有关部门当场叫停查封,并缴获数件以次充好地假冒藏品。 舆论普遍认为,以雨辰峰拍卖行现在在业内的地位,和身后巨大的集团资金支持,没有必要制造虚假成交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的招牌;各路人马疯狂猜测,这可能跟幕后洗黑钱有关,因为 连大老板肖震峰都已经被捕,名义上是接受调查,但多家媒体头版相继爆出肖震峰被逮捕时的画面,赫然可见其手腕上寒意森森的那副镣铐。 受此影响,震云集团股价大跌。 邹允看着看着,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雨辰峰拍卖行信誉受损,而他的画作刚好在雨辰峰拍卖行被查封当天参与拍卖,所以现在各收藏品买家怀疑他作品的价值、真实性以及日后的升值空间,情有可原。 这一个礼拜,他行尸走肉一般地呆在家里,在前几天确认自己那晚在街边和肖飒的拉扯没有上新闻后,就很少再看手机。 他一面自责自己浑噩度日,没能及早发现端倪,一面很难不去联想 这么大的事,自己不知道就算了,难道肖飒也完全蒙在鼓里? 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呆在肖飒身边这么久,他多少听说过一点。 雨辰峰拍卖行的创始人和负责人虽然是肖震峰,但肖震云去世后,肖飒继承了全部遗产,现在是震云集团最大的股东,真就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全然不查,那肖飒连续一个礼拜没有回家,真的就只是跟他冷战吗? 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肖飒究竟是跟他一样无辜的受害者,还是 其实肖飒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不在乎。 汽车忽然一阵急刹,拉回邹允的思绪。 他坐在汽车后座,上车时心里着急,忘了系安全带,加上刚才又想得出了神,一不注意,脑门在前座的靠背上磕了一下。 邹先生,您没事吧?司机焦急地问道。 没、没事。 邹允摆摆手抬头,看见车子已经开到了一条小巷里。 市中心经常堵车,司机作为土生土长的观海市人,认识不少小路,经常会走一些捷径;这种给大老板开惯车的司机都会察言观色,刚才邹允上车时一脸焦急,他虽然谨守本分不会多话,但一定会找条最快的路。 眼前这条路,邹允就很熟。 这是一条极小的弄堂,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像贫民窟一样的地方,平房的外墙已经打上了拆迁标记,附近的住户都搬走了;只要穿过这里,很快就能到达画廊所在的创意街区,以前邹允去画廊时遇上高峰期,司机也经常走这里。 他来来回回走过多次,很少在弄堂里看见车或人,而司机本人开车向来也很稳当,这急刹显然来得很诡异。 外面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 好像司机也显然受到了惊吓,撞到人了。 这一片闹拆迁也好几年了,但好像开发商资金迟迟没有到位,就一直空置着,偶尔会有些流浪汉跑来借住。司机抱歉地解释道: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天儿冷的时候。 邹先生抱歉,是我不够小心。您坐一下,我下车报警,顺便看看伤者,再联系肖总那边安排另一辆车来接您。 邹允心急如焚,哪里坐得住,他看着玻璃窗外司机着急地打着电话,也跟着下了车。 地上倒着的人看来真是个流浪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身上和地上都没有血迹,想来没有什么大碍。 邹允松了口气。 这里离画廊不远,与其等着司机再联系下一部车一路堵着过来,倒不如他自己走过去还快些,也好透口气。 他刚转身走出去不远,就被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桎住了脚步。 你不能走啊呜呜呜不能走 你这也没有伤,说带你去医院检查也不肯,分明就是想讹钱! 我不管!反正是你撞了我!你就要赔钱!你开这么贵的车,赔我点钱怎么了!呜呜呜 我也就是个开车的司机,你讹我也没用! 司机显然和那个倒地的流浪汉起了争执,这点邹允并不意外,让他震惊的是那个流浪汉的声音。 虽然半点没有了从前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那个声音他听得多了,还是一秒钟就能分辨出来 刘峰的声音。 不管过去多久,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他再次转身仔细查看,曾经那个肥壮的身躯已经瘦下去不少,可打绺的头发间,满脸的污迹里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当初那张让人作呕的脸。 怪不得 怪不得刘峰离开公司后,再也没有半点消息。 你他不知不觉走到近前,怎么在这儿? 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司机的大腿撒泼打滚的流浪汉突然安静下来。 刘峰抬头,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邹允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张天真单纯的脸,眼神里自然地流露出一丝震惊和胆怯,依然干净得像一个没出大学校门的学生,一点看不出是个二十七八的人。 前后不过一年时间,刘峰自己从一个事业小成,家庭美满的青年才俊,变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而邹允却穿着干净的毛衣坐在体面的豪车里,甚至连脸上都不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啊 他像野兽一般嘶吼,朝邹允的方向冲了过去,带着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好在司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拖住,你这人疯了! 邹允!刘峰的嗓子因为愤怒而破音,你他妈怎么还有脸问我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不是拜你所赐吗!说着他全身脱力倒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你怎么还好意思猫哭耗子在这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刘峰离开公司,是因为被肖飒抓到,他联合华尚的一个小助理,在邹允的设计稿上动了手脚。 这事多少和邹允有点关系,但说到底,是刘峰手段龌龊再先,咎由自取。 可 邹允看着眼前早已意气不再的刘峰。 以前在公司时,他听姚淇那帮小丫头私下里议论过,说刘峰娶了一个小官员的女儿,公司跟着沾光,经常能接到一些政府的单子,所以他才在公司爬得这么快,连带着小舅子方斌,也是正事不做,步步高升。 刘峰是小地方出身,靠着考大学出来的,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算是个凤凰男;除开家室不说,他有学历,有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和工作经验,就算离开了公司,也不至于沦落街头。 他被司机按着,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又突然发疯似的挣扎着起身。 邹允!邹允 你跟肖飒那个变态的畜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张牙舞爪地再次想要扑向邹允,你一个孤儿!哪里来的表弟! 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为什么 司机大哥尽职尽责,很快又把人按了下来;邹允被着实被刘峰的疯样吓坏了,后退几步靠着围墙,后怕地捂着胸口。 他看着刘峰的脸被司机按在地上,声音好像也被什么捂住了似的,断断续续的。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死啊 肖飒 想要刘峰死? 邹允瞬间冷汗连连。 邹先生,您先走吧,别理这个疯子。司机大概也看出邹允受惊了,急忙安慰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到的。 邹允木然地看着地上的刘峰,虚弱地摆了摆手,放开他。 司机不敢不听老板的话,这是肖飒吩咐过的,邹允说什么是什么,但他也不敢大意。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但他看得出肖家小少爷对这个小画家挺上心;今天事情闹成这样,他已经免不了要扣工资了,如果再让邹允有什么闪失,他丢工作事小,肖飒这么可怕的人要真生气 能让他一家老小都在观海市活不下去。 他手上的力道虽然松了,但还是做着警戒的姿势,随时准备着,如果地上的人再发疯,他能第一时间按住。 刘峰被松开了,反倒不像之前那样挣扎发疯,他颤颤巍巍朝邹允爬了过去,司机见状正犹豫要不要拦着,邹允却摆了摆手。 邹允刘峰爬到邹允的脚边,卑微地抱住邹允的脚踝,不管你和肖飒是什么关系,但他一定一定很听你的话你替我替我求求他 求求他放过我 以前在公司那件事中的种种慢慢浮现在邹允眼前。 就算肖飒骗过他,但除了不告而别,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伤害他的事情,而且当时事实摆在眼前,肖飒怎么看都比面目可憎的刘峰值得信任。 可现在的刘峰还有什么必要再诬陷一次肖飒? 看样子,他连肖飒和邹允的关系都没有弄清楚;况且,刘峰现在的惨状是骗不了人的。 这中间,肖飒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肖飒真的有事情瞒着他,如果刘峰现在的惨状都是肖飒的报复,那雨辰峰拍卖行的事,肖飒会不会也同样对他隐瞒了什么。 又或者 根本就是肖飒想要给不听话的邹允一个教训。 邹允想想就不禁后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去到画廊就能处理的了,现在,他需要马上见到肖飒。 掏出电话,他先安抚了前台的小姑娘,让她关门歇业,回家休息;警察说话间赶到现场,刘峰和司机也跟着走了。 他疾步跑出小巷,打上一辆车直奔震云集团的总部。 * 先生,先生对不起,没有工牌和预约,您真的不能进去。 震云集团的产业涉及房地产,总部大楼是公司自己兴建的一栋三十二层的大厦,跟邹允以前那楼几十间公司挤在一起、鱼龙混杂的写字楼不同,这里无论是装修还是安保,都是最顶级的。 前台接待的小姐眼见拦不住人,已经悄悄按下了警铃,十几个保安快速围了上来。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工作,并无恶意,但被十几个陌生人,还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包围,还是让邹允局促不已。 您,让我,进去吧。他尽量让自己不结巴,诚恳地跟接待的小姑娘解释道:我真的,认识你们肖总,不信,您给他打个电话。 对不起先生。接待小姐的普通话标准又客套,您如果真的认识肖总,相信已经打过电话了,肖总现在正在开会,不会接任何人的电话。 邹允无奈地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个保安,他自己以前也是普通的打工仔,并不想为难谁,可他现在真的必须见到肖飒。 他一路忍着没有给肖飒打电话,就是不想给肖飒时间再去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他要亲眼看看,肖飒还有什么说辞敷衍他。 歪打正着,接待小姐也说了,肖飒现在不接任何人的电话。 他焦急地站在大厦的正厅,急得手心都攥得出水。 邹允?十几个保安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惯常的慵懒,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沈笃刚下电梯就看到一群保安围在门口,这几天是公司的多事之秋,他就留了个心眼过来看看。 是你! 邹允还记不清沈笃的名字,但对着双妖孽的桃花眼印象深刻。 他焦急冲到沈笃面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却在接近半米的地方停下。 最终,除了肖飒,他还是没有办法正常的和旁人接触;就算是唐堂,这么多年的发小,清醒时他也做不出什么亲密的动作。 能带我上去吗? 当然。沈笃露出个理所当然的笑,对身旁紧张质疑的目光翻了个白眼,没正形地拽着邹允就走,老板娘都敢拦啊,等着你们肖总收拾呢? 胆子怎么这么大 在一群人震惊和审视的目光中,邹允终于狼狈地跟沈笃进了电梯;看见沈笃按下二十七楼后,他别扭地看着对方拽着自己腕子的手。 哦不好意思。沈笃松开手,尴尬地笑笑,随口转移着话题,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要不是我下来买杯咖啡,你可真上不去。 我邹允不会撒谎,但也不知道怎么跟沈笃解释刘峰的事情,只好借用了刚才接待小姐的话,门、门口的工作人员说,说肖飒在开会,电话,不会有人接。 嗐沈笃轻松地摆了摆手,他的电话别人打不通,你还能打不通吗? 他低头盯着邹允,笑容玩味,肖大少的手机啊 可是二十四小时为你超长待机呢。 这种明显恭维的话让邹允一阵面红耳赤。 他不太喜欢这个沈笃,一看就很不正经,何况这个人以前还联合肖飒骗过他。 他缩着肩膀躲在电梯地角落里,却躲不开沈笃妖精一样的眼神,只好尴尬地岔开话题。 那个你们真的会、会收拾刚才那些人吗? 沈笃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偏头抱手,盯着邹允瞧,为什么关心这个? 他们、他们只是打工而已,养家糊口,都、都不容易。邹允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只、只是工作,没错。 哈哈哈 分卷(27) 沈笃抄着手笑了好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当笑容慢慢收敛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肖飒为什么会栽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小画家手里。 也许有一类人的善良是天生的,不会被这个社会污染,他们在任何处境里,都会优先考虑到旁人的难处,即使是毫不相关的路人,不带有任何目的性。 不敢说是好是坏,但他可以确定,这样的人在他和肖飒的生活里,是绝无仅有的。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 邹允焦急又局促地往门边挪,因为沈笃还挡在门口。 收不收拾的,就看你告不告状了呗。沈笃挑了挑眉毛,让开门口的位置,那我买咖啡去了。 邹允点头说了谢谢,逃也似的冲出电梯,刚没走出两步又被人一把拽住了。 等会进去还有前台。他把一张卡片递到邹允手上,这个拿着,才进得去。 说完他松开邹允挥了挥手,再见啊,小画家。 邹允接过卡片闷头往里走,听见沈笃靠在电梯门边砸吧着嘴 有人惨咯 *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拦着邹允,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要见肖飒一面,是这么难的事情。 先生,肖总在开会,就算您有沈先生的卡也不能进去。 二十七楼的前台小姐明显跟楼下的不一样,没有穿印有震云集团logo的统一制服,而是一身体面的职业套装,配上至少七公分往上的细高跟。 但也正是因为这双高跟鞋,她追不上邹允的脚步。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打开。 抱歉,肖总,抱歉。紧赶慢赶也没赶上的前台小姐站在门口尴尬地道歉,这位先生有沈先生的卡,我一时没有留意,等叫保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震云集团的高层,因为之前雨辰峰拍卖行的事情导致震云集团股价大跌,他们正召开临时的紧急股东大会。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眼神落在正居主位的肖飒身上,看见新上任的董事长脸色铁青。 你们都先回去吧。肖飒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的红木长桌上,下午继续。 可是肖总,下午 助理急忙在他身边小声地提醒道,可话没说完就被肖飒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只剩下邹允和门口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 你也回去。肖飒冲那个吓傻了的女孩挥了挥手,顺便通知保安不用上来了。 女孩如蒙大赦,转身离开前客气地请了邹允进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大门关上的一刹那,肖飒瞬间卸掉满身的严肃犀利,起身微笑着走向门边的邹允。 允哥,你怎么来了?他自然地想要揽住邹允的肩膀,抬手看了看表,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邹允撤开一步躲开肖飒的臂弯,低着头没有说话。 肖飒尴尬地看着自己只能揽住空气的手,眼神无法掩饰地失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不饿就算了,饿了再吃 他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想要帮邹允擦掉额头的细汗,正好看到邹允额角有一小块发红。 允哥他指了指自己额头相应的地方,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邹允偏头躲开肖飒的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纸巾擦了擦汗,有空吗? 他抬头看着肖飒,我想和你谈谈。 那去我办公室吧。肖飒收回那只今天从头到尾都很多余的手,正好我也准备了些东西,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空给你。 肖飒的办公室就和那个家一样,大得出奇,甚至还有休息室和吧台,就和电视剧里一样;只是装修布置使用了大量紫檀和金丝楠木,贵则贵矣,却显得过于严肃和老气,不如那套观海一品的房子有格调,也不配肖飒的年纪。 当然,这里的一切都是肖震云留下的。 肖飒关上办公室大门,拉下百叶窗,转身招呼邹允坐下。 坐啊,允哥。 邹允却好像没听见,只是愣愣地站在书桌前。 肖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允哥,我早说过了,观海一品那套房子,是你的,现在再加上那间画廊他打开文件袋,把几份文件放在桌上,这里是房产证,赠与合同和公证书,只要你签字,别的手续我会让人去处理。 这些日子他很忙,忙到没有空回家,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可明明累得双眼刺痛,倒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办公室里,肖震云留下的东西都是最顶级的,几十万一张的瑞典hastens床垫,却不如邹允那张只有一米二还会咯吱作响的单人破床让他睡得安心。 睡不着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和邹允走到现在这副局面。 当初求邹允回来的时候,他明明想得很简单,他跟沈笃说,就当邹允是一只自己豢养的小宠物,他的确很喜欢邹允总是安静的、害羞的呆在自己身边,那会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后来邹允终于回来了,他们的确有过很融洽的时光,邹允迷迷糊糊犯下的小错他都觉得可爱,丝毫没有觉得麻烦。 邹允的身边和外面,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每晚回家他都要抱着邹允,才能正常的呼吸。 这种偏执的依赖催生出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尤其是在唐堂出现以后。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把最好的都给了邹允,邹允不可能离开自己,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同样优秀的唐堂让他有了危机感,尤其是,唐堂甚至还拥有他永远不可能得到的,邹允的童年。 这让他嫉妒得发疯。 他会察言观色也会演戏,他了解邹允的喜好和脾气,他本来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哄好邹允,可最终却方寸大乱,做了最愚蠢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完全不能冷静下来,他只能理解为自己从来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直到邹允那一句 我总要踮起脚才能吻到你,是会站不稳的。 邹允跟他要平等。 突然间他明白了,原来邹允不是,也永远不可能会是他的私有物。 他以为自己会震怒,会不甘,却发现更多的是恐惧,他怕邹允不属于他,终有一天会离开他。 以前追回邹允时,因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又没有办法再对邹允说谎,他说不出口那句喜欢。 直到见不到邹允的这几天后他才明白 当他已经不能再镇定自若地对邹允撒谎时,这种喜欢就已经成立,而且收不回来了。 就像沈笃说的,无可替代。 沈笃还说说,因为他消失过一次,因为他骗过邹允,因为他们的身份悬殊,所以邹允才会没有安全感。 这些天睡不着时他都在想,自己骗过邹允的事已经不能回头,唯一能做的就是抹平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天他跟沈笃说,要把一切双倍还给邹允,不是个玩笑,只是他现在还做不到,但他还是想先给点别的什么,就当是利息了。 他这辈子干过许多不光彩的事,也说过很多谎,数来数去,身上唯一还干净的东西,就只剩下那套观海一品的房子。 前些年他留学打工挣下的钱,还有学校各种的奖学金,论文发表的稿费等等,攒在一起投进股市里,这几年越滚越大,才买下了观海一品那套房子 从房款到装修,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是他靠自己挣来的。 所以在有了邹允后他才敢跟沈笃说,那里是他的家。 前些天他把股市里还剩下的钱一起取了出来,买下了创意街区那个画廊的店面,现在全都在桌上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干净的东西,想全都给邹允。 邹允跟他要平等,但他可以不要,他愿意比邹允站得更低,只求他已经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可以有邹允。 他做这些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邹允能开心点,至少能再给他几个月时间。 只需要再几个月,他就能兑现之前跟沈笃说过的话 把本该属于邹允的一切,双倍还给他。 允哥,你也别多想。见邹允愣愣地站在桌前,他放下东西上前解释道:以前做过的错事已经改变不了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踮起脚吻我的 他躬身轻轻凑到邹允的颊边,我永远都可以迁就你,或者 你也可以站在很高的地方。 高到我都高攀不起。 邹允那么纯澈,那么干净,让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显得肮脏龌龊;从来,肖飒都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只有面对邹允时,他会真诚地希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许可以配得上邹允一点。 可毕竟,一切都回不了头了,不管是他以前犯下的错,还是爱上邹允这件事。 邹允默默撤开两步,拉开自己和肖飒之间的距离,躲开肖飒拍打在他耳侧的、滚烫的鼻息。 他的眼神没有在桌上的文件多做停留,而是漠然地看着肖飒。 刘峰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还背着我做过什么? 以前吵架时,肖飒听过邹允愤怒地冲他大吼,哽咽地跟他哭诉,甚至是绝望地向他质问。 邹允还动手打过他。 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邹允,冷静的,几乎不带有一丝感情。 肖飒,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噢~爱你们(づ ̄3 ̄)づ╭ 明天也会尽量万更,也会掉落红包噢!!! 关于刘峰之前的事情,忘了的小伙伴指路第二十一章 。 大家可以猜猜刘峰的事,还有雨辰峰拍卖行的事有什么阴谋,明天揭开~连同小受身世的秘密,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感谢在20210322 01:12:19~20210323 15:4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三合一万字章(二) 肖飒闻言慢慢站直身体, 缓缓背过身去。 他知道邹允现在可能不想看见他,他也不想看见邹允漠然的神情。 我说过了,刘峰的事,从始至终, 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也说过邹允还是跟刚才一样,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聚焦, 默默看着肖飒的背影,不会再骗我。 我到底骗你什么了! 无论多次劝说自己要冷静, 但只要是面对的人是邹允,肖飒总是在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想想刘峰对你做过什么!他回头激动地攥紧邹允的双肩, 你情愿相信一坨那样的垃圾, 都不相信我? 刘峰被公司开除是因为他在我交给华尚的设计稿上动了手脚,令公司利益受损, 是他手段下作,罪有应得。 可之后呢,你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吗? 连邹允自己都觉得,他这辈子, 从没有这么冷静过。 肖飒, 你让我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画画,你不喜欢我出门, 你不允许我晚归,你让司机接送我, 跟进跟出, 说是担心我的安全, 所以 你应该想不到,我会在废弃的贫民窟小弄堂里,遇到一个乞丐。 肖飒直视着邹允无波的双眼, 是我做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松开。 我学金融和法律出身,之后又接手了公司,免不了和财会打交道。在这个行当里,只要有手脚不干净前科的人,终身都很难再被行业接纳。 从公司角度讲,没有老板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从宏观角度看,这是要提高每个从业者犯错的成本,维持行业的良性发展。 刘峰以前就有过请客收礼、打擦边球的前科,这次在设计方案上做手脚更是人赃并获,无可辩驳;我只是把他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并没有添油加醋,捏造诬陷 有错吗?肖飒看着邹允的眼神无不痛心,允哥,你们广告设计这一行能有多大,你知道刘峰有多恨你吗? 他有学历,有资历,有人脉,只要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早晚有机会再对你下手。 你也说了,他有学历,有资历,有人脉面对肖飒的逼视,邹允半步未退,他还有老婆,有家庭,就算你让他不能在广告设计这个行业立足,那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吧? 肖飒他抬头看着肖飒的眼睛,又再重复了一遍,你说过不会再对我说谎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一支箭,刺穿肖飒的胸膛,提醒他,那些曾经他犯下的错,永远都会是横亘在他和邹允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 每当他想要靠近邹允,也在慢慢靠近那个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深渊。 沈笃说过,邹允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肖飒离他越近,就会伤得越重。 他内心几乎抓狂,却也无限悲凉,连愤怒都似乎做不到了。 也是我做的。 刘峰这样的凤凰男能在观海市站稳脚跟,多少是靠着家里老婆的裙带关系;但他这样没有家世背景,也不努力在专业上努力钻研的人,想往上爬,就只能在人际关系上汲汲营营。 男人应酬的那些逢场作戏,他自然也做了全套,未必动过真情,但事情本身就足够恶心。 肖飒调查过,刘峰当时的妻子有良好的原生家庭,受过高等教育,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算是时下常说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分卷(28) 果不其然,当他把刘峰的出轨证据交到那个女人手里后,女人果断的选择了离婚;因为被拿住了出轨的把柄,刘峰净身出户。 之后肖飒派人看着他每一家应聘的公司,大一点的,和震云集团有过合作或接触的,他会直接让对方拒绝刘峰;小一点的,他就直接把公司买下来,将刘峰扫地出门。 那时的刘峰无家可归、就业无门,只能窝在地下室的小旅馆里,整天满世界求爷爷、告奶奶,靠着网络信贷的钱酗酒度日。 知道一切的邹允并没有太多报复的快感。 他是很讨厌刘峰,直到现在也并无好感,不会同情怜悯;但他和刘峰之间的恩恩怨怨,从刘峰离开公司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就像肖飒说的那样,刘峰出轨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事实,并没有人搬弄是非,捏造曲解,他老婆会让他净身出户,也只能说他活该而已。 但与其说报复的快感,邹允觉得更多的是害怕。 曾经,肖飒每晚都要搂着他入睡,心疼地捂热他冰凉的手脚;每天都会给他准备早餐,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和口味;肖飒会因为一个电话就从会议室冲回家给他包扎伤口,没有半点埋怨;也会买一只小猫哄他。 当初的肖飒有多温柔体贴,现在的肖飒就有多冷酷可怕。 原先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再次萦绕在他的心间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肖飒。 你这一刻,他听到自己精心筑建的心理防线裂口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肖飒低头,抿唇一笑。 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即使这一周以来,脸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疲惫的痕迹,也掩饰不住本身的帅气。 邹允盯着这张脸,看得有些出了神。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再也找不回当初油画里那个在夕阳下安静美好的少年。 允哥。肖飒似乎连看着邹允的眼神都是疼的,声音也不再清亮,变得低沉阴狠,如果杀人不犯法 我会杀了他。 他不怕死,但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还没有做完,而且 他不想去到一个没有邹允的世界。 刘峰失业之初并没有立刻离婚,甚至邹允原来的公司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为了不连累公司形象,影响之后的生意,并没有把他做的丑事宣扬出去。 那时候还有很多公司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只是他嫌弃工资、职位低,配不上自己的履历,又嫌弃公司小,没有发展前途,前前后后拒绝了很多,被前妻说成是眼高手低。 这么多年来他工作上的事一直要依附老丈人的帮衬,连那个没用的小舅子方斌都要低头去讨好,自然不敢跟老婆动气,只能把仇都记在了邹允头上。 一次在酒吧,他跟一群认识不久的二世祖小混混借酒消愁,美其名曰维系人脉。 酒桌上,他听人在传震云集团的小少爷最近好像疯狂追求一个小画家,这让他突然就想起了突然王者归来的肖飒和平步青云的邹允。 他之前上班时工资卡就要上交老婆,现在没有了工作只能伸手吃软饭,想出来喝个酒、透口气还要悄悄找之前的狐朋狗友借钱,里里外外没少受窝囊气。 半醉半醒间,他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却咬牙切齿、恨意明显地跟那群混混说,他知道肖家小少爷疯狂追求的人是谁,不如去把人绑了,找肖家小少爷敲一笔,够吃几辈子的。 席间的小混混们也喝得不少,大家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进去。 可这话,却辗转钻进了每晚流连酒吧的沈笃耳朵里。 沈笃只把这些当做玩笑挤兑肖飒,说他追老婆追得人尽皆知了,真够丢人的。 他是没有当真,小混混们也未必就停进去了,但却触到了肖飒的逆鳞。 是我给他老婆寄了他出轨的证据,也是我动用关系让他在观海市混不下去。肖飒眼神狠戾,不仅如此,我还找人盯着他的动向,让他离不开观海市的地界。 我就是要他烂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再也不能对邹允构成任何威胁。 邹允后退两步,撑着身后的书桌才面前维持站立。 他终于明白刚才沈笃开玩笑对楼下的保安说等着你们肖总收拾的时候,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恐惧;也终于明白,刘峰为什么会抱着他的腿,求他让肖飒放过自己。 这样的肖飒,已经不止是睚眦必报那么简单,他的偏执几近疯狂,真的让人很害怕。 如果是这样的肖飒,想用拍卖行的事情教自己学乖点,邹允倒也不觉得意外了。 所以拍卖行的事邹允下唇轻颤,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所有事先的准备和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肖飒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不会再骗我了 什么拍卖行?肖飒紧张地上前,心痛地搂住邹允,允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 那刘峰的事情你为什么邹允仰脸看着肖飒,泪眼婆娑,没有告诉我 从前,肖飒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当他真的喜欢上邹允开始,才知道这种感情总是会让人疼痛的。 当他抱着浑身战栗的邹允,这种疼痛是真实的,和一切病理上的、生理性的疼痛都一样。 你没有问,我就没有说。 如果邹允没有发现,那他永远都不会说。 这个世界已经龌龊肮脏,但至少邹允是干净的。 他可以坏事做尽,但邹允 不准任何人弄脏。 可是允哥你回来以后,但凡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包括下面这一句 他紧紧拥住邹允瘦弱而颤抖的身体。 邹允,我喜欢你。 曾经的曾经,邹允多想从肖飒嘴里听到这句话,他有过无数次期待,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也在每一次爱意缠绵的事后。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让他怎么去相信。 他终于明白,肖飒口口声声说没有骗他,但原来都只是超高双商下玩弄的话术 只告诉邹允他想让邹允知道的部分。 邹允恨自己这么傻,直到这一刻才明白。 那雨辰峰拍卖行的事儿呢?他轻轻撑着肖飒,站直身体,你会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如果肖飒在这时候我一句不知情,他真的情愿骗自己去相信。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一边动情地跟自己表白,一边算计着自己的一幕,真的让人痛不欲生。 但是很遗憾 肖飒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仅知道,甚至还是他全权策划的。 但他不能告诉邹允,不能带邹允卷进这场权力与利益角逐的旋涡里;他是说过要把一切都还给邹允,但那必须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震云集团。 愤怒?震惊?抑或伤心? 邹允感受不到自己心里哪一种情绪更多,但他知道,最多的一定是绝望。 肖飒是没有骗他,只不过,有太多的事情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 比如雨辰峰拍卖行会出事,而他的油画正好在那一天参与拍卖。 这是肖飒给他的教训,因为作为一只宠物,他不够乖巧和所谓的忠诚。 可肖飒明明也知道,画廊对他有多重要。 肖飒说喜欢他,可他理解的喜欢,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只要肖飒愿意,就可以给他一切,爱情、金钱、事业、梦想、陪伴、照顾 所有所有他想要的一切。 可只要肖飒不愿意,也可以随时收走。 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肖飒,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肖飒跟着追了出去,却看见邹允回头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于是又跟以前一样,他只能目送那个熟悉的清瘦背影离开。 电梯大门合上的同时,走廊拐角出走出一个人影。 啧啧啧沈笃双手背在背后,朝肖飒走来时偷瞄着对方的表情,看来 不太愉快? 你不是回家睡觉了?肖飒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赶紧滚。 要不是我正好下楼,你以为你那个小画家能上得来?沈笃委屈地撇了撇嘴,两步跟上,不说谢谢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啊 肖飒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沈笃贫嘴,打开办公室门就要把人关在外面。 诶门外沈笃从门缝里挤进一只胳膊,手里捏着他刚才藏在身后的啤酒,接你家小画家上来这事儿,你不谢我就算了,但接下来这件 你一定会跪下来感激我。 * 严肃的办公室里,沈笃坐着老板椅,双脚翘在桌子上,摆弄着桌上昂贵的古玩摆件,就跟捏着手边的半罐啤酒没有区别。 比起过于年轻的肖飒,他与这间办公室更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肖飒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站在办公桌前,用座机拨通公司内线,通知刚才开会的人,半个小时以后,在之前的会议室。 要我跪下来感激挂掉电话后他盯着沈笃,你只有半个小时。 刚才接你们家小画家上楼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就想着下楼买杯热可可给你的小画家;你知道的,人吃了甜的东西,心情好一点,没准儿你那小画家下手能轻点。 沈笃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坐姿,嘴里念念叨叨。 但是现在天冷嘛,楼下只有那么两家店,都有人排队,我排队的时候呢,闲得无聊,就打了个电话 肖飒现在完全没有耐心听这种毫无重点的叙事,甚至已经没有精力在乎沈笃话里挤兑自己被邹允甩耳光的事情。 说重点,沈笃。他不耐烦地打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只有半个小时。 唉要我说啊,你平时就该多吃点甜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暴躁。沈笃桃花眼一抬,满脸嫌弃,但还是放下翘在桌上的腿,坐直了身体,重点这不就来了吗 电话里我跟别人打听了点事儿,东西很快就发给我了。他晃了晃手上的啤酒罐,所以我没买热可可 排那么长的队,我怕你的小画家是赶不上了,不过肖飒他把桌上的另一罐啤酒推向肖飒,我猜,你会需要我陪你喝这个。 我不爱喝酒。肖飒低头看了眼沈笃推上来的啤酒,没有动作,尤其是工作的时候。 看看这个沈笃解开手机锁屏,推到啤酒罐的旁边,也许你会改变主意。 手机里是一张清单的翻拍照片,内容是之前雨辰峰拍卖行出事时一起被查封的拍品。 那些被查封的拍品里,真品,肖飒根本不在意;假货,都是他安排的 他完全不感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的沈笃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的懒散,正色看着肖飒,你再仔细看看。 肖飒很了解自己这个发小。 沈笃看起来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但那只是他在多年压抑后选择的自我释放;他从不在正经事上掉链子,若论脑子心机,未必就比肖飒差到哪里去。 他难得认真,但如果真的认真了,事情就一定不简单。 肖飒再低头,仔细把手里的清单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点熟悉的东西 查封的拍品里有几副油画,当中一副的作者栏,赫然写着邹允的名字。 他抬头震惊地看着沈笃。 当初他是答应邹允,要用雨辰峰拍卖行替他打开知名度,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决定把所有计划提前后,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身边的人,马上终止邹允和雨辰峰拍卖行之间的合作;为怕忙中出错,保险起见,当时这件事,他还是特意嘱咐沈笃去办的。 你 刚要质问沈笃,就看到对方无辜地摊了摊手,他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沈笃当初能在那栋吃人不吐骨头的别墅里脱颖而出,安安全全地活到今天,还全身而退,就注定他不会是一个这么不小心的人;就算是,如果真是他的疏忽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不可能蠢到用邀功的姿态出现在肖飒办公室。 肖飒扔掉手机,自嘲地笑笑。 在邹允的事情面前,他又不冷静了。 你既然找我,就应该已经弄清楚了他唇线重新抿紧,邹允的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天的拍品里? 是雨辰峰拍卖行自己派人去跟邹允接洽的。沈笃点点头,还是大老板钦点,所有事情进展神速,一个上午就搞定了。 肖飒闻言,愤怒地一拳锤向桌面。 邹允本来就良善单纯,从来都更愿意相信这世界上好人更多;他之前还跟邹允提过这事,邹允自然会毫无戒心地跟对方合作。 而这一切,摆明了都是肖震峰的局。 当初他敢算计肖震峰,就没想过对方会坐以待毙,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肖震峰会卑鄙到把手伸到邹允的身上。 分卷(29) 但比起痛恨肖震峰,他现在更恨自己 为什么要跟邹允吵架! 如果没有和邹允吵架、冷战,这么大的事,邹允至少会打个电话告诉他 一声闷响后,鲜血缓缓浸入桌面的木质纹理。 肖飒! 沈笃不至于为了这点伤就矫情地去心疼一个成年男性,但他很担心肖飒现在的状态。 是你说的,越是危机的关头,越是要冷静。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个是什么样子! 冷静,冷静。 肖飒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肖震峰既然对邹允动手,就说他已经洞悉了肖飒背后的手腕,就算不是全貌,也一定是有理有据的怀疑。 肖飒知道,现在他应该头脑冷静的分析肖震峰的用意,毕竟如果如果只是毁掉邹允一间本就不太上道的画廊,对肖飒不算什么致命的打击。 如果他连整个震云集团都能拿下,那一间小小的画廊又算什么,他可以再送邹允一百个。 所以当务之急,他最应该弄清肖震峰下一步想做什么。 可是他要怎么冷静? 邹允刚才一个人跑出去了! 而且从邹允刚才对方的反应里不难看出,他已经误会是肖飒造成了画廊眼下的困局,甚至觉得肖飒是故意的。 肖飒了解邹允,看着乖顺柔软,其实骨子里有一种莫名的坚持;以邹允刚才的状态,不止不会联系司机,甚至连家都不会回去。 一种可怕的直觉告诉他 肖震峰不会放过邹允。 他真的痛恨自己,到了这种时候无法思考,无法冷静,居然要依赖一种肥皂剧里恋爱脑的蠢货才相信的所谓直觉。 但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手机听筒里,邹允那边只有一个机械的女生不断重复着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邹允独自蹲在观海市的街边,怀里抱着一只又瘦又脏的小土猫,白毛衣上印满了爪印却好像满不在乎,只静静地看着这座稳居全国gdp榜首的城市。 他来到观海市已经十年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过这里的一切。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道边的行人熙来攘往,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曾经,他也是这些人潮车流中的一员,为了生计匆匆赶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后来是肖飒给了他自由,也给了他时间,他有了豪车和豪宅,却也好像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被蒙住了眼睛,没有机会多看一眼。 现在当他真的可以静下来看看这座城市,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就跟肖飒想到的一样,他没有联系司机,也没有回观海一品的那个家;他甚至想过回去以前的出租屋,却又想起那里也早就被肖飒买了下来。 他今天出门急,连身份证都没有带,甚至连去酒店开个房间都不可以。 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他十八岁,怀揣着美院的录取通知书,背上背着行李,坐火车硬座摇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散架前踏上了观海市的土地。 北方县城的孩子第一次闻到海滨城市潮湿的空气,他激动地在火车月台上留下了眼泪,但他也知道,那眼泪里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偌大一个观海市,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接纳他 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才有了他怀里这只小土猫。 这是他路过一个小区门口的垃圾站时看到的,小猫咪又瘦又脏,毛色暗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串出来的,长得不太好看,跟他家里的小布偶不能比。 因为一时恻隐,他买了两根火腿肠喂给小猫,之后小猫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走,小猫也走,他停下,小猫也停下;偶尔喵喵叫两声像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却绝不靠近。 于是他停下脚步,观察着地上的小猫咪,突然觉得这只猫和自己很像。 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上网查过,像家里那只血统纯正的宠物猫,价格不便宜。 他觉得那只小布偶更像肖飒。 机灵的,漂亮的,血统纯正的,出身高贵的,不管是高冷地趴在窗台晒太阳,还是偶尔撒娇卖萌,都很讨人喜欢。 他很很喜欢家里的小布偶,可他自己则更像面前这只瘦巴巴、脏兮兮,又模样平平的土猫 只因为流浪街头,有一个人肯对它好,它就愿意跟那个人走;却又因为长期都不被人喜欢,即使想跟着那个送它火腿肠的人,也胆怯地不敢靠近。 孤零零的,没有地方去,也没有人会喜欢。 于是邹允没有犹豫,抱起了脚边的小土猫。 就算自己也找不到接下来的路,但他更担心一只这么傻的小猫咪,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被一个什么来路不明的坏人骗走,剥皮吃肉。 小土猫又在怀里叫了两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总要给自己和怀里可怜的小东西找个住处才行。 他起身,掏出兜里的手机。 刚才在看到肖飒的来电后,他果断按下了关机键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吵架。 但现在他没有去处,没有朋友可以联系,只能打开手机,想再试着联系下唐堂。 手机开机后,除了一长串肖飒的未接来电,还有一堆陌生号码,自然也是肖飒打来的。 他在长长的信息里,看到一个救命的名字,是唐堂发来的。 微信里唐堂对之前的突然消失只字未提,只说自己签证快到期了,今晚的航班回美国,特意他道别,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深怕来不及,他连忙拨通了唐堂的电话。 好在电话没向两声,唐堂很快就接了起来。 邹允对着手机听筒,张张嘴却好像不会发出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堂那边的环境音很嘈杂,他听见广播里催促登机的声音,而航班的目的地,正是唐堂生活的西雅图。 他默默挂掉了电话。 人生中,只有一次,他想过和试着去依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肖飒。 代价太过沉重了。 唐堂还有自己的生活,他觉得他不该再给对方添麻烦的。 他这样的命,天生就不配依赖任何人。 很快,手机又再震动了两下,是唐堂的信息。 邹允,出什么事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邹允按下手机锁屏键,正要狠心关机,唐堂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一个小时后,cat咖啡。 cat咖啡,一家唐堂很喜欢的猫咪咖啡屋,邹允跟着去过几回,发现唐堂点了咖啡却不太喝,不知道是喜欢那里的咖啡还是猫。 他抱着手机和猫咪正犹豫,两分钟后,唐堂又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机票已经退了,见不到你人,我不会走。 终于他叹了口气,还是朝对话框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猫咪起身。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帮自己。 晚高峰路上不好打车,他站在街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空车;好在他在观海市这么多年,之前主要的交通工具都是地铁和公交,大部分路都认得。 他大概在心里想了想,cat咖啡离这里不远,反正唐堂要从机场赶过来,他走过去也来得及。 很快就到了地方,但他只是站在门口等着。 他怀里抱着脏乎乎的流浪猫,没有体检也没有洗澡,他怕进店里会把跳蚤或是什么传染病传给店里那么多猫。 天渐渐黑了下来,刮起冷风,冻得他指尖刺痛,他伸出手来,刚想朝手边哈两口气暖和一下,路边刚好有人遛狗经过,金毛旺旺叫了两声,吓得他怀里的小土猫一下子蹿了出去。 他张张嘴想要叫住小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想起,这只猫跟家里的小布偶一样,都还没有名字。 小土猫已经一溜烟蹿进了旁边的小弄堂里,他不敢耽误,赶紧追了进去。 弄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路灯,两边都堆满了杂物,他循着声音,低头仔细地寻找着小土猫的影子,终于在一团垃圾袋里面发现了被缠住的小东西。 他心疼地解开小猫抱了起来,抬头时猛然惊觉,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 邹允不知道自己最近这一年是走了什么霉运,总在陌一些生的地方醒来,这一次,脑袋比前两回宿醉还晕。 好在他简单了看了下,衣着完整,连胸前那几个小土猫留下的爪印都还在,身体也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应该没大碍。 不过这间屋子好像被什么人严密监视着,他刚睁眼没两分钟,就有个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吃的进来了。 邹允紧张地缩在墙角,拽紧身边的被子。 邹先生不用紧张。端着餐盘的中年男人和善地笑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双肩包,你随身的物品都在这里,没有人动过,用完餐您可以检查一下。 邹允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的确是他昨天出门时背的;他还想问问,我的猫在哪里,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社恐的毛病又犯了。 接您来时,您身边还有一只猫,看起来状况不太好。中年男人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微笑着耐心解释道:您的朋友现在带着小猫出去洗澡做检查了,等会拿上检测报告就会回来见您的,不用担心。 朋友? 邹允心底一沉。 唐堂也跟来了? 昨天接到您后,有人在附近咖啡店门口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发疯似的找人,据他描述的外貌,正好和您符合,所以 那个西装的中年男人似乎总能猜到邹允在想什么,微笑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被输入程式的机器,没有任何改变。 就把人一道请来了。 他慢慢靠近邹允,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后摊开双手,放心吧邹先生,我并没有恶意。 邹允看了眼面前不知道是管家还是机器的男人,又看了看餐盘里简单的牛奶三明治,突然起身,抓起东西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说来好笑,昨天他还蹲在路边担心自己没有地方去,现在突然就有人包吃包住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过分乐观,也不是破罐破摔,虽然不一定像肖飒那群人那么多心眼,但他只是善良,不是愚蠢。 之前就算宿醉,记忆也保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可关于昨天的一切,他整个断片,显然不是对方口中说的那样,客气地接他过来那么简单。 但如果对方要对他不利,完全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一整晚,从容地进行,不需要等到现在,所以 至少这些吃的肯定没有问题。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必须要补充些体力,才能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毕竟出事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只小土猫,可能还有唐堂,他不能拖累他们,而且还得早点脱身 家里虽然有自动喂食器,但他放下的猫粮最多也就撑两天,肖飒应该没空管小布偶,他得回去一趟。 还有 还有画廊的事情,他也不能都让一个小姑娘扛着。 想着想着,手里的三明治也三下五除二地进了肚子。 当那个机器人似的管家再推开房门时,他真的看见了唐堂,怀里还抱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土猫。 不像家里那只跟肖飒从不亲近的小布偶,小土猫好像很喜欢唐堂,额头一直蹭着唐堂的胸口。 邹允,你醒了?