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梦》 《第一章》 各种款式的汽车一如往常般地挤在无论如何拓宽都不够的马路,龟速前进;捷运出口彷彿巨兽的口腔不断吞吐着人潮,夹杂其中的不只有甫逃离加班地狱的上班族,还有迈向另一处无间补习炼狱的学生。时间是下午六点,市区的一切如此平凡,社会上一大部分的小螺丝钉会在这个时候暂时停摆小一会儿,然后继续转动,日復一日地转动。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轰! 原先熙来攘往的人群纷纷回头查找声音的来源,很快就发现了远处高楼的其中一层窜出浓厚的黑烟以及大量的火焰。眾人们纷纷拿起手机录影,马路上的驾驶们见状,也都有志一同地拉上手剎车,下车录下这惊悚的一幕,好成为他们今天目击稍晚就会成为新闻现场的证据。能够和朋友、家人们绘声绘影地描述现场经过。 莫名其妙的虚荣心。 正当所有人忙着将手机镜头对着那栋着火的大楼,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方才还在药妆店门口发传单的中年男子就这样翘班了。话说回来,即使没有这段高楼爆炸小插曲,显然也没有人会在意这种小事。如果撇除那名男子快得诡异的消失速度不谈的话。 「妈的,那小子搞甚么!」中年男子一边咒骂着,一边朝着那栋发生爆炸的大楼疾衝,手也不得间的拿起手机拨号,一通没接通,再拨下一通。 「喂!老叶!」 「喂!发生甚么事?」电话那头传出紧张的声音。 「我他妈的才想问你!这计画不是你负责的吗?」中年男子很火,脸上的皱纹和伤疤挤成一团,让五官难以辨识。 「别生气!别生气!陈总我到了,我先上去看看!」 「你小心点啊!对方说不定还有后着!喂?喂!」不知何时断讯的手机令中年男子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即使脚程迅疾如他,也还得半分鐘才能到达大楼,这半分鐘,很致命。 「喂?喂?陈总?」那名叫老叶的矮胖男子进入大楼,收起没了讯号的手机,同时也提高警觉,用与身材成反比的轻灵脚步踏着楼梯,一纵一跃,向上急奔。除了方才的爆炸,现在这栋大楼讯号还被屏蔽,不论对头是谁,显然是有万全的准备。 很快地,老叶到了目的地,看见两道身影正在火海里缠斗,其中一人势若疯虎,不断强攻;另一道削瘦身影不敢硬扛,频频闪躲,仅偶尔回击,将其逼回原处,守得密不透风。 「臭屁小子!老叶来了!」老叶大声吼了一声作为提醒,免得遭受正在酣斗的两人夹击。那势若疯虎的身影闻言,攻势略缓,让他有空隙加入战局。 「哈哈哈,你这肥佬也来凑热闹?」削瘦的中年男子轻蔑一笑,眼神却更加冰冷。虽然刚加入战局的老叶实力远不如己,但毕竟也是混跡江湖许久的人物,手底没有一两招绝活是活不久的,要是一个没注意,让他把人救走,那可就前功尽弃。 「靠!居然连吕五手都请得来,你小子可真威风啊!」老叶进入战团,这才看清削瘦男子的脸孔。虽然嘴里笑道,心中却是一凛,没想到这个对头竟是如此厉害──近年通缉榜排名扶摇直上的异端高手! 「嘿。」虽然被叫小子,不过那势若疯虎的青年看来也三十好几了。他乾笑了一声,虽然来了帮手,但他清楚以他现在负伤的状态,即使加上老叶,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只不过多了些许逃出生天的机会罢了。 青年缓过气,一拳击出,拳势未老,随即收回,身形一转,再出一拳,剎那间出了一十八拳,拳头附近的空气也跟着隐隐震动,发出轰隆轰隆的雷声,将那吕五手周身罩的密不透风;老叶跟着长喝一声,伸直的手臂发出连环的霹靂声,双掌推向吕五手的胸口。 「呿!」吕五手嘴角微撇,右掌击出,冷风呼呼,硬生生与老叶的双掌互击。 碰! 三掌交会,爆出一阵气旋,将三人都震开数步。青年身体一抖将震波的力道化为己用,一拳反攻向吕五手的右肩。老叶退了两步,还未回气,立马揉身而上,一隻短腿如同子弹般射向吕五手的面门。这两人配合极好,吕五手右掌还不及发力,看似只能以左掌反击,眼看就要吃下一招。 吕五手却是不闪不避,口中喃喃自语,用奇特的功法将内力催至顶峰,笼罩全身。 鏗! 两人的攻击同时而至,发出如击打铁块一般的声音。 「好!」