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者:时间之外》 第一章 回溯者(上) 熠在时间中漂流。 时间究竟是什么?对于这无穷静的事物,他不禁感到好奇,因而顺从自己的直觉放出意识,探索无尽的领域。 人们在时间中生活,却无视于它的存在,彷彿一切平静而美好。似乎从未有人想去揭露时间底下那丑陋的真相,或者只是害怕,不愿去探究更多? 他不知道,在时间中穿梭了太久,有时熠会忘记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活,迷失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凝聚自身的力量,将意识回推到更古老的时间点。 他喜欢时间能造成的改变、崇拜它,却也极其厌恶。有时时间看似千变万化,但又是如此的一成不变。起初还能因为世界的每一个变化而感到惊奇、着迷于各时间点独特的人文风情。但过久了那样的生活,不过就是一道枷锁罢了。 熠叹口气,溯回自己的时间轴,脑海里隐约感觉到一点的阵痛。他溯时太久了,至少也有三个小时了,就算连续数百年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只让意识在过去漂流太久对他身体也是一大负荷。 我得注意别把自己逼到极限,他在内心提醒自己。这样除了非常疲惫,什么好处也没有,之后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好让自己得以调适回来。 但是熠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遵守这样的规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迷失在时间之中呢?如果他回不来了,是不是就能躲避这永无止境的循环? 时间对人们来说,似乎就是一道无解的谜,从未有人能看清它的本质。他已经比常人都还更了解时间和其运作的力量,但是从未看透其中的奥秘。 熠叹口气,他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没有答案。 世人给他们一种称呼,称为回溯者,但可笑的是,几乎没有人确定他们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一种古老的传说。毕竟他们穿梭于时间,真正藏身处又无人知晓,自然是无法确定事情的真假。 即便无法责怪他们,但是熠还是会感到愤怒。为何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却依然像一粒尘埃那样的被无视?难道从未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在某个时间点,忘了曾经发生什么事。 但是那样的问题从没说出口,只是消失在无止境的时间洪流之中。 「熠。」门外有人叫唤他的名字。他动作一顿,停止溯时,接着张开眼,疲惫的蓝眸流淌过时间的轨跡。 他将意识完全拉回自己身上,专注于在这个时间点凝聚。「来了。」他回答,一如既往的的嗓音,带有着压抑的淡漠。 熠朝房门走去,伸手转动门把。 「怎么了?」他问,努力地扬起嘴角,压过原先的冷淡。一打开门,便看到一脸着急的羽站在外头。 羽是新加入的成员,虽是已经成年,不过身材却十分娇小,让人有一种柔弱的错觉。 现在他便绞着手站在熠面前,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恐。因为他目前还没有任何经验,所以对事情有些过于敏感,无论怎么小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宛如天崩地裂。 熠勾了勾嘴角,回想到了自己年少的过往。他几乎有些怀念这种纯真的个性。 「攻击……」他还没说完,熠就先感觉到了时间的混乱。那是脑海中一种隐约的涟漪,连带着他的力量一同颤抖着。 熠轻轻皱了皱眉,拋下羽,快步往会议室走去。他打开门,立即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氛围。 他停顿了半响,等到调整好心态才迈步走进去。 其馀九名资深成员早已在里面坐定,他则因为刚刚的溯时而晚了几分鐘,熠带着歉意望向其他人,虽然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有任何感应了吗,瞬?」发话的人是瑾,也是这里的最高总指挥官。她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庞,但是她其实不如想像中严厉,只是因为严谨的要求和所处的位置让眾人对她有种本能的畏惧。 当世界需要他们时,回溯者便会一直存在着,永恆不变,不会老去,甚至不会死亡。但是身负庞大压力依旧让瑾原本黝黑的长发开始冒出了几缕细白,可是她依然坚守自己的岗位,没半点退缩。 熠皱眉,他不明白支撑她走下去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忍受这么久? 回溯。任务。永无止境的循环。 他忽然觉得呼吸一滞,几乎快喘不过气。 他望向瑾的脸庞,凝视着他最崇敬的指挥官。在她脸上,熠妄想找出一丝倦怠的痕跡,但她的面容上如此的平静,似乎不受他的烦恼干扰。 为什么? 「再十秒。」瞬回答,专心操弄手上的仪器。他有着一头银发,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冷酷。 瑾加入回溯者组织的时间最长,在她之前的成员皆因为任务而死亡,虽然熠也不是非常清楚她真实的年龄,因为他加入时瑾就存在了。在她之后,他才是第二个资歷最深的成员,接着轮到瞬。在场的其他人也不过只有不到五十年的经验而已。以他们永恆的性命来说,这是非常短的时间。 十秒后,瞬手上的仪器终于起了变化,整台机器颤抖着,连着瞬身体里的能量绽放出一道光辉。 两百三十一年。熠很快的解读出能量上的讯息,不由得皱起眉。太长了。 对他而言,两百多年的时间简直是家常便饭,他随便凝聚能量都可以轻易地回到五百年前,但是对羽那种新人而言,光是一百年就会是一大挑战。 「真是有趣。」很快的就有人做出了这个评论。他微扬嘴角,表示认同。 「那新人呢?要带去吗?」坐在他对面前的昕问,她有一头金发,是所有在场成员资歷最浅的一个,只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不过因为在任务中总是表现突出,因此破例的让她加入资深成员的一部分。 当然,缺人也是一大因素。 回溯者拥有永恆的性命,但经过统计,每十年不过就只有不到五位回溯者诞生。 瑾抿紧了嘴唇,思索几秒后开口。「带去。」她终于说道。「只靠我们无法保证安全,更何况,这或许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们知道究竟有多么危险的好机会。」 她嘴上说的轻松,但所有人都知道瑾话中的危险绝不是玩笑,每次出任务一定有人会受伤,更严重的就是伤势过重,永远也醒不过来,徘徊在痛楚的深渊里。 他们虽然不会死,但不代表没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其中最残忍的就是,即便伤势已经严重到可以让正常人死亡时,他们却还是活着,直到永恆。 身体停摆,但意识却仍旧被困在一具身驱之中。 有时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他会是在任务中被牺牲的那个。醒不过来纵然是种解脱,但却在无止尽的痛苦中游荡。相比他被囚禁在不断回溯攻打对手的人生,似乎又没那么糟糕了。 「十分鐘后集合。」瑾宣佈。他起身离开会议室,去寻找羽他们的踪跡。 § 在这个世界上,回溯者分为两类,依照最简单的方法,好和坏。 他们守护时间的连续性,不让其遭到破坏,另一方人马则不停的回到过去,在过去的时光造成毁灭。 至于为什么会选在过去做攻击,而不是现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回溯有太多不可掌控的因素,让每一趟旅程更加困难,这就是他们想达到的目的。况且,他们也得耗费一些时间找出确定的位置。 而熠生活的中心就是不断溯时,日復一日。 并不是他讨厌这个世界,渴望他破灭,而是自己已经到了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 在他发觉自己的能量之前,熠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人生,他有家人,还有朋友。虽然时光短暂,但是如今回想起来,他能在这短暂的时间中拥有的成长和成就这么多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自从经歷第一次回溯后,他的人生似乎越来越没有目标,因为时间长到有时他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但那时的熠正着迷于各时间点的旅行,因此生活即便不像原先那般紧凑而多彩,他仍享受身边的一切。 但加入瑾一同抵抗后,一切都改变了。 正如先前提到的,回溯者会一直存在着,永恆不变,不会老去。他已经这样做了数百年。外表看似依旧还是那个刚加入的青年,但内心却因为岁月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跡。 若是生活中存在一点变化,或许可以让一切比较好忍受,但是每日的行动是如此的一成不变。起床,训练,吃饭,接到攻击的消息,回溯。 他们甚至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基地,因为一旦发觉了自己的力量,就会发生了某种奇妙的改变──他们不再是时间的一份子,而是......独立了出来,再也无法干涉正常时间流的事件,否会引来极大的混乱。 至少,瑾是这么和他说的。而且就连详细情况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他想,没有人能弄懂时间和它的秘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过往的经验得到解答。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另一派人这么想摧毁一切,只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维持这个状况。但熠有时几乎能理解,如果一切都是永无止境的循环,那他情愿让一切走向覆灭。 熠叹了口气,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 我是回溯者,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时间,他提醒自己。接着推开眼前的房门。 第一章 回溯者(下) 每位资深成员都有一件专属套房,里面除了床铺还有完整的卫浴设备,也包含了一区让人休息的小客厅。 除了瑾,所有的资深成员都和自己带领的成员住在一起,只不过还是有稍微的用屏风隔开,让他可以保有自己的隐私。他一推开门,便有三张慌张混合着兴奋的脸直盯着他。 「有人去攻击,对吧!」其中一个女子说道。「我们也要去帮忙吗?」 最先开口的是妘,和羽相反,她的个性十分大胆,眼眸里随时都可看到冒险的光芒。她现在正在床上跳来跳去,装模作样的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让睡在她隔壁的羽忍不住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于她的举动,熠也只是给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最好不要。」羽咕噥。「我们只做了简单的武器训练,我才不想这么快就去。」他一边说,一边拉起棉被裹住自己,似乎是想隐藏颤抖的身子。 「别这样嘛!」寧也加入妘的行列,她也是一个蛮大胆的女孩,只是和妘比就差多了。「一定很好玩的,过去耶!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他说,轻哼一声。 她有些恼怒的看着他。「那你究竟是为何选择加入?」 羽不自在的红了脸。「这是秘密。」他做了个鬼脸。「才不会和你说!」 熠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多了几分,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和朋友打闹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段时日被埋藏在往日的时光,褪回黯淡的光影。现在看到他们打闹的情景,几乎可以说是羡慕。 但现在不是羡慕的时间,他们还有正事要做。熠轻咳一声,将他们三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时间不多了。」他说。「十分鐘内得集合完毕。」 时间拖的越久,损坏就会越大,虽然时间塔的能量外层有防护罩,且也没有那么快就被摧毁,甚至会随着时间慢慢补充回来,但他已经感觉到力量流逝了一点。熠从架上拿起武器递给三人,带领他们朝传送室走去。 「穿越时间是什么感受啊?」妘问,羽也好奇的看着他。 束缚。 「对新手而言会有些不舒服。」熠解释。「轻微的只是有些晕眩,严重会造成呕吐晕倒之类的症状。」 「那会看到自己吗?」寧问,似乎正在幻想着回溯到画面。「那好像有点好玩。」 「回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熠说,看到他们毫无防备的笑容,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酷。 他们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怎么能以那么纯真的态度去面对整件事情?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什么后果吗? 熠的内心嘶吼着,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寧,你要记住,回溯只是枷锁,并不会为你带来自由。」 三双眼睛一同望向他,一脸的疑惑以及不知所措。 我在说什么……熠懊恼的想,连忙闭上嘴。这句话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听到。况且,对他而言是如此,但别人或许不这么认为,至少他们暂时还不会这么觉得。无论如何,至少他不该在他们面前谈起这些。 「没什么。」他说,硬是挤出笑容,对着他们笑了笑,想盖过刚才那番言论带来的影响。「寧,至于你刚才的问题,那并不可能发生,每次回溯的时间至少以数十年为单位,除非你和我一样活的够久,否则没有这个可能。」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熠暗自叹了口气,希望他们刚刚没注意听他说的话。 「我们到了。」在他懊恼之际,四人已抵达传送室。 他推开了门,领着三人走了进去。传送室不算一个普通的房间,反而有点像是一个宽广的石室,在主建筑后方的山壁中凿出来的。但每次进入这里,他总会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和此地合而为一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瑾说。她换上了贴身的黑色束装,便于行动。「五分鐘后啟动传送。」说完,便转头面对瞬,讨论着等等的计画。 「就这样?我们该做什么?」妘问,语气有些紧张。 「唯一必须做的便只有凝聚力量,和自己的意识。」熠开始解释。「瑾会架起一座足以容纳所有人的大阵法,确保大家成功传送到同一个时刻,免除了分开传送所造成的麻烦。」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看到了瑾已经开始了她的行动。以她为中心,有一颗光球整慢慢扩大,缓缓包覆住所有人。 「穿越的同时,会有一种不自然的抽离感,但是不必太过紧张,多经歷几次便会习惯。就像我刚刚说的,这时候要凝聚意识,否则便会造成身体穿越,但意识留在原来时间轴的意外。」 何况,就连熠这种有用丰富经验的回溯者,都有可能在时间中迷失,更不用说是妘他们了。 熠顿了顿,看向三人。「记得,这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们希望能尽量避免这种结果。」 他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懂他的意思。 不会死,儘管他们不知道时间之外是什么,但是意识飘流在那里基本上就等同于死亡了。 见到三人的表情开始有些沉重,他尽快的转移了话题。「瑾的阵法会吸收所有人的力量,好帮助我们穿越到过去。」他抬头看了四周一眼,阵法已经铺设完毕,房间里由一阵银光围绕着,其中好像有那微不可见的银丝连接着所有人。 「要开始了吗?」羽探询的问道。 熠点头,对他们露出笑容。「回溯没什么诀窍,只需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在他说完的同时,瑾开始了她的动作。只见她双手一扬,所有人的身体便朝她迸发出一道光辉,使她全身笼罩在虚幻的光芒下。 霎时,熠感觉到整个房间开始移动了起来,一种他从未理解的纹路开始缠在阵法周遭,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四周亦有零碎图像,揭示过往的面貌。 他转头检查他们是否有按照指示去做,只见三人眉头紧锁,努力的让自己的意识维持在这个时空中,目前看起来都算是毫无大碍。 熠转过身,凝聚意识。此时,时光开始倒流。 时间的本质,他们并不了解,因为太过神秘以及深不可测。但是他们在回溯时总会有几个能隐约瞥见它的时刻。 他似乎看到了一条银丝,就在阵法之外。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这个世界、关于时间运作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彷彿接近永恆,化入广阔的境地。 银线之外,是无垠的黑。 时间之外。 时间线如暗漩狂涛,时间之外却是如此渊然而静。 没有人知道时间之外究竟是什么,因为去过的人从未回来,对他们而言,那是一块死亡之地,让人不禁害怕那未知的黑暗。 但或许那里是一个没有束缚的地方,他心想。超越时间,超越一切。也许有一天,在自己真的无法在忍受下去时,他会选择进入此处。 毕竟虽然眾人都称这里为死亡,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如果他真的被迫忍受这些,那测试看看又有何不对?即便是死亡,也是他所渴望的。 但就目前而言,他似乎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或动机去尝试这些未知的事物。熠很厌烦,没错,但未知的事物还是会令他感到不自觉的恐惧。 在眾多思绪奔走于脑海中时,阵法突破了时空,来到了两百三十一年前。 第二章 两百三十一年 混乱又归于寧静,熠张开眼睛。 刚刚的黑暗褪去,现在一切是如此的豁然开朗,像是破空而入那般。 只要不是回溯到自己的时间,回溯的地点都在时间塔周围十几公尺的范围,无法自行选择。他们现在正分布在时间塔周围,身后是雄伟壮丽的建筑,而眼前是一座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只不过年轻了几百岁。 他转身看了同伴一眼,只见妘、羽和寧三人皆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跌倒地面。妘的指尖压着自己的脑海,表情齜牙咧嘴,似乎是想削减那里传来的阵痛。 熠眉头一皱,伸手扶起了他们。 他还记得这种感觉,自己第一次回溯时也是如此,像是五脏六腑全部搅在一起。况且,不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应,还要面临意识分散的痛苦,彷彿身体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时间是一条连续的光带,他们位于最前端,跟着它一起向前延续。而所谓的反对者则隐藏在时间线的某个角落。每天他们都在不断的寻找,只要找出他们藏身的时间,就有可能结束着无止境的循环。 但对熠而言,他认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都找了几百年了,却从没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跡。 眾人跨出阵法,来到另一个时间点。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阵法帮助他们穿越,但是在尚未跨出之前,他们就像是重叠在这个时间之上,虽然存在,但却又不是在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他抬头看了时间塔,而在这之中最奇妙的是,不管身处于哪个时空,时间塔看起来完全一模一样,似乎不会受到时间的改变而有所影响。一样座落于城市中央,且永远是最高耸的建筑物,周围的道路呈现放射状,并且由数个圆环连接,最终匯集到这里。而无论世界在怎么变动,它永远都散发出那古老的气息,庄严的让人看到便会有一种肃穆之感。 它的存在彷彿在蔑视所有的人们,无论这世界再怎么变化,它都永远是这副模样。不像回溯者即使得到永生的机会,依旧感到困于其中,它并不会受到任何事情影响。 时间塔代表的,是一种存在。无法撼动。 熠曾经仔细研究过上方的浮雕,每一幅画都是关于过去所造型巨大影响的事件,都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刻画上去。 当然,他也发现,上面不存在过回溯者的痕跡。 再一次,内心涌出巨大的忿恨之情,为什么总是如此? 而又一次,这件事依然没有答案。 熠叹气,收回思绪,转身看了几眼还在晕眩状态的三人,决心不去思考那些扰人心绪的事情。 「调整呼吸,凝聚意识。」他说道,同时伸出手运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调息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会感到痛苦基本上是因为有部分意识还停留在原来时间线的因素,没有被完全掌握。不过就第一次而言,他们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等到大家几乎都能适应之后,瑾开始分发任务。 时间塔位于世界和城市的中央,四周有八条道路通往它。所以他们总是分成十个小队,一队镇守一条道路,剩下两队则守在高塔里面。 而守在高塔内的两队已有多次经验,而队里也没有新人的加入,因此瑾先让他们进入高塔内击退那些已经在里面的敌人,否则解释时会花费太多时间。 「任务的内容十分简单。」她说道。「我们只需要围绕在时间塔周围的道路,阻隔任何回溯过来的人进入时间塔。只要抵挡他们一小时,只要不让时间塔受到损害任务便算是成功。」 对于一小时这件事,也是一个让人疑惑的一点,他们最多可以在别的时间待上一个星期,但是对方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还蛮简单的嘛!」他听到妘的说话声。「顶多就一小时而已,我们一定可以的。」 熠给了她一个微笑,但没有点破她单纯的想法。若是简单,他们也没必要因为一次次的攻击而显得如此紧张。 一小队只有四人,其中至少有两名是新手,照他以往的经验,对方有十几人,有时候甚至达到数十人。说简单吗,虽然他们的能力不能和熠相比,但熠依旧不这么认为。 「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瑾严肃的语气让大家停止谈话,一致望向她。「不要试图改变这个时空的任何事物,我们不处于这个时间,任何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时间的毁灭。」 没人知道时间毁灭后是什么样子,如果知道,他们也不存在了。倒是一百四十几年前有过一次经歷,某个成员曾在任务中向一名普通人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分,那时他们的能力几乎消逝。 虽然熠当时还没加入回溯者的阵营,但是他依旧清楚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仍旧感觉的到那种力量流逝的无助感。 最后他们回到了更早之前,先杀了那个同伴。 这么做看似冷血,但这是保护时间的唯一办法。回溯者并不受这个条件的控制,直接永绝后患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眾人只是尽量避免和正常时间留的人有接触,但在这之后,领导者更是直接下令完全不得干涉非回溯者的生活。 毕竟没有人知道底线究竟在哪里。 「那如果只是买个东西呢,或是救了某个受到波及的人,这样应该没关係吧?」他听到有人这么问,与语气里的纯真几乎让他失笑。 「我们不能承担任何后果。」回答的是瞬,眼眸极冷。「别再浪费时间了,立即分散!」 § 熠属于第三小队,所负责的是仅次于主要道路的路口,相对人较多,较宽大。这样的分配是对于他的尊敬,也是肯定。 不知为何,他们每次攻击的时间都挑在晚上,似乎是刻意选择不会被人发现的时间。但他很难相信一个专注于让时间毁灭的团体会在乎这种事,这之中肯定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他懒的费尽心力去找。 但有时候他总觉得,似乎只要找出了原因,就可以停止了整件事情,从此以后不必再困于这个囚牢。 不过这当然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解决,那他现在也不需要在这里了。 熠带着他们四人前去街道。「妘,你和寧一组,守住左方。羽则和我一起,守住右方。」他说。 三人点点头,在熠的指示下躲在房子之间的小巷。虽然这是最适当的方法,但其实他还是担心妘她们根本应付不来,虽然只需要一小时,但在这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无法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 「记住,一切还是先以自己的安全为优先。」熠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眾人点头,之后便没人再说话,四人专心的守候在道路两旁。而不到一分鐘的时间,黑暗中便出现了五个人的身影,朝十间塔跑去,前去支援在高塔内奋战的同伴。 「动手。」他以唇语表达。在对面的妘点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熠抽出剑,四人同时衝向前,在幽暗的夜色下是一场激烈的对决,金属的光芒在黑暗中绽放。 他率先出击,一次对付两人。熠步履轻点,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剑锋直逼第一人之胸口。对手侧身闪过,熠只捕捉到那刀尖一闪而逝的银光。 虽然每天重复同样的事让他非常厌烦,但是只在在打斗的那剎那,他总会有一种稍微解放的感觉。熠看着衝过来的其他几人,勾了勾嘴角。 总共有三人朝他衝来,他往后一跃,开啟回溯,消失在那三人眼前,他还看得到他们脸上的讶异,也注意到羽因为他的消失而愣在原地,让对手有机可乘。 他是回溯者,是回溯者就该有不同的打法。 熠微微一笑,拉紧自己的注意力。他的眼眸瞥见了时间之外的黑暗,也被时间线明亮的光芒弄得有些刺眼。 他闭上眼,感受时间,专注于流逝的轨跡。他可以稍微感知自己存在的那个未来,也可以连结到他现在身处的时空。熠感觉的到羽正在极力反抗敌人,脸上还有显而易间的慌张。 他张开眼,跃出法阵,忽然出现在眾人身后。 熠伸手一挥,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将眼前的三人立即解决。在鲜血溅到地面前再次没入法阵,穿梭于时间轴,眼里闪过片刻猩红。他挥剑,面向另外几个从巷口出来的敌人。 一旁的妘诧异的望向他,显然被这种以回溯作为攻击的方法给吓到了。熠对她笑了笑,随即朝其他来袭的人衝过去。 等到妘活了那么久,自然也能善用这项能力。而熠已经活了三百多年,早已将这种方法熟练于心,要是活了那么久还学不会这招,那就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但是有时候熠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对他使用一样的招式,他们明明一样可以选择用回溯来化解他的攻击。虽然熠技巧较好,但他们人比较多,如果真的採用回溯攻击,他们不一定有赢面。 但或许是因为人数眾多吧,他猜想。回溯会让整体变得极度混乱。 又有近五人朝他衝了过来,熠抓紧剑,在原地等待。第一人朝他进行突刺,熠进入法阵,接着忽然在三公尺外的距离出现,几乎像是瞬间移动那般。 熠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料,他是穿梭于时间的苍老旅人,虽然心灵歷经无数刻痕,在战斗上却依旧灵活,是个极度难缠的对手。 他举剑,对另一人使出了几招,却都被轻松化解。 不错,他心想,同时分神注意了羽他们一眼。他们三人还算是应付的来,只不过身上有了不少伤口,虽然看起来没有很严重,不过其实已经会妨碍到行动,但他们似乎还是能再撑一下子,只要熠尽快解决眼前的两人。 这回,他的动作加快了许多,招式也比先前更加凌厉。 还有四十三分鐘。 熠穿梭于时间,藏匿于黑暗,剑在空中如流星般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注意到便已达成攻击。他的招式如行云流水,毫不间断,搭配着回溯天衣无缝的攻击。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想从根本打断他们的攻击。不过这两个人似乎擅长应付这种回溯攻击的方法,背靠背的守卫,一人负责一边。即便熠有回溯的能力,但他的剑术也只略高于水平,虽然应付他们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但是身上还是开始出现了几道剑伤。 那么久没有任何进展,对方也开始紧张了,不过熠依旧是相同的淡然,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情绪可以表露任何跡象。 而另一边,妘已击倒了她的对手,现在正和羽一同作战。 他看了看錶。三十分鐘。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出手,这次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手的紧张,剑法褪去了沉稳,反之越来越急躁。 熠微勾嘴角,他们越紧张,越容易露出破绽,因此他只是专注于防守,等着对方露出空门。 时间越来越少,他们的动作则越趋不稳。 他右手提剑,直指第一人的腹部,对方慌乱的垂下剑身想抵挡这一击。第二人则趁势挥剑过来,往熠的脖子扫去。而他只是扬起嘴角,倏地收回右手,挡下这剑。 第一人见有机可乘,剑锋往下,扫向他的腿。熠却跳了起来,单脚踩上他的剑,在第一人惊愕的目光下,剑尖刺穿了他的颈部。 还有一人。 他快速转身,挥剑砍向他的脖子,对方因队友轻易的死亡而愣了一秒,随后意识到危险便赶紧举刀抵抗。但熠却没有继续刚刚的招式,反而很快的蹲下身,剑锋一转,随后刺向他的腹部。 鲜红的血液撒满地面,他别过头,不再去看倒地的两人。熠随后望向寧,只见她还在奋战当中,似乎已经快坚持不住,而手臂上出现一道严重的伤口,正在渗血,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看来瑾还是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还要很久才有足够的能力足以自己应付这一切。 熠摇摇头,消失于阵法当中。忽地,他出现在妘的对手后方,刀刃刺入他的胸口,在脖子上抹开痕跡。 还有寧。熠消失在妘震惊的脸庞前,下一秒来到寧的对手身后。 长剑一砍,直接贯穿对手的腹部,将她从混战之中解救了出来。 从原先的十几人到现在一个都不剩,熠看了周围的尸体,稍微喘了一口气。 「所以我就说,我们一定可以的!」妘兴奋的说,对于满地的尸体,难得有一个人会拥有如此兴奋的神情。「我们不仅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而且我们也都还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受伤耶!」 羽难得同意她的话。「可能真的是这样吧,」他说。「不过要不是你中途来帮我,我现在可以已经不在这里了。」 熠失笑,事实上,他们离真正成功还差的远。他记得之前的几次行动,由瑾率领的小队在十分鐘以内就解决了他们那方的威胁。不过他们现在也算是表现的可圈可点了,就是受伤的太重,在回程时可能有危险。 他转向寧,见她因为手臂上的伤而面露惶恐。熠从口袋中掏出一卷绷带,将她手臂上的伤口缠绕好。 「记住,不可以昏过去。」他叮嘱。「回去我们那个时间时,一样需要保持意识清醒,昏迷会让危险增加好几倍。」 寧点点头。她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不过其实只是血流的太多罢了,休息一下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她得去习惯受伤和它所带来的疼痛,不能因为一道伤痕就受到惊吓。 熠看了手中的怀錶一眼,剩下十五分鐘,依照过去的经验,暂时是不会有人再来了,接下来就看高塔那里有没有办法继续撑下去。 他收起怀錶,脑中那种波动已经渐渐淡去,证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前进,想必很快就能完全安全。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斗,终于要结束了。 正当他如此想的同时,黑暗的道路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跑来。 熠一惊,随后拿起剑备战,现在怎么还会有人,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快到了! 不过,那个人是从高塔的方向跑来,难到瑾那边出了问题? 他感应了一下体内的能量,虽然幅度较小,但能力依旧波动。 「怎么了?」他出声询问。熠之前似乎看过这个人,好像也是最近加入的。 「高塔那边需要帮忙……」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人……很多人受伤……他们快撑不住了……」 看来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低头看了手錶。十三分鐘。 熠转头看了妘他们一眼,他可以见到三人眼中的紧张。「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第三章 疑问与态度 照着他说的话,熠迅速来到了时间塔下,从远方他就能看到混乱的战斗场面。鲜血和杀戮,就这么撞进他眼里,令熠皱起了眉。 瑾最先注意到他,挥手要熠赶快给予这混乱的情况支援。此时她手握双剑,即便周围围绕着数名敌人,脸上依旧不见惧色。熠见过她打斗的样子,一人对上十人还是那般游刃有馀。 瑾穿越在眾人之间,速度快到熠只能瞥见一抹煞人的黑不断穿梭在眾人之中,不一会儿就解决了大部分的人,但又很快的有一批围了上去。 对于瑾,他除了敬佩还是只有敬佩。不光是她的身手,还是那颗坚定的内心,支持她那似乎永不结束的战斗。 但他只看了一眼,没多做停留便跑入塔中。外面的战斗远不及内部的十分之一。时间塔之中就是人们所能想到一个最混乱的战斗场面,没有人在乎其他,就只是不断的挥剑,不断的丧命。 太混乱了。熠皱起眉,以之前的经验来看,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人。难不成对手知道他们最近换上了一批新人,抵抗能力减低了不少,所以特别挑选这天想要迅速攻下时间塔? 他不知道,反正这也不是他目前该思考的部分。专注,他告诉自己。 熠很快的判断了情势,目前暂时不用顾虑到外面的敌人,他心想,由瑾守住门口还是绰绰有馀。 那就好好守住里面,他告诉自己,别想着去门口会有其他人跑进来。反正顶多就是误判,失败而已。 通到塔顶的楼梯十分触目惊心,几乎全被尸体和受伤的人挡住了去路,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同伴还是对手。熠抬头看了一眼,已有许多敌人接近顶端,威胁到了上头那提供他们力量的光球。 光球就是提供时间循环的力量,飘浮在塔顶的台子上,释放着柔和的热力。周围有一层透明的防护膜,以保护力量的安全。但防护膜几乎不能抵挡超过十人以上的攻击,而对于回溯者更是毫无防备,毕竟他可以感觉到彼此有部分的力量是一样的。 熠踏上阶梯,往上方急衝而去。他抬头,只见上面剩三人微弱的抵抗。 他看了錶。八分鐘。 三十秒内,他便跨越了许多尸体来到了顶端,敌人看见他纷纷的转过头,数把剑立即指向他。 熠同时也举起剑,虽然情势紧张,但他还是淡然面对,嘴角永远掛着那抹笑意,儘管从不是出自真心。 有时后,他的不在乎似乎变成了一种吓阻敌人最好的方式。他不是多厉害的剑术大师,但对手看见熠这番态度,总会怀疑眼前的人肯定十分强大,否则怎么会对他们完全不屑一顾。 在楼梯上,不适合使用回溯的技巧,熠明白这一点。只能倚靠他的剑术了。 总共有四人朝他进行攻击,成功转移了对手的注意力,缓解了守护能量那几人的负担。不过虽然有四人,但目前他可是在楼梯,宽度窄小,一次也不可能可以超过三人通过。 熠微笑,举剑挡下第一人的攻势,两把武器的接触震的他手臂痠麻。他退后数步,来到狭窄的阶梯口,第一人一跃而起,朝他直奔而来。 熠只是勾了勾嘴角,作势惊慌,却在他靠近的最后一秒侧身闪过。敌人一惊,他倏地转身,如风暴般的速度一脚将人踢下阶梯。 第二人不给他时间反应,与第三人一同衝过来。熠同样侧身闪了闪,但有了刚才的经验,对手即时煞住脚步,举剑面向他,同时进攻。 熠也不显惊慌,蹲下身躲过。他并没有站起身,而是继续向前衝去,一缕清风似的穿越两人之间,无声无息,轻盈灵巧,随即来到他们身后。 他站起身,由于楼梯狭小的空间让他们两人无法即时转身。熠出剑,贯穿两人的背部,接着再次将人一脚踹下楼。 第四人很快的接下去阻拦他,但这次他似乎抓住了熠想要理由楼梯优势这点,不断的引迫使他离开楼梯。 熠曾几次想要摆脱他的攻击,但无奈对手的功力在他之上,无法施展。 三分鐘。他注意到时间,保护光球的只剩下两人,阻挡前方五人。 他低吼一声,奋力抵抗,却依旧能感觉到剑尖在身体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鲜血染上了他的衣衫。 熠几乎快无力反击,对手仍步步紧逼,而此时楼梯又出现数人的身影。 该死的,他们真是理解该如何抓紧机会。 他一咬牙,儘管知道不合适,但熠依旧选择消失在阵法中,眾人一惊,但还是立即将所有可以站立的地方都做好了防御,丝毫没有任何疏漏。 不错,他微笑。即便下方的人看不到,他依旧保持这浅浅的弧度。他有可能会赌输,但其实这也不一定,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如何对付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选择。 熠看着下方的人一齐将剑指向天空,他的脸庞依旧淡然。熠抽出数把小刀,接着跨出墨色时空。 从天而降! 手中的利刃飞向周围的人群,俐落地解决了两个麻烦,眾人因为受伤而发出呻吟。虽然他达到了出奇不易的目的,但也同时将自己陷入混乱。数把剑朝他刺来,他抽出剑,挡住最致命的那一击,却也同时被其馀冰冷的光芒贯穿。 该死,他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墙边。熠举剑,撑着墙壁让自己再度站起来。他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跡,在鲜血覆盖的面容下是那略显不屑,毫无情绪可言的笑容。 对手有片刻的失神,但依旧不阻碍他进攻。 这次熠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率先出手。下一秒,他举刀向前衝去。 他没有移动,反正手臂也没有多馀的力气了。熠盯着手上的怀錶,看着指针逼近终点。 一分鐘。 「走!」正当剑尖距离胸口只剩数公分时,熠突然听到对方大喊一声,直接放弃了一刀捅入他心脏内的机会。一群人不顾一切的衝下楼梯,丝毫不顾仍在原地的熠等人。 他想起刚刚那把差点刺穿自己胸膛的剑,一滴冷汗流淌过脸颊。他们走得如此匆忙,似乎是不在乎刚刚几乎要取了他的性命。也幸亏是这个不在乎,否则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 一小时到了。熠垂下酸麻的手臂,压紧上头的伤口。若是再多个几分鐘现在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意识早已飘入痛苦的漩涡。 「幸好。」他听到有人这么说。「差一点就搞砸了。」 他皱着眉捡起剑,拭去上面的血跡,插回剑鞘上。且先不论他所希望的结局,这次的情况确实过于惨烈,新人几乎无法发挥足够的效用,熠相信回去后肯定有更多严苛的训练再等着他们。 不过至少是守住了。他心想,不知道自己该对这个事实保持着什么看法。 失望?不尽然,因为这个时间中还有很多他想守护的事物。 满意?也不是,因为他是如此痛恨这一切。 熠叹口气,和剩下的几人一起走下时间塔。他别过头,不去看那些堆积在旁边的尸体。大部分的尸体都是对手的,他们这一方皆经过非常縝密的训练,鲜少会有人因为打斗而离去,多半都是因为回溯而发生意外。 无论如何,这些倒下的人不是真的死,只是受伤过重无法醒来,等到他们回去基地后,会派遣专门的人来处理,也就是将他们推入时间之外。那个被认为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或许可以不再让他们感到痛苦。 一走下楼梯,妘便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好奇怪喔。」她说道。「那些人真的一小时后就都消失了耶!」 熠嗯了一声当作是回应,接着转向寧,检视了她的伤口。 「现在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她说。「刚刚有吃了止痛药,等等回溯回去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他说。朝瑾点了点头,两人视线交会,清楚的看见对方眼中的疲惫跟紧张。他们还能撑多久?对方的人数似乎源源不绝,但是反观自己,人数不断在这持久战消耗着。 他叹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而瑾在接收到各小队接没事的讯息之后,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告诉眾人可以回去了。 熠挥了挥手吸引他们三人的注意力。「走吧。」他说。 他接着拉开阵法将四人一起围住,溯回自己的时间。 § 回到基地之后,他先带寧去医护室包扎伤口,接着两人才一起到饭厅用餐。 虽然已经吃过晚餐了,但是出任务向来耗费体力,因此每次回来都会有这种小型的庆祝盛宴,填饱肚子,同时给眾人一股希望。但是,熠明白其实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他看着寧跑去和妘的桌坐下,自己则换了个方向,没有做到自己的组员身边,而是朝瑾那里走过去。 她桌前放了一碗清汤,还有几样水果,但是明显都没有碰过。瑾眉头微微皱起,她的心情和周围的欢笑气氛格格不入。 熠在她前方坐下。「指挥官,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她转过头来,用力一挥手。「你知道我的担忧,熠。这没什么好开心的,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确实。」他下意识地说。是没有意义,但是他们俩人所指的当然不同,瑾的目标是完全剷除他们,因此这种小战斗才不放在眼里,她注重的是最后那场战役。 而熠只是单纯觉得一切都很没意义罢了。 说真的,时间的存亡和他究竟有何关联?这种保护他人的事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后开始沦落到他头上的?