唐堂紧张地上前,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邹允发现唐堂看着那个机器人管家的眼神不太友善,他摇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看到唐堂怀里除了那只小土猫,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观海市dna亲子鉴定中心。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机器人管家说话时,好像提到过什么检测报告的事情,当时他只担心唐堂和猫,还以为是猫的体检报告,现在看来 没有人会无聊到给猫做dna亲子鉴定吧? 邹先生已经用过餐了,想来没有大碍。西装男带着他那个面具一般的标准笑容走上前来,唐先生,既然检测的全程从采样开始您都参与了,相信对这个结果也是可以信任的。 把报告给邹先生看看吧。 邹允打开文件袋的手微微颤抖,文件前面大篇专业的东西他看不懂,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最后一行醒目的红字 经本中心y染色体父系鉴定,二人确为亲缘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区继续掉落红包,明天的更新会提早一点,大家早点到,也有红包噢~ 感谢在20210323 15:46:38~20210324 16: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儿子是我心头好、胖丁柠檬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丁柠檬糖 49瓶;糯米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失踪 邹允又把手中的报告来回看了好几遍, 直到握着报告的手已经抖到看不清纸上的字,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关于基因检测的长篇科学理论他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只能大概明白,同一血缘的男子拥有相同的y染色体, 可以用来判断二人是否出自同一父系, 可能是叔侄、兄弟或者祖孙一类的关系。 报告上没有明确标明另一名检测者的身份和姓名, 也无法确认二人的准确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在这个世界上, 邹允存在另一个有生物意义上血缘的近亲。 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据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说, 他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 捡到时约莫只有两三个月大。 长达二十八的生命里,他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关于自己身世的设定, 亲人这种陌生又遥远的词汇,带来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他他长张嘴,看着那个仍然像机器人一样的管家。 他想问问报告上另一名没有名字的检测者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从昨天离开肖飒的办公室到现在, 他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现在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 连舌头好像都不听使唤一样 分卷(30) 他好像不会说话了。 可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忍住眼泪, 发疯一般用手指一下下戳着检测者姓名中空白的那一栏。 抱歉, 邹先生。机器人管家马上理解他的意思, 上前解释道:他现在还不方便见您,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再派人来接您。 车已经在楼下, 您收拾一下就可以跟唐先生离开了。 管家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礼貌地带上了房门。 邹允捧着检测报告,迷蒙的泪眼看向唐堂。 他记得管家之前说过,唐堂参与了整个过程,他在等唐堂跟他说些什么。 邹允你唐堂担心地把手搭在邹允的肩上,没事吧? 邹允摇摇头,又指了指手里的检测报告。 是。唐堂点点头,我看着做的。 机场要赶回市区的路程不近,路上也时常堵车,昨天他急急忙忙赶到cat咖啡的门口时,没能见到等在那里的邹允。 本来他没有多想,进店点了被咖啡,一边逗猫一边等着邹允,却在两个店员的闲聊中听到,刚才明明有个大学生似的男孩子好像在门口等人,怎么一扭脸就不见了。 两人说到那个等人的学生身材瘦弱,穿得也单薄,可怜兮兮地站在冷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就跟他怀里抱着的流浪猫一样可怜。 这种种描述越听越像邹允,唐堂再也坐不住了,打听之下确定那个人一定是邹允,可现在却不见了。 于是才有了他在街上发疯似的找人的一幕。 等他被人带上车,看到的是已经昏迷的邹允。 他们肯带我见你他愤愤地说道:大概是怕我去报警。 邹允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唐堂刚才看着管家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那房间里已经没有陌生人了,可当他尝试着开口说话,还是喉头发紧,只能又指了指手里的检测报告,你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唐堂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昨天是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就冲着有人迷晕邹允这事,他就已经被对方充满敌意。 可那个带着机器人笑容的管家礼貌地说,知道邹允的身世,能替他找到现在尚健在的亲人。 虽然同是孤儿出身,但唐堂是在车祸中失去了亲生父母才成为孤儿的,他了解自己的身世,家里也还有几个远房的表亲;他不知道血亲对邹允这样纯粹的孤儿来讲意味着什么,也不能替邹允拒绝寻亲。 于是他只能守在邹允身边,保证邹允安全的同时,看着整个采样和送检的全过程。 这也就意味着 听完唐堂的解释,邹允撕扯着干涸的喉咙,终于大哭出声。 这也就意味着,检测报告上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有血脉至亲在世,而且,也许很快,他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生如浮萍地漂泊了二十八年,他昨天还以为自己要流落街头,可今天就突然有了血亲。 唐堂连忙在床头柜上拽出几张纸巾,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邹允。 他很想抱住邹允,但伸出的手最终在将要碰到邹允颤抖的双肩时收了回来。 你一晚上没回去了,我他只能试图转移话题,分散邹允的注意力,送你回家吧? 不! 邹允闻言,拼命地摇头。 他不想回观海一品那个家去。 你眼泪好像也顺带打湿了干涸的嗓子,他终于能正常说话了,能带我走吗? 唐堂有些震惊,以前的邹允,连回家晚一点都是要着急,还被他假装嫌弃地嘲笑过几次;可当时邹允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家里有只小奶猫等着他回去喂食。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邹允仿佛连连眼角的泪水都在像他祈求。 好。虽然心疼得不行,但他最终也只能点点头扶起邹允,我带你去酒店。 * 好在唐堂每次回国一定会来看邹允,在酒店常年开着包房,所以邹允虽然没有身份证件,还是很顺利地进了房间。 进屋后他给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换上刚才在路上重新办理的电话卡,先给昨天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知道司机已经没事,离开了派出所后,他想了想又麻烦了对方一件事情,去观海一品的那套房子,帮自动喂食器里加点猫粮,再换换猫砂。 这件事他想了一路了。 路上他就想麻烦司机拐个弯,先回观海一品一趟,看看家里的小布偶,或者直接把猫接出来,但话几次到了嘴边还是开不了口 他实在没有勇气回到那个家里。 电话那头,司机自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邹允也用用短信把门锁密码发了过去。 之后他深吸几口气,拨通了前台小姑娘的电话。 虽然那家画廊也许很快就会被肖飒收走,不再属于他,但只要画廊还在他手里一天,他就不能弃之不理;更何况,人家一个打工的小丫头有什么错呢。 他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快要急哭的样子,总不能就这样把一个烂摊子甩给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 前台倒是很快接起电话,语气也不见了昨天的慌张,很轻松地告诉邹允,肖飒的助理昨天就已经来处理过了,现在画廊暂时歇业几天,给她放了假。 肖飒处理了? 邹允挂掉电话愣了两秒。 大概,就是关门歇业吧。 不过这样也好,他安慰自己 没有了这间画廊,他跟肖飒,就真的两清了。 善后了所有的事情,他才又想起了还放在背包里的那份报告,也突然想起之前肖飒说过的话。 那是跨年夜的晚上,他被银滩焰火晚会的巨响吓得逃回了当时的家,那间出租屋;在门口他险些跌倒,碰上和自己做了邻居的肖飒。 他无意中提到了肖飒的爷爷,也就是肖震云的死,礼貌地跟肖飒说了对不起。 当时的肖飒很轻松地跟他说没事,还说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那时候他以为这只是肖飒安慰自己的客套说辞,不过现在看来,有时候人与人相处的感情,真的比生物学意义上的血亲来的重要。 找到亲人这件事的确短暂地震撼了他,可当他把那纸检测报告放进背包里,心里最挂念的仍然是眼前的烂摊子,昨天没有处理完的人和事。 现在该做的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一样。 唐堂包下的套间很大,刚才他看见邹允摸出手机后就默默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现在邹允看着只有自己的房间,又低头看了看胸前黑乎乎的爪印。 连昨天的那只流浪的小土猫都干干净净地洗了个澡,他也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了。 洗完澡后,他拉上双层的遮光窗帘,独自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闭着眼睛,却一分钟也没有睡着过。 直到门口出现两声猫叫,他拉开房门,看着唐堂抱着小土猫站在门口。 早上他们给你吃了什么啊?唐堂一边挠着怀里小猫的下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一整天都不饿吗? 邹允这才抬头往客厅的窗外看了一眼,天都黑了。 赶紧收拾一下吧。他看着邹允身上的酒店浴袍,美食博主带你去吃好吃的,再买两件换洗衣服,顺便 给我们小黄挑袋猫粮,总吃人吃的东西盐分太高,对身体不好。他逗着怀里的小土猫,是吧,小黄? 小黄? 原来小土猫已经有名字了吗? 可家里的小布偶还没有。 原来在意和不在意的区别,是这么大的。 他能看出来,唐堂真的很喜欢小黄,即使小黄那么普通。 从一个多礼拜前,在酒吧那个糟心的晚上前几天,他就和肖飒吵过架,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都没有笑过,现在终于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小黄的脑袋,笑着说:好土的名字啊。 你懂什么?没听说过吗唐堂也跟着笑了笑,贱名好养活! 是吧,小黄? 赶紧去收拾吧,现在饭点儿,好吃的地方都排队。说着他抓起小黄的爪子跟邹允做了个拜拜的姿势,小黄,跟哥哥说再见。 邹允看着门口一人一猫的和谐画面,真的不想扫了唐堂的兴,但他 唐堂,我他抱歉地把人叫住,还不饿。 之前肖飒离开的那段时间,他还有工作可以逃避,现在连画廊都关门了,他所有画画的工具都在观海一品那个家里,虽然唐堂收留了他,但他好像还是无处可去。 现在他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唐堂的背影僵硬了一瞬,转身时却已经换好了恰到好处的关心表情。 是在担心画廊吗? 一白天在等邹允时,他无聊地翻着手机,已经看到了雨辰峰拍卖行出事的新闻;他还记得邹允拒绝他找来的小拍卖行时提起过,肖飒安排了他跟雨辰峰合作。 现在邹允不肯回家,连电话号码都换了,显然不止是画廊出了事,他和肖飒也一定闹得很不愉快。 唐堂真的很后悔,一个多星期前的那个晚上,为什么要跨进那家酒吧;又或者,为什么要在看到沈笃的额头受伤后一时心软,没有跟着邹允追出去。 如果没有那个错误的晚上,他不会浑浑噩噩封闭自己一整周,错过了邹允那么多的电话和微信;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一切,就算不能真的做什么,至少也能陪陪邹允,不让邹允一个人扛着:如果 如果没有那个错误的晚上,刚才邹允崩溃大哭时,他起码可以抱抱邹允。 可现在,他只能上前拍拍邹允的肩膀,不饿也多少吃点。 我出门给小黄买猫粮,顺便也给你带点吃的。说着他把怀里的小土猫交给邹允,小黄留下来陪你,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也给我,我顺便拿出去送洗。 * 夜色渐深,震云集团总部大楼渐渐暗了下来,董事长办公室却灯火通明了整夜。 第二天一早,上班时间刚到,助理就抱进来一沓文件,放下后简单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肖飒逐一签完字,手里正捏着公司的公章。 肖飒!你疯了! 沈笃推门冲了进来,一把抢过公章砸向墙角。 他很少这样生气,但肖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默默转身,从墙角捡起了公章。 十几年的挣扎和谋划,我多少次劝你放弃,是你坚持要报复肖震峰的,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 沈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肖飒的背影。 你却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肖飒捡起公章缓缓转身,看着沈笃的眼神空洞麻木,连那双瑞凤眼微挑的眼角都跟着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我错了,还不行吗? 起先他以为邹允的震惊和愤怒,是怪他没有完成之前的承诺,毕竟是他说过把画廊的事情交给他;可不等他用雨辰峰替画廊打开知名度;拍卖行就先倒了。 后来他才知道,邹允是误会了,误会他故意用雨辰峰的事情教训邹允。 可现在真相只有他一个人明白,这的确是一个教训,不过不是他给邹允的,而是肖震峰给他的。 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邹允已经失踪了一天两夜。 他动用全部力量去找,查遍了观海市所有的监控,终于在一家私人店铺门口的防盗监控里,看到已经昏迷的邹允被一伙人扛上了车。 车牌他也查过了,惯用的套牌手段,车子也一定在路上多次换过了套牌号码,连道路监控也跟踪不到去向。 邹允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之后很快,他就接到肖震峰律师的电话,像是掐准了时间。 律师替肖震峰传话,说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是三天。 上次肖震峰给他的机会是一个礼拜,他在那一个礼拜内提前了所有计划;计划很成功,他几乎就要得到一切,却失去了邹允。 所以这一次,肖震峰只给他三天。 他已经没有选择。 捏着公章,他神情木然地走回桌边,我只想让他把邹允还给我。 既然对方是邹允,他早晚都是要屈服的,不得不说,这一次肖震峰拿他的软肋,拿得很稳。 既然早晚要屈服,那不如就早点。 早点把邹允换回来。 没有什么犹疑,他盖下公章,却印在了沈笃的手背上。 沈笃单手按住桌面上那份股份转让协议,除了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你还做过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肖飒没有抬头,只盯着沈笃手背上的红印,报警吗? 说来可笑,他还真的不是没有想过。 有健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失踪,要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报警,报警人还要携带与失踪者关系的证明才能报警,可法律上,他跟邹允毫无关系。 他也想过,把邹允在昏迷状态被人带走的监控交给警察,但他不知道那会刺激肖震峰做出什么。 毕竟,那个人,本来就是个疯子。 肖飒沈笃痛心地看着邹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 说着,他又一次掏出手机扔在肖飒面前,屏幕的照片里,一个熟悉的男人正打开他在观海一品那个家的房门。 家里的大门装着全世界安全度最高的指纹密码锁,只有他和邹允可以打开;小区物业安保健全,不是什么小毛贼能随便去撬锁的。 而且画面中的男人他很熟,正是他之前配给邹允的司机,一个退伍武警。 他当然不可能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一个外人,连沈笃都不知道,那就一定 分卷(31) 是邹允! 我一直让人在你家门口蹲着。沈笃解释道:那个男人进去,只喂了猫就走了。 肖飒闻言抬头看着沈笃,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 肖震峰那个疯子如果绑架了邹允,不会好心到让邹允安排身边的熟人回家喂猫。 可是人失踪后肖飒回家找过,邹允不止没有收拾行李,连证件都没有拿,那这消失的两天一夜如果不是被人控制了,邹允还能去哪? 大概是十几年的默契,即使肖飒不问,沈笃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快,他又甩出了第二份证据,是一张前天晚上的出入境记录。 那个唐堂说起这个名字时他不太自然地顿了顿,没有回美国。 邹允那晚离开后不久,肖飒就得到沈笃带来的真相,跟着追了出去,他找不到邹允,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唐堂;可是他查了,唐堂当晚的航班飞回西雅图,那个时间应该已经在等机场安检。 就在你让我查了航班后不久沈笃接着补充道:他退了机票。 邹允还可以找人回去喂猫,也就是说还可以自由活动,没有被人控制;他身边没有带东西没有回家,很大概率是跟唐堂在一起。 找肖飒颤抖地双手撑着桌面,瞪大猩红的双眼看着沈笃,声音沙哑,派人去找 不用麻烦了。沈笃眼神极不自然地躲开与肖飒的对视,我应该知道他住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也有红包噢~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づ ̄3 ̄)づ╭ 这里贴下隔壁联动文,喜欢的可以专栏预收康康~ 《两1相逢我是0?》 自以为是攻的真花花公子桃花眼妖孽受x自以为游戏人间的真宠妻狂魔阳光型男大猛一 文案: 沈笃改名换姓,跳出从前的身份,在十几年的压抑后,选择游戏人间。 他身高腿长,帅气多金,一双桃花眼半醉半醒,多少小男孩挤破脑袋往上贴,各个白幼瘦,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他向来只是银货两讫。 他只求落得清净,却遇上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唐堂,美籍华人abc。 他身高直逼一米九,小麦肤色,能攀岩,能潜水,也能系着围裙烤蛋糕。 面上他是继承了美国一家知名画廊的富二代,实际上他是一张照片就能净入百万的顶级ins网红。 他号称华人gay圈的天菜,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 用过的都说好。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跟谁都走不下去,是因为心底有个藏了十几年的白月光。 唐堂的白月光,是沈笃发小的现男友,两人本来没有仇,却见面就是死对头。 沈笃:撞型号了,兄弟。 唐堂:眼睛只看得见白月光。 后来阴差阳错,两个人在酒店同一张床上醒来。 沈笃扶着快散架的腰,忍着某些难以启齿的疼痛,愤愤地看向唐堂 用过都说好 就这就这?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酒后乱x就算了,怎么打开方式还出了问题?! 唐表面阳光型男大猛一真小雏鸟堂: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笃一面被负责,一面悄悄发现,唐堂心里那抹白月光就没熄灭过。 直到白月光告诉唐堂 感激,不等于喜欢。 唐堂幡然悔悟,一回头,老婆已经不见了! 感谢在20210324 16:27:38~20210325 13: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猫商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蓄意 肖震峰给出的三天最后期限很快期满, 邹允也已经消失超过七十二小时了。 肖飒人生中从来没有度过像这样漫长的七十二小时,他很想穿回一年多以前,掐死那个从邹允身边消失了几个月的自己。 仅仅三天,他几乎没有阖眼也没有进食, 差点要被沈笃抓去医院吊葡萄糖水, 而当初他整整消失了几个月。 唐堂那时还在珠穆朗玛看雪, 以为自己可以登顶,邹允就只有一个人, 身边连个能关心一句的朋友都没有,他真的不知道邹允那个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是怎么扛过来的。 当初他总抱怨, 要追回邹允怎么这么难, 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该死。 邹允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再接纳他,他为什么没有珍惜。 但邹允也给他上了一课, 很多时候后悔是没有用的,就像他曾经对邹允说过的谎话,到现在影响也不能彻底消弭,他只能向前看。 好在三天之约虽然已经到期, 但沈笃也真的把唐堂找出来了。 这几天邹允都躲在酒店, 唐堂喊他吃饭,他就吃饭, 唐堂给他拉上窗帘,他就睡觉, 看似没有什么问题, 但一天下来说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个字。 如果唐堂不喊他, 他就抱着猫窝在房间里,不知道饿,也不知道喝。 唐堂虽然担心, 但能做的却很少,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不出门还能靠客房服务维持日常生活,但肖飒那边就惨了。 沈笃只知道他在一家跨国连锁的五星酒店有长包的房间,但这家酒店在观海市有三家分店,都是二三十层的大型体量,总量加起来有几千间客房。 他不能带人一间一间去敲门,就算真去,只怕唐堂收到风也早就带着邹允溜了;而高档酒店也不会随意出卖住户信息,甚至震云集团也有涉足高端酒店行业,两家一直是竞争关系,没有任何什么后门可走。 终于在第三天约定期限已到时,唐堂出门去拿之前邹允送洗的衣服,才被派去蹲守的人发现了踪迹。 * 肖飒急促地敲响酒店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计划过一万种唐堂有可能阻挠他见到邹允的可能,砸门还是撬窗,他什么都想过了,却没想到酒店房门迅速被人打开。 唐堂好像比他还急。 邹允!你终于回来了! 唐堂拉开房门,惊讶地跟门外的肖飒面面相觑。 你来干嘛?他脸色铁青,转身就要关上房门,突然看见肖飒身后伸出一只手挡在门框上。 不是你说有事儿可以来找你吗?门缝里沈笃偏头露出半张脸,那双妖孽的桃花眼低低地垂着,怎么,反悔了? 唐堂砰地一声甩开房门,但肖飒不用进屋就已经知道了,邹允不在房间里 刚才唐堂的眼神做不了假,他分明也在等邹允回来。 邹允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人呢!他上前一把揪住唐堂的衣领,你他妈把人弄哪儿去了! 唐堂被人按在门口玄关的墙上,但他比肖飒还高两公分,低头看人的眼神轻蔑。 邹允不是你男朋友吗?弄丢啦?他咬紧的后槽牙蓄满恨意,活该。 三天前,从邹允消失的那一刻起,肖飒就已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但因为邹允还没有找到,他只能压抑下所有的焦躁、悔恨,无处宣泄,隐忍至今;现在,全数倾泻在愤怒的拳头上,挥向唐堂的右脸。 肖飒虽然疯,但到底身材到底略逊一筹,更何况唐堂是个常年上山下海,攀岩跳伞都不在话下的abc,真的打起来,胜负难定。 但他没有还手,甚至没有躲。 他和邹允从小就认识,从来没有听邹允说起喜欢过谁,邹允是个很腼腆的人,这些话说不出口;可这些天来寸步不离地陪着邹允,他知道,邹允有多伤心难过,就有多深刻地爱过肖飒。 而且他也知道,在邹允心里,他是邹允最好的朋友。 肖飒和他两个大男人打一架,出口气,只要不死人,挂彩受伤都不要紧,可到最后,为难的只能是邹允。 他紧紧蹙眉,闭上眼睛,肖飒的拳头却没有落下来,倒是身前不远处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沈笃上前拽住肖飒,被肖飒一个反手撂翻在地,玄关的位置本就不多宽敞,他直接撞到身后的鞋柜,柜面上的杂物掉了一地。 沈笃!肖飒还揪着唐堂的衣领,回头用猩红的眼神盯着沈笃,带着震惊,你疯了? 小时候,在那栋吃人的别墅或是学校里,他没少跟人打架;沈笃比他大两岁,一直是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撸袖子上来帮忙的,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胳膊肘朝外拐。 肖飒扭头的动作错开了身体,唐堂一眼就看见沈笃倒在地上,唇边已经浸出点血迹,大概是刚才沈笃上前抱住肖飒的胳膊,被肖飒甩开时拳头不小心擦到的。 他也瞬间火气上涌,趁肖飒回头分神的关口,一个翻身将人反按在墙上。 肖飒立刻竭力反抗,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动作摩擦间都溅着花火,就跟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视一样 也许,他们那个时候就该打一架。 够了! 沈笃扶着身后的鞋柜,勉强站直身体。 墙边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听到声音都愣了半刻,手边的动作也松了松,不约而同地看向沈笃。 肖飒亲眼看到唐堂和沈笃的眼神一触即分,两人争先恐后,逃也似的躲着与对方的对视。 你沈笃?他吃惊地盯着沈笃,你们 这一次,沈笃还是马上就明白了肖飒想说什么,只是他没有再往常一样做出解释,连稀里糊涂的糊弄都没有。 肖飒他顶了顶口腔里的伤口,偏头吐了口血沫,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迹。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要是来打架的,我现在就给你俩腾地儿。 肖飒瞬间觉得浑身泄了劲儿,无力地松开唐堂,任由对方按着自己,他偏头骂了句脏话。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要是邹允的事,只要沾着这个唐堂,他越想冷静就越是暴躁,就像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别装了他冷静下来看着唐堂,我知道邹允这几天都和你在一起,他现在在哪儿? 他出去了,爱信不信。 唐堂也松开了肖飒,一脸尴尬地站在两个人中间,偏头过去偷瞄着身后的沈笃。 看见沈笃手背上干了壳的血痕,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小声问:没事吧? 沈笃没有说话,垂首摇了摇头。 我房里有药 他是户外极限运动的高手,身边常备着伤药,说话间正要转身去取来,却被一把拽住。 你说邹允出去了?一个人?肖飒发疯一样地上前拽住唐堂,他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看好他! 我为什么要看好他!唐堂也带着恨意,一把甩开肖飒的手,邹允是个成年人了,想去哪里,想见谁,都是他的自由。 你以为我是你吗,肖飒?还是在你心里他轻蔑地看着肖飒,讽刺道:邹允只是你养在家里的宠物,就跟你送他的那只猫一样? 喜欢就逗两下,不喜欢就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对肖飒来说,如果真的被唐堂按在墙边抡上几拳,也不会比这句话的杀伤力更大。 他无奈地松开唐堂,后退几步朝门边走。 肖震峰给出的三天期限已到,邹允在这个时候居然自己出去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邹允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朋友,值得在这种情况下抽空,只身赴约。 如果邹允有什么事突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能扶住身边的门框,我要你们所有人 陪葬。 说完他摔门离开,走出去没两步就头重脚轻险些跌倒,还好被身后赶来的人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他起身瞪着沈笃一眼,推开对方的手。 怪不得那天在办公室,沈笃跟他说,知道唐堂住在哪。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虚弱地看着唐堂,无不讽刺道:不留下来跟老情人叙叙旧吗?房间都开好了。 沈笃也盯着肖飒。 唐堂跟他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阴差阳错,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肖飒解释,但他也并不觉得这谈得上背叛二字,可看着肖飒现在的样子,他莫名的难受。 换回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挑花眼微挑,点点头跟肖飒说:好啊,那我就去了。 说完,他真的转身朝唐堂的房间走去。 沈笃 当他听到肖飒的声音再回头时,看到他十几年的发小已经要靠撑着身边的墙壁才能勉强站住。 那一身体面的高定西装在刚才的扭打中起了褶皱,领带也跟着歪了,肖飒低着头,就像只被猎人捕兽夹死死钳住了幼狼 满身戾气也掩盖不住掉了满地狼狈,怎么都收拾不好。 找人肖飒抬头看着唐堂房间的方向,声音断续,找人跟着他 在看到肖飒眼神的那一刻,沈笃觉得自己什么火都消了。 当年肖飒刚来到别墅时只有六七岁大,牙都没有换完的年纪,个头还没桌子高,却进门没几天就敢跟比他大不少的人打架,那几颗还没来得及换掉的乳牙直接被打落,连换牙都省了。 肖飒从小就狠,犯了错也不肯低头说软话,刚从医院回来就被肖震峰手下的人绑着又是一顿毒打,到最后都没有哼过一声。 可现在沈笃却亲眼看着肖飒红着眼眶求自己,声音哽咽。 分卷(32) 我求你了沈笃邹允邹允他不能有事 * 按理说,邹允这两天不想不出门,不想见任何人,就算是上次那个机器人一样的管家。 因为这几天他虽然没说过什么话,但唐堂跟他说了很多。 唐堂心里明白,邹允和肖飒之间的纠葛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想帮邹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那间岌岌可危画廊 那已经是邹允现在全部的精神寄托了。 画廊问题的关键在雨辰峰拍卖行,想要要重新建立画廊的信誉,就要跟雨辰峰撇清干系,可当他真的去查,才发现事情也许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雨辰峰拍卖行出事后,震云集团股价大跌,大量散户拥进市场,但多为之前没有交易记录的新户头,不像是普通的补仓,而且这些股票最后,都流进了同一个户头里。 唐堂本人不涉足金融领域,就连家里画廊的经营和理财方面都是交给专门的公司去做,只了解一些皮毛;而且他不在观海市常住,能动用的人脉有限。 他没办法查到幕后那个户头的持有人,也不能确定这代表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肖震峰因此事接受调查,暂时被限制了人生自由,而同时,肖飒已经全面接管了整个震云集团,成为了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舵人。 而此前,他虽然继承了肖震云的遗产,是集团最大的股东,但因为部分股权的转让和肖震峰本来就持有的股权,他在公司虽然有话语权,但不是绝对的。 毫无疑问,震云集团虽然遭受打击,但千亿上市公司并不会因此大伤元气,而肖飒,是这场变故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赢家。 这些复杂的金融知识邹允听得一知半解,但最后的部分唐堂虽然没有说出来,他却明白了 整个的事件,更像是肖飒的一场蓄意谋划。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肖飒那天的肯定如此干脆。 而他一个小小画廊的死活,在肖飒这盘大棋里,根本无足轻重 就像他这个人在肖飒心里一样。 所以当那个机器人管家再次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他身世之谜的消息,还有整个事件的全貌,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即使对方要求,这一次,只允许他一个人去。 他看得出唐堂担心,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替他去取回了送洗的衣服。 唐堂跟肖飒,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肖飒会送他名贵的布偶,但是完全不会管,唐堂却连他带回来的流浪土猫也喜欢;肖飒和唐堂都会帮他完成想做的事情,可只有唐堂从来不会对他说,什么是不可以的。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他以为肖飒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就像那只小土猫一样,有人给了根火腿肠,他就傻乎乎地跟那人走。 可他与肖飒之间,连人与人间最起码的真诚、平等和尊重都做不到。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注定是畸形的。 重新坐上机器人管家派来的车子后,他在几乎全黑的环境下紧张地缩在车角。 那辆车就是上次将他和唐堂从秘密的房间送回市区的那一辆,从外观看,跟普通轿车没有区别,甚至只是一辆普通的国产车,毫不起眼,但车身内部全部经过改装。 后排座位与前排驾驶室完全隔绝,密不透风,玻璃也贴了不透光的特制车膜,而且不能打开,后排驾驶室内完全看不到任何车外情况。 邹允在全黑的环境下摇了快两个小时,昏昏欲睡之下才来到了一幢独栋的别墅门前。 别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收拾得却很干净,他被那个机器人管家客气地引进了门。 邹先生,请坐。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书房等他,喝点什么? 邹允摆摆手,但机器人管家还是很快地奉上了两杯热茶。 邹先生看看这个西装男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全家福,眼熟吗? 照片年代久远,昏黄褶皱,里面的人邹允一个也不认识,但似乎又有些眼熟。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 不要紧。西装男客气地笑笑,抬头打量了一下邹允的脸,您和您父亲的确长得不太像,大概是更像母亲,不过很可惜,我也没有见过邹先生您的母亲。 说完他低头指了指照片上的人。 这两位他指着照片左侧的一对年轻夫妻,是肖震云老先生夫妻俩,那个时候,他老人家还不道三十,大概和您现在差不多年纪。 而这边说着他又指了指照片右侧和年轻肖震云三分相似,但更为年轻的男人,是肖震云老先生的弟弟,肖震峰。 中间坐着的,是两位肖先生的父亲,也就是震云集团前身的创始人。 现在,邹允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照片面熟了。 肖震云之前就经常登上财经杂志的头条,而肖震云去世后,肖震峰更是卷入与肖飒的争产丑闻,被八卦杂志争相报道;他之前许多次见过二人的照片,还关注过肖震峰。 只是岁月经年,容貌改变,他一时认不出来。 尤其是肖震峰。 年轻的肖震峰完全不是之后出现在新闻中,那个成功企业家的样子,照片里他蓄着长发,留着一撇山羊胡须,倒像是个年轻不羁的艺术家。 不知道为什么,邹允突然想起之前他几次问过肖飒,为什么那么懂油画,肖飒说,收养他的人以前也是会画画的。 他疑惑地盯着照片,现在只剩下肖震云夫妇怀里抱着的男婴还没有介绍了。 这位就是肖博彦先生,肖震云先生的独子。西装男很快介绍道:也就是邹先生您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沈笃:你们三个要修罗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qaq 之后还是保持每天日更,也会尽量粗长,不用养肥!!!更新时间尽量保持在晚上69点,有事会请假。 由于作者本人金融废柴,商战的部分不必细考,就当是为剧情服务了..【轻轻跪下】 第48章 别墅 唐堂驱车赶往邹允发来的那个位于郊区的定位时, 恨不得自己开的是飞机。 邹允一早出门,之后电话就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前,他突然接到邹允打来的电话, 声音带着哭腔 唐堂, 我该怎么办? 去他妈的资格, 去他妈的不配! 早在他养父母去世,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 他就应该直接飞到邹允面前跟他表白。 不对。 或许应该更早。 早在他跟每一任男朋友都无法正常相处时,他就应该早些察觉, 自己心里一定是住了别的人。 如果能早一点, 邹允就不会认识肖飒,而他也不会跟沈笃喝了那杯被人下了春/药的酒, 弄成现在这样四个人都回不了头的局面。 汽车终于在市郊那栋别墅门前停下,大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唐堂循着细小的啜泣声找到书房,看见邹允手上拿着的除了之前那份nda亲子鉴定报告, 还多出一张颇有年代感的全家福。 邹允? 他轻轻唤了一声, 见邹允好半天才抬头看他,神情涣散, 动作迟缓。 出出什么事了? 他单膝跪地,缓缓在邹允的面前蹲下, 抬头用尽可能坚定的眼神看着邹允, 希望可以平复对方的心情。 没关系, 我来了。不要怕,你想说什么,慢慢说。 他骗我邹允看着唐堂的脸, 眼神逐渐有了聚焦,可在下一刻,突然汇聚成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肖飒他骗我!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骗局。 他发疯一样地撕扯手里的鉴定报告,好像撕碎那份鉴定报告,就能撕下肖飒伪装的面具;但坚韧的牛皮纸就像肖飒滴水不漏的谎言,任他如何用力都扯不破,只会割伤他徒劳的手指。 看见邹允的手指已经流血,唐堂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起身一把将人死死抱住。 唐堂邹允逐渐在唐堂的怀里安静下来,却也因为撕心裂肺的哭喊脱力,报告上的另一个人是是肖震峰 如果邹先生有什么怀疑,可以去找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肖飒先生问问实情,当然了,小肖先生也未必会承认。不过不要紧,肖震峰先生只是暂时受困,他一旦脱身,可以马上和你到鉴定中心,重新当面做一次父系亲缘鉴定。 这是西装男走前说的最后一段话。 唐堂我该怎么办? 很显然这件事对邹允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已经不能连贯准确的叙述整件事情的始末,只剩下破碎的哭泣。 唐堂心痛又焦急。 他不能在这时候逼问邹允,眼下的确也不是细说的时候。 他们身处的别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概是消息透露者的地盘,可眼下对方到底是敌是友,还无法判断,而身后的肖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 邹允。他强作镇定,安慰着已经哭成泪人的邹允,无论你想要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可我邹允茫然无助地看着唐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啊 千亿商业帝国的继承人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以前穷困潦倒时,他是想要有钱,但也只是为了早些还清贷款,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他没有很强烈的金钱和物质欲,就算是跟肖飒在一起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还是经常会穿以前的平价衣裤。 况且他也不是肖飒,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相关教育,没有什么商业头脑。 我只是想开一家自己的画廊,画自己喜欢的画找一个 找一个彼此喜欢的人,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就像他之前见过的林森那样。 那家画中迷途客栈,当初还是肖飒带他去的,他曾经也幻想过,可以和肖飒过上那样的日子。 他也不知道现实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唐堂长舒一口气。 如果现在邹允现在充满恨意地求他替自己夺回一切,他或许只能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邹允可能还不知道,肖飒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完成了对肖震峰的股权侵吞,加上之前从肖震云那里继承的部分,他对震云集团的实际控股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完全掌握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连在集团经营几十年的肖震峰都能被肖飒轻易架空,甚至送进监狱,那他一个根本就不生活在观海市的人,短期内又能做什么? 可在他面前痛苦无助的人,才是他认识的邹允,善良的,纯粹的。 邹允,邹允你听我说。他低下头,攥着邹允的肩膀,平时邹允的眼睛,今天上午肖飒来找过我,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随时都会找来。 他连肖震峰这样的人物都能送进监狱,如果被他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如果你同意,我会找人帮你办手续,尽快带你去西雅图。 那里才是他的地盘,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我知道,你也许不甘心,我们可以回去再收集证据,我会聘请全美最好的律师团队;但前提是你必须离开观海市,在西雅图,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什么都不用管,可以继续画你的画,你不是喜欢挪威的峡湾吗?我们可以去旅游,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还有画廊 西雅图那间画廊他说着突然喉间哽咽,我会尽快转让给你因为那本来 就该是你的。 唐堂邹允吃惊地看着唐堂,你在说什么啊 就当我疯了吧。唐堂一把将邹允搂住,邹允你只要记得,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跟我走吧 好不好? 唐堂比肖飒更高大健壮,有着比肖飒更坚实温暖的怀抱,可以抱住邹允所有的惊慌失措,让他安心地躲在里面。 你邹允怯怯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唐堂低头,心疼地看着邹允,我喜 楼下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唐堂的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拳撂倒。 肖飒 沈笃的声音紧随其后,出现在走廊的方向。 两个小时前,接到派去跟踪的手下发来的消息,说唐堂开车出去了,他就赶紧开着车,接上满街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的肖飒,直奔这里而来。 唐堂不是之前那个机器人管家,他的车不会一路更换牌照,靠着每个路口的监控报点,沈笃开着车一路到了市郊。 再之后的路,已经没有严密的监控了,可他和肖飒,都不会走错。 因为这栋别墅,就是他们从小长大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之前坐在副驾的肖飒一路催促沈笃快一点,再快一点,沈笃还有心情跟他说两句荤段子,缓解下气氛,问他老婆找到了最想干什么。 可渐渐的,道路越来越熟悉,两个人都没有了声音,车里的气氛低沉冰冷。 直到出国读大学前,肖飒和沈笃都住在这里,两人先后毕业回国,再回到别墅时,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几个佣人。 肖飒在追回邹允后搬去了观海一品,沈笃一个人还在这住了一段时间才搬走,算起来,别墅彻底空置,前后不到一年时间。 能把邹允引到这里来的,除了肖震峰没有别人。 分卷(33) 他不止是在提醒肖飒和沈笃,他们的一切动向他都知道,也是最后一重警告,提醒他们不要忘本 他们两个,都是这栋别墅走出去的人,但也永远别想彻底摆脱这间别墅里发生过的一切。 汽车终于在别墅门口停下,肖飒拉开车门就冲进了别墅,沈笃停好车追了进来,却也晚了一步。 房间里的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却又不像真的打架,更像是纯粹的发泄。 一个人挥拳将另一人打到,并不乘胜追击,而是木桩一样的杵在那里;倒地的人擦掉血迹,踉跄起身,会再次挥拳,打倒站着的人。 肖飒和唐堂,就像两个不知道疼痛和疲倦的机器人,机械地重复着这样幼稚又愚蠢的动作。 而一旁的邹允缩在墙角,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地重复着别打了,淹没在两人跌倒时带翻座椅板凳的嘈杂声里。 够了!沈笃带着刚才一路小跑的粗喘,你们在干什么? 他指了指缩在墙角的邹允,你们两个不是都喜欢他吗? 想把人吓死啊! 刚才还好像杀红了眼了两个人突然浑身一僵。 允哥 肖飒离邹允更近,抢先一步冲到墙角抱住邹允。 允哥?他紧张地搂着邹允,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邹允无力地推了肖飒一把,力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以为自己会很恨肖飒,恨到看见这个人都会恶心,可真的看见了,甚至就算被肖飒紧紧抱住,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累了,最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肖飒大致看了一圈,除了手指的几条细口,邹允身上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一遍遍重复着。 这些天邹允都没有出过酒店的大门,身边一直只有几天前出门的那件白色毛衣,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出门时,唐堂给他披上了一件自己的运动外套。 他本来就比唐堂矮不少,身材又瘦,套在宽松的运动外套里,有种小孩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觉。 刚才进门时,肖飒一眼就看到唐堂抱着邹允,邹允身上还穿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他瞬间理智尽失;现在他一把扯掉唐堂的外套,脱下自己的风衣,将邹允紧紧地裹住。 允哥,你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肖飒! 唐堂立刻红着眼睛追了上去,与肖飒眼神对视的一刹那,气氛瞬间又是剑拔弩张。 邹允轻轻推开肖飒,没事的,唐堂,我回去一趟。 他的动作没有什么力道,但好像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肖飒也只能看着他,缓缓走到唐堂身前。 办护照也得回去取证件吧?别担心,你替我照顾好小黄就行。 不要,邹允唐堂一把将人攥住,护照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能跟他回去! 太危险了 肖飒见状就像头发怒的狮子,眼看又要冲上去,幸亏被沈笃一把拽住。 肖飒沈笃摇摇头小声道:你到底还要做多少让邹允讨厌你的事情? 邹允也回头,朝肖飒的方向瞟了一眼,轻描淡写,就让他不敢再上前。 有些事,总要面对的邹允回过头来,对唐堂挤出点笑容,不是吗? 我还要去把家里的猫接出来,肖飒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它,小黄也应该有个伴的,我不想 不想所有人人都像他一样,孤零零的。 那我唐堂攥着邹允的手紧张到发抖,我买好机票,等等着你。 好。邹允浅浅一笑,唐堂你放心,我会和你走的。 终于,唐堂看着肖飒揽着邹允的身影,消失在书房的门边,他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再也见不到邹允的恐惧。 邹允! 他大声叫着想要冲出门去,被门边的沈笃从背后一把抱住。 沈笃!他一个转身把人推倒在地,我说过对你负责的,是你自己不要!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呵这一下又摔得不轻,沈笃疼得龇牙咧嘴,那双桃花眼的神情却依然轻蔑,去你妈的负责。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唐堂的衣领,我沈笃既然敢出来玩,就玩得起。 唐堂太高了,沈笃很少需要这样仰起脸,才能把人看清。 可唐堂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他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笃,但只要看到那双桃花眼,就莫名的心虚。 耳边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栋别墅空置许久,不会有别的人,是肖飒要带着邹允离开了。 他顾上不上别的,一把甩开沈笃就要追出去。 唐堂! 楼梯走到一半时,他听到背后沈笃的声音。 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他们俩一天没有分手,你就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唐堂回头,看着走廊边沈笃的身影,有一瞬精神恍惚,他好像看到沈笃眼眶泛红。 肖飒又不会吃人,给他们最后一点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来袭,抱歉晚了一丢丢【轻轻跪下】 林森的事情,忘记的小伙伴指路第27章 。 反复提到身高这件事,阿鱼这里就交代下设定叭,方便带入(从高到低排序)~ 唐堂189cm,肖飒187cm,沈笃184cm,邹允172cm。 我不管!攻一定是高的那个!(这就是为什么沈笃要当受~~~)这是我最后的坚持!!! 感谢在20210326 22:30:36~20210327 21:2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kis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肖允 邹允不在的这些日子, 肖飒大概也没有回过家,除了偶尔来给喂食器添猫粮的司机,喵喵应该很久没有见过人了,一听到开门的声音, 就两步蹿进了邹允怀里。 肖飒跟在后面进来, 喵喵就像没看见似的, 偏头舔舐着邹允的手指。 邹允抱着怀里又大了一圈的喵喵,它的体型已经是成年猫, 再也不能叫小布偶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时间推着你往前走, 发生了就不能再回头;他注定错过喵喵的成长, 肖飒也注定错过他。 他进屋把之前买的零食和逗猫棒找出来,检查过生产日期后哄着喵喵吃东西, 又陪着玩了好一会,看着恹恹的猫咪终于有了点生气,才转身上楼收拾东西。 之前他那些旧衣物,坏的坏, 扔的扔, 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肖飒给他买过不少好衣服,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高级货, 但他一件也不准备带走。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他的行李不多, 之前公司发的那个破旧的双肩电脑包就能装下。 他一直是没有行李箱的, 肖飒有, 但他也不准备用。 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再属于他。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邹允了,喵喵很粘人, 即使邹允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它也要窝在邹允腿上,看见肖飒站在门边,它就偏头把脸埋进邹允怀里。 允哥。肖飒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框,能聊两句吗? 邹允没有说话,只低头从柜子里抱出的一摞摞衣服里,翻出他以前的旧衣服,再一件件折好。 这些事以前都是肖飒做。 肖飒有洁癖,不喜欢保洁阿姨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衣服这种很私人的,不管多忙都要自己收拾;以前,他会准备好邹允的早饭,也会按当天的气温,准备好邹允如果出门要穿的衣服。 现在邹允自己收拾起来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肖飒把他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只能全部抱出来,一件件地翻找。 要彻底戒掉对一个人的依赖,总是有些麻烦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见邹允并不搭理自己,肖飒尴尬地站在门边,尝试着找些话题。 要出去旅游吗?去散散心也、也好。 想去哪里?我让助理提前给你定好酒店和机票吧? 认识邹允前,他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卑微,即使对手是肖震峰,他都没有妥协过,现在却会卑躬屈膝地跟一个人说话,只求那个人能抬眼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 允哥。他试着上前两步,看见邹允没有抗拒的动作才接着说: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房子和画廊 不如走之前,把字签了吧? 等你回来,手续也就差不多办完了。 邹允还是没有说话,只抬起头,又看了眼这个住了一年的家,虽然这里从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里,但他还是庆幸 肖飒至少给了他一套近乎完美的房子,埋葬他这辈子最好的梦。 之后他继续低下头,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肖飒根本是不存在的。 允哥。肖飒的声音开始有些急躁,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信 但我必须要说。 和之前的唐堂一样,他单膝跪地,蹲在邹允面前。 邹允不肯抬头看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点邹允的脸。 