老叶见吕五手丝毫未损,倒也不气馁,将另一隻脚尖再度踢向吕五手的太阳穴,接着双腿如机关枪般,毫不留情地连续踹着吕五手的头部。 青年击中吕五手后,反而踉蹌了两步,险些缓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沉一洋!你连我寒血御甲这种防御招术都扛不住,黑山妖帅之名,不过尔尔!」吕五手彷彿视老叶的攻势于无物,放声大笑,模样十分诡异。 「吕五手,别他妈瞧不起我们第四局!九星连殞!」老叶怒极,双目一凛,攻势更加迅猛,快得让人看不清双腿,只剩下残影。 「你这种垃圾,也配来跟我叫板!」吕五手低吼一声,然后深深吐一口气。那股气凝结成霜,周遭的温度竟连带的下降了好几度。老叶的九星连殞正发挥到极致,竟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住,两腿脚尖竟然黏在吕五手的脸上,无法动弹。 「竟然能将真玄鬼气运用到这种程度!」老叶失声叫道。即便如此,他反应速度也是极快,立刻将真气一爆,挣脱吕五手的控制,接着反手抓向沉一洋,将他拋向楼梯口。「小子快走!」 「走个屁!」吕五手见两人要跑,怪叫一声。再度吐出一口霜气,一掌轰出,直取老叶心窝。老叶旋即转身,双掌翩翩飞舞,掌中金光闪闪,缠绕着若有似无的正气,连消带打,化解这寒冰一掌,顺势替那楼梯口的沉一洋拖延时间。一时被老叶的掌势困住的吕五手有些发怒,催动那寒冷的内力凝聚于手部,转掌成爪,一爪挥出,空气中结出冷霜,打算以力硬破老叶的掌势。 「糟!」爪未到,霜先至。老叶原先连绵不绝的掌势登时中断了一刻。他长吁一声,将内力集中到了双手,原先在掌上的寒霜顿时消融,而一股庄严清静的佛气也从掌心扩散出去,一副就是要和这一爪硬碰硬的模样 磅! 「噗!」老叶口中喷出鲜血,但却藉着这次相撞,飞向沉一洋。沉一洋接住被吕五手内力震得昏过去的老叶,毫不恋战,转身下楼。吕五手赶紧将内力一鼓,飞向两人,瞄准沉一洋后背,飞霜之爪再度出击。沉一洋自知无法力抗,只能拚上速度。他双腿一蹦,飞身下楼,希望能够避开这一击。 唰! 「啊……」沉一洋感受到一股巨力将他向下拽,接着与老叶双双飞出,倒地不起。这时,吕五手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扭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接着一指点出,剎那间,周围风声大作,乍听之下有如鬼哭,令人毛骨悚然,而这一指的目标,就是那倒地不起的沉一洋。 「死吧!沉一洋!」吕五手尖声叫道 碰!碰!碰! 突然,接连三声枪响,吕五手赶紧收回攻势,一个回身躲避子弹。 「哈哈哈!吕志伟,咱几年没见,你这真玄鬼气可是越来越可怕了!连这一鬼指都能有这等声势。」从楼梯下快速窜起一道身影,挡在吕五手与倒地的两人之间,却是那被老叶称为「陈总」的中年男子。 「操,是你这老鬼。」吕五手歛起笑容,眼神忌惮,略略退后。但是仍旧双手成爪,显然并没打算放弃。 「嘿嘿,真是没礼貌,是不是还想给我抓回去拿捏拿捏啊?」陈总轻松笑道,眼神却充满警戒,以及怒火。 原来是这小鬼坏事。 「哼,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以为我还一样废物吗?」 「哈哈哈,当年见我就跑的冷气小子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逞凶啦?好好好,我就来会会你这兇名赫赫的『吕五手』!」语毕,陈总一拳击出,直击吕五手的面门;吕五手不敢怠慢,运起真玄鬼气,双掌向上一托。陈总虽然笑得轻松,对这寒冷异常的鬼气亦是十分忌惮,急忙收爪,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怀中手枪,「碰!碰!」两发瞄准吕五手的双腿。 「呼……呼……你这老头还是这么变态。」吕五手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上天花板,喘道。 「嘿嘿,投降没有?快逃吧,吕志伟。」陈总手中无枪,显是早已再度藏入怀中,双手握拳。 「逃你妈的,先杀你!再杀沉一洋!」吕五手眼中兇光大盛,跃下。 「小子会不会太贪心了?看来要再把你抓回去重新教育教育!」陈总将内力催到极致,身上蒸气滚滚,双拳齐出。 