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 「是吗?」女子淡淡地说道,显然不相像刚刚的答覆。「但你似乎有别的想法。」 熠挤出一个微笑。「或许吧。」他说。「我只是觉得不需要对他们施加太多压力,这不过是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 瑾转过头来看着他,不知道指挥官是否看出他拙劣的转移话题技术。 但是她只是微微的皱起眉,就算是私下见面,熠也很少看到瑾在眾人面前露出担心的表情,但是他现在可以明显看出她脸上的担忧。 「不,很糟糕。」瑾说。「虽然不明显,但是我们的人数一直在减少,这世界上的回溯者本来就是少数,我们已经尽可能地找到更多人了,但是他们似乎不断的有新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是觉得奇怪。」 「你怀疑他们用某种方式繁殖回溯者?」 「不只。」最高总指挥官没有反驳。「你我都知道,回溯者的能力和基因毫不相关,而是完全随机。但会不会他们掌握了什么秘密,某种会影响一切走向的秘密? 「熠,情况是真的很不好。」 他沉默,汤匙翻搅着碗里的食物,他很饿,但是没什么胃口。「我不知道,指挥官。」熠说。「在这点上,我无法提供您什么有用的计画。他们人比较多?或许吧,但可能就是他们比较擅长找到回溯者,又比我们更有说服力,但不管怎样,这都不足以构成问题。他们人是很多,但每次的对战中我们都占上风,因为我们有更精密的练习。」 这番话他说的是如此的顺口,彷彿是真正相信那般,但他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的疑惑,他们的人真的多太多了。 「我明白这点。」她说,但语气有那么一丝的……厌倦?「只是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好。」 熠耸耸肩,望向正在开心谈话的眾人,两方的气氛是如此的回异。「大家都知道这当然只是暂时的计画,我们不可能永无止境的战斗下去。只有找出他们的基地,解决他们所有人,不然就是想办法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虽然我很怀疑我们会得到解答。」 瑾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她说道,语气依旧担忧,但这次有着更多的坚定。 熠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心底涌起一片迷茫。片刻,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您的信念似乎异常坚定,指挥官。」 她皱眉,转了过来。「什么意思?」 熠耸耸肩,压下一阵紧张。「没什么。」他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您很……充满干劲。」他试图找到合适的话形容。「我的意思是,您似乎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有任何不耐烦,几乎可以像是……将自己的生活全部投入到这项任务之中,而从未有任何的抱怨。」 「我们所有人都该如此。」她缓缓说道。「熠,我知道你性格淡漠,但唯独这件事情你必须发掘出自己以往所没有的热忱。我们必须守护时间。」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我们很幸运能拥有永恆的时间,不必畏惧自己在时间中的渺小。但我们如果不守护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她的一番话成功让熠陷入沉思。他一直都知道瑾是这么认为的,或许所有人都是,而他也许是唯一一个不这么想的人。 为什么?他想开口吶喊,要求眾人给他一个合理的解答。 他看不见永恆的好处,只觉得一切都是束缚。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活太久了吧,熠心想,距离他加入这里的时间已经有了五十多年,眾人以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就只是五十加上外表的二十多岁。 但事实上,他在之前就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回溯生涯,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熠活得太久了,很多事情也都看得淡了。 永恆没什么好,他清楚知道这一点。 若是他们能随意地穿梭于时间中,接触到不同时间点、不同的人群,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但如今的生活却完全被任务束缚了,他怎么还可以这么认为? 或许现场只有瑾生活的时间能和他比拟吧,但两人的想法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真是奇妙的一件事。 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有如此相反的想法? 「改正自己的态度吧,熠。」她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难得柔和了下来。「我们的生命不会消失,你早该换一种态度生活了。」 第四章 地图 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受到攻击,所有人都专注的投入训练之中,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他们的能力又成长了一大截。 但是还不够。 对于没有攻击这点,妘十分篤定的说:人肯定是被她的勇猛吓跑了。对此,熠只是无奈的叹口气,督促她还是先加强自身的实力比境重要,因为他们那么久没出现想必也是在累积实力。 瑾肯定也想到了这点,因为她虽然专注于眼前的一份古卷轴,但眼神明显怀着担忧。 「我找到了一份更古老的地图。」远处,緋大声宣布──她是一位红色头发的女性──接着从架子最底部取出一份看起几乎快变成碎片的地图。 熠几乎是怀着崇敬的眼光望向那份纸张,天知道那份地图究竟在那里放了多久?由于他们成立的时间非常古老,所以储藏室里摆满了各个年代遗留下来的古物,他们最近从第三间储藏室搬出了新的古物,查看有没有任何派的上用场的资讯。 如果没有的话,那还有另外七间。 「太好了。」另一人回答她。「我们有了三个可能的地点,加上那份地图应该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番话,熠倾身向前,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栋宅邸,其中一个有很大的庭园,就和他们的基地一样。也许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之下? 为了找出对手的躲藏地点,他们把所有方法都用上了。上一次是寻找是否有人或家族拥有一栋建筑物的时间长到不自然,但是锁定目标后却发现不过就是普通人的住家。有时候不自然的事情确实会发生。 而这次他们换了一种方法,比对所有能找到的地图。或许对手曾转移建筑物的所有权以躲避追查,所以有人提出了寻找数百下来从未经过拆除的建筑物,也许那会是他们的躲藏地点。 瑾接受了这个建议,但是他依然觉得可能性极小,对手的基地……无论如何,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出来的。 熠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正在努力的眾人,装出自己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最右边那个目标……他皱起眉。我记得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将它纳入选项过?大概是三十年前?还有刚加入那年似乎也是。 「你们不觉得右边这两个地点都很熟悉吗?」昕皱起眉头,疑惑的问。「尤其是有庭院那一栋,我刚刚查看了之前几次的资料,它至少已经列入可能名单之中三次了。」 「确实。」緋回应,拿出一隻红笔在那个地点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我记得上一次的行动我也有参加。」 她说完后,便拿出先前发现的古卷轴,摊开在桌上进行对比。庭院建筑在这份地图上依旧存在,只是少了扩建的房间,其馀都一模一样。而右边另一间也是从未经过任何变动,但是也曾经歷过扩建。至于最后那一栋则是毫无变化。 熠将目光转到他侧边的指挥官身上,后者眉头紧锁的看着地图上那栋刚被划了一个叉的建筑。他转头,也看向了纸上的同一个点。 由于基地搬迁不易,所以他们才会想出以这个方式搜寻对手的藏匿处。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他们不能在现实世界进行太大的变动,否则会引起意想不到的混乱。再者,不是随便移动到任何一间房子就可以当作基地,训练场地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搬迁的。 但是熠还是得说,虽然那栋屋子非常可疑,但是经过之前的探查,确实没有任何异样。屋主是普通人,甚至还有工作。 但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最明显的一个证据就摆在眼前,他们拿了一个测验是否是回溯者的机器去进行测试,一两人也许会失准,但只要超过五个聚在一起就一定测得出来,但他们却从未得到任何反应。 「瞬,你认为呢?」指挥官询问。 「这种寻找方法完全没用。」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几乎是有有些厌恶的说出口。「我不懂你们在瞎忙什么。」 正在讨论的眾人有一瞬间的沉默,不太友善的眼朝他瞥去。 他叹口气。瞬是唯一一个完全不在意说实话的人,即便会惹得眾人不悦,甚至是指挥官的动怒。这就是他的性格,也是得到重用的原因。 但这次瑾没有对他的语气做出任何指责,等于是间接表明了她的想法──她也这么认为。 气氛一瞬间变的更冷了。 「当初这个建议也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熠叹了口气,出声缓颊,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他们都只是想帮忙。「我们剔除了很多选项,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瞬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屑。「熠,你就只会说那些好听却没任何真心的话,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抿紧唇,没有反驳。 谁都知道他的心思,大家也都明白熠对这一切的看法是什么,只是因为他从未怠忽职守,也都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所以儘管态度消极,也都没说过些什么。 但是今天瞬却毫不留情地说出来,明显的表达他看不惯他的作为。 「他只是想帮忙。」昕说道。「是吧,熠?」 他没有回答。无论如何,这都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够了。」瑾不耐烦的回应。「这件事到此为止。」 瞬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再多嘴。熠当然还是能轻易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喜,但指挥官都发话了,他也没什么置喙的馀地。 「那这次的任务……」緋小心翼翼地询问。 瑾蹙起眉,显然这个问题也带给他不小的困扰。熠内心了解,其实指挥官在领导方面很优秀,战斗能力更是没话说,但唯独在这点上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方法,能试的都试过了。 「关于接下来的攻击,你的预测是什么?」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诺。 诺是他们的首席分析员,麾下的成员更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分析家。相比攻击对手的能力,他更宝贵的是精准预测对方的行动模式。因此虽然作为资深成员,他却常常在攻击时留下来,以替补队员上场接替他的位置。 「不好说。」他回应,推了推眼镜,接着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大叠相关资料。对此,昕忍不住大叹口气。 「将上次的攻击趋势和先前相比,人数足足多了一倍。」他抽出一张纸的给指挥官,瑾漫不经心地扫过。 「不过若是以战力来看,虽然我们耗费的时间比先前长,可是他们的能力并没有显着的提升。」 「对手是抓准了新人第一次上场,希望以人数来造成恐慌,佔到优势。」瑾缓缓说道。 「确实。」诺点点头,又一连抽出了多张纸递了出来。「这些是对手的人数统计。」 出于好奇,熠也伸手跟他领了一份,讶异的发现他的估计值竟然达到千人。 他们也只不过不到百人而已,一个小队四人,瑾和瞬带领的队伍则有六人,再加上预备小队也不过四十八人,若是再算上不定时招募到的十名新人也不过五十八个。 如果也要把一些没有战斗力的维修或估散人员纳入,那也不过七十馀人而已,他们竟然有数千人? 「你对你的结论很有信心?」她问,语气质疑。 「确实,而且人数有可能再更多。」诺打开背包,又拿出更多杂乱的纸,有时候熠总觉得他改行当学者或许会比较合适,但他总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奇妙的平衡,或许连他在举剑战斗时也在思考相关的问题。 「更多?」 「没错。」他点头,语气透露出兴奋。「他们的攻击平均在一个星期一次,有时两次,但一个月下来绝对不会超过五次。我曾经在结束后留下来数他们的尸体,有时数量甚至来到近百具之多。这样算下来,他们一个月大约会折损近五百名成员。因此我敢断定,他们的人数至少有千人,而且每次失去成员之后便会立即补上。」 瑾挑起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若是说……」他抽出一张纸,读了读上面的资讯。「距离上次攻击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我记得三十前年也有类似的情况,啊,九十三年前也有!」 「结论是?」瞬很不耐烦地问道。「讲重点。」 「这一个星情应该都不会遇到攻击,下礼拜会有一次,而在月底可能会有连续两次或三次的攻击。我想,这时候去探查应该是安全的。」诺说道,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那就明天。」瑾很快地就下定决心。「分成三组,我、熠、还有昕一起去那里。」她的手指向桌上那张几乎快被诺拿出来资料给淹没的地图,上面有一个大叉叉。 「我带緋和玥去第二个。」瞬点点头,很自然地明白指挥官接下来的安排。 瑾点点头,终于在这场会议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最后一个地方,诺和軾一去。剩下的人在这里准备,他们依旧有可能进攻。」 瑾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挥手宣布散会。 § 结束完会议之后,他前去训练场看了看妘他们的状况。 他们三人正站在训练场上,与另外一组一起进行对决。 这场对决自然不只是普通的打斗,意在于训练队友间的默契。妘、寧和与三人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对手则是隐身在法阵之中,随时准备着偷袭。 这是他们最常见的训练方法,虽然对手极少数会使用拉起阵法的方法攻击,但这却是能在短时间内训练默契的选择。熠瞇起眼,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情形。 他们三人都选择普通的剑,眼睛警觉地盯着四周。忽然,第一人从隐藏的阵法中现身,一件劈向寧。女子连忙出剑抵抗,轻哼一声。 妘也提起剑,紧张地等待前方随出可能出现的攻击。 很快的,另外两人也在接下来一分鐘内现身,但并没有各自选择一名对手,而是全数涌向寧的方位。妘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脱离队伍去帮忙,一旁的指导人员连忙出声喝斥。「稳住!」 过不其然,其中一人显然注意到了妘的动作,消失在阵法之中,立即出现在妘前方,想要打断他们的队型。幸好羽的动作迅速,他的位置还能帮她挡下这一剑。 接下来的练习也是不断交叉着隐身再出现,试图破坏他们的队型,但在几天的训练之后,他们三人已经能尽量使自己稳定的待在原位,以不变应万变。唯有因为剑术还不够精湛而引起的失误。 一旁的人员看了他一眼,熠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休息一下,接着进行更进一步的特训。 场上的三人发现他的身影,兴奋地跑了过来。 「我们的默契已经进步很多了!」妘说,忍不住有些急躁的性子。 熠扬起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很不错。」 「就只有这样啊。」她有些丧气地说。「这三个字好敷衍。」 「没大没小。」羽板着脸说了一句,但脸上的神情明显也是希望听到一些讚美之词的。 熠,你就只会说那些好听却没任何真心的话,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他逼迫自己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非常假的笑容。「你们做得很好!」 三人看见这个表情皆是一愣,最后是寧非常嫌弃的开口。「你的笑真难看。」 「我实在不擅长说这些鼓励的话。」他说,收起了微笑,无心继续这个话题。「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们,明后天我可能都不会在,记得好好训练,如果有攻击的话就听从他们的指令,我们会尽快赶去会合。」 「找到他们的位置了?」妘眼睛一亮,立即忘了刚刚的事情。 「不是。」他叹口气,真心的对这些没完没了的事情感到厌烦。「只是几个可能的选择,我们只是再去确认最后一次,如果真的不是,会改另一种方式搜寻,只是具体的方法还没想到。」 他扫了眼前三人一眼。「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寧摇摇头,羽也是,倒是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应该会选择人少的地方吧!这样也好训练。」 「确实。」熠说。「但是人少的地方太多了,我们不可能找的完。」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去偷看户籍资料什么的,搞不好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熠皱起眉。「我们不能影响现实世界……」 妘不服气地看向他。「可是我们现在就在真实世界中,不是在法阵中,也不是在时间之外,为什么就不行?」 他顿了顿,努力想着合适的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耐心地劝着,以免这三人非要离开基地,去外面做了什么影响时间的事情。「瑾说,我们加入回溯者之际,时间就產生某种变化了。虽然我们的作为本来就刻画在时间的轨道中,我们可以小幅度的改变某些事情,像是回溯对决,但在其他方面却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羽问。 为什么?是啊,究竟是为什么? 「这点我真的无法解释。」他叹了口气。「但是我们有相关的经验,一百四十年前那一次……每个人都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这是非常确定的。」 他们可以改变,但是底线究竟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熠看了三人一眼,微微叹口气。「不要烦恼这些问题了。」他说。「或许有一天可以全部解开,但至少目前还是得专注在现在的问题上……」 第五章 擦身而过 结果显示,诺的判断是对的。 探查的那个星期,对手确实没有来攻击,让他们可以安心的执行计画,虽然结果出来不过是再次证明他们多想了。熠他们跟了那栋屋子的主人整整三天,他的行为真的就和普通人无异。不仅有工作,还有一大群朋友,甚至也有小孩。 若此地真的是对手的基地,他们不可能会陷入正常时间流太深,更何况,仪器也没发出任何示警,代表里面并没有回溯者聚集。 而在结束探查的三天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攻击。 熠翻转剑刃,一连刺穿想两人的腹部,在旋即回过身,挡下了后方的攻击。 对手嘶吼一声,一次三人朝他进攻。他遁入阵法,从眾人后面现身,但他们早已提前料到这一点,转为背靠背的防守。 他叹口气后现身,举刀攻击。 但这些人却一改刚刚的攻击方式,全部背离他,往塔内的光球衝过去。只剩下一人在死守那股能量,如果他们三个再加入……大意了。 左前方那名队友终于击退了自己的敌人,前去救援,在两人的合作之下,那些人也都顺利的解决。 他吁出一大口气,安心了不少。熠接着面对楼梯口,等待新的敌人。 但等了一分鐘后,却没有任何人再出现,直到身后传来疲惫的叹息,他才意识到一小时已经过了。 这么快吗?他麻木的手掏出怀錶查看,脑袋晕眩,十分勉强的判断指针的位置。原来早就结束三分鐘了。 这已经是这星期第二场攻击了,对手能力不高,但是人数实在太多,他们个人一次任务平均都得对上十个人,对手的死亡率大概有三成。 而其中,他们也失去了一名成员,由瑾带领的小队在防守时间塔正门时遇到过多人夹击,如今因为伤势过重,已经因为痛苦而无法甦醒了。 身体已经停摆,但是意识却徘徊不去。 这彷彿是一种惩罚,以永生交换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承受无尽的痛苦。 他叹口气,望向塔内遍布的尸体。熠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这里帮忙了,大多数时候他只需要好好地守住自己的街道就好,甚至有时候一组只需要两个人,但是最近他却不断因为战况紧急而调派镇守地。 至少他可以期待下一次的战斗可以轻松一点。 在塔内的人都没有立即走下去,而是一致的往窗外看,停止动作,对死去的队友表达尊敬。因为失去意识的人无法回溯,所以瑾会当场开起阵法,将失去的队友送到时间之外。那个未知之地。 等到瑾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眾人才又继续自己手边的事情。 虽然指挥官表达了自己的敬意,但熠总觉得这么做十分的……不尊重,好像这个人的存在不值得一提。他们耗费了好几年的岁月在为眾人付出,最后却落了一个被丢弃到时间之外的结局。 虽然大家还是会记得他曾经的付出,但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更不用提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这就好像在说,无论他们在活着的那些年做了什么,最终都无法留下任何让人记住的意义。 他曾经和瑾讨论过这件事,指挥官的回应很简单。这就是为什么回溯者应该永远存在的原因,即便普通人不知道他们,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存在和所做过的事情,可是自己得以和时间共存。自己就是永恆。 他对瑾的话没有很大的共鸣。熠不在乎永恆,他只是在思考,如果有一天他最终会落得一个坠入时间之外的结局,那他现在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叹口气,跟着眾人往楼下走去。熠不禁想起刚才混乱的战斗场面,觉得楼梯旁的尸体似乎在瞪着他,控诉着他们的作为。 这当然不是他们的错,对手丧心病狂的想毁灭时间,派出那么多手下去葬送性命。他们只能反抗,不让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 可是他就是觉得很不好过,虽然他明白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可是近百条人命啊! 熠撇过头,希望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画面,但四周全是尸体,密不透风的环绕着他。正当他再次转头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 手臂。渗血的伤口。 熠愣了几秒,顿时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依然是一样的画面。 楼梯旁有一名女子。 而她的伤口正在渗血,手臂有细微的抽蓄。 熠瞪大眼睛,差点便跌倒在地。为什么……怎么可能?他全凭受伤的手臂支撑着自己。 虽然回溯者不会死亡,但确实会有伤势过重永远无法醒来的事实。不过如果到了那刻,身体应该是处于停摆的状态,就像空壳装着永远逃不出来的灵魂,不会有流血这个问题。 就算还没到那个境地,这么女子应该要被传送回去才对,对手向来无法在其他时空待超过一小时,这也是他们能轻易守住得很大一个原因。 但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熠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前面两人。他一向掛着虚假微笑的脸如今染上了惊恐,唯有靠手上的疼痛迫使他回过神来。 他们疑惑的转过头,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熠则赶紧稳住身子,收起脸上那惶恐的表情。 「没事。」他僵硬的说,摆了摆手。然后……然后呢?他应该要做什么? 熠应该要微笑吗,这样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比较正常一点,使他们放下戒心?还是说要做什么别的事,好让别人转移注意力,不计较刚刚的举动? 他挤出一抹微笑,接着僵了几秒。他要怎么笑?应该要像妘那样大笑的说没事,还是像羽一样靦腆的扬唇,不知所措的带过去?他的脸庞凝滞了几秒,直到前方两人疑惑的目光才让他回到现实。 「熠?」名叫芷的队友疑惑地开口。「你还好吗?」 够了。我在想什么,熠皱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脸庞又重回了淡漠。他收起刚刚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没事的,何必自己吓自己,还有什么是他处理不了的?他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 这样想确实让熠比较放心了一些,但内心依旧心烦意乱。「没事。」他回应。 见到他回復正常,他们只是咕噥了几句,继续走下楼梯。一个小时早已过去,理应不该有任何人继续在这个时空中!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熠转过身,忍不住想再次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的。这次他确实看到那女生的身体移动了,这不可能会是他的错觉,是吧?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他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印着那幅画面。熠简直不像自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激动的情绪! 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不行,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但眼看楼梯已经到了尽头,他还没想出有任何办法。 如果先随着他们穿越回去,到时候再回来肯定来不及,尸体也早已被清走了。而且就算成功,他也不可能藏着一个人在自己房内。就算对方接受了一个敌人救了自己,也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隐瞒了什么。 既然这样,就只有一个方法了。他必须留在这里,将女子藏起来安置,但绝不是在自己的时空中。 熠深吸一口气,拔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手臂上划上一刀,接着他想了几秒,插入腹部,鲜血顿时涌出。 只要受伤过重无法凝聚意识,通常可以被允许留在这里一个星期,免得意识不清造成回去的危险。 该死的,这件事情难道不该告诉瑾吗? 熠甩甩头,很快的,他便开始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些晕眩。他摇了摇头想让意识清晰一些,但似乎没有任何帮助,现在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伤口带来巨大的痛苦。 原本他只是想製造重伤无法凝聚意识回去的假象,但现在似乎有点过头了,他下手太重了,脑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也许只是疲惫感在作祟? 没事,他告诉自己。努力的去思考那不合理的状况,继续努力的走下楼梯,忍住不去查看自己的腰侧究竟伤得如何。快到了,熠不断说服自己,很快便能找个地方好好包扎身上的伤口。 他走下最后一阶台阶,脚步踉蹌,差点就跌坐在地。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所以立即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如他所想的,妘最先衝过来。 「怎么会流那么多血,你怎么了!」她喊道,响亮的声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盯着他。 「没事。」他淡淡的说,同时尽力装出一副极力忍住痛苦的样子。熠微微蹙眉,掌心已被血染湿,几乎抓不住剑。 「看来你是太老了,连能力也下降了。」瞬毫不留情的说。他永远都是这样。 熠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银色头发稍染上了点点血跡,让整个人显的更为冷酷。 「或许吧。」他说,没多做回应,只是不断压紧伤处。「但要是认真说起来,你也没比我年轻多少吧。啊……还有指挥官……」 瞬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我在说什么?熠的视野开始转黑。那个女生……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一样因为意识不清就开始胡言乱语,甚至是走出时间塔。 「别闹。」瑾从远处走来,瞪了瞬一眼,接着瞥向他。他已经尽力了,但依然止不住血。 见到如此大的伤口,就连瑾也忍不住皱眉,但熠知道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重,不深,只是看起来过于怵目惊心罢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她问,熠听得出来她很努力的不要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像是在质问。「以你的能力……应该不至于。」 「只是太大意了。」他淡淡地回应,在他人的搀扶下坐着休息。「我没料到他们会忽然使用回溯的方法攻击。」 瞬瞥了他一眼,眼里有一丝的嘲讽。 「能回去吗?」瑾问,从口袋中掏出绷带要他缠上,妘连忙接过去帮他包扎。她的手法有些生涩,熠忍不住痛的倒抽一口气。 他抿起嘴唇,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恐怕不行。」 瑾点头,没多做询问,毕竟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小伤而喊痛的人,真没想到这还要拜过去所赐。从前他就算受伤的再严重也不会轻易就这么倒下,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会当成他很坚强,很厉害。所以当熠要留下来休息,表示真的快不行了,连瑾都不会怀疑。但只有熠明白根本不是如此。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有一天竟然会帮到他而已。 「好好休息。」她叮嘱,去查看其他受伤的成员,最后才转过来面对他。「一个星期后见。」瑾担忧的目光望向时间塔,接着开啟回溯。 「要照顾好自己喔!」妘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熠报以微笑,他实在无法对妘的热情太过冷淡。尔后,眾人接二连三的消失在阵法中,返回了原本的时间点。 三分鐘。 他紧压住伤处,一张脸染上了紧张,快速奔回时间塔。眾人回去的三分鐘内就会立即有人来清理对手的尸体,他必须加快脚步。 熠连忙衝上楼梯,在眾多躯体中央发现了刚刚那名女子。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气息。 还活着。他不知道对此该开心还是忧虑。如果死了,他至少可以告诉自己刚才不过是眼花罢了,但现在已经能确定这个事实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阴谋? 两分鐘。 停,别想那么多,熠告诉自己。抱起女子便往楼下走去。他计算着时间,女子在被移动时有些微的抵抗,但因为受伤的关係,没多久又昏了过去。 太赶了,他咬紧牙关。熠自己身上也有伤口,这根本在自讨苦吃。 一分鐘。 还有近三楼的距离,他却仍站在原地,因为失血过多脑袋发晕,该死。熠压紧伤口,以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三十秒。 他朝窗外一瞥,看见十公尺之外的距离已经有人出现,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可以听到外面传出的抱怨声,碎念着清尸体是一件多么令人厌烦的事。 十秒。 熠见到影子渐渐朝高塔靠近。他三步併作两步的跳下楼,重重地落在一二楼间的地面。 影子完全进了塔中,只要他们再多走两步,就可以看到熠的身影。他踩下最后一阶,往时间塔的后门一跃。 零秒。 擦身而过。 第六章 背叛(上) 熠吐出一大口气。 我做了什么?在一切都做完之后,这个可笑的问题这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救下了那名女子,暂且不论她还活着的事情,熠都不该有此番举动。 这几乎像是背叛。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就是不可以扰乱过去发生的事,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等到回去,迎接他的会不会是一场混乱,接着是他的死亡? 更何况,他并没有告诉瑾这件事情,而是下意识的隐瞒。以熠的资歷,他确实是有部分的职权,但也只限于瑾不在或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但他刚刚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解释的。 可是他竟然选择隐藏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他心烦的走到他安置那个女子的房间,屋子虽然旧,但家具什么的都还是有,而且除了灰尘较多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熠先前有先探询过一番,确定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至于到毁坏时间的程度。 他顿了顿,忽然觉得这种想法根本是可笑至极,他救了一个敌人,还改变过去的事,现在才想到时间可能造成混乱?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对自己的矛盾作何感想。 但至少熠目前还能说服自己为何要救下她,她也是回溯者,可能不会造成多大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已经过了一小时了她却还没消失,照理说不会继续出现在这里,这完全违反了他所有的认知。 熠双手扒过头发,这几乎是头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迷惘,似乎比迷失在时间中还要可怕千万倍! 他叹口气,对于这个问题这只可能有一个解答,一直以来他们都被误导了,明明可以待超过一小时,但却一直欺瞒,这又是为什么?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会颠覆他们对这一切的所有认知。 熠走到床前,凝视女子的脸庞,洗去了脸上的血跡之后,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威胁。一头红发在一旁烛火照射下如日光洒落。 他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答案吗,熠心想。但要如何问出他想要的资讯却又不暴露身份? 除非他能假装是某种相信是回溯者存在的狂热分子?他思索。这样是不是代表他要假装在旁边目睹全程,同时装出一副兴奋样子,缠着她得到答案? 他想像这个画面,被其中的不和谐给愣住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以他的个性来说根本不像。 熠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桌边坐下。仔细的将自己的伤口上药,痛倒是已经没有了,反正他早已习惯,只是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只不过……女子的伤已经即时医治,当初救她时也还有意识,应该已无大碍才是,都已经过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醒来。 熠伸手,戳了一下女子的上臂。很硬。明显处于紧绷的状态。他扫视了女子的身体,或许背后还藏有某种武器…… 他忍不住微笑,对于眼前的女子有了新的看法。他很快的拔出剑,一刀劈向床上的身影。只见女子迅速从跳起,从背后迅速地掏出匕首挡下了那一剑,动作俐落的不像是一个受重伤的人。 他笑了笑。「何必装睡呢?」熠说,女子瞪着他,眼里全是不信任。他收起了剑放到桌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既救了你,便不会再害你。」 女子瞇起眼,她和熠想的真的很不一样。原以为她是和妘同样开朗的性格,却不曾联想到会是如此怀疑,甚至对周围都带着敌意。 但似乎没什么好意外的,他们是敌人,熠也不该期望她会对他有任何好的态度。 「我无法确定你救我的理由是什么,你可能就和他们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她防备的说,棕眸里闪烁着全然的不信任。 熠皱眉。他们?他抓到了关键。 「你指的是谁?」他假装不明白。 这是在说自己吗,熠心想。虽然他一开始决定对于她的身份尽量装出疑惑的样子,但现在他完全不必假装疑惑,他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 不是好人。他思索这句话,他是该以所有做错是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的观念来解读这句话吗? 「就是那群回……」女子很快的说,也很快的就停下来。她顿了顿,接着开口。「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那么多。」她冷淡的说,匕首完全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回溯者。她指的确实是自己,但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虽然熠痛恨自己的生活,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他们只是想免于世界的毁灭。 熠打量着她,女子也回望着他。两人心中所想的肯定是截然不同的事情,隔了片刻他才开口。 「所以说……」他开口,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受重伤出现在那里。」 她沉默,至少隔了十分鐘女子都没有回话。 这是熠第一次对自己与人的沟通技巧產生质疑。他看起来真有如此恐怖,让人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互动吗? 过了实在太久的沉默,他再次释出善意。「我叫熠,你呢?」 她看着他,考虑许久后终于收起匕首,但熠没忽略她眼中丝毫未减的防备。 「绽。」她简单的说。 熠微笑,无论如何,这算是一大进步,至少女子愿意告诉他名字,至少某方面而言她算是不会太怀疑他了,或者该说是她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熠相信,一个星期内一定有办法得知他想要的真相。 「所以,他们是谁?」他问,他就是要绽亲口说出回溯者三个字,否则他无法继续话题,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疑问。 「路过。」熠耸耸肩,状似随意。但其实他心中正谨慎的选择自己说出口的话。「我晚上散步时刚好途经时间塔,就看见你躺在周围的草地上,而且还受了重伤。」 他装出担忧的样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绽瞥了他一眼。「我没有印象自己曾经经过那片草地。」 熠顿了顿。「你受伤了,或许因为这样才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她挑起眉,检视自己身上多处已经被完整包扎好的伤口。「那你那把剑是哪来的?」 他愣了几秒,忽然发现自己的作为实在有太多的漏洞。我是怎么觉得自己可以扮演好这个间谍的角色的?「我捡到的。」他有些迟疑地说。「就在你倒下的身边。」 这样说应该没错吧?毕竟她是真的因为伤重而昏迷,期间她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而想要逃走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武器的部分,对手的死亡本来就会导致战场上有许多遗漏的武器。 「你在说谎。」她说,一双带有杀意的眼眸望向他。「你到底是谁?」 一瞬间,惊慌涌上,生怕自己为瑾他们带来了麻烦,暴露了自己的身分。但他也立即冷静下来,理解紧张只会将事情越搞越糟。「我没有说谎。」 绽嗤笑。「你受伤了。」 熠身体一僵,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低下头,活了三百多年的脑袋快速运转着,思考出合理的藉口。 再抬起头来时,他眼角掛着一滴泪水。「我杀人了。」他说,语气颤抖。「我只是……我看到他想要从后方偷袭你,我当下就只是想要阻止他……」 熠抬起手摀住自己的脸,眨了眨眼,努力地挤出泪水。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没有哭出声音,一副极力隐忍的样子。 我实在不适合演戏,他心想,同时更加努力的抽泣着,希望能得到一些回应,让他脱离这个尷尬的场面。活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有需要用到演技的时刻,让他不会感到如此的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绽对这番说词信了多少,但是数分鐘过去了,他都没再听到任何的质问,所以这是不是代表她至少开始在思索这番话的真实性了? 