画廊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我已经让沈笃通知人,终止了你和雨辰峰的合作;之后所有的事,都是肖震峰派人做的,这就是他离间你跟我的阴谋! 邹允还是不为所动地折着衣服,折完手边这一件,才慢慢停下动作。 我都不认识肖震峰,他为什么要害我? 见邹允终于有了反应,肖飒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吓得邹允怀里的喵喵叫了一声就跑掉了。 对不起,允哥,肖震峰是要报复我,他知道我喜欢你,才会连累了你。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允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公司和肖震峰的事情,画廊我一定会负责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间新的画廊 十间,一百间都可以 肖震峰知道你喜欢我?邹允终于抬头,看着肖飒的眼睛,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肖飒,为什么我总要等你啊? 我等够了,肖飒,这一次 我不想再等了。 好好好,不等,不等了肖飒紧张地攥着邹允,手心里都是冷汗,你散心回来之前,我就会把画廊的事处理好,不管是你喜欢现在这一间,或者想要新的,都可以 好不好? 邹允又没有再说话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肖飒,好像在等他说下去。 肖飒害怕看见这样的邹允,痛苦地把脸埋进邹允的手心里。 对不起,允哥我知道我知道我撒过谎,做错过很多事 但你相信我最后这一次好不好 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爱我,所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爱我,所以把我关在家里;爱我,所以骗我 拿走我的一切?邹允冷冷地抽回手,肖飒,我早和你说过了,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那喜欢一个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肖飒看着邹允,猩红的眼底写满了绝望。 邹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 他知道他一定是做得很糟,但他真的试过了,睡在办公室的那些夜里他想过很多,想把自己的全世界都捧到邹允面前 可是为什么,邹允就是不要呢? 他身体靠在床边,无力地瘫坐在地,就像当初在街边的高中生那样无助,紧紧地抱住自己,将脸埋进膝盖里。 我在国内学的是语数外,数理化,我成绩很好,除了语文都能考满分;我十六岁考进常青藤名校,二十岁毕业,双休法律和工商管理,全科a+,全额奖学金。 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可是没有哪一门课,哪一个老师教过我,喜欢一个人 应该是什么样的。 允哥他终于再抬头看向邹允时,已经泪流满面,你教教我啊,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样的? 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去学的 求你了允哥你教教我 邹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肖飒了,脆弱的,无助的,崩溃的,比当初他在路边捡回的那个高中生还可怜。 一直以来,都是肖飒照顾着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他都快要忘了,今年的肖飒,才刚二十二岁。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原来肖飒也是会哭的。 如果不是曾经见识过肖飒曾经精湛的演技,他几乎又要被骗了。 肖飒不常在家的日子里,他没有灵感画画时,经常回去肖飒的书房找书来看,有很多书他都看不懂,但现在却突然想起一本书书封上的那句话 知识的敌人不是无知,而是已经掌握知识的幻觉。1 他与肖飒之间,最可怕的不是肖飒没有爱过他,而是他居然曾经天真的以为,肖飒是爱他的。 分卷(34) 他冷漠地看着肖飒。 那张完美的脸已经挂了彩,满是眼泪,却还是那么好看,具有可怕的欺骗性。 他必须一遍遍提醒自己,之前在书上看过的另一句话 当心!他一沉思,就立即准备好了一个谎言。2 好啊。他缓缓起身,那就先学着跟我说实话 肖飒,你喜欢的究竟是邹允,还是那个已经被你亲手杀死的肖允?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造还有多少人在看┭┮﹏┭┮ 今天来的早,评论区超过十条留言,我就加更! 1出自史蒂芬霍金 2出自尼采《形而上之弗里德里希之凌晨》 第50章 离开 邹先生, 您之前不会觉得奇怪吗?据我所知,您在之前公司的工作和生活虽然不算很惬意,但一般这样的小公司,多少都会存在些压榨员工的情况, 并非罕见。 可自从小肖先生介入您的生活后, 您在公司的工作就开始出现各种变故, 就连华尚的态度也变得阴晴难定,难以琢磨。 说句不太尊重邹先生前公司的话, 凭贵公司的实力,其实根本不可能接到华尚这样一间龙头品牌的订单, 而且还是系列主打产品的主笔设计 您觉得呢? 其实现在回头看看, 您应该明白,这一切, 从一开始都不过是小肖先生设下的局罢了;为的就是要成为您动荡生活中、孤立无援时唯一的依靠,取得您的信任,再一步步掌控您的一切。 这些都是之前发生在别墅的对话。 在当时,比起所谓的真相, 是掌控这个词更深刻地刺伤了邹允, 因为这使他不得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真相, 全部都是事实 肖飒对他,的确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偏执可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令人窒息。 肖飒, 玩够了吗? 他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衣服, 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那个电脑包;经过肖飒身边时他随意地问道, 语气就好像是在跟同事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骗我,跟把肖震峰送进去监狱, 哪个更让你有成就感? 其实当之前汽车越来越接近那栋别墅时,肖飒就知道,肖震峰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或许比起在那里也找不到邹允,这一切只能算是小惩大诫。 他之前想过,如果有一天邹允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也许连带他的世界都会整个坍塌;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恐惧,甚至如释重负。 终于,他可以真的不再对邹允撒谎了。 你之前那家公司没有足够的资质接到华尚这样的大单,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那个时候,我也不喜欢你。 给邹允的公司订单,是肖飒原本计划里的第一步;他之前做足了准备,确定整个公司上下,一定是邹允来做主要的设计。 可是当时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邹允身上,没有留意到刘峰那伙人早就习惯了霸占邹允的劳动成果,而且公司对华尚的订单过于重视,一直都是刘峰和赵总亲自与华尚接洽;直到设计方案几次被打回,邹允这个真正做着设计的社恐设计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第一次接近失败,才会有了那个高中生出现在路边,铤而走险的一步。 那时他并不喜欢邹允,连认都不认识的人,谈不上任何好感。 可邹允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从没见过一个人那么好骗。 那一晚他顺利拿到了邹允的头发,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按照他的计划,故事本该到这里结束,短暂的交集后,他会取代邹允获得遗产,再狠狠地报复肖震峰;而邹允会回到原本的生活里,对那个离他十分遥远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可是第一次送检的头发没有毛囊,并不符合标准,他只能再回到邹允身边。 再之后他送去了合格的头发,但每一次都有人对鉴定结果表示质疑,要求在自己信得过的鉴定机构重新坚定。 也许是撒谎的人注定心虚,也许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为了不频繁出现,让邹允起疑,他干脆想尽办法,留在了邹允身边。 那时他的身份没有被肯定,不可能控制华尚的一切行动,全靠肖震峰的暗中相助。 华尚市场部经理手脚不干净,后来的小助理跟刘峰勾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在他的计划里,只是被他完美的利用。 允哥,不管你信不信肖飒静静地看着邹允把衣服一件件收进背包里,但在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件事活着的。 那你活得很成功了。邹允还是收拾着手边的东西,没有回头,为什么还要羞辱我? 如果肖飒可以一直睡在客厅里,他们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 那我们都可以帮彼此,省下不少麻烦。 我那时候觉得你很特别 那部手机,是肖飒第一次收到所谓的生日礼物,直到现在都带在身边,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特别的好骗。 他骗过许多人,演过很多戏,就算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也从没有一个对手像邹允一样,竟然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在那个时候,他应该就是喜欢邹允的。 那你什么都有了。一个天真愚蠢的傻子,和傻子的一切 邹允手边的动作稍驻,他微微蜷起手指,藏起轻微的颤抖。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轻轻问道。 我回来以后没有对你说过假话肖飒的表情开始出现波动,焦躁的,痛苦的,我那时候说的都是真的 他很想念出租屋里的那段时光,很想念邹允,他不想一个人,不能没有邹允。 那时候我没有说过喜欢你,因为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就是喜欢。 终于听到肖飒说出一切的真相,邹允眼底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波澜,他轻轻地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边最后两件衣服装进背包,拉上拉锁。 在这个静得可怕的巨大卧室套件里,拉上拉锁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肖飒仿佛听到了邹允的心也对他彻底合拢的声音。 允哥 他惊惶地上前,想要抓住邹允的手最终还是胆怯的缩了回来,无措又焦急地看着邹允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摸出证件。 我马上就能完成对肖震峰手里股权的收购,不管你信不信,股权转让的协议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真的很快 我会把一切双倍还给你。 一个完整的,干净的震云集团。 然后呢?邹允平静地看着肖飒,你连肖震峰都能架空,甚至送进监狱,我呢? 他对肖飒手里的那些震云集团的所谓生意,一窍不通。 肖飒,还想看我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的样子吗? 我虽然笨,虽然好骗,但我有自知之明 我知道,我玩不过你。 他看了眼手里的身份证,还有那张从办下来就从没用过的护照。 在隔壁那间肖飒完美复刻的出租屋里,他们有过很多温馨缠绵的日子,在那间屋子里,还摆着肖飒当初凭记忆临摹的,那副来自挪威峡湾的明信片。 后来肖飒看到他完成了当初只画一半的习作,就找人带他去办了护照,说有空带他去挪威亲眼看看。 可是肖飒好忙啊,一直都没有时间。 现在邹允看着手里没有办理过任何签证的护照,突然明白,肖飒那时候,大概正在忙着跟肖震峰周旋吧? 难怪没有时间。 如果现在他背起背包让肖飒陪他去挪威,肖飒一定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答应他吧? 晚了,肖飒。 从肖飒演戏骗他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演不下去了? 要骗我,为什么不干脆骗一辈子呢? 他缓缓抬眸,最后一次看向面前这个他深深深爱过的人。 我不是一台被设定程式的机器,只会不知疲倦的爱你。 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我承认我爱过你,但是我们 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结局,也许在肖飒的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当噩梦照进现实里,他的痛感似乎已经麻木,只剩下本能的窒息。 他对肖震峰的报复无疑是成功的,但似乎,肖震峰对他的报复更直击痛处。 窒息的感觉就像是生理性的,他的大脑好像缺氧一般,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剩下那些二十多年来刻进骨子里的偏执。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再祈求邹允的原谅和信任,有些事,他只能用未来漫长的时间做给邹允看。 眼下,只有一件事亟待确认。 邹允把证件收进背包,已经走到飘窗边抱起了之前逃走的布偶猫。 允哥肖飒走到邹允身边,肢体有些极不协调的僵硬,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一切但只相信我一句话好不好?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会一直爱你。 邹允低头哄着怀里的喵喵,想要把它送进猫包。 你觉得喵喵喜欢你吗?他一边用小零食逗着喵喵,一边挠着猫咪的下巴,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猫一眼就知道你喜不喜欢它,可是它不在乎。 肖飒终于成功将喵喵哄进了猫包里,他才缓缓说了下去,你还爱不爱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之前一直低着头,当终于拎着猫包起身,才看到肖飒猩红的双瞳中,已经几乎找不到属于人类的理智。 邹允,你连猫都要带走吗? 邹允看着这样的肖飒,心底一紧。 反正,你也不喜欢它。 可我喜欢你! 肖飒一步上前,紧紧地抱住邹允,发疯一样地亲吻对方,耳垂、锁骨或是发心。 什么旅行散心,都是他自欺欺人的说辞,他知道邹允一旦跨出这个房门,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起初,他以为邹允只是他残酷世界里一只单纯柔软的小动物,邹允多特别啊,比他大了好多岁,出了社会这么多年,却不会被任何东西弄脏。 但很快,他就骗不了自己了,没有人会对一只宠物这么上心。 邹允能轻易地让他心疼,让他难过,让他变得愚蠢,让他失去理智;邹允甚至可以让他胆怯,但之前,他明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邹允总是让他生气,让他愤怒,可邹允一个笑容,也能让他在外面受过的气都烟消云散。 他是需要邹允,有邹允才能呼吸;他需要邹允的一切,才能活下去。 可邹允为什么不需要他了? 他一直问自己,对邹允还不够好吗? 但他已经很努力了,而且还可以更努力,他把能想到的都给了邹允,也是真心的想把肖家的一切都还给邹允的。 为什么邹允都不要了? 为什么邹允一定要离开他? 为什么他越是想对邹允好,一切就变得越糟糕。 邹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 那是当初他追回邹允那一晚事后的呓语。 允哥他撕扯着邹允那件命运多舛的白毛衣,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怎么连你也会骗人了? 邹允踢他打他,咬他踹他,但他早就已经不知道痛了。 今天邹允说过好多话,邹允说我们到此为止了,邹允说我不在乎了,邹允连猫都要带走,邹允还说他亲手杀死了肖允。 但那个肖飒,冷静的、理智的、精于算计的、善于谋划的,也已经被邹允一字一句凌迟处死了。 他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不知道邹允咬破的是自己还是他,反正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只觉得邹允细胳膊细腿无助挥舞的样子也那么可爱。 邹允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除了要离开他。 可邹允怎么可以离开他呢? 那可是邹允啊。 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攻本质上就是个疯批,你们轻点喷,我下一章就收拾他! 这是昨天答应过的加更,因为评论来的时候已经12点过了..我来不及qaq 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感谢在20210328 02:35:09~20210329 15:1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决绝 邹允,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 邹允慢慢放弃挣扎时,想到的也是这句话。 当时他真的很怕肖飒会离开自己,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句会一语成谶。 顶级豪宅的隔音很好, 他的喉咙很疼, 也不想再哭喊了。 他被肖飒放倒在飘窗上, 因为是冬天,飘窗铺着厚实柔软的羊绒毯, 方便喵喵晒太阳,他并不会觉得疼痛或者冰冷, 可当身体被进入的一刹那, 他觉得自己人生就这样被肖飒洞穿了,死死地钉在这一块小小的飘窗上。 分卷(35) 喵喵还被关在猫包里, 不知道外面正发生着什么,它还不满一岁,吓得在猫包里上蹿下跳,折腾得猫包歪向一边, 正好压在之前被两人激烈动作带倒的盒子上。 盒子里是邹允之前买回来的颜料, 还没来得及拆封。 他记得当天自己买了颜料回家,到处找不到喵喵, 急得东西都忘了放下就上楼找,看见小家伙正趴在天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睡觉;当时他随手就把东西搁在窗台边撸猫, 就这么忘记了。 家里的东西向来都是肖飒收拾的, 前段时间肖飒一直忙, 颜料就一直搁在窗台上。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自己对肖飒的依赖,已经到了这样可怕的程度。 可是明明原来没有肖飒的时候, 他也活了二十七年。 现在喵喵还焦躁地在猫包里跳来跳去,它被邹允喂得很胖,已经十几斤了;现在那盒还未拆封的颜料被它踩坏,溅得到处都是。 邹允放弃了和肖飒之间的挣扎拉锯,他松开指甲已经陷进肖飒皮肉里的手,无力地瘫倒在飘窗上,大口地呼吸。 他松开的手搭在一边,马上就蹭了一手黏糊糊的颜料。 这让他很突兀地想起,以前他也经常嚷嚷着要带喵喵减肥的;那时他逗着怀里胖乎乎的小奶猫,吓唬喵喵说:我们家都没有胖子的,你再这么下去,会被另一个爸爸赶出去! 可每当他看着小家伙可眨巴着怜兮兮的眼睛跟自己要吃的,又总是心软。 因为他的心软,现在铺在飘窗上那张昂贵的羊绒毯已经彻底报废了。 肖飒,会不会很生气呢? 想到这里,他抬头就能看见面前肖飒豁开的领口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胸膛,那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覆着肖飒有力跳动的心脏,很漂亮。 以前,他经常靠在肖飒的胸口,趁着肖飒睡着了,偷偷看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 肖飒长得好看,身材也好,人又很聪明,智商情商都很高,他能读世界名校,能管理那么大一间公司 肖飒的一切,几乎都是完美的。 邹允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可他之前没怎么吃过东西,只能发出生理性的干呕,根本不受控制,像是有人拖着他的灵魂,要强行从嘴里拽出来。 邹允的挣扎停止了,肖飒的疯狂也跟着停了下来,一切只发生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又好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长。 整个卧室套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喵喵还在不停地叫着,像是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嚎。 肖飒终于清醒了。 眼底的疯狂褪去,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而他像是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自己衣着完好,微微拉低裤腰,只在刚才的撕扯中被邹允拽掉了衬衣的一颗纽扣。 邹允的毛衣豁开领口,露出半边肩膀,但毛衣到底也不是那么容易撕碎的,只有他颈边的红痕和颤抖的身体在告诉肖飒 一切真的已经发生了。 毛衣没有破,只是被扯坏了衣领,可是邹允已经碎成一片片,再难拼凑。 允哥、允哥肖飒手忙脚乱地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发抖的身体,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紧紧把邹允抱在怀里,一遍遍梦呓似的重复着:我错了我错了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他不敢不用力,直到邹允慢慢停止了干呕。 邹允无神的双眼越过肖飒,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他想说放开我,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前他无意中碰到刘峰,和肖飒在办公室争执,直到第二天醒来,看到那纸鉴定报告,在那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也有过好几次想要说话,张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的经历。 当时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现在他真的很想说话,喉咙却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努力地把嘴张大,全身的肌肉绷紧,用尽全力却仍然是徒劳。 怎么了肖飒后知后觉地撑起身体,紧张地探探邹允的额头,又慌乱地拭去邹允的泪水,你想说什么?允哥你想跟我说什么吗?你慢慢说或者 你想打我也可以。 他抓起邹允的手,一下下打在自己脸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可邹允的手软得像棉花,只能把上面沾满的颜料全都印在他的脸上。 邹允看着肖飒英俊完美的五官被染上五颜六色的颜料,是一种绚丽的凄惨;他冷冷地抽挥手,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但这次,他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肖飒从口型上看懂了 滚。 于是紧接着,他真的松开了邹允,缓缓站直身体。 好像意识到肖飒能看懂自己的口型,邹允再张了张嘴,这次,他缓慢又坚定地说了三个字 放、我、走。 去哪?肖飒看着邹允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地躺在飘窗上,跟那个唐堂,回西雅图吗? 邹允,你是不是以为只有我会骗人,你以为那个唐堂就不会骗你吗? 唐堂,唐堂 又他妈是唐堂! 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他就失控得想杀人。 你知道你的好竹马和沈笃在一起了吗?是他他倾身向前,凑到邹允耳边愤愤道:睡了沈笃。 邹允微微偏头,躲开肖飒的靠近,轻蔑地勾了勾唇角。 他见过唐堂换的许多任男朋友,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肖飒再次起身,看见邹允的口型留给他的还是那个字 滚。 他突然无奈地笑了,抬起头,看见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当你发现自己拱手一切也不可能再得到他的笑容 天,再也不会亮了。 他看着邹允微张的双唇,以为邹允只是已经不屑再跟自己说话。 我可以滚,但是允哥 你不能走。 至少在他彻底摆平肖震峰之前。 说完他转身正要离开房间,却看到邹允缓缓抬起那只沾满颜料的手,在洁白的墙上写下几个字 你,留不住我。 很快,肖飒就明白邹允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邹允不再说话,也不再吃饭,不管是他跪下求,还是动手灌,也最多只能让邹允喝下一点点清水。 他找了家庭医生来给邹允输液,一些简单的葡萄糖和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可邹允会拔掉针头,扯断输液管 邹允看着本就柔弱可欺负,现在又瘦得那么虚弱,却仍然决绝。 肖飒终于明白,他不止留不住邹允,其实从他第一天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出租屋里的日子,或者从他第一次见到邹允开始,就已经注定 在邹允面前,他这辈子都赢不了。 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他照常端着清粥和温热的蜂蜜水打开邹允的房门,可是邹允 已经叫不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没死!下一章小攻就有报应了,试了试太长,这一章写不下.. 轻喷qaq 第52章 表白 邹允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睁眼前,他就先嗅到了鼻尖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肖飒果然还是不死心,硬要把他留下吗? 可是, 有什么用呢。 反正他也已经熟悉了那套动作, 抬手就要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刚刚醒来的身体麻木僵硬,他把那只还能活动的手伸向另一只手的手背, 才发现自己碰到的,是另一双很温暖的大手。 因为不想睁眼就看见肖飒正在病房的某处看着自己, 之前他连眼皮都懒得抬, 但现在他能确定,自己摸到的这只手, 一定不是肖飒的。 肖飒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肖飒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量;但是肖飒的手很凉, 没有这么厚重柔软。 之前因为不配合治疗, 家庭医生给邹允的手背埋了可以长期留在身体里的软针头,但他还是会一次次把输液的管子扯掉;像是防着他这一手, 现在趴在病床边的人即使睡着了,双手也紧紧地按着他的手背。 邹允, 你醒了?唐堂感受到身边的动静, 迷迷糊糊地睁眼, 对不起,我睡着了。 邹允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唐堂。 并不是对唐堂不熟悉,只是眼前的人和他认识的唐堂, 实在大相径庭。 唐堂习惯穿宽松的运动装,喜欢用发带把额前的碎发束起来,有点abc的味道,但更多还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偶尔带着点痞痞的笑,额间渗出薄汗,好像身上有永远用不光的朝气和活力。 可现在邹允面前的唐堂挂着疲惫的黑眼圈,下巴的胡青也没有处理,那些永远用不光的朝气和活力好像在一夜之间就被人尽数抽空了。 这可是唐堂啊! 邹允做梦也不敢想,肖飒那个每次看见唐堂就想杀人的样子,居然会允许唐堂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他紧张地睁眼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私人加护病房,跟酒店的套间一样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可是他盯着找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肖飒的身影。 见邹允的眼神带着惊恐四处打转,唐堂赶紧解释道:他不在不在的 你别怕。他揉揉邹允的头发安慰道:他不在这里,邹允,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许他靠近 你不要害怕。 所以 肖飒,终于放弃了吗? 邹允的眼泪顷刻间决堤,可他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邹允,你怎么了?唐堂立刻紧张地起身把人抱住,你想跟我说什么?你别吓唬我啊 邹允想说带我走,他想说我很害怕,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长大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连一点抽泣的呜咽都发不出来。 病房门外一扇小小的玻璃背后,肖飒双目猩红,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攥紧了双拳。 这些天邹允没有跟他说过半个字,没有发出过一丁点声音,但他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邹允不想理他。 这也很好理解,他知道邹允恨他。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邹允已经不能发声了吗? 病房里明明只有唐堂一个人,邹允没必要装。 就在他心急之下差点一把推开病房大门时,身后突然有个人拽住了他的手。 沈笃也顺着玻璃看了眼病房里的状况,然后默默垂眸没有说话,只对肖飒摇了摇头。 肖飒怔了两秒,握着门把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 他知道,他不该出现的 现在他这个人的存在,对邹允都是一种伤害。 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落寞,转身离开前只说:找医生看看。 沈笃又看了眼病房里的画面,唐堂正心疼地搂着邹允。 他和肖飒,都是多余的。 他转身挑了挑眉,跟着肖飒的方向,一同消失在了病房的门边。 * 邹允在唐堂的陪同下做了一系列检查,在排除一切器质性病变后,只能来到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 可邹允全程拽着唐堂的衣角,像是只受伤的小猫,连医生的眼神都要逃避,更别提回答问题、配合治疗了。 患者是医生无奈地看着唐堂,之前有遇到什么突然的变故或刺激吗? 唐堂低头,心疼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邹允,邹允正仰脸望着他,惊恐地摇头。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轻轻冲医生点了点头。 因为邹允不配合,医生也不敢盲目开药,只能暂时得出一个猜测性的结论 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人体在巨大的创伤事件后对自身的保护,在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突然的失声,也许只是这种应激障碍的一种躯体表现形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许只需要好好睡一觉,也许是一辈子。 就医和及时的心里疏导会有帮助,可是邹允完全不愿意配合,一直拽着唐堂的衣角要走。 唐堂只能无奈地推着邹允的轮椅回到病房,临走前找医生要来了纸笔。 没关系的邹允,你不要急。他把人抱回病床上,将纸笔递给邹允,耐心地安慰道:你想要说什么,就写下来告诉我。 邹允看着唐堂肯定地跟自己点了点头,才终于松开了拽着对方衣角的手,怯怯地接过纸笔。 我的猫还好吗? 他顿了顿又加了两个字: 两只。 好。唐堂勉强地挤出笑容,布偶现在跟小黄在一起了,都在我那里,你放心吧。 邹允握着笔,乖巧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在纸上写道: 我会当一辈子哑巴吗? 唐堂看着纸上的文字,一阵心疼内疚,却还要挤出个尽量温暖坚定的微笑,安慰道:不会的。 可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邹允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末了还打下一个感叹号。 唐堂知道,邹允心里害怕,也着急。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配合医生?他轻声问道。 我想走,不想呆在这里。 见邹允犹犹豫豫地停笔,唐堂心里明白 虽然没有写出来,但邹允知道自己是被肖飒送来医院的,他怕肖飒会找过来。 好,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着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给邹允办出院手续,转身才发现邹允又再拽住了自己,双眼无助含泪。 没关系的,医生说你只是没有好好吃饭,才会因为低血糖引起休克。他停下来耐心地解释道:不用担心,你没有病,休息一下就能出院了。 分卷(36) 邹允看着唐堂摇了摇头,急忙拿起了笔。 你要去哪? 唐堂看着白纸上凌乱的字迹,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地红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邹允看着柔弱,其实比谁都坚强。 邹允从出生就是孤儿,无依无靠却敢申请高额的助学贷款,追求梦想;这么多年他靠着自己的打拼,一路从北方的小县城到观海市这样的一线大都市站稳脚跟。 小时候在孤儿院,唐堂自己都还是个哭包,可那时候的邹允就不爱哭,就算经常摔跤也不掉泪,自己拍拍灰就能站起来;长大以后,邹允两次在唐堂面前哭,都是酒醉以后。 唐堂眼里的邹允一直是独立坚强的,他从没有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邹允,连自己的一个转身都会紧张。 除了恨不得把肖飒扔到银滩外海去喂鱼的愤怒,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心疼 和愧疚。 造成今天局面的不止是肖飒,始终,也多少跟他脱不了关系。 我不走,只是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他蹲下身子安慰道:你的证件,肖飒都已经给我了,机票我都买好了,签证也正在找人办,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回西雅图去。 邹允,你别怕。他轻轻揽住邹允的后脑,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我永远都会守着你,你不想见的人,就不准他靠近。 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不能出去工作了,也还能画画啊。还记得西雅图的画廊吗 你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画廊。 在肖飒之前,邹允二十七年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没有资格谈什么爱情。 在感情方面,他无疑是迟钝的,但再怎么迟钝,现在也不可能感受不到,唐堂言语里的深情,已经超过了朋友或是发小的界限。 他现在的确惶恐无助、孤立无援,本能地想要依赖唐堂,但这种依赖也该有个限度;至少唐堂不能为了安慰他,脱口而出就说要把要把养父母留下的画廊送给他。 映像里,当天在别墅时,唐堂也说过类似要把别墅转让给他的话。 当时他也问过唐堂,可唐堂的回答模棱两可,只说一切本来就是他的;之后他再要追问,却被突然赶来的肖飒打断了。 现在他看看唐堂,又再看看手里的半张白纸,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落笔,问出的仍然是当初的问题: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不起,有些话如果我早点说,也许今天你就不用睡在这里了。唐堂突然起身将人一把抱住,邹允,我喜欢你。 也许是他九岁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或许更早,从他七岁多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邹允开始 他就已经开始喜欢邹允了。 对不起邹允是我太蠢了他喉间哽咽,居然这么晚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沈笃:我和我兄弟同时被绿的二三事。 关于ptsd的部分释义来自百度百科。 感谢在20210329 20:34:18~20210330 20:1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儿子是我心头好 10瓶;晚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是他 邹允能在肖飒面前坦然无愧, 除了他心里从来没有对唐堂有过什么想法外,也没想过唐堂能喜欢自己。 他和唐堂一直是很正常的朋友的关系,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从不断了联系, 几个月半年见一次不会觉得生疏, 但也从来没有任何逾矩。 不是邹允太迟钝, 是唐堂一直很小心 他觉得自己不配。 所谓的华人gay圈天菜大猛一,当年被送进孤儿院时, 不过是个哭包肉团子。 虽然比邹允小两岁,但当时他就已经很高了, 只是比不了现在一身完美的肌肉线条, 那会的唐堂还是个小胖子,肉乎乎的, 只知道哭。 跟邹允这样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的孩子不一样,他之前有过完整幸福的家庭,和疼爱他的亲生父母,这样的孩子更难适应孤儿院的生活。 虽然身材远比孤儿院大多数同龄的孩子要高大, 但因为整天哭哭啼啼, 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呆在一起,还有些坏孩子还会欺负他;比如, 抢走他手里,孤儿院每天下午都会给每个孩子发一个的水果。 因为是独生子, 从小又被亲生父母保护得很好, 那时候他并不懂得反抗, 只会躲在一边哭着鼻子想,如果他的爸爸妈妈还在,一定没有人敢这样欺负他。 那时候, 他跟所有孤儿院的孩子一样,做梦都希望能被一对善良的夫妇收养,永远离开孤儿院;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当时也只有九岁的邹允 邹允从小说话就不太利索,他当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哭唧唧的小胖子,只能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都给了唐堂。 之后唐堂才慢慢开始注意到那个总是站在人群外的,白白瘦瘦的小哥哥。 邹允天生内向不合群,脾气软,好欺负,爱摔跤又结巴,自然是大家欺负的对象。 两个不太被欢迎的人,就这么凑在了一块。 唐堂那时也是听邹允说的,孤儿院一开始是在一对很成功的油画家夫妇的资助下成立起来的,后来逐渐有更多的油画家加入,有些夫妇还会来领养孩子。 邹允还告诉他,因为那些夫妇多是搞创作的,所以会更偏爱会画画的孩子。 从那时起,他开始跟邹允一起上油画课。 但跟邹允发自内心地喜欢油画不一样,他只是希望早点能有一对夫妇领养他;每次想起爸妈哭鼻子时,他说的最多的也是问邹允,什么时候才有人带他走。 直到一年多以后,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之后他的养父母,那对美国油画家夫妇。 当时的场景,他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那对夫妇来到孤儿院,手里拿着一小副油画,边走边跟路过的孩子打听着什么,可惜大多数孩子都听不懂英文,摇摇头跑开了。 当时正在画室画画的他也跟出去凑热闹,看见邹允正好经过那对夫妇身旁;他看着邹允和那对夫妇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头指向了自己的方向。 之后不久,那对夫妇就跟孤儿院方办齐了手续,收养了他。 邹允比他大,自然也比他早两年上学,当时他也隔得远,没听清邹允和自己后来的养父母说了什么;到了美国不久后他开始学习英文,才明白邹允最后指着他说的那两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是他。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他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 他的养父母不能生育,一直只有他一个孩子,照顾有加,教育也尽心尽力,他在美国那个家里的生活很好,除了 没有人知道,他根本不喜欢画画。 但为了不让养父母失望,他还是考取了全美最好的美术学府。 那之后他离开了家,生活虽然富足自由,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过那时的唐堂已经张开了,高大阳光,帅气多金,再也不是当年在孤儿院里哭鼻子的小胖子了,他身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追求者。 他长在一个性观念开放的国家,父母也很尊重他,从青春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性取向,并没有藏着掖着。 既然没有精神寄托,他觉得谈个恋爱或许也不错。 后来沈笃打听到的所谓华人gay圈天菜大猛一,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所有人只看到他频繁地换着男朋友,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跟谁都谈不下去。 就算连牵手、拥抱这种情侣间的小动作也从来都是对方主动,他能躲就躲,躲不开时也接受得勉强;就算跟人到了酒店的房间,也从来进行不到最后一步。 也许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 当时他这样安慰自己,于是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更换对象。 可是谁愿意承认自己跟八块腹肌的神颜天菜大猛一开了房,最后只是各自盖着被子,安安静静睡了一觉,不久之后还被人甩了呢? 不如夸一句器大活好,睡到不亏。 这些大概就是当初沈笃打听到的全部了。 唐堂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毕了业,养父母查出癌症,相继离世。 在最后离世前,他的美国养母要求回到家里,想要安安静静地离开,他孝顺地陪着养母,在对方的要求下,找出了当年那副小小的油画。 养母告诉他,当年他们夫妇就是凭这副油画找到他的;当初他们一眼就看出画画的孩子有天赋,有灵气,打听之下听说孩子在孤儿院,就找了过去。 大概是看出了唐堂这些年的心思其实并不在油画上,养母临终时还安慰他,如果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可以放手去做,但是他们夫妇仍然认为自己当初的眼光没有错,如果唐堂不放弃画画,一定会有成就。 交代完不久,养母就安静地离世了。 唐堂对着手里的油画,彻底傻了。 当年在孤儿院,他就没有看清养父母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什么,这些年来,这副小小的油画也被夫妻二人精心地收着,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 那副油画,明明就是当年他亲眼看着邹允画的。 在那副油画完成后不久的一天,邹允还兴冲冲地来告诉他,有人选中了这幅画,去参加一个少儿画展。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在孤儿院一年多,没见邹允那么开心过;邹允抱着画来找他时摔了一跤,也不知道疼,爬起来只关心手上的画有没有事,看到画没弄脏,拍拍土就一个劲儿傻笑。 那对美国夫妇应该就是在那个儿童画展上看到了这幅画,然后找到了孤儿院来,到处问画画的孩子在哪里,可邹允最终把手指向了唐堂的方向 是他。 就因为这两个单词,邹允把本该属于自己的完整家庭和幸福人生,全部让给了唐堂。 而这一切,邹允从来没有对唐堂说起过半个字。 在那一刻唐堂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多少个都不行 他不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而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欢邹允。 处理完养父母的后事,他第一时间飞到观海市找邹允。 邹允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他会腼腆地笑,也愿意安静地听他鬼扯。 这么多年邹允都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单纯善良,清澈纯粹,心心念念的只有油画,顶多再加上一个好好工作赚钱,早点还清贷款。 他无数次想跟邹允说,这些我都可以替你做,他想告诉邹允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想让邹允知道,他喜欢邹允。 可是每当话要出口,邹允都瞪着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于是他很快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不配。 邹允永远都那么干净,可他换了那么多男朋友,最可恶的是有几次在国内玩的时候认识的男朋友,他甚至带到过邹允面前。 他怕自己把邹允弄脏了,而且他看得出了来,邹允心里只有油画和工作,对他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 很快邹允就喝多了,倒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他就更确定了 邹允不喜欢他。 所以他不会看到邹允清醒时的脆弱。 于是关于他喜欢邹允这件事,也只能被藏起来,成为心底最后的白月光;起码这样的话,他们可以一直做一对亲密无间的竹马竹马。 那之后,他把养父母留下的画廊交给专人打理,在他心里,那间画廊已经是邹允的了,不能在他手里被败光;而他自己则开始上山下海,周游世界,在美食和极限运动的刺激里,寻找所谓的自我 也刻意和邹允保持一个起码能让邹允舒适的距离。 * 这些事如果不是唐堂提起,邹允已经快要忘记了。 当年或是现在,他其实都没有想过太多。 他从出生起就是孤儿,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爱哭,也不会半夜被噩梦吓醒时嘴里喊着爸爸或妈妈;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盼着被领养,只是唐堂比他更需要罢了。 现在他不能说话,看着唐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摆了摆手,大意是想告诉唐堂,不用放在心上。 邹允。唐堂站起身来,微微躬腰,平视着邹允的眼睛,我告诉你这些是想你明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用有负担;你不欠我什么,而这些 都是我欠你的。 如果这些话他能早些说出来,也许邹允会躲开他,但也有可能,他已经把邹允带去了西雅图;就算不能在一起,但只要邹允不认识肖飒,那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看着邹允的眼睛,尽管经历了这么多,邹允的眼里有恐惧,有胆怯,但却藏不住他最初的善良和天真 他真的很心疼。 第一次,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有了想要亲吻一个人的冲动。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慢慢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邹允,可邹允却偏头躲开了。 邹允躲开的动作不大,但所有意义不言自明。 他并不讨厌唐堂,甚至现在,唐堂已经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很依赖、很依赖唐堂。 但 当他感受到侧脸慢慢传来的滚烫鼻息,虽然并没有那种本能的厌恶和躲避,但他还是会想起每一次肖飒吻他的感觉。 在唐堂身前,他找不到当初那种脸红心跳,迫切想要靠近的冲动。 曾经,他以为自己就像小黄一样,是一只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疼爱的流浪猫,肖飒对他的好,就像那两根火腿肠,他期待、向往,却又不敢靠近。 当肖飒终于抱住了他,就像他从地上抱起了小黄;肖飒是唯一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所以他心甘情愿跟肖飒走,即使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他是爱过肖飒的,而且只爱过肖飒。 就算这种感情不可能再继续了,也没有办法转移到另一个对他同样很好的人身上。 终于在呼吸相交的距离里,他蹙紧眉头,缓缓地别过脸去。 分卷(37) 对不起。 他在心底对唐堂说 我还是做不到。 没关系的。唐堂无奈地笑笑,缓缓站直身体,摸了摸邹允的头。 没关系的,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着邹允,等着邹允。 * 病房门外,肖飒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背过身去,看见了在他身后,靠在走廊另一侧墙边的沈笃。 医院里不能抽烟是常识,沈笃手里夹着香烟,却没有点燃。 既然知道看了会难过,为什么还要看? 为什么呢? 肖飒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可能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邹允和唐堂在孤儿院的那一段,其实在之前就埋过伏笔,忘记的小伙伴指路第十八章 。 emmm..想要说一下,肖飒之前所有的恳求挽留,都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离不开邹允,还是有自私的成分在;当他选择放手,才是真的开始知道错了,他开始从邹允的角度思考问题,害怕伤害邹允。 至于他为什么是个这样的疯批,我之后是会交代的,但是 说好不换攻的,一定是有让火葬场更旺大事要发生辣!信我!!! 感谢在20210330 20:18:27~20210331 04: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夜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挪威 我只是想把东西给他。肖飒指了指手里的文件, 但 在邹允回到病房后,他去问过了,医生说邹允的突然失声大概率是受了刺激。 他怕自己又再刺激到邹允。 你沈笃看着肖飒,神色复杂。 他向来游戏人间, 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很少会像现在这样, 欲言又止。 终于在不小心掰断了手里那支无辜的香烟后,他才叹了口气向病房的门边走了过来。 我帮你拿进去。 病房大门被人敲响, 邹允还是本能地将身体朝唐堂身后缩,直到门外沈笃的声音说了句是我, 他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没有放松多少。 房门打开, 进来的只有沈笃一个人,他长舒一口气, 可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比来人是肖飒好太多。 他怯怯地抬眼,看着在沈笃和唐堂的对视间逐渐凝固的空气。 记忆里肖飒好像说过,唐堂跟沈笃 这么看来是真的? 沈笃抬着他那双妖孽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盯着唐堂, 可捏着文件袋的手指节已经泛了白, 半晌后突然低头笑出了声。 别这么紧张嘛 唐堂的神情明显没有放松,低头看了眼邹允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有什么事, 你跟我出去说。 没事儿。沈笃颠着手里的文件袋上前几步,指了指邹允的方向, 找他签两个字而已。 他走到唐堂面前停下, 递上手里的文件袋。 股权转让协议, 包括了之前肖震云的遗产,和之后肖震峰的部分股权;肖震峰那部分还有些后续手续没有完全厘清,全部搞定后会一起转移到邹允名下。 那也就是说 唐堂疑惑地接过文件, 你之后 还要来? 沈笃挑了挑眉,你想换个人也行。 唐堂激动地上前,一把攥住沈笃的衣领,不准那个人 他咬牙道:再出现在邹允面前! 沈笃看着唐堂捏皱了自己衬衫的手,就这么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唐堂尴尬地松开手,退后两步,打开文件袋。 我带他回西雅图后会签一份代理协议,以后你们不要再找他了,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 好啊。沈笃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褶皱的衬衫,有后续跟进,我会让肖飒找助理跟你谈的。 唐堂也说不出什么,但就觉得沈笃面上一脸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又总好像在揶揄自己。 虽然他不像邹允那样社恐内向,但从来也不是一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不想再这样跟沈笃打哑谜,只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 那摞厚厚的文件他刚看没两页,就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邹允见唐堂低头看向自己,马上用笔头点了点手里的白纸,飞速写到: 是我签了字,他就会放我走吗? 嗯? 唐堂托腮,心疼地看着邹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本来在一旁无聊地玩着打火机的沈笃听见动静上前,看了眼邹允手上的纸,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他是同情邹允的,无论出于何种角度,整个事件里,邹允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但是以他的立场,做不到单纯地同情邹允。 肖飒是他的发小,所有人都可以恨肖飒,他却不能不理解肖飒的处境。 以他对肖飒的了解,从来没想过肖飒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到愚蠢,喜欢到失控,喜欢到可以双手奉上十几年来最重要的一切,喜欢到居然亲手送对方离开。 肖飒的性格,向来只懂,想要的,就要死死攥住,不惜一切。 就在几年前,肖飒读大学时他们还闲聊过以后的生活,那时他总觉得自己不可能成家,但肖飒一定会,不过娶的一定只会是家族联姻的对象。 当时肖飒说没有什么区别,娶谁都一样;没想刚没过去几年,区别已经这么大。 