交锋! 《第二章》 噹──噹──噹──噹── 「好啦!下课囉!」鐘声响完,讲台上的年轻女教师一边收拾她的教材,一边微笑宣布。 无论任何校园,最能真实展现活力的时段,并不是校庆或是运动会这类与周遭邻里及家长共襄盛举的大型演讲会,而是再平常不过的放学时间。 「林哲伟!打球啊!」 「欸!先帮我开一台!我要先去缴电话费!」 「还有谁要打?」 「赖语璇你要不要来?」 「我今天要补习啦……烦死了。」 「来啊!谁怕谁!」 「上次我去巷口那间滷味,干,他们新请了一个妹,超正!」 「单挑啦!让你三十颗!岔五百!」 「我们今天要去逛街啦!」 教室里里外外、此起彼落的叫嚷着,有的人一马当先,衝向球场;有的三五结群,慢慢走出教室;也有少数独自一人,默不作声;还有男女学生眼神相对,一前一后的离开。 青春哪! 讲台上的年轻女教师眼带笑意看着这群学生,微微叹了口气。高中距离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却是记忆犹新,那是人生最快乐、最自由、最无拘无束,却又同时最迷惘、最备受压力的一段矛盾时期。当时的自觉聪明,其实懵懂无知的小女孩,长成了传授专业知识、甚至是人生方向的教师。 她收拾完教材,走出教室,一边想着晚餐该吃甚么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边走向校门口。为了避免一路上学生的问好,她总习惯走大楼侧边水沟的那条小路,虽然这里小黑蚊多,味道也不好闻,但也因此没有人愿意走,这正是女教师所希望的。 「咦?」 「欸?」 一名瀏海过眉的少年倚墙而立,一边滑手机,一边抽着菸,再往少年身后看过去,还有几个类似气质的同学群聚,似乎围绕着甚么? 平时都空无一人的路径突然出现这样的景象,使得年轻女教师愣了一会儿,不过她很快地恢復镇定。 「你们哪一班的?叫甚么名字?」女教师严厉地说,方才微笑可亲的模样荡然无存。 「干!」虽然高中生叛逆,但仍畏惧权威,于是那滑手机的少年赶忙将菸用手指上捻熄,转头大喊「邱慧雯来了,快闪!」 「靠北喔!」「那个破麻怎么会走这里啦!」「妈的算你好运!」身后的其他人听见少年的报信声,丢下几句叫骂,一溜烟地跑走了。 邱慧雯并不追赶那些逃之夭夭的少年,当务之急是协助唯一被遗留在这条小路、刚才被那些少年围绕着的同学。 那名同学看见邱慧雯朝他靠近,也连忙要跟着那些人一样转身离开,却被邱慧雯一把抓住肩膀。 「同学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们刚刚在欺负你吗?你是哪一班的?」邱慧雯用力地将那名学生转向自己,查看他的情况。眼前的这名学生有着一头厚重的头发,让他原本就有些乾扁的身躯更显瘦弱,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来除了制服有些脏外,没有甚么明显的外伤。 那瘦弱的少年摇摇头,既不答话,也不看邱慧雯,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模样。 活脱脱就是被欺负的标准模范生。 「你知道那些人是几班的吧?我带你去找你们班导好不好?老师们应该都还没离开。」邱慧雯见瘦弱少年并不搭理自己,柔声问道,随即眼角一撇,看向少年制服的右上角「好不好?明儒?」 瘦弱少年突然被叫出名字,身体震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制服上的姓名学号,急忙用力一甩,转身跑开。 「喂!许明儒!喂!」邱慧雯喊着,而那名叫许明儒的瘦弱少年自然是不会因此而回头。 邱慧雯看着许明儒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放学的人群中,微微沉吟一会儿,转头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 邱慧雯走进办公室,虽然恰逢放学时间,但还是有许多教师都待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整理座位,有的正处理学生的问题,更多的是在批改作业。