熠吸了吸鼻子,身子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最后,绽叹了口气。「姑且当作你说的是真的。」 熠做足心理准备后抬起头,但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彷彿仍旧因为自己的作为而感到羞愧。「他们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道。 「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绽说,顿了几秒。「还有……谢谢你救了我。」虽然她确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但感觉没有多少真心,语气依旧怀疑。 不过没关係,总有一天他会让绽知道她不需如此防备他。 熠点头,表示接受她的感谢。同时他浅浅了笑了下,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要怎么不信?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他回答,伸手揉了揉眼睛,对绽露出微笑,眼神带着一抹挑战地望向她。 绽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多大的反应,随后在床边坐下,熠也拉来一张椅子,好让自己能和她对视。 她手指滑过自己的伤口,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熠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绽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你听过回溯者吗?」 第六章 背叛(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绽这名字非常适合她。 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到一天,但熠觉得自己几乎可以了解她。他很轻易地发现绽似乎总是隐藏、遮掩着自己,似乎是不愿意他人看透自己的一切,只在暗处展现那不一样的锋芒。 这似乎和他有着那么些微的相似,他想。就某方面而言,熠也算是隐藏自己,只用淡漠来面对所有人,偶尔才会有一点情绪表露出来。 但是,让她将真正的自己藏匿起来的原因是为什么?这才是让熠真正好奇的地方。是和他一样吗,因为不断重复的人生而厌烦? 终于有人和他一样拥有同样的感受了? 「听过。」最后,熠决定这样回答。「只是某种传说,不是吗?」 绽微笑,眼里的恨意轻易的被他捕捉。「或许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他问。他决定把绽所谓的不确定当作是隐瞒自己身份的一个谎言。 「你这人怎么那么好奇。」绽叹气,语气略显不耐。「总之他们不是好人,这件事你一定要记得,这就当作是你救我的报答。如果有一天遇到他们,记得离得越远越好。」 这句的意思难道是指自己是属于坏的一方?越听下去,熠越觉得不对劲,再怎么样应该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才是,绽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我能确定他们不是坏人。」熠说,依然带着笑容。语气温和,却也不容质疑。 绽没有回答,但他觉得她的态度又冷了几分。她别过头,不肯与他对视。「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这么说。 见到她冷淡的脸庞以及眼中的寒冷,让熠几乎怀疑起自己的作为。但他明白绽说的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自己不是回溯者,光凭世上的流言和传闻,就可以让他深信回溯者的好,更何况自己是他们的一员,更是不容质疑。 「你错了,他们确实是好人。」熠想也不想的说,语气里染上了他也没注意到的敌意。他做了那么多事,就算没有人知道,也不该由一个敌人来质疑自己。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熠记得的一清二楚。现在闭上眼,他和可以回忆起每个廝杀的瞬间,对手脸上明显的杀意,他从没错过。 而他记得的,也不只这些片刻的杀戮。对于这无止境循环的绝望依旧在他体内奔腾着,全是因为他们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选择。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每天的生活,只能被迫的献上自己人生。 质疑他的一切,这点熠不可能接受。 绽望向他,清冷的脸庞也浮起了怒意。「是吗,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她说道,声音越来越大,代表她越来越愤怒。「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这种生活,就是拜他们所赐,我也想有个正常的人生,而不是每天只需要担心关于他们来犯的事情!」 「回溯者是好人。」熠站起身,愤怒燃尽了他的理智。「那你又知道什么了?难道你就是回溯者吗?」 绽愤怒的瞪着他,精緻的脸上全是怨恨。她也站起身,几丝痛意蔓延上她的脸,显然是动作拉扯到了她的伤口。「我不需要你这种人虚假的关心。你不是很想知道是谁攻击我吗,就是你口中那些是好人的回溯者!」 绽的怒火感染了他,许久不见的怒意在他心中发酵,助长他的情绪。「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回溯者守护时间,做的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熠应该要像平时一样以淡漠和虚偽的笑容来面对一切,这样就够了,不是吗,为何要如此大动肝火的吵架?只是……他坚持了那么久,困了那么长时间,这不可能会是假的! 闻言,绽只是冷冷的望着他。「守护时间?」她讽刺的笑了笑。「只不过是藉口罢了,做着自以为是的好事,一切都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 熠愣了几秒,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怒火还在,只不过他想起了更多的绝望和迷茫,一时之间涌上他的脑海,遮过所有的怒气。 「我不需要你这种人的关心。」她怒道,扯下了他好不容易才缠好的绷带。血原先已经止住了,却又因为她的举动而开始流淌。「一味地认为回溯者是好人的人,所做的行为也不会正派到哪里去,想必也是抱着某种隐藏的目的接近我而已。」 他垂下眼,视线来到她的伤口,那抹猩红刺痛着他。 § 绽说,不过是藉口罢了。 整个晚上他都在思考这句话。事实上,熠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曾记得刚加入的时候,他问过一个比他年长许多的成员,为什么他们要不断作战,甚至没有人确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是世界上也没有任何的生物可以活那么久,为什么他们偏偏就是一个例外? 最后他什么答案也没得到,只是大家不断的告诉他,自己做的是对的事,其他的完全不必知道。 这段过往从未被他想起,只不过在和绽争执后,不知为何浮现在他脑中。他忍不住去思考别种可能。某种她话中的事实。他做的是对的,但或许里头包含了某些他也不知道的原因? 他应该更冷静的,熠后悔的想。他该做的事是了解一切的来龙去脉,而不是不顾一切的发火。气氛怎么就忽然变得如此糟糕了? 只不过,他很久没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了,绽算是达成了一项困难的任务。 他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心情也好上许多。他从椅子上起身,往屋外走去。在他们争执之后绽便待在外头,始终没和他说过任何一句话。 熠推开门,望向她。只见绽一脸疲惫的躺在椅子上,就连伤口都没有多做处理,任由血液缓缓地流淌。 他皱眉,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经过那么多战斗,她也开始不在乎一切了吗?他低头看了手中的药膏,叹了口气后还是走了过去。再怎样都得处理一下他们之间的纷争。 见到他来,绽只是撇过头,没有理会。熠蹲下身,在她抗拒的眼神下还是伸手处理了她的伤口。「我只是不愿相信一个信任很久的事情。」他淡淡的解释。 闻言,她略显嘲讽的笑了出声。「是吗,那又是谁告诉你这个『事实』的?」 他沉默,所有人都这么说,因为这是事实,一件根本没有人会去怀疑的事。 但绽却说,全部都只是虚构的谎言。 虽然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番话就失了分寸,况且又是出自于对手。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这股愤怒如同他次次面对时间他的无力十分相同。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对回溯者那么有兴趣吗?」熠岔开话题,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刚才的一切。 「我不在乎。」她回答。「是或不是和我有任何关联吗,我只要确保自己是安全的就够了,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你。」 熠不知如何回答,要是刚才没有那一番争吵,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在讨论彼此之间关于回溯者的见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反正你不是他们,顶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係而已。」绽说,打断了他的思考。「回溯者跟你不一样,如果你是,我现在也不会完好的坐在这里,你也不会来帮我包扎伤口。」 他迟疑了几秒,原来她是相信他的。「或许我是。」他想挤出一点笑容,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偽装自己是那么的困难。 绽笑了笑,即便没有多少真心,但熠这辈子却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事物。忽地,他庆幸自己做了留下来这个决定。「或许你是不一样的那个。」 第七章 理解 之后的两天,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些,虽然不到完全对对方倾吐心声的程度,但至少绽比较信任他了。即便她依旧经常对熠的事情保持怀疑,但彼此也没再出现争吵。 这算是成功了吧?他心想,但又不是那么的确定。他们会聊天,但只要谈到重要事情时绽就会刻意的转移话题。她也不会提到自己的生活,或是关于回溯者的事情,而是聊一些无伤大雅的时间理论或是眾人对于回溯者的看法。 有时熠会忍不住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的不信任对方?绽到底经歷了什么,那已经不像是普通的怀疑了,而是对于所有的一切都不信任,乃至于身边的一草一木。 但是这部分绽没有细说,熠也就没有刻意去询问。 由于他手上的伤还没回復到可以拿剑的地步,腰上的伤口也不适合太大的动作,因此也暂时不打算回去。况且,绽目前的伤也依旧严重,他更不可能回去了。 不过就算逗留在这里,他们两人也都很有默契的尽量待在这个屋子里头,很少出去,眼下也剩下聊天能拿来打发时间。 虽然他曾数度想要打探情报,但事实上,熠已经没那么想知道背后的真相了,这件事早已被他拋开,几乎不再想起,现在提起只不过想找个机会和她聊天罢了。 说起来或许可笑,但不知为何,和绽在一起时,他很少有被囚禁在时间中的感受,几乎像是被解放了出来,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绽理解他吧,熠心想,虽然来自不同的时空,却拥有同样的遭遇,他不像其他熠所认识的人一样,认为永恆是好的。就某方面而言,她属于让时间毁灭的那方,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他觉得轻松许多。 在他生活的环境,从瑾到新加入的人,没有任何一人认为时间对他们是一种束缚,而是认为这是一种恩赐,拥有极少数人才可以得到的永生。 活了那么久,就只有绽理解他的想法,认为这循环是一个该死的诅咒。 现如今被他遇到一个终于能理解自己的人,熠不认为自己能够放手,即便再四天就得分离。 离开了她,熠要上哪儿找到一个能理解他的人,可以一眼望穿他所想,这种机率甚至比他遇见死亡还要低。 但因为这些想法,让熠心中的不安感也越积越重,他几乎无法再继续说服自己是因为想从绽身上得到情报才留下来,因为他深知现在早已不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感觉的到自由,一个受囚之人长久以来所追寻的。 「在想什么?」绽问。她坐在桌边。熠则躺在床上,盯着她看。 绽很美,总让他想起冬日的暖阳。 「没什么。」他很快的回答,惹的绽皱起了眉。 「我几乎不了解你。」她说,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快。「这两天你一直询问我关于回溯者和我的事情,我都快怀疑起你的居心了。」 熠淡淡的笑了笑,掩饰内心的惊慌。「是吗,我也可能只是回溯者的研究者,需要关于他们的资讯,或是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绽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你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些愚蠢的研究家。」 「或许我是不一样的那个。」他说,想起来了当时绽的那句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彷彿刻在熠心里,无时无刻浮现在他脑海中。 「还是不可能。」她肯定的答道。倾身拨弄前方的火堆,好让柴火燃烧的更旺。橘红色的烈火随着风跳跃着,带着灵动的光芒。「你也没急着搬出一套长篇大论和我说──他们通常会那么做。」 熠露出微笑,他也曾遇过类似的情况。而最令人无奈的莫过于自己就去回溯者,却还被逼着听那套完全错误的理论。 「不过说真的,我完全不认识你这个人。」绽说,略带打量的眼神看着他,棕眸彷彿要将他看穿一般。「或许我能猜的出一点。」 熠摇头。「你猜不到的。」他从来不期望有人能了解他。 绽只是微笑,从火上拉起了棉花糖。白色的表皮已经呈现焦黄色,她将棉花糖拉进自己,接着咬了一口。「好吃。」她评论道,递了一颗给他。 「不如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能猜出关于你的任何事,你就和我分享你愿意说的部分。」 「好。」他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他不相信有人能办到。 另一个让他感觉到囚禁的点,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明白他的感受。从最年长的瑾,到他最近才接触到的妘他们,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的出他淡漠的原因是因为厌倦,而非单纯的性格冷淡。 从来没有人理解他。即便他再如何欣赏绽,熠都不认为这女孩有那个可能可以看穿他的心思。 听到他的同意,绽满意的笑了,拉起另一颗棉花糖,表面已完全呈现深褐色。她望向他,表情高深莫测。 「你讨厌这个世界。」她说,语气肯定,甚至……带着那么一丝的理解。「你不喜欢跟任何人打交道,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天地中,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 熠愣了一会儿,转头望向她。绽只是淡淡的笑着,他好像在她脸上见到了自己的漠然,无视一切的态度。 为什么她会知道……熠不可思议的想,他隐藏的那么好!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从来都没有人以如此的观点看待他,大多数人都只归咎于他性格冷淡,丝毫不以为意。 为什么只是一位萍水相逢的过客,会如此轻易的看透他? 见到他的反应,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 熠又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绽幽幽地开口。「在我的生活中,就只是不停地打回溯者,日復一日。」 他点头,宛如听着自已的故事。 「但我能接受这件事,毕竟我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这让我有动力可以继续下去。」她继续说。「但我们的领袖,却只是不断地用谎言欺骗我们,好让大家为他卖命。他从不告诉我们关于回溯者的任何事,只是不断地告诉我们,他们是坏人,必须解决。」 熠皱了皱眉,所以说绽也不确定所谓「他们是坏人」这件事的真偽,只是类似被洗脑的状况? 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苦涩一笑。「别的事我不确定,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是真的,这是一堆谎言中我唯一确定的事情。」 「为什么?」熠忍不住询问。 她只是微笑,但他从绽的表情当中可以知道她对这个事情有十足的把握。熠叹了口气,他完全确定这件事绝对有隐情,但事实为何便不得而知了。 见到她没有回应,他又开口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因为父亲的关係,我最痛恨欺骗。」绽说,凝望着火堆,手掌因用力而发白,如同熠的脸,血色一点一点的消退。「我能忍受任何事,唯独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欺骗。」 我是回溯者,他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 「换你了。」绽突然说道,朝他一笑。 熠压下心中那股怪异的情绪,望向她思索者,接着开口。「囚禁。」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绽点头,明白地看着他。 「这和你的经歷颇为类似。」他斟酌着用词,尽量不显露出关于自己身分过多的线索,但这似乎就代表着谎言,绽是如此坦诚相待,熠却是不断欺瞒。 但他却无法改变这个现况,他不可能透露自己的身分。这不仅仅是所谓的规定,他更害怕破坏这个现状,若是他说出了事实,绽是否还愿意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熠抬头看着她,清澈的棕眸毫无一丝隐瞒。无论她这几天有多怀疑他的作为和动机,但在这一刻,她是信任他的,所以才会愿意分享自己的感受。 「我痛恨现在的生活,有时,甚至想毁灭一切。」他艰难的开口。这不算是谎言吧,是他真实的感受。他只是……省略了其中一部份而已。「但这违背了我一直以来的观念,我没办法处理这些念头。」 「所以你用淡漠来面对一切。」绽接下去说。「还有那让我看了很讨厌的笑容。」 熠抬头望向她,对于后面那句话忍不住微笑。「你也偽装自己,只是你做了和我截然不同的选择。」 她选择用怀疑和不信任来看待这着世界。连结到刚刚所述说的经歷,她认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所有不善的目的。 绽微笑。原来,不只她看透了他,他亦然。 「我猜你愿意分享的就是这些了?」她问,熠点头,其他的他不可能再说了。 只不过,他的故事还没说完,他确实被囚禁在时间当中,但是接下来经歷的种种事情,遇到了一个人,两人相同的看法,让他有解放出来的感受。 熠转过头,望向她清澈的眸子,久违的扬起嘴角,露出真诚的笑容。 § 熠没想过一个星期会过的那么快,如此不留痕跡的消逝。 「我今天就得离开了。」他对绽说,尽量掩饰语气中的失落。「再不回去我的……朋友会担心。」 绽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试图遮掩她的不捨。「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她说。「冽……我父亲肯定以为我死了。」 果然,她是回溯者。熠如此想着,但没关係,他不在乎了。 是回溯者又如何?他能怪绽吗,毕竟他自己也没有说实话。虽然他们俩个在这星期是真的有了一番真诚的交流,但在这之下,或许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身分,只是聪明的没有说破。 或者,一切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绽以为他真的以为他是一个普通人,说谎的只有他。 「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吗?」熠问。他怎么会这么问,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说出这种话了。 「会的。」绽肯定的说,嘴角是止不住的笑容。「就等一切结束之后。」 等一切结束吗?熠望着她,一切结束之后,她还会在这里吗,他们可能早已不存在于这世上。可能只剩下他,或是她,更有可能的是两人都从时间上消失。 但是他不敢说出口,只能选择沉默,奢求那微小的希望。 熠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未来是如何,但这会有谁知道呢?或许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战场上见面,那时候绽会发现他所隐瞒的,也许那时候她会恨他,这样熠也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 「那我走了?」他问,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全是自己欺骗,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选择说出事实,坦承一切。 这样,岂不是成为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他苦涩一笑,但是自己真的说不出口。不只是时间束缚着他,还有自己该死的责任感。 绽点点头,望向远方。「时间那么辽阔,总有一天,或许我们会在其中一个时间点再遇到彼此。」 她转过身来,眼眸直盯着他,似乎想要找出什么东西。片刻,她转头,不再凝视熠的眼眸。「那下次再见了。」 他留给她最后一个微笑,毅然决然的转过身。是啊,时间那么辽阔,他有永远的时间,要是两人想再见面,大不了熠走遍时间线上的每一个角落,总能把绽找出来的。 他闭上眼,远离绽的视线范围,接着他开始回溯,啟动阵法。 第八章 警铃(上) 熠张开眼,又回到熟悉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一个星期前离开的样子,彷彿从没离开过那般。 阳光照常自窗边洒落,让房内显的更明亮宽敞。妘他们的床铺已经收拾整齐,想必已经出去训练了。 一切是如此平静,连脑海中的能量都没有半点波动,看起来依旧一如往常,他的举动似乎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时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熠在床边坐下,望着空盪盪的房间。他是回来了,但是自己好像不一样了。熠不再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氛围,而是掛念着那生活在几百年前的某个女子。 他想起绽的话,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会再见面的。 或许他只需要等到那一天,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够了,对吧? 熠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毕竟所有事情都是那么的渺茫,无法有任何确切的希望。更何况,还有一个他这星期都一直刻意忽略的一点──他们是敌人。 他起身走出门外,在宅邸的长廊中有些失魂落魄的漫步着。回来后也该去和瑾报备一下,不然她可能会担心他穿越时迷失或是在过去遇到什么意外了。而让她回到过去寻找他,熠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踏出房门,回忆过去一个星期的种种。他该用什么方法找出真相。和瑾探询?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他们之间的关係或许还不错,但要是真的提起这个话题,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但要是瑾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至于会去怀疑他的作为,顶多觉得熠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而已。但问题就出在于他根本不知道瑾有没有问题。 不过除了她,熠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事情怎么就那么难解决,他心想,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完全结束的时刻? 正在他思考的同时,熠也来到了大厅,他推开恼人的思绪,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情况。因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去做训练了,所以只有寥寥几人在这里办公。大半数的资深成员都在,他们通常不负责那些无趣的训练。 瞬最先注意到他,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他从没想过会在他身上得到任何称的上友善的反应。 其他人见到他多少会点头作势礼貌,一部分是因为他以前几乎不太搭理他人,导致几乎不会有人会想和他多做谈话。 但现在熠总觉得应该要多关心一下别人,别让气氛搞的如此沉闷。这大概是绽的功劳吧。 想到绽,他的嘴角又上扬的一点。 他带着微笑走向瑾所在的方向,只见她拿着一份卷轴,儘管她在会议中如此说,但似乎还是不愿放弃这个方法。 瑾感觉到有人靠近,因此抬起了头,在见到他脸上的微笑先是愣了一会,尔后才反应过来。「熠。」 他微微点头。 「你……伤口都好了吗?」她问,看向他的腹部,那里还缠着绷带。 他微笑。「已经不妨碍使剑了。」 瑾点点头,表情放松了几分。「你该去看看你带领的人,他们很担心你。」 想到妘他们,熠又是一笑。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怀念看着他们吵闹的生活,要是他往后的日子多了他们的陪伴似乎也没如此糟糕。 但他更怀念绽,那个和他有相同遭遇的女子。 想到绽,他又想起自己要问瑾的问题。所以熠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她面前,思考要如何开口才不显得怪异。 「有什么事吗?」瑾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出声询问,眉头紧紧皱起。 回溯者还有什么被隐藏的过往?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他如此回答。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就算瑾真的没有隐瞒什么,也从未有人去质疑整件事的始末。 不行,他不能那么鲁莽。熠有的是无尽的时间,这件事还可以好好规划,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时打草惊蛇。 她点头,只不过看着熠的眼神还是有些古怪,但他没多想,准备前往建筑物外头去查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对了。」瑾忽然叫住了他。「等等记得先把过去的经歷抹去。」 熠顿住脚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心下不由得一惊。基地内部在平时便会一点一滴地蒐集他们体内的能量,目的就是为了在他们受伤留下之后,提供一股强大到可以抹去过去踪跡的力量。 同时若是基地被发现,也可供日后整个据点的转移所使用,但最多也只能移动十几年的区间,理论上帮助不大。 至少瑾是这么告诉他的,虽然熠无从得证,但是他可以感应到里面的能量,知道瑾所言不假。 至少是个机会,熠心想。虽然也从未有人尝试过,只是一番推论。 「我会记得的。」他说,尽量掩饰语气中的心虚。 § 于是他将察看队员状况的行程往后挪了挪,来到瑾的房间隔壁。 房间显得很普通,和其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便是墙上那不起眼的密码锁,除了瑾和瞬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 熠走上前,盘腿在门口坐下,专心感受体内能量的变化。 他闭上眼,忽然感觉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出现了一股强大、且能和他与之共鸣的存在。他放空意识,使自己在无形之中能互相融合。 之前的日子他都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因此这对他而言是全新的体验,但似乎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认得房间中那股能量,这显得十分……奇怪。 别瞎想了,熠告诉自己。这本来就是从你体内蒐集而来,自然会感到熟悉。 他探入意识,开始回溯,很快地就来到了两百三十一年。与阻止攻击不同的是,他只让意识漂浮在过去,而不是整个身体都传送回去,因此他只得到了脑中的画面,而非伸手可触的现实。 依照先前教导的,他取用力量,覆上过去的经歷。 熠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运作的,整件事情已经超乎他能理解的范围。无论如何,他依旧能感应到自己作为的结果。他刚刚遮盖了过去的画面,几乎是……抹去了自己在那个时间的存在。在那个时间上的人──人,或是回溯者──都无法改变,甚至是触及那段过往。 他呼出一口气,意念轻松动了动就完成了看似复杂庞大的步骤。心中的大石是放下了,但心中却也更加迷茫。 他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世界的运作方式了。 第八章 警铃(下) 警铃声响起,震耳欲聋。 熠顿时从床上惊醒,额上出现一层薄汗。 怎么会这样,警铃怎么突然就这么响了?他的眼睛盲目的搜寻着黑暗,什么都看不到。隔了片刻,电灯才被强制开啟。 妘等三人也接着醒来,他们全都眼神迷茫的望向熠,不了解发生什么事,只是呆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此镇定,但熠心中已全然大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见到绽他也从未如此紧张。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就他所知,警铃从未响过。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导师告诉他的一段话,深刻的印在他心里,熠还记得那凝重的语气。 要是有一天警铃声响起,代表他们的藏身处已经被发现,遭受攻击。 原本是一件熠以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却真实的在眼前上演。 警铃还在不断地响着,让他的脑袋又是一阵抽痛。 但他们隐藏的那么好!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他脑袋很乱,思绪全都打结了。熠忍不住去想,这该不会是他的错吧……但是他只是救了绽,什么也没透露。况且距离他回到这里又过了一个星期,如果要发生什么早该出现了不是吗? 现在到底怎么了!他低吼一声,整个脑子都充斥着绽的身影,这真的是他造成的吗,会不会瑾发现之后,杀了他们两人? 熠实在无法排除这个可能,脑海中开始回想他们经歷的一切。 不会是他的服装,在出任务前他们都谨慎的换上那个年代的衣服,也不会是他的用词,他很注意不要使用绽可能不理解的词汇,那会是什么改变了一切。 但或许真的是他们的藏身处被发现了。但这种机率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先找到年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更何况是在正确的时间点找到正确的入口。 该死,熠忍不住咒骂,根本无法做下任何结论。他连忙抓起了剑,朝他们大吼。 「有人攻击!」他说。「我们得去帮忙!」 三人依旧在远处抵抗睡意,弄不清楚警铃响起究竟代表什么,但是心里也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所以即便再累,都还是听从熠的指示,抓着武器便朝外头衝去。 走廊上红光闪烁,更加深了眾人的恐惧,但他目前脑袋已经乱成一团,无暇顾及妘的问题,他只知道她不断大吼,但是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知为何,他有着强烈的预感,这极有可能是他引起的,儘管他不愿相信,也没任何理论依据。 可是若是他害的,那结果不应该是时间的动盪吗,怎么会是遭到攻击? 他们衝下楼梯,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近半数的人,除了几位资深成员,其馀的人脸上都展现了全然的呆滞。他们知道情况危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太年轻了,熠摇摇头,一个箭步朝前面走去。他扫视周围。瑾不在。她睡着时就算有再大的声音都不可能能将她吵醒,只除了攻击时脑海中那种能量波动的不适能让她醒来。也没有人有那个权限能进最高总指挥官的房间,亲自将她摇醒。 而虽然得到瑾的重用,但瞬却又是直接拒绝成为领袖的人,眼下就剩熠最资深,最合理的人去领导所有人了。 他举起手按住眉头,熠不懂,怎么会有轮到他带领眾人的时刻? 他望向瞬所在的方向,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冷静。 「你能调出入口处的画面吗?」他问。现在什么事都不确定,他不敢贸然行动。 他点头,难得没有出言讽刺。「入口监视器被破坏,给我点时间。」说完便从口袋掏出小型电脑,骨节分明的手快速移动着。 熠招来目前在现场的资深成员,一一的分配任务。他没有提起攻击的事情。他不敢。「第一第二小队,镇守正门。」他大吼道,试图盖过警铃声。「务必要阻止他们攻进来。」 「第四小队去东侧门,第五小队去西侧门,瞬的小队留在原地。七八小队则负责后门。」他继续说,努力思考着。 熠转过身,面向最后两个小队,他脸色凝重的开口。「无论如何,誓死守指挥官旁的房间。」即使被击溃,只要那里安然无恙,他们便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虽然他从未进去过,但经过先前的经验,他能感觉的到里头与时间塔上的那种能量颇为类似。 他忍不住再次叹息,警报还在响着,尖锐的声音令人心烦。熠低吼一声,究竟是谁设立这种机制的。他转头,对着眾人大吼。「还有,哪个人去给我关掉那该死的警报声!」 他激动的情绪引起多人的侧目,但现在熠没那么多时间去在乎别人对他改变的看法。该死的,虽然已经活了很久,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领导那么多的人,只能照他认为合理的方法去执行,情绪激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熠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慌乱奔跑的眾人,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了昕在中间奔跑着,让大家做好自己的任务。 他犹豫了几秒,挥手要她过来。 昕显然已经知道了他要问什么,眼神变的冷硬。「就是你想的那样,错不了。」女子单刀直入的说,语气同样凝重。 熠点头,最后一丝侥幸就这么被抹去。昕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离开前去调度慌乱的眾人。 该死。他望向瞬。「要多久?」他说。银发男子没有任何回应,盯着萤幕的眼神彷彿要将它望穿一样。不用说,他一定遇到困难了。 「没事的,熠。」妘看到他着急的模样,出声安慰。「你刚才很棒喔!」 即时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听见妘的话他依然忍不住露出微笑──这让她一阵愕然。 他看着大厅,剩下来的只有他和瞬的小队。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接上画面,但他无法再等下去了,每一刻都是煎熬。 「妘,你去前方确认有多少人过来。」熠下令。他信的过妘的能耐,至少她能前去刺探敌情安全而返。 她露出大大的笑脸,因为被指派任务而显的骄傲。「交给我吧!」妘自信的说,在接受羽的鼓励后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熠笑了笑,但仍掩饰不了心中的紧张。 就在此时,警报器也终于关闭了,让周围人们的情绪也平稳了些。他望向瞬。「三分鐘。」彷彿感受到他的视线,他出声答道。 「不会有事的吧?」羽问,握着剑的手因用力而发白。 「没事。」他冷静的说,语气依旧是紧张的,他自己感觉的出来。 怎么可能没事?他因为这个回答而觉得十分的可笑。他明白眾人都还能遵照命令执行而不惊慌失措的原因都只有一个,因为没有人知道警铃究竟代表了什么。 熠明白,眾人持续的这个任务不只是为了时间线、它的延续,或是那些不清楚真正实情的人。有很大一部份也是因为他们惧怕死亡,害怕那未知的领域,不愿意让自己失去永恆,错失这个他人不曾有的机会。 如果得知他们有可能在接下来数小时面临死亡的事实,也许会陷入某种他也不敢想像的惶恐。 他们是活着,只是活得像个死人。这里的人生活中没有重心,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们的热情和兴趣。唯一在乎的只有守护时间。 熠紧盯着门口,等待那娇小的身影回来。 不出一分鐘,妘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脸上有着明显的苍白。他心头一沉。 「好多人……」她说,藏不住话中的颤抖。「至少有五十人……不,可能更多。」 该死。「没事。」熠重复这个词,即便他完全不这么认为。「前面的陷阱估计还能让他们的人数再减少。」 只有五十几人,这已经算少了,他如此心想。更危险的是要是他们真的趁着这里的据点被攻佔而出手攻打时间塔,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失去时间塔,一切毁灭。多年来守护的东西就这样消失,即便这代表他有可能自由,但陪葬的是活在时间上的所有人。 「好了。」瞬的声音阻止了他的思绪,他轻点电脑,将监控画面放大到墙上巨大的萤幕。 正门就如果妘所言,大约有五十几人,各侧门也零星的分佈了十几人不等。他心头一紧,该死。 熠的视线来到正门,领军的是个女子,但画面十分模糊,无法清楚的看到她的容貌,只能隐约看出拥有一头美丽的红发。 「放大加强首领的画面。」他说。 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他必须确定,因为那将会影响之后一切的发展。 红发。有可能吗? 「好了。」瞬说。画面顿时放大的数十倍,清晰的在他眼前展开。 熠觉得,在这么危机的情况当中,他竟然能如此冷静,实在是不可思议,他竟然是在狂风暴雨中唯一静止不动的那个人。他实在无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得知有一群人来攻击时,熠只是想,要是那是必然的,也就只能如此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再见绽一面,就连在时间上生活的其他人他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像是被乌云笼罩的世界,无一丝光线倖免。 「叫他们回来,不需要守了。」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由我出去解决。」 眾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熠没有回答,表情淡然,就像两个星期前的他一样。 「可是……」有人想反驳,但熠已经走了出去。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会再相遇的,绽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但却像一缕清风般掠过,无影亦无踪。 但熠从未想过,他们重逢的时间,会是在一切情况才正刚要开始的那刻。 间曲 冽 前方冒起几缕黑烟,伴随着数声痛苦的哀嚎和啜泣。 冽踏上一个刚被灭的村子,有两个护卫跟在他身后,预防任何可能的危险。 对于他们这种不必要的举动,冽只是冷笑。这里能有什么危险,他们感谢他都来不及了。 他踩过地板上焦黑的人骨,鼻子嗅着那令人振奋的血腥味。他没有喜欢血的癖好,只是满意那味道后所代表的意义。 有更多人会帮助他对抗回溯者。 「冽。」有人从另一方走过来。「还活着的人都召集起来了,已经告诉他们是回溯者杀害了他们的家人。」 他满意的微笑。「带我去看。」 他们踏过更大片的废墟,他们的人永远都不够,每一次的任务至少会折损六十到七十人不等。从很久以前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解决这种问题,冽只需要杀了一群人,嫁祸给回溯者就够了。 接着他便像救世主般出现,说是回溯者为了活在世界上,到处掠夺人力助他们完成计画。 他冷笑,一群蠢蛋,从来就不理解自己只是被利用了。 很快的,他就来到倖存者聚集的地方,远远的他就可以发现那群人脸上都有明显的恨意。 是啊,回溯者,在人类口中是如此高尚的存在,拯救世界,免于时间的毁灭,谁会料到背后的真相如此的不堪。 她和他,有任何的区别吗? 冽来到眾人面前,一些小声的议论传入他耳中,全是关于回溯者的。有的人低喃着原来回溯者是这种人,有的人的言语中已经开始出现了他们想復仇的讯息。 很好。 他扫视眾人,唯独一个女孩远离眾人站在最旁边,明显的格格不入。冽瞇起眼,她手中握了一把小刀,连武器都称不上,只不过是厨房里随意可见的用具。 有趣,冽心想。 右方一名护卫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口解释。「我们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他小声地说道,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她似乎不太相信我们关于回溯者的言论,完全不理会我们所说的一切,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前方。」 