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 这件事有多神奇,沈笃没有体会过,但他知道,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了肖飒和邹允身上。 可现在一道病房的房门就隔开这两个人,就像隔着两个世界。 门里门外,谁都不好过。 有时候沈笃觉得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才能无牵无挂、游戏人间,但现在他又有些看不懂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复杂了,他刚要庆幸自己没有,再看了眼边上的唐堂 他立马嫌弃地瞥开眼神,点点头对邹允肯定道:是的。 唐堂也感受到了沈笃嫌弃的眼神从自己脸上扫了过去,他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看文件,可手边的文件却被人一把抽走。 邹允把文件放在腿上,并不关心上面写了上面,只一篇篇翻过去,找到需要签名的地方,一一签上。 邹允?唐堂小声提醒道。 肖飒有太多的心机和花样,可邹允却这么单纯,他不得不防。 他的手刚挡上文件签名的地方,就被邹允扯着指头拽开了。 邹允的力气不大,动作却很坚定,他全程没有抬头,拽开唐堂的手就继续签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傻,也不是突然就信任起了肖飒,只是像他之前跟肖飒说过的 他知道,自己玩不过肖飒。 如果肖飒真的还想对他做什么,他今天签不签字,肖飒日后都有一万种办法。 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那摞文件很厚,即使只是逐一签字也需要一会时间,沈笃在一边看着,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就觉得这屋里有他见不得的东西。 他有些焦躁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邹允一页页地开始签字,唐堂也不再拦着,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我去门口抽根烟。 十几分钟后,当唐堂拿着那摞邹允一一签过名的文件出来,肖飒听见开门的声音紧张地上前两步,又在看见唐堂一个人的身影后失望地退了回去。 唐堂把文件交给门边的沈笃,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沈笃接过文件没有说话,回头看着一边的肖飒。 可肖飒也没有出声,三个人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沉默地僵持着,直到肖飒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们唐堂说话时冲着沈笃的方向,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沈笃听的,不要进去打扰他。 不用了。 他转身离开时,终于听到身后的肖飒出声了。 我刚叫人办好了,你 肖飒的声音一紧,唐堂跟着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冷汗,但一声叹息后,肖飒只是无力地说 你们直接走吧。 唐堂长舒一口气,见沈笃已经扭头要走,他也转身准备回病房,却看见肖飒一动不动,木头似的杵在门边。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唐堂的语气不太友善,沈笃闻声回头,见门边的肖飒已经攥紧了双拳,他立马紧张地上前,已经做好了随时拦在两个人中间,再次受伤的准备了 反正每次倒霉的都是他,总不能让这俩人在医院里,在邹允的病房门口再打一架。 但很快,肖飒却慢慢松开了拳头。 我只是肖飒眼神木讷,声音沙哑,想再看一眼。 呵唐堂冷哼一声,可是他不想看到你。 这一次肖飒没有说话,没有反驳,甚至连握拳的动作都没了,就那么低着头,站在唐堂面前,就像学校里犯了错的学生,正在被教导主任训话。 唐堂!沈笃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牙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像是低吼,你不要太过分了。 从前的肖飒是个多意气风发的人啊,他从小就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也有咬紧牙关绝不低头的骄傲,可现在的肖飒 凌乱的衬衣皱巴巴的,也不知是因为衬衣没有熨烫还是最近瘦了,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西装裤没有系皮带,勉勉强强地耷拉在腰间;下颚的胡青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了,双目无神,垂头站在唐堂面前。 如果把他扔到街上,顶多也就比路边的流浪汉干净那么一点点。 无论肖飒做错了什么,他也还是跟沈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唯一的兄弟;现在说难听点,保不齐也就这最后一眼了,沈笃实在不忍心 况且就算有错,肖飒也只是对不起邹允,唐堂 沈笃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下去。 从来都是他夹在肖飒跟唐堂之间,左右为难地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他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会轮到他和唐堂的对视里剑拔弩张。 两个人寸步不让,谁都没有注意到,肖飒默默地退到隔壁没人的病房边,轻轻打开房门,挡在自己身前。 这样他的声音不大,依旧低沉沙哑,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能清楚地听见轻颤的回声,可以了吗? * 邹允是个很单纯的人,他越是想装作若无其事,越是把尴尬都写在了脸上。 唐堂推开房门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立刻明白过来,邹允可能知道了。 是啊,肖飒那种睚眦必报的疯子,手握那么大一个关于他的黑料,怎么会不告诉邹允呢? 你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都知道了? 邹允也知道自己不会撒谎,诚实地点点头承认了。 对不起,邹允,那是个意外。想起那晚酒吧的事,唐堂现在还是一脸懊恼,那晚我我不知道那些酒 被人下了药。 酒吧那晚的回忆瞬间被拉回邹允的脑海里。 当时他发现了那一排粉红色液体里的秘密,气得夺门而去,肖飒很快追了出来;在路边的拉扯中,肖飒多次解释自己并不知道酒的事情,也不是给邹允准备的。 当时,在情绪的刺激下,邹允将信将疑,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信了 就单凭在身材体力上的悬殊,肖飒真想对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下药。 很不幸的,前几天的那场噩梦,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如果酒真的不是肖飒给他准备的,为什么会被唐堂和沈笃 他脑子里瞬间一团乱麻,如果肖飒真是想让唐堂做错点事,好让他死心,那也大可以随便找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选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可不管为什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都是他连累了唐堂。 邹允现在不能说话,唐堂一直细心地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他读懂了邹允眼神里的震惊和内疚,急忙解释道:应该不是他们联手策划的。 他他他顿了几下,才终于勉强地说出那个名字,沈笃 他想起那天自己在酒店被沈笃一脚踹下床的场面,想起当时沈笃眼中的震惊和浑身的狼狈,再次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沈笃应该也不知道。 片刻地沉默后,他躬身抱起邹允,我们走吧。 邹允就这样被唐堂抱着走出了医院,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隔壁病房的门后,有过一双卑微的眼睛。 * 五天后,观海市国际机场,大到似乎没有尽头的停机坪旁,废弃的围墙边。 一个鸭舌帽、运动装打扮的大男孩翘腿躺在墙头,枕着自己的小臂,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一架架起落的飞机,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肖飒解下领带,换掉那身高定西装,还是像个高中生,看着就很会打篮球,很受欢迎的那种学长。 上次在医院走廊里,邹允被唐堂抱着出来,他连侧脸都没有机会看见,而现在,算是最后一次告别。 半个小时后,飞往西雅图的航班就将起航,从此,他和邹允连看见的太阳、月亮都会带着时差。 他只有这最后半个小时呼吸同样空气的时间了。 分卷(38) 为了这半小时,他已经提前关掉手机,没想到沈笃这样还能找来。 你是狗吗?他没有心情搭理沈笃,还是看着天边起落的客机,闻着味儿来的? 肖飒沈笃懒理肖飒不屑一顾的态度,难得严肃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呵肖飒闻言笑出了声,我身上,还能有好消息? 邹允都走了。 跟别的男人。 别说追,他连上前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上次邹允起码还能流着泪跟他说肖飒,我们分手了,可这次 不,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听到邹允的声音了。 邹允没走。沈笃很快说道,言简意赅。 这回肖飒一步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一把拽住沈笃,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说什么?! 出入境记录里这附近没有修路,沈笃应该是跑过来的,声音里带着喘息,没有邹允。 肖飒眼里刚刚燃起的点点光芒瞬间就熄灭了。 他松开拽着沈笃的手,抬头看着天生仍然起起落落的航班。 还有半小时。 邹允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起飞,查不到也正常。 邹允航班改签到了挪威奥斯陆国际机场,而时间沈笃渐渐喘匀呼吸,声音越来越低,是今天早上。 肖飒还来不及高兴,低头就看到沈笃沉重的表情。 他把微微颤抖,根本不受控制的手藏进外套的口袋里,沉声道:还有呢? 几个小时前沈笃深吸一口气,肖震峰在送医途中 跑了。 万里晴空下,天边的航班还在有序地起落,肖飒却突然觉得,天,黑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扫墓了,抱歉晚了一丢丢。 这章有个小伏笔来着,敲黑板!!! 第55章 雪女 肖震峰的案子是经济案, 拍卖行的事算不上特别恶劣,顶多就是协助调查,加上之前肖飒跟沈笃收集到的肖震峰早年的一些猫腻,这才被送了进去。 肖飒是学法律出身的, 他在一开始就明白, 就算肖震峰的案子能判下来, 经济案也不同于杀人放火的重罪,关不了一辈子;加上肖震峰本身年纪就不小了, 又在观海市经营多年,只要肯想想办法, 就算不能直接减刑出狱, 但保外就医、监外执行的机会也很大。 他不至于那么天真,觉得自己仅凭这一手就能彻底困住肖震峰这样的人一辈子,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哪怕只是几个月或半年,他就能让震云集团的一切尘埃落定,到那时就算肖震峰再出来, 也是无力回天。 只是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 肖震峰居然连这一点点时间都等不了,敢在送医的途中就这么逃了。 沈笃说过, 肖震峰根本就是个疯子,但他们俩谁都没想到, 肖震峰能疯成这样。 现在邹允失踪不满二十四小时, 就连警方也没有肖震峰的消息, 留给肖飒的线索,只剩下一个唐堂。 在邹允机票改签的同时,唐堂也退掉了那张飞往西雅图的机票, 可是人却不知所踪。 这不是邹允第一次失踪了,肖飒也不想对找人的那点流程那么驾轻就熟,但还是动用全部关系,很快就调出了他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全部机场监控。 监控探头拍摄到,上午唐堂按时送邹允到了机场,两人没有太多的沟通交流,唐堂很快就离开了机场;道路监控视频的数量和复杂程度都要比机场大得多,他一时没有找出唐堂的动向。 之前即使人不在国内,唐堂也会留着那间在酒店的长包房;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天一早他送完邹允离开机场后,就没有再回去酒店。 唐堂虽然暂时消失,但邹允的确改签了航班,而且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了他在机场更换登机牌的画面;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频里,是在候机大厅的男厕门口 根据视频显示,他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行李箱,应该是已经办理好了托运手续,才进了厕所,这显示他已经做好了独自登机去挪威的准备,但摄像头没能再捕捉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至此,邹允彻底从监控探头中消失。 机场人流量巨大,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行礼箱,想要邹允那么一副瘦小的身板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实在太简单了。 视频里还在不停播放着机场各处的画面,肖飒却再也坐不住了,带人冲向了那个邹允消失的男厕。 在门口立上清洁中,勿入的牌子后,他带人仔仔细细地找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 一只雪女木雕玩偶。 玩偶是从厕所冲水马桶的水槽里找到的,虽然本身为木质,但雕工精美,镀了一层考究的透明防水涂料,即使已经不知道在水槽里泡了多久,仍然没有任何变形的迹象。 雪女这个形象本身是日本古代传说中的女妖,肖飒本人没什么了解,甚至第一眼根本就不认识,还是身边手下有日本回来的留学生,这才算认了出来。 可观海市国际机场的t2航站楼主要负责的是飞往欧美地区的一些长途航线客机,肖飒派人查过,最近几年都没有任何一班与日本有关的飞机在这里起落。 所以,一个这样小众却精美的日系木雕玩偶,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雪女玩偶,就差没有把明晃晃地我有问题几个大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可肖飒却一筹莫展。 这一切显然跟邹允失踪有关,可是,跟肖震峰越狱有什么关系? 他打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查阅着关于雪女这个传说形象的信息,沈笃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唐堂沈笃的剧烈胸口起伏,大口地喘着粗气,找到了。 派去酒店盯梢的人看着唐堂独自开车回到酒店,手里抱着一包宠物用品,像是刚去大采购回来,神情、表现都没什么特别。 * 肖飒已经和沈笃坐在了回市区的车上,攥着雪女人偶的手里浸满了冷汗,另一只手还在翻查着关于日本的古代神话传说,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汽车驶下高速路,在红灯前的急刹里,手机终于掉在了地上。 肖飒沈笃没有多想,躬身捡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一路上都在看这个? 他还以为肖飒一脸认真,是在看跟邹允失踪有关的东西。 肖飒神情涣散地点了点头,接过手机。 监控视频里的那个男厕他摊开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雪女人偶,只找到找到了这个 邹允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就是那个男厕,这一点沈笃是知道的。 他接过人偶,只看了两眼就脱口而出,雪女? 雪女,传统的日式妖怪。 在神话故事里,她擅长制造冰雪,又叫雪姬,有着跟人类相似的外表,长相极为惊艳;她靠美貌将进入雪山的男子吸引到没人的地方,在同对方接吻时将对方冰封,并取食灵魂。 很快,沈笃在手机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个书名 《宗祇诸国物语》。 他把手机递给肖飒,日本第一本记载有关雪女传说的书。 肖飒迅速地浏览起网页。 故事大概是讲一个小樵夫,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亲眼看见雪女将自己父亲变成冰块的故事,后来雪女答应放过小樵夫,可前提是小樵夫不可以把今晚的见闻透露给别人。 故事的后来还讲了些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肖飒已经看不进去了,只看到在故事的最后,小樵夫不小心说出了当年的遭遇,而那时,他已经跟幻化人形的雪女有了儿子。 雪女说看在儿子的份上,再给小樵夫一个机会,否则就杀了他。 肖飒瞬间面无人色。 这是肖震峰在提醒他,违背承诺,就要付出代价。 难道肖震峰还要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可这一切跟邹允有什么关系! 肖飒怒不可遏,可仔细想想,这件事并不能完全圆上。 股权转让的事情只是悄悄进行,手续都还没有办完,肖震峰才离开看守所几个小时,就算有怀疑,可邹允买了去奥斯陆的机票,人都已经在机场了,肖震峰不可能这么快查到他身上,还这么快动手。 一切像是早有预谋。 可这预谋,到底是什么? 邹允会忽然改签航班,放弃西雅图,独自去挪威,这一点是所有人都猜不到的,肖震峰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出计划。 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有关联,却又不能联系在一起,形成完美闭环。 肖飒头疼欲裂时,汽车也停在了酒店楼下。 既然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无法自圆其说,他现在心里还有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邹允和唐堂在一起,哪怕唐堂只是知道邹允的去向也好;只要邹允安全,他觉得肖震峰想给自己什么教训都可以。 带着肖飒的最后一丝希望,沈笃敲响了唐堂的房门。 这次唐堂没有马上开门,门里先是传出几声猫叫,接着才是唐堂的声音:谁? 无奈,沈笃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道:开门。 半晌后,房门终于咔嗒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唐堂看着脸色不太好,你还来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躲在一边的肖飒不客气地夺门而入。 这里是我的私人空间唐堂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样我可以报警的! 肖飒像是聋了又像是疯了,完全不理睬唐堂的阻拦,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酒店的套房里横冲直撞,可房间里除了两只猫,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邹允呢?他双眼猩红,像是一只随时会失控的野兽,一把攥住唐堂的衣领,邹允在哪! 你不是很会查吗?自己去查啊。唐堂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堂,直到一旁的沈笃将人拦了下来,才缓缓道:你不是说之后的事情,会让助理联系我吗? 他捋了捋胸前的衣领,动作和那天沈笃在病房里的很像。 还好邹允不在,不然,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个疯样会吓到他! 他轻蔑地看着肖飒,邹允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他从茶几上的一本画册里翻出一张字条,扔在肖飒面前。 那是邹允决定不和他去西雅图的那晚,两人之间的对话。 因为邹允还不能说话,房间里只会出现唐堂一个人的声音,有时显得莫名的尴尬,所以很多时候,就算他能说话,和邹允的沟通也还是在纸上完成。 肖飒捡起掉在脚边的纸条。 纸上是唐堂在问邹允,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回西雅图,是不是因为还忘不了肖飒。 当时的邹允没有马上回答,犹豫的笔尖在纸上留下几个墨点。 你恨他? 唐堂紧接着问道。 这次邹允很快写下两个字: 不恨。 那你 潦草的字迹显示当时唐堂握笔的手明显颤抖: 会原谅他? 不管是爱他,还是恨他,只要邹允忘不了肖飒,总有一天会原谅他。 当时的邹允看着唐堂这行字,出神了很久,然后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话,结束了当天的对话,也结束了肖飒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带有温度的幻想。 我选择不恨,是不想惩罚自己,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肖飒。 唐堂看着肖飒捧着纸条,脸色愈发阴沉,他缓缓背过身去。 找也找过了,邹允不在这里,你们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邹允不会再见你了。 良久后,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闷响,和沈笃震惊的声音 肖飒 之后,是肖飒低沉的声音。 唐堂,我求你了如果、如果你知道邹允在哪,求你告诉我 唐堂疑惑地回头,吃惊地看见肖飒 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 肖飒低低地埋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他虽然跪在地上,语气却没有恳求,只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绝望。 我保证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不会、不会让他发现也不会打扰到他 他再抬头看向唐堂时,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才野兽一般的凶光,只剩下一片毫无生机的枯草,漫无边际。 邹允他可能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我又迟到了【轻轻跪下】 看在我这两天都还算粗长的份上,原谅我一次qaq... 雪女是找到邹允的关键伏笔,这个神话传说肯定不是我编的,这一章关于雪女的部分介绍来自网络,百度百科和《宗祇诸国物语》。 第56章 冷库 酒店套间内, 沈笃和肖飒并排坐着,唐堂正在一旁焦急地打电话联络着挪威那边的朋友,都没有邹允的消息。 如果不是邹允失踪,这三个人大概永远不可能这样和谐地共处一室。 肖飒手里攥着那只雪女人偶。 他甚至希望刚才唐堂一脚把自己踹出门去, 这样他就不用看着唐堂现在着急的样子, 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邹允真的失踪了。 沈笃尴尬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像冰块一样坐在自己身边, 面如死灰;简简单单一个酒店套间,简直冰火两重天。 你也不用着急。他拍拍肖飒的肩膀, 无奈地出言安慰道:就算真的是肖震峰掳走了邹允, 无非也是为了钱和股份 分卷(39) 所有绑架,都是有诉求的。 这一点, 肖飒不是没有想到。 他虽然死死地捏着手里的雪女玩偶,但无神的双眼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他一直在等着肖震峰的诉求,可是电话没有响过。 像是掐好了时间,当沈笃也看着桌上的手机, 手机突然响起了。 来电虽然没有号码显示, 但肖震峰似乎并没有打算遮掩,听筒里是他原本的声音 肖飒, 等急了吧? 肖飒一把抱住电话:邹允在哪?! 电话另一头,肖震峰的声音沉缓:这么久不见, 连声二叔都不叫了吗? 这么没有礼貌, 是我教的? 肖震峰。肖飒也沉下声音, 邹允在哪? 当然是在我这儿。肖震峰低声笑笑,你不是猜到了吗? 连这都猜不到,怎么能是我挑中的孩子。 肖飒没有心情跟他叙旧,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邹允,却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肖震峰声音苍老,像是个老者在教育孩子,二叔是这么教你跟人谈判的吗? 之前考试不都是满分吗?现在越来越不长进了。他说着有些激动,居然还学会跟二叔撒谎了。 呵肖飒冷笑一声,这不也是你教的吗? 是吗?肖震峰无不讽刺道:那还真是学有所成啊。 那不如二叔再最后考你一次,自己找找,你的小画家在哪。 肖二叔肖飒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底气,股份、股份我会全部还给你你放了邹允。 我现在还要股份做什么?肖震峰哈哈大笑,让我在国内待不下去,不是你跟沈笃两个好孩子的手笔吗? 笑过,他声音兀自一沉。 你们现在是三个人吧?线索我已经留下了,你和那个abc来找心上人吧,谁找到,我这个当长辈的就做主,把这个小画家给谁。至于沈笃嘛 我等下会把户头给他,让他留下准备我要的东西吧。 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噢。挂电话前,肖震峰突然换了一副讲童话故事哄孩子睡觉似的口吻,我知道,你们这帮孩子私下都叫我疯子,如果来的人不是你或者那个小abc,我就把你们的小画家炸成烟花。 他最怕放烟花了,是吧? 嘭 在肖震峰模仿烟花爆炸的声音里,电话被挂断了。 * 电话里,肖震峰说留下了线索,肖飒知道,一定就是那个雪女人偶;可既然他是肖震峰一手带大的,肖震峰就应该知道,他对这个雪女人偶一无所知。 肖震峰虽然疯,但为了谋夺震云集团的股份,可以处心积虑十几年,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疯子,相反,他有极强的目的性。 绑架邹允目的,要挟肖飒,得到股份才是。 那为什么要留下肖飒难以察觉的线索? 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肖飒转头,看向身旁的沈笃 沈笃就知道很多。 他有些疑惑,沈笃除了比他早几年到别墅,别的生活轨迹几乎跟他一模一样;为什么他完全不认识的东西,沈笃可以脱口而出,还了解得这么清楚。 很明显这是肖震峰离间他们兄弟的小伎俩,肖飒不是看不懂,但是冷静不了。 他起身一把攥住沈笃的衣领,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在一旁焦急踱步,对电话内容一无所知的唐堂听见动静转身,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肖飒。 肖飒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高大英俊的青年才俊了,连月的失眠和没有规律的饮食几乎掏空了他年轻的身体,一把就被唐堂推到在地,手里攥着的那个雪女人偶也掉在了脚边。 沈笃看见人偶,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肖震峰说的? 肖飒痛苦地垂眸,他恨自己的失控,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沉默后,他将电话里的内容和盘托出。 我知道了。沈笃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肖飒,你来得晚,所以不知道 你只看到肖震峰以前学过油画,但应该没听过,再之前,他曾经去日本学过漫画。 几十年前的漫画产业在日本已经兴起,但在中国还是不入流的东西,最初的肖震峰学过漫画,还被父亲嫌弃是玩物尚志,难登大雅。 肖家老爷子那时已经经营着早期的华尚前身,虽然不及现在的千亿上市集团,但也是富庶之家;家里养得起艺术家,但漫画实在算不上什么艺术,肖老爷子觉得就算要学画画,也要学一门高雅的。 所以之后肖震峰才会转而学习油画,却没有学出什么成就来,眼看哥哥肖震云接手公司,一路得到重用,生生水起,他也开始弃画从商,众多的失败案例里唯一的成功就是雨辰峰拍卖行。 肖飒闻言盯着手里的雪女人偶,再想起之前看到的传说和肖震峰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起先他以为肖震峰只是想藉由雪女在日本神话故事里的传说警告他,他背叛了当初的承诺,要他付出代价;但如果邹允藏身之处的秘密就在这个雪女人偶里 震云集团庞大的生意网络开始在他脑中铺开。 可肖震云根本不得重用,在整个震云集团,除了雨辰峰拍卖行,根本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不得重用 刚才沈笃说过,肖震峰不得重用,是因为多次生意决策和投资上的失败。 很快,关于当年肖震峰失败经营过的公司信息已经全部汇总道肖飒的手边。 几个人飞速地翻阅着,肖飒很快在里面看到了刺眼的东西 观海市峰冷食品有限公司,从成立之初就号称拥有最完备的冷链系统,主营业务为冷冻制品的进出口,但经营惨淡,前几年已经破产了。 雪女、低温。 这是肖震峰众多失败案例中唯一能跟那个人偶产生关系的。 冷库是冷链运输中关键的一环,因为背靠财大气粗的震云集团,峰冷食品有限公司从成立之初,光是建在码头的冷库就分散有上百处。 之后虽然公司倒闭,但那点小钱对于一个震云集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肖震云虽然帮弟弟擦了屁股,但也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留下的烂摊子并不上心,现在那些之前建立的冷库大多废弃着,无人关注。 废弃冷库集中在几片区域,肖飒很快拿到地图,和唐堂划分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开始行动。 大型仓储冷库大多建在城郊、码头一类的地方,一旦废弃就荒草丛生,少有人踏足,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肖飒终于在一片及腰高的荒草中,看见了新鲜的车痕 肖震峰可能就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一下,明天关键章节,我必粗长!【立下flag.jpg】 第57章 肖飒 本来, 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已经不会让邹允有什么意外了,只是这一回的状况,好像格外糟糕。 之前就算醒来的地方再怎么陌生,至少还能看出是个房间, 他好歹也能睡在张柔软的大床上, 而眼下, 他躺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准确来说, 是被冻醒的 指尖针扎似的疼,全身的每一处关节缝都像好像裂了缝, 正乎乎地往身体里钻着凉风, 隐隐作痛。 前几次就算宿醉,甚至被人不知道下了不知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迷药, 都没有这么糟过。 他睁眼,循着光线能看到有一个装有换气扇的通风口,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不再转动的扇叶上结满了蜘蛛网, 从高度上判断, 比普通民宅的二楼还高。 通风口外虽然有光线透进来,但那点微弱的光线还来不及落地, 就被巨大空间里的幽暗吞噬干净 关着他的空间似乎非常巨大。 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他张嘴想要呼救时才发现, 自己不能出声, 只好忍着全身酸痛, 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活动着冻僵的四肢,除了指尖的刺痛,整个人几乎麻木, 也没有力气撑起身体,好在他伸手就摸到了身旁的背包。 之前的行李都已经送去托运了,身边只剩下一个随身的双肩背包,他想起包里还装着手机和电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包里翻了出来。 他打开手机,电量还有不少,不过一点不意外的,这个鬼地方没有信号;他只能就着手机电筒的光,大概看了看这个关着自己的地方。 和想象中一样,巨大而且空旷的空间里除了他,只有几个空着的纸壳箱,之前应该被水打湿过,软趴趴地贴在地上,整个空间里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用来保暖,或者哪怕只是让他垫在脚下去通风口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时墙外传来几声非常刺耳的鸣笛声,声音冗长而低沉,不是一般汽车喇叭能发出的声音;邹允没有亲身去过码头,但是这个声音他在电视里听见过。 观海市临海,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港口,如果他被困在码头边,那这个空间似乎就合理了 码头边有太多这样巨大的储物仓库。 不过弄清了自己大概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对他的处境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他仍然很冷,不知道是谁抓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甚至,他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在失去意识前,他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才起飞,算上路上的转机和飞行时间,他要第二天一早才能抵达奥斯陆;也就是说,最快也要第二天早上,唐堂才能发现他不见了。 透过那扇小小的通风口,他能看到外面的天亮着,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一夜。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已经出事了。 他揉着自己几乎冻僵的双腿,绝望地想着,这个地方白天已经这么冷了,那如果再熬上一夜,应该会被冻死吧。 来不及恐惧或是思考出路,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巨响为这间漆黑的仓库带来第二道光源,邹允闻声望去,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人故意,像是仓库大门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宽缝。 之前一片黑暗中,他的眼神第一时间被换气口边的光亮吸引,这会透过宽缝才发现,外面似乎另有一个空间;刚才一声巨响后,大门似乎被什么人推开了,阳光也随之倾泻进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用目测也能大概判断出,那个所谓的门边,离他距离不近;他揉着痛麻的双腿,差不多已经要放弃过去看看究竟的想法了。 随便吧。 之前拒绝了唐堂的心意,下定决心自己去挪威看看时,他就是想跟过去的自己和一切做个告别,现在如果有人想让他这场道别更彻底,那也就这样好了。 抱着这种几乎自暴自弃的心态,他几乎都要重新躺回水泥地上了,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之前他在一些科普文章里看过,在恶劣低温的环境下,人的体温也会跟着快速降低,身体会慢慢出现出现四肢肌肉和关节僵硬的状况,心跳和呼吸也会随之加快。 但他很清楚,现在自己那颗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一定不是因为低温 他听到了肖飒的声音。 那篇科普文章里还提到,人在接近冻死的临界点时,因为四肢已经完全冻僵麻木,失去痛感,人也不再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大脑会产生一种温暖的错觉,所以很多人冻死之前,甚至会有反常的脱衣现象。 邹允觉得,耳边的声音可能也是幻觉,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拖着已经不能正常活动的双腿,努力朝那扇门边挪了过去。 推开大门的人逆着门外刺眼的光线,他看不清脸,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形轮廓和之后的声音 邹允,在哪? 仓库外的铁门年久失修,在潮湿咸腥的海风的洗礼下日渐锈蚀,被肖飒一脚踹掉了半截合页,只剩下一半还挂在墙上,在寒风中咯咯吱吱地响着。 轮椅上的肖震峰单手撑着下颚,被几个手下推着,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看那半扇被毁掉的铁门,才打眼瞧着肖飒,慢悠悠地开口:从小 我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看来,也是二叔这几年,对你疏于管教了。 他的声音除了苍老虚弱,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是普通的老者正在教育孩子。 之前在了解到肖震峰也是学油画的人时,邹允就莫名地联想到肖飒在无意中提起过,收养自己的人也是学过油画的。 肖飒好像还提起过二叔这个名字,不过现在的邹允脑子一片混乱,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还是恍然大悟,原来收养肖飒的人,根本就是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肖震峰。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这背后是一个怎样的阴谋,肖震峰看似平平无奇的话音刚落,暗处就突然冲出两个黑衣壮汉,拎着木棒毫不犹豫从背后砸向肖飒的膝窝。 邹允惊恐地长大嘴巴,他拼命想呼喊,想提醒肖飒注意背后,却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肖飒双膝重重地跪向地面。 从小挨打就不服气,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肖震峰语气不变如初,面色平静无澜,沈笃不是教过你了,学会低眉顺眼,日子能过得轻松些。 这些年,你在外面也不少跟人演戏了,就你那个宝贝的小画家,不也是你演到床上去的吗?怎么 到现在还不知道好好哄哄我这个腿脚不便,只能待在家里的老头子。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肖飒原本英俊的五官变得扭曲,好在从小到大也习惯,几口深长的呼吸后,他抬起已经渗满汗水的脸,还是像刚才一样,沉毅,又充满鄙夷。 邹允在哪? 面对肖飒的不训,肖震峰非但没有震怒,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简单抬了抬手,面上一排屏幕突然被齐齐点亮。 分卷(40) 那排屏幕极不起眼地被掩埋在灰尘里,如果不是突然亮起,打眼扫过也只会以为废弃多年;肖飒现在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应该是在冰库废弃前类似保安监控室的地方。 探头的拍摄画面在一点点对焦拉近,画面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瘫坐在地,无助又焦急地拍打着面前的铁门。 夜视探头能拍到的影像容易因为过度曝光而模糊不清,尤其是人脸,经常白茫茫的一片;尽管如此,肖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在哭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人 是邹允。 也不知道是因为视频本身被静音,还是邹允仍然发不出声音,监控画面像是一部沉默的黑白默片,随着镜头的拉近,无限放大邹允的无助和恐惧,也一瞬间击溃了肖飒的防线。 刚才棍棒都无法弯折的腰背顷刻间崩塌,梗着的脖子也终于垂下。 不管他的事肖飒双手撑地,再扬起脸时已经泪流满面,二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不容易啊。肖震峰把玩着刚从身边黑衣壮汉手中接过的遥控器,沈笃不是早就教过你了,学会哭,学会认错,才能少挨打! 说着他突然咬牙,满脸恨意地掷出手里的遥控器,不偏不倚地击中肖飒的额头,一条细细的血道立刻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满意地笑笑,二叔费尽心血教育你十几年,现在要因为一个外人才学得会 不叫人寒心吗? 就在肖飒崩溃的边缘,怀里揣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也许是沈笃,也许是唐堂,不过都不重要,这提醒了他,他身上是有定位的。 虽然监控里的画面就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上,但他能从邹允呼喊的嘴型看出,邹允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邹允或许已经看见了他;不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邹允怎么可能还愿意喊他的名字。 这起码这个画面说明,邹允还活着。 活着就好。 他需要肖震峰据需周旋下去,这样,对方的注意力才会暂时停留在他的身上,顾不上邹允;他现在必须拖延时间,等着沈笃找来。 二叔准备了这么多,如果只是为了好好教育我,那可以再教我一件事吗?他手背蹭掉就要流到眼中的鲜血,撑起身体看着肖震峰,你怎么就能确定找来的是我,而不是唐堂呢? 这我怎么能确定啊?肖震峰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过有什么要紧,如果来的是那个小abc,我把他扔去跟那个小画家一起等你不就好了。 反正找不到,你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不是吗? 到时候你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就是两个互相依偎的人 场面也许会更有趣? 哈哈哈 在肖震峰放肆、变态的笑声里,肖飒觉得心都跟着抽了一下。 的确,就算是现在,就算已经放手了,可是只要想象下唐堂和邹允间亲昵的动作,他还是随时都会疯;但他也知道,这么幼稚的事,一定不是肖震峰的目的。 你其实 就是为了支开唐堂吧? 要不我一直都跟人说你最聪明了呢。肖震峰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不了解这个小abc,当然不能让他留在沈笃身边,影响沈笃的判断,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呢? 二叔教过你的吧他说着偏头看着监控视频里的邹允,突然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要避免一切计划中可能变量, 肖飒的报复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就是邹允。 可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人可以料到,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谁。 肖飒知道,这是肖震峰已经在用胜利者的姿态向自己炫耀。 二叔的教诲,肖飒记住了。他心疼地看着监控画面,你之前说,我跟唐堂谁找来,你就会把他给谁 现在我来了能 让我见见他吗? 肖震峰重新靠回轮椅靠背上,明知故问啊,肖飒 呵肖飒自嘲地笑笑,言而无信吗? 不是跟你学的吗?肖震峰也跟着笑了笑,肖飒,不喜欢陪老头子聊天,也不用硬找话题,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等沈笃来找你 如果他敢的话。 肖震峰! 肖飒怒不可遏,刚要起身却被一旁肖震峰手下的黑衣壮汉死死地按住。 信号屏蔽器这种小伎俩,以你的智商会猜不到吗?肖震峰冷笑,不会真的是色令智昏了吧? 不不他自问自答,能被我肖震峰挑中的人,不会这么愚蠢。 你不过就是觉得信号被屏蔽前,沈笃已经知道你的大致方位,很快就能锁定这里,是吗? 他控制着电动轮椅上前,低头看着肖飒愤怒的脸。 你还是不够了解沈笃啊,他既然知道你和那个小画家都在我手上,就一定不敢冒险;他不敢报警,他怕我真的和你同归于尽,毕竟 沈笃可是那个看着你长大,什么都愿意让给你的好大哥啊。 他看着肖飒的脸被人按在地上,挣扎中被粗粝的水泥地面摩擦出伤口。 你以为他倾身,一把捏住肖飒的下巴,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桀骜、难训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疯吗? 啊 肖飒发出一声野兽般低沉地怒吼,奋力挣脱压制住自己的壮汉。 他不能等下去了。 刚找到这处废弃冷库时天刚蒙蒙亮,现在随着外面的天光大盛,监控视频里邹允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虽然还是没有声音,但刚才跟肖震峰周旋等待时,他能清楚地看见邹允哭喊间哈出的白气,和眼睫上结出的白霜。 肖震峰这个疯子,居然打开了废弃冷库的制冷系统! 在起身跃起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奏效,别说这几个月来他的身体已经被折腾得废了大半,就算是正常的时候,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是 他必须孤注一掷。 肖震峰身后推着轮椅的壮汉见状,直接掏出了身后的警棍。 跟之前还没巴掌大的塑料遥控器不一样,金属制的铁棍当头落下,顷刻间血流如注,立刻就模糊了肖飒的眼睛。 倒地前他似乎出现了幻觉,听到了邹允的声音 肖飒! 他做梦都想听邹允再喊一次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攻肯定是另有安排的... 啥也不说了,就是卡文,阿鱼已经跟小攻并排跪好了qaq... srds..粗长虽迟但到!这一章是补上昨天的,我晚点二更!!! 第58章 该死 肖飒的身体重重倒向地面, 邹允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一刻地面溅起的尘埃。 很快,灰尘落在血泊里,迎着外面越来越强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可眼前的铁门厚重, 无论他如何努力, 也撼动不了半分, 指甲已经被拗断渗血,可他连一点动静都折腾不出来。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肖飒, 也看着自己在监控视频中那张惊恐万状、泪流满面的脸,终于明白, 这也是肖震峰计划里的一部分。 肖飒跟他, 根本就只有一墙之隔,那么近的距离里, 如果他能说话,肖飒早就可以发现他的存在,可惜他不能。 肖震峰就是利用了这点,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抓狂、发疯 却又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肖飒跟肖震峰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但他知道,肖飒一定很恨肖震峰, 而肖震峰更甚。 肖震峰要他因为看见肖飒的痛苦而痛苦,这样, 目睹了他的痛苦, 肖飒就会更痛苦。 当那个名字终于冲口而出时, 他也终于放弃了所有努力,瘫坐在那个门缝边,阖上了眼睛。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 当再睁眼时, 他还是那个在广告公司碌碌无为的小职员,被领导欺负,被甲方压榨,心里揣着一个小小的愿望,勤勤恳恳地挣着那点微薄的工资,不敢说话,只为了 为了下班回家,能给家里自己捡回来的那个高中生多加个菜。 当肖飒终于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们会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他会终于勇敢一回,放下一切,跟到肖飒读大学的城市去。 在新城市,在肖飒的大学旁,他们会再租下一套又小又旧的房子,过着依旧拮据却温馨的日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没有过欺骗,没有过仇恨,没有过阴谋 该有多好啊。 在低温环境下,人先是会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但随着体温不断降低,身体会出于对自己保护,慢慢降低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人会嗜睡,记忆发生错乱,直到昏迷。 邹允觉得自己应该是差不多了,他觉得很累,想要睡一会。 所有的谎言和欺骗,那些终身不可原谅的阴谋诡计,都变得渺远,所有的一切都会为活着这个最简单的命题让路。 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如果不能,他希望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一声沉重的齿轮声打破了他最后的希冀,把他和肖飒隔在两个世界的铁门终于被人拉开,盛大热烈的阳光倾泻而入,他本能地抬手遮住一时还不能适应的双眼。 嘭的一声闷响后,当他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强光,慢慢睁眼,看见肖飒已经被人拎着扔到了自己身边。 肖飒额头上的伤口或许在头发里,他看不见,只能看到鲜血不住地往外淌。 他刚要上前,却被身旁的黑衣人一把拽开。 肖飒无力地睁开半只眼睛,看着邹允,终于确定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邹允在哭,终于不再是之前那样默默的流泪,是声嘶力竭的哭喊。 他心疼地冲邹允摇了摇头。 这时候还有心情调/情啊?肖震峰也被人推到了门边,挑眉打量着邹允,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吗? 他说着,居然抬腿踹了一脚已经倒在地上的肖飒。 小画家,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之前被这个畜生害得没有机会见你爷爷最后一面,今天先叫一声二叔公吧。 邹允被冻僵的身体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开始恢复知觉,他开始知道疼,却没办法马上恢复体力。 他奋力的挣扎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对这场宿命最无力的反抗,他没有理会肖震峰,只有喉间混乱的呜咽中,偶尔夹杂着肖飒的名字。 肖飒因为头部的重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但他还是挣扎着上前,在地上留下一条血道。 他抓住肖震峰的裤脚,放开他 我单知道沈笃浪,倒没看出肖震峰撑着自己的膝盖,躬身看着肖飒,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你才是那个情种。 肖飒啊他拍了拍肖飒的脸颊,又一脸嫌弃地把手上沾到的血迹蹭在肖飒的衣服上,你但凡能学到沈笃的三分好,怎么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哈、哈哈肖飒的笑声嘶哑而破碎。 沈笃什么都好,比他沉稳,比他乖巧,比他通透 那为什么他绝望地趴在地上,为、为什么还要选中我 问得好!肖震峰突然激动地撑着轮椅,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肖飒,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 你很恨我吧?他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肖飒的脸上,然后撑着自己的膝盖躬下身体,你恨我的时候,会不会也很讨厌你自己? 那么多的孩子,我最喜欢你了。 因为 他嘴角露出疯狂偏执,却又称心快意的笑,你最像我。 你们私底下不都叫我疯子吗? 他收回踩着肖飒的脚,在地上蹭掉鞋底的血迹,一脸嫌弃。 你发现了吗,自己疯起来,可一点也不亚于我。 他粗暴地一把揪住肖飒的头发,将肖飒整个人的半身都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语气亲昵又变态地叫了句 小疯子。 说完他抬抬手,让人把已经只剩半条人命的肖飒扔进冷库里,然后坐回轮椅上,被人推着走了。 身边押着邹允的两个人也终于松手,走前重新锁死了冻库的大门。 肖飒肖飒 邹允挣扎着爬到肖飒身边。 刚才适应了光线的双眼无法一瞬间就适应黑暗,他摸索着想要抱住肖飒,但只能摸到满手滚烫的鲜血。 你疯了!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连他都能看出,肖飒暴起的动作除了激怒肖震峰,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他不明白肖飒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又冲动的事情。 他认识的肖飒,明明那么聪明。 允哥肖飒也看不清东西,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你好了? 邹允泣不成声,只能勉强嗯了两声,然后抓着肖飒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也尽可能让肖飒冰凉的手感受到温度。 分卷(41) 摸到邹允脸上泛滥的泪水都结起了细小的冰碴,肖飒觉得比挨了刚才那一棒子还疼。 他心疼地用指尖一点点拨掉邹允脸上的碎冰,别哭了,我没事的。 不管是不是安慰人的说辞,但邹允的确能听出,肖飒现在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比刚才肖震峰在时要好很多,他怀里抱着的肖飒的身体,也并没有那么明显夸张的抽搐。 我才二十二,身体哪有那么脆弱。肖飒挤出点勉强的笑声,都是装的。 你 邹允手边还无措地擦着肖飒脸上怎么也擦不净的血迹,将信将疑。 如果不然惨到让肖震峰满意,如果如果不让他相信我真的只剩下半条命,失去对他的威胁他怎么可能 让我见你。 肖飒居然在这种局面下,还能面不改色地跟肖震峰演戏。 他真是天生的演员,令邹允目瞪口呆。 可是如果 如果不是他突然能出声,肖飒怎么知道肖震峰一定会让他们见到彼此。 因为他想报复我啊。肖飒鄙夷地笑笑,一对苦命小情侣,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相见不相触,悔不该当初的苦情大戏呵 他怎么会舍得,不亲眼看看。 因为肖震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虽然得承认,肖飒说得都没错,但邹允还是忍不住眼泪,脸上刚被肖飒摘掉的冰碴子很快又结了新的。 肖飒耐心地又把他脸上的冰碴子摘掉一遍,顺便不动声色地悄悄捏了捏邹允身上穿着的羽绒服的厚度。 现在正是冬天,邹允本来就怕冷,航班的目的地还是北欧国家,所以穿得格外多。 虽然不知道邹允已经在这个冰库里关了多久,但肖飒能感觉到,邹允的体温比他还高,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于是他放下心来安慰道:允哥,你别怕,只要我能看到你没事,很快就会有办法让你出去的。 他说着摸索到邹允刚才扔在一旁,用来照亮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房顶看了一圈,很快发现了隐藏在冻库里的监控探头,然后他抓起手机,狠狠地朝着监控探头的方向砸了过去。 手机和监控探头的碰撞,一声脆响,都化成了碎片。 啊 邹允被肖飒突然的动作吓得缩了缩脖子。 没事的,允哥。