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个,请问有哪位老师认识许明儒吗?」邱慧雯有些彆扭,但还是在办公室的门口大声问道。 多数老师摇了摇头,继续各忙各的,只有一名留着传统西装头的中年男教师站了起来,问道:「我们班的,怎么了吗?」 「范老师。」邱慧雯朝着那名中年男教师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我刚刚看见许明儒在群英楼旁边水沟的那条小路被一群人霸凌。」 「一群人?你知道有谁吗?」范老师眉毛一挑。 「他们本来躲在那边抽菸,一看到我全跑了,问了许明儒,但他也不肯说。」邱慧雯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意外。」范老师叹了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邱老师,你才刚成为正式教师没多久,我就顺便给你机会教育一下。」 「学生遇到霸凌,我们能做的并不多,至多只能在学校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即使如此,我们遇到这种问题,也必须尽全力处理。」 「当然!」邱慧雯点点头。 「但是,我们也只能告知学生们,引导他们将问题与我们商量。如果他们自身不愿意,即使我们知道霸凌者可能是谁,终究也是没用。」 「怎么会没用!」邱慧雯不假思索,大声反对。 「邱老师,你冷静想想,除了你亲眼所见,还有其他证据吗?」范老师不疾不徐地说,邱慧雯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眼前这位美女还是个年轻、有热情、有衝劲的老师。 和他当年一样。 「没有……」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别说无法阻止他们了。更糟的是,你可能会面临家长严厉的指责,再过去,就是上媒体。最坏的结果,就是学校不得不将你先停职,这对你的职业生涯是很大的伤害。」范老师站起身,拍了拍邱慧雯的肩膀「在这样的社会,我们老师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才有机会教育、保护更多学生,明白吗?」 邱慧雯听完范老师的一席话,有些失神;范老师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揹起包包,离开办公室。 许明儒仓皇地离开校园后,跟着许多学生一同搭车到了市区,再转车回家。一路上倒也没有遇见刚才那群的学生。许明儒松了一口气,接着想起刚才邱慧雯的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关心,耳根不免有些发红。但这一点点旖念随即就被刚才那霸凌的事情给破坏了。 为什么陈明强老爱找他麻烦呢?明明班上还有更多能够讨保护费的有钱人啊?许明儒忍不住忿忿不平地想。 还是找老师处理吧? 算了,要是真这么做,到时候这笔帐,陈明强肯定加倍找回来。 只能怪自己倒楣吧。 噠噠噠噠噠…… 一道佝僂的身形急快的速度从街道的另一头朝着许明儒的方向奔过来,脚步声虽然大,但是却又非常轻脆,十分怪异。正当他将要奔到许明儒的面前,突然彷彿脱力一般,脚踝不自然地一拐,向前一摔,撞了许明儒满怀,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了。 「哇!」一停下来,许明儒立刻本能地推开那佝僂的身影。 「咳……咳……抱……咳咳……抱歉……」那佝僂身影缓慢爬起身,一面咳嗽,一面喘着气。 许明儒这才看清楚佝僂身影的样子。是一名五官深刻,面容却是苍白憔悴,身穿一整套黑色运动服的三十多岁男子。 在宽大的运动服下,他那佝僂的身影,更显得十分病态的瘦弱。 只是,看起来犹如重症患者的身体,又怎么有力气能够跑的这么快呢?许明儒十分不解。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许明儒还是一边忍耐着撞击后胃里的翻腾,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这是从小到大被训练出来,近似于本能的反应。 