冽点头,目光停留在那女孩身上,出乎意料的,她身上有许多血跡。「她有反抗?」 他能从女孩眼中看到一种坚韧,她不会是那种轻易屈服于命运的人,虽然年纪很小,但只要自己有能力,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在她眼前发生。 冽喜欢这股坚韧,只要用在对的地方,必定大有用处。 「不只。」另一人回答。「她还杀了一个人。」 冽扬起眉,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走到女孩面前,感觉到有人靠近,她防备的举起刀子,脸上全是脏污,血渍,但遮掩不了眼中那抹决绝。 冽因为这股情绪而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杀了那的多村子,得到那么多手下,却从未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眼睛中闪烁着那么强烈的恨意和执着。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纵然大家都在为了相同的目的抵抗,但是他们的眼中早已被无尽的疲惫掩盖。不像眼前这个女孩,也不像他,或是她。 留下这女孩会是个赌注,或许她真的会在重要时机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但是在知道真相后,更多的可能是会成为他的绊脚石。那股恨,是最好利用的筹码。 他低下头看着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说话,倔将的瞪着他。 冽微笑。「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 她沉默片刻,最后终于说话了。「绽。」 他的手放在剑柄上,但是目前冽还没有将它拔起来挥舞的意思。「是回溯者杀了你的父母。」他说道。「他们从来就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个样子。」 出乎他的意料,她并没有怀疑这件事。「我要杀了他们。」她说,冽一点都不觉得这句话和她的年纪有任何不符,相反的,他觉得非常好,不能再好了。 冽微笑,就让她来绽放那毁灭的结局。 第九章 父亲 望向熠离去的背影,绽叹了一口气。这代表了什么? 她的人生,不该出现这场意外。 应该就这样过下去的,对付回溯者到自己生命结束的那刻。熠是个意外,或许是个美好的意外,她还不能那么确定。 这个星期彷彿梦一般,有些飘渺而抓不住,但是她又是如此确定真的发生过,因为这事件带给她的改变还清晰地烙印在心中。 她几乎不能算是认识熠。两人只共处了一星期,这算什么认识?绽不知道他的生活、他的朋友,或是他所喜欢的事物。 可是她知道两人分享着一样的感受。虽然他们彼此不甚熟识,但在这一点上,却只有对方能理解自己。 这代表了什么? 真不知道为何他会对回溯者如此着迷,她心想。看着熠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甚至很多人不会想知道的细节,他全都提到了。 而就是这点,让绽有所怀疑。 可是,在相处的这一个星期,除了从她身上套话,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举动,反而是细心地替她包扎伤口。若他是回溯者,肯定知道她的身分,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地和她度过一个星期? 绽又是一个叹息,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望向自己待了一个星期的屋子,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和他在一起的片段,不由得少了几分离开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实在没办法下任何结论,绽叹气,抬手按住眉心,试图以这种方式缓解自己脑袋的疼痛。她是真的被搞糊涂了。 熠有可能是回溯者吗,她不知道。如果是的话,他在救了她之后应当会用尽所有方法逼问绽所知道的事情,而不是真诚的和她当朋友。 一切这真是太没道理了,绽再次心想。 除非他是假装的,但这个念头只出现在她脑中一秒,立即就消失无踪。 她下意识地不想考虑这个选项。 绽继续在路上走着,逐渐远离时间塔和周围较繁华的地区,越往后头走去,环境也变的较为混乱,除了一幢幢原先设计好的房屋,更多的是随心建造的建筑,而非事先规划好的整齐。她向右转,离开了主要大道,进入一条较狭小的巷弄。 她回头,确保无人在背后跟踪。腰上掛着一把长剑实在非常引人注目,但是绽并没有要取下的意思,有一把剑让她多了很多安全感。 虽然这样会引起更多的注意,让自己更危险。她嘴角微扬,决心不去理会其中的矛盾。 绽又在巷内绕了数分鐘,甩开任何可能跟着她的人。等到完全确定安全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朝一排不起眼的房屋走去。 她推开门,进入狭窄的空间。 为了防止有人找到了这里,他们做了很严密的防护。到达基地之前还有一圈类似迷宫的东西得通过,其中当然包括了更多的机关和陷阱,就连自己人也常不小心被误伤。 真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性命,绽心想。冽需要他人为他卖命,却从不在乎他人的死活,就算她经常进出也免不了受伤的可能。 她叹息,走上长廊。 路面由石砖铺设而成,绽专注的看着石砖,照着她的印象走着,几乎是用跳的过完全程。 她咬紧牙,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上头。要是一不小心,可能会踩空跌到地底下的地洞,里头铺设了许多尖锐的钉子,摔下去必死无疑。 又或者,触发了某种机关,遭来万剑穿心的结局。 其中也有类似毒气的机关,但那不碍事,她身上有解药。 绽跳起来,一连越过数块石砖。在第二次跳跃的时候,不小心拉扯到腰上的伤口,她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发出嘶声。痛。 因为刚才的意外,绽一不小心踏上了其中一块石砖,数隻利箭划然射出,她放开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旋身跳起,避开了由下而上的剑矢。 左右两方又各有机关。绽抽出长剑,在空中挥出,一连串流利的剑舞将所有的危险全数抵挡回去。她一跃而起,来到前方安全的空地。 至少他还没忘记要设下一处让人休息,绽轻哼一声,吞下一颗止痛药。否则基地里的人大概全都会死在这条长廊。 幸好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没有在出现任何的失误,因为除了陷阱,更重要的还有数十条混淆视听的走道,整个地底被冽建的像是迷宫一般,绕得晕头转向。幸好绽最终还是平安的来到尽头。通道的底部是一扇木门,有种融入周围一切的假象。 她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虽然这个偽装做的真的很像。不过说真的,如果有人真的通过那么长的一短路还活着抵达这里,设这种偽装又是想骗谁呢?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人会相信。她不禁质疑冽到底在想什么。 绽拔出匕首,藉由金属的光泽找到了木门上的机关。她伸出手指进入墙上的一个小孔洞,用力一推。木门应声开啟。她举步走了进去。 内部防御的程度丝毫不比外面松懈,反而更加的严密。走道两旁每隔五公尺便站着一名守卫,昏黄的烛火在他们脸上形成不断晃动的光影,忽明忽灭,刀剑冰冷的光芒让人看了不寒而慄。 但是绽没有任何紧张,因为她知道大多数都只是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而已。 她一路来到走道底部,中间经过了很多房间和往下的走道。他们的基地范围很广,但和正常的建筑物不同,而且是往下延伸,其中更是掺杂了许多密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回溯者才从来没办法掌握他们的踪跡。 绽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进入房间里头。眾人回头,会议因她的出现而停止,绽注意到多双讶异的眼眸朝她看了过来。 她只是微勾了嘴角,想起了自己消失的那个星期,和熠的一切。「我回来了。」她如此说道。 为首的男人站了起来,脸上的惊讶清楚可见,自然还有明显的愤怒。「你这一个星期该死的去了哪里?」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从不会出现任何称的上关心的话。在别人眼中,似乎是正常的相处模式,无任何异常。但他们其实是父女,至少算是养父养女的关係,绽从未听过一个父亲对子女的态度会像上司和下属的沟通方式。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当初冽会收养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人去攻打回溯者,而绽刚好是他眾多人手中比较喜欢的一个。不存在任何「正常」的理由,就只是利益。 而她的回报也够多了,她杀了如此多回溯者,也算是偿还了。 至少,她会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离开这里。 「疗伤。」她答道。「我在时间塔中受了重伤,侥幸逃脱后便在周围等待,确认行动起来已无大碍后才回来。」 她没有提到熠,那个神秘的男子。 冽点头。撇除那些诡计多端的脑袋和那颗只顾着利益的心,他会是一个十分迷人的男人。一头乌黑的短发,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白,瀏海微微遮住了左眼,带着一点神秘的气息。精壮的身材一看便知道是长期练剑下的成果。 他和熠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熠的眼神虽然不会显露出强烈的光芒,但在他眼底深处还是有着那么一点希望。他也没有冽如此健壮,虽然有些偏瘦,但还是看的出他骨骼上依然覆盖着一层结实的肌肉。 在他的怀疑的目光之下,绽逕自在桌边最后一个位置坐下。作为他最看中的部下还是有好处的,例如可以参加他们的会议。虽然大多数时间她根本没仔细听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出席坐了几个小时再离去。 但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她必须参与会议。绽必须要更了解回溯者,甚至到必要的时候,她会主动带领所有人一举歼灭他们。 一切结束之后,她会去找他。 「……每次派出去的人手皆损失惨重,冽。或许是时候换一种方法了。」其中一个人说道,他的语气带有一丝的不确定。绽从来没有把在座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记起来过。 冽的脸色很难看,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决定,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似乎认为没有人能真正懂他计画中的意义。绽叹了口气,但即便如此,每隔几场会议他们都会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一次,因为这种方式真的太耗费性命了。 「维持原样。」冽冷哼一声,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等到我们得知回溯者的确切位置时,这招能让他们大吃一惊。」 绽没有回应。他想的很深,如此的玄机不可能有人会发现。眾人会疑惑,但不会发现其中的秘密,但赔上的却是几百条人命。 「但这么下去,我们很快又会面临人手不足的情况!」又有一个人反驳他的看法。冽的脸色很阴沉,她捏了把冷汗。 「那就增加人手!」他怒斥,拔起匕首,一刀刺入桌面,整张桌子因他的动作而颤抖。「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对于冽的暴怒,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从小到大绽就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 「是。」刚刚提出看法的那人连忙点头,绽可以发现他脸上的苦恼更多了。虽然他们的人力不至于到匱乏,但这样下去也不是良久之策。 冽扫视了在房间内的所有人。「除非有更好的看法,否则不要轻易质疑我所做下的任何决定。」 她不禁觉得好笑,究竟怎样算是更好的看法?他如此自负,又一意孤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击败回溯者,但是他却选了一条死伤最多的路,只为了他所谓的戏剧化。 对于冽这种做法,她完全无法赞同。虽然绽在骨子里也算是淡泊的人,但也绝不会如此对人命不屑一顾。 「最近有他们藏身地的线索吗?」他问。 这回没人敢发话了。看着冽满是怒气的脸,绽在心中开始推算自己的计划会不会成功。 她手上有回溯者的……把柄,绽可以利用冽来达成她的目的。但其实似乎不需要用利用这两个字,她可以确信冽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完成。 但她还是会害怕,虽然她不确定自己在害怕什么,反正只是除去回溯者而已,不是吗,和熠完全没有关係,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是试着去相信熠而已,有什么难的? 绽深吸一口气,她表现的很强悍,但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就和所有的事情一样,都是假的。她一遇到事情依然非常紧张,甚至是下意识地躲避。 但这次不可以如此,她告诉自己。这次不行。 「父亲,」她开口。「我有事想稟报。」 冽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那一闪即逝的讶异让绽觉得,他似乎现在才发现她还在这个会议中。「说。」 「我知道回溯者生活确切的时间。」她说,望着冽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的变化。 周遭的人们先是倒抽一口气,接着是眾人不屑的质疑。「胡扯。」很快的就有人说,语气嘲讽。「我们查了那么多年,岂是你随便一句话就能证明的。」她没有回应,目光不曾离开过。 她注意到了冽表情的变化,眼里划过浓浓的不屑,还有一些她没看清的情绪,但里头似乎暗藏了更多的算计。很好。 「不相信我的话,就由我亲自领军。」绽说,眼神逐一扫视底下的群眾。「先让我去一探究竟,如何?要是证明我所言有误,到时候还不是随你们处置。」 冽转了转手中的匕首。「你是怎么知道的?」语气中的怀疑让她的心凉了几分。她知道他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他的下属也是。但即使如此,绽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到有些心痛。 她做了那么多,冽却还是从来没有信任过她。这几年的付出就像是一场笑话。 「不小心听到的。」她回答。这句话是事实,但是也没有将所有内情表露出来。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始终没有告知。不过现在她的人生出现熠这个变数,现在当然只想着赶快脱离身边的一切,不再受这些愚蠢的任务束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问。 「我又有什么说谎的必要?」绽问,冷冷的看着他。「你可以派一群人跟着我去,若是真的,回来商量也不迟,如果是假的,当场杀了我我也没意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接下这个任务,绽可以让别人去,自己等待消息。或许,她依旧对熠的身份有疑虑吧,她自嘲的笑了笑,她真的无法做到完全相信他。 可是她却依旧提出了这个计画。或许不管怎样,是时候把回溯者和这一切都解决了,就算只是让冽不再浪费人命也好。 他注视着她,绽丝毫没有动摇。 「多久?」 「至少三百年。」他问的是回溯者所在的时间点。 冽挑起眉,露出微笑,明显来了兴趣。 「你知道这么长时间有多危险吗?」最后,他只问了这一句。 绽笑了笑,非回溯者进行这个任务的最大后果,不过就是死,也不算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第十章 身分 绽不是回溯者。 在场的所有人,也许只有不到五人是回溯者。甚至连冽是不是她都不是那么确定,毕竟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他的能力。 回溯者是一种很稀少的存在,好几万人当中才会出现一名。当初冽就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召集回溯者作为主要战力,而是选择了普通人。只要稍微受过一些训练,便将其派上战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计谋,因为关于这一点,对方是不可能知道的。除了穿越的能力之外,回溯者就和普通人没两样,也没有什么仪器能检测出他们的力量。至少在她这个年代没有。 或许有人会对这点存在怀疑,就绽所知,很多回溯者的研究者都曾有这个疑惑。人们总是说回溯者不能改变过去的事情,但和他们对打不就是在改变了吗,为何时间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她笑了笑,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这种事,回溯者难道就不会怀疑吗?他们怎么可以安心地待在自己生活的泡泡中,不想着弄明白这一切? 绽想起以小时候冽告诉她的故事。在很久之前,有一名回溯者也发生了和她一样的事。 那个回溯者对别人透漏了他的所在年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女子和绽的身份是一样的,是回溯者的敌人。到了自己的年代之后,才发现他犯下的错有多大,甚至危害了自己的族群。 因此,回溯者的领导者愚蠢的认为他们不能过度改变过去的事情,谨守着这条毫无道理的规矩,冽也不打算戳破他们,毕竟任何事在他眼中都是机会。 而这个故事的结局很简单,对方的首领在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回到过去解决一切,也就是杀了他。 她不知道冽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或许他曾经去到某个时间点目睹了这一切,又或许,一切是他安排的,绽无从得知。而以他的性格,安排这种事情让他们误会也不是全无可能。 当初冽会告诉她这件事,不过是想让她了解背后的道理并不是别人说的那般,他会造成时间混乱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握有可以改变一切的秘密,但其他人不一样,就只是个没有威胁的存在。 但她也怀疑回溯者的首领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但确为了某种原因而想办法掩盖。 不管对方的想法是什么,他们确实害怕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在那之后便完全停止了和他人的接触。 无论真相是如何,绽总认为没有所谓的过去和未来,就只有当下这刻,所有人的决定交织成所谓的时间线。 他们的存在是一个点,但并不是单纯的一个点,而是一个关键。一种可能。 况且,回溯者也不是独立在时间外的存在,他们原本就是时间的一部分,不是吗? 「我们什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吧?」绽问,桌面底下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望向冽。 「不急。」对于她的态度,他只是少见了露出笑容,但是她看不透这个笑容后面隐藏了什么。「等我召集好人手,这件事容不得失误。」 绽压下了气恼。「父亲,我不会欺骗你。」 容不得失误,会有什么失误?只不过去到未来确认而已,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他说。「你也不敢。」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你没必要如此防备。」绽说,她不是不敢,顶多只是有所顾忌,而那个顾忌自然也不是对他。「不会有失误,你可以相信我。」 「我知道。」冽还是那句话,但明显没有任何信任的成分。 他接着起身,对所有人发出命令。「召集在这里的所有回溯者,以及愿意去冒险的人,一个星期后到最底层集合。」 听到他的命令,所有人再怎么怀疑她的话,都还是照着冽的指令做事,只是临走之前都给了她一个不信任的眼神。绽叹了口气,待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她才起身走出门外。 贸然提出这件事情会不会太衝动了?看见冽刚刚的反应,她不禁开始思考自己的做法。绽不知道,计画什么的向来不是她的强项,她也不想花更多时间等待。 她不是回溯者,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消耗。所以绽学会先下手为强,之后再随机应变。 她叹了口气,望向前方的长廊,看着眾人消失的那个点。她完全不敢想像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不过她是以试探的名义,而不是直接发动攻击,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都会有回到这里讨论的馀地吧? 虽然她如此想,但是依旧不知道该如此处理冽的问题。如果她想要解决整件事,不只是打败回溯者,其中过往的秘辛也是极重要的一环,她会需要更多情报。 冽和回溯者之间究竟隐藏了什么?不只是毁掉时间塔,还有更多说不清的牵扯。 绽叹口气,或许成功之后冽会愿意更相信她吧,这样要挖出讯息也不会太难了。 出了会议室,绽往右手边的方向走去,在回到自己房间前必须去一趟研究室。她凭藉微弱的火光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阶梯,绽搭上冰冷的木製扶手往下走去,几丝阴冷的寒意窜上她的肌肤。 研究室很小,因为说实在的,根本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他们除了调製几种必需的药水以外,其馀的时间都在进行一些非必要的实验。 他们会设置这样一个地方,就是为了提供绽这种人暂时穿越的能力,或许有人会说不可能,尤其是回溯者。因为他们不在乎这件事,只注意到自身的优越,很少对于能力有更多的研究,但是绽他们不一样,由于大部分的人都无法进行回溯,所以得寻找另外的方法。 几十年前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每个人体内都有一种能量,和时间塔内保存的那股颇为类似。只不过回溯者身体里的比一般人更为强大,所以有了永生和穿越的能力,也较为容易控制。 而他们研发了某种药物,能暂时激发那股能量,好让其他人能带她穿越时间。但因为不是生来就拥有这种天赋,因此穿越的过程也更加凶险,而且只能维持一定的时间。 至少冽是这样告诉她的。 绽推开眼前的木门,研究室里头只有五人在。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为首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试管,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显露出讶异。 「绽?」金发女子不敢置信的问,她的脸庞因为长时间待在地底,很少接触阳光而呈现不自然的苍白。「你怎么会来?」 「来这里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吗?」她问,挑了挑眉。「我没想到你对这点还会有疑惑。」 她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太久没看到你了。」女子哼了一声。「况且,我记得你才刚结束一次任务吧,那么快又要去了?」 浅担忧的看着她,接着忽然睁大眼睛。「还是说你要去进行什么秘密任务?冽终于肯相信你了!」 绽叹了口气。「只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浅是他们「请」来帮忙调配药物的实验人员,基本上一整年都待在这个实验室,少有机会能够出去。虽然她知道浅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何况对于她来说,有个地方可以让她放心地做实验就很棒了。 若换作是她,一定在被抓来的第一天就调製出多种含有剧毒的药物,报復这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告诉眾人她不是那好欺负的。 浅挑眉,表情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这下我倒是起了聊天的兴致了。」她卸下护目镜,兴奋的拉来两张椅子。「快说,我要等不及了。」 从她第一次看见浅,她就是这副模样,不断的缠着她说关于他们的任务,不然就是从别人身上蒐集一些有趣的事。 或许是她每天都关在这里做实验的缘故,所以才会导致她对于这些小事都这么好奇,绽猜想。毕竟浅也不是回溯者,自然不会有那些活太久的问题,眾人也乐意将一些趣事分享给她。 「这才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我不会说的。」她直接拒绝,脸上却因为想到了熠,让她装出凶狠的表情完全失败。 「这可不一定!」她说,挑起了眉,带有深意的眼神看像那止不住的笑容。「这个嘛……我还以为你会待在这里忿恨的过一辈子,能让你改变的一定是好故事!」 忿恨?绽蹙眉,她有那么愤世嫉俗吗? 「我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她再次强调。「或许有些事该做些改变了。」 「看吧!」浅语气得意的说。「就说你变了,以前的你根本不在乎和回溯者有关的任何事。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绽无视她的兴奋,她有改变吗,她感觉不出来,只不过遇到一个理解她的人罢了,对她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 「快说。」浅再次催促。 绽忍不住叹气。「先把药水给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你说的喔!」浅哼了一声。「等我一下。」她随即跑到一旁摆满瓶瓶罐罐的柜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一瓶澄清的液体。 「一次穿越只需要喝一滴。」她说,将药水交给绽。「喝太多没啥好处,能量会太大,很痛苦,但也不至于到死掉就是了。」 她点头,将它放入口袋中。「穿越三百年有什么秘诀吗?」她随口问道,毕竟浅也只是普通人,不期待她对回溯有太深的了解。 她翠绿色的眸子望着绽。「没有。」她回答,脸上出现了那么一点紧张。「只能尽全力不要让自己那么快死掉,时间之外可不好玩。」 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时间之外有什么?」 「不知道。」浅说,难得皱起了眉。「或许是虚无吧,也有可能什么都有,我没去过怎么知道。」 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着这番话。 「你还没告诉我故事!」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力一拍桌子。「这次不会那么轻易放你离开了,快从实招来!」 她灿烂一笑,开始往门边退去。「你没时间来找我的,还是快看看你桌上的实验吧。」 绽跑出门外,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浅传来的一声尖叫。她笑了笑,快步走上阶梯。 § 一个星期后,冽终于完成了他所谓的准备工作,将所有人员召集起来。 绽也没浪费这段时间,她私底下去找了一些相关资讯,或是跟他人谈话,只不过都没有太大帮助。 多数人都赞同冽和回溯者确实有段过往,但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从得知。她也和浅讨论过相关的问题,可纵然她蒐集了这种传闻,依旧没有答案,只是很模糊的觉得和时间塔的能量有些关係。 时间塔的能量。回溯者。永恆。 最终有约十几人和他们一同前往,其中只有三人是回溯者,其他都和绽一样只是普通人。她打开药水喝了一滴,有些苦涩的滋味在口中化开,绽赶紧将它吞下去。依照她的判断,这应该足够她用上十几次了。 「我很讶异你会选择回溯。」旁边传来湮的声音,她转头,果然是他。「浅都跟我说了。」 在这里,绽只有两个能称为朋友的人,一个是浅,另一个就是湮。其他人她完全不熟悉,因为他们基本上都和冽一样,只在乎回溯者的灭亡,眼中无其他东西。绽完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但就算是湮,他们两人也不太了解彼此。他甚至还是冽派他来跟在绽身边的,主要是很早之前她发现冽的谎言后曾经大闹一场,所以才暗自派了一个人随时注意她的行动。 虽然现在绽不再像当初那样反抗他了,她和湮的关係在这几年也越来越好,不过她依然不确定湮继续留在她身边是为了「朋友」这个名词,还是继续遵照冽的指令。 但不管如何,如果不要戳破这一切,他们至少还能有表面那层友谊,儘管他从未真的了解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颇为惊讶的问。「我以为你会尽量避免这种攻击的场合。」 他摊了摊手。「你都准备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能不来吗?」湮叹了口气。「而且,冽也不希望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去帮忙的好。」 作为一个回溯者,绽从未猜出他真正年龄,他说他已经超过五百多岁了,在绽看来,他的外表依旧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我从来没弄懂过你既然那么讨厌杀戮,干嘛还要加入他们。」绽说,看着周围的人喝下药水准备穿越。而这次的任务是由一名她不认得的女子操纵法阵,她看起来很年轻,和绽差不多大,留着一头俏丽的黑色短发。她向绽点了点头,示意将由她来选择时间点。 「回溯者不该存在。」他说。「我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无论冽的行事作风如何,我都会加入。」 绽皱眉。「你是回溯者。」她说。 「所以我才知道毁灭他们的必要。至少,大部分的回溯者都不该存在。」 她没有回话,虽然绽还有许多弄不清楚的地方,但是已经开始进行回溯了,不适合再有任何的谈话,湮也正提供他的力量让过程更加稳定。 绽闭起眼睛,努力去感受那股带他们穿越的能量,试图理解回溯者感觉到的一切。 忽然,她体内有一股力量发出了共鸣,但仅此而已,她无法掌控,完全无法利用。 她能看见时间的构成,但是绽看不清它的本质,好像是他们所形容的那般,是一条光带,但这其中的一切却都不是如此简单的辞汇可以表达清楚的。绽觉得,时间似乎只是一个点,却囊括了永恆。 除此之外,绽还有一个感觉,她好像……在远离她所在的时空。 「快点。」湮忽然出声。「你们没办法在法阵中待太久,快选择!」 时间之外有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虚无吧,也有可能什么都有。 联系的点,绽皱起眉,感觉那个共鸣在逐渐消失中,时间之外……那个地方在吸引她过去。 然后,她想到熠。他在等着她。绽不能失败,她要去到时间线的最前端,确认回溯者的基地在哪里。为了熠,她不能失败。 接着,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股力量好像找到了某个对象,带着整个阵法急速的往时间线衝去,一直来到前端。时间线的前头,还是一片灰色的地方,未来尚未决定的那端。 阵法在越接近时间前头,速度也缓了下来,慢慢的融入那晦暗不明的地带。 绽好奇的想着,他们的到来,会不会让那块尚未注定的时间蜕变为终结? 第十一章 未定域(上) 阵法停了下来,绽的头有些晕眩,靠着湮的手臂才能支撑自己。 她抬头望了天空一眼,这里就是时间的最前端吗,绽心想,为什么她似乎……对这里有共鸣? 她叹口气,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弄懂这一连串的事情。时间和它的谜团,实在是太无解了。 不过至少绽成功了,把一大群人带到时间前端,虽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她抬头看了看和她一起穿越的人,回溯者都好好的站在原地,似乎是不受影响,但其馀的人状况看起来都不是很乐观。只有两三人还好好的在原处,其他人都恍惚的看着前方,眼神迷离。 「他们是怎么了?」绽忍不住询问,同时重新站直自己的身体。 「这次的时间太长了。」湮皱起眉头,语气冷淡。「回溯失败。」 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感觉到右侧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望着她。绽抬起头。「湮?」 他低下头看着她。「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得知他们所处的时间的?知道之后,为何又不马上说,而是刻意拖到现在才稟报?」 盯着他翠绿的眼眸,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一个星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的改变如此大?」湮状似随意的问,但他想表达的事情很明显。这就是冽想知道的,无论他这几天去做什么了,显然就是想找到答案,而得不到自己满意的解释之后,才让湮来试探。 呵,真可笑,她心想。她当然知道冽不可能认为她的改变是自然的。只是绽还是觉得失望,因为湮既然开口了,就代表他和当初接近她的那个人是一样的,这么久下来还是没改变。 但是绽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是想着刚刚那个让她產生了共鸣的感觉。让她有共鸣的点。这个时空中她并没有认识的人,那这个感觉……会是熠吗? 她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这个问题,但自己也没有答案。若真的是如此,唯一证明的就是他骗了她,就和其他人一样。 湮还在等着她的答案,但是她不能说实话,虽然湮是她的朋友,但她得记住,他们也同时都是冽的下属,若是让别人知道熠的事,下场会很惨。 况且,连绽自己都不是很了解了,她也只是想到了熠,身体就忽然知道她想去哪里,定下了目标,其馀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我不知道。」她说,这是实话,也不是。 「冽终究会找出答案。」湮说,皱起了眉。「提早告诉他至少可以免除一些责罚。」 「我并没有隐瞒任何事情。」绽冷冷地说道。「并不会有所谓的责罚。」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怀疑。但是绽不在乎,冽想做什么就随便他吧,就算他知道真相之后又如何,她本来就没做什么违反规定的事情。她转头看着领头的女子召集所有还能正常行动的人,准备前去搜寻确切的地点。 更何况,就连她自己都不甚记得究竟是哪次任务时偷听到这个祕密的,冽若是想一一回到过去查看,浪费的还是他的时间。基地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而且每次召集人手时,也都少不了冽的身影。 「该走了。」女子看向他们,冷声说道。「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得开始寻找了。」 绽是知道正确的年代,但她并不知道正确的位置,虽然城市不大,但寻找起来还是很麻烦。不过他们这里有三位回溯者,或许能有些帮助。可能有办法感应到类似的能量聚集的地方,她不是很确定。 「把那些无法行动的人解决,拋去时间之外。」她命令道,脸上透露出一股不耐。「时间有限,快点!」 绽不禁因为她的话而皱起眉头,语气里的意思让她很不好受。虽然她明白这些跟他们一起穿越过来的人都死了,过度在乎也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但是这些人至少是曾经的伙伴,就这样把他们视为某种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还是让她很难接受。 她望向领头的女子,在她的眼神中,绽可以轻易地察觉到那股常在冽身上看到的怨恨,很明显的,在她眼中除了杀回溯者,可能也没有别种更重要的事,她更不会在乎这些枝微末节的事情。 绽别过头,不去看那些人的尸体。过了几分鐘后,那名女子又出声了,显然已经解决。「来吧,该走了。」 她转过身,刚刚那群人已经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就好像在证明他们有多么微不足道。绽叹了一口气,跟上女子的脚步,一群人租了一辆车往城市边缘前进。 这片大陆不只有一个城市,但回溯者生活的主要地点是这座时间塔为中心的城镇。因为若是要确保回溯的安全,最好是选择在它四周一百公里的范围之内,这样才能最大的确保安全。 但即便只有一百公里,这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范围还是太大了。 连冽都找不到,更别提回溯者能发现他们的基地了,更别提他们组成是正常的人类,并不受这项规则限制。 最后,她带着眾人来到了一百公里后再过去一些的乡间,或者其实进入另一座城镇的范围?绽不是很确定,虽然景物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它还是没办法很确定的以自己的印象来判断,毕竟年代实在差太多了,这里的氛围就已经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同一片大陆上。 「就是这里了。」女子说道,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了周遭,不像他们那个年代,这里并没有很严密的防范措施,至少看起来不存在着密道之类的设施。基地隐身在平房之中,选择了平面延伸而非地底。周遭还有很多穀仓,但应该不只表面上那么简单。 领头的女子上前,绽刚刚似乎听到有人称她为姒。她敲了敲门。「线要被剪短了。」姒说。 还真是怪异的暗号,绽心想,差点笑出声。但却又合理的令人讶异。 不一会儿,木门开啟了一条缝隙,一个理着平头的男人探出头来,低声和姒说了什么,男子先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才将门完全开啟请他们入内。 好吧,绽不以为然的想着,他们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事实就是事实。 姒领着他们走进去,除了有普通的玄关和客厅,更往里面走去会发现房屋内部已经全部被打通,只留下几根支撑的梁柱,且屋里连一件傢具也没有,墙壁上更是摆满了武器。很显然的,就是一副训练所的模样。这里乍看之下和普通的房子无异,若是不进去查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你是认真的?」开门的男子问,他只穿着一件短裤,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和刺青,晶莹的汗水显示了他的训练正进行到一半。 姒耸耸肩。「好久不见,尧。」她只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将责任完全拋给了绽。「这女的说的,我可不是那么确定。」 「我非常确定。」她有些恼怒的说,翻了翻白眼。「我都赌上自己的性命了,这还不够可信吗?」 他们两人对看一眼,姒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张椅子,正舒服的在上头休息。 「或许吧。」男子说,带着探询的眼神将绽打量了一番,将她看的很不自在。「需要多少人。」 姒皱了皱眉。「大概……」 「不用太多。」她连忙说道,引来两人的瞪视,他们的眼神彷彿在告诫一个小孩一般。 「闭嘴。」尧说道。大人在谈事情。 「不用太多。」绽重复,眼神强硬的看回去。「我们这次来只是要探察,确保回溯者确实在这个时空,太多人也只会碍事,搞不还会暴露这个基地的位置。」 「如果机会允许,我们可以直接打下他们的基地。」男子眼神不悦的说,语气也同样不友善。「所谓的探察完全是没必要的举动。」 绽叹口气,又来一个只想要回溯者死却完全没用到脑袋的人。她是有私心,可是说的却也是事实,就这样直接攻过去实在是在愚蠢不过了。 除了对打,他又懂什么?这里是回溯者的年代,即便他们选择隐世,但想找出一点事情的真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尧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大刀,伸出一隻手把玩着,有意无意的显露了些许威胁之意。「对于回溯者那群人,不必太过客气。」 对于他的威胁,绽没有理会,只是不屑地笑了笑。论实力她也不差,只是不太能应付回溯者那种战斗的招数。 「这是冽给我的保证。」绽没有动手,只是有些恼怒的回应。「我当然也是不希望回溯者存在的……但冽确实只是派我们来探察,顺便和你借人力以确保我们能毫发无伤的撤出。」 男人看了姒一眼,她耸了耸肩,似乎是觉得这个状况颇为好玩。「领导确实没有下达直接将他们灭了乾净的指示。」 她转头看了湮一眼,从进门到现在,他都一直不发一语。绽对上他的眼神,希望他能帮上自己。 但湮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次到来就是要毁了回溯者。即便冽没有明确的指示,但眾人对于回溯者的厌恶,并不是她能掌控的。而这样的发展,或许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她只是觉得无力,他们这里的回溯者对于那方的痛恨她能理解,只是想追求自己那被控制的自由,但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样,是受到冽的欺骗,义无反顾的为他卖命? 况且,绽也不是反对他们这么做,只是……她在害怕,如果熠在这个时空呢?虽然他没有说过自己回溯者,但是他也没有当面否认过。 她知道他应该要相信他,不过事情的种种都显示出他身为回溯者的可能。 「这次任务只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绽说,想办法照着他们如此痛恨回溯者的思维去思考。「我们根本不需要怕他们,急在这一刻并没有什么好处。我相信冽正在筹划一个更好的计划一个……能真正一次把他们击溃的计划,一场……最华丽的终结。」 姒瞥了她一眼,似乎是不相信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且也许略有动摇,但坐在她前方的男子依然不为所动。 「即便如此,先攻打他们依旧可以执行领导所谓的『计划』。」他有些嘲弄的说。「先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不过分吧?」 绽揉了揉额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只想着报仇的人。