肖飒连忙安慰道:很快就会有人来的,你 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刚才他既然能在监控视频里看见邹允,这间冰库里就一定埋有监控探头,现在,也一定有人在外面监视着。 果不其然,门外很快出现一个粗狂的声音,找死啊! 跟你们老板说,我之前已经把全部震云集团的股份都转到了邹允名下,如果他想要股权变现的钱打进他指定的户头,现在沈笃在外面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但邹允不到场,没有人动得了震云集团的股权,我们死在这儿,谁也拿不到钱。 呵呵半晌后,轮椅和肖震峰的声音重新出现在门边,肖飒,你是不是当肖家的便宜儿子当顺手了,演着演着把自己都演进去了? 肖震云死了,他儿子,肖博彦那个短命鬼也死了,现在邹允只要咽气,我就是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这样 我更省事儿了。 那二叔你不妨去查查?肖飒的声音镇定自若,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一手,我之前给邹允签股权转让协议的时候,还偷偷在里面夹了遗嘱 邹允死后,所有的遗产将交由信托机构打理,分期分批将所有遗产捐给儿童福利机构。 我说了,我们,谁,也拿不到钱。 邹允吃惊地盯着肖飒。 原来就在病房里的时候,肖飒都还在算计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肖飒!肖震峰恨得咬牙切齿,你果然是个疯子。 对!肖飒坦白道:肖震峰,阴谋、算计,计算得失,衡量成败,这些 我都是跟你学的。 但我,可以比你更疯。 你永远在计算你自己的得失成败,但我疯起来,连自己也豁得出去。 你本来也就只是想报复我而已。要钱,还是要两具尸体 你自己算吧。 邹允已经没有时间再计较肖飒居然又骗了自己一次,他满脑子都是肖飒的最后一句话 要钱,还是要两具尸体。 这是说,就算他可以离开,肖飒也会死吗? 肖震峰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人活着出去? 肖飒他震惊地揪住肖飒,你在干什么啊!你会死在这里? 不会我不会的肖飒伸出手想要拍拍邹允的后脑安慰,但最终脱力,只能拍了拍邹允的手背,我不会有事的。 我跟沈笃商量好了,他看见你就会报警,警察很快就会来救我的 我们已经定位了这一片区域,我不会有事的。 你骗人!邹允失控地喊道:你骗我 肖飒现在拍着他手背的那只手,明明已经凉得那么可怕;以肖飒现在的情况,就算不是在这个低温的冻库,可能也撑不了太久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他泣不成声地哭诉,为什么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 肖震峰不愧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的确,他没有肖飒疯。 他还保有最后的理智。 比起报复,他更无法接受自己十几年的精心谋划毁于一旦。 况且,他要报复的人始终都是肖飒,邹允不过是他戳痛肖飒的一枚棋子,无足轻重。 邹允喃喃地哭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冻库的大门就再次被人拉开,他被两个壮汉粗暴地拽了出去。 室外的光线再次洒了进来,这一次,肖飒终于能看着邹允的脸,做最后的道别。 为什么呢? 允哥。他最后一次深情地看着邹允,我和肖震峰,是一样的人啊 难道不该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flag立住了!我可以起来歇会了吗.. 小攻都要嗝屁了,我自己跪着也挺累的qaq... 第59章 欺骗 邹允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他没有被人绑架,真的到了挪威。 挪威的天气真的很冷,冻得他指尖生疼。 但他不想醒来,也不想管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他只是很累, 想要好好睡一觉。 直到他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先生,我理解您作为病人亲友的心情, 但也请您相信医生的专业判断。 声音是一个中年女人,听起来应该是名医生。 病人的手部组织已经彻底坏死, 这属于冻结冻伤, 复温治疗或者是一些常规的治疗方法我们都已经试过了,坏死组织并没有重新活跃起来的迹象, 相反,坏死部分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感染。 这种程度的感染如果还不做截肢处理,会带来包括败血症在内的多种并发症,引发感染性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重症, 甚至是多器官功能衰竭, 威胁生命。 声音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我建议病人家属尽快签字同意手术,现在需要截掉的只是手指, 一段适应期以后,并不会影响病人康复后的正常生活, 如果再拖下去, 感染的范围扩大, 为了保命,截肢手术需要截掉的范围也会跟着扩大,对病人没有任何好处。 坏死截肢手指 邹允倏然睁开双眼, 入目皆是刺眼的纯白,好像没有边际;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挥散不去,梦中指尖灼烧般的痛感也并没有随着苏醒消失。 梦果然是会醒的。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而且正面临截肢。 * 病房门外,唐堂去楼下取来了邹允的药,刚从电梯门里出来,抬头就看见沈笃坐在走廊的金属长椅上,躬身抱着自己的脑袋。 这几天沈笃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知道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缓缓走到沈笃身旁,那只想要安慰的手犹犹豫豫地伸出来,还没来得及碰到沈笃的肩膀,就听见身后病房内传出一声闷响。 邹允 他紧张地冲进病房,看见邹允已经从病床上掉了下来,正狼狈地趴在地上。 邹允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医生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都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最后的结论只能是,病人没有醒来,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他又不能说话,没人知道他在被绑架那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但他之前就有过绝食和拔输液管的前科,现在这样刚醒来就摔倒在地的画面,着实把唐堂吓坏了。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唐堂一边心疼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早就备在床头柜抽屉里的纸笔,递给邹允。 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吗?别急,慢慢写。 邹允眼眶发红,一把推开唐堂递来的纸笔。 小心手!唐堂立刻紧张的抓住邹允的双手,紧张道:别碰到伤口。 邹允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加重了之前灼烧般的疼痛。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下半辈子握画笔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吗? 之前他就已经能说话了,现在他也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抽噎声,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病房比之前的冰库还冷,冻得他浑身发抖。 唐堂痛心地看着邹允双眼中装着无尽的恐惧,只能轻轻地将人搂在怀里,耐心地安抚。 都过去了,邹允,别怕。 肖震峰已经被警察抓捕了,和上次的经济案件不同,他这次犯下的是绑架杀人的重罪,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了。 邹允怔怔地靠在唐堂宽大温暖的怀里,木然地看着满眼的白色,觉得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绑架杀人? 他还好好的躺在医院里,那肖震峰 杀了谁? 慢慢的,他觉得身体不再发抖,连指尖的痛觉都消失了。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麻木。 我哪只手要截肢?他突然开口,声音极其冰冷,会留下右手给我画画吗? 邹允?唐堂松开邹允,大喜过望,你能说话了? 嗯。邹允木然地点头,缓缓退出唐堂的怀抱。 他没有继续纠结刚才关于截肢的问题,而是冷不丁地问了句 肖飒呢? 这一句问得看似漫不经心,但唐堂的身子随之一僵。 邹允看着唐堂诡异的反应,又再问了一遍。 肖飒呢? 邹允你听我说唐堂的眼神无意识地四处乱飘,像是求救似的看向病房外,却只看到沈笃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再回头时,看到邹允缠满绷带的手,好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语无伦次道:手手没事会好会画画可以的 邹允收回被唐堂按住的手,木然地看着对方慌乱的神色,脱口而出还是只有那三个字 肖飒呢? 邹允唐堂的眼神复杂,心痛,近乎恳求,躲避着邹允的眼睛,医生说、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你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拉起被角,想要扶邹允躺下,却被邹允一把推开。 他认识邹允十几年了,映像里的邹允一直是温柔的,内向的,含蓄的,看起来很柔弱,但有时候骨子里也有种莫名的坚强。 但他不曾想过,邹允单薄的身体里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险些将他推到。 邹允固执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问你肖飒呢! 叩叩叩 沈笃敲了敲本就敞着的病房大门。 不好意思,刚去抽了根烟。 他也不等房里的人应声,自顾自说着就走进了病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邹允,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不要打扰到别的病人休息。 他看了眼已经被推到旁边病床边的唐堂,再看了看这房中瞎子都能瞧见的满室狼狈,深吸了一口气。 肖飒已经去世了。 唐堂倏然抬头看着沈笃平静到几乎不近人情的侧脸。 在邹允昏迷的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商量过,要怎么告诉邹允这件事,才能把对伤害降到最低,毕竟 以邹允现在的情形,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禁不起太大了刺激了。 虽然他们几次商量无果,但唐堂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笃会以这种直白到赤/裸的方式告诉邹允。 沈笃他咬着牙,压低声音提醒道。 沈笃回头瞪了唐堂一眼,瞒得住吗? 分卷(42) 相比于沈笃那张不近人情的冰冷侧脸,邹允此时的冷静才更叫人害怕。 他轻轻掀开唐堂刚刚才给他盖上的被子,动作就像是每天早上醒来了就要起床那么自然。 我不信。他眼神轻蔑地扫过沈笃,你们都太会说谎了,我要自己去看看。 邹允的的双脚也有轻微的冻伤,已经上了药,虽然没有手上的冻伤严重,但医生也叮嘱过,暂时不能下地和沾水。 邹允 唐堂连忙上前把人拦住,但看着邹允冷静的眼神终是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不信我,自己的发小总要相信了吧?沈笃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撇过脸去,肖飒的尸体还在警方那边,初步判断是失血性休克,低温引致死亡,具体死亡原因还要等法医那边解刨后的尸检报告。 你在说什么啊邹允低着头喃喃道。 沈笃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明白,但连在一起,他却不懂沈笃的意思。 肖飒的尸体? 还要解刨? 尸检报告? 你们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因为牵扯到肖震峰的绑架杀人案,你是被害人,和肖飒没有法律上的亲属关系,我现在不能带你去看他。沈笃沉声道:你先养好身体,等案子那边的手续了解,我会带你去看的。 刚才在得知自己要截肢时,邹允觉得自己分明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住眼中的泪水,可现在他很想哭,眼睛却干燥得刺痛。 肖飒才二十二岁 刺痛的双眼里,视线变得模糊。 他觉得眼前一黑。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被黑衣人拽出冻库前,肖飒好像跟他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一直模糊破碎,直到现在,才慢慢在他脑海中拼凑出来。 我和肖震峰,是一样的人啊 难道不该死吗? 他恍然大悟。 其实从去找他那一刻起,肖飒就没有准备活着回来。 邹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那是他和肖飒复合的那晚,肖飒在事后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终于到最后,肖飒还是骗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我没忘记是he..但肯定也不会剧透! 反正都来晚了,我就搁这跪着叭.... 感谢在20210405 21:39:38~20210406 22: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芜青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遗嘱 再次吵醒邹允的, 是一个陌生中年女人严肃的声音 病人伤势恢复良好,以后别说画画了,弹钢琴都没问题。只是病人一直没有清醒,现在身体机能还需要依靠输液维持运转, 院方的建议还是继续留院观察, 最好等人醒了, 恢复自主进食,再出院。 说完, 不远处很快传来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女医生已经离开了。 邹允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这一觉睡了多久, 只觉得跟上次缠满厚重的绷带被死死固定的感觉不同,现在手指只有某些地方还被包扎着, 绷带已经很轻薄了,不影响活动,也没有明显的痛感。 他仔细地感受着每一根手指的动作,并没有上次听到的诸如就坏死或是截肢一类可怕的事情发生。 也许只是他昏迷中的幻觉, 就像做了一场梦。 那肖飒的死 会不会也只是梦境的一部分?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看到却不是激动的唐堂,而是面无表情的沈笃。 沈笃难得穿身成套的正式西装, 只有黑白两色,连那双好像永远都不是在勾人就是在鄙视人的桃花眼都没有任何情绪, 严肃又冷静地看着邹允。 你醒了。 他似乎都对邹允突然醒来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意外或惊喜, 毕竟医生也说过了, 邹允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没有任何问题 他没有醒,只是自己不想醒来。 那什么时候想醒了, 就醒了,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邹允紧张地环顾一周,还是没有找到唐堂的身影,心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世界也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去。 唐堂不在。沈笃似乎明白他在找什么,淡定地解释道:他在医院呆了一个多礼拜,就算可以趴在床边休息,也总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邹允终于松了口气,木木地看着沈笃,那你 沈笃来这里干什么? 作为肖飒生前的委托人沈笃的表情和语气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负责处理他的遗嘱。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我碰碰运气罢了。况且 尽管他从头到尾都像个被设定程式的机器人,但这一刻眉尾还是不自觉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唐堂一直守在这儿,难得有机会 我想,你如果醒了,也许有些话会想单独问问我。 肖飒 生前? 遗嘱。 终究,一切都不是梦。 邹允无力地阖上眼睑。 倒不是多痛,就是觉得胸口有个洞,呼呼地漏风。 至此,他的世界,永远都会缺点什么。 从偏头躲开了唐堂那个吻开始,他就没办法再逃避 他是爱肖飒的,只爱过肖飒一个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也无论为什么,他们已经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拒绝唐堂的好意,放弃去西雅图的计划,和唐堂保持距离,是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唐堂亏欠过自己什么;他和唐堂之间,就算没有肖飒,也永远只能是朋友而已,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唐堂的一切。 最后,他选择独自去挪威,只是想跟以前的一切道别。 抛开那些欺骗和补偿,他最终没有办法和肖飒在一起,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真的累了。 他不想再每一天都担惊受怕地猜测,肖飒是不是还爱着自己,肖飒又有哪一句话在撒谎。 其实早在一切谎言揭穿之前,他和肖飒的相处就不正常。 肖飒看似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他心里也的确深深地爱着肖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都在重复着试探、靠近,又再争吵、冷战的戏码。 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精疲力竭,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从来,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他只是想逃得远一些罢了。 唐堂问他有没有恨过肖飒。 他真的爱过肖飒,又怎么可能没有恨过。 就像他当时给唐堂的答案那样,他选择不恨,只是想放过自己。 可就算被肖飒压在窗台上洞穿的那一刹那,他也没有想过,要让肖飒去死。 善良如邹允,就算看到刘峰的惨状都会心生不忍。 他只是希望和肖飒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想过肖飒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那可是肖飒啊 那么年轻,那么帅气,那么聪明,那么优秀 是他真心喜欢过,也是唯一爱过的人。 肖飒怎么会死呢? 在离开时他想到过,从此以后,也许他们之间连日月星辰都会有时差,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肖飒最后会用永远闭上双眼的方式,永远地拒绝了这种时差。 遗嘱。 肖飒立下了遗嘱,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都没错,肖飒从来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肖飒手中所持有的震云集团的全部股份已经都转移到你的名下,他的遗嘱只包括了两套房产和几份保险。沈笃从文件袋中拿出几沓文件,分别是现在创意街区的画廊,还有你们之前居住的,位于观海一品的房子。 另外几份保险的受益人,也都是你。 所有手续都办完了,就是这些。他把几沓文件摊开放在床边,你出院以后就可以自行处理、买卖了。 他看着邹允完全没有理会放在床边的文件,空洞的眼神自始至终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仿佛听不见他说话。 如果你没有别的想问,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他拉开椅子起身时,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床上的邹允终于出声了。 什么时候的事? 遗嘱。 沈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邹允这是在问他,肖飒立遗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只简短地回到了两个字:很早。 多早?邹允面无表情地问道:在肖震峰抓我之前? 对。沈笃点点头,肖震峰绑架你只是个意外,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跟唐堂去了西雅图。 这两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 肖飒是说过很多谎,犯过很多错,我不想替他辩解什么,但你也不用怀疑,他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冷漠,甚至站在朋友的立场来看,他一直觉得肖飒喜欢上邹允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 如果没有那些不可控的情感牵扯,肖飒也许不会死,邹允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甚至他和唐堂 邹允对沈笃的冷漠视而不见,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怀疑他? 你已经很难再相信我或者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了沈笃挑了挑眉,不是吗? 就算是吧。邹允轻轻点头,可你坐在这儿,不就是准好了会被我问这些的吗? 我坐在这里,是因为肖飒的遗愿沈笃深吸一口气,是希望你可以忘记他。 忘记他的好,也忘记他的伤害。 只有这样,邹允才能真的放下过去。 邹允突然翻身坐起,看了沈笃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 沈笃只说肖飒已经死了,可从来没有说过肖飒是什么时候死的,如果肖飒有遗言留下,那就是说,在他离开后,还有人见过活着的肖飒? 他他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了,可在开口的一瞬间,喉间还是不自然地哽咽,跟你说了什么? 肖飒的遗言,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后的、离肖飒最近的距离。 警察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他没有遗言留下。沈笃说着掏出手机,我只在遗物里看到了这个。 不过肖飒的遗物都是跟肖震峰案件有关的物证,东西暂时由警方保管,还拿不回来,我只能悄悄拍了张照片。 他解开手机的屏幕锁,划出一张照片,联系人是你的号码,但他没有按下发送键,不知道 不知道是因为他想起来你已经不用以前的号码了,还是 还是肖飒已经没有机会再按下那个发送键。 邹允颤抖着接过手机,看见联系人的号码栏,的确是他在知道所有真相后已经弃用的那个号码;而对话框里,有一行肖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发送出去的话 允哥,恨一个人太累了。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那就忘了我吧。 他突然想起之前和唐堂在纸上的对话 我选择不恨,是不想惩罚自己,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肖飒。 他他颤抖着问道:都看到了? 沈笃默默地点了点头。 邹允重新低下头,盯着屏幕里的照片看了好久,才从斑驳的血迹里找到了手机边角上那一个小小的凹陷 那一处小小的凹陷,当初还是他跟肖飒在厨房抢手机时,不小心在洗碗池边磕到的。 那时的肖飒抱着手机心疼了好久,因为,这部手机,就是最初在出租屋时,邹允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这支手机肖飒从不离身,邹允也很熟悉,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血 邹允喉咙里压抑的呜咽终于放肆成一声痛苦的嘶吼。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疼了,因为胸口的那一块已经空了,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感觉到一只手撕开自己胸前的洞,要这样硬生生把心脏拽出来。 撕心裂肺,原来这么痛。 沈笃也终于蹙眉阖眸,目不忍视。 肖飒想跟肖震峰同归于尽,但、但他他也微微哽咽,遗嘱早就立下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拉你一起死。 没有邹允攥紧病床的被单,浑身颤抖,我没有 刚才他是在试探沈笃,但无非是想知道,肖飒立下遗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肖飒已经不想再活下去。 他从来没有一刻怀疑过,肖飒会拉着自己一起去死。 那天我们接到绑架电话的时候,唐堂也在场。沈笃平复了下心情才缓缓道:肖震峰在电话里威胁,如果报警,他就把你当烟花炸了。 所以肖飒才会一个人去。 可他在走前就已经装好了定位,并且跟沈笃约定,看到邹允平安回来以后,就报警,根据定位的大致方向,捉拿本就因为越狱被通缉的肖震峰。 虽然邹允被人悄悄扔在酒店大堂时就已经昏迷了,不能完全算平安,但至少人回来了;沈笃在拨通急救电话后,也立刻按照计划报警。 可是邹允泣不成声,为什么 分卷(43) 肖飒那么聪明的人,再加上一个沈笃,既然他们早就已经有了计划,为什么不能再计划得全面些。 为什么肖飒一定要选择死。 他的遗嘱很早就立下了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肖飒沈笃眉头蹙得很深,不喜欢有人威胁他。 只要邹允存在,肖震峰就就可以永远拿邹允威胁肖飒,所以 邹允和肖震峰,只能活着一个。 肖震峰有头有脸,在观海市扎根几十年,之前那样的经济案件根本就困不住他。沈笃缓缓道:单纯的绑架案最多是无期徒刑,他早晚还是能出来的。 对肖震峰而言,邹允的死活或许无足轻重,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希望肖飒生不如死,而唯一能让肖飒生不如死的人,就只有邹允。 肖震峰和邹允只能活一个,那肖震峰就必须去死。 邹允现在终于明白,在冻库里,肖飒对肖震峰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永远在计算你自己的得失成败,但我疯起来,连自己也豁得出去。 曾经,肖飒就算是带着目的接近他,欺骗他,却总是能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即便知道是谎言,他还是在那一晚原谅了肖飒,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后来,他越来越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肖飒之间的沟通变得那么困难,肖飒好像变得一点也不了解他。 原来直到最后,肖飒还是那个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 他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但有肖震峰在一天,这个愿望就永远只是奢望,所以 肖飒用命成全了他。 可是 为什么他婆娑的泪眼无力地看着面前的沈笃,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肖飒好像都是肖震峰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他们两个人相互憎恨着走到这一步。 关于之前盗用了你的身份,骗取肖震云遗产的事,肖飒一定跟你道过歉了,我也很抱歉。沈笃起身,深深向邹允鞠了一躬,我想他跟你解释时应该也提起过,我们这样的人,似乎生来 就是为了做这件事的。 肖震峰收养的不止是我和肖飒,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他前后过收养过好几十个。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今天不仅准时,还粗长!我宣布,我站起来了!!! 第61章 阴谋 肖震峰名义上是收养, 但其实只是想在当中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有一天去做肖飒之前做过的事 取代邹允,继承肖震云的遗产,主要就是震云集团的股份。 按照约定, 事成之后, 被选中的人应该拿着三千万消失, 而肖震峰则会得到肖震云手中全部的股份和遗产,从而全面控制整个震云集团。 三千万不是个小数目, 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而被选中的人说到底只是个赝品,肖震峰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那他邹允结巴道。 肖飒已经成功了, 为什么不拿着钱走? 三千万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事实上肖飒已经完美顶替了邹允, 只要肖飒不再回来找他,那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后面的一切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无论是他的悲剧,还是肖飒的,或者他们之间的。 真的走得掉吗?沈笃挑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他看着邹允露出震惊的眼神, 并不觉得意外。 肖震峰给肖飒打那通绑架电话的时候, 威胁说要把你当烟花放了。他轻蔑地笑笑,但其实那时候我和肖飒都知道, 他不会。 警察在逮捕肖震峰的时候的确在冻库找到了安装好的炸弹,但直到被捕, 他终于都并没有引爆炸弹。 肖震峰不会你或者肖飒同归于尽, 因为在他眼中, 你们都不配。沈笃摇摇头,你可能不能理解,肖震峰是个极其自私人,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得失成败,没有所谓是非观念。 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邹允明白,沈笃是想说,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肖飒,一开始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是典型的反社会性人格的一种体现,又叫无情性人格障碍,这样的人无论做出什么样可怕、变态的事情都没有羞惭感,很难与旁人共情。 肖震峰自己三观扭曲,当然也不会教给孩子们正常的东西。 所以肖飒可以轻易地说出,他就是为这件事而生的。 所以就算他可以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一切都给了邹允,即使他明明可以很了解邹允,却从来没有真的站在邹允的角度想过,邹允这段感情里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 邹允掩面而泣。 所以肖飒会求他教教自己,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别怕。看着邹允颤抖的双肩,沈笃无奈地安慰道:变态从来就只有肖震峰一个,我和肖飒,至少我们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所以 所以他才会在渐渐懂事以后,选择退出。 那为什么肖飒不走?邹允问道。 如果肖飒一开始就和沈笃一样放弃,也许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 如果那样 邹允不禁会想,如果从来没有认识过肖飒,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会选择走,就不是肖飒了。沈笃眸色渐凛,肖飒恨他啊。 * 肖震峰从小就喜欢美术,那个年代日本动漫行业刚刚兴起,他也很喜欢,因为家道殷实,十几岁就曾经留学日本,不过在日本学漫画的事情一直瞒着家人。 东窗事发后,他被送到欧洲改学油画。 这也就是为什么,邹允在那张老照片里看到的肖震峰还是个留着马尾辫,一脸青年艺术家的形象。 等他学成归来,肖震云已经进入家族企业,深得肖家老爷子的器重;而他虽然顺着父亲的意愿去学了看上去更为高雅的油画,但在肖家老爷子的看来,仍然一无是处,远远比不上年纪轻轻就展示出极高商业天赋的肖震云。 在遭受常年的白眼和冷落后,肖震峰也终于弃画从商,但投资项目接连失败,还要靠大哥肖震云擦屁股,于是他也渐渐被公司边缘化,直到他终于靠着之前画画的经历和人脉创建了雨辰峰拍卖行。 雨辰峰拍卖行是成功的,但也只是起步阶段,与他之前无数次的失败相比,这点成功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肖家老爷子咽气后,家族企业的大权还是交到了肖震云手里,并不断发展壮大成为现在的震云集团。 震云集团一开始是由华尚起家,是肖震峰完全不了解的彩妆领域,于是在父亲过世后,他在公司也不断被边缘化,只能守着唯一的拍卖行。 事件的转机发生在肖震云唯一的儿子,也是是邹允的亲生父亲,肖博彦的婚后。 肖震云的父亲就是对儿女掌控欲极强的父亲,从他粗暴干涉肖震峰的爱好就不难看出;而肖震云,完美继承了他的父亲,粗暴地干涉着肖博彦的生活。 肖博彦无法反抗肖震云的高压,娶了门当户对的生意伙伴的女儿,家族联姻。 肖震云不是不知道儿子、儿媳之间毫无感情可言,只是肖博彦本人没有任何生意头脑,他全部的指望就是盼着肖博彦能给自己生个有出息的孙子。 可是他不知道,肖博彦和联姻对象在婚前就已经有了约定,他们的婚姻只是一次资产重组,而他们两个人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连同床异梦都懒得。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挺着肚子来上门要钱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肖博彦是典型的纨绔二世祖,玩得很花,什么样的人都有。 一来,肖震云不相信那些挺着肚子上门要钱的女人能生出继承他庞大商业帝国的、合格的孙子;二来,他不知道儿子、儿媳早就各玩各的,担心如果肖博彦的私生子真的出生,伤害到两家联姻的合作关系。 所以他开始各种在暗地里处理肖博彦身边的莺莺燕燕。 这一切被肖博彦发现后父子二人大吵一架,肖博彦负气出国,去欧洲散心;他以为跑得够远就可以逃开肖震云的掌控,却因为酒后驾驶,死在了异国他乡的一场车祸里。 肖震云的幻想彻底破灭,他一面要承受老来丧子的痛苦,一面想起了他唯一的希望 那些他处理过的莺莺燕燕,是唯一有留下肖博彦血脉的可能。 他满世界悄悄找孙子时,肖震峰也发现了背后的秘密,开始了他的计划 找一个人,顶替肖震云的孙子,拿回他觉得自己在震云集团应得的一切。 有些事不查不知道,一查才触目惊心。 肖博彦在外面有过无数的女人,鬼知道有谁,在什么时候留下了他的种没有打掉,也没人知道有多少个。 所以肖震峰开始收养越来越多的孩子,都养在之前那栋别墅里,希望最后选出一个,在年龄上能够匹配上那个真正的肖家小少爷。 也因为担心也许会被肖震云找到的孙子不止一个,他需要自己的用来顶替的孩子足够优秀,像肖震云一样,最好是个不可多得的所谓商业奇才,这样才能获得肖震云的青眼,斗倒竞争者。 在他多年苦心筹谋的同时,肖震云也没有放弃找自己的孙子。 转机发生在肖震云病重后。 当年肖博彦去世前身边一个助理,本来在肖博彦离世后已经离开了震云集团,这个人在那段时间以为工作调动,重新回到观海市,出现在肖震云的视野里。 后来肖震云查到,这个肖博彦生前的助理,在这些年来一直往一个户头里打钱,打钱的日期和数额都很固定,风雨无阻。 户头的那边应该就是邹允的亲生母亲,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生下邹允,而不是选择打掉;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要把还没足月的邹允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因为无论是肖震云还是肖震峰派去的人,最终都没能找到这个女人。 是她的家人拿着那张银行卡,因为这些年一直有钱打进来,没人会拒绝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实际上就连那个女人的父母也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最后肖震峰从女人留在家里的钱包中发现一张收银小票,调查后,他发现当年那家超市存在的地方附近,正好有一家孤儿院。 他依靠这条线索终于找到了邹允身上,而且比肖震云快一步;他拿走了小票,抹煞了一切肖震云可能找到邹允的证据和可能性。 助理开始往那张银行卡打钱,是肖博彦去世之后的事情,算算时间,其实更接近肖飒的年纪;反正也没有人知道邹允是在什么时候出生,今年应该几岁,于是肖震峰便伪造证据,一步步把肖震云的注意力引到了肖飒身上。 肖飒聪明、优秀,完全符合肖震云心目中对继承人的期许。 而且肖震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他总不能把自己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交给自己的败家弟弟;况且他时间也不多了,肖飒又正好搞到了dna鉴定证书,顺利瞒天过海。 * 肖飒比我晚几年被肖震峰收养,这里面有些细节,连他也未必知道。沈笃抱歉地垂眸,但你才是肖博彦的儿子,这些陈年往事多少都和你有关,我觉得 你有资格知道全部的真相。 邹允在这段所谓地真相里只觉得一阵齿冷。 从小他生活的环境就相对单纯,本人业天真善良,他根本不敢想象,有人会处心积虑十几二十年,周密地谋划着这样一个阴谋,而对象还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现在他甚至不禁会想,自己被肖飒欺骗,会不会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肖飒没有成功取代他,如果肖震云早一步找到他,带他回家,让他真的成为整个肖家和震云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以肖震峰的深沉的心机和变态的三观,在肖震云死后,他可能被肖震峰拆骨剥皮,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可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吗? 那还有另一半真相呢?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沈笃,肖飒为什么不离开,又为什么 又为什么恨肖震峰,恨到不惜用性命报复。 肖飒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肖震峰毁了他的前半生。沈笃平静道:你不用有心理压力,也不用觉得愧疚,就算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也一定会报复肖震峰。 他低头看着邹允手中死死攥着的手机,屏幕照片里,满是血迹。 你看到了肖震峰打肖飒,对吗?他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小时候,肖震峰就经常这样教育我们。 肖飒不会哭,不会低头认错,也不会说好话,那么多孩子里,尽管他最优秀,也是最难训的一个。 所以他也总是挨打最多的那个。 那为什么不走!邹允大声喊道。 当时冷库里可怕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直到现在都还觉得,身旁的冷气开关从未被关掉,令他浑身颤抖。 你自己也是孤儿院长大的,应该明白,能从孤儿院离开的孩子,没有人愿意再回到孤儿院去。沈笃冷冷道:何况 肖飒之前呆的孤儿院,和我们普通的孤儿院还不一样。 肖飒直到三岁还不能说话,也许是不会,又或者只是不愿意;他被送进一家专门收容残障儿童的孤儿院,里面都是聋哑,或是有残疾的孩子。 里面的孩子或者口不能言,或者无法反抗。 肖震峰虽然打人,别墅里的生活虽然勾心斗角、暗无天日,但至少 沈笃冷冷地低头,他不会性/侵收养来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完结喂shi!是双洁没错!攻没有被什么什么过,他只是看到过,我后面马上会讲,怕吓到你们,我提前剧透一下... 分卷(44) 本来就是现代架空,地名啥的也都是虚构的,不用上升现实。 昨天..又是卡文,这一章算补上昨天的,我今天晚点尽量二更!!! 第62章 真相 跟邹允从小的胆小结巴不一样, 肖飒小时候不说话,大概率是因为他不想说,因为从他开口说话开始,就口齿流利, 没有任何问题。 他是真正的天才, 到了年纪, 跟别的孩子一起上小学一年级,他就已经能做六年级的数学题, 很快就被肖震峰搜罗到了身边。 当时,因为肖震峰并不知道以后用来冒充肖震云孙子的那枚棋子, 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年纪的孩子, 他搜罗了各个年龄阶段的孤儿。 沈笃就是他第一批收养的孩子,年龄在一群孩子里也算比较大的;肖飒被带到别墅时, 他已经在里面呆了好几年。 肖震峰要的是以后可以取得肖震云欢心的棋子,要聪明,要优秀,所以他会收养那么多孩子;但再多的孩子, 以后用得上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已, 谁愿意他只会留下更优秀的,送走剩下的残次品。 好不容易离开孤儿院的孩子, 谁都不愿意再回去,包括沈笃自己, 但他也没有见过有一个人像肖飒一样, 为了留下可以这么拼。 肖飒的确成功留下了, 因为他足够努力,也足够优秀,但也因为这样, 他被越来越多的人不喜欢。 他越是优秀,越是不可超越,就是越是意味着别的孩子会被送回孤儿院,甚至是更悲惨的结局 别墅里的孩子间总流传着一些类似学校女厕所有鬼的传说,有人说被从别墅里赶走的孩子会被直接遗弃在大街上,甚至扔到深山老林去。 因为离开的孩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流言的真伪。 可这也正是流言可怕的地方 越是真假难辨,越是让人恐惧。 也许人之初,性本善,但嫉妒和恐惧似乎也同样是天性的一部分;肖飒的身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恶作剧,睡觉时床单被褥被人泼了水,考试前铅笔莫名被人折断。 他不是邹允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他会反抗,但一开始的他年纪还是太小了,就算打架也打不过那些大他好几岁的孩子,更何况还不止一个两个。 他和沈笃,也就是那时候熟识起来的。 肖飒出现前,沈笃是一群孩子里的佼佼者,肖飒现在经历的一切,他都曾经经历过;只是比起肖飒,他更圆滑,也更会讨肖震峰或者别的孩子喜欢,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大家也就渐渐接受了,没有人再欺负他。 所以,那时候,他偶尔会出手帮肖飒,或者给些提醒。 可是童年时的恶作剧还可能只是恶作剧,这群孩子慢慢长大,人数越来越少,但也面临着之后更大的利益冲突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但肖震峰承诺最后留下来的孩子,会获得三千万。 所以直到肖飒出国留学的那几年,甚至已经有人敢在他的车子上动手脚,想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肖飒在国外上学时甚至会自己打工,也会为了并不怎么丰厚的薪水,熬夜替教授整理论文或文件;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讨好肖震峰,比起那点微薄的美元,三千万不是更诱人吗? 那时候沈笃就知道,肖飒拼命,一定不是为了钱。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别墅已经没剩下几个孩子,沈笃才慢慢从肖飒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肖飒来到别墅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肖飒太小了,他还不太懂所谓性/侵一类的名词,他只是看见过几回,就本能地觉得害怕和恐惧;所以就算肖震峰几次打得他进医院,他也还是想留下。 肖震峰再怎么被震云集团排挤,也是实打实的姓肖,他很有钱,别墅里的生活看似衣食无忧,但却更像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 欺骗、算计、阴谋,也许这些东西就是肖震峰想要教给他们的;肖飒能在那片丛林活到最后,自然是学得出类拔萃,用得得心应手。 随着年纪慢慢长大,越来越少的人还能欺负他,或者撼动他留下的位子,他的生活也越来越好过,他开始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同学和老师。 但这些没有让他或者沈笃更适应别墅里和以后的生活。 他开始知道别人正常的童年、正常的家庭和正常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越是知道,他就越是憎恨那个毁掉了自己的童年,甚至还可能束缚自己一生的人。 肖震峰谋杀了他和沈笃之前的一切,沈笃会选择退出,但他就偏要毁掉肖震峰苦心筹谋的一切。 他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只有邹允,是唯一的变数。 * 在之前无数次的争吵里,邹允都希望肖飒跟自己说实话,甚至在谎言被彻底揭开时,他虽然绝望、决绝,但也还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能从肖飒嘴里知道全部的真相。 可直到沈笃捧着全部的真相,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希望,肖飒可以骗他一辈子。 如果肖飒还可以骗他,那起码可以活着吧? 肖飒活着,他起码还可以有一个去爱,去恨,或者至少,去原谅。 当初他没有给肖飒机会,现在,肖飒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包扎的手,伤口基本痊愈,但还是留下了几块冻伤的疤痕;他知道,这些疤痕,再也不会消了。 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的他都会留下难看的疮疤,他突然很想知道,肖飒身上会留下多少伤痕。 或许也不重要了。 肖飒虽然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但第一次坦诚相见时,他就看到了,肖飒身上有很多疤。 那时的肖飒的身份还是个被后妈暴的小可怜,邹允为了那些伤口心疼了好久。 后来肖飒回来找他,摇身一变成了震云集团的继承人,他恨肖飒骗了他,恨肖飒挥霍了他当初的同情心。 其实现在看来,肖飒也不算完全骗了他。 肖飒的确满身不可磨灭的伤痕,只是后妈这个角色是由肖震峰扮演的。 他很奇怪地发现,肖飒活着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希望和肖飒老死不相往来,希望从自己的世界里抹除肖飒这个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肖飒死了,完完全全从这个世界被抹除,却永远把影子留在了他的世界里。 肖飒给了他他想要的那个新生活的全部,他有了几辈子也花不完了钱,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正面临法律的严惩,他一辈子都心心念念的画廊也完全、彻底地属于了他。 他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七岁以前,他庸庸碌碌,人生似乎只有一个永恒的主题 活着。 二十七岁那年,他遇到了肖飒,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个世界全部的美好。 可就因为爱过一个人,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透支了往后人生数十年全部的鲜活。 死的人明明是肖飒,但他好像也已经不再活着。 他没有再说话,沈笃也沉默地离开了病房,他怔怔的看着摊在自己身边的几份文件。 那已经是肖飒留给他的全部了,也是他这辈子曾经最渴望也最珍视的一切 家,和梦想。 用一条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生命换来的,全部。 他突然又再次想起肖飒的那句话 邹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 他不会知道沈笃曾经看着他和肖飒跑远的背影说过一句话 他们两个是过不好,但这辈子估计也散不了。 终于肖飒还是没有骗他。 天涯海角,就算肖飒放手,甚至是死了,也没有真的允许邹允离开自己。 面对着空空荡荡的病房,邹允捡起面前的几份文件,缓缓躺下。 也许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在你的人生中出现,留下深刻的烙印,他给了你人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一切,然后亲手打碎,转身离开,只留下终生无法痊愈的寂寥。 无论是对曾经的肖飒,还是现在的邹允,都一样。 沈笃走后不久,唐堂就回到了医院,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邹允,但邹允似乎只会睡觉。 邹允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没日没夜地睡着。 唐堂还以为邹允之前的病症又复发了。 他看见邹允似乎睡着了,就想要抽走邹允手里抱着的那堆,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文件,想要邹允睡得好一点。 可邹允倏然睁眼,发疯一样地尖叫。 唐堂突然明白,邹允不但没有失声,甚至每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根本没有睡着。 之后邹允不再装睡了,他叫邹允吃饭,邹允也会听话地端起碗筷,但却只是怔怔地发呆,就算他喂进邹允嘴里,邹允也只是机械地吞咽,但很快又会激烈地呕吐。 也许这些不重要,反正医院的营养液会维持邹允的生存,但唐堂仿佛看见那个邹允已经死了。 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悄悄带来了家里的两只猫。 看到小黄和小布偶的时候,是在沈笃离开后那一个多月以来,邹允第一次笑,但唐堂只能看着邹允虚弱得想要同时抱起两只猫都做不到。 曾经那个像杂草一般坚韧的邹允,真的死了。 医院是不允许宠物进入的,护士很快发现了病房里的猫,唐堂也只能带着小黄和布偶离开。 邹允也重新回到他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连病房的大门都没有跨出过半步,只靠营养液活着。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没有肖飒了,但起码他的世界里,肖飒的影子一直都在。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时,事情的转机出现了。 沈笃带着之前画廊的前台小姑娘来时,小姑娘局促地捧着花,站在墙角。 在雨辰峰拍卖行出事后,画廊就暂时歇业了,小姑娘也被安排放了长假;虽然这几个月来工资一分不少,但小姑娘呆在家什么事也没做过,时间越长越心虚。 沈笃大概说明了小姑娘的来意,问邹允画廊还准备继续营业吗,如果不打算再开了,小姑娘想要结束之前的劳动合同,重新找一份新工作。 不出意外的,邹允还是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行尸走肉一般地靠在床头,除了抱紧手里的那堆文件,对一切都不在乎。 沈笃只能无奈的带着人离开,唐堂也只能躲进卫生间才敢叹两口气。 他洗了把脸,调整好表情从卫生间出来,却看到邹允起身走到了病房的窗边。 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邹允本来是连病房的窗帘都不准拉开的。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唐堂,虽然还是形销骨立,面无表情,但却突然张了张嘴说 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昨天双更失败,但鱼今天准时且还算粗长! 都快完结了,我跪着就跪着叭... 第63章 出院 不管曾经有过多少爱, 或是多少恨,在确定肖飒的死讯后,邹允都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办法面对肖飒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现实。 他选择自我封闭, 只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起码那里面, 还有他和肖飒的回忆。 而回忆,往往是最具欺骗性的东西。 也许是渐渐理解了肖飒的苦衷, 也许是同情,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 肖飒曾经, 对他真的非常非常好;他现在能想起的,所有有关肖飒的记忆, 大多是美好的。 人或许就是喜欢用一些美好的东西麻痹自己,所以他选择让自己世界里出现的肖飒的剪影,依旧是油画里那个,捧着画册, 靠在飘窗边, 睡在夕阳里的美好少年。 曾经他坚信,所有的伤口都有痊愈的一天, 就像他之前跟肖飒吵架时,被画框砸翻的那截脚指甲, 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伤痕, 也再也不会疼了。 所以就算是自欺欺人, 他还是选择就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起码那能让他好过一点。 他总是骗自己,只是因为这次的伤太重了, 他才需要更长的时间。 直到那个前台小姑娘出现。 终于他不得不正视,尽管自己是无辜的,尽管表面上看来,他什么都没做过,但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因为他的逃避,二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好几个月没有工作;他自己曾经也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深知履历对一个普通求职者的重要性。 他是无辜的,前台小姑娘难道就不是吗? 还有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唐堂。 他看着唐堂小心翼翼地管理着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张张嘴想要跟他说话却欲言又止,唐堂现在跟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仔仔细细、反复斟酌,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刺痛了他。 这么久以来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唐堂那样健康的体魄,都消瘦了不少。 还有沈笃,也一样。 