「等……咳咳咳……等等……」男子艰难地伸出手,想要阻止许明儒离开。 许明儒这时已然站起,对男子的叫声充耳未闻,他头也不回,加快脚步,想要赶紧逃离那诡异的憔悴男子。男子深吸一口,撑起身体,半跪着踏出一步,转瞬就挡在许明儒身前。 「哇!」许明儒再度被这男子奇妙的举动吓到,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咳咳……这附近可……咳咳咳……可有……」 「汪汪汪汪汪!」不远处突然有一头狼犬一边凶狠地吠着,一面衝向许明儒。憔悴男子脸色一变,打住了原本的说话,再度深吸一口气,不由分说地抱起许明儒,朝着反方向跑去。 「找到了!」 「是这个方向!」 「那废物肯定跑不远!」 「快追!」 叫嚷的声音此起彼落,朝着狼犬奔跑的方向聚集。 憔悴男子头也不回地逃跑,不住喘气。方才逃离这些人的时候已用尽全力,此时身上抱着一名少年,更是支撑不了多久。他不熟悉这个区域,更没有心神去思考如何突破这僵局,只能不停地奔跑。 可那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左转!左转!前面大马路左转!」许明儒突然开口说道。 《第三章》 憔悴男子惊喜,不加思索地照做。 「我等一下说转,就左转。」许明儒说,憔悴男子点了点头,继续向前狂奔。 许明儒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街景,这男子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要是喊慢了,就错过那里了…… 看到了! 他心神一紧,下一秒,许明儒就发现他离目的地只有三步之差。 「转!」许明儒简单扼要地发出声音,男子虽然憔悴,可反应却也是出奇地快,看见岔路,马上脚踝一扭,弯进了一条推满杂物的防火巷。 这么拥挤的小巷……躲起来骗骗人可以,可骗不过那灵敏的狗鼻子啊!憔悴男子看向怀中的许明儒。 「先把我放下来,跟着我走。」许明儒果断地说。 憔悴男子依言照做。许明儒走向深处,熟门熟路地挪开其中一处的杂物,露出墙壁上的一处小凹槽。两人将放置在凹槽处的物品堆到外面,挤了进去。再将杂物重新堆叠,看起来就像原先那一条杂乱的防火巷。 「那狗,鼻子很,灵。」憔悴男子低声问道,并强迫自己缓过急促的呼吸。 「不用担心,这附近专卖吃的,我们旁边就是臭臭锅的厨房,那隻狗绝对找不到。」许明儒很有自信。 「为什,么,帮我?」 「我是被你抱着给狗追……」 「也是。不过你,刚才,与我相,撞,有气,味,那狗,不会放过,那群,人,亦,同。」 「你还是调整完呼吸再说话吧。」 憔悴男子点点头。 不一会儿,跟着狼犬左转的追兵也来到这条街上,但是满街的餐厅、摊贩交杂的食物气味令狼犬的鼻子大受影响,速度陡然下降。 「妈的,又给跑了?」 「操,真会躲。」 「散开吧!」 「别离阿福太远吧,刚才就是离太远了才来不及追上。」 「嗯!一定要抓到他。」 「嘿嘿,要是抓到那傢伙,就是能直接越级啦!」 「越级?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 「现在副堂主的功夫还不……」 「嘘!」 「小心点,别单打独斗。虽然那傢伙虽然当年被打个半死,凭我们的实力,也不一定能抓住他。」 「小刘,你也太小心了吧!刚才他还去偷人家乾洗店的衣服才混淆了阿福的鼻子,这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甚么好怕的?」 「就听小刘的吧!我们这里五个人一条狗,稳稳的。」 「稳个屁!都三年过去了,人家伤的再重,我们也不是对手,真不知道那婊子到底哪根……」 「好了,别鸡鸡歪歪了!你跟阿虎先去前面那条巷子看看,霸子,这条你跟我进去,赖打,你就跟在阿福后面,有情况再喊我们。」 「好!」眾人应声散开。 那条名叫阿福的狼犬继续四处嗅嗅,企图找出空气里的蛛丝马跡。 而那不停吐槽的人,则跟阿虎进到了许明儒他们躲藏的巷子。 「这条巷子也太挤了吧!堆一堆垃圾!」 「好了啦,快找吧。」 碰!碰!碰! 「喂!蚯蚓!别用踹的!」 「又怎样啦!」 「你到底在不爽三小?」 「操,要听小刘那马屁精做事就不爽!」 「小声点,小声点。」 「小声几点啦!这次邱大副给他指挥权,他现在这样搞,不就摆明了到时候要邀功?