「要是现在真的攻击他们,输了你该负责吗?」她口气很差的问。「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这可不是一件平常的任务。又或者,我们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你要负责吗?」 「行了。」姒开口,组止他们两人继续争执下去。她拉了拉自己的头发,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这次只是探察,真正的攻击,再回去和冽讨论便是。」 尧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我们怎么可以就这样……」他咬牙切齿的说,接着深吸一口气。「姒,你肯定也是希望尽快解决他们的吧?」 「确实。」她没有反驳。「但是我必须承认,绽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衝动。毕竟我们对他们的基地、防御程度等都不是很了解,这样贸然进攻只会惹祸上身。」 尧又给了她一个瞪视,但这次终于没再反驳了。绽吁出一大口气,转向她。「谢谢。」 「别谢我。」她说,从椅子上起身。「只是因为我们负责不起失败的后果而已,并没有袒护你的意思。」 绽连忙点头。「这我明白。」 姒接着转向尧。「你有多少人可以用?」 男子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带五十人,不会太多,也绝对足够你们安全的走出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走出房间,甩上了门。 绽叹气,他是对的,如果她所担心的一切都是多馀的话,确实会需要注意他们的攻击。 但其实好像也没如此的必要,因为即便是他们全部死在这次的探查,冽大概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可能原本就打算牺牲他们全部,让回溯者以为自己赢了之后,再来个真正的攻击。谁知道他那危险的脑袋中究竟在想什么。 她转向姒。「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第十一章 未定域(下) 接着,他们花了约十几分鐘仔细搜索时间塔周围的区域,寻找回溯者的基地。由于尧他们在这个时间中待的很长,因此之前就已经有大略搜寻过了,如今更是确定了时间,所以他们只需要仔细探究那些最有可能的地方。 果然,没多久之后,他们就在外围的其中一栋别墅找到了他们的聚集处。别墅后面面着山,他们以建筑物当作偽装,在山洞里开凿真正的基地。无论如何,都成功掩盖了他们的踪跡。 「我早该猜到的。」尧说,握紧手上的剑。「这里确实很有可能,别墅?多么方便又不会受人注目。」 「别推卸责任。」姒睨了他一眼,语气充满不屑。「总之就是你办事不利,如果没有确定时间,我们永远也无法找到这里。」 绽点点头,她知道姒说的是事实。他们能隐匿那么多年,回溯者自然也可以。能找到对方的基地真的就是运气,或者像她一样无意间抓到了线索。 她抓着手上的匕首,转向湮,后者一脸严肃的望向前方,眼神晦暗不明。 「真希望浅在这里。」她叹气,试图别让气氛那么凝重。「至少她会让我比较不那么紧张。」绽突然有些怀念那个缠着她要说故事的声音了。 他点头。「不过这天总会来的,两方人马一定会碰上,这是无法避免的。」 绽嗯了一声,她听的出他话里的劝说之意。不管她在计画什么,都必须顾虑到冽,顾虑到回溯者。 只是,他们懂什么? 她望了一眼眼前的别墅,周围环绕着树林,看起来都有经过仔细的打理。连结到大门的路也都十分乾净,不像是遭到遗弃的那种情况。 不过绽很好奇,回溯者他们会有空来打理这个花园吗? 但若是第一眼见到这个庄园,她确实会排除于选项之外,和周围的建筑物比起来,这里真的会让人觉得只有在乎这些花草树木的人才会认真整理的,怎么想都和回溯者扯不上关係。 但若是更仔细的观察,虽然这里一切看起来很正常,但一切似乎都……太安静了。虽然看似有人住在这里,但其实可以感觉的到某种程度上的荒凉。 之前他们也有进去疑似回溯者基地的经验,但那只是陷阱,还害他们失去数十个人,因此暂缓了大规模寻找他们基地的行动。但这次绽有预感,真的和之前不一样。 时间对了,感觉对了。 她和姒、尧对看了一眼。「你带头。」她说道。「这是你的任务。」 绽只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照着他们的话推开了门口的铁门,自己走了进去。一切没有任何变化,她小心翼翼的拔出匕首,踏出了第一步。 没有反应。 绽屏气凝神,接着踏了第二步,期间她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晃神,深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她压下内心的不安,又往前走了几步。 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绽思索着,内心不禁感到一丝惶恐。她确实听到回溯者提到自己的基地,和遇到熠的状况一样,当时绽也是受到重伤,差别在没有人发现所以她才能安全的活下来。 可是这会不会是某种陷阱?他们知道她当时醒着,所以才说出那番话,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她?好抓到线索,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似乎没事。」她说,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接着向后方眾人招手。「你们可以过来了。」 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但绝不是放松,一个小时剩没多少了,她必须证明回溯者确实在这里。 或许只是我多想了,她安慰着自己。毕竟当时一个小时早过了,她是恰好在自己的时间点出任务才没被传送回去。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一点。 尧率先迈开脚步,接着是他带来保护他们的三十几人,他们一直走到绽身边,也都没有任何的问题,接下来进来的是姒,接着是湮。 「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就在尧开口的那剎那,绽感觉到了后方带来的威胁,耳边传来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绽侧身闪过,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俐落的将箭矢挡了下来。她旋即回过身,惊险地闪过另一隻短箭。 「陷阱!」不知道是谁喊出声。 「该死。」绽咒骂,其他人也都迅速的反应过来,一边抵挡,一边朝建筑物进攻。 她抽出长剑,舞出招式,挡下密不透风的箭网。周围很快地就有数人倒下,草地上满是腥红。 「防御!」尧喊着。「保护自己,全部朝建筑物衝过去!」 她努力的挥舞着武器,尝试在箭雨中杀出一条路。这和冽设在基地外的陷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真不知道究竟是冽手下留情了还是年代差距实在过大。 绽低吼一声,抽出另一把剑,试图找到这些箭矢究竟是从哪里发射的。绝对就是这里了,她心想,忽略手臂上的伤口,刚刚她走了好几公尺都没事,但姒和湮一踏进来,攻击才开始。 若是普通的陷阱,当她一踏入此地时就该啟动了。 他们必定有某种可以检测到是回溯者的仪器!之前的任务都不曾遇到这种反应,只有在这里才有如此大的动静,绽如此想着,感觉到全身都在颤抖。 「监视器!」尧吼道,他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血痕。「谁去毁掉那个能监测我们的东西!」 绽看不到是否有人照着他的话去做,虽然她不确定监视器是什么,她那个年代根本还没有这种东西! 她看了远方的大门一眼,没有任何人要出来的跡象,也对,绽心想,咬紧牙将插入大腿的箭矢拔出,忍不住溢出了一丝低吼。对抗这种该死的机关都不一定活的下来了,他们没必要蠢到派更多人来丧命。 她扫视了周围的队友,已经有十几个受重伤倒地,她心头一紧。 「撤退!」绽喊道,试图盖过眾人的吼叫声。这应该只是确认位置的任务而已,不该连累那么多人在此送命!「所有人都退回去,不要再往前了!」 「你疯了不成。」尧朝她大吼。「都来到这里了,我一定要把回溯者全部解决,谁也拦不了我!」听到他的话,有许多人也出声欢呼表达他们的支持。 绽翻了翻白眼,低下头躲过另一个威胁。这该死的傢伙。「你答应过的!」她说,眼角隐约瞥见有人触发了某种机关,当场被炸的粉身碎骨。「我们只是探察,后面还有更庞大的计划!」 尧无动于衷,只是挥舞着长剑,一步步迈进。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了要杀了回溯者就那么不在乎眾人的性命,这样和他们有什么差别? 「你就算成功到了那里,你也不一定会赢!」绽说。「就算杀了他们,没有把问题彻底解决,永远都会有这种人。我说过了,需要一个更周全的计划!」 持续了如此久的战争,因为她的关係终于要来到尾声了,但那天不会是今天,里面有多少敌人她根本不知道,过去绝对是死路一条,绽如此心想,利落的闪过数隻疾射而来的剑矢和突然出现的地洞,她跳起身,越过了下方的陷阱。 他们必须要回去,就算尧不听,绽也要带部分的人回去,能救多少是多少,至少她必须先让冽知道他们确实找到了回溯者的基地,而不是愚蠢的让所有人在这里送命! 她转身,努力的躲避箭矢,并且大喊着告诉姒她的计划。 与此同时,远处的建筑有了动静,前方的门开了一个缝隙,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第十二章 被揭发的那刻(上) 是熠。 即便距离遥远,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只认识了他一个星期,但那男子的一切她早已瞭然于心。 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那段时间中,两人竟然能建立起这么深厚的连结。当时的感动,绽但到现在都还深刻的记得。 只是,这一眼顿时让过往的美好破碎。 在他走过来的同时,周围的攻击也突然停下。所有人讶异的环顾四周,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竟然没有人出手攻击。 是熠。是他。竟然是他! 第一次遇到熠时,绽是警戒的,因为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时间塔的混乱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更何况是后面那一连串根本就凑不起来的谎言。 但是后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改变了。或许是他眼中那股讶异的情绪,和他所表现出来的淡漠令人想向前去一探究竟。总之从某个时候开始,她想更深入了解他。 而直到要离开前,她已经把他当成了某种……知己。可以互相理解对方心中情绪的人,但是绽其实也明白他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那一个星期的回忆闪过她的脑海,从被欺骗的苦涩,变成了……淡漠。无动于衷。 这样也好,绽心想,看着他越走越近,她压下心中混乱的情绪。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有什么反应,内心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平静。是因为他骗了她吗,还是自己似乎从未相信他? 终于,漫长的路途来到了最后一步,熠在他们面前站定。「别想着攻击我。」他说,语气间带着一抹疏离。「要是有人敢动手,我保证各位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看着他眉宇间的冷淡,虽然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但是绽的心里还是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不过她当然明白,两人不可能在这里来个温暖的团聚。 果真没有人动手,显然无论熠的话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想冒这个风险,何况只解决了一个回溯者,怎么算都不值得。 尧突然大笑了起来。「果然是这里!」他一拍手。「回去告诉你的同伴,小子,要逃的就赶快逃,过没几天我们就会入侵这里。」 熠直接无视他的话,转向她。「我需要和你们的首领单独说话。」 绽正要开口,却被姒抢先。「别想,」她立即拒绝,冷笑一声。「把绽单独交给你,根本是找死。你们回溯者向来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谁敢放心让她单独跟你谈。」 熠皱眉,虽然动作很小,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只有这个选择,否则你们今天别想离开这里。」他淡淡的说。 姒拔出剑,表示自己的决心,其馀的人也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来啊,」尧猖狂的大笑。「我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还是只会耍一些阴险小人的步数。」 绽没有拔剑,只是凝视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 反正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一旁的尧还在大放厥词,继续吐出一连串憎恶的话语,让她复杂的心情更是糟糕。她对这个时间点的部署和人员都不是很理解,但从尧的身分她就可以很轻易地猜出,她和他会在这里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绽叹了口气,压下心中苦涩的情绪。如果照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打起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希望看到那种场面。「够了!」她喊道。「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来打架的。」 绽再次叹了口气,如果照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打起来,她绝对不希望看到那种场面。「够了!」她喊道。「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来打架的。」 她避开熠的目光,转过头,语气凝重的说道。 「确实。」发话的是姒,在绽震惊的目光中放下剑,她竟然又帮了她一次「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 尧吼了一声。「领导可完全没有说过不准进攻这句话。」 他瞪着熠,彷彿想当场杀了他一般。绽叹气,体内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悸动,她皱起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绽抬起手看了看錶,只剩下五分鐘! 她和姒对视了一眼,女子显然也清楚知道时间到了,难怪她会这么说,结果一切显然只是她想太多,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姒对她默默比了个该走了的手势,这是他们极力保存的秘密,不能再回溯者的面前透露出一丝古怪,这比攻击和其他的一切都来的重要。 「不管他说了什么,这次任务就是我的,我说了算!」绽强硬的说,不容反驳。 语毕,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头看着熠。熠也看着她,眼神默默交流着什么。他勾起嘴角,微微点了个头。 她转向尧。「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 绽不再注意他的大呼小叫,快速离开庄园,离开道路绕到隐密的树丛,她压着胸口,用力喘着气。 什么破药水,该死的,怎么会这么痛,浅可没告诉她会发生这种事。绽紧闭眼睛,试图阻止体内能量的翻腾,就像两股不同的力量强烈的撕裂着她,想把绽硬扯成两半。 她用力喘着气,跪倒在地,她不是回溯者,不能控制自己好随时回溯回去!她撑着地,感觉一部分的自己挣扎着想回到自己的时空,但那股未来的能量却不让她这么做。 歷经了约两分鐘的痛苦后,一切嘎然而止,就像一股力量佔了上风般,倏地猛力一扯,将她带回了两百三十一年前。 § 绽紧压着头,回溯真不是一件易事,她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让自己横跨那么长的时间? 她回来后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抵达。她羡慕的看着湮和姒,他们完全不必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等到疼痛散去,能好好的站在面前。 至于尧自然是留在他自己的年代,等着下一步计划。 「领导的计划就是有这个毛病,」姒说,上前扶着绽,好让她前往会议室,出乎意料地透露出一股善意。她突然觉得幸好自己真的找到了他们的基地,否则可能一踏入会议室她就死了。 她打开门,会议室里面早已挤满了人,绽看了坐在主位的冽一眼,在桌边的位置坐下。 「她没说谎?」冽问。 绽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摆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冽想怎么问都好,他可以问有没有找到,却偏偏问她有没有欺骗。 姒看了她一眼,见到绽情况不太好,便开口代替她回答。「没错。」她答道。 他勾起了唇,眼底闪烁着强烈的杀意。「计划可以开始了。」他宣佈,惹的周围的人一阵欢呼,一个个热烈的鼓掌叫好。 「后天实行第一阶段。」他命令。「除了这个据点,其他全部出动。」 虽然心中对冽非常不满,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绽不能一起出去,万一不小心遇到了熠那可就麻烦了。 「那关于回溯者的巢穴?」一名年老的长老询问。「是否要在这次一併攻打?」 更多人鼓噪着,大喊要杀光回溯者,若是以往冽早就把吵闹的人赶了出去,但今天他却微笑着,似乎还挺享受这个氛围。 绽望向姒,她是在场绽唯一有些交集的回溯者,虽然也止于一次的任务,她甚至不太熟悉这个人,只知道她的冷酷和冽有得比,但并不是太针对绽,甚至勉强可以说对她释出善意。至于湮,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早早就回去休息了。 姒耸耸肩,对他们的话语完全不屑一顾。「我活够久了。」她说,这句话从她口中说起来真的很怪,毕竟她看起来甚至比绽来的小。 像是注意到绽怪异的眼神,她哼了一声。「女孩,我已经快八百岁了。」 她一愣,八百岁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人不该活那么久的。」她说道。「回溯者纵然有能力,但绝对不是用在自身的利益之上,让自己永恆不朽。」 「可是,你觉得永恆不好吗?」绽有些迟疑的开口,语气中带着紧张。「我是说,其他的回溯者可不这么想。」 「也许有那么一点的好处吧,如果单指对于未来的不安全感。」姒说道,语调随意。「但活了那么久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是,世界是很有趣,每一个时刻都带着惊奇,但人只靠『惊奇』是无法正常的存活的。 「八百年过去了,我的家人当然不可能还活着,关于他们的记忆也早已模糊不清了。应该说,过往对我来说几乎成了一片空白,我只能记得最近几十年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彷彿……在失去自我。 「人的组成有很多种元素,多种经验、多种情感。但我们不能只让恐惧支配着自己,这样就会像我们的敌人一样盲目地活着,让对死亡的未知控制我们的生活。」 姒顿了顿,看向她。 「绽,虽然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我不会阻饶你的选择,只是未来在做决定的时候,或许你可以想想这番话。」 绽点了点头,她是真的可以感受到姒的善意,心中也对她的话颇为讶异。就她在这里所认识的回溯者,每一个都只会用屠杀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怨恨,就像尧那样,却很少像她一样理性,即便她不知道背后的真相究竟为何。 但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何种原因导致了回溯者的结局。老实说,绽真的不知道。 她望向冽,他脸上依旧掛着一抹微笑。「放在第二阶段。」他说。「好戏就是要一幕幕进入主题,接着迎向毁灭的高潮。」 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冽平时就令人捉摸不定了,现在这个面带笑容的样子更是不寒而慄。 「那攻击时间?」坐在绽对面的人开口。 「照旧。」 还有人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他举起手制止他们说话。「目前我们只需要让他们慌张,第二阶段才进攻基地。」冽缓缓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下来,我会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费心守护的一切,在片刻间被摧毁殆尽!」 他从位置上起身。「我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 第十二章 被揭发的那刻(下) 终于到了晚上,绽抓起床头的匕首,溜下床,往大门移动。 基地在晚上异常安静,也少有人站岗,毕竟回溯者可能忙着保护时间塔,他们几乎不可能在晚上进攻。 来到冽房门前,绽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要是被发现,她可没办法解释自己在做什么。 出去一样得经过那条狭长的地道,或者说是陷阱。绽深吸一口气,迅速通过地道。出了基地后,她先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接着才迈开脚步往时间塔走去。 就像多年的好友那般,熠十分有默契的在塔前站着。对于他们的默契,绽忍不住微笑,那抹弧度却又立即消失,因为他的谎言而感到五味杂陈。 他是有理由的,绽心想,但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番话。有多少人拿这个说词当作藉口?在她的生活中,这种事发生的还少吗?不过就是和之前一样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下来。多亏了星月,让她在黑暗中还是能看清熠的脸。她还记得当初见到他的模样,带着一副淡淡的笑容,但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一切都只是偽装。 「对不起。」熠说。 对不起。多么空洞的词汇。 绽只是站在原地,心情说不清的复杂。她思索了一整晚,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没错,为何熠要欺骗她,但从另一方面,事实似乎就是她想的那般,倒也没多大的意外。 她没有说话,久到变成尷尬的沉默,熠还是望着她,脸上满是愧疚,但谁也没说话。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打闹一场,但却冷静的很。冽用谎言对待她,基地里也到处存在谎言,她似乎……习惯了。 我不该来的,绽心想,有些后悔了自己跟他定下来这个约定。她来这里,见到他,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全部都是谎言,都是欺骗,冽甚至连为什么要打回溯者真正的原因都没告诉她,不过因为所有人的怨恨让她不得不相信。他再如何能言善道,都不可能欺骗那么大一群的人。 她看向熠,想起了当初告诉他那么多,她甚至说了最讨厌别人的欺骗,但他还是保守着秘密,直到被揭发的那刻。 她转头。「没什么好说的。」绽说,握紧了匕首,她不是不悲伤,而是……近乎漠然,懒的对这一系列的谎言做出反应。「我们之间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或许答应出来并不是错误,而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机会,让接下来的攻击可以不必再顾虑他。 她感觉到熠的身影僵了几秒。「你难道就不听我的解释吗?」他问,有些渴求的意味。 「不用了。」她说,强忍着不回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出来,或许上午的事之后,我们就不该再见面了。」 熠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她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绽。」他低叹一声,声音遥远。「没有坦白固然是我的错,可你……」熠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但你……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何是一副好像已经知道结局的样子。」 绽身子一僵,没有反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不想管。「是你骗我的,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熠走了过来。「我很抱歉。」他轻声说道,牵起她的手。「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欺骗?」她说,声音拉高。「所以全部都只是藉口,不是吗!」 她不知道她应该要有什么反应,但是熠应该要是不一样的那个,不是吗?结果事实证明,他和冽、湮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微微叹了口气。「当初的我也是不得已。时间……我的使命就是保证它的安全,我已以身犯险,不敢越界太多。」 是他说谎的,我没必要在这里思考那么多,绽告诉自己,闭起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我很抱歉。」熠喃喃说道。「我知道这句话很空洞,但我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表达我的心情……」 不重要了,她心想,反正都是欺骗,也没有必要在乎那么多,她连生气都懒了,甚至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怒意。 是啊,她从一开始就怀疑了,现在才真正确认。可那又如何?不过她的猜想都是事实而已,不是吗? 「不重要了。」 熠叹了口气。「绽,别这样,不要装的如此冷漠。」 装的如此冷漠?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漠吗,确实有一点,但绝对不是装的,她不愤怒,一点也不。 「就跟你当初一样。」她说道。「称不上冷漠,只是对一切淡然。」 熠身体一僵,绽愣了片刻,突然后悔起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他的理由,也有他的为难,她实在不该这么说。 就算他说谎了又如何,她也不该如此伤害他。不过就是谎言罢了,她没必要如此小题大作,是吧?她想起了两人相识的那段日子,那好像是绽人生中最轻松的一段日子,纵使身负重伤,伤口疼的发疯,但却是她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刻。 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多了一种叫谎言的阴影。那段日子很美好不假,但熠的欺骗也是真。但是绽也不想在乎那么多了,一堆谎言,没必要如此在乎。 只是谎言而已。就只是谎言。 他叹了口起。「绽,我……」 突然,他停了下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喘息。绽转头,发现熠痛苦的跪倒在地,话语被硬生生的截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她瞪大眼,因他突如其来的反应而愣住了。所有的不愉快顿时都被拋到脑后。绽连忙蹲下身扶住他,心底划过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她问。「熠,你说话啊!」 只见他紧压着胸口,彷彿那里有什么让他痛苦的东西一般。半晌,他终于抬起头,吐出一个词。「攻击。」 第十三章 疑心与偏执 「我该走了。」他挣扎的站起来,对她说道。「对不起,但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我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这波攻击结束之后,我们再……」他话还没说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绽眨了眨眼,他刚刚说了什么,攻击? 浓厚的担心压过了刚才和熠的不愉快。攻击?但是刚刚冽才在会议上说行动从后天开始……绽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冽是骗她的,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该死。绽往基地跑去,衝下地道,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通过了那些陷阱,所幸平安通过,片刻便来到的会议厅。她推开开门,力道之大让木板发出砰的一声。不出她所料,所有人都围在这里讨论,就像从未离开那般,除了去攻击的那些人。她的心顿时坠入谷底。 「你在做什么!」冽吼道,她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了和熠的对话。 虽然两个人都欺骗了她,至少熠从来不是为了其他,和冽完全不同,她又怎么能说出那些话去伤害他。 但是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除了一点愧疚之外没有其他想法,或许真的是心寒了吧,反正没有什么可以再相信的了。 但心中还是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她确实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这是无法抹灭的。 「说话。」冽的语气是明显的愤怒。「我并没有允许你闯进来!」 「为什么骗我。」她说,语气意外的冷静。「会议上说好的,后天才会开始执行。」她一边说,一边扫视周围的眾人,眼神时不时的瞄着桌上散落的纸张,但没看出什么有用的资讯。 他冷笑一声。「这只是开头,绽,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现在就开始捨不得了?」 她一僵,冽这是知道了? 「我知道你向来对要铲除他们有些排斥,但你……」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才想到,绽有些嘲弄的看着他,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们一群人待在这里以为我不知道吗?」她说,看来冽并不知道熠的事,或许只是绽之前的态度让他有些担心,怕自己的排斥会影响到他的计划,所以才瞒着她,或许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绽最近的转变让他有些怀疑? 她的脑海很乱。冽的疑心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就连绽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知道些什么。以往她会选择直接无视这个问题,因为冽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真正相信她。 只是现在……绽抬起头,望向她父亲的双眼。 冽还是一如往常的自信,带点疯狂的在执行他的计画,深信不会有任何的意外阻饶他。但如今似乎变得……没那么肯定?他依旧对自己的计画很有信心,但其中不确定的因素让他多了另一层的疑虑。 这让绽几乎想要微笑,原来他是真的认为她会造成阻碍。 「看来过去还是小看你了,对吧?」冽微笑着问,随后脸色一变,出声警告。「不会有任何事阻饶我的计划的。」 她冷冷的看了冽一眼,随即转头离开了会议室。 § 回溯来的突然,连熠都来不及反应。 上一秒他还在过去,突然间,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时空,脑袋因为穿越的抽痛着。 搞什么……他心想,为什么这次的攻击会让能力那么的不稳定,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过往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的举动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麻烦? 他想到了绽,还有她冷淡的态度,虽然伤人,但这是他造成的,熠会想办法解决。 他压下一阵涌起的无措,现在先找出原因才是前提。 他瞥了房间其馀的人,出乎他的意料,妘等人并不是处于熟睡状态,而是坐了起来,伸手按着头部,动作很显然的正试图缓解能量不稳定造成的疼痛。 没想到连他们都感受到了,熠心想,他很想坐下来舒缓着时间线剧变造成的剧痛,但现在完全不是时候,外面肯定已经换成一团。 「不对劲……」羽喃喃自语,他深有同感。 没时间多想。「快走!」他对着妘他们吼了一声,连忙来到了大厅,其馀的人也在陆续赶到的路上。瞬则老早就到了,匆忙的操弄仪器。 熠盯着他,他从未见过瞬如此紧张的表情,眉宇间带着一丝的慌张,以往冷酷的眼神甚至出现了迷茫。 「情况究竟如何?」瑾也赶到了。熠对她摇了摇头。 「第一小队。」瑾皱起眉,出声命令。 由她带领的小队立即出现在她身边,敬完礼后立即开啟回溯。熠倒是不在意他们在回溯到过程会遇到任何危险,他们经验够多了,不需要带领就可以准确的完成。 「瞬。」瑾又出声了。熠握紧剑在旁等候,脸庞滑过一滴汗珠。 瞬没有回答,完全沉静在他的仪器之中。同时瑾也没有浪费这段期间,将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传送室,只剩下熠和其他几位成员在旁等候。「昕,联合眾人分别准备阵法,等我们过去立即出发。」她下达命令。 金发女子有片刻的迟疑,随即严肃的点点头,前去完成瑾交付的任务。以往的行动由她带头不是没有原因的,团体的回溯理当由一名力量最强大者遭纵法阵,可现如今却要所有人一起准备…… 他望向最高总指挥官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该死的。 过了难耐的几分鐘,结果终于出来了,但和往常不一样,以前都只出现一组符号,但这次符号却出现了好几部分,交缠在一起,却又不全是一体,极为杂乱。 他皱眉。「这是……」有人开口,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熠倒抽一口气,猛然闭上眼睛,去除疼痛,专心去感受时间线的变化。果真如他所想的一般,这次出现混乱的不只有一个点,而是近乎遍佈整个时间线。 「总共十个时间点遭受攻击。」瞬语气冷酷的说,如同现实。 § 绽找遍了整个基地,都没有发现姒的身影,或许是被冽叫去了,她不知道。最后绽硬着头皮在前往练习场,终于找到了湮。不管了,就算他可能告诉冽她的不对劲,绽现在也需要知道这次攻击的情况究竟是如何。 就如她所想的,除非必要,否则他不会和其他人一起行动,而是独自在这里练习。相比绽,他的剑术几乎是出神入化,虽然不甚喜欢杀戮,但他依旧保持了一身好功夫,比她强上了好几倍。 「怎么了?」他挑眉,停下招式,抹去大把汗水。 「你知道冽已经派人出去了吗」她急忙询问,因为着急而让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你帮我去确认一下情形,湮,帮我看看他是否只是打算将计划提前而已,没有做出任何变动!」 他显得非常冷静,没有因为她的大吼大叫而有任何反应。湮沉默片刻。「绽,你以前不会在乎这种事的,为什么?」 果然是他。 绽也沉默了,彷彿刚刚慌张的人并不是她一样。她原先就在猜测冽刻意隐瞒她的原因是为何,她知道他很怕突如其来的变数,所以计画常常一改再改,但即便绽不在乎,冽还是会特地派人通传她一声。 但这次什么都没有,明显是故意的。 「你消失的那个星期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又拋出另一个问题。「回来后怎么会改变这么大?」 「发生了什么……」她轻喃,眼里闪过一道锐芒。「你都知道了,不是吗?何必还假惺惺的眼这一齣?」 无论让冽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可能是自己找出答案,唯一让他信任而又有空间的人,就只剩湮了。 湮没有反驳,也没有因为听到这番话而显得惊讶。「那个人是回溯者。」他说,用的是篤定的语气。「你和他在计画什么?」 绽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究竟在想什么?湮从不是她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个间谍,而到了紧要关头时,她竟然还得来求他的帮助。 「什么都没有。」她说,清楚地意识到语气中的疲惫。「湮,就这一次就好,拜託。」 她必须知道冽是否真的打算攻击一下便收手,她和熠完全没有任何的计划,她甚至在早上在得知他确实是回溯者! 即便他欺骗了她,但那一个礼拜的时光她不能就这么拋之脑后。 「你们,在计画什么?」湮又问了一次,话语中的威胁溢于言表。 「我说过了!」绽大吼。「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和冽作对!我只是需要知道他做什么而已!」 湮已经近疯狂,似乎是认为她正计画着如何毁掉冽所欲达成的一切,但是她根本就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力去阻止他。 绽所在乎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她抬起头,凝视着湮的眼眸。「好歹我们也假装朋友那么多年,你不会连这一点都没探查出来吧?」她说,语气轻佻。「我从来就不屑对你,或者是他说谎。」 不知道他从绽的眼中看见了什么,但是他的情绪确实舒缓了下来,不再像先前一样发狂,只想着毁灭。 湮放开她的手臂,上面早已被抓出一道红痕。她伸出另一隻手,揉着那发疼的部位。 「我没有告诉冽。」 绽猛然抬起头。「什么?」 「我并没有提到另一名回溯者的事情。」他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他,你不再值得信任。」 她轻笑出声,只觉得讽刺。 湮查出了她和熠那个星期的过往,却无法靠近得知更多讯息,以免引起过去的她的注意,扰乱了某种没有人知道的时空秩序。又或许回溯者存在着某种防卫机制,能保护他们滞留时所留下的痕跡不遭到他人破坏,她记得冽曾有过这种推论。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拿来套话罢了。 绽没有回话,只觉得心灰意冷。 对于她的反应,湮只是叹气。「你知道这么做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她依旧保持沉默,虽然大家都觉得她是在想办法阻扰冽的计画,但是她已经不想处理他们的怀疑了,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 「所以你要帮我吗?」绽静静地问,如果他的回答是否定的话,大不了绽就自己衝进去大闹一场,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够了。 反正冽从来没有信任过她,那么做不过是帮他确定既有的怀疑而已。 湮叹息,收起了剑。「就这一次。」 绽点点头。就这一次。接下来,她真的不会再对这一切抱有任何期待了。 接着,他就在绽的着急之下被推到了会议室门口,她则躲在一旁的阴影下好让他开门时冽不会看见她。 里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骂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另一人回嘴的话,过了几分鐘后门终于开啟,她连忙走过去。 「怎么样,他说了什么?」绽急迫的问。「还有,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确实是只把计划提前一些,不过看来只是因为有些人要求所以暂时提前而已。」他看了绽一眼。「冽……他有些愤怒,回溯者的抵抗超乎他的预期。」 她点点头,现在只需要等到一切结束,她会去找熠,至少……暂时拋开两人之间的问题,找出解决的办法。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熠死去,但是回溯者的问题一定得由他们共同解决。 「绽,你究竟在想什么?」他叹息一声,接着开口问道。「你知道不管做的再多也无法改变什么吧,更何况,没有人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我没有要改变什么,」绽皱眉说道,想起熠,又是一声叹息。「更不妄想凭自己的力量能撼动什么,只不过有必须要留下的一些人事物罢了。」 湮看了她一眼,语气间竟然多了些无奈。「即便如此,绽,你也不该有这种念头,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我们只需要做好冽的计画就好了。」 她停下脚步,倏地回过身,长大眼睛瞪向他。他这一番话,绽实在没办法赞同,他这么说就好像除了杀了回溯者,其他什么东西都不重要,那些人的性命也不重要,只要冽的目标才是必须做到的事。 人真的不该活那么久,绽突然对这句话深有感触,活了太久,个性也偏执了,他们也不在乎任何事情了,全世界就只剩下杀了回溯者这件事。 湮没有再问下去,绽也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愿。她走回自己的房间,现在只需要等到他们回来后再出去找熠,只是希望那时候还能看到他。 第十四章 信任问题(上) 他们守不住,熠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时间塔周围全是尸体,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依照之前的守备方式,风散风险,而是所有人都挤在塔前的入口,期待这样就可以阻止敌人进入里面。 而能量前也只能安排了一个人守护,不合理的期待他可以一个人面对突围而去的敌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解的心想,身体像是机器般没有意识的移动,麻木的砍倒更多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就酿成了这种不可收拾的情况了? 绽来到这里了,熠心想。长剑一次刺穿数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液溅到他脸上,温热的感觉让他一阵噁心。绽来到这里了,这代表什么? 她说她不是回溯者,纵然这句话十分不合理,但他知道这是事实。 