这段日子以来,唐堂偶尔不在时,都会麻烦沈笃来医院看着邹允;虽然二人之间的交集不多,但邹允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笃像之前那样,穿着花衬衫,玩世不恭的笑了。 他突然发现,尽管他好像只是把自己关起来,但无形中似乎一直在影响着身边的人。 他觉得很抱歉。 那天之后,他开始遵循医嘱,勉强自己吃下一些简单的流食,也会在医院人不多的时候,去走廊的窗边晒晒太阳。 他开始翻看唐堂给他带来的画册,偶尔还会和唐堂谈论两句最近国内外新崛起的某位画家。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医生同意了他的出院申请。 因为已经离开家太久太久了,唐堂开车送他回去时,两人还在小区门口遇到些意外。 高档小区都有非常严格的安保措施,而唐堂的车因为没有在小区物业登记录入,被门口的门禁系统拦了下来。 邹允最后一次离开观海一品,还是绝食昏迷后的事情,他被救护车送去医院,身边没有带着类似门卡一类的东西;本来只要通知门卫室的保安开门就行了,可因为他离开太久,门卫室的保安已经换了不认识的新人。 唐堂下车理论去门卫室理论,邹允在副驾,远远地看着。 新来的保安带着口罩,看着个子不低,邹允听不见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保安连连躬身,像是在道歉;唐堂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邹允并不担心他会为难一个保安,也没有关心门卫室里发生了什么。 分卷(45) 很快,门卫室里另一个值班的保安上厕所回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邹允长期依靠医院的营养液活着,早就瘦得都脱了相,眼神空洞,面无血色;回来的保安盯着副驾上的邹允,眼神充满疑惑。 后来还是邹允报上了门牌号,保安才把他认了出来,赶紧开了门禁放行。 临走前,他还连连道了好几遍歉,紧张地解释说 公司跟政府有协议,每年都有固定的名额,帮忙安置一些残疾人,那个新来的保安就是其中一个。 他告诉邹允,那人被大火里烧坏了脸,怕吓着住户,只能带着口罩,而且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已经不能说话了。 因为那人才来上班不久,对小区的环境和业主都不熟悉,又是个哑巴,所以他刚才上厕所前,就没敢把打开门禁的卡留下,就怕新人出错,放了闲杂人等进去,没想到反而闹出了乱子。 能住在观海一品里的,都不是普通人,邹允理解,如果有业主去投诉,保安随时都会丢了工作。 他温和地点点,安慰了那个保安几句,表明自己并不在意,让对方不用担心,唐堂也重新发动了汽车。 汽车缓缓驶去,他在后视镜里又看了眼那个新来的哑巴保安。 虽然天气已经开春回暖,但哑巴手上还是带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刚才对话里,保安说对方在火灾里受了很重的伤,那双手套,大概也是为了掩饰疤痕。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比他更艰难,却仍然要艰难地活着。 唐堂送他回了家,还想预约一个保洁来把屋子打扫一下,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起先,他是拒绝的,想要自己自己动手;可他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最后只能妥协。 他面无表情地窝在沙发里,看着唐堂领着保洁忙忙碌碌的身影,一瞬间有些恍惚。 以前这些事,大部分都是肖飒做的,现在猛地换了人,却好像都没有肖飒仔细;不过就是收拾下房间而已,他以前也会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被肖飒宠成了个废物 这大概,也是肖飒的阴谋吧。 让他再也离不开肖飒。 他不想再对着眼前的一幕,起身回到之前肖飒完美复刻的那间出租屋,轻轻反锁了房门。 至少这间屋子,他是不会允许别人进来的。 他还躺在之前那张破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迷迷糊糊听到两声猫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他打开房门朝楼下望去,真的看见唐堂已经把两只猫领回来了。 喵喵 他站在楼上喊了一声,小布偶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亲昵地冲上来,扑进他的怀里。 猫最清楚身边的人是不是喜欢自己。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见过两只猫了,连之前瘦弱的小黄都被唐堂喂成了一只小胖子。 他的猫都跟他不亲了。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醒了?唐堂抬头看着楼上的邹允,露了个笑,我给你带了粥,下来吃饭吧。 邹允缓缓下楼,走到唐堂身边。 他拿起调羹,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粥,味蕾好像还没有从长期的断食中恢复过来,他尝不出粥的味道,可还是忍不住觉得,没有以前肖飒煮的好吃。 等会儿他勉强咽下嘴里的粥,你把它俩再带回去吧。 嗯? 唐堂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下午邹允进门开始,他就看出对方情绪不太对劲,他不敢打扰又不敢离开,只能拜托了唐堂,去他住的酒店里把两只猫送来。 毕竟从邹允得知肖飒的死讯到现在,唯一一次露出笑容,就是在医院里看到两个小家伙。 可现在邹允居然要他把两只猫带回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邹允连这两只小家伙都不愿意搭理了,那邹允之前所有好转的迹象,会不会都只是伪装? 在邹允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他呆在医院无所事事,邹允声音都不出,他就连大气也不敢喘;邹允虽然只是装睡,他也不敢揭穿,只能做一些相对安静的事情,比如看书。 医生都说邹允的身体没有毛病,他就特意找了些心理学方面的书来看。 书上说,一些又抑郁倾向的人,会自杀前会突然性情大变,让旁人看起来觉得他们好像走出了阴霾;实际上,他们可能只是想让身边的人放松警惕,方便自己自杀,又或者 就像重病之人在临死前突然的回光返照。 邹允 唐堂紧张地看着邹允,却不敢再说下去。 我没事。邹允看着唐堂,弯了弯嘴角。 他也想给唐堂一个笑容,让唐堂安心;他那么努力,可最终脸上的表情定格,无论如何也跟笑容没有半点关系。 能再帮我照顾它们一段时间吗?我最近可能顾不上。 你唐堂看着邹允虚弱地侧脸,欲言又止。 我想邹允放下调羹,去旅行。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还算准时! 马上就完结了~冲!!! 感谢在20210410 19:38:25~20210411 21: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夏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机场 起先邹允办理护照, 是因为肖飒说,会陪他去挪威,看油画里的风景;可是肖飒太忙了,一拖再拖。 现在想来, 那时的肖飒, 应该就是在忙着跟肖震峰斗法。 而后来邹允的第二次挪威之行也因为肖震峰变态的贪欲, 戛然而止。 之前因为期待,他做过很多功课, 盖朗厄尔峡湾是挪威最美丽,也最神秘的地方, 那里遍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瀑布, 沿着陡峭的崖壁,倾泻入盖朗厄尔的海湾。 当初唐堂寄回来的明信片, 就诞生在那里。 而挪威最北角的芬马克郡则有全世界最美的极光,晚秋和早春是最佳的观赏时段,正好就是现在。 邹允之前还没有来得及在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跟过去的自己道别,那个从前的邹允就死了, 他的前半生, 潦草收场。 他想,也许他需要一场仪式, 才能真的开始自己往后的生活。 对于邹允要独自出去旅行这件事,唐堂肯定是不可能放心的, 但是他别无选择;他了解邹允骨子里的倔强, 即使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也未必听得进他的劝说。 况且就连医生都说,出去走走,对患者的心情平复是有帮助的。 邹允怎么也没想到, 唐堂都没有阻拦,这次跳出来阻止自己的人,会是沈笃。 而理,由也相当的滑稽。 作为肖震峰那场绑架案现场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之前在医院时,几次有相关办案人员来找邹允问话,可话没说几句,就被匆匆赶来的沈笃以邹允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打发走了。 后来连医生都出具了书面的证明,证实邹允现在的精神状况还不太稳定。 这种情况下,他的口供未必具有法律效力。 肖飒是要用自己的生命让肖震峰定罪伏法的,那时的邹允很自责,害怕因为他的缺席,肖震峰得不到应有的判决。 还是沈笃一直安慰他,警方掌握的罪证已经足够让肖震峰入刑,而且他在之前也有过一部分可以被采纳的口供,已经够用了。 可真的当他准备好一切准备出发时,却被沈笃以警方还有些细节要跟他确认为由,把人拦了下来。 这不止是公民的义务,也是肖飒的遗愿,邹允当然不可能拒绝;只是他又在家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等来警察,倒等来沈笃三不五时带一些公司的文件到访,要他签字。 之前小小一家画廊的经营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震云集团这么大的上市公司,即使他从现在开始学习,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接手的。 沈笃说找了职业经理人团队管理公司,顺便接手他的画廊,暂代运营,等他旅行回来再做决定;所以眼下,有一些手续需要他在走前先处理好。 邹允只好将行程一推再推,无奈地在文件上一一签字。 沈笃以前是跟肖飒差不多的人,他们都受过相关的教育,又在那样的环境下摸爬滚打十几年;邹允明白,如果是沈笃真心想要从他手中骗走什么,他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也完全没有了向上的动力;他总是觉得,活着,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能让身边为数不多的,还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人不要太担心,就已经是全部的意义。 虽然没有等来录口供的警察,但终于,他还是等到沈笃送来了肖飒生前的遗物。 大多是一些跟公司有关的东西,邹允不懂,也不感兴趣,他收下东西的时候很平静,连唐堂都觉得他也许是真的在慢慢走出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夜,他花了一整个通宵,仔细翻遍了肖飒所有的东西,都没能找出当初他送给肖飒的那一部,染了血的手机。 后来沈笃解释,手机是案件的证物之一,连同肖飒的遗体,暂时都由警方保管,起码要等到结案以后才能拿回来。 他特意上门解释时,还告诉邹允,已经订好了去挪威的机票,公司方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邹允可以启程了。 顺便,他还带来了一个蛋糕,祝邹允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沈笃提醒,连邹允自己都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唐堂常年不在国内,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也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上一次,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过生日,还是在出租屋的时候。 那时,肖飒也给他买了个蛋糕。 那时候沈笃也在,那时候的一切都是欺骗。 沈笃放下蛋糕和机票离开后,他默默看着桌上的蛋糕,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 这个蛋糕,到底是在提醒他肖飒曾经的欺骗;还是让他回忆起,他和肖飒在那个出租屋里,也曾经有过最美好的过去。 他甚至变态地问了问自己,如果现在肖飒还可以捧着蛋糕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是不是还会心甘情愿再被肖飒骗一次。 毕竟肖飒如果还能骗他,就还能活着。 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没有肖飒的这个世界,他暂时还不能适应。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打开了那个蛋糕的包装盒,就那样扔在了那里。 终于挨到机票上的时间,唐堂把邹允送到机场,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在机场,看到已经换好了登机牌的沈笃。 三个人相顾无言,尴尬的气氛里,最后还是沈笃先笑出了声。 邹允已经很多个月没有见过沈笃这样玩世不恭的笑了,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总觉得沈笃的笑容还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你唐堂拽着邹允的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要离开观海市? 观海市国际机场t2航站楼的所有航班,都是国际航班,这里连国内的航线都没有,唐堂等于是说了句废话。 沈笃不止是离开观海市,还要出国。 是啊。沈笃看似是在回答唐堂的问话,眼神却只停留在邹允身上,肖飒生前吩咐我的事,我已经都完成了,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我可不像他一样,是个工作狂。 国内既然玩腻了,当然要换个地方晚点儿新鲜的 说话间他已经转身离开,对身后的二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安检口。 唐堂?邹允看了眼沈笃离开的方向,那边好像是北美航线的安检口 等他再回头时,看见唐堂还是望着沈笃的背影出神,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你他只能轻轻拍了拍唐堂的手臂,想追的话 也许还来得及。 唐堂是本身就是美籍,要出境的话,手续会简单不少。 邹允你唐堂回过神来,局促地躲避着邹允的眼神,别误会。 我和他顿了顿,和沈笃,只是、只是一场误会,我是 你是喜欢我的看着唐堂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邹允接过话头问道:对吗? 之前唐堂跟他当面表白过,这没有什么好装的,只是 唐堂真的喜欢他吗? 虽然除了那一杯被人下了药的酒和那场荒唐的一/夜/情,关于唐堂和沈笃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他能看出来,沈笃越来越少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地笑了,那双桃花眼里轻挑的神色也慢慢被一些难以读懂的深沉取代;而唐堂也没有好太多,每次说起沈笃,总是支支吾吾的。 起先,他以为唐堂是觉得对他有什么愧疚或是难为情,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这两个人但凡同时出现,都会刻意避开对方的眼神,说起对方的名字时,哪一个也不自然,总要尴尬地略作停顿。 如果说从躲开唐堂那个吻开始,他就确定了自己不可能喜欢唐堂;那现在,他也可以确定,唐堂不是真的喜欢他。 唐堂看着唐堂慌乱的表情,他又再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看着唐堂,终于说不出半个字。 你感激我,觉得亏欠我,所以在你找不到人生方向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你的方向,就像小时候一样;后来又看到我因为肖飒受伤,你很自责,也很同情我 因为这样,唐堂向他表白,却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可是邹允明白。 他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接受唐堂的吻;即使现在肖飒已经去世,他还是没有办法跟唐堂在一起。 这不是喜欢。 不是的,邹允,不是唐堂无力地辩解着,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你不需要有负担这都是我自愿的我可以 分卷(46) 可以一直等你。 邹允抬眼,看见沈笃的身影已经从安检口消失。 可是沈笃不会再等你了。 这个世界很大,要找一个有心避开你的人,是不容易的。他看着唐堂眼中氤氲的雾气,缓缓道 唐堂,感激从来都不等于爱。 这个世界很大,要找一个有心避开你的人,是不容易的。 唐堂觉得胸口突然一阵抽痛,这种感觉,跟他看见邹允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那种心疼,是完全不一样的。 感激,从来都不等于爱。 当邹允终于看着唐堂高大的背影跑向沈笃离开的方向,这么久以来,他终于露了个欣慰的笑。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还有机会在一起更美好的呢。 他缓缓转身,拎着行李,独自走向自己的安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唐堂和沈笃的副线我在正文没写,所以可能会显得突兀,因为之前说过,在正文不写副cp,所以会放到番外或者另开一本写,大家稍安勿躁!反正正文就快完结了,不会耽误太久的。 哎,今天又迟到了一点点;明天要出门,可能更新的时间还是会晚一点,鱼已经准备好跪到完结了。 第65章 重逢 飞机抵达挪威首都奥斯陆国际机场时, 天已经黑了。 尽管之前查过气温,也做足了准备,可当邹允真的跨出机舱大门的那一刻,还是冻得打了个冷战。 离开机场去酒店的一路都很顺利, 因为之前在国内已经安排好了司机, 挪威籍华侨, 还能说几句简单的中文。 邹允很快到了酒店,所有的一切都是之前安排好的, 相安无事;可第二天一早,还是出了乱子。 奥斯陆本身就有很多值得一去的景点, 包括挪威皇宫, 松恩湖,历史博物馆等, 分布比较散碎。 而挪威全境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通行的是一种叫波克默尔语的小语种,邹允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方向感也不强, 唐堂怎么也放心不下, 给他报了一个当地有英文向导的旅行团。 为了不让唐堂担心,当时他也没有反对。 面上看来, 他的生活已经渐渐回归正轨,按时吃饭, 按时吃药, 也能在药物的帮助下正常入睡;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整个人就是没有精神,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 对这次的旅行团也一样,去, 或者不去,他觉得没有区别,根本没有上心。 不知道是因为时差,还是突然变换的陌生环境的原因,这一晚尽管吃了药,他还是失眠了。 看着陌生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天花板,他没怎么犹豫,直接起身摸出之前医生开的助眠药物,又咽了两粒 没别的,他就是不想醒着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画面。 在加倍药物的作用下,这一觉到底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可这么多年生活规律,早睡早起的人,再睁眼居然已经是中午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上面地陪导游打来的十几通未接来电,赶紧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道歉;导游听说他要退团而且不需要退款,自然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下来。 处理完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怔怔地躺在床上。 窗外明明就有他向往多年的地方,行李箱里带着画画的工具和相机,他可以画画,也可以拍照,或者只是单纯地出去走走。 可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挪威首都奥斯陆在三月的平均气温也只有几度而已,他安慰自己,只是这些年习惯了观海市南方海冰城市的气候,一时还不能适应挪威寒冷的天气,整个人才会恹恹的。 终于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后,手机的闹钟又响了起来,提醒主人吃药的时间到了;他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按掉闹钟,想了想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起床吃药,顺便,买了张去往挪威西南岸,卑尔根的坐火车票 盖朗厄尔峡湾就在那里。 去卑尔根的车,唐堂自然早就帮他定好了,还是昨天那个司机,但既然已经推掉了奥斯陆的行程,他想要早些离开,也不想再有陌生人跟着。 毕竟那里,才可能是他有可能说服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 既然想要重新开始,他不能第一步就被困在这家酒店里。 很多时候,下决心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等邹允磨磨蹭蹭地离开酒店,到底还是错过了火车。 因为语言不通,路线不熟等等原因,等他终于兜兜转转到了卑尔根,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孤儿,虽然不用面对肖飒、沈笃他们那样恶劣的环境,但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处处都好像是那间跟他八字不合的厨房,只要是一个人,他就会把身边的一切搞得一团糟。 他觉得很懊恼。 不管怎么样也折腾了一晚上了,他在当地的小乡村里找了家北欧特色的安静民宿,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可这一休息,就又是好几天没有再出过房门。 直到他打开手机,看到备忘录的提醒,才想起来之前定下的船票时间已经到了,他终于发觉自己或许该出去走走。 盖朗厄尔峡湾里最出名的观光船,有一个浪漫的名字 新娘的面纱。 乘船可以近距离领略岸边诸多飞流直下的瀑布,虽然不一定比得过之前唐堂在直升飞机上拍下的照片,但应该也很美。 船票是邹允自己定的,他最终选择乘船,而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地直升机航线,俯瞰整个盖朗厄尔峡湾,是因为 他有些轻微的恐高。 之前的油画从角度上可以轻易地判断出,出自空中俯拍;那时他犹犹豫豫地告诉肖飒,自己恐高,可能不敢坐直升机。 当时的肖飒还会把他搂进怀里安慰,说会陪着他,说他如果害怕了,就替他捂住眼睛,还说会替他拍下所有美好的画面 无论如何,他们都一起在画里。 当邹允在国内犹豫着,终于还是选择定下一张船票时,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骗子。 国内定好的船票本来预留出了他在奥斯陆游玩的时间,可现在全被浪费在了卑尔根的民宿里。 直到看到备忘录,他磨磨蹭蹭地想着要出门,还是又错过了新娘的面纱起航的时间。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能发现,心里的那份不甘和不情愿。 等他终于赶到码头,心里想着随便买一张临近时间的船票,也不一定必须是新娘的面纱,反正两岸的风景就摆在那,换那一艘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无论如何,观光船都不可能变回那一架直升机了。 虽然心里已经很难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抱有什么期待,可真的当他到了码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码头乱哄哄的,有大群打扮甚至连肤色都各异的游客挤在一起,似乎在围观着什么,而观光船的售票窗口则全部关闭。 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熟悉的亚洲面孔,正好也是国内出来旅行的旅游团成员,邹允才打听到 早上他错过的那班新娘的面纱刚刚起锚就出现了一点意外,原因还没有查明公布,但好像是动力系统的问题,船身出现颠簸,被迫返航。 波克默尔语是非常小语种的存在,游客大多是语言不通的,只能依靠导游和船上部分会英文的工作人员沟通。 危急关头下,大概是这样几层转述的沟通方式出现了什么问题,游客在返程途中陷入惊慌,下船时争先恐,险些酿成踩踏事故,听说还有人受了伤。 说到底,这只是虚惊一场,不算特别严重的事故,邹允没有继续关心。 反正买船票的窗口都停了,看来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好,他转身准备重新回去民宿休息,却看到面前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庞大,甚至还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争吵声中,似乎隐约有人讲的是英文,看来也是名游客。 邹允微微愣神。 好像是游客的家属或者朋友什么的。看到邹允愣在原地,热心的路人游客继续解释道:听说是船上有人不见了,可是早上也不是每一个买票的人都上船了啊。 说完,他还无奈地耸了耸肩,可邹允似乎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争吵声中,当地的工作人员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但随着另一个说英文的男人声音越来越大,邹允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 他攥紧自己的裤兜,却发现药并不在里面。 这几天他懒在小乡村的民宿里,安逸平静,也许是因为时差调整好了,他连睡眠都好了不少;所以当手机的吃药闹铃响起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准时服药。 难道 只是几天没有按时吃药,就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吗? 这一瞬间,他觉得四肢僵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冻库里,全身冰冷。 他缓缓朝着人群走去,终于在拨开面前最后一个挡住自己视线的身躯时,听到那个讲英文的男人的话里,出现了他的名字。 肖飒发疯一样地像码头的工作人员质问,邹允在哪里,可邹允根本没有上船,工作人员也回答不了;两方语言不通,鸡同鸭讲,几乎快要打起来了,安保人员也赶到了现场。 邹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如果是幻觉,他常常梦到的肖飒还是当初在出租屋时最美好的样子,可他眼前的背影,憔悴,单薄,三两下就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制住。 可如果不是幻觉 肖飒 已经死了啊。 他看着当地保安制伏了发疯的肖飒,看着肖飒被人压着转过身来,看着肖飒终于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他眼里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允允哥 他看见肖飒的眼神中有惊喜,有慌乱,有许多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还听到肖飒喊了他一声。 也许是看到被擒住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几位安保人员也试探着松开了手。 肖飒缓缓朝邹允走过来,邹允却觉得眼前的那张脸 他深爱过的,也痛恨过的那张脸。 越是靠近,越是模糊。 允肖飒脱口而出就是那个最熟悉的称呼,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邹允你 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 你听我解释 肖飒也许解释了,也许没有,邹允只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觉得这么久以来一直攥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松开,血液瞬间迸发,带着他所有被压抑的情绪,流进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啪的一声。 他狠狠扇了肖飒一个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挪威的地名和新娘的面纱是真实存在的,但出事故肯定是我杜撰的,一切只为剧情需要,请勿带入上升! 放心..鱼还跪着.... 第66章 医院 邹允看着瘦弱, 但从小就不是一个病病歪歪的药罐子;离开孤儿院后他生活拮据,一般的小病小痛都是自己买药解决,好几年也不会上一次医院。 就算后来跟肖飒争吵那次,被画框砸翻了脚指甲, 他都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包扎。 现在他有钱了, 好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那些钱好像就是给医院准备的;他闻着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 可能是这是唯一的一次,终于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他。 他静静看着睡在病床上的肖飒。 还是那张第一眼就让他惊艳的脸, 精致的五官, 微青的下颚和病容并没有让这张脸变得难看,相反让只有二十二岁的少年看着更可怜了。 只是肖飒的鼻梁本来就高挺, 现在脸部的消瘦让眼眶更加凹陷,再加上眼下两块遮不住的乌青,让邹允看得不是滋味。 这怎么能是他认识的肖飒呢? 他承认,在码头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疯了, 那一巴掌他的确没有收着劲, 到现在掌心都还发麻 可那是肖飒啊! 肖飒只有二十二岁,年轻、高大、有力, 肖飒一只手就能攥住他两只腕子,按住他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 后来救护车和警察都赶到了现场, 在现场英语翻译的帮助下, 他勉强和警察沟通了事发的经过, 说肖飒是自己的表弟。 好在警察也能理解作为游客家属,在意外发生后的心情,念在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邹允的态度又很诚恳,简单教育了几句,就没有再追究了。 至于肖飒为什么会晕倒,虽然医生能说英语,但到底英语也不是邹允的母语,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也不是他在学校里能接触到的东西;靠着翻译软件,他才勉勉强强听懂一部分 医生判断肖飒是因为之前的有过什么头部手术或外伤,情绪激动下引起颅内压异常,人才会晕倒;不过好在情况并不算太严重,辅助药物治疗后,很快就可以苏醒。 虽然医生的话邹允不能全都听明白,但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还是之前在冻库的伤造成的,肖飒大概是还没完全康复。 看着肖飒放在床边,扎着输液针头的右手,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冻伤后留下的疤痕,看起来应该也比自己之前的伤严重得多,他觉得自己的情绪难以描述。 肖飒的伤,多少是和他有些关系的;那之前肖飒看着他为了自己生病受伤,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医生说得没错,不久后肖飒就苏醒过来,他轻轻张开点眼缝偷瞄着邹允,里面充满了愧疚的躲闪,和无法控制的贪婪。 可邹允却异常的冷静。 他从肖飒醒来的第一秒就发现了,却只是缓缓将眼神从病床上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肖飒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除了这个邹允还是没有看肖飒,只缓缓道: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分卷(47) 有,我有!肖飒紧张地撑起半身,想要向邹允靠近,好像深怕下一秒邹允就会起身离开一样。 他惊恐慌张,手乱脚乱,着急想要解释什么,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不是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是故意的?邹允缓缓侧过脸,看着脚边因为肖飒刚才忙乱的动作而被带歪的输液架,那这次是谁逼你骗我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允哥好像意思到自己说错了话,肖飒神情懊恼,眼神卑微地看着邹允的侧脸,近乎哀求,我我只是觉得也许只有彻底离开我你 才会真的好起来。 好起来?邹允终于回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肖飒,肖飒,你觉得我现在看着 好吗? 他以为这一刻自己会哭,会歇斯底里,会声嘶力竭,但原来都没有,他可能真的累了。 你虽然只是假死,但却想看着我真的去死。 不是!不是 肖飒手忙脚乱地扑上来,语无伦次地解释,终于扯到手上的输液管,带倒了一旁的输液架,险些从病床上掉下来。 邹允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肖飒之间,有一天崩溃的那个人,居然会是肖飒。 他没有躲开,也没有伸手去扶住肖飒,任由肖飒扑到自己腿边。 就连倒在自己脚边的输液架他也顾不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肖飒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双手上;或者说,是在那只之前一直被床上的被单遮住的左手上 肖飒的左手,现在还带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挪威现在的气温还很低,带着手套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邹允之前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肖飒死而复生这件事上,并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肖飒左手带着的手套,那么眼熟。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醒来时,曾经听到过沈笃和医生的一段对话,关于什么截肢不截肢的。 明明他自己手脚健全地坐在这里,那截肢的人 到底是谁? 他一把抓住肖飒的左手,捏到小拇指的地方,空空荡荡。 没没事肖飒瞬间安静下来,他缓缓抽回左手,怔了片刻才道:小拇指而已,不、不影响什么的。 你又骗我邹允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尾音颤抖,你又和沈笃一起骗我 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这一刻却鼻梁一阵酸楚,怎么也憋不回去眼眶里的泪水。 沈笃知道肖飒没死,沈笃帮着肖飒骗他,那沈笃看到了他的崩溃和痛苦,肖飒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怎么眼泪终于划出眼眶,还忍心骗我! 肖飒你就是 终于,邹允还是崩溃大哭,泣不成声。 想看着我死 肖飒无助的手几次试探想要抱住邹允,又在邹允冷漠的表情和语气里无奈地缩了回去,终于在邹允掩面而泣的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搂住邹允。 对不起对不起 邹允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不管是肖飒的怀抱,还是他那个好像注定要和肖飒纠缠到死的宿命;他所有的力气,只够紧紧抓住肖飒的左手。 残疾是真的,可大火是假的吧? 肖飒,你可以演被家暴的可怜高中生,可以演火海逃生的可怜保安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演的吗? 到底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明明就什么都看到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 对不起允哥对不起 肖飒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邹允说的最多的话不再是我爱你,而是这句对不起。 我只是以为只要给你一些时间时间一切就会好起来 是邹允说过,所有的伤口都有痊愈的一天。 尽管每一次看到唐堂不眠不休地守在邹允的床边,最后还要亲眼看着唐堂送邹允回去那个他们曾经的家,他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但他也能看出来,唐堂对邹允,是真的很好。 可是真的会好起来吗? 邹允觉得一切那么可笑。 他不远万里逃到这里来,他也以为一切会好,但其实在遇到肖飒死而复生之前,一切根本没有变好的迹象。 肖飒留给他的早已经不是一道伤口,而是灵魂剥离般的痛苦。 如果不会呢?他轻声问道。 肖飒低头,看着邹允还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 那我会去找你。 就像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假死的事还有很多伏笔,我肯定是还没讲完,包括最后的he,也还有好多东西没解释。 但都写一章太长了(主要是不想迟到太多【小声】) 阿鱼争取明天都给讲清楚咯! 第67章 教堂 邹允抱着那几份遗产文件, 行尸走肉一般整天窝在病床上的日子里,肖飒正在接受截肢手术、头部清创手术,在一些列冻伤和术后的感染中,他躺在icu的病床上, 昏迷不醒。 他和邹允都不会知道, 对方正和自己躺在同一家医院的同一栋住院楼内, 只隔着几层天花板的距离 邹允放任自己滑向地狱,肖飒则一次次被下达病危通知书, 挣扎在生死的边缘。 离开无菌病房的第一天夜里,肖飒特意挑在沈笃离开后, 用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哄着医院的小护士, 终于推着他,摸到了邹允的病房门前。 因为邹允的精神一直有些问题, 唐堂是向医院申请了留宿陪护的;那时候肖飒还只能坐在轮椅上没法起身,他在病房的门缝里听见邹允和唐堂和谐地讨论着某一位国外最新崛起的画家,灯光下的两个剪影像是依偎在一起。 后来得知邹允很快就可以出院,他还来不及高兴, 就被医生拒绝了出院申请;还是在他签下免责声明后, 医院才答应他可以白天外出,晚上再回到病房输液, 继续治疗。 就算把股份和房产都给了邹允,凭他之前的积累, 想把自己安排进一个小区的物业也不需要费什么劲;只是他没想到, 自己第一天就要看着唐堂和邹允一起回去他们曾经的那个家。 而他, 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不被认出来,他即使带着口罩也不敢抬头,点头哈腰地跟唐堂道着歉, 躲在门卫室里装哑巴。 那时候他下巴抵着邹允的发心,痛苦地阖上眼睛,我是真的以为你是会好的 邹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肖飒的耳濡目染下,学了点演技,连唐堂都快要被他骗过去了,还顺便骗到了肖飒。 既然你这么觉得他无力地倒在肖飒怀里,也缓缓阖上了眼睑,还跟着我干嘛? 对不起允哥肖飒又再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我以为我可以 一切都只他以为,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放手。 当时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能勉强支撑,如果坚持的话,医院应该也会批准出院,但是还不足以支撑他完成一次十几二十小时长途飞行。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根本做不到不再关心邹允,只是固执地求沈笃把邹允留下,想替邹允过一个生日。 那个蛋糕他的声音委屈得像个孩子,我以为你会至少会有点印象 如果说挪威之行是邹允认为的,自己最后一次的重生机会;那出发之前的那个生日蛋糕,就是肖飒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 邹允倘若没有认出那个蛋糕,他就会彻底离开 这是他求沈笃送蛋糕过去给邹允时跟对方的承诺,也是他心底默默下定的决心。 因为那个蛋糕,跟当初出租屋里,他第一次给邹允过生时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他不会知道邹允根本不敢打开那个蛋糕,只知道收到蛋糕后的邹允,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如期登上了飞往奥斯陆的航班。 我以为以为这样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彻底死心,转身放手,放过邹允,也放过他自己。 可他都几乎不记得了,自己是怎么去到的机场,又是怎么鬼使神差地买了比邹允晚一趟的航班,拖着虚弱的身体,一路追到了挪威。 后来,他又跟沈笃打听了邹允的行程,一路都跟在邹允身边;只是他不知道邹允改变了原来的行程,还错过了去往卑尔根的火车。 当他买了同一趟车票上了车,却怎么都没能找到邹允。 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慌了。 因为邹允没有入住之前在国内提前的订好的酒店,而是选择了一家民宿,他找不到邹允,只能每天浑浑噩噩地等着一个日期 邹允提前定好的那张新娘的面纱船票上的时间。 他提前买了相同的船票,新娘的面纱出事时他正在船上,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邹允;等他拖着已经不支的身体冲下船,还是没能找到邹允,只是打听到部分受伤人员已经送去了医院。 医院在哪? 邹允又在哪? 他已经彻底疯了。 身体不支,精神崩溃,语言不通 所以之后,才会有了邹允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一幕荒唐。 对不起允哥对不起 他抱着邹允,一遍遍地道歉。 邹允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将手伸进肖飒的裤兜里,果然,摸到了个熟悉的东西 当初他送给肖飒的那部手机。 血迹已经被细心地清理掉了,只是手机四角和外壳被砸凹或刮花的痕迹,永远地留在了上面,也深深刺痛了邹允。 呵 邹允突然就不想哭了,甚至还笑出了声。 什么配合警方调查,什么遗体和遗物还在警方的手上,什么公司托管还有一系列文件要签 通通都是骗人的。 这一切,不过是肖飒和沈笃的缓兵之计,就连那个生日蛋糕,很可能也只是这缓兵之计的一部分。 肖飒会在码头被几个保安三两下就按住,也会被邹允扇一巴掌就晕倒;就算邹允不是大夫,也能看出现在的肖飒有多虚弱,根本就没有完全康复。 肖飒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拖时间,他可能把沈笃和自己都骗了。 他骗沈笃帮他拖住时间,骗自己这一切只是为了送出那个蛋糕,等待那个审判;但其实,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在拖时间,拖到他的身体可以撑得住从观海市到挪威的这一路奔波。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每次警察来问话,沈笃都会及时出现解围;诚然,邹允当时的精神状态的确不适合接受盘问,医生也提醒不要让他重复回忆起受刺激的过程,但沈笃也不至于比唐堂还紧张 根本上就是沈笃怕警察在和邹允的对话里,带出肖飒没有死,只是重伤的事实。 邹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如果肖飒的死只是他和沈笃演给邹允的一场戏,那么当初那张让他彻底崩溃的遗嘱呢? 活人留下的遗嘱怎么可能被执行? 如果没有被执行,可是观海一品的房子和创意街区的画廊,实打实是已经转移到了他的名下。 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他撑着肖飒的胸口坐直身体,也顺带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遗嘱,你要怎么解释? 允哥其实看着自己和邹允之间突然拉开的距离,肖飒的眼神充满了无措,房子、店面早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就是上次医院里 上次邹允因为绝食而入院时,过户的材料就夹在当时那一摞厚厚的文件里,被沈笃带进来,邹允看也没看,就一一签了字。 肖飒!邹允一把推开肖飒,激动地喊道:你又骗我! 骗局一环扣着一环,他知道愤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后只能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从那个时候就想好了以后、以后 原来肖飒早在那个时候就想好了,要用假死骗他。 没有!允哥我不是 肖飒被邹允推了一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能尝试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邹允。 可邹允却躲开了。 我只是想、想把之前答应过你的一切他落寞地收回手,垂下眼睫,都还给你。 因为 因为他也不知道,之后迎接他的会是假死还是真死。 从一开始他和沈笃都知道,一桩普通的经济案件不可能彻底困住肖震峰,他只是需要半年,或者哪怕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搞定公司的一切,让肖震峰再从里面出来时,无力回天。 分卷(48) 既然公司上的事肖震峰无能为力了,肖飒当然就准备好了迎接他在其他方面的报复。 他从来就没有怕过肖震峰,在任何方面,而只有邹允,是他唯一的软肋。 所以他选择放手,让邹允和唐堂去美国,离开肖震峰的掌控范围;他只想在邹允走之前,把一切都还给对方。 可是无论如何知道了全部真相的邹允,死死地盯着肖飒,你根本没有死。 应该感激吗? 感激肖飒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邹允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肖飒并没有死,而在肖飒准备赴死之前,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无论死活,都要让他以为自己死了的谎言。 那么究竟应该由谁,来为他这几个月来地狱般的噩梦买单。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过一点。 肖飒将手伸进上衣里侧的口袋,小心翼翼的,半天才摸出一截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邹允。 邹允缓缓展开纸条,在终于在看清上面对话的内容时,兀地一惊。 我选择不恨,是不想惩罚自己,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肖飒。 允哥肖飒喉间哽咽,那时候,你是恨我的吧?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 他一辈子都活在对肖震峰的憎恨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报复肖震峰,让对方伏法,要对方的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恨一个人,有多痛苦,多艰难。 如果邹允不能再爱他,也无法原谅他,那起码 起码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恨我了呢起码他深深地望向邹允,起码忘了我。 允哥,恨一个人,太累了。 邹允是那么单纯、美好的人,他不想邹允和自己一样,被仇恨的深渊一点点吞噬。 邹允想起之前沈笃带来的照片里,肖飒终于没有发送的那条短信。 他看着肖飒深邃的眼睛,没有办法对立面深不见底的爱意视而不见,他觉得自己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就快要被肖飒眼神里偏执、磅礴的情感灼伤。 他倏然起身想要逃离,却被肖飒扑上来再次抱住。 允哥对不起允哥肖飒一遍遍重复着,你别走,我求你了 肖飒 邹允无奈地哽咽。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肖飒了,就好像当初他在路边捡回的那个高中生一样,可怜的,无助的。 或者这样说不准确。 肖飒这个人,他都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了。 你既然什么都想好了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如果唐堂陪着你,我会躲开的肖飒慌乱的解释着,完全没有底气,至少 至少他之前以为自己是可以的。 但是允哥 他突然紧了紧手臂上的力量,好像深怕邹允会逃走;但是他现在的力量太有限了,邹允只能感受到他双臂传来无助的颤抖。 我真的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走起码 起码我答应过会陪你来挪威 邹允在肖飒地颤抖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肖飒紧张地打断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公司公司平时事物的处理,是需要你的签字。 是你? 邹允突然回身看着肖飒,恍然大悟。 作为一个千亿上市公司,震云集团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他心里或许没有太具体的概念;但他去过震云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心里大概明白,光是管理那么多员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他受伤、肖飒去世,到他签下协议离开观海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什么职业经理人团队是沈笃说找到就能找到的,还能完美地接管整个集团,把之前深陷丑闻的公司的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 能在短短时间做到这些的人,非肖飒莫属。 是我。肖飒心虚地承认,抱着邹允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但是允哥,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要从你手上再拿走什么,我只是 只是怕你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现在邹允名下的股份,肖震云、肖震峰两兄弟的加起来也不过刚刚超过百分之五十,震云集团是一家上市公司,不是普通的家族作坊,除了邹允,董事会还有几十个股东正虎视眈眈。 肖飒之前能用阴谋架空肖震峰,还秘密收购了对方的股份,就难保不会有人趁乱,也依葫芦画瓢对邹允这个完全不懂公司运营的人,做相同的事。 邹允没有理由怀疑肖飒,也没有力气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肖飒如果想,早就能把他整个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吐。 你轻点。他在肖飒怀里扭了扭身子,轻声说,我 不走。 他听见肖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搂着自己的力量真的轻了些,才缓缓道:那你现在在这儿,公司的事情怎么办? 有沈笃。肖飒诚实道:你放心吧,不会出乱子的。 沈笃?邹允吓了一跳,撑着肖飒的胸口直起身子,沈笃不是去美国了吗? 或者加拿大? 他和唐堂是亲眼看着沈笃走向北美航线安检口的。 不可能。肖飒脱口而出,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支支吾吾道:允哥,你知道那、那个唐堂他和沈笃 你知道他们怎么了吗? 邹允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沈笃能跟肖飒一起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甚至比肖飒还多呆了几年,骗个巴人又能算得了什么事? 唐堂和他,都被沈笃骗了。 他的机票是沈笃定的,所以沈笃瞅准时间,到机场演了场戏,让唐堂就算想找,也会直接飞去美国,而他则是大摇大摆地继续留在观海市。 反应过来的邹允一把推开肖飒,抓起平时随身背着的双肩包,一通手忙脚乱地找着电话。 允哥?肖飒不明所以,怎么了? 唐堂去找沈笃了!邹允一边翻东西一边焦急地解释道:这会人肯定已经在美国了。 别找了。肖飒的眼神有点抱歉,沈笃的脾气我最了解了,他看着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无所谓,但他决定的事,连我都劝不动。 他脸色为难,我不知道他和唐堂怎么了,但我也没见过他跟别人玩真的。总之 沈笃如果是故意骗你和唐堂自己去了美国,那就是铁了心要躲着唐堂了,就算你把唐堂叫回来,沈笃也不会让唐堂找到他的。 邹允突然就泄了劲儿。 这天底下,没人比肖飒更了解沈笃了,大概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希望唐堂赶紧找个稳定的对象。 连肖飒都这么说,就肯定是真的。 邹允已经找到了手机,想了想还是给唐堂发了一条消息,大概说明了情况,把手机随手塞进裤兜里。 他重新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肖飒手上自始至终都死死攥着的那部手机。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这一天折腾下来,窗外的天都已经黑了。 邹允觉得有点累。 我他尴尬地开口,起身要走,去买点吃的。 允哥!肖飒紧张地拽住邹允的手,肯定有病号餐的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邹允,我不饿给你吃 邹允无奈地回身,看着肖飒的表情,这次表演痕迹有点重,都被他看穿了,显然肖飒是真的很紧张。 肖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肖飒心虚地低下头,轻轻拍了拍病床的边沿,小心翼翼道:允哥,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邹允沉默地看着肖飒,半天后问出两个字 多久? 肖飒突然哑声。 他还想要和邹允怎么样,可以维持多久? 这些问题不是他没有想过,而是根本不敢。 他没有资格。 缓缓垂下眼睫,他不敢再看邹允的眼睛。 半晌后,他听见脚步声,是邹允的,非但没有离开,听声音,是邹允在朝床边走来。 他紧张地攥紧手边的被褥,感觉到身下的病床轻微摇晃,有人缓缓坐在了床边。 刚刚他轻拍床沿,是撒娇想要邹允留下,但最好的幻象里,他也最多只敢期待一下,邹允能靠在他的床边。 可现在当他惊奇地睁眼,看见邹允已经坐在了床边,手里拿着刚从双肩包里翻出的手机,正在划拉着什么。 他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不多时,邹允把手机扔给了他,然后坐在床边弯下腰,好像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拿起邹允的手机,他紧张又好奇地看向屏幕 手机里,是一篇类似旅行攻略的东西,而终于刚才邹允划拉半天终于停下的画面,是位于卑尔根乡间的一家小教堂。 