想到到时候还要继续在他手底下做事,我就干到不行。你不干吗?」 「干啊!又有甚么办法?」 「操,没半点斤两,就只会拍马屁,真给他上位,我们蟒华堂大概很快就给人吞了。」 「唉……」 碰! 「喂!蚯蚓!别乱踹啦!跟个小混混一样,整个格调都被给拉低了。」 「呿!这里没有,不找了。走吧!」 随着声音远离,许明儒松了一口气,然后扭了扭身体,朝外挤。 「别,他们还没走远。」那憔悴男子紧闭双眼,说道。 许明儒听了憔悴男子的阻止,速度慢了下来,动作轻了许多,但还是向外移动。他慢慢地搬动那些杂物,巧妙地摆放,让他们俩人不必挤在那小凹槽内也能够掩蔽身形。 「厉害,你很,咳,熟练嘛。」憔悴男子看了看这个像是秘密基地的空间,讚道。 许明儒摇了摇手,大口呼吸。方才胃里的翻腾还未停歇,就与憔悴男子挤到一块,现在更不舒服了。 「小朋友?你怎,咳,怎么了?」憔悴男子察觉许明儒的异样,连忙问道。 「呕……」许明儒突然有些想吐,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能低声乾呕。 「来,咳咳,我看看。」憔悴男子手微微一拂,许明儒便不由自主地坐挺,,接着一把抓住他左手的脉门,另一隻手则印在他的腹部。 许明儒感受到两股舒服的冷气分别从憔悴男子手中传来,不疾不徐,如同涓涓细流一般。从左手缓慢注入身体,爬上手臂,然后通过胸口,流向右手;腹部那股冷气则逐渐成为一团,接着分成好几道路径,向上冉冉飘起,与从左手注入的暖流相接,最后相互交流,运转不息。 憔悴男子皱着眉头,双眼紧闭,嘴唇微颤,汗水一粒粒的自额头低下。没多久,他突然睁开眼睛,观察许明儒,发觉他原先苍白的气色红润了许多,于是便收手。 「用腹式,呼吸,想像那股,气,往上,到胸口,再分,别传向,左右。到了手掌,再让,它慢慢,走原路,绕回腹部。注意,想像。」憔悴男子一边深呼吸,一边说。 许明儒闭着眼睛,照着憔悴男子所说,冷气便在身体内不断循环,源源不绝,通体舒畅。 憔悴男子呼吸平稳下来后,也闭上眼双眼端坐,两人就这样各自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许明儒感觉到身体里的冷气逐渐减弱,然后消失无踪。许明儒睁开眼,气色红润,精光绽放,神色甚至比起还没与憔悴男子撞成一团之前好的多。 憔悴男子打坐不像许明儒一般对外物恍若未闻,而是同时将五感放大,注意着周遭的变化,尤其是那群已有退意的追兵。而许明儒近在眼前,他自然不可能不察觉,因此他也将眼睛睁开,一脸笑意看着这彷彿大梦初醒的小朋友。 「还行吧?」 「这……就是『内力』吗?」许明儒有些兴奋地问,武侠小说的描述,他可看了不少。 「不是,我的才是『内力』。刚才在你体内的是『真气』。」憔悴男子微笑解释。刚才稍微运了功,现在呼吸平顺许多。 「甚么意思?」 「内力是自己的,源源不绝。」 「哦。」许明儒点点头,看向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嘿,他们也走远了。」憔悴男子双目一闭,然后说。 「哇!这么晚了!」许明儒看着手錶,已经晚上七点,没想到这一折腾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抱歉,把你捲进来。」憔悴男子歉然一笑,眼神中有些自信飞扬「刚才的真气就当作赔礼,那可不是谁都有的好东西啊!」 「你……可不可以送我一程?」许明儒根本没在听。 「现在不需要我送了。」憔悴男子刚才正得意,结果许明儒根本没在听,不禁有些尷尬。但是眼神很快又恢復了刚才的神采。「你现在想像刚才那团气。」 「已经没有了。」许明儒耸耸肩。 「用想像的,想像它还在。那些残留凭你是感觉不到的。」 「好吧!」许明儒闭上眼睛。 「傻小子!眼睛闭上干嘛?不用感受,用想像的就好。走走走。」憔悴男子将许明儒推出巷口,回到大马路上。 「小子,你可赚到了!虽然那股冷气到了明天大概就全没了,但是对你这孱弱的身体还是有相当的好处。」憔悴男子抖抖眉毛,接着说「现在教你一招……算了,两招吧!」 「先说第二招,免得你急着回家,直接跑了。」 「哈。」许明儒被看穿想法,不免尷尬一笑。 「第二招很简单,你今晚睡觉的时候呈大字型,脚与肩同宽,双手平放身体两侧,手心朝上,想像今天那团冷气,让它慢慢往下沉至双腿,至脚底板后再原路回升,接着就像今天教你的那样让它循环,只是多了个下沉的步骤罢了。」