绽没有说谎,她也没必要说谎。 若她真是回溯者,一切反而比较好解释。因为正是因为她先前不知道熠的身分,所以才会无意间透露出这个重要的线索。 熠瞇起眼睛,他实在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了,似乎比他过去所解决的敌人还要多。这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力帮忙的?而且不只是这个时间点,还有另外九个! 瑾说其中必定有某种他们不知道的方法,所以他们才可以这样肆意得耗费人命。诺的推算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少了许多,对方的人数确实有好几千人,甚至是更多。 绽不是回溯者。 那前方这些人,又有什么理由会是回溯者? 过去所有的认知,又有多少是谎言,多少是真实? § 经过了一小时,绽注意到眾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基地。她瞇起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个人都有受伤,不过相比之前自杀似的出动,简直有过之而不及。 她再次溜出基地,这一次绽走的异常的慢,只怕到时间塔后发现熠并不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是否还是近乎漠然的状态。 或许吧,她心想,要是熠不在,她的人生不过恢復了原本的状态,只不过或许再过没多久就会迎来毁灭。 绽望向时间塔,那里似乎隐约的有一个轮廓,会是他吗?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看来她还是在乎的。那确实是熠!她认了出来,虽然姿态十分疲累,但是她可以确定。 「绽。」他出声,现在的熠真的和当初很不一样,整个人彷彿重新活过了一次。「对不起。」 「没事。」她说,压下因为他没事的喜悦。「攻击呢,一切还好吗?」 「不好,时间塔的能量受损太大了,要很大一段时间才能养回。」他说。「绽,我们必须解决这一整件事,你们……你背后的组织,他们是真的打算毁了所有的回溯者!」 她沉默片刻,解决是一定要的,但是……「回溯者不该存在。」绽说道。 熠叹了口气,但是这一次没再和她争论,似乎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论点。「你能告诉我确切的原因吗?」 她迟疑片刻,等到回去之后,她第一个要确认的就是这回事。她已经请浅查出其中隐藏的秘密了──她的身分会方便许多。 其实即便不需要任何证据,绽也可以轻易的认知到这句话的真实性。看看冽,还有组织内其馀的回溯者,他们的心智显然不太正常。还有熠,在这之前,他也不过活的存在着而已。 「没有人该活那么久,这不符合世间的任何一条原则。」最后,她如此说道。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熠没有反驳她的话。「但这不是理由,我们也不是自愿活的如此长,若是可以,我早早就会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关于这一点绽早就知道了,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为了活过永恆才决定守护时间。 为了活过永恆……绽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 回溯者的性命……时间塔……她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但是一切却如此模糊,绽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如果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问题必定出在其他人。 可是,她又忍不住往另一个可能想去,熠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于两人势力的对立才没有告知。 「你真的不知道任何事吗?」绽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即便是任何一点蛛丝马跡?」 熠叹了口气。「绽,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骗了我。」 他靠近了一步,脸庞在月光下镀上一层银光。「但你能理解,不是吗,这不是你不信任我的理由。」 「为什么不是!」她反问,语气中染上了怒气。冷静,她告诉自己,她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和熠吵架的。 她没有错。 「如果你真的很确定的话,那么你该多注意你们的领导者。」她实在不想继续和信任有关的话题。「就算你真的不了解,但是一定有某种秘密被隐藏了。」 但是熠似乎没有这么放下这话题的打算。「为什么不信任我?」他又问了一次。「你知道我的难处,这会是你原谅我,不计较的原因,但绝对不会是你漠然、没反应的原因!」 她闭上眼,试图阻隔那些话。她不想听,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如此的抗拒。 「为什么?」他低喃,又更靠近了一步。绽闻的的他身上的血腥味,想必是在刚刚的战斗受了伤。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挣扎着,她不自觉的想抗拒一切,想远离熠和他的话,却又心疼的想留下,照顾好这名男子。 「绽。」他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最初开始,你便从未信任过我?」 绽猛然睁开眼睛。「是你先欺骗的!」她大吼,盯着他湛蓝的眼眸。「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我?」 或许从最初开始,你便从未信任过我? 够了! 她感觉要崩溃了,绽双手抱着头,嘶吼着。冽的谎言,熠的欺骗,彷彿要将她压垮,这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説她可以相信的?她能相信熠吗,她怎么知道他不会再次欺骗她? 是。没错。她能理解熠当初如此做的原因。但事实是,一切不过就和她原先猜测的一样而已,不过就是印证了,这世界的存在,不过就是一堆谎言罢了,她凭什么认为一个刚见面的人会是不一样的那个? 熠盯着她,绽不喜欢那个眼神,彷彿能将她看透。 「从最初的相遇,你便一直质疑。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走近她身边,将绽搂进怀中。「绽,我为我曾经的选择而道歉。」 她倚靠在他怀中,出乎意料的,她不想挣脱这个怀抱。 熠叹息,语气更加轻柔。「就相信我这一次。」他说。「只需要这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有任何的欺骗,我们能一起解决这整件事,逃离无止境的纷争。」 或许,他是对的。她如此心想,自己也被这念头吓了一跳,但是绽不得不承认,她真的从未打算相信他不是回溯者这件事。熠是对的,这点她无法反驳,她一直怀疑直到得到确认的那刻。 熠有他的困难,这点绽完全可以谅解。所以剩下的就都是她的问题了,是吧?现在她只是必须从冽和他一连串的谎言中走出来,去相信他。 但是她做不到,绽在心底嘶吼着,她要如何相信,明明从一开始就是谎言。从最初就是谎言的相识,要怎么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就以湮而言,虽然从最一开始她就知道那是冽的间谍,可是中间她真的有动过去信任他的想法,或许两个人可以当朋友。但是事实证明了什么?他从未相信过她,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愚蠢的计画,他的眼中怎么可能会有其他? 「至少尝试看看好吗?」熠柔声说道。「如果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我试过了。」她轻声说道。 熠沉默片刻,接着开口。「你没试着信过我。」 她曾尝试接受冽,但发现他的谎言之后,她的世界好像崩塌了。等到他带湮来接近她时,绽就明白从他身上是得不到任何利用以外的关係。而湮也同样令她失望。 可是熠……他是对的。她没有试过,因为她不愿去尝试。 她能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相信彼此吗?绽如此心想,不要有任何欺骗。 「我不知道……」她说,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我不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 「那答应我要试看看,好吗?」 绽微微点头,如果熠真的可以做到今后都对她完全诚实,为什么绽不能试着迈开这步。 他露出释然的微笑,随即又皱起了眉。 「回溯者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他叹了口气。「我这次过后我可能没有机会再来了,瑾最近盯的很紧,就怕出了什么疏漏。」 绽疑惑的皱眉。「我们的最高总指挥官。」他解释。 瑾,绽记下了这个名字,说不定在这里会有任何的线索。她也是回溯者,或许在许久之前她曾经和冽有任何的交集,这点绽无法保证没有。 只是,这样她该怎么和熠联系? 她叹了一口气,明明处于同一个时空,却因为不同的时间而衍伸了那么多麻烦。 同一个时空……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绽侧过头,看见了时间塔周围茂密的树林。「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都会发生在未来,对吧?」 「确实。」他回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绽指向旁边的树。「当我收集到情报后,将内容埋在那颗树底下。你在那个年代应该可以得到那份讯息。」 他点点头。「好办法。」熠露出讚赏的眼神。 绽笑了笑。「我可是很聪明的,但如果你有事情得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尽量过来。」他保证。「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若是五分鐘等不到人,就代表我不会出现了。」 绽点点头,虽然每天溜出来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应该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看向熠,后者微微叹了口气。「我得准备走了,今天出来的有些太久。」 「等等!」绽急忙喊道,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停下脚步。「怎么了?」 「有些关于我们的事你必须知道。」她急迫地往前走。「我不是回溯者,这事实。在基地的所有人,大部分都不是回溯者。」 这是他们组织最大的秘密之一,如果要一同解决这一切,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出乎她的意料,熠只是面色阴沉的点头。 「我猜到了。」他说。「这……这会是一个大麻烦,我明白。只是我必须想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瑾我的猜测而不引起她的怀疑。」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番话反而露出了微笑。看来他们都有和首领间的信任问题。 「还有另一件事。」绽迟疑的开口,不知道自己的作为是否算得上是背叛。「你们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我们的基地不像你们固定在同一地方,而是分佈于时间线上多处,从各个时空徵收一切人为我们战斗。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一小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她向前一步,看着熠震惊的蓝眸。「要是要有下一次攻击,你一定要小心,其中或许还存在着更多我不知道的阴谋。」 熠没有回话,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以他的聪明,他肯定想到里面有问题了,但谁能猜到事实是如此? 回溯者的寿数无疆,剑术技巧高超、无人能敌。但面对一个长远的误解他又该如何处理?不仅无法告知,更无法计画。 他沉重的点头,眼底是化不开的忧虑。 「我知道了。」熠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绽觉得他眼中又失去的希望,但随即恢復了过来。「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知道。」绽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他。「熠,我……」 她尚未说出任何字句,他先发出一声痛苦的喘息,消失在她的时间中,就像上次攻击导致能力不稳定而传输回去的状况一样。 绽愣在原地片刻,接着叹了口气,希望时间塔些微的损伤不会有任何太大的影响。 她望向空寂的夜色,又有谁知道未来究竟会是如何? 第十四章 信任问题(下) 绽告别了熠,怀着担忧的心情走回基地,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熠会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平安的度过,她无法确定任何事。 要相信我,绽,我们一定能解决这一切。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 她必须相信他,正如他也是对她如此的信任。不过绽也必须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助到他,找出一切的源头,这点她相信还不算太难。至少以他们组织内目前的混杂的程度,只要有心想查,就一定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跡。 绽回到基地,避开所有人来到地下的实验室。绽推开门,浅确实就在里头,还在低头做些不知名的实验。 绽回到基地,避开所有人来到地下的实验室。绽推开门,浅确实就在里头,还在低头做些不知名的实验。 不知道她是否得知了任何讯息,绽心想。找浅帮忙是一件很矛盾的决定,即便她想来想去能得到的唯一帮助。 与绽熟识的人并没有多少。冽自然不可能跟她有更多互动,她和姒几乎说不上几句话,只是最近开始有些接触。而湮……还是算了吧,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他。 浅不仅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处于某种微妙的地位,不受他人重视的她是最好的消息来源,但冽一直以来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係特别要好,若是他刻意监视浅的行动,他们很快就会惹上麻烦。 「绽?」她疑惑地问,抬起头。「你怎么会过来这里,上次那个药水用完了?」 「不是。」她回答,想着该如何回答才不会显得奇怪,不过依照浅这种粗心大意的性子,她应该也不必顾虑太多。「忽然想到上次和你谈论回溯者的事情,我又有新的疑问了。」绽回应。「最近有些心烦意乱,想说找你谈谈这件事。」 「回溯者?」她问,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绽点点头。其实所谓的寻求帮忙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光彩。就算她和浅再怎么要好,她依旧保持一个底线,所以并未告知和熠有关的事情,只是暗示她对这些事情有兴趣,而浅自然就会蒐集很多资讯来和她讨论。 「那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这可多了!」她用力一拍桌子。「我之前收集了那么多故事要和你分享,终于遇到一个你有兴趣的了,我当然要好好地打听!」 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在浅的实验桌边坐下,尽量离那些奇怪的器具远一点。「所以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当然是非常的精彩了!」她兴奋的说。「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冽我跟你说的,这可是我无意间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才知道的。你知道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知道什么。」 「当然。」她保证,绽绝对不会找死去跟冽提起这些。 「那就好。」浅吐出一大口气。「就像你知道的,回溯者有穿越时间的能力。」 绽点点头,听着她缓缓叙述这个故事。 「但其实在最早的时候,回溯者并不是永恆的。」她说道。「并不是现在所谓的不朽,他们就跟普通人没两样,只不过多了回溯的能力。」 「并非永恆……」绽喃喃自语道。 即便她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这项消息并没有带给她多少讶异,因为这件事她大概有猜到,毕竟大家的反应还是可以让她找出一些细微的线索。 只是,熠应该不会想到这一层,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抱持着守护时间的理念,他肯定认为一切都是自然,而非像绽一样猜测各种过往。 「但有一群人──我猜就是现在在对抗的那群人啦──体会到了时间线的永恆,特别的羡慕这股力量。既然他们有能力,那为何不能像时间一样永远存在?」 像时间一样永恆存在……绽的身子一僵,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永恆到底有什么好?绽不是第一次这么问自己,就是有限的时光才能过出最精彩的人生,他们要不朽究竟有什么用处?特别是看见了冽和湮那副样子,更是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啦,那个时候时间塔就存在了,提供力量维持时间线的运行。不过这种力量和时间本身的能量却又不甚相同。回溯者为了追求永恆,将自己的力量灌注于时间塔之中,要是时间线一天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覆灭。」 为了自己的慾望,害到连多少人?绽心想,追求永恆的人就那么几个,都是为了自己的恐惧,自己的贪念,却造就了如此多被困于时间中的人,因为自己的力量被束缚住,甚至连自我了结都没办法。 没有人该活的那么久,每个人都这么说,以前她从未觉得这句话是如此的正确。 「当然啦,冽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要对抗回溯者的。」浅说道,快乐的语气和如此沉重的事实完全搭不上边。「但是我总觉得他的做法太戏剧化了。」 冽原先的想法是对的,但他做事情的方式绽实在无法苟同。没有人该牺牲一群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来达到他的目的,他更不该用谎言欺骗大家来为他做事。 他要对抗回溯者是对的,但他也没有必要将一切搞的像一场他个人的秀,邀请所有人一同观看,连带的将时间塔毁掉,将世界推向毁灭。 一切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绽完全无法认同,也不理解。 「浅,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跳了起来。「当然不,你问到重点了!据我所了解,领导甚至认识那个该死的回溯者,所以知道她施展了什么手段,虽然无法得知她的藏身地,但选择用攻击时间塔引她出来,他们两人当初似乎还是朋友呢!」 朋友……所以冽的所作所为不只是为了永恆存在这件事,有一部分也算的上为了击败那位曾经的朋友,才将一切搞的如此戏剧化? 不知为何,绽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浅有些烦恼的皱起眉。「我有点忘了,但好像叫什么瑾的。」 瑾。回溯者的最高总指挥官。熠的领导者。 间曲 瑾 瑾踏出时间的法阵,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向来喜欢回溯,这能帮助她更了解这个世界。 这是一件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人们怎么能拒绝这种享受,穿梭在各时间之中?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这一切了,但每次的旅行都让瑾发掘出更多秘密。似乎每发觉一点,就会明白自己错过更多真相。 这次他们来到了一百多年前,她才刚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到两年的时间,每天所做之事便是透过回溯来充实她的生活,让自己能更深入的感受时间。 瑾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虽然只差了一百多年,但是那不同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深刻。 她望向旁边的男人,冽还闭着眼睛,他们两人差不多岁数,并不是外表的模样,而且指真正的年龄。 瑾闭上眼睛,她感觉的到他身上力量的流淌,他想必让自己的意识徘徊在时间上,享受那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们是在一年多前认识的,当时瑾才刚发现自己拥有回溯的能力,还无法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因此差点在回溯的过程中丧命。是冽救了她,虽然他也不过多了几个月的练习时间,却已经能纯熟的掌握自己的能力。 在那之后,他们便结伴而行,两人的理念也出乎意料的合的来,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朋友,至少能算的上是互相扶持的伙伴。 「你不觉得在回溯到过程中,我们就像时间的主宰?」瑾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确实。」冽张开眼,抓回意识。「那是自然,我们拥有力量,本来就是时间的统治者。」她总觉得冽的举止中常常表露出他的疯狂,这或许也是瑾选择和他结伴的缘故。 她觉得,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们最应该活的永恆,对吧?」瑾认真的询问,不料却得到他的反对。 「不对。」他摇头,难得露出了一脸的正经。瑾皱眉,这是他们的意见唯一一次出现分歧,她原以为冽会理解她的想法。「没有人该活的那么久,如果这么做,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后悔?开什么玩笑? 她不会后悔。瑾非常确定这一点,她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永恆有什么不好,有了永远,她才能超越其他人,成为时间真正的主人。 「我不会。」她说。「我们现在这样,哪算的上是时间的统治者?过了一定的期间,我们便会消失,这样要怎么帮助我们掌控一切?」 「那就无所不用其极的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冽回答,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成为永恆呢,给自己那么大的枷锁又有什么用处,没有任何东西能禁錮住我!」 「因为时间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瑾冷冷的说,她不明白,冽那么了解她,怎么就不理解这一点。「你得先活够久,才能真正掌握一切。」 冽看了她一眼。「荒谬至极。」他冷哼一声。 瑾睨了他一眼。真蠢。要是他真能做到成为时间真正的掌控者,那如果死了又有何用处?瑾不会让那种事情带走她努力的一切,她会打败时间,赢过他。 冽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双冷酷的眼眸望着她。但瑾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 她知道,就像是所谓的使命那般,瑾就是知道她必须那么做。她必须让自己成为永恆。 自从和冽吵上一架后,她没再和他见面,反正也没必要,既然冽不支持她的想法,两个人也没有继续结伴下去的必要了。 总有人能理解她在想什么。 瑾在床上翻了个身,因为复杂的思绪而睡不着,她望向外面的星空,彷彿在诱惑着她,指引着前方的路,告诉她快点动身。 我必须去做这件事,瑾心里有一个念头不停的重复。她不能接受死亡,时间那么广大,为何她不能永恆。她是被赐予回溯力量的,她必须去做这件事! 她是回溯者,时间选择了她,难道就是希望她在短短数十年就死去吗?肯定不是,她成为回溯者是为了更好的理由。 瑾想到了一个计划,很疯狂,绝对不会有人想的到。 她抓起床头的匕首,终于衝了出去。 没有人阻拦,瑾顺利的来到了时间塔,她不确定冽在哪里,但只要不阻扰她,他要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路来到塔顶,那里有一颗略微透明的光球,镀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外头还有一阵立场包覆住,防止任何人尝试摧毁这股力量。如果只凭她一个人,是无法摧毁这颗光球的,因为他们的力量并不相容。 可是她的目的并不是毁坏。 瑾拔出匕首,刺上力场的表面,她接着运转起体内那股回溯的力量。两股不同的能量在无形之中相撞,在力场上闪烁出激烈的银光。 「在你做什么!」冽突然出现在楼梯口,朝她大吼。他终于出现了,不过瑾不会让任何人组阻止她!她笑了出声,她渴望的东西,终于要得到了。 冽朝她衝了过来,瑾凝聚更多的力量,在冽抽出剑的那剎那,力场破裂,碎成万点银光,刺痛了她的眼。 冽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她没有停下,匕首更加往前,触碰到了那颗柔和的光。她又继续往前,注入回溯的力量。 在那片刻,她只听的到冽的嘶吼声。 一切彷彿经过了巨大的变动,世界经过了瞬间的恍惚,偏离轨道后,又被硬生生的拉回正轨!一阵疼痛和晕眩感涌上瑾的脑海,彷彿要将其撕裂成两半,但是她心中充满了愉悦,终于来到这一天了,她的梦想终于得以达成! 时间运行的力量现在也加入了回溯者的能力。这代表她会随着时空的延续而永远留存。 她终于不用再因为自己的渺小而感到害怕! 「我们拥有力量,是时间的一部分,自然能跟它一样,成为永远,等同不朽!」瑾说道,她一手按住额头,试图阻止那里隐隐作痛,同时她的脸庞恢復了冷酷。 时间是如此的长,他们只存在于这一刻,完全不够!瑾渴望的是永恆,一个在时间线上永远不会被抹去的存在。 「你会后悔的。」冽歇斯底里的笑着,瑾后退了几步,他一向疯狂,她弄不清他在想什么。「没有人能活那么久,这是不对的,你只会把所有人推入万劫不復的囚牢!」 「不是我的囚牢。」她冷冷的说。「成为永恆就是我一生的追求。」 他还在笑,笑的更加疯狂。「喔,是吗?」他眼底聚集起了一丝危险的血色。「我会让你后悔的,让你承受将回溯者拉入囚牢的痛苦,每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用最壮丽的戏剧迎来你的结局。」 瑾冷笑一声,对他的威胁和疯狂不为所动。她啟动回溯,消失在时间中。 第十五章 过去的消息 熠能力又是一阵波动,上一秒还在跟绽谈论,却又无缘无故的被传送了回来。 突如其来的回溯让他的意识有片刻的失神,但他不确定是否全部源自于时间的穿越,或是事实所带来的震撼。 该死,他在心底咒骂,这能力平时都好好的,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受控制。 熠尝试凝聚力量,回到绽的时间,但是还是被那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拉了回去。他惊喘一声,大汗淋漓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猛的从床上坐起。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舒缓自己的情绪。 儘管熠已经完全回到自己的时间轴,但是绽所带来震惊的消息并没有和她一起留在过去,而是徘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全部的疑惑都在这时得到确认,不合理之处得到了正确的解答,他呆坐在床上,对于未来感到无措。所有他们所认为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是对手精心筹划的计谋! 数百年来所有的认知,完全是敌人蓄意导致的误会!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不敢去思考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某种甚至连绽都不晓得的阴谋。 下一次任务,绝对不会如此容易了,熠如此确信。下一场攻击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如果对手一小时后没有离去,而且又像上一次那样一次攻击数个时间点,或许迎接他们的真的就是一切的末日。 他们会失败,时间会毁灭。 但是,目前最严重的问题在于瑾根本不晓得这件事!他们又该如何准备?熠忽然升起了衝过去和瑾坦白一切的衝动,但他随即按耐下来。这样是能解决问题没有错,但是和绽的一切瑾也会知晓,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能如此鲁莽,告诉自己。 说起来似乎很可笑,之前熠还曾希望这一切毁灭好给自己换得一点的自由,但等到这天真的要到来时,他竟然在尝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熠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绽让他对事情的看法有所改变,又或者是他明白过去那些都是自私且懦弱的念头?也许他是真的想守护在时间上存活的人们。 他摇摇头,无论是为什么,这样想下去根本毫无帮助,到时候也只能见招拆招了,试图保留下更多的人。 他的思绪回到被迫回溯到那刻,因为这次的事件,让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先前从不曾发现的问题。有时熠也是十分的怀疑,为何每次时间塔遭受攻击总是导致能力十分不稳定,正常而言,回溯者的力量和那股维持时间运行的能量是不相同的。两者属于不同的系统。 这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 或许真的像绽所说的那般吧,熠叹了口气。他一直被矇在鼓里,真正的真相从未展现,而时间塔的能量,和一切究竟又有什么关联? 但熠该要如何去发掘那些真相,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被这些繁杂的事物搞的精疲力竭。 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去问别人,何况基地内没有任何的禁区,也不存在什么存放档案或是类似东西的地方。他是没有进去过瑾的房间,但那里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进去的。 看来他还是得靠绽了,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无用感到十分的挫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资讯,可她的处境似乎也没比他好多少。 「没事的。」一隻手忽然按上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现在是半夜,妘怎么会醒着? 一阵惊慌涌了上来,她会不会发现刚刚熠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回溯到过去?她会不会发现自己和敌人有联系? 「你怎么还醒着?」他有些僵硬的问。 妘叹了口气,没显露出任何不寻常的反应。「自然是因为睡不着。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她说道,接着发现现在是半夜,连忙摀住嘴巴,降低了音量。「说真的,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他勾了勾嘴角,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妘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兴奋,儘管是面临毁灭的这部分。 不过看起来妘并没有起疑,只是因为刚刚发出的动静才察觉熠还醒着,否则他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对了。」熠看向妘,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什么时后发现自己是回溯者的?」 他好像从未了解自己身边的人,过去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想着时间对自己的禁錮。如今他终于比较像原本的自己了,也想试着去关心他们,参与自己身边的事物。 她思索了一下。「大概是加入你们前一年吧,那时候我突然有……算是一种共鸣吧,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回溯者了。」 熠点点头,一年前……其实他不是很确定妘究竟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毕竟他也常常在出任务,他也不会特别去记这些,他们都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被分配到熠麾下的。。 不过这不是他的重点,他也不会去探究这种小事。 「那你会有任何……排斥的感觉吗?」熠问道,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毕竟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会深深影响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时间是囚牢,妘,这点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却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个事实。或许人们会认为永恆是种幸运,比平常人有着更多的机会,更多的方法可以达成自己想做到的事。」 「但这些都是错的,无论何人,等待我们的都是一个惨淡的结局。」 妘歪头思考了很久,他以为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太过艰涩,毕竟她不像是那种会思考这类问题的人,没想到她还是给出了一个结论。 「但是如果我们能在时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一个让自己感觉到存在的事物,一个使我们有想坚持下去的意义,永恆又有什么关係?」 熠略微讶异的看着她,没想到妘能想到这方面。儘管她可能是对的,但问题就出在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个支撑自己的事物,这点熠明白的很。更何况,回溯者的生活都被保护时间塔这件事给束缚住了。 「不过我想,」妘说道。「我怎么觉得应该不是重点吧,就算现在这个生活确实对某些人而言是束缚,至少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是吗? 熠叹了口气,最终问题还是这一个,他们做的或许根本就不是对的事。他闭上眼,注定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至少,暂时无解。 § 隔天一早,瑾就把所有人叫了起来,到会议室集合。 这是第一次熠看到会议室挤了那么多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原因几乎是连想都不用想。而看着那么大一群人,他还是可以轻易的发现有些曾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招募足够的人来抵抗。」瑾说,似乎才过了几天,她就比熠的印象中还要苍老了,脸上是无法掩盖的疲惫。「无论是回溯者,或是单纯的人类,只要愿意来帮忙,我们都可以接受。」 场面的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昕举起手。「指挥官,我无意冒犯。」她说道。「可是这样不会影响到正常时间流的运行吗?」 终于,有人问出了熠心中想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眾人点头,之前瑾总是再三告诫他们,不可以想着改变时间中的任何一件事,但现在却又要他们前去个时间点寻找支援。 他叹息,这是不是代表其实还有许多事情是根本就不如事实那般。 「我们谨守着底线,是因为我们不明白自己究竟可以踰矩多少。」瑾说道,抿紧了唇,显然也不喜欢这个决定。「但一旦到了特殊时刻,我们需不计后果的保护生活中的一切!」 「我们的所做所为,是为了保护时间塔及其运行的力量。」瑾强调,眼神逐一扫视眾人,但是熠侧过头,避免她看到他眼中的犹疑。「任何事皆由其例外,何况我们是为了守护存在的一切,若是我们不这么做,那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她停顿了下来,任由这番言论在眾人之中扩大,会议室对时充满着所有人虽然小却依然杂乱的言论。场面从原先的犹疑、不信任,渐渐转变为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么做确实有潜在的危险,甚至是无法想像的后果,但若是放任敌人这么摧毁时间,那是更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们确实没有选择。 「接下来一整天,各小队都先负责这一件事。」瞬补充。「对手不可能那么快便再次攻击,得到足够的支援才是重点。」 瑾站在台前,一身冷冽的气息让他意外的觉得遥远。为什么他会觉得一切似乎有些虚假? 「另外。」瞬补充道。「要是感应到了力量的波动,马上回来基地,不得犹疑!」 接下来瑾便宣布他们要去的时间点,以上次遭受攻击的那几个时间为主,另外还有某几个他们推算出可能遭到攻击的时空──这倒是让熠比较放心,因为瑾会下这个命令肯定也是有所怀疑。而熠这一队分配到原本的时空,对此妘倒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可以去别的时间玩玩的。」 熠失笑,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要去玩。 不过不管在哪里,他都得溜开去找出绽给他的讯息。希望能有一点有用的资讯。 他其实不太知道时间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如今看来,之前的认知也并不正确。时间不像是一个整体,反而比较像是数个互相影响的部分。若是绽找到了资料且也埋起来了,那熠在其中任何一个时间点应该都可以找到。 但这一切却都不是这么运作的,如果绽还没发现任何资讯,他在未来就不可能会有任何消息,即便熠身处的时空是「未来」。简单来说,他们比较像是同时运行的时间,而非先后的关係。 他望向妘他们。「来吧。」他说道,带领他们走出基地。虽然他不确定真相到底是如何,但目前他不能让时间被毁灭,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认真去做。只不过,他不确定该如何召集人来帮助他们。他有些怀疑,难不成得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吗? 「那我们要怎么做?」羽紧张的问,这次的事件绝对吓坏他了,或许他这一生还没有遇过这样严重的事情。「要是召集不到足够的人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掉?」 「没事的,」熠安抚道,同时在心底暗自拟定了计画。「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只需要说出事实,请求帮助。」他说道,但是这实在是毫无说服力,瑾只给了这一项任务,但完全没有解释他们该如何执行。 「或许我们可以找那些什么奇怪的学者来帮忙!」妘提议,兴奋的跳上跳下。「这样一定可以的,毕竟大家都蛮信任他们所说的话的,要是可以得到他们的肯定,号召一堆人保护这个时空绝对不是问题!」 熠点了点头,还是妘有想法。 「或者我们也可以召集一大群人围在塔四周。」寧也提出他们的看法。「要是敌人攻打过来,我们可以刚好出现,有点类似神那样带领他们,绝对不会有人质疑我们的身份的。」 「这或许可行。」熠思索了几秒。「不过要用一个正当的理由把那些人召集起来是一个颇为困难的问题。至于领导他们那部分绝对没问题,回溯者在一般人的心中简直有如神一般,只是无法确定其存在而已。」 在他们谈论的同时,熠早已带他们远离基地,朝着时间塔周围的地区走去。他望了一眼高耸的塔楼,得赶快行动。 熠掏出怀錶。「你们先去找研究回溯者的学者。」他说道。「想办法试探一下他们的看法,我有事情得去办一下,半小时后这里见。」 「没问题!」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看着他的眼神彷彿是认为他要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一般。熠叹了口气,确认他们走远后,他迈开脚步,快速往时间塔的方向跑去。 半小时,应该足够了,他心想,加快跑步的速度。不到几分鐘的时间他就抵达了时间塔。熠停下来喘了口气,望向四周,在那里!他轻易地就找到了当初和绽约定的那颗树,儘管已经和那个年代长的不太相同,但是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快步来到树下,因为时间塔被眾人认为是某种神圣的象徵,所以并没有太多人会在附近行走,自然也不会有人在一旁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熠蹲下身,开始检视树干上来纹路。不一会儿他就注意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刻痕,上面标示一个往下的箭头。 绽有消息了,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熠只迟疑了一秒,便依照着那个箭头开始挖掘着下方的土壤。过了那么多年,那份资讯不会已经消失了吧,他有些担心,但就在他如此想的同时,他的手指碰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 他加快挖掘的速度,最终一个暗褐色的木盒出现在他眼前。他深吸一大口气,掀开了盖子。 里面只有一张纸,因年代久远而泛黄。他拿起纸张,上方是绽娟秀的字跡。 第十六章 揭露(上) 熠深吸几口气,随后打开了纸。 不要相信你们的指挥官,这是信纸上的第一句话。 