虽然不像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或是纽约的圣约翰大教堂那样享誉世界,但就手机里的介绍来看,这家小教堂因为靠近盖朗厄尔峡湾景区,独具北欧特色,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各国游客趋之若鹜。 而在这篇攻略里还特别提到,挪威是同性可婚国家,只要付费预约,该教堂可以向游客提供标准的西式教堂婚礼。 肖飒吃惊地看着邹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完全不懂。 允哥? 这时候的邹允终于解开了雪地靴的带子,他脱下鞋子,转身躺在了肖飒身边。 他拉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肖飒的手,垫在自己颈下,试了试好像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最后干脆枕在肖飒的胸口上,才缓缓道 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答应你们要一次性写完的,所以昨天写完3k发现离写完还早的时候,我就... 这一章差不多是两章的内容,我本来打算在今天完结,但是看了看,好像还得再一章,太长了又要拖,怕被拿去炖鸽子汤,我就先发辣! 明天正文完结,照例评论区给各位小可爱发红包噢~ 第68章 大结局 邹允把脸埋进肖飒的怀里,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却能听到肖飒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肖飒,这不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肖飒用自己的死让他彻底明白,也许他这一辈子, 天涯海角, 生死阴阳, 都不可能再逃开那个叫肖飒的名字。 他细细感受着沉默的病房中,肖飒炙热的心跳。 这颗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也许就够了。 他知道他们的故事始于一段处心积虑的算计与阴谋,肖飒是骗过他, 但现在, 他也不能否认,肖飒的确很爱他。 也许这份爱偏执、暴烈, 但深沉、绵长,他这辈子所有的鲜活都在这里面耗尽了。 就这样吧。 至少他知道,和肖飒在一起,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个人会拼尽一切保护他, 再也不会丢下他。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像肖飒这样爱他, 他也不可能再像爱上肖飒一样,奋不顾身地爱上另一个人。 就这样吧。 至少从看到肖飒还活着的那一刻起, 他又可以愤怒,可以哭泣, 他会痛, 也会笑了。 抓着他心脏的那只手松开, 他才终于活了过来。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其实从你开始骗我的那一刻起他轻声说:就该骗我一辈子的。 从前肖飒处心积虑欺骗他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朋友,可以让他这样胆怯的人都不顾一切, 泥足深陷。 可为什么当肖飒真的开始动心,他们之间就开始了无尽的争吵和冷战。 如果没有那些误会,也许,他们都不用走过这一段曲折的行程,耗尽了彼此的一切。 但好在他们都还有机会,再重新来过。 他也不想再犯错,但更害怕再错过。 允哥。 肖飒激动地抱住邹允,几次张开嘴,下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是个聪明人,邹允的意思他都明白。 关于之前的那个问题 他还想要和邹允怎么样,可以维持多久? 邹允给出了答案。 结婚就是在一起,时间就是一辈子。 我会我会对你好会、会好好补偿补偿你我 肖飒滚烫的眼泪滑进邹允的颈窝。 而邹允的眼泪,也打湿了肖飒胸口单薄的病号服。 肖飒的右手还垫在邹允的颈下,他手忙脚乱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替邹允拭去眼泪,在碰到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僵 那只左手,还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 肖飒慌忙地想收回手,被邹允一把抓住。 他轻轻褪去肖飒的手套,浅浅吻过那只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最后,眼泪淹没了那一截再也无法重生的断指。 分卷(49) 两具相互依偎的身体一阵颤抖。 邹允抬手按下床头的电源开关,病房内暗了下来。 睡吧。 他轻声说,然后捏住肖飒的手,悄悄塞进自己怀里, 赶快养好身体。他躺在肖飒怀里,终于阖上了沉甸甸的眼皮,跟神父宣誓的时候,还要找沈笃来搀着你吗? 已经忘了有多久,他终于可以不依靠药物,睡一个安安稳稳的觉了。 三个月后,沈笃没有来参加两人的婚礼,他依靠电脑,远程如常地运作着公司,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包括肖飒。 唐堂也没有来。 教堂里除了神父,来的都是热情的当地居民和游客。 无论如何,第一次看到邹允穿起正式西装,从教堂的门口缓缓走向到自己面前时,肖飒热泪盈眶。 邹允接过肖飒手里的捧花,适时地,也娇羞地笑了笑。 他们在神父的面前起誓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着彼此,对彼此忠诚,永不止息。 最后在这场婚礼里,流泪的只有肖飒一个人。 * 一年后。 邹允坐在画架前,涂料都沾在脸上了也懒得管,捏着手中的画笔,只专心致志在自己的画布上。 当初离开观海市去挪威前,他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算是曾经最爱的画笔也好像再也握不住了;走前除了签署文件将震云集团的管理权委托出去以外,还顺带把画廊的管理权一并交了出去。 刚到挪威不久就有人联系过他,说是专门帮忙运营画廊的人,告诉他不久后有个重要画展,可以牵线搭桥让邹允参加。 画展的确是国际知名画展,要放在以前邹允会激动得睡不着觉,但那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只说交给对方决定就好。 等他再回国时,牵着肖飒的手踏上观海市的土地,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他的画居然在那次画展中崭露头角,现在画廊里的画作供不应求。 而直到那个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那一副画被送去参展。 可肖飒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肖飒还说,一直都相信他的才华。 那时候他才知道,肖飒早在出国前就帮他争取到了这次参展的机会,那也是当时肖飒要拖延时间的原因之一;而因为他当时无心参与,最后参展的画作是主办方派人去他的画廊里选的。 而对方选中的,正好就是当初他想要送给肖飒的那副生日礼物 倾注了他当时全部的热爱。 邹允这个名字在圈子里一炮而红,炙手可热,画廊的生意纷至沓来,他却突然陷入了迷茫。 很多人劝他扩大经营,还传输了一些他根本不懂的经营和营销理念给他。 那段时间他都很紧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突然有一天,耳边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肖飒在学着尊重他,回国后并不像以前一样对画廊的经营大包大揽,而是放手让他自己做;可就在他忧心忡忡了几天之后,肖飒还是帮他挡下了所有的声音。 是肖飒告诉他,不必在意那些营销策略和盈利手段,他可以永远只画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副油画在参展后已经送回了邹允这里,现在就挂在他画室的墙上。 他每每看见,都感激肖飒那么懂他。 喵 画室门外传来一声猫叫,吓得他一个激灵。 小黄一直都很乖巧,小布偶大概是从小到大被他惯坏了,皮得不行,就算现在当了妈妈也没有什么好转;上次它冲进邹允的画室上蹿下跳,蹭了一身颜料,抱去猫舍洗了三四回才算勉强洗干净。 本来邹允是想画画时把门关上的,但这观海一品的豪宅隔音太好,关上门一点动静了没有,家里现在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他怕出什么意外自己不能及时发现。 大白! 他赶紧放下画笔,冲出去想把布偶抓住,猫咪灵巧一跳,转身跑开两步,又回过头冲邹允喵喵叫。 大白好像要引着他去什么地方。 这房子大得离谱,他跟着大白下了楼才听到有人敲门。 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对门外站着的肖飒毫不意外。 怎么不按门铃?他看着肖飒,笑意浅浅,要不是大白叫我,我都听不见你敲门。 允哥! 肖飒扑进来一把抱住邹允,那么大的个子,硬是躬腰低头的,把脸埋进邹允的颈窝里,贪婪地嗅蹭着,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鼻音。 我怕你午睡呢。 邹允面上嫌弃地推开肖飒的脑袋,嘴角还是带着温柔的笑。 多大了,还撒娇。 肖飒也跟着笑,随手把刚买回来的菜放在茶几上,再转身时,看到大白已经跳进了邹允怀里,翻着肚皮撒娇。 他对着大白做了个鬼脸,全都被邹允看在眼里。 邹允抱着猫走到茶几边,随手翻了翻环保袋里的食材,都是他爱吃的。 猫的醋也吃。他无奈地瞪了肖飒一眼,大公司老板现在都这么闲了吗? 肖飒不止要跟一只猫,还是自己买回来的猫争风吃醋,就连大白这个这么随意的名字也是他赌气的时候取的。 这种事连小黄都不屑于做了,邹允只能无奈地叹气。 这一人一猫就像天生有仇一样不对付,只要同时在家,都跟没长骨头似的往邹允身上挂,就跟宫斗剧里后妃争宠似的。 加上小黄和大白新下的三只小猫崽,邹允时常觉得自己养了一大窝孩子。 哪里有老板啊?肖飒一面瞪着邹允怀里的大白,一面收拾着茶几上刚买回来的食材,神情、语气都无不哀怨地抱怨道:我只是邹总的打工仔啊,无良奸商,一个月只开一块钱工资,我饭都吃不起了 他边说边换了副嘴脸,眼神狡黠地看着邹允,只能回来蹭我大画家老公一口软饭吃。 邹允闻言,佯嗔瞪了肖飒一眼。 肖飒现在是打理着整个震云集团,身份也的确从董事长变成了总经理,每月工资,一块钱。 但这都是他自己的要求。 是他浪漫地搂着邹允说,要给邹允打一辈子工,现在每每又总爱拿这事玩笑挤兑邹允两句。 邹允懒得理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旁边的几只小猫崽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总算引得大白母性大发,从邹允怀里跳了出去。 他摘掉毛衣上几根猫毛,随口揶揄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时值初春,他一向怕冷,在家也还穿着件高领的薄毛衣。 肖飒看着邹允动作中微微扯低了高领毛衣的衣领,毛茸茸的白色衣领边,露出几道深深浅浅的暧昧红痕。 怎么会呢。他喉结轻滚,不动声色地坐到邹允身边,允哥,饿不饿啊?我给你煮饭去。 自打从挪威回来,肖飒虽然从沈笃手里接过整个公司,但几乎每天中午都要溜回来给邹允做饭,除非是出差;但他不管出差到哪里,天南地北都会带着邹允。 邹允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随意地换着台,没有注意道身边灼灼的目光,只随口回道:不饿,我刚喝完热可可。 也是肖飒早上出门前留下的。 可是允哥肖飒缓缓地靠近,轻轻衔住邹允的耳垂,我饿了。 邹允瞬间诚实地软了腰身,习惯性地搂住肖飒的脖子,任由肖飒将自己推倒在沙发上,温柔地接受肖飒贪婪的亲吻。 毛衣被一寸寸推高,露出光洁的皮肤和一道道暧昧的红痕,肖飒的吻无餍又虔诚,加深了之前的痕迹。 空气里溢满压抑的喘//息声,仿佛带着房间的气温陡然攀升。 叮咚 门口响起了不和事宜的门铃声。 沈笃已经消失一年了,就算跟肖飒有联系,也从不透露自己在哪里,更没有回来过观海市;关系亲近到可以直接上门的,肖飒想都不用想,只会有一个人。 唐、唐堂邹允双颊绯红,害羞地把脸埋进肖飒怀里,却掩盖不了尾音里的轻喘,他抱歉地小小声说:他飞机今、今天到我 忘了告诉你 肖飒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起身。 他看着邹允急急忙忙跟着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还极不自然地拉了拉衣领,盖住脖子上的吻痕。 邹允再是怕冷,现在也开春了,他特意穿了件高领毛衣,肯定就是不好意思而已。 虽然知道邹允只是害羞,但肖飒还是使坏地扑上去,在邹允脖子上高出领口的位子又嘬出一个红印,这才勉强放人。 邹允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幼稚! 一个人不可能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肖飒虽然在努力学着应该怎样去喜欢一个人,但他的爱仍然带着骨子里那种偏执的占有欲。 比如他出门还是会故意不带钥匙,其实希望邹允会留在家给他开门,他想要回到家里时,有个人亮着灯,等着他的那种安全感。 但他现在已经并不会再限制邹允的自由,知道邹允不在家,他只是会开车去接邹允回来;他学着去信任一个人,不打扰邹允在外面的活动,只是将车停在楼下,安安静静等着邹允忙完,再一起回家。 其实能有这样的改变,邹允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完全肖飒彻底变成另一个人,那又怎么还是他无论生死都深深爱着的那个肖飒呢。 他嘴上嫌弃肖飒幼稚,心里却甜蜜地接受了这份依赖和占有;就像他面上别别扭扭地把衣领拽了拽,背过身去开门前还是忍不住低头浅浅地笑了。 肖飒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如果可以,他希望肖飒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一个童年,现在还是一个可以幼稚、青涩的年纪;走过了这么多,他很庆幸,肖飒还可以保留最后这一点点幼稚,只给他一个人。 他拉开房门,看见门外的唐堂,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唐堂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身阳光清爽的运动装,他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世界各地,潜水攀岩后的身材练得更好了,小麦色的皮肤颜色也跟着加深了一点。 这样的唐堂看起来算不上憔悴,只是眼神有些许藏不住的疲惫。 他跟邹允打过招呼后进屋,表情神态还是一如既然的热络自然,倒是邹允转身关门时有一瞬间愣神。 邹允突然发现,唐堂这一年虽然走过很多地方,但偶尔途径观海市还是一定会停下来,抽空和他见面;只是这几次见面,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唐堂像之前那种,阳光灿烂又带点痞气的笑容了。 直到被肖飒在身后悄悄搂住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允哥?肖飒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邹允摇摇头,没事。 说话间肖飒已经替他关好房门,搂着他往唐堂的方向走。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自己愣神的一瞬间肖飒都要吃醋,急着过来宣示主权;他愤愤地用手肘顶了肖飒一下,肖飒还是不以为意,厚脸皮地搂着他傻笑。 好在唐堂没有发现这一幕,正专心致志地逗着大白和小黄才下的一窝小猫崽。 你这是来看朋友的,还是撸猫的?邹允笑着打趣道。 唐堂也跟着笑了一声,放下怀里的小猫崽,一回身房间的气氛就陡然尴尬。 算起来他和肖飒已经算不上是情敌了,但因为中间还夹着个沈笃,就算两个人都给邹允面子,看上去客客气气,可是只要沉默对视,气氛就还是难以言说。 邹允尴尬地清了清嗓。 肖飒。他特意放软声音,带点撒娇的味道,小声跟肖飒说:我想和奶茶了,加焦糖和布丁,好不好? 肖飒知道,邹允刚才用手肘轻轻一下,算是原谅了他在门边那点小小的任性,他现在也很该识趣了。 更何况,邹允这么腼腆的人,难得撒一次娇,他得好好珍惜。 好。 他轻轻吻了吻邹允的额角,转身就进去了厨房。 只要肖飒对邹允有动作,大白必然出现争宠,这会肖飒是走了,大白却蹿进邹允怀里一顿折腾。 邹允被闹得一时没顾上身边的唐堂,半晌后回过神来发现唐堂尴尬地把脸扭向了一旁。 他想起自己颈边的印子,在心里又骂了肖飒一万句幼稚,尴尬地拽了拽衣领。 好在小奶猫这时候又叫了两声,大白总算饶过了他。 两人终于得空喘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你唐堂尴尬地不敢看邹允,低着头问道:还好吗?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他对你,好吗? 邹允腼腆地笑笑,我很好。 厨房里传出几声刺刺啦啦的声响,紧接着,飘出了熟悉的饭菜香。 肖飒锅里煮着奶茶,已经开始准备邹允的午饭了。 邹允的眼神也被这烟火气息熏得愈发柔软,唇边的笑容也扬了扬。 他对我很好。 你呢?他自然地问道:这次准备呆多久?下一站去哪儿? 珠峰的最佳攀登季马上就到了。唐堂答道:我准备点东西,就去尼泊尔了,要提前做些适应训练。 每年五月是登顶珠峰的黄金时段,而从尼泊尔出发的南坡路线公认的相对容易一些;几年前唐堂就试过,就在邹允和肖飒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 那里普通手机没什么信号,加上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他也没有心情联系邹允;可等他再回道观海市时,一切都变了。 现在正好是初春,如果想要尝试,已经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只是他今年想要再次尝试的目的已经不同了。 在邹允的记忆里,以往唐堂只要和他说起去过的地方,或是下一站目的地,一向是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可这一次,唐堂在一句话后,就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分卷(50) 还是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没有消息吗? 唐堂倒是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扑空过太多次,人渐渐变得麻木,就不会感觉到失望了。 去年接到邹允在挪威发来的那条短信,知道沈笃骗了自己,他也曾意志消沉过一段时间。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美国各个城市的街头,心里再清楚不过 天大地大,要找一个诚心躲着自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当初为了知道邹允的下落,肖飒可以跪下来求他,他甚至也有几个瞬间想过,自己也可以跪下来求肖飒。 不过就跟当初的一样,那时他不知道邹允在哪,现在肖飒也不知道沈笃的动向。 迷茫中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粉丝上亿的ins网红。 之前因为肖飒和邹允的纠葛,还有自己的颓废,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自由地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拍照片了。 他无意中登录以前的账号,发现许多嗷嗷待哺的粉丝跑去了他之前拍照的地方打卡。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份,会有很多人看到他。 他好像突然找到了方向,开始了从前的生活 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只是以前他需要在极限运动的心跳中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而现在,他只想找一个人。 他会在沙滩上写字,也会在海底或峭壁边拉起事先准备好的旗子。 他在每一个经过的地方留下沈笃名字的缩写,再加上一句我爱你,或对不起。 他把这些东西都留在照片里,发在自己以前的账号上,只是希望沈笃能看到,哪怕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面对铺天盖地的讨论,他不削一顾,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那个名字缩写的主人。 邹允向来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发小。 沉默间,还好肖飒端出了热腾腾的奶茶。 加了焦糖和布丁。他温柔地拍了拍邹允的发心,小心烫。 饭菜也已经端到了桌上。 邹允平时喜欢的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从一开始,他就是喜欢这种过日子的感觉,即使现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也很简单。 唐堂识趣地起身,那我先走了。 不一起吃饭吗?邹允也跟着起身,腼腆道:肖飒他,手艺很好。 是啊。肖飒搂着邹允的肩膀,得体地笑笑,我做了你那份,别浪费了。 不了。唐堂摆摆手走向门边,过两天就要走了,还有好多东西没准备。 这么快就要走吗?肖飒问道:下周允哥生日,好不容易碰上,不留下来一起庆个生吗? 人家有事邹允一把拽住肖飒,拼命使眼色,小声道:你别捣乱了 肖飒夹在唐堂和沈笃之间,身份本来就有点尴尬,他刚才又不在旁边,不了解唐堂接下来的安排;邹允就怕他现在说这话,让唐堂误会是在揶揄自己。 唐堂默默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跨出门口后缓缓回身。 沈笃以前跟我说过,你们两个是过不好,但这辈子估计也散不了。 这句话就发生了在他和沈笃第一次错饮了那杯绯红色鸡尾酒的晚上。 后来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沈笃才是他们四个里活得最通透的人,可是最终沈笃也有看不开的东西。 所以这一次,他真的希望沈笃说错了。 既然散不了,那我还是希望 你们可以过得好。 * 唐堂走后,邹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甚唏嘘,也没什么心情吃饭,抱着手里温热地奶茶,想起来就吸两口。 肖飒懒懒地躺在邹允的大腿上,紧紧地抱着邹允的腰,把脸埋在邹允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没有大白争宠的时光 邹允没心情吃饭,几只猫已经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 直到听见邹允手中的吸管发出见底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 他知道邹允的心情真的不太好。 喝完了?他仰起头,故意打趣道:怎么也不给我留点儿? 你不是不吃甜的 邹允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肖飒这是看出他心情低落,故意找点话题,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被一个人无时无刻、细心体贴地关注着,这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自己也深深地爱着。 他一时有些感动,也有些害羞。 不、不是还有,一杯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指了指茶几上另一杯奶茶,唐堂之前,也没动过 肖飒被邹允这个一害羞就结巴的样子逗笑了,他一个挺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允哥他朝邹允伸出一只手,吃饭吧,该凉了。 吃饭?邹允本能地把手伸给肖飒,一抬头开到那张好看的脸,还是马上羞红了耳尖。 他低低地垂着头,看着手边空掉的被子,这么一大杯奶茶喝完谁还吃得下啊 肖飒闻言重新坐回沙发上,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邹允的手,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那我的手艺不是浪费了? 那你明天别回来浪费了。邹允舒服地靠在肖飒怀里,我明天中午不在家。 找好人来看着猫了吗?肖飒随口问道。 家里自从有了这几只猫崽,除非必要,邹允都不放心出门;就算出去,也一定要找人在家看着。 不用啊。邹允摇摇头,我明天带小猫去做个体检,没问题的话该打疫苗了。 还有小黄和大白,我一起带去检查检查,没问题的话就顺便把绝育手术做了。 肖飒点点头,靠在沙发上,偏头看着几只小猫正在玩闹。 其实我们家这么大,你喜欢的话,别说猫了,就是小孩,再生十只八个也养得起。 谁谁会生孩子邹允又羞又气,瞪了肖飒一眼,大白太辛苦了,我舍不得。 如果以后想要,我们就去领养吧。 安静的房间里,猫咪正在嬉戏打闹,晒太阳;他则和肖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的闲话;楼上的画室里,还挂着他得奖的画作,和画到一半的油画。 这一切,就是他曾经梦想里的所有了。 唯一一点点意外就是,他身边那个男朋友,永远都会和一只猫争风吃醋。 允哥 从邹允说那句舍不得开始,肖飒的眼神就不大对劲了,现在,他已经又把人压在了沙发上。 你还不饿我已经饿了啊 他贪婪着吮//吸着只独属于邹允的,那股让人心安的味道。 既然明天不在家 他舌尖划过邹允的耳廓,在那种熟悉地颤抖里,一点点褪去两人间最后的距离。 那我今天,要多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辣~!评论区掉落红包,感谢各位小可爱陪阿鱼到这里! 番外是唐堂x沈笃的火葬场,最后应该还有一篇四个人的happy ending。周日阿鱼应该会休息一天,然后开始更番外,如果小可爱还有什么别的想看的,也可以留言。 下一本开《女装大佬的替身白月光(重生)》,还是追妻火葬场~更多排雷见专栏,求点个预收! 双重生,双美人:勇敢善良执着追爱的鲛人皇子受x美强惨女装大佬攻 文案: 作为鲛人一族最容貌昳丽、地位尊贵的小殿下,那湦生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终于替心爱之人夺取天下,却在功成之日倒在一支暗箭之下。 再睁眼,他发现自己重生回分化期刚过的那一天。 鲛人至出生便没有性别,他们在爱上第一个人后,会根据对方的性别分化成匹配的另一半。 一生一世,爱一次。 当年无镜海边有一身红装,只一眼就让他惊为天人。 分化期后他幻出双腿,登上陆地,找到心仪的女子时才发现,对方是高了他半头还多的慕奕寒。 上一世,即使弄错了性别,凭借鲛人特有的长情执拗,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奔向慕奕寒。 他替慕奕寒夺取天下,也给对方心底的白月光当了一辈子替身。 都说鲛人血寒,但重活一世,他才幡然醒悟,只有人类的心,才是捂不热的。 鲛人族以幼为尊,既然重来一次,守在水底的龙绡宫,就算不可能再爱上旁人,鲛人族最尊贵的小殿下也可以逍遥一生。 却不料 慕奕寒竟然找上了门! * 慕奕寒一生都在寻找那一抹消失的白月光,不惜为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夺取天下。 他把与白月光长得极像的那湦留在身边,却不肯承认,也无法原谅自己动了心。 直到那湦灵力散尽,倒在他怀里咽了气,慢慢还原那半截出覆着七彩鱼鳞的鲛尾 那湦再也看不到,刚刚登顶人极的新帝抱着一尾鲛人的尸体,癫狂泣血,一夜白头。 * 你为我奔袭万里,我便随你沉入海底。 第69章 番外1 沈笃被头部欲裂的疼痛弄醒时, 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宿醉这种事在他这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但头疼成这样还是第一次,他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喝了假酒。 想自己驰骋夜场这些年,去的也都是高档场所, 出手阔绰, 谁会给他喝假酒? 他努力想起昨晚的事。 因为肖飒发疯, 他不得已只能当和事佬,还被那个倒霉abc推了一把 对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头疼了 昨晚他被唐堂推了一把, 额角撞在了大理石的桌角上,好像还流了血。 不过再往后的事,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和那个唐堂扯了两句闲话, 然后喝了杯酒,接下来就彻底断片了。 该不是撞出脑震荡了吧? 以前小时候, 他没少陪肖飒打架,好像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啊 费力好大的力气,他才睁开沉甸甸的眼皮,扭头就看见身边躺着个男人。 自己醒来, 身边躺着个不认识的男人, 这种戏码在他这几年浪荡的生活里不算什么太新鲜的事,只是这回这个人 男人背对着他, 身体捂在被子里,看不出身材, 他只能看到对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寸。 他也算阅人无数, 但审美一直很固定, 就喜欢白皙清瘦的小男孩;现在他看着身边人露出的半个坚实肩膀和发型,就大概知道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呼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感叹一句, 喝酒果然误事,他居然不知道带了个什么人就跑来开房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圈子里混得都知道,沈大少这些年处处留情,其实是跟谁也没有感情;他找的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没有一个人能在他身边呆满三个月的。 他习惯从一开始就跟对方说清楚,只谈钱,不伤感情。 现在敢趁他酒醉,处心积虑爬床的人,无非就是为了钱。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问题自然不大。 扭了扭脖子,他伸了个懒腰打量了一眼身处的房间。 他从不带人回家,也就是那栋别墅,尤其是肖飒也搬走后,他多半的时间都是在酒店住;现在他看了眼陌生的酒店房间,空间宽敞,装修也不错,大概不便宜。 不过他醉的连人都不记得了,应该是对方付的钱。 在心里大概盘算了价位,再算上昨晚的好处费,他挣扎着起身,准备像以前一样,留下钱就走人。 之前躺着不动还好,猛然一挣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起不来,腰疼得就像快要散架了似的。 怎么会这样? 他整个人突然就吓醒了,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偏头就看见身边的人好像也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唐堂的身体显然没有什么问题,他一个翻身就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被顺势滑落,露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拢在窗帘细缝透进的那缕阳光中。 如果忽略掉那些暧昧的红痕,这身材,完美地像一尊石膏雕像。 操! 沈笃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喝酒也太他妈误事了! 虽然唐堂身材是真好,脸蛋也没得挑,可 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他想起之前自己跟肖飒开玩笑时说过的一句话 撞型号了,不然也不是不能试试啊。 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报应! 不过好在唐堂也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一样的玩咖,总算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他在心里安慰完自己,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另一种不详的感觉顺着尾椎骨爬遍全身。 跟个不认识的人在酒店醒来这事他不陌生,但身后那种莫名的,难以启齿的疼痛他实在是 太陌生了! 他吃惊地瞪向已经愣住半天的唐堂。 你 这样的场景沈笃虽然熟悉,但唐堂一点也不熟,他空有一个浪出圈的名声,其实初吻都还没送出去过。 他整个人呆若木鸡,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沈笃连脸色都变了。 分卷(51) 你没事吧? 他担心地问道,紧张得手足无措,想要扶沈笃一把,伸出手又不知道该往哪搁。 沈笃看着唐堂那副手忙脚乱,想帮忙又手忙脚乱的样子,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 睡了就睡了,怎么姿势还不对了! 唐堂!他一把拍掉唐堂伸过来帮忙的手,昨天 他是彻底断片了,但总不能两个人都喝断片了吧? 可类似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类话,他始终还是说不出口,只能仔仔细细又再回忆起昨天的细节。 零星的记忆里,他和唐堂都喝了桌上神秘的粉红色起泡酒,再之后 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空气越来越燥热,他浑身发烫,有一个人抱着他,在类似电梯间那种狭窄密闭的空间里,他们激烈的拥吻 然后 不记得了! 操! 可那酒口感明明非常一般,而且也并不是什么烈酒,他和唐堂都没有多喝,怎么就至于喝成了这样? 宿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掀开被子,悄悄查看自己身体状况这种动作,太像怀疑自己被人欺负了的良家黄花大闺女,沈笃之前没有这样的习惯,但现在还是忍不住,低头悄悄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 他想起刚才唐堂醒来时,自己一眼就看到对方身上的红痕,现在再看看自己的,唐堂那点印子还真就不算什么了 操! 他越想越气,直接抬腿,一脚把不知所措的唐堂踹下了床。 动作太大,牵扯到身后某处难以启齿的疼痛,他瞬间疼得汗都下来了。 唐堂本来还一头雾水,现在又莫名其妙人被踹到地上,沈笃的动作还顺便带掉了身上盖着的被单,两个人满身的痕迹瞬间一览无遗。 再加上沈笃疼得龇牙咧嘴,连脸色都变了 这场景,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就不是单纯,是蠢了。 可明白归明白,这场面唐堂哪里见过,一时还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笃虽然低着头,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能看见对方额前渗出的汗珠。 你他小心翼翼地摸到床边,担心地问道:没事儿吧? 滚! 沈笃低吼一声抬头,看见唐堂的表情,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 明明是自己被 唐堂这一脸无辜委屈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上还有人比肖飒更会演戏的? 可这副表情,他握紧的拳头好像突然就挥不出去了。 被沈笃呵斥了一声,唐堂停止了上前的动作,干脆直接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房中的气氛一时静得可怕。 半天后,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了。 在刚才的沉默中,沈笃也暂时从那种难以启齿的疼痛中缓了口气,他咬牙切齿道:你是属什么牲口的? 你们在国外,每天把激素当饭吃吗? 沈笃的话虽然不客气,但唐堂显然没有生气。 很他缓缓回头,抱歉地问道:疼吗? 对不起,我 没什么经验。 说好的北美华人gay圈天菜大猛一呢? 说好的器大活好,睡到不亏呢? 就这就这?! 什么叫没经验? 沈笃觉得自己真是亏大了,气得都骂不动了。 唐堂没有听到沈笃回应,却听到对方的呼吸里都夹着抽气的声音。 我你他试探着问道:需要去医院吗?还是 要不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沈笃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气得舌头打结,还没想好要该骂点什么,就看到唐堂真的起身,收拾起大概是昨晚胡乱扔在床边地上的衣裤。 唐堂把属于沈笃的衣服捡起来,抖了抖灰搭在床脚上,然后才捡起自己的衣服,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去往身上套。 这是要干嘛,还真要给自己买药去? 还嫌不够丢人吗! 你上哪去?!对着唐堂的背影,沈笃脱口而出喊道。 我唐堂的背影愣两秒,然后小声说,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去医院我去给你买药 你放心吧,我他套上昨天那件卫衣,才回过头来抱歉地看着沈笃,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唐堂的话瞬间把沈笃给听傻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床把唐堂绑起来扔进进卫生间里,让唐堂别再丢人现眼了,奈何 身体情况不允许。 谁要你去买药了! 其实他想说,谁要你管了,又觉得总有哪里怪怪的。 唐堂跟沈笃算不上特别熟,几面之缘也都是因为肖飒和邹允的关系。 在他的映像里,沈笃永远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玩世不恭的笑着,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而那双低低垂着桃花眼里,也总是带着点慵懒又挑衅的味道。 他还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的沈笃,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有些懵。 看来 这件事对沈笃挺重要的。 那我他尴尬地站在床边,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局促地看着唐堂,应该做点什么? 从我眼前沈笃深吸一口气,消失。 唐堂闻言愣了两秒,然后木木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很抱歉,但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往门边走去。 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唐堂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直到门口的方向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沈笃长舒一口气。 他正挪动着身体准备下床,接下来传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关门声,而是唐堂的声音 你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住在ww酒店 我不关心你住哪!他大声打断道。 片刻后大门轻轻咔嗒一声,这回房间总算真的安静了下来。 沈笃费劲地挪进浴室,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满身激战之后的痕迹。 刚消下去点的火气腾地一下蹿起八丈高,他抬手一拳砸碎了面前的镜子。 当浴室终于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他怔怔地站在莲蓬头下,看着脚下瓷砖上淌过淡粉色的血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被镜子的碎片割伤了,但他整个人好像还在昨晚的宿醉中没有清醒,伤口并没有传来什么太明显的痛感,不管是手上,还是额角。 他甚至感觉不到热水的温度,所有的感官都有些麻木。 除了听觉。 他听见耳边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沈笃x唐堂的故事,之前本来说准备单开一本的,但是看预收大家好像也没有很感兴趣,阿鱼想了想还是简短的写在番外叭。 不过因为之前想过单开一本,所以没有急着准备,再加上要对上正文的各种时间线,还是要废点功夫,所以隔了几天才来。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番外能不能稳定更新,等不及的小伙伴可以等完结宰,尽量保证在这个月底或者最晚下个月初完结! 感谢在20210418 03:53:38~20210425 23: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焦糖胖布丁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焦糖胖布丁、应笑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年浅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糖芋圆奶茶 10瓶;应笑我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番外2 简单地冲洗一番后, 沈笃裹着浴巾,倒在在床上。 酒店里准备的简易药箱大敞着,被翻了个底朝天扔在边上,但是他的右手还是没有包扎, 只用一条浴室的毛巾包着, 鲜血已经透了出来。 比起右手的伤口, 沈笃翻遍药箱,更想知道身后难以启齿的疼痛该怎么处理 就算是浪遍酒吧的人, 弄错姿势也还是头一遭,还上来就遇到这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棒槌, 气得他牙痒痒。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有好一阵了,大概是肖飒打来的。 最近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肖飒一边要忙着谈恋爱,人都谈傻了,一边还要赶在肖震峰发现之前出手,直接在公司里架空对方 沈笃知道, 现在没有人能顾上他这点破事, 就算有,这么丢人的事他也不可能让肖飒知道。 他叹了口气, 翻身起来接起电话,果然是肖飒, 喊他帮忙回公司处理事情。 接下来几天他跟肖飒在公司连轴转, 肖飒忙得都要睡在公司里, 他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有机会闲了下来。 跟肖飒不一样,他不需要家, 也不需要某个特定的人陪着;他的生活模式其实跟唐堂差不多,在银滩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开着长包房,方便他及时行乐 去喝酒近,喝多了要带人开房更近,第二天醒来不想动,还有客房服务可以随时替他打扫战场。 肖飒以前说过,说他每晚跟一群人在酒吧里的行为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狂欢,当时他没有反驳,因为他觉得肖飒说得没错 活着已经够累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那些所谓的意义呢? 所以今天就算肖飒大发慈悲放他休息一晚,他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回家泡澡睡觉。 告别肖飒后,他开上自己的红色超跑,一路狂奔进了银滩路。 熟悉的人潮,熟悉的音乐,熟悉的酒杯,熟悉的喧嚣。 许久不见的沈大少的出来约局了,圈里的小可爱各个削尖了脑袋网上凑。 沈笃看着身边一张张年轻的脸蛋,有几张熟面孔,也有好多第一次见,都是他一直喜欢的那一类小男孩,白皙干净,年轻纤细。 哪个他妈不比唐堂强? 草!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回身选了个顺眼的,名字都没问就带回了酒店。 之前在公司忙得脚底朝天,别说开荤,他连澡都好久没有好好洗一个了;进了酒店房间,面对小猫一样腰肢细软缠上自己索吻的小男孩,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像是身上腻了一层汗,有人碰到他就觉得恶心。 他心里一阵厌烦,面上尽量压着不耐烦的态度,但还是忍不住把人推开,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的梳妆镜前,他脱去上衣,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淡去不少的痕迹,偏偏脖子上露出来让人看见的地方有一块吻痕格外深,到现在还很清晰。 他抬手一把挡住那块地方,心里更烦躁了,好像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知道肖飒跟刚才那个小男孩有没有看到。 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会觉得在自己身上有什么痕迹,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拧开了浴室的水龙头。 冲凉的感觉并没有让人觉得好过一点,溢满水蒸气的浴室反而让他觉得闷,喘上不来气来。 他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今天晚上的整个流程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最熟悉的,去酒吧跟一群人进行毫无意义的狂欢,然后在里面找出一个合适的带走,回酒店做些成年人间有意义的事情。 愉快的话,这个人接来下会短暂的陪他一段时间,做的还是那些在肖飒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无非吃吃喝喝、逛逛买买,然后好聚好散;如果不怎么愉快就更简单了,他会尽量满足对方合理的要求,钱或者东西,然后江湖不见。 自从离开肖震峰,做回沈笃开始,他重复这样的生活好多年了,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快乐美满,但他至少一直活得潇洒自在,从来没有哪一回像今晚这么别扭过,好像哪哪都不对劲。 怀疑自己是最近在公司忙傻了,他在心里骂了肖飒句脏话,然后愤愤地关掉水龙头,下半身随便系了条浴巾就走出了浴室。 房间内,刚才的小男生已经脱光了钻进被子里,露出的上截身子白皙光滑,靠在床头上,笑盈盈地看着沈笃。 接下来的剧情傻子都能看明白了,更何况是身经百战的沈笃。 他看着躺在床上那具年轻躯体,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那一款,找不出任何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对方躺在床上,就莫名想起几天前酒店大床上的唐堂,除了遍布的吻痕,身材完美得像一尊石膏雕像。 沈哥见沈笃愣在浴室门边,半天没有反应,小男孩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愣着干嘛鸭?他说着低头娇羞地笑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单,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我都准备好了。 沈笃眯起眼睛看着床上熟悉的小方盒,心中瞬间涌出一万句脏话。 草! 他跟唐堂 好像就没有准备好该准备的东西 你他看着床上的小男孩,指了指身后的浴室,我习惯先洗澡 你也去洗一下。 浴室很快传出哗哗的水声,沈笃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边。 分卷(52) 他满脑子都是唐堂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和走前那句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只是因为这句话,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一晚上别扭的源头在哪里。 其实他很清楚,人是社会性动物,没有人是不需要陪伴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间太久了,每个人都会觉得孤独 就像肖飒需要邹允。 但沈笃更了解自己。 他跟肖飒在一样的环境长大,从几岁大开始人生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束缚着,肖飒的选择是反抗,但他只想逃离,安安逸逸地做回自己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怕麻烦。 本来活着已经这么累了,他怕麻烦。 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他也不想开始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束缚自己。 于是,他开始现在这样放浪的生活,他需要在那些一群人毫无意义的狂欢活动里寻找一点陪伴;偶尔遇到合心意的,也会把对方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他会付出大量的金钱,只需要对方付出少量的时间,给予一点陪伴,只需要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样在彼此厌倦,或者大部分时候是他单方面厌倦时,双方都不需要有负罪感。 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 那时候肖飒还没有认识邹允,开玩笑时他还跟肖飒聊过,让肖飒去买一个养老院,等他以后老了,浪不动了,还有个地方可以打折。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年他才二十五岁,好像就已经浪不动了 从刚才在酒吧喝酒开始到现在,他没有寻找到哪怕任何一点之前那种安慰或是陪伴的感觉。 不管是刚才置身在酒店里的一群人中,还是现在酒店客房里面对那张他一贯最喜欢的脸,这些所能给予的慰藉似乎都不如那一句话有分量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草! 他又低声暗骂一句,一拳锤向身旁的床框。 因为忘记了自己右手的伤,他在一阵剧痛后才清醒过来。 他匆忙起身,胡乱地找了一身衣服套上,在房间书桌的便签上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一段话 酒店已经付过钱了,你可以住到明天,离开的时候不需要退房。想好了要什么可以告诉我,离开后就不用联系了。 留下一张凌乱的便签后,他匆匆逃离了酒店。 离开酒店时,入夜已深,银滩路的酒吧一条街内可以夜夜笙歌,但城市空荡的大街已然入睡。 沈笃一个人开车驶过这个已经酣然入睡的城市,特地放下了红色超跑的顶棚,清凉的夜风使人清醒 偌大一座观海市,甚至偌大一个世界,除了形形色色的酒店,他似乎也无处可去。 他开车经过震云集团总部的楼下,隔着一条街也能看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 好像整个观海市只有肖飒还没睡。 现在能让肖飒这台疯狂的机器停下来的,可能只有邹允的声音。 沈笃安静的坐在车里,他想,或许他打一通电话也可以让肖飒停下工作来陪他。 但他不会那么做。 因为他不是邹允。 他和肖飒是很好的兄弟,但注定陪伴肖飒的只能是邹允;而能陪伴他的那个人无论是谁,也都不会是肖飒。 缓缓摇起顶棚,他将车驶向了郊外的方向。 曾经他和肖飒最大的愿望都是能逃离那栋别墅,最终,他们看似都做到了 可肖飒有了邹允,永远都不会再回去;而他,现在除了那套别墅,似乎无处可去。 别墅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在肖飒跟他接连搬走后,连屋里仅剩的几个佣人都遣散了,不过好在他有请别墅保养的机构定期打扫维护,除了冷清点,起码还算干净,至少能住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有事情要忙,他会回公司帮肖飒,肖飒只要给他休息,他就会回到别墅去。 没别的,他就是只要进了酒店的房间,就会想起唐堂半裸着上身和他说那句话的样子;好像因为那一晚的荒唐,唐堂这个人就跟酒店的房间绑定了 他觉得别扭。 别墅在远离市区的郊县里,那一块连片的几个山头都是震云集团的地皮,当初以开发度假山庄的名义买下的,但最后除了那栋别墅,什么都没有,附近连个种地放牛的农民都找不到。 为了一个人在那种远离人烟的地方活下去,沈笃差点没直接搬一座超市回去。 但他本身不会做饭,后备厢载回去的都是饼干、泡面和一些速冻食品。 因为实在是离市区太远了,每次肖飒找他,他都开车需要至少两个小时之后才能赶到。 敏锐如肖飒,很快就觉出了端倪 沈笃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认真做事的时候从不掉链子;现在公司里的事正在紧要关头,他知道沈笃绝对不是自己玩疯了耽误事的人。 肖飒很直接地问过他,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直到有一天,公司的事情已经进展到最后的环节,肖飒终于出手了 雨辰峰拍卖行出事,肖震峰被捕,震云集团股价大跌。 沈笃跟肖飒守在公司,盯着股市和肖震峰的人,几乎三天没有合眼,肖飒终于大发慈悲放他回去休息一晚,他却在离开公司时看到了被保安和前台拦在楼下的邹允。 之前他配合肖飒骗过邹允,他能感觉出来,邹允好像一直对他抱有一些敌意;又加上碍于自己名声不太好,看在肖飒的面子上,他也一直乐得跟邹允保持距离。 因此,虽然之前他跟邹允见过许多次面,但几乎没什么接触,他跟自己唯一好兄弟的小娇妻,话都没说过两句。 这天在公司,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了了解邹允。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肖飒这冷血的阎王会栽在邹允的手上,爱邹允爱到愚蠢,爱到发疯。 邹允干净、善良,的确是他和肖飒成长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见过的光。 这样好的人,谁都会喜欢的吧? 所以,也包括唐堂。 那天看着邹允急匆匆冲进会议室的背影,他就知道肖飒完了,他特意去买了啤酒陪肖飒,但他也明白,那个时候的肖飒已经不需要酒精和陪伴了 肖飒只需要邹允。 肖飒的确会需要一个人陪,但那个人也只能是邹允。 趁着办公室内两个人可能快打起来的间隙,他迅速摸清了邹允大概为什么会气冲冲地闹到公司来。 看到邹允离开公司后,他拎着啤酒进了肖飒的办公室,但显然,他猜对了,肖飒没有心情陪他喝酒。 留下证据后,他拎着半罐啤酒独自走到公司楼下的小公园里,找了个长凳坐下。 虽然不多,但他已经喝了酒,至少不能马上开车回别墅那边去。 他暂时无处可去,只能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发呆,等身体里的酒精散掉。 天色渐渐转黑,已经有附近小区里吃过晚饭后的大爷大妈出来散步跳舞,有的还带着家里的孙子孙女。 小公园里热闹的不像话。 以前沈笃喜欢去酒吧,就是喜欢呆在热闹的地方,但最近他不喜欢了,越是热闹,就越是显得他只有一个人。 他把半罐啤酒搁在脚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之前唐堂准备回美国,给邹允发了条消息告别,差不多的消息也发给了沈笃。 跟邹允没看到消息不一样,沈笃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可是他没有回复。 现在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算一算,唐堂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刚才邹允逃离公司的那个背影,他就觉得 当初唐堂对他说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或许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一个多礼拜之后,唐堂就选择了回美国,虽然发消息告诉他,他虽然也没有拦着,可也没有祝唐堂一路顺风。 