憔悴男子比手画脚,指导着许明儒。 「这么麻烦,怎么可能睡得着?」许明儒提问,他平常都习惯将自己蜷缩诚一团才能入睡。 「你让它自己循环之后,就会慢慢有睡意的。」憔悴男子微笑,见许明儒点点头后,继续说「好,接着就是第一招了,其实跟刚才差不多。就只是不要让那团冷气回到腹部,而是将它压在你的脚底板运转。」 「就这样?这是你跑这么快的秘诀?」许明儒难以置信,也太简单了吧? 「大致上啦!」憔悴男子随意地说,其实这之中有许多曲折,不过倒也不好多解释「好了,就这样,我叫……沉一洋,你呢?」 「许明儒。」 「好,我记得你了,就这样。再见!」沉一洋显然很满意许明儒的反应,将瓷砖交给他后,拉起帽子,很快地消失在这条街。 街道一如往常地热闹,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梦一样。 许明儒摇了摇头,然后照着沉一洋方才所传授的,将那团暖气缓缓沉入脚底板,然后深呼吸,向前一踏。 自己就突然窜了出去! 「妈呀!这也太快了吧!」许明儒吓得大叫。 《第四章》 许明儒一路狂奔回家,虽然速度不如沉一洋那般匪夷所思,但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原本平常需要走三十分鐘的路,硬生生压缩成三分之一,而且呼吸平稳,丝毫不喘。看来这甚么真气的真的很不得了,不过那个沉一洋有将这玩意儿送给自己的能力,应该强上许多,怎么会如此虚弱?难道他跑了整个市区一圈吗?还是…… 「许明儒!你这小子去哪里鬼混了!」许明儒一边想,一边用钥匙转开门锁。才刚把门推开,一道比起刚才狼犬吠声还恐怖百倍的咆哮就直直衝向许明儒。 「呃……」即使刚才赶路,仍是比平常晚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样的时间差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 「说啊!」一名穿着轻便、怒气冲冲的中年女子快步走到许明儒面前。 「对不起……」许明儒低下头,不敢与这名中年女子四目交接。 「去!哪!里!」 「就……跟朋友去市场那边晃晃。」 「朋友?」中年女子挑起眉毛,大表怀疑,不过脸色比起刚才已经和缓许多。 「嗯……」许明儒听见中年女子语气和缓了些,这才抬头。 「为什么不先打电话?不知道妈妈会担心吗?」这名女子自然是许明儒的母亲,王佳慧。 「呃……我今天不小心跌倒,摔坏了。」许明儒从口袋拿出萤幕破碎不堪的手机,这支手机早在与沉一洋相撞时就压坏了。 「跌倒?你不是被人欺负吧?」王佳慧有些心疼地说。 「没有啦!」 「真的?」 「真的。」 「好吧……那你有没有受伤?」王佳慧见许明儒坚持,虽然不信,但也就不继续逼问了。 「我没事。妈,今天吃甚么?我好饿喔。」许明儒赶紧扯开话题。 「你刚刚去市场那边,没吃东西吗?」王佳慧狐疑地问。 「没,我只是陪朋友去而已。手机摔碎了,没先告诉你,就不敢在外面吃。」许明儒圆起谎来倒也是十分合理。 「好吧,那快进来。赶快去换衣服,洗洗手就来吃饭了。」 「好!」 「你那个手机,我再买一支给你吧,唉……」王佳慧叹了口气。 吃完晚餐后,许明儒便回房内写作业。许明儒的成绩不怎么样,做起作业自然也是心猿意马,尤其今天这段遭遇,既是如此不现实,可却又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难道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主角奇遇吗!许明儒激动地想着。 「所以我就是武学天才也不一定!」许明儒越想越是天马行空,忍不住说出声。沉一洋虽然交代他睡前躺在床上也可以尝试让那真气运转,强身健体,但他现在可等不及了。 于是许明儒坐在书桌前,依照沉一洋的教学,想像着冷气。 不过这过程意外的十分困难,虽然刚才狂奔回家时已经感受不到冷气,但依照沉一洋说的纯粹想像,倒也很快就能够确实运作。只是现在似乎连想像都无法做到,总感觉心神不寧,无法专心。 许明儒并不放弃。他开始猜想,虽然自己无法察觉,但方才的狂奔肯定对真气有所消耗,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他慢慢深呼吸,武侠小说说的眼观鼻,鼻观心是甚么意思,他当然不知道。