瑾,他倒抽一口气,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扩散开来。绽到底知道了什么?怎么又会和瑾扯上关联? 他紧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它似乎承载了千金般的重量。熠鼓起勇气,连忙往下看。 时间塔的力量和回溯者的力量本来是不同的,他们不向如今这般密不可分,最初,两者是毫不相关的能量。绽如此写道。 即便我们不甚理解一切,但这其实并不复杂,仔细思考便会发现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时间的运行和回溯两者本就是毫不相关的事情,一个是稳定的力量,另一个则是给予更多的变化。更何况,回溯的举动并不受时间的运作影响或干扰,唯一互相影响的部分就在那股能量遭到攻击的时刻。 如今的肇因是源于几百年前,回溯者的力量注入其中且融合才导致此后的悲剧,两者不知怎么地结合且互相影响了。他可以感觉到绽的笔触微微颤抖,彷彿有些不敢置信,昭示着他同样不平静的心情。为何能量遭到攻击时回溯会变得不稳定,而现实却没有任何变化? 没错,也许是因为耗损的能量太过微小,所以并不会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影响。可回溯者的旅行变得更加困难是事实,因为回溯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其中能量的耗损更是让一切变得更加兇险。 这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 而一切的源头便是瑾。 时间必须被毁灭,我确信这件事,即便我们也可能因此而消逝。信纸上如此描述,熠觉得他几乎能听到绽那道篤定的声音。至少不能让回溯者这般的活下去。这不是为了扳倒她,而是为了其他无辜被牵连的回溯者。 只是,我们能做这个决定吗?我们真的有这个权利吗?我知道回溯者──至少是我们这方的回溯者──有多可望解放,而我也赞成这个举动,但我们又怎么能为时间线上的其他人做下这个决定? 是啊,他们怎么能? 或许讲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毕竟我们并不是真正下决策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能耐。 只是,我不禁担心,如果有一天决定权在我们手中时,那又该如何抉择? 笔跡到这里已经有些潦草,显示当时绽是在紧急的情况下写完这封信。 纸上的最后一行写着:最后,保持安全。 绽。 原来,真相竟然和她有关吗?熠的喉咙彷彿被什么东西掐住那般,痛苦的难以呼吸。他下意识的不愿相信纸上所描述的事实。绽应该是搞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瑾不会和这一切有关连,他告诉自己。她是如此的坚定,一个坚固的磐石,让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有奋斗下去的理由,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而且绽也不可能会知道关于对方指挥官的事情,所以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对吧? 情感方面而言,他不愿相信这件事情,但是熠的脑袋已经清晰的辨明了这一切──他不得不相信。 他们度过了几乎相同德时间,但瑾为什么可以坚持那么久?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所以她会拚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时间的永恆。自己的永恆。无论耗费多少岁月在这永无止境的轮回中,她都不在乎。她自私的将一切扯上了时间的存亡,让眾人不得不为了守护这一切而付出自己无限的生命。 熠也是她利用的其中一个对象,他在乎所有在时间线上生活的人们,所以一开始才自愿加入瑾这方,和她一同守护。但现在事实却粉碎了他的信念。 一个坚持他生活那么久的信念,现在也变成了谎言? 度过了那么久囚禁的日子,他都一直相信他做的是对的事,这已经变成支持他继续过下去的力量。熠曾经好几次想要就这样放手,坠入时间之外,离开这一切,但这念头都被他压制了下去,只因为那该死的责任,该死的谎言! 这似乎在嘲笑他过去所有的一切,告诉他自己所做的全部都是枉然,如此的可笑,他这些日子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熠低声咆哮,为什么会是瑾,怎么可能是她!纸张在他手中粉碎成屑,不可能的,绽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是吧? 他再次低吼着,想把所有的痛苦都藉由这样发洩出来,但最后不过只有几滴泪水滑下脸庞,嘲笑着他的愚蠢,一点痛苦都没有紓解。 「我一直猜测,你似乎知道了什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数种杂乱不堪的心情,一声声撞击他的心,证实绽所言为事实。 「熠,你果然比我想的还要有趣太多。」 他扯开一抹微笑,逼迫站起身,面对瑾。「事情总不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是吧,指挥官?」最后三个字极其讽刺。熠抬起头,愣了几秒,望向她旁边的身影。「你也有分?」 瑾穿着着一身黑衣站在那里,手上握着那把夺走许多人性命的双剑。他不禁感到一阵噁心,他曾手刃那么多人,但那些全是无辜之人的鲜血,只想着结束回溯者痛苦的生活,他简直十恶不赦。 站在瑾旁边的便是瞬,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和瑾一样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手中是一把长剑。 他没有回答熠的问题,只是沉默的站在瑾身侧,无形中泛着一股杀气。 真可笑,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但却为了永恆而寧愿困住自己?昕?诺?甚至是新加入的羽?熠逼迫自己坚强起来,去面对这一切,面对这沉痛的真相。 「你怎么知道的?」熠摆出他所习惯的那副淡然的模样,期望可以骗得过他们。 他打不过他们俩人,他明白这点。或许他打的过瞬,但是瑾多年累积的经验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或许他该马上回溯,逃离这里,但若是要再次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瑾肯定会做出足够的防范措施。 而他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猜测瑾的作为,若是换做以前,熠还会觉得自己有几分了解她,而现在……他嚥下嘴里那抹苦涩。不论如何,绽会需要有人在这里作为内应,即便他现在已经暴露。但他会找到方法的。 「你觉得,一个人的转变会有几种原因?」瑾自言自语般的说。「你的转变太明显了,明显到我觉得你一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们。」 是这样吗,他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的偽装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觉得隐瞒的很好。 「不过,」他说。「真正有事情隐瞒的是你们吧。」 没想到瑾笑了出来,「是啊,那又如此?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难道你想要就此从这世界上消失?永恆不好吗,熠,可以有你想要的一切。」 永恆不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 真是疯了,熠抓紧了剑,有什么好的?他突然想到妘他们,这件事该让他们知道吗?妘那么聪明,说不定早已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别再让他拖延时间了,瑾。」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瞬开口了。「他的组员快回来了,这件事不能在让别人知道。」 「这是自然。」瑾笑了,慢步走向前。儘管熠知道对抗没有用,他还是抓起了腰间的剑,指向她。 但是瞬预料到他的动作,和瑾一同行动。她出手攻击,而瞬则绕到后方,伸手往熠的肩膀劈了下去。 第十六章 揭露(下) 自从熠上次回来之后,妘就一直觉得他怪怪的。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但是可以明显的感受出来。或许是因为熠笑容变多,也变真实了,对旁人也多了更多关心。 她还记的自己刚被分派到他的小队时,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他们的名字,接着就没有再更深入了解了,连一点客套的交流都没有,妘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他当时的冷漠。害的她晚上时偷偷和羽讨论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熠才这样冷着脸对她。 结果事实证明她只是多想了,熠本来就是一个很冷淡的人。一个对一切都很冷淡的人。 「你在想什么?」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非常的急迫。「妘,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再不快点我们就要死了!」 才没有那么夸张呢! 她转了转眼珠子。「呃……」她想不出什么好藉口来搪塞他。不过刚刚看熠的脸色,彷彿很着急那般。虽然大家都觉得她粗心大意,不过妘的观察力可是很好的! 那样子分明就是有事情瞒着他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秘密任务可以让他如此魂不守舍? 「就是说!」寧附和羽的话。「我们必须赶快找到足够的人帮忙!」 他们两人转向妘,像是催促着她赶紧往前。但是熠…… 「我要上厕所!」她灵机一动的说,连忙转头就跑,丝毫不管他们回答了什么。「那什么……你们在那里等我一下喔,我马上就回来了!」 「妘!」 她转身朝刚刚和熠分开的地方跑去,他到底怎么了,妘一定要弄清楚,谁叫他那么令人担心。既然他都愿意改变自己,多分给她一点关心了,那妘也该礼尚往来才是,对吧? 她喘着气跑到刚刚和熠分开的那个地点,虽然不过一分鐘之前的事情而已,但是刚刚那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她皱起了眉,熠是跑去哪里了? 她环顾四周,一大清早的,街道上本来就不会有太多人,所以可以很清楚的判断熠根本不在这里。妘瞇起眼,就是时间塔附近有三个人而已。有人?她反应过来,难道会是熠? 妘小心翼翼的靠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小心,不过熠竟然选择支开他们,想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吧!可是那讨厌的人都把东西藏在心底,这是要妘怎么帮他嘛? 她又接近了几步,妘瞇起眼,终于看清楚在时间塔底下的三个人影。怎么会是瑾和瞬,她有些愕然,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别的时间点吗? 她应该要过去吗?妘停留在原地,做不出决定,因为他们之前的气氛似乎有点……奇怪,而且熠似乎有所防备,手掌不离开他的剑半吋。 真是的,要是她能听到那么远的声音就好了。 只不过……原来让熠变得奇怪的原因就是指挥官他们吗?他们之间的关係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紧张了?正当妘思索的同时,前方的三人发生了变化。指挥官和瞬同时出手,一人牵制住他,另一人绕到后面将熠打晕。三人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让妘一瞬间震惊的愣在原地。 她瞪大眼,对眼前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绪。这究竟是怎么了,他们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在弄晕熠之后,瞬先将他带走,妘有些惊恐的望着前方这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人商量了几分鐘之后,瑾往她的方向走来。 可恶!妘无声的尖叫,如果指挥官要去找他们,接着发现她不在就惨了。 她连忙从自己躲藏的小巷中跑出去,快速往羽的方向逃跑。她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才不想白白被抓。 她迅速地回到羽和寧身边。「好了!」她挤出一个大笑容。「我们走吧!」 「真是的,妘。」寧忍不住抱怨。「我们可是有计画的,你究竟跑去做什么了?」语气明显地透露出不相信什么上厕所的谎言。 她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至于熠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再问他好了,妘暗自决定,总不可能直接让他消失在世界上吧,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见?而且不管他和指挥官有什么衝突,他们说开之后总要回来的。 妘在心底偷偷的安慰自己,虽然她还是觉得有哪里让她感觉很不对劲。 她快步往前走,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先照着熠先前的指示去做,这样才不会太引人注目,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妘。」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干嘛?」她回头,随即变了脸色。「指挥官?」 瑾一脸严肃地站在后头,脸上还以明显的悲痛和愤怒。妘顿时僵在原地 她……她该不会是知道刚刚妘出现在那里吧,她脸上一阵煞白,会不会还以为她告诉了羽他们,要一起来解决? 她抬头偷瞄了瑾一眼,还是往常的样子,没有出现任何怀疑。那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羽也是一脸讶异,但是很快就恢復过来。「怎么会是您,熠去哪里了?」 瑾端详了他们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我很抱歉,孩子。」她叹息般的开口,妘还是第一次看见指挥官露出如此哀痛的表情「刚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们竟然当着我的面掳走了熠,想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赢得胜利,那个该死的……」 她的话惹的妘皱起了眉,刚刚他们不是还在一起的吗?怎么突然变成熠被那些可恶的人带走了? 她在说谎,妘反应了过来,他们之间隐藏了某种秘密,严重到瑾必须让熠消失,欺骗他们。 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妘打了个寒颤。有关瑾的真相。她隐瞒了什么? 「你说什么?」寧震惊的问,声音拔高。「他们竟然为了毁灭时间,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她瞥向羽,后者完全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叹了口气。 「真是太过分了!」妘附和道,一脸的不敢置信。「我们总有一天一定会打败他们!」 「没错,确实该死。」瑾握紧了拳,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们先回基地去,等到其他人回来后,再商讨对策。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妘不得不跟着点头,看来这个秘密她是非找出来不可。 她实在是好奇,又可以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们三人跟在瑾身后,羽已经急的快哭了出来,寧则一脸担忧的望向她。但是妘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去注意他们,而是专心的观察着瑾,不过一路从时间塔看到基地,她都没有注意到什么端倪。 什么嘛,妘有些挫败的想,她就不能有些表情吗,哪有人整路上都绷着一张脸的。 她跟在瑾后方踏入基地,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回来,只有昕带领的那组结束了任务,在一旁半客厅的区域休息着,看到他们的出现,金发女生有些讶异的挑眉。「熠呢?」 没有人回答,最后是瑾开口了。「等等我会解释。」 妘拍拍两位同伴的肩膀。「没事啦,你们两个别哭了,熠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她叹口气,自己的话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索性拉着两人的沙发上坐下,等待其他人回来。 反正,熠不会有事,妘想着。就刚刚的情况,指挥官肯定是得不到任何的消息才会决定把他弄晕,否则早就开啟回溯把他丢到时间之外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虽然事情严重,但是妘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担心的人,何况这件事她还算是了解个七八分! 接下来的十分鐘,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瑾见状,召集大家集合,开始一长串的演讲。 内容主要都是在说在过去那群回溯者有多可恶,或是类似的言论。最后提及现在生活必须要小心,免得他们为了减少对手而单独将人带走。 从头到尾妘都没有听进去,反正都是瑾在胡扯嘛,她都知道了,干嘛还要去注意这种事。 「……最后,妘、羽和寧三人暂时先调到我的小队下,」她一脸严肃的说。「直到我们将熠找回来。」 「但是……」妘想出声,但是话语被眾人的鼓譟声给压了下去。这样不太好吧,她叹气,怎么看都有一点瑾想监督他们的感觉,看看他们是否真的不知道那个上熠惹上麻烦的秘密。 「怎么办?」羽着急的问,一旁的寧更是直接哭了出来。「要是熠死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会死的。」妘的语气忽然变得非常的冷静。「记得吗,回溯者是不死的。」顶多受重伤,永远清醒不过来,或者消失在时间之外。 不过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知道瑾不会对他怎样的。只是熠会需要他们的帮忙,或者说是她的帮忙。 瑾朝他们的方向走来。「我们会将他安全的带回来的,我保证。」 妘低下头,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他一定没事的!」寧带着哭腔说。 「这是自然,」瑾附和她的话,接着想了几秒。「你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有任何资讯我会告诉你们的。瞬,带他们回去吧。」 怎么这么多人她却找了瞬,她的心中有些惊慌。一路上妘都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他,深怕这个人心情不好也把他们绑起来,但没想到瞬却真的只把她送到门前就离开了。 好吧,不过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就是了。 妘踏入房间,在瞬关上门之后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羽和寧一眼,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们。秘密就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才是秘密。 但是她该如何找出这个秘密? 妘仔细思索一下熠改变的时间。确实是从他受伤回来才开始的,而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了,或许她该回溯到过去去确认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 虽然她也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什么改变一切的事情,但目前她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她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只需要挑一个没有人注意的时间偷偷地回溯就可以了。 第十七章 失算 绽手握匕首,在人群中等待着。眾人一齐往时间塔走去,巨大的塔楼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周围的人群。 三天已经过去了,冽认为这正是时候,虽然回溯者可能破例地找了一些帮助,不过还是不可能解决的了那么多人。要是再拖下去,对他们只会更不利。 这次绽依旧在原本的时间点,毕竟其他时间还有人可以顶住,而且她也不会回溯,根本不想再让自己那么痛苦。 这几天绽也都有去时间塔下找寻熠,但是每次都扑空,因为熠当时也告诉过她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她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的感到有些不安。 熠,你一定要没事,她在心底想着。虽然绽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真正阻止这些事情,但她只希望熠能平安就好了。 冽就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一块精緻的怀錶,等到整点到来后,一同和其他时间的人一起进攻。 时间塔已经在数十公尺内的距离,但是周围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那是什么?」绽忍不住出声询问。 冽瞇起眼,无形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更重了。「愚蠢的人。」他说。 她皱眉,围绕在时间塔周围的人不是回溯者,倒是比较像一群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聚集在这里的普通人。这会是回溯者找来的吗?她不禁联想到那方面,找一群人挡在时间塔外面,等到绽等人来攻击的时候形成一层屏障。 冽不会在乎这种事,她心想,感到有些反胃。绽下不了手。这些人只会成为障碍,而不是有能力的对手。 「冽……」她有些犹豫的开口。「那些人……」 他丝毫不在乎的转过身,只简单的对身后的人群下达了指令。「格杀勿论。」 但他们只是普通人!绽想尖叫,不应该被扯进回溯者的战役。但是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想法。 瑾是疯子,冽也是,她身后的这群人也是!他们和回溯者又有什么差别,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做事,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对方? 「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的计画。」冽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和她说。她可以轻易地看到她眼中的疯狂。 绽握紧匕首,跟着眾人持续往前方走去,一张张面孔在她眼前逐渐清晰。她自然是不会蠢到阻止冽的计画,但是这要叫她如何下手! 前方的人群也看清了逐渐靠近的一群人,令绽讶异的是,他们没有吓到逃走,儘管她认为有部分绝对是过于震惊而无法移动,双方人马保持着一种怪异的沉默,连瑾派来的回溯者都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然后,人群中渐渐传出低语声。「回溯者是对的……」第一人说,声音不大,但是在沉寂中出乎意料的清晰。 「他们要毁了我们的世界……」 「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回溯者过去保护我们,现在换我们一起对抗那些人了!」 越来越多人出声附和,零碎的话语集结成眾人的狂吼。绽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的情况,他们那一队全是新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骗来,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受训的时间也比较多。出发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会失败,她记得当初的欢呼声,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场景。 但因为冽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在那种小任务上取得胜利,她便成为唯二回来的其中一人。 今天也会演变成那个场面吗?绽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事情总是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情,结果反而将自己的生活弄成一片混乱,每天只想着要如何杀死对方,或是在攻击中活下来?难道回溯者就不能好好珍惜自己原先拥有的一切吗?现在这种情况,究竟哪里符合瑾原先对于永恆的期待了? 不出几分鐘,前方的人便一齐袭来。冽轻抬了手指。「不自量力。」他说,接着又是另一群人衝进战场。 绽也被人群推挤向前,被迫面向眾人,一个个手拿刀子,或是锅子等家里就可以取得的物品,朝她挥来。 这些人怎么会认为自己打得过我们?绽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逃走,要愚蠢的在这里葬送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有人想出如此残忍的做法? 不要杀他们,只需要让他们无法行动就好。挣扎了几秒,她终于下了决定。 绽闪过一个生锈的斧头,对手明显的没有经验,因挥空而重心不稳向前倾。她转过身,一脚踢上他握着斧柄的手,金属哐当落地,接着又被她踢向几尺外的草丛。绽灵巧的绕到他身后,用力一击让他昏迷。 第二个朝她出手的是一个留着大鬍子的男人,手中握有一个锅子。绽几乎不需费力就将他的「武器」夺走,很快的,路边又多了一个昏倒的人。 绽抽出一管药剂,摀住口鼻,接着泼向周围的人。数秒后,昏倒的人立即多了五倍。 谢了,浅。他咬牙,但是这样依旧不够,虽然人数有减少,但是依旧庞大。她能看到冽身侧已有数十具尸体,却只向时间塔移动了五公尺。回溯者则穿越到人群中,挑选消耗庞大体力人下手。 他们占了上风,却不一定会赢。绽有些惶恐,但手中的刀刃从未停止舞动。 这次的对手比较强,但是绽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但是困难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所有人一起进攻!她低吼一声,照她这样只防守不进攻根本就不是办法!虽然避开了心脏,但往同是要害的腹部刺入。 少了一个威胁,但几乎是在下一秒空缺又立即补上,她低头闪过长棍,顺手捞起刚才大鬍子留下的平底锅,挡住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水果刀。她用匕首截断了一根前头绑着刀子的长竹竿,锅底直朝一人的后脑勺打下去。 人数丝毫未减。绽喘了一口气,上臂冷不防的被一把刀子刺中。她咬紧牙关将刀子拔出,下一秒便出现在另一人之胸口。绽感到一阵反胃,与此同时有被迫杀了一名拿着刀子的男人。 她抽出最后一瓶药水,为自己争取了几秒鐘的时间。 他们能以一敌十,但也会累!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冽距离时间塔还有五公尺,她则还有近五十公尺的距离! 她瞇起眼,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姒在她的右侧不远处,如果可以和她一起前进,那么速度一定可以快上许多。 绽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剑衝入战场,在人群尚未围上来前率先扫除障碍来到姒身边。她们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上,随即又被逼迫投入战斗。几分鐘内,他们又杀了近十人。 而有了姒分担一半的攻击,速度和伤都往好的方向前进。 但这简直是一场噩梦。绽的思绪很混乱,但是却又清晰的不可思议。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场景,但是心里对那群回溯者的厌恶又多了一层。绽能理解他们想守护时间线的心情,但实在无法接受他们选择这样的做法。 幸好熠不是这样。 「往时间塔前进。」绽喘着气说道,忽略大腿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刀伤。 姒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是脸色十分的难看。 如果进了时间塔,这场战斗就会变得比较轻松了,因为不会有那么多人一次挤进那个空间,虽然有回溯者,但总比一群暴徒好上太多。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们两人终于进到塔内。绽闪过一名回溯者挥来的长剑,速度之快让她硬生生的逼到墙角。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时间塔内人数不多是事实,但是回溯者的敌人也会少很多,他们不像她那么疲惫!该死的! 她勉强抬起手臂挡下,却反应不及让另一人划中手臂,但下一秒姒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一刀解决两人。 「快走!」她厉声喊道,绽连忙衝上楼梯,躲避忽然从塔门涌进的人们。姒负责前方,而她则只需要将所有上来楼梯的人踢下去即可。 爬到大约一半距离后,姒忽然叫住她。「接着!」她在一片混乱中喊道,丢给她一瓶药水,同时俐落的划过对手的脖子,喷的她满脸血跡。「洒在楼梯上!」 绽压下一阵反胃,看着她接着把两名男子丢下楼梯。而因为那一秒的怔神,后方的人又追了上来。她吼了一声,连忙将液体洒在楼梯上。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成分,但是浅製作的药水绝对不会多「正常」。绽抓起匕首,连忙追上姒的脚步,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尖叫声。 她转身,正好看到碰触的液体的石阶粉碎成沫,而站在上头的数人从三楼的高度掉下去,石阶直接消失了近半层楼。 绽放心的吐出一口气,看来他们是没办法再上来了,除非对手找来木板或是某种支撑物帮助他们,但那会耗费太多时间,到时候冽估计早就解决上面的人了。 短暂休息了一分鐘后,她站起身,向上找寻姒的身影。她必须去帮他们,尽早解决这些事情,然后……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脚步忽然顿住,回头看着那些想找到方法爬上来的人。 § 冽咒骂。 他没想到瑾会做出这种选择,找那些人类来挡住他的去路,看来她比他想得来的更加疯狂,也终于捨弃了所为的保护时间上的人的说法。 不过想靠这个来阻碍他……呵,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是多杀了几个人,成不了什么问题。 他转身面对站在能量前的三个人,很明显的是回溯者。冽挑起一抹微笑,这会是一场好战斗,不过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没办法跟瑾打上一场。他原先很期待可以打败她,让她亲眼看到他摧毁了那些能量。他会让瑾亲眼见识他摧毁她执意守护的永恆。 冽率先出击,上一秒还指向地面的武器,下一秒就悬在对手胸前。以一对三的战斗对他而言或许会有一些困难,但整体而言只要不要伤到重要的地方他都能撑下去,输赢就是看谁能撑到最后而已。刚刚虽然有一场激烈的战斗,但是就目前而言,他的体力还是十分的充足。 他们三人一人一方的围住他,以多年培养的默契向他攻击。 老套,冽不屑的心想。虽然对方看似占了上风,但是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他们必须随时注意对方的动作,要是他一不小心消失在法阵中或是移位迅速,很容易因为攻击无法中断而误伤彼此。况且,他们还要小心计算彼此间的距离,时间塔上的空间并不大。无论如何,这种方法都不可能赢的过他。 冽伸出手抵挡他们的攻击,他在三人之中迅速的移动身子,动作流畅,毫无破绽可言。太可笑了,这些人尚未出生时他就已经穿梭在时间中了,怎么可能有人能赢过他的技巧?金属撞击声此起彼落的响起,激盪着更加沸腾的情绪。 他露出笑容,维持住进攻。但即便如此,人数和地点对方还是稍占优势,因此情况目前尚都维持在难分难解的状态。他们伤不了他分毫,但是冽也无法打败他们。 只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冽迅速转身,挡下一剑,馀光瞥见姒忽然出现楼梯口,眼神锐利的打量着情况。 这无非就是最好的时机!他兴奋的想,几乎快尖叫出声。楼梯被毁,就只剩下这三个人!只要把他们解决了,就可以去摧毁那该死的力量。就是这一刻! 「能量!」他吼道。「快去毁了它!」 听到他的声音,姒毫不犹豫的抓起长剑,朝那股淡黄能量衝过去。冽拔出武器,勉强能限制住三人的行动,不让他们有机会离开战斗去阻止姒。他扑向右侧,挡在他们之间。回溯者低吼一声,试图找到漏洞。 冽笑了,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阻止他。 姒和能量只剩下三公尺的距离,他挥出剑,刺向一名回溯者的脚,另一隻手则挡住了想从另一方绕过去的人。 回溯者又是一声狂吼,第三人被卡在两人中间,无法出去也不能进行有效的攻击。蠢,冽嗤笑,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慌,享受其中。 突然,中间那人大吼出声,往冽身上撞过去。他咒骂,收回剑,迅速的伸到身前,忽地就贯穿了他的胸口,但是冽也同时因突然的撞击而向后跌落,另外两人抓住机会,也不管同伴的死活,直接衝向姒的方向。 该死,冽吐出一口鲜血,倏地从地上爬起来,运转阵法躲入。她到不了能量,冽瞇起眼。 冽在他们全心想阻止姒的时候,他从另一方衝向时间塔中保护许久的能量,冽运转起体内的能量,碰撞上那透明的薄膜,力场感应到相同的能量,他的手顺利触碰到光球,长剑用力贯穿! 光球严重,晃动了几秒,接着光芒开始不断的减弱,他身体的能量也渐趋不稳,挣扎着奔腾。 那两个愚蠢的回溯者终于发现不对劲,拋下姒,下秒便来到他面前,两人一同出剑,冽咆哮,被迫伸出手阻挡他们的攻击。 他不想再管什么剑术,毫无章法的直衝向那两人。反正他不会死,受点剑伤有何妨?不过是恐惧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他快速衝了出去,撞向还没反应过来的第一人,第二人见状,拔出小刀由后至前贯穿他的胸口。 冽吐出一口血,疼痛让他的脑袋更清晰,他抬脚将另一人踹开,接着拔出穿透他胸口的刀子,回敬到第二人的胸口。 但是他在最后一秒侧过身子,刀尖只划过他的胸口。冽咒骂,补上一脚,让他身子一歪,重摔在地! 机不可失!冽丝毫没多想,在他们重新从地面爬起的时候只知道要摧毁那股能量!他迅速伸手,触碰到力场──然后被用力地向后拋去! 「冽,你是不是傻了!」姒大吼着,他撞上栏杆,拋飞到能量的数公尺外。他眼前闪过一片黑暗,但是姒还在嘶吼着。「你蠢啊你,外面的力场,要用你的力量去破坏它!」 他咒骂出声,左手撑地,挣扎的站了起来。两名回溯者已经守在塔前,拼死也要挡住他的去路。姒则因为腿上的剑伤过于严重,连站都站不起。 他冷笑,能成功一次,第二次就不算什么了。他再次举起剑,往回溯者的方向走去。忽地,绽从楼梯口衝出,后面跟着一大群暴怒的人们。「他们上来了!」她大吼道,快步走过去的,守在姒身边,抽出剑防御。 冽顿在原地,看着围绕在他们周围的人群,而现在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似乎是想挤满这空间原先就很狭窄的房间。该死。 他溢出一声低吼,不情愿地开口。「撤退!」 第十八章 意外的访客(上) 绽在时间塔下走动。熠不在,为什么不在? 经过了上次的战斗,又过了一个礼拜。虽然她对整体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但双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僵持,他们是有较多优势,可还是得更加小心的行事。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冽决定花一小部份的时间准备更多的人手,所以这正好方便了她,每一天绽都抓到机会溜了出来。 但她等了快两个小时,熠却完全没出现,甚至已经过了他们当初约定的日子。绽也曾到树下埋入讯息,但是她不确定熠是否有收到。 如果他有时间来收信,那肯定已经出了他们的基地,代表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回到这个时空,留下记号什么的来确认他的平安。但是这几天下来,什么都没有,她可以轻易的判断熠连基地都没有踏出。 她告诉了熠所有她知道的一切,接着他就失去了联系,这代表了什么?绽想起了她在对方基地见到他时那个冷漠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那是假的,对吧?她见过更真实的他。 绽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不会的,熠答应过的,他说过不会骗她。可能只是有些事情延误,他不会是故意接近她,而得到他们的资讯。 对,绽告诉自己,睁开眼。要相信他,熠说过的,她要学着去相信他。 只是熠究竟在哪里,他又在忙什么事情,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出现?她叹了一口气,继续沿着时间塔踱步。她是可以停止怀疑,但是却无法完全撇开担忧。 时间塔内的能量已经近乎摧毁了一半,剩馀的只是一些微弱的光芒,恢復到原先的状况至少需要一个月。他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所以来不了? 但是他答应过的,无论如何都会来过来!她好不容易拋下对冽和湮的影响,决心信任他一次,结果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停下,绽告诉自已。别又继续下去了。 绽叹了一口气,继续踱步着。突然间,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女,棕发,身形有些矮小。她被迫停下脚步,瞪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人。 突然出现……回溯者? 绽立即警戒起来,深怕是某种突袭。但是出现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这名少女似乎尚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反倒是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应该就是这个时间了吧!」 果然是回溯者。她拔出匕首,直指那名女子,但她的动作确实有一些迟疑。会在这里出现的人,会不会是一个和熠有关联的人? 少女似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反击,但却因为那把匕首而放弃了反抗。她瞇起眼,接着歪头想了几秒。「呃,你认识我……我是说,你知道我是……那个?」 「回溯者。」绽说道,语气有些冷。「你怎么到这里的?」 不管她为了进行搜查还是突击,绽都有自信打的过这个少女。她看起来似乎少有战斗的经验,带着回溯者少见的天真,应该是刚加入不久的新人。 她眨眨眼。「这个嘛,其实我不知道。不过……」少女好奇的打量她几眼。「你认识一个叫熠的人吗?」 绽一僵,她的动作被女孩尽收眼底,对方的脸上立即出现灿烂的笑容。 「你认识他?」她尽量冷静的问,但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显露出心情的不平静。 女孩点了点头。 「熠在哪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绽着急的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派你来?」 不对,她应该不是熠派来的,绽顿了顿。从女孩的动作来看,她反倒比较像是来探察什么资讯。 「你和熠是什么关係?」她换了一个问题。 「这个嘛……」女孩有些迟疑的开口。「熠……他有大麻烦了,我只是来这里了解他在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这能让我找到方法救他出来。」 他有麻烦了?绽瞪大眼,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一声的炸开来。他不是得到想要讯息之后就拋下她,而是遇到了麻烦!她握紧匕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熠不会有事的,她告诉自已。他不会有事的,之前熠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会一起解决这一些麻烦,他绝对不会有事! 「你怎么了!」女孩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面露担心。「熠只是被关起来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绽问,声音颤抖,他都暴露了,怎么会没事? 女孩歪头。「他是回溯者,不会死。」 回溯者。绽反应过来,至少他不会死。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冷静下来的一丝想法。熠死不了。只要他还在,她总有办法将他找出来。如果他被放逐到时间之外……不会的。 她逼迫自己面对刚才那个少女。「你有办法救他?」 女孩点点头。「如果我不想救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抓到瑾在忙的时候偷偷回溯到这里的。谁叫熠发生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还得要我自己查。」 如今,她也只剩下这么一个机会,绽很快的做出这个决定,如果相信这个少女,至少还有办法可以让熠脱离麻烦,如果她赌错了…… 那就错了吧,她吐出一大口气,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我能信任你吗?」绽问,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基本上我是不会骗你啦。」 