但唐堂还是没有改变计划。 他不知道唐堂会不会丢下他不管,但至少这次,他觉得唐堂一定不会丢下邹允不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好久,终于来啦~【轻轻跪下】 虽然不一定有人,但哪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是要解释一下。 之前在评论区说过,因为一开始这个番外是想另开一本书的,但是因为没有什么人响应,我就想着番外了结好了。 但由于之前单开一本的打算,导致我没有提前做准备,只有一个故事的大概走向,但很苦恼怎么放进正文的时间线里。 这个问题有些困扰我,加上正文毕竟已经完结了,故事很完整,所以我心里算是对大家有个交代的,就没有逼着自己一定要马上完结这个番外。 不过这几天突然有了点灵感,不管还有没有人看,肯定会陆陆续续会写完,不会坑的! 感谢在20210425 23:30:54~20210616 14: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番外3 眼前的热闹都终于散场, 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都领着孙子孙女回了家。 天已经黑尽了,沈笃还在那个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身边倒着好几个空掉的啤酒瓶罐子,直到手机响了起来。 他眼睑低低地垂着, 带着两分微醺的迷离, 扫过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 然后迅速接了。 跟他迅速的动作形成鲜明反差的,是电话那一端长久的沉默。 他也并不催促, 只是捧着电话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筒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沈笃。良久后, 肖飒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声音低沉沙哑,邹允他 不见了。 对于这个结果, 沈笃并不意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安慰两句,却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断续的哽咽。 陌生的, 克制的, 脆弱的。 我找不到他我终于还是把他弄丢了 沈笃握着电话,这次沉默的一方换成了自己, 他久久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一直等在公司附近的这个小公园,是因为料到了肖飒已经没有人可以求助了, 在这个时候, 肖飒只能找他;他一直握着手机, 就是在等肖飒的电话,心里却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如果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肖飒, 就应该不可能找他。 从小到大,他帮过肖飒很多次,在无数次选择面前,都最终和肖飒站在了一起。 但这里面没有任何一次,是肖飒主动求他的。 肖飒也帮过他很多次,同样,他也没有开口要求过。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十几年来的某种默契,从来不对对方做出过多的要求,也不会利用所谓的友情对对方进行道德绑架,央求对方的帮助或妥协 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如果对方愿意,就自然会站在自己的身后。 而现在肖飒的这通电话,已经算是他脆弱自尊崩塌后,最后的,绝望的求助。 可是沈笃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用哽咽的声音说着我把他弄丢了的人,会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肖飒。 那可是肖飒啊 当初在那栋吃人的别墅里,他第一次见到肖飒,就觉得那孩子像是头离群的孤狼 冷硬、孤僻、狠毒、决绝。 那时候肖飒还很小,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乳牙都没有换完的年纪,跟人打架时还被打掉了一颗,满脸是血;但他还是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哪怕知道站起来还会接着挨打,他也不会趴在地上装死。 那时候沈笃觉得这孩子是太蠢了 他爬起来还手,最多只能打到别人一拳,可等着他的会是七八个人的双拳。 直到后来沈笃看到肖飒被肖震峰在铁架上教育,皮带和竹条之下,要他承认自己错了;但就算最后昏死过去,肖飒也不肯认错道歉,甚至都不会哭。 那时候沈笃终于明白,肖飒不是蠢,他只是永远都不会低头弯腰,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但现在电话那头哽咽的声音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了,但却脆弱得那么明显。 沈笃无法理解,爱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诡异可怕的东西,能让肖飒这样的人都有了软肋。 作为朋友,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或许该安慰几句,但更清楚他和肖飒之间已经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寒暄。 整个观海市常住人口接近两千五百万,加上外来的流动人口就更多,你找不到一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收起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他的声音低沉,甚至冰冷。 公司还在肖飒和肖震峰的拉锯中,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肖飒崩溃了,他就更需要冷静。 你明知道邹允现在躲着你,但除了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满大街乱撞,你还为找到他这件事做过什么别的努力吗? 肖飒 找面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出意外的,很快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挂断后的忙音。 起先,他是因为喝了半罐啤酒,不能开车回郊区的别墅,又不想去酒店住,才跑来公司附近的小公园里醒醒酒,但不曾想非但没能醒过酒劲儿开车离开,还把刚才买的半打啤酒都喝光了。 按现在他身体里的酒精含量来看,今晚都别想着能自己开车离开的事了;既然酒店还是禁忌,他只能回公司去对付一晚。 回到办公室前,他看到肖飒那边的灯也亮着。 进屋后他跟之前派去观海一品盯着的人联系过,确定肖飒之前安排给邹允的司机晚上还去家里喂过猫,并且带出了一包垃圾,是猫砂。 有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之前的猜测应该并没有错 唐堂也许会丢下他不管,但至少不会丢下邹允。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号码的主人本该坐在飞往西雅图的航班上,可现在非但没有关机,还迅速地接了起来。 分卷(53) 喂邹 唐堂接电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大概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来电的号码。 沈笃知道,唐堂大概是在等着一个人的电话,赶在对方说出那个名字之前,他挂掉了电话,看着面前的一排酒柜,起身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跟肖飒那间肖震云留下的办公室里暮色沉沉的风格不同,他的办公室是自己重新装修过的,有一整面强的酒柜;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被秘书小姐急匆匆地唤醒时,他才知道自己昨天的决定有多么明智。 如果昨天开车回去了郊区的别墅,现在他绝对赶不及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肖飒在股权转让书上盖下公章。 这一切太过魔幻了。 十几年的时间,他不知道多少次劝过肖飒放弃,放过肖震峰,也放过自己,可肖飒从来没有过哪怕半分动摇;但就在刚才,十几年的隐忍和努力就要成功时,肖飒居然差点将一切拱手让人。 他亲眼看着那个冷傲倔强地少年神情木然地捏着公章,终于弯下腰,低下头,口中喃喃着 我只想让他把邹允还给我。 之后他无奈地甩出昨天晚上查到的,邹允没有消失,而是跟唐堂在一起的证据,肖飒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点人色。 在那之后的三天,他也终于查到了邹允和唐堂现在的住址。 他没敢想肖飒和唐堂的见面会有什么云淡风轻、一团和气的场面,只是也万万没想打,两人总是见面就打,而且到头来受伤的总是他。 当他扶着身后的鞋柜,勉强站直身体,唐堂才终于注意到他。 肖飒也注意到了,还有他和唐堂之间尴尬躲避的眼神。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像个罪人。 同样都是夹在肖飒和唐堂之间,所有人都在心疼邹允,甚至包括他自己 在与邹允有过短暂的接触后,连他都会觉得邹允那样的人天生就是会招人心疼的。 只有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又好像做了很多,可都是错的。 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唐堂终于别扭地问了他一句 没事吧? 我房里有药 他当时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没有搭理唐堂,可在肖飒摔门而去后,看着对方颤抖的双肩,看着对方红着眼眶求自己 我求你了沈笃邹允邹允他不能有事 他终于还是什么都原谅了。 肖飒离开后,他折回唐堂的房间门口看过,大门虚掩着,像是在等人,却不知道是在等谁。 但他没有推门进去。 无数次的选择里,他都选择站在了肖飒的一边,这一次,他还是不能不顾刚才要撑着墙壁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肖飒,推开唐堂的房门。 于是在肖飒六神无主,几近崩溃的时间里,他还是冷静地派了盯着唐堂的一举一动,终于找出了邹允的踪迹。 开车赶过去的路上,他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轻松,就像平时一样,但当车辆驶入那条熟悉的乡间国道,连他也演不下去了。 肖飒跟他的终点,似乎总是那栋会吃人的别墅。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一次肖飒找到邹允,就将彻底跳出那个牢笼,只有他,从来都没有地方可去。 停好车后,他循着人声赶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还是熟悉的场景,两个男人在房间的空地中互相挥拳,没有任何打斗的技巧可言,更像是一场野兽之间恨意的宣泄;而邹允瑟缩在墙角里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地重复着别打了。 这场面连他看了都觉得心疼。 终于还是他阻止了这两个男人幼稚又愚蠢的行为。 他看着肖飒抱起邹允,也看到了唐堂怒不可遏的阻拦 一切可笑极了。 邹允 看着肖飒搂着邹允离开的背影,唐堂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沈笃几乎是本能地上前阻止,再一次被唐堂推到在地。 沈笃!唐堂大声吼道:我说过对你负责的,是你自己不要!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呵虽然倒地的姿势狼狈,但沈笃那双桃花眼的神情却依然轻蔑,去你妈的负责。 第三次了。 他想着,不由苦笑。 我沈笃既然敢出来玩,就玩得起。 唐堂太高了,他很少需要这样仰起脸,才能把人看清。 他清楚地看到了唐堂眼睛里的心虚,可当耳边再次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唐堂还是丢下他跑下楼去。 唐堂!他对唐堂的背影喊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他们俩一天没有分手,你就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不管肖飒和邹允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要两人一天没有分手,唐堂的身份永远都是尴尬的,尴尬的第三者。 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唐堂是喜欢邹允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自己的身份更恶心 一个第三者的第三者。 就算只是阴差阳错。 每个人最终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不可替代,就算孤僻如肖飒。 只有他,永远游离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之外,好像不管走到哪,都是那个多余的第三者。 他不禁觉得一阵鼻梁发酸,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到唐堂的背影。 肖飒又不会吃人,给他们最后一点时间吧。 唐堂回头,有一瞬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恍惚了,因为他看到了沈笃发红的眼尾。 那双桃花眼应该总是轻蔑的,或者含着笑意。 记忆里的沈笃从来不会这样。 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胸口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揪了他一下。 他不认为这种感觉是心疼,因为以前,他经常会心疼邹允,疼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也跟现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奇妙,突然就让他迈不动脚下的步子了。 听着屋外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他莫名生出些愧疚感,不知道是对邹允,还是对沈笃;但身体诚实的反应还是带着他走上楼梯,重新走回了沈笃的身边。 邹允天生的那种纯澈和脆弱是可以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心疼的,但说不出为什么,他看着站在楼梯边的沈笃,桃花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风流轻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孤独落寞,好像才更需要被保护。 沈笃静静地靠着楼梯扶手的边沿,他闭着眼睛,直到听见脚步声抬头,发现肖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他听见唐堂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会把这个番外完结掉,抱歉久等了。 第72章 番外4 前段时间, 沈笃搬回别墅来住了几天,这里远离市区和人烟,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他差点搬了个超市回来。 而他的生活里,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酒。 现在别墅里洋酒、啤酒什么都有, 品类数量只怕比普通夜店都全。 一楼巨大而又空旷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二楼之前邹允呆过的那个房间没有关灯,点点光线倾泻下来, 影影绰绰的。 唐堂坐在地板上,斜靠着沙发的边沿, 已经要靠着支撑才能面前撑起身体, 再一回头,看见沈笃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还抱着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往嘴里灌,酒水一路沿着唇缝流进脖颈里,而那里 那里有他之前留下的痕迹,别的都已经淡掉了, 只有脖子上最深的两块还若隐若现。 之前沈笃一直想法子挡着, 现在人都喝飘了,也就不顾上了, 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唐堂的眼前。 唐堂自己身上的印迹早就消了,现在冷不丁看到沈笃身上残留的吻痕, 不由想起那一晚的荒唐;虽然根本不记得当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有抹颜色刺眼得不行。 他别扭地撇过脸去,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把夺过沈笃手里的玻璃瓶。 瓶嘴离开沈笃的嘴唇,酒水瞬间又洒了大半, 顺着他的肩膀流到了地板上。 你有病啊!他想也不想骂道,声音里醉意明显,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骂完人,半天不见有回应,抬头就看见唐堂拿着他喝剩的半瓶子威士忌,就着酒瓶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单手捏着瓶子,懒懒地搭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也是之前邹允和肖飒离开的方向 沈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干脆破罐破摔地躺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你很喜欢他吧?邹允什么时候的事儿? 唐堂还一直盯着邹允离开的方向,闻言怔了两秒。 很喜欢吗? 虽然身边的人换过很多,但他没有真的喜欢过哪一个,甚至连一些正常情侣间亲密的接触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只有邹允不一样,毕竟他们从小就牵着手在孤儿院的小操场里跑过圈,邹允还捏着他的手教他画画,亲手削苹果喂到他嘴里。 从小他就没有反感过。 邹允对他而言太特殊了。 看见邹允开心,他也会开心;看见邹允难过,他也跟着难过;看见邹允被欺负,他是真的想要锤死肖飒,也是真的心疼邹允,想要把人抱走好好安慰的。 如果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呢?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 大概很早以前吧 早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因为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们不是也从小就认识了吗?沈笃挑眉睁开点眼缝,瞟过唐堂棱角分明的侧脸,为什么不早点? 昏暗光线的衬托下,唐堂侧脸的线条愈发立体,对得起之前gay圈第一天菜的名头,是一种带着浓浓男性荷尔蒙的性感 是沈笃之前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的类型。 他很快别过脸去。 如果早一点你们你们三个人,或许都能好过一点。 或者是四个。 唐堂喝得也不少,虽然没有完全醉倒,但脑子也不那么清醒了,他没有捕捉到沈笃的小动作,也没有发现沈笃话里的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沈笃一早就派人查过他,知道他是从小跟邹允一起长大的,只有他对沈笃的从前甚至现在,都一无所知。 以前没有想过这么多。他诚实道:我只是 他斟酌着脑海里的词汇,半晌后才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很感激他。 借着酒劲儿,他跟沈笃有一塔没一搭地聊着天,关于他们彼此的那个不愿提起的童年 那是一段在当年离开孤儿院后,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启齿过的过去。 关于当年他是生活在一个怎样幸福圆满的家庭里,有疼爱他的父母,每一天的日子都无忧无虑;又是如何在一夕之间天冷地裂,失去了一切,最终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被人送进了孤儿院。 这里面他经历过什么样的彷徨和无助,甚至没有正面和邹允说起过。 在孤儿院里的日子他也没有讳言,当初自己只是个爱哭的小胖子,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人欺负排挤,只有邹允愿意和他做朋友。 他跟沈笃说着那时他多想有人能领养他,多想有个家,想回到之前父母去世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里。 最终在讲到邹允是如何带着那对美国夫妇找到自己时,他喉间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一直到我养母去世,我才看到当初那副参展的油画,我养父母是因为喜欢那个作画的孩子才找来孤儿院的,可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霸占邹允的东西,只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 那是邹允的画。 还是我亲眼看着他画的。 是邹允想都没想,就把唾手可得的一切让给了他,而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半个字来跟他邀功。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一定会把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沈笃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了。 他不爱哭,肖飒更不会,他从来没有过安慰另一个人的经验,而且这个人是唐堂。 抛开他们尴尬的关系不谈,大概是因为在良好的环境下长大,唐堂身上总是充满着活力和朝气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可现在坐在沈笃身边的人,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大男孩。 沈笃挣扎地撑起身体,看着唐堂微微躬起的脊背,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初在孤儿院里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胖子。 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伸出手抱住了唐堂。 即使自己184的身高绝对算不上矮小,但唐堂实在太高了,在他怀里也完全没有小鸟依人的味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之前那些小男孩身上都从来没有过的脆弱和真实。 可能是因为某些相似的成长经历,他甚至对开始对唐堂的遭遇感同身受。 而在唐堂的映像里,也从来没有过一个人这样抱着自己。 小时候父母也许有过,但年代太久远,他已经想不起来;后来的领养家庭,养父母对他虽然很好,但基本还是延续着西式家庭的相处模式,父母会把孩子看做平等的朋友;至于邹允 邹允连摸摸他的头都是要踮脚的,大概就算真的想抱他也搂不下 他有一瞬间觉得很安心,但下一个瞬间立刻觉得十分诡异。 他有过很多的前任,但对于拥抱这件事 不止是拥抱,这样的亲密动作,除了邹允,他都是会抵触的。 可他今天对沈笃,为什么没有? 甚至 他好像本能地享受着这个怀抱的温热和庇护。 分卷(54) 像是被人一棒子锤醒了大半的醉意,他突然撑起身体,冷不丁就对上了沈笃那双微醺迷离的桃花眼。 沈笃这样的懒人,平时别说运动了,连门都很少出;他经常昼夜颠倒,睡醒时太阳都落山了,出门张罗点吃的就能直接往酒吧去,连太阳都见不到,经年累月下来,皮肤透着点苍白,人也格外的瘦。 酒精的潮/红慵懒地趴在皮肤上,也衬得脖子上的吻痕愈发红艳,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半睁半闭,迷离着风情。 他显然是醉了,这个拥抱就跟那晚的荒唐一样,像是无意识的。 可他的一切愈是无意识,就愈发显得撩人。 唐堂看得喉间一紧,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些那个荒唐晚上的画面。 进入房间后的一切他的确不记得了,但在进去之前,一个类似电梯轿厢的狭窄环境里,光线和现在一样昏暗,似乎有一个人,和他的距离就像现在他和沈笃这样近。 对方应该是个男人,身材算得上高大,但是很瘦,缠在他脖子上的胳膊软绵绵的,体温滚烫,就这么贴了上来,他也凑了过去。 他们拥抱,接吻,激烈又缠绵,浑身发热。 就像现在这样 当时的他也很现在一样,没有抗拒,甚至回忆起来还有些沉迷。 看着沈笃迷离的眼神,发红皮肤,他突然 他想吻下去,像那晚的电梯里一样,他发疯似的亲吻对方,吻得很深很用力,几乎带着一种原始的欲望,彼此索取。 对于这种感觉,他非常陌生。 就算是对邹允,他会心疼,也会想要抱住邹允,但都是出于一种保护欲。 他对邹允在内的任何人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带着荷尔蒙味道的冲动和占有欲。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低头,一点点凑近沈笃。 沈笃似乎还醉着,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但好像又醒着 因为在将要碰到之前,他将脸微微仰起了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兀地唤起了唐堂最后的一点清醒,他不懂为什么,他和沈笃总会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点什么,甚至是 做错点什么。 想起白天邹允单薄的背影,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在犯错。 他呼吸停滞,在昏暗的光线下,极近的距离里看着沈笃的脸。 这是一张跟邹允完全不一样的脸,邹允的五官算不上有多惊艳,但柔和精致,没有距离感,整个人的气质都很干净;但沈笃不同,他长着时下常说那种浓颜系的脸,带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和压迫感,会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像是诱人沉沦的妖精。 唐堂觉得自己真的好像被蛊惑了。 他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冷静! 对不起我他手足无措道:喝多了 沈笃闻言微微睁开点眼缝,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唐堂,你行不行啊?他直接翻身跨/坐在唐堂身上,要不 这次换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副cp也不反攻,别紧张,沈笃只是以前做过1,在唐堂面前是没有反攻过的(至少没有成功orz...) 第73章 番外5 我 想起上次沈笃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 唐堂抱歉地埋下头。 上次的事对不起我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第一次??? 沈笃下巴都要惊掉了。 谁能相信北美华人gay圈天菜大猛一在那天之前还是个小/处/男? 不过想到自己身后连着痛了好多天都没有痊愈的伤口 好像也是说得通的。 所以他眯起眼睛看着唐堂,你才想要对我负责? 不是应该的吗?唐堂左顾右盼,不敢直视沈笃的眼睛, 毕竟都虽然我不是故意的, 但还是应该要负责的吧只是你不要罢了 呵沈笃冷笑一声。 怪不得刚才唐堂突然停了下来, 大概是心里想起了邹允吧。 成年人的事儿,你情我愿的, 玩玩而已,大家开心就好了, 要负什么责?他拽着唐堂的衣领, 将人拉起来看着自己,是你怕对不起你的小画家吧? 他那双妖孽的桃花眼还是慵懒地半闭半张着, 却渐渐透出些寒意。 邹允又没跟你谈恋爱,至少现在,他还是肖飒的男朋友。 是可是我们唐堂局促地看着沈笃,都喝多了。 哈哈哈 沈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唐堂身上跌了下来, 唐堂正伸手要扶,又被他一把推开。 唐堂这是在提醒他,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发生在无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 谁当真谁是傻/逼。 他单手抵着唐堂的胸口把人推远, 不做就走, 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会无缘无故地收留你。 万一明早起来你又要对我负责,还甩不掉了呢! 我沈笃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来负责,同样, 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他冷漠地伸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滚 第一次在一张床上醒来,唐堂就被沈笃一脚从床上踹下去了,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么瘦的人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明明刚才还醉眼朦胧地骑在自己身上,一扭头又把自己踹了出去 是真的用脚踹的。 他独自站在四野无人的郊外别墅的大门前,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卫衣。 沈笃连个披上外套的时间都没给他。 他在门口愣了片刻,最后冻得爬去车上对付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身体的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才开车回了市里酒店的长包房。 一直到临走之前,他都没有看到别墅里再有过任何动静,身边停着的几辆豪车里,他看到了沈笃以前常开的那辆红色超跑,也一直静静地停着。 把唐堂踹走后,沈笃不知道自己又喝了多少,只是第二天宿醉醒来,对着身边倒着的一地空酒瓶发呆了好久,直到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电话是肖飒打来的,之前就打了很多个,只是不知道昨天什么时候碰到了静音键,一直没能吵醒醉酒的他。 肖飒说自己最近都不能去公司了,要沈笃帮忙看着,有需要他签字的东西就送到家里来。 之前忙起来,肖飒可以一个礼拜不着家,就像一部机器似的连轴转,现在股权收购已经是收尾阶段,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的关键节点,居然连公司都不来了? 想都不用想沈笃也知道,肯定是因为邹允,毕竟昨天两个人是一起走的,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很庆幸,还好昨天和唐堂没有发生什么,他可不想变成肖飒这样的神经病,也太可怕了。 起来简单的洗漱一番后,他开车回到了公司,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关系,他变得格外的忙;需要肖飒经手签字的文件都是这次股权收购里最要紧的东西,有上次拍卖行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假手于人 毕竟肖震峰的眼睛现在还在看不见的暗处盯着他们。 他浑浑噩噩地忙了好几天,不眠不休地连轴转,每天都在肖飒观海一品的那个家和公司两头跑,终于在一个通宵后,事情算是基本尘埃落定 现在就算肖震峰大摇大摆从看守所出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天吃住都在公司里,偶尔抽出点空也只能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匆匆忙忙地洗澡换衣服,他好不容易喘口气,已经不像之前似的第一时间想往夜店跑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过,就算夜店也都打烊了。 他准备开车回别墅那边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觉,这会出发,到的时候正好能接着朝阳吃口早饭。 好多年都没有吃过早饭了啊 他想着,自嘲地笑笑,拿上手机和车钥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之前往返公司和观海一品,为了低调,他开的一直是公司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今天才终于把自己那辆红色超跑开出来透透风,感觉老婆在地下停车场停了这么多天,都快生锈了。 然后 车果然就坏了,坏在了半道上。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他本来该迎着朝阳吃一顿久违了的早餐,然后好好地泡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可是现在 打开汽车的引擎盖,看着里面复杂的线路和零件,他只觉得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汽车坏在了远离市区的乡间公路上,还不到六点,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他自己又不会修车。 平时这种情况明明只需要打保险公司电话叫拖车来就行了,但偏偏 手机没电了。 草! 他在心底暗骂一声,抬手直接把手机砸了出去。 滴滴 突然一道强光伴着鸣笛声,希望从天而降,一辆大货车从远处驶来。 这种长途货车司机一般多少都会点修车,只是对着沈笃那辆张扬的红色超跑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敢下手,这要是弄出点问题来可真就是飞来横祸了。 不过好在,他把手机借给了沈笃。 沈笃捧着手机才想起来,这电话 该打给谁呢? 什么道路抢险救援电话他一概不记得了,手机关机,平时负责他汽车保险的经济还有4s店的人更是从来没记过号码,要问问那位好心的货车司机好像也可以,但是 现代人的手机一旦没电,就好像顷刻间与这个世界失联,这时候脑子里会蹦出的那串号码,往往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事,而他脑中居然飘过了两串数字 肖飒的,和唐堂的。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就把这两个人的电话都背下来了。 肖飒现在连公司都不去,大概就算洪水海啸都不能让他离开邹允半步,那个死样子他是懒得去招惹了,省得自讨没趣。 想着想着,似乎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居然拨通了唐堂的电话。 几乎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唐堂就接起了起来,沈笃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拨号了,那边唐堂的声音就焦急地挤出了听筒 邹允! 如果不是想起来电话不是自己的,沈笃大概会把这部手机也直接砸掉。 就在他准备直接按下挂断键的时候,唐堂的声音再次飘了出来。 是沈笃?对不起,因为是陌生号码,我以为 不好意思,邹允不见好几天了,从那天离开后,我一直找不到他就有点 着急了。 邹允不见了? 沈笃微微蹙眉。 这几天即使自己天天往返在公司和肖飒位于观海一品的那个家,他也没见过邹允,肖飒每次开门后就直接在门口跟他交接工作,连大门都不让人进。 只是出于了解和直觉,他不认为除了邹允,还有谁能把肖飒困在屋里这么多天,所以默认了邹允肯定是跟肖飒在一起的;可是如果从唐堂的角度上来看,邹允的确好像是失踪了。 连他都不知道观海一品里发生了什么,唐堂的焦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哪怕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要是肖飒失踪了,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在心里大概安慰了自己两句,捧着手机木然道:我车坏了。 坏哪儿了?叫拖车了吗?或者报警?这大半夜的,你在哪儿啊?自己手机呢? 唐堂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往外蹦,不易察的着急里有某种关心恰到好处,是沈笃之前在跟任何人的相处里都没有感受过的。 他突然又想起当初唐堂那句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大哥,天都快亮了,你家大半夜是早上六点吗?他嘴上不饶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角微挑,已经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手机没电了。他的声音随着嘴角的弧度渐渐软化下来,在去别墅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是我上次去那儿吗?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唐堂突然打断道,市里过去就只有那一条路吧? 沈笃有一瞬愣神,然后就这么呆呆地捧着手机点了点头,半晌后才想起来,唐堂是看不见他这个动作的,只好木木地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唐堂闻声也没有再废话,撂下一句你原地等我,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看着大卡车的尾灯走远,沈笃又回身看着市区的方向,第一次在心里有了一种焦急又期待的情绪。 那一晚在别墅酒醉,他听唐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那个如同当晚室内灯光一般晦暗的童年。 他从不同人说起,是觉得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但直到那晚他才知道,过去的事情或许永远都会在经历的人身上留下痕迹。 因为那些痕迹,唐堂究其一生都会感激邹允,感激邹允给他的安逸人生,和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也许也是因为那些痕迹,肖飒依赖邹允,像是人活着就要呼吸。 而烙印在他自己身上的痕迹,大概就是他再也没有办法信任和依赖任何人。 他的生命里走过了太多不负责任的人,父母、亲戚、肖震峰还有孤儿院里来来去去、自私自利的那些孩子,甚至也包括肖飒 如果没有邹允,肖飒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即使有了邹允,肖飒也只愿意对邹允一个人负责。 在那栋吃人的别墅里活着太难了,所以肖飒把孤僻写在脸上,生人勿进,性格乖张;而沈笃,则是学着把一些把埋在心里,深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分卷(55) 但有些东西存在过,就是无法抹去的,比如童年的烙印,比如人本能的,对于孤独的恐惧,对于陪伴的渴望。 这么多年沈笃都用肖飒嘴里无意义的狂欢来消弭这种恐惧,弥补这种渴望,用一种远观的姿态,躲在一道门后面,防止自己变成今天的肖飒,沉沦受伤。 只是某些压抑的渴望在无限地膨胀,终于被那句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叩开了大门。 细细的门缝里,他第一次窥探到到出事时总有一个号码会接通,那个人真的会为了你赶到现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安定感很淡,但也很震撼,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 唐堂赶到的速度很快,早上七点过,天刚刚亮起来。 乡间公路没有市区的车水马龙,只有唐堂那一辆车朝着自己驶来时,恍惚间真的给了沈笃一种错觉 唐堂就是为他而来的。 事实上也是这样。 唐堂的车子很快在他身边停稳,跨出车门时,沈笃看见对方乱蓬蓬的头发和身上褶皱的卫衣,偷偷低下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得不承认,就脸蛋和身材来说,唐堂都很能打,大概是因为年轻又常年保持运动,刚睡醒也没有一丝浮肿;就算没有梳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换件衣服就赶了过来,浑身上下也还是散发着他独有的那种,朝阳般明媚的帅气,带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唐堂的肩膀很宽,的确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幻觉。 沈笃通宵了整晚,往前数几天也一直睡得很少,在看到唐堂的一瞬间疲惫就涌了上来;他大概还记得唐堂的怀抱是怎么感觉,虽然记忆很模糊,但应该是很宽、很软的。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从沈笃眼底的红血丝里,唐堂也看到了对方的疲惫,他上前关心地问了两句,都被沈笃心虚地避开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沈笃换回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佯装嫌弃地推了唐堂一把,修车! 唐堂被人推开也没废话,只是转身修车前把手里的外套扔给沈笃,然后就掀开引擎盖,埋头仔细检查起车子来。 沈笃不像邹允那样瘦弱,个子也挺高,但唐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是太大了,他嫌弃地看着眼自己长半截的袖口,皱着眉头准备脱下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旁正在检查汽车的唐堂则抱着手臂抖了抖肩膀。 这个傻子,出门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件单衣就跑出来了,却还想着给他带外套? 沈笃想着,觉得好气又好笑,突然就不想脱衣服了 穿着好像也挺暖和的。 零件坏了,要换东西,你车上有备用的吗? 唐堂修车修得挺专心,说话时回过头才发现沈笃正望着自己的方向出神,他手上沾了点机油不方便,只能用手拐子顶了顶沈笃。 跟你说话呢 啊?沈笃回过神来有一瞬慌乱,什么? 零件,坏了,要换唐堂又重复了一遍,你车上有备用的吗? 沈笃不懂车,也不懂唐堂在说什么,完全深陷在一种秘密被人戳破的尴尬里。 没有。他随口敷衍道。 那把车撂这儿吧。唐堂说着,盖上了引擎盖,我送你回别墅或者市区,等你手机充上电了联系4s店来处理。 啊?哦好 沈笃木木地点着头,转身准备跟唐堂上车,还没拉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他带着点恼羞成怒地味道,愤愤地掏出手机才想起来,早就没电了,是唐堂的电话在响。 接电话啊。他回头对唐堂翻了个白眼,发现唐堂正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因为刚才修车沾了机油的污渍还没来得及擦掉,唐堂这会两只手架在胸前,不上不下的,抱歉地看着沈笃。 能帮我拿下电话吗?在他为难道:裤兜里 低头看着唐堂左边裤子口袋鼓鼓囊囊的地方,手机应该就放在在那,沈笃的脸色跟着暗了暗。 我身上只有裤子有兜啊看见沈笃脸黑了下来,唐堂立刻反应过来辩解道。 气氛瞬间尴尬又暧昧。 沈笃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唐堂跟前,别过脸去尽量不看那些会让两个人难以自处的东西,凭着直觉往唐堂裤兜的方向摸。 这种尴尬唐堂似乎也能感受。 他别扭地看着沈笃伸过来的那只手,苍白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愈发明显,跟邹允那种细腻白皙不同,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一种男人才有的性感。 刚才清晨的凉意瞬间散去了大半,他甚至还觉得有点热,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往往右一点 沈笃闻声没好气地白了唐堂一眼,终于摸出了那支碍事的手机,他接起电话怼到唐堂面前,一脸不耐烦地按下了免提键。 喂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磨过每一个人的耳膜,却又是大家都熟悉的。 是肖飒。 初晨乡间的公路上很安静,静得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电话旁的两个人都屏息凝神。 邹允出事了,你到医院来一趟,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时间线就是接上邹允绝食住院的那一段。 第74章 番外6 赶到医院后, 唐堂亲自陪着昏迷中的邹允接受了一起系列身体检查。 他看着肖飒神情木然,生气全无,像一具僵硬的尸体跟在邹允身边;也看着这具尸体的眼睛一直盯着邹允的方向,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 在他找不到邹允的这五天里, 邹允一直在绝食, 每天只靠少量的水和输进血管的营养液维持最基本的生命。 好在最后的检查结果是好的,邹允的昏迷只是绝食造成的低血糖, 及时治疗干预后,几个小时就能醒来。 跟医生推着邹允回病房时, 唐堂远远看见走廊窗外的露台边, 沈笃背靠围栏,浑身无力的样子斜斜地倚着, 默默地吞吐着烟圈。 担架车上,邹允还在昏迷中,紧闭的双眼,瘦到已经塌陷的脸颊, 还有宽大的病号服都无法完全掩盖的那一副瘦得让人心疼的身体;而窗外是孤身一人, 背影落寞的沈笃 这一切都印在唐堂眼底。 还包括从头到尾一直守在邹允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的他自己,甚至是和他一样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始作俑者 肖飒。 恍惚间一切又回到原点, 这仍然是当初那一场四个人的悲剧。 除了咬牙切齿地想要把肖飒扔到银滩的外海去喂鱼,对于沈笃, 唐堂心里说不上埋怨, 只是仍然忍不住会想, 如果那一天在别墅沈笃没有拦住他,如果他可以不顾一切追出去 那眼前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 虽然那样的话,可能他和沈笃之间就会彻底为之前的荒唐画下句点, 可眼前,有些事情的结束似乎也已经不可避免了。 他的脚步稍驻,但也就那么短短几秒的时间,托着邹允的担架车被护士稍稍推远,他的眼神终于还是离开了窗外那个寥落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邹允失踪了五天,于是他这五天也没有睡好,终于在邹允的病床前,他趴在床边忍不住闭上眼睛小憩;只是因为知道邹允情绪不稳定,之前就有拔掉自己输液管的前科,他就算睡着也紧紧握着邹允的手。 还好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在营养液一点点流进邹允的血管后,他很快苏醒过来。 可清醒的邹允才更让人心疼。 他苍白的脸上眼眶凹陷,之前本来就不小的眼睛显得更大了,盛满了惊恐和和无助,似乎在病房里寻找着什么。 唐堂知道邹允是怕看见肖飒,于是他一遍遍地安慰着,企图平复对方的恐惧,得到的结论却是 邹允已经彻底失声了。 他紧张地转头就要去找医生,可邹允却更紧张地把他抓住,像是溺水之人死死地拽着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 这时候他心疼得满心满眼都是邹允,并不会知道病房门上方便护士巡房的那一小扇玻璃窗外 看见唐堂心疼地抱着邹允,肖飒本能地上前,差点就要打开病房的大门,却在最后一刻被沈笃拦住了。 肖飒看到的东西,沈笃也都看在眼里。 * 终于安抚好邹允,做完一系列检查,在排除一切器质性病变的可能性后,医生初步将邹允的情况诊断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由于邹允不愿意配合,进一步的确诊和治疗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好在邹允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他一心只想出院,唐堂就只想带他回西雅图去 那里的一切,本该就是属于邹允的。 他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邹允情绪,心疼地看着曾经像杂草一样看似柔弱随风,实则坚韧无比的邹允已经遍体鳞伤,对身边的一切都小心翼翼。 小时候在孤儿院,从来都是邹允照顾他、保护他,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此后的人生都毫无保留地让给他;这还是第一次,邹允居然脆弱得需要依赖他。 在意识道邹允对自己的依赖后,他不止想把一切都还给邹允,还想给邹允自己能给的最好的,无论是物质还是保护,可邹允却问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着已经不能说话的邹允犹豫地在纸上写下这句话时,唐堂喉间哽咽。 邹允的一生到现在短短二十几年,二十七岁前的安稳人生,想也不想地就让给了唐堂,二十七岁以后的生活又这样生生被肖飒撕扯得粉碎。 可邹允究竟做错过什么? 唐堂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这样的邹允太让人心疼了。 如果能让现在的邹允安心一点,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邹允,我喜欢你。 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纯粹是为了安慰,因为他已经喜欢邹允好多好多年了,只是眼前画面一闪而过,是沈笃的手攀上他的颈子,温热的鼻息拍打在他的耳边。 沈笃的眼睛太好看了,慵懒又勾人,活脱脱就是建国后不让成精的那种妖孽,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是沈笃,也是这些年爱而不得的孤独。 他的爱而不得,从来都是邹允 只应该是邹允,只可以是邹允。 如果可以早一点说出来,不止有可能避免邹允和肖飒的悲剧,他和沈笃之间也不会发生那么多阴差阳错。 对不起邹允是我太蠢了他哽咽道:居然这么晚才知道。 在心底尘封十几年的往事被再次提起,关于那副油画,和远在美国、已经过世的那对养父母,他觉得如释重负 终于,从今天开始,他可以把原本就属于邹允的一切都还给邹允了。 然而邹允的反应却异常的平静,只是淡淡地摆摆手,示意唐堂一切都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看着邹允的眼睛在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有恐惧,有胆怯,但却藏不住他最初的善良和天真,他真的心疼极了。 他太想要给这个单薄的肩膀以依靠,给这颗受伤的心灵以慰藉,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很诡异的,他居然在这时候想起了邹允被肖飒带走那晚,他和沈笃在别墅里彻夜买醉的画面,他们在彼此的面前撕开童年的疮疤,互相袒露彼此的伤口,也互相慰藉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和沈笃,好像是要接吻的。 也许只有热爱和亲吻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给邹允相同的治愈,还是想要为他和沈笃的一切画下一个一直躲避的句点,总之在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邹允。 这不是他的初吻,但他也不像以前一样去思考这样的自己还是不是配得上那么干净、美好的邹允了。 邹允依然是干净、美好的,跟之前自己跟沈笃间荒唐的拥吻不同,没有酒精的催化,没有荷尔蒙的味道,他很清醒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吻邹允。 邹允却偏偏头无声地躲开了这个吻。 唐堂无奈地笑笑 果然在邹允心里爱过的,只有一个肖飒;即使这种爱已经无法成立,不再继续,他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 唐堂嘴边说着没关系,却不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失望和坦然,哪一个更多。 而此刻的病房门外,肖飒还紧张地守在门口,眼神总是忍不住瞟向那个窗口的方向。 他什么都看到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早上发现邹允昏迷后,他的电话打给了唐堂,而不是沈笃,是因为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明白,无论多么不情愿,这一次,他都必须放手了。 他一直觉得,离开邹允,他就会死掉;可是继续留在他身边,死掉的那个人就可能会是邹允。 如果他们之间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那在把电话打给唐堂的时候他就想好了 没有什么,比让邹允活下去更重要。 沈笃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把玩着自己指尖没有点燃的香烟,余光看见肖飒紧攥的双拳。 既然知道看了会难过,为什么还要看? 他戏谑地问道。 肖飒不愿意承认,也许每一眼,都可能是他见到邹允的最后一眼,他只是嘴硬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文件。 我只是想把东西给他,但 从早上肖飒的电话打给了唐堂而不是自己,沈笃就明白了,这一次,肖飒是真的选择放手了;但从之前在门外看到唐堂和邹允的那个拥抱开始,他也明白,自己和唐堂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之后他不再关注那道门里发生了什么。 肖飒想再看邹允哪怕最后一眼,他却再也不想面对唐堂了 他不想自己变成下一个肖飒。 你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肖飒,折断了手里的香烟。 分卷(56) 他知道肖飒手中的,是准备了很久的股权转让协议。 门里的唐堂,门外的肖飒,都想要把一切还给邹允,只有他的多余的,却不得不去面对自己根本不想面对的一切。 他叹了口气起身,终于还是接过了肖飒手里的那一沓文件。 我帮你拿进去。 叩开病房大门的前一刻,他余光再次瞟过身后的肖飒 那个曾经阴狠毒辣,也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衬衣褶皱,双眼无神,像是街边的落魄乞丐,对余生麻木,再也没有任何期待。 看见沈笃的手搭上病房大门的一刹那,肖飒枯井一般的双眼里终于涌出一丝人气,那是期待的模样。 可邹允明明还躺在病床上,肖飒应该也是知道的,他应该知道即使大门打开,出现的人也不可能是邹允 为什么要去期待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沈笃深深吸了一口气,换回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 他真的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唐堂了。 因为他不能放任自己变成下一个肖飒。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之路的伏笔埋下了,火葬场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