「那熠和瑾,要是到了紧要关头,你会选择支持哪一个?」她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她的答案是瑾的话,绽就是只能自己救援他,她也会去。 「自然是熠!」她毫不犹豫的说,「就是瑾把他带走的,我怎么还会选择她呢?虽然她是指挥官啦……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熠。」 「那好。」绽深吸一口气,事情比她想的还要顺利。「我现在就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你。」 少女睁大眼,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她微勾嘴角,这个人让她不自觉的想到浅,要是绽有事情要和她分享时,她也是这样一个兴奋的神情。 于是他们两个靠着时间塔坐下,绽望着她睁的晶亮的眼眸,从她被熠所救的那段开始说起。 她省略两人相识的过往,只用几句话带过,接下来就是熠发现时间的真相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绽和他分别找出真相的过程。真正让回溯者陷入万劫不復境地的人就是瑾,他们的指挥官。 她不知道这个少女会不会理解,毕竟她一点也不像经歷过漫长岁月的人,没有被时间刻划的沧桑。没想到她郑重的点头,表示她的理解。 「熠曾跟我提过类似的事情。」她说,语气少见的面的沉稳。「我想,虽然我不太能够理解啦,但是我知道这么做是对的!」 绽点点头,少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过头来看着她。「对了,我叫做妘,你呢?」 「绽。」她简单的说。「你刚刚说熠有麻烦,我们该怎么救他?」 妘顿了顿。「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叹口气。「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抓走了。」 抓走。绽蹙起眉,脑袋快速地思考着。她不了解回溯者,但有一点她非常明白。瑾害怕她的举动会影响时间流的运行,因此绝对不会选择在基地之外的地方有任何太过踰矩的举动。 「你们的基地有什么监牢之类的地方吗?」绽问,这是她所想要唯一的可能。妘说的没错,熠现在应该不会有事,就算是看在认识了如此之久的份上,应该也不会下重手。 更何况,他们一定还会希望能从熠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资讯,所以他一定被他们关在基地里面,一来方便看管,也能更有效的防止他逃走。 「没有。」她摇摇头。「平常我也常常在基地乱晃,到处都玩遍了,根本没有那种地方。」 「那又任何地方是平常你们不被允许进去的?」她再问。 「这个嘛,应该就只有瑾的房间了,还要一个就是……」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我曾经听熠提起过一点,好像有一个房间专门在保护一个什么的。」 保护东西的地方?绽皱起眉,她在脑海中思索一番,熠没有提过这个,她也不记得冽提过什么有关回溯者要保护的事物,唯一的就只有时间塔而已。 她望向妘,绽应该是不需要怀疑她了,毕竟随便一个人可不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来,这代表她一定够在乎熠,而且不可能会再去支持瑾。 绽思考一番,他一定就在这两个地方,但是后者似乎不太可能是关住熠的地方,如果那个房间真的有那么重要,瑾怎么可能把他关在那里? 不过光凭他们,想要救出熠根本完全不可能,连她要如何进到他们的地基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确实是有妘当作内应,但看着她那副兴奋的神情,绽下意识的觉得她实在是不太可靠。 「我有一个计画。」她说,望向一脸兴奋的妘。「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当然!」 想要救出熠,他们人手不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因此她决定找来姒帮忙。虽然两人互动的次数不多,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流,但除了她,绽唯一有熟识的也只有湮和浅。 她不可能会去找湮来帮忙,要是有任何一丝的可能他将她认识熠的事洩露出去,一切就毁了,她不能冒这个风险。至于浅,她太迷糊了,也不是回溯者,还是留在基地就好。 她不像冽那么擅长计画,但这场行动也没有那么困难。只需要妘回去作为内应,在下一次冽发起攻击时将他们两人偷渡进去,接下来再看情况行动就够了。 「应该是没问题的。」妘点点头。「但是基地通常都会有人留守,你还得先打过他们,至于感应回溯者的警报器,我会想办法关掉的,这个就不用你担心啦!」 她叹了一口气,望向点缀了数不尽星斗的苍穹,会成功的,她默默对自己打气,时间塔都将被摧毁了,应该不会有人再去注意自己的基地是否安全。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她很有可能在寻求姒帮助时就失败了,或是瑾顾虑到有人会去营救熠,不顾一切地把他藏在基地之外。 虽然一切都只是万一,但是绽就怕那「万一」要是真的发生,他们不仅什么都救不出来,还会暴露自己,和妘已经发现真相的事实。 不过,她望向坐在她身边的妘,她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些根本还没发生的事,不去想那么多,只是相信她们一定可以做到。绽微勾嘴角,对她產生了更多的好感。 「那就下次攻击时见囉!」她轻快的说,彷彿是在约定什么郊游的日子一样。妘对着她挥挥手,接着啟动回溯,消失在她眼前。 第十八章 意外的访客(下) 离开了妘之后,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要怎么告诉姒这件事?她想,绽相信如果说要找她摧毁时间塔,她绝对会答应,但是如果要她帮忙营救熠,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接开门进去要求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姒凭什么帮她,不过妘有提到他们也做了一些准备,下一次的攻击恐怕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松,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她知道姒非常想从时间中得到解脱。 她离开自己的房间,往姒所在的方向走去。她的房间比绽所在的还要更下层。绽深吸一口气,接着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隔了几分鐘后,门才开啟。姒略带不耐的脸庞看向她。「绽。」她说。「现在是睡觉时间。」 说完她便想关上门,但是她身手灵巧的闪过,一个箭步来到她房间内。姒眨了眨眼,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你认为,下一次攻击时我们获胜的机率有多少?」绽单刀直入的切入主题,忽略那个因睡眠被打断而十分不悦的眼神。「现在已经确定他们有所准备了,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这次他们虽然算是赢了,成功把力量毁了一半,但是其实赢的有些勉强,下一次不一定还有这种机会。而且回溯者也逐渐捨弃了不能掺合到现实之中事情的原则,让一切增加了更多变数。 虽然姒的表情还是一样不耐,但是显然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叹口气,瞪了绽一眼。「三成左右吧,下一次他们要是找来更多的后援,就没那么简单了。」 三成。绽有些意外,她比冽还要不乐观。 「意思就是我们几乎会面临失败。」绽说,无视她不友善的瞪视,反正她没有要阻止冽的计画,她又什么好怕的?「那如果我们有内应,能告诉我们一些回溯者想隐藏的真相的话,成功的机率会是多少?」 后面那句话是绽自己乱加的,她完全不知道回溯者是否真的隐藏了什么,但是直觉总告诉她妘所提到的那个房间不简单,或许真的有什么秘密在里头。 「大概五成。」她回答。「但前提是你所谓的内应必须很有影响力,但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过去他们曾数次想要安插人进去回溯者内部,但总是没有一次成功,到最后连冽也不得不放弃。 「等等。」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成功在他们内部安插了间谍,还得知了某种机密?你在开玩笑吧,绽?」 她在姒震惊的目光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她回答,将熠描述成她派去的间谍比较好解决,否则会牵扯太多。「但是他现在遭遇到麻烦,我需要有人帮我一起救他。」 姒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她,显然是不相信绽所说的。她紧张的绞着手,发现自己的举动后随即停了下来,如果连这个都无法解决,就不用想到更后面的计画了。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能改变什么东西。」姒平静的说出事实。「你不会妄想一个人就能抵挡双方人马吧?」 绽没有回话,而是在心底思考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帮忙。 「他告诉我其中还有隐藏的秘密。」她说,避开姒的眼睛,虽然她不确定,但是藉由妘的话还是可以推敲出一些东西。「要是真的将时间塔摧毁,你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这番话确实让姒犹豫了,绽知道冽也一直有所怀疑,也都不断的在寻找,不过始终都是一无所获。 虽然绽不确定,但她也相信瑾一定还有别的计画。耗费数百年守护时间,她不可能没有别的准备。阻挡攻击确实是直接有效,但以计划而言实在是太粗糙了,其中可能的变数实在太多。 「如果说假的,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她叹口气。「但顶多当作去现代世界玩一玩,但如果是真的,你也能得到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她看起来还是十分的犹豫,但是绽知道她没有反对的理由,她在担心什么? 绽抬起头,瞥向姒的眼睛。后者的眼中有一股很明显的情绪,不信任。 「我不会破坏冽的计画。」她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我保证,只是需要你帮我就一个人而已。」 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会想阻扰他,绽不是回溯者,她无法一直待在另一个时空,在这个时空中她也躲不过冽,怎么会去想这种事?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姒猝不及防的反问。 她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姒在她眼中看见了什么?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绽想起自己的转变、过往,还有和熠认识之后的种种。她对熠存在着什么感情,同情,理解,爱? 绽没有回话,她抬头望向姒,对上她的视线。 重要吗?她不知道,熠对她而言是什么? 「好吧。」她妥协,叹了口气。「告诉我你的计画。」 第十九章 什么也没发生 熠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他不确定自己在哪里,但是十分确定自己还在原本的时间。虽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但是他确定至少过了一个星期,说不定已经接近两个星期。 有时候瑾或瞬会出现,到这里给他送饭,但很久才一次,显然是不希望他死掉。准确来说是接近死亡的状态,但同时也不希望他又足够的力气能逃离这里。 不过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瞬将他的双手绑在后头,连脚也用麻绳绑在一起,在这里的第一天他就试过了,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而且他们不知道在他的手腕上装上什么东西,让熠完全无法施展回溯的能力,只能在这里乾等,期望……他能期望什么? 或许他下次醒来的时候世界还是一片黑暗。 又或许,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 冽站在眾人面前,享受着新世界的氛围。 他不知道自己摧毁时间塔内的能量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塔内的能量会慢慢补充回来,或许等到完全消失后,还是有重回原样的可能。 无论如何,冽丝毫不在乎这个问题。新世界是什么样子,关他什么事呢?等到那天到来,他也不在了。终于不在了! 该死的瑾,他心想,就是这一天了,他会彻底摧毁塔里保护的能量,让自己不必困于这循环,他会向她证明,自己有能力可以打败她。 他露出微笑,那段画面已近在眼前。 这几日他又找到了更多的帮手,每个时间点的增加了更多人,也把他们剩馀的回溯者派到其馀的时空。 说实话,瑾的抵抗实在超乎他的预期。计画的一环就是运用她对于扰乱时间的恐惧,过去他都很成功地运用这项因素,但最近或许是逼急了,她终于开始寻求了其他的帮助。 但无论她如何反抗,就在今天,他会为那自以为是的好友献上一分大礼。 「我们的使命将会在今天结束!」他对眾人喊道。「就在今天,我们会打倒那群蠢货,让世界回到正轨!」 眾人欢呼,冽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就是这一天,世界的终结,终于要到了! 他抽出双剑。「出发!」他狂吼着。 冽开啟回溯,没入无尽的黑暗,一直来到了时间的最前端,数名被他派到这个时间点的人也陆续抵达,而尧所带领的人也都在时间塔周围守候。 而回溯者他们,只剩下寥寥数十人,其中也有一些被他们找来的无知人类,但和之前比人数少了许多。冽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是抬起头,望向站在时间塔能量前方的瑾。 他勾起一抹微笑,衝进了人群当中,在他身后的人发出一声狂吼,随着他冲入战场。 § 瑾看了一眼身后的能量,很少,几乎知剩下原本的十分之一不到,或许再数十分鐘后也会消失殆尽。 但这就是冽想看到的,不是吗?他安排了这么多,不就想要在她面前摧毁这些能量,看着瑾守护的一切全部消失? 她从窗户望下去,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冽,你怎么就不懂呢?过去这几百年你怎么就还没想通?当你看着其馀的人离去,你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丝的满足感吗?满足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为何非得认为这是场折磨……就和熠一样? 她再次叹息,或许这位老朋友只是喜欢和她站在对立面吧。就在这时,塔外突然出现了狂吼,瑾勾了勾嘴角,表情没有多大的波澜。 一场和冽的对决,她真是非常期待呢,过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有没有长进? 冽,不是只有你有计画,也不是每一件事都会照着你的计画走。 § 冽衝入时间塔,无视围绕在周围的嘍囉,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踏上楼梯,畅行无阻的来到了能量前方。真是自大,冽心想,嘴角的微笑因为瑾的举动而扩大,竟然自己一人驻守在这里,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就在那里,看他一样拿着双剑。 「好久不见了,瑾。」冽微笑。 瑾勾了勾唇,她和当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像是那个因为发现自己力量而兴奋的女子。 冽不禁嗤笑,在这数十年,她是否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在这不断的战斗之中,她真的满足了吗?答案显然是没有,他明白的很。 不知道在这之间,她有没有后悔过她的选择? 瑾没有回话,对着他挥下了第一剑,冽抬起手抵挡,轻松拨开了沉重的刀刃,另一隻手往她的腰侧砍去。她轻松的跃入法阵,一秒后突然出现在冽的右方。 他微笑,双手比思绪还要早反应过来,在冽意识到之前就先转身挡下了她的攻击!他微笑,脑海感受到了时间的波动,彷彿融进了他的性命,一同随之舞动,冽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 瑾的脸上有些微的错愕,他只是微笑,盯着刀刃相接的火花。两个回溯者的战斗,注定不平凡。 冽跃入法阵当中,瑾见状也照做。他身处于黑暗,她亦然。冽望向那刺眼的光芒,随意选择了一个时间,接着破入时空,举刀挥向三十秒前的瑾! 他踏出法阵,即将刺入瑾背后的时候,时空突然出现了裂痕,另一把剑忽然现形,挡住了他的攻击。 他低咒一声,很快的又隐没在时间当中。 看来,不只他熟悉时间。这些年来瑾也是不断回溯,时间上任何一丝的变动她都能清楚察觉。也只又在时间中待得如此之久的人,才能如此地轻易地变换时空,保持意识的清晰,不会因为数条交错的时间轴而弄得晕头转向。 对此,冽只是微笑,不过是让这场战斗更加有趣而已。瑾很厉害,每一招都是稳扎稳打,看得出来是经过每天按时的训练,不断磨练着同一种招式。 反观冽,他比较像是陷中求胜的那一种。他才不会去遵守那种既有的剑术,就是要多一点花样才会更好玩,不是吗? 他选择了另一个时间点,再次破空而入。冽的眼角闪过飘渺的黑,随即又被光芒笼罩。他回到了更早之前,瑾面向时间塔的窗户,他尚未跨出法阵,又是另一把剑挡在他身前,瑾在下一秒也进入了他的阵法当中,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 阴魂不散。冽微笑,他这次没有离开,而是甩弄着两把大刀,将她的攻击一招招挡了回去。 瑾在他面前挥舞着金属,第一击就往他的心脏刺去,冽微微一笑,对于她的攻击丝毫不以为意。她很厉害,但这是他的阵法,她怎么敢在这里放肆? 冽向前扑去,同时将阵法从地面拉扯起来,倏地来到了神秘的黑色境地,突然的移动让瑾一阵踉蹌,他的剑顺势刺入她的手臂,他微笑,剑锋一转,又是另一道血痕。 瑾咆哮,瞪着他的双眼似乎要将他贯穿。 但是他的优势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的便反应过来。出乎他的意料,她在阵法中开啟另一个阵法,很快的稳住情势。 冽满意的微笑,就是这样的战斗才会有趣。他向前挥剑,朝瑾刚刚受伤的那隻手臂扫去。瑾瞇起眼睛,很快的变换身体的重心,试图遮掩不足。 冽低咒一声,勉强闪过她突如其来的招式,瑾脸上闪过片刻的讶异,但是又很快的恢復。他拉起阵法,忽然转换个方向,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时空中,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方向来,冽朝她跑去,兵刃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空气中相接。 他感受体内的能量,咆哮出声。 该死的女人,冽站在原地,像是在蓄积着什么,好一阵子没有动手。该死的女人!他抓着剑柄,上面的皮革全是手心渗出的汗液,冽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但是这里是一场持久战,或许不会分出胜负。 他咬紧牙,最后将剑握的更紧,冽勾起一抹疯狂的笑容,朝瑾的阵法衝进去,接着卸下自己的阵法。 瑾先是有些讶异的瞪大眼,她知道他疯了,但冽知道自己能在疯狂中找到他想要的计画。他对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瑾想疯,他就陪她一起疯。 「找死。」她从齿缝挤出这句话,接着毫无防备的扯动阵法。 他感受到能量的异动,很快的做出反应,但还是免不了重心不稳,朝瑾倒去。她伸手,一刀刺入下腹。 下腹的疼痛灼烧着他的身体,他看着血液从腹部滑落,掉入时间之外,似乎与之融为一体。但是冽没有反抗,他享受疼痛,帮助他清醒。他的眼睛瞥见瑾身后的虚无,嘴角的微笑扩大。时间之外。 他开啟阵法,透明的薄膜围绕在冽身侧,瑾没有感觉,她还沉浸在她短暂的胜利。冽抬起脚一踢,接着动作迅速的挥向她受伤的右手,接着以剑柄朝她的脑袋击去! 他转过身,切入时空的最前端,眼角隐约可以瞥见瑾在后头失去重心,因为乎如其来的疼痛而感应不到时间轴的变化,也无法凝聚力量,即将坠落到时间之外。但在接触的黑色时空的那一刻,她终于反应过来,重新架设好自己的法阵。 但是来不及了。他看着瑾的动作,疯狂的笑着,他选择的是时间的最前端,即便她反应过来了,也无法比他更提前。刚刚瑾晕眩的空隙,冽早已毁去能量,摧毁她一直以来守护的东西! 冽从中落地,他抓起剑,一刀刺向那所剩无几的能量。身后传来瑾挫败的狂吼。暖黄色的光球在他剑下消失,化为几丝淡黄色的光芒,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终于,冽发出嘶吼声,体内原本就不稳定的能量更加强烈的波动,越来越强,几乎快要将五脏六腑全部绞碎。 现实彷彿要崩解,世界摇晃着,时间的光影在他脑海中闪烁,掠过几个意义不明的片段。 能量的剧变再次加强,然后── 什么也没发生。 耳边响起瑾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 第二十章 一模一样 绽听着冽毫无意义的喊话,心底泛起一股紧张。不知道妘那边准备好了吗,不知道熠是否还在,或是早已被瑾扔出去时间之外。 冽还在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但是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的思绪都在熠身上了。 「出发!」她听到冽的狂吼,以及眾人的吼叫声。 绽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姒,今天的她比以往都还要严肃许多,不太长的头发全部梳成一个发髻,牢固的固定在头上。 姒回望着她,点了点头。他们两个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她看着冽领着一大群人在阵法里头,接着消失在他们眼前。 「换我们了。」姒说道。 她点点头,将浅的药剂全数倒在嘴巴中。回溯者的力量经过上次一战已经非常不稳定,或许多一些药剂能够帮助她顺利穿越。姒看到她的动作,也从口袋翻找出了一瓶,喝了一口。 「准备好,」她出声提醒,原先在这里的人全部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原地。「我要开始了。」 姒闭上眼睛,任由回溯的力量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围在他们周围成为一个法阵。她体内的能量在鼓动,但时缓时快,绽能感觉的到那股能量很想要连接上时间塔,找到一个支撑点,但是因为时间塔里所剩馀的能量根本无法让它准确的连接,导致回溯到力量毫无目的的在她体内乱窜。而绽本来就不是回溯者,身体完全不能接受这股外来的力量,更何况是对体内的衝击。 真是够了,她发出一阵乾呕,这甚至比上次回溯还要难受上千倍。完全不知是快被扯成两半的痛苦,而是身体快被撕裂成千万的碎片。 她抬头看了姒一眼,她的情况比甚至绽还要糟糕,脸色呈现死白,下唇因为咬的太紧而冒出了数滴血珠,但是她依然在专注回溯,毫无半点分神。 现在都已经他们那么痛苦了,绽完全不敢去想到了那边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 不一会儿,她们就跳脱了原本的时间轴,在时间之外漂浮,准备进入他们要前往的时间点。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绽便没有那么紧张,可以好好打量四周。 但其实全部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可以看的。时间之外。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词,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很多人进去,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多数人都觉得那就是一个死亡之地,去了就无法返回。虽然他们跟时间之外还有隔着一个法阵,但那忽明忽灭的银光还是让绽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但又有谁能证明那样的说法是对的,那些提出看法的人也从来没有进去里头探寻一番,又如何能为自己的言语保证?或许他们所有的认知,全部都是错的。 或许那里跟他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而是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知道。绽叹口气,不再注视着那片虚无,转向面对明亮的时间线。 她依旧觉得,时间线这个名词不正确。时间怎么可能是一条线,绽心想,如果时间真的是线,那么这条线应该是错综复杂的,他们不断在改变过去,影响未来,那么每一个行动就会在时间线上多一跳刻痕,新增一个分支,又怎么会是如此乾净的线呢? 但每一位回溯者所看到的,就是在时间线上运行,不是前进,就是倒退。绽凝视那炽热的光芒,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从无穷远的地方看过来,再如何漫长的线,终究还是一个单纯的点。 绽感觉的出来,姒正在领着整个法阵往时间的最前端移动,几乎快要进到那个时空了。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融入了那光芒,最后切入了熠所在的时空。 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她闭上眼睛,想要藉此感应他的存在,但是绽不知道怎么让上次回溯到那种力量浮现,或许是因为时间塔里头能量不足的缘故,这次她并没有感受到那个「点」。不过她竟然已经成功回溯,想必熠一定在这里! 这样想让她的心情平静了几分,至少自己来的不算太晚。「到了。」姒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们尚未跨出法阵,现在还没有人看得到他们。 「怎么那么多人。」绽说。来到这个时空后,体内的能量比较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时间塔的周围都是人,不论是冽带来了还是属于熠那方的人,也有部分看起来就缺乏战斗经验,想必是那些毫不相关,却愿意一起帮忙反击冽的人。「我只有一个小时,可不想要把时间浪费在逃出这里。」 姒脸色苍白的开口。「等我们一跨出去,就往后面那条巷子衝过去。」她有些艰难地说,想必能量对她的衝击还是很大。「不会有人发现的,他们忙着战斗,不会注意到我们。」 绽点点头,等待她的动作。三、二、一。她们两人一同衝出法阵,在接触这个时空的时候,能量又是一阵波动。绽忍住呕吐的衝动,一把扶起晕眩的姒,往后巷衝去。 该死,她在心中忍不住咒骂,如果他们一直受到能量左右,她实在无法确定自己能在这次回溯中解救出熠。 旁边的姒又是一阵乾呕,绽连忙停下脚步,让她靠着墙休息。「我没事。」她摇摇头,努力地站起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点,你那位朋友最好要办法解决这件事。」 绽没有回话,其实她也不知道熠有没有办法,但是她有一个猜测,虽然还没有头绪,但大致上已经有些想法,就在妘所说的那个房间里。如果没有找到熠,那她也要进去那房间看一看。 出了巷子,他们两人全速往妘的所在位置衝过去,一路上没遇到多少人,想必大家要不是在时间塔下战斗就是躲在家里,以免受到波及。 过了几分鐘,他们来到了位置较偏远的庄园一带。他们两人走到门前,这里还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谁能料到会有那么大的变化?「我先进去?」她问道。虽然妘说会把陷阱给关掉,但是她不能完全确定妘是否有成功。 「没关係。」她摇摇头。「我们快没时间了。」 绽愣了愣。她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能量。绽瞪大眼,现在她几乎感受不到能量波动,之前都还有那种牴触感,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 时间剩下不多了。绽知道这一点,虽然她不知道这一趟是否能带来什么改变,但是她知道自己得救出熠,以及搞清楚那间房里究竟有什么。 她对上姒的眼,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跨下第一步。 没有反应。姒又跨出第二步,依旧没有反应。空气中透露出此处的平静,她甚至还能听到周围鸟儿的啁啾声。 「走!」她说,他们两人跑过广大的花园,不到一分鐘的间就抵达了大门。姒二话不说的就按下了门铃。 「等等!」她想出声阻止。「我记得妘说过会有人留守!」 就在她说出口的同时,大门应声开啟,但是不是妘的脸,而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你们要做什么?」他们语气不善的问。她愣了愣,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抽出剑,绽有些疑惑,两把长剑就掛在他们的腰间,却没有人有动作。接着她忽然反应过来。刚刚他们一路跑过来,却没有触发任何机关,想必这两人认为他们没有危险,或至少不是回溯者。 「我……我肚子痛!」绽说道,一旁的姒毫不留情地皱起眉,明显的表示如果是她,她绝对不会相信这种屁话。「能借个厕所吗?」 「不……」对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姒已经开始动作。她先是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但是手悄悄深入衣袖里,想要拿出匕首。 「你在做什么!」其中一个男人发生了不对劲,想要出手制止。在姒抽出匕首的那刻,他也抓起了剑。 该死。绽皱眉,刀刃在空气中相交,发出极大的声响,她有瞬间的震耳欲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抽出匕首阻挡另一人。 该死,原本的计画不是这样的! 对手将她逼出门廊,接着便是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招式。我打不过他,绽很快就察觉出这个事实。虽然他们目前应该是不会用到回溯,但对方每一招都练到纯熟,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是回溯者,她举起匕首,挡下一剑,强大的力道让她手臂一阵酸麻。她咒骂一声,望着第二剑朝她肩头落下,绽连忙侧过身子,重心不稳的躲避,又是另一剑落在她后方。 她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想争取到思考的时间,但对手彷彿预料到她的想法,脚尖瞪地衝向前,丝毫不是一般人可以练就的速度。在她震惊的目光下,长剑直指她心口! 该死!她愣愣的看着剑尖越来越接近自己,深知自己躲不过,只能呆站在原地,然后,剑突然停了下来,男人嘴角渗出一丝血丝,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将他贯穿。 接着响起妘的声音。「我好像,不小心把他杀死了。」妘皱起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呃,不对,他不会死,反正无论如何,我们可能都快消失了。」 「妘!」绽兴奋的喊出声,小心翼翼的跨了过去,去到她身边。 「好久不见!」她笑嘻嘻的回应,往姒的方向看了一眼。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后把自己的对手解决了,正在包扎她手臂上的伤口。 「你就是姒吧,嗨,我叫做妘,你们快进来吧!」 听到有人叫她,姒抬起了头,接着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回溯者?」 但是妘没听到,已经进到了他们的基地。「或许是……比较年轻的那种。」相比她看过那些可以用死气沉沉来比喻的回溯者,妘真的很不一样。 她跟上妘的脚步,进到建筑物里头,里面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周围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用处的东西,但因为所处年代本来就不同,她也没有在那些东西上纠结太多。 妘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又拐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一间房间。「这是瑾的卧房。」她说道。「上面有密码锁,我是不敢去试啦,等等警报器响了我就麻烦大了。不过这个你们会有办法吗?」妘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那个年代,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现在谁会在乎警报器这种东西。」姒说。「我们都快死了,你知道吧?」她看了绽一眼。「不过我同意她的话,你们那领导者一定还有准备。」 「那这个门?」这个会那么容易的就踹开吗?」她看了一眼手錶。「剩下四十分鐘,我不想把这时间来弄懂这个奇怪的机器。」 但是姒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她从口袋中抽出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打开瓶盖,全数泼到门上,还有旁边的锁。 果然带姒来是对的!她微扬嘴角,没想到她还记得要去找浅拿一些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着急的等待那药水将门腐蚀完毕,目前已经有大约半个身子的宽度了,如果勉强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等等。」姒看出她的着急,出声阻止。「现在还很危险,不要急,况且你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知道。」绽心烦意乱的答道。「我只是很担心。」如果熠不在里面呢? 在等待的同时,她也不忘往里面搜寻有没有熠的踪跡。现在腐蚀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大,可以藉由几丝透进去的光线大致上看出一些端倪。她隐约看到床旁似乎有一个蜷缩的人影。「熠?」她出声询问,但是那个人没有回答。 但是她能确定那个人绝对是熠,除了他,还有谁会被瑾关在她房间里? 终于有一件事是照着计画走,她放心了不少。绽闭上眼,感受体内的力量,虽然弱,但是还维持的住,目前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她转向妘。「之前熠跟你提到的房间,你知道在哪里吗?」 「这个嘛,我不是很确定,虽然每次出动时瑾都会派人留下来看守那个房间,但是我从来没有被指派过这个任务。」 「是这个吧?」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层楼有密码锁的,也只剩下这间了。」 绽走到旁边的房间,如果那个房间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瑾绝对不会让它离太远,而刚好就在隔壁,不可能有其他地方了。 「你想办法进去。」绽吩咐道。「我去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熠。」 「我跟你去!」妘激动的说,和她一同跨入那黑暗的房间。 「我去找开关。」她说。绽则走到床旁边,那里确实是一个人,手和脚分别用麻绳捆住,脸上还套了一个黑色的头套。 绽连忙走过去,伸手扯开在他头上的黑布,一双明亮的湛蓝眼眸显露出来,眼瞳中带着震惊。「绽?」 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了。她感觉到有泪水匯集在她的眼眶,不自觉地落下几滴。她拔出匕首,割开了熠身上的绳索,接着忍不住拥抱了他。 「绽?」他仍在恍惚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的?」 她放开手。「妘找我来的,那时候在塔下等你,没想到来的是妘。」 熠轻声笑了,伸手弹了一下刚找到电灯开关的妘,她吐了吐舌。「鬼点子还真多。」他说道。 「对了,瑾……」他开口,接着停了下来。「她去防御时间塔了,是吧?」 绽点点头,忽然想起在隔壁房间的姒,压下了心中的喜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隔壁的那个房间……」 她扶着熠站起身,一步步的往外走。姒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只是,她的脸色有些怪异,她指了指已经被药水给腐蚀的差不多的门。「你自己看。」她说。 和瑾的卧房不同,这个房间异常明亮,甚至是非常刺眼。 等到眼睛终于适应那刺眼的光芒后,她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是一颗明亮的光球,和时间塔里的一模一样。 尾声 时间之外 熠看着眼前的光球,开口解释。 「当时瑾告诉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在一点点搜集回溯者的力量,要是有一天我们的地基真的被发现,要用这股力量带我们穿越到别的时空另作据点。」 他张大眼,一时之间真的反应不过来。 「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他顿了顿。「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狗屁不通。」姒哼了一声。「要说换到别的时间,你们难道不用再回来原本的时空吗,要是可以随意的改变,当初我们发现这里的时候,你们干嘛不要直接转移到别的时间就好?」 熠没有回话,当初的他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 「我们该怎么办,毁了它吗?」绽开口。「我同意应该要把回溯者的自由还给他们,但是这样……要是我们动手了,时间真的会走向覆灭。」 眾人沉默。熠没想到瑾竟然还留有后手,虽然这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但如今,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上,他保护了时间那么久,排除瑾的私心,他们做的确实是对的事。他们想要自由,但其实不需要拉着整个时间一起陪葬。 「况且……」绽开口,看了他一眼。她叹口气,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你们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姒冷酷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犹疑。「我不在乎其他什么的,我只是需要自由!」 说完她便举起匕首往那光球走去,熠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明明是自己渴求的,但到了最后关头,他却连要不要动手这件事都显得犹疑。 但是他也不敢前去阻止姒的动作,因为这确实是他想要的,毫无疑问。 「等等!」妘尖叫一声,扑向前,挡住姒的动作。「先不要那么快决定!」 但是姒没有因为她突然出现而制止,在妘的腰侧划下一道血痕。「该死的!」她出声咒骂。「妘,我知道你还年轻,可能不理解我们的感受,但是这件事非做不可!」 她甩开妘,想要再次刺向那抹光芒。「等等!」妘再次喊道,按住身侧的伤口,熠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抽出布条帮她包扎。「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时间而且还你们自由!」 闻言,姒的动作终于停下来。「说。」她语气不好的开口。 「那个能量里面不只有时间塔原先的能量,还有回溯者的能量,对吧?」妘着急的说,似乎是怕姒又突然动手。「如果我们只是将回溯者的能量抽出来,这样不仅可以还你们自由,也可以确保时间继续运行。」 熠盯着那光球思考许久,这或许是个方法。 「当然,一些年轻的回溯者还是会存在,或许这个问题还是会发生,但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这样做至少比毁去一切都还要好吧!」 姒没有回话,凝视着那光球,像是恨不得就此将它消灭。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绽急忙的说道,似乎也怕她的同伴忽然出手。「虽然我不是回溯者,无法深刻的理解你们,但至少这样还能留下一些不该被带走的事物。」 她没有回话,绽走上前,挡在能量前。「姒,我知道你想要解脱,拋下这一切,但这样对你不会有任何差别的!」她的语气充满渴求。「时间要如何,就让它运行下去,回覆成原本的样子就好了。」 熠没有说话,不管如何,他也不在乎了,心中隐隐出现了另一个想法,另一个计画。他望向绽,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姒还是没有动作,绽深吸几口气,接着又开口了。「如果你直接毁了能量,和回溯者又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很轻。「活了那么久,让你原本的情感也都被蒙蔽了吗?」 熠和姒的身体同时一僵,他想到自己的过去,接着望向姒。 「好吧。」她终于妥协,再次往光球的方向伸出手。突然间,熠的胸口出现了一股异样,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腔,试图止住那里的奔腾,挡住那喧嚣的力量,挣扎、渴求活下去的希望。 时间塔的力量消失了,他震惊的想,周围的人动作都是一顿,目光集中在前方的光球。 唯一的机会,剩下最后的最后一丝力量…… 姒一咬牙,丝毫没有犹豫。她手掌完全没入的光球,一旁的绽倒抽口气,接着的低声开口。「熠,我会想你的。」她轻轻的说。 她不是回溯者,或许在能量从其中消失之后,他会当场灰飞烟灭,而绽依然存在,也许会带有他的记忆,或许她将忘了全部,一生都在思索自己是否曾在什么时候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不。」熠轻声说道,在姒抽中其中能量的那剎那,他开啟了回溯,法阵一同将绽包覆其中。 他对上绽的眼眸。「时间之外。」他吐出一个熟悉,却也极为陌生的一个名词。「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或许是个转机,绽,你愿意赌一次吗?」 绽一脸震惊的望着他,他在她的眼眸中看见了永恆,深沉的黑,是深渊还是救赎? 时间之外。 「好。」她毫不犹豫的说。 熠微笑,在自己即将消失在世界的那剎那,撞破时间的枷锁。 《回溯者:时间之外》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