但许明儒老实地将意识照字面上的意思慢慢凝聚在鼻头,然后再往下……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许明儒才终于平静下来,想像着那团虚无飘渺的冷气,接着便依照沉一洋的法门开始运行。每运行一圈,许明儒彷彿筋骨就更加松开了一些。许明儒的身体从来不曾酸痛、憋屈到需要按摩的地步,但这冷气一运行,这才他知道原来从前的身体积累的疲劳居然这么多。 再过一会儿,那团冷气似乎进入了轨道,不需要许明儒如此专注想像,只需要稍加分神引导就能够不停运转,只是速度十分缓慢。 「如果这样呢?」许明儒对自己掌握这冷气的状况有些得意,对自己是武学天才这层幻想越加肯定。现在他嫌这运行速度有些慢了,于是便自创方法。 许明儒沉静下来,很快就找到那团冷气应该的位置,接着回到腹部,将它上下分裂,也不循着沉一洋说的轨道,就让它朝着脑袋瓜衝去,再回归到腹部,再飆向四肢,再回到腹部,彷彿四股溪流匯聚成海。 「啊──」许明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实在太爽了!不仅冷气运转的速度更加迅速,而且还能浸染当初轨道没有规划的五脏六腑,全身上下十分舒爽。 「我是武学天才!」许明儒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心情也愉快起来。不说别的,光是跑得快这一点,就能够让自己悲惨的校园生活產生截然不同的变化。陈明强那伙人就算想要欺负自己,也追不上自己,嘻嘻嘻…… 许明儒一边美滋滋的幻想着,一边意识慢慢游离,然后就这么睡去。 「嘖……怎么这么热……」许明儒突然醒来,睡眼惺忪地说。 「消耗完了吗……」许明儒自言自语,看了看房间,现在已经将近六点了。虽然有些早,不过自己十分精神,乾脆就早点起床。 「咦?」许明儒看了看房间的空调,气温居然是三十度!真不愧是夏天……只是他惊奇的点并不是气温,而是他不只空调没开,连电风扇也是关着的!真亏自己这样也能睡着。 「一定是那股真气的关係!」许明儒肯定地说,然后就前往浴室,刷牙洗脸。 盥洗过后,许明儒穿上制服,就离开家往公车站前进。一到楼下,许明儒便一边向前迈进,一边不死心地想像那团冷气,但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就是想像嘛!」许明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算没有想像出那团冷气的感觉,但是想像一团空气倒是谁都能办到嘛!一念及此,许明儒也不管这有没有效,就自顾自地运行起来,然后搭车前往学校。 「许明儒,来。」范老师在第一节下课后对许明儒招招手。 「老师,你找我?」许明儒慢慢地走过去,不知道又是哪一科老师找班导抱怨自己了。 「昨天邱慧雯老师来找过我,他说他看到你在群英楼旁边的小路被霸凌,有这回事吗?」 许明儒低着头,并不答话。 「唉,虽然老师能做的有限,但是我们还是大人,总是比你有更多方法保护你,是不是?」范老师苦口婆心。 许明儒仍然低着头,彷彿充耳未闻。 「好吧,你如果现在不想说,没关係。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找不到我,其他老师也可以。」范老师叹了口气,继续说「虽然你成绩不好,但是所有老师还是愿意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学生,知道吗?」 「知道了。」许明儒总算点点头。 范老师又叹了口气,走出教室。 「那老白痴跟你说甚么?」一名高大男孩在许明儒转身之际靠上来,着实吓了许明儒一跳。那男孩脸色不善地问。 「没……没甚么……」许明儒结结巴巴地说。 「我也知道你没那个胆。」高大男孩不屑地说「钱呢?」 「我……我昨天……已经说……我没有钱……」 碰! 「你在讲三小?装肖维是不是?」高大男孩用力拍桌,惹得全班突然看向这里,又连忙转过头去,假装甚么都没发生「你他妈真以为每天都像昨天一样,这么刚好有个婊子还是哪个低能儿会经过?」 「真……真的……真的没有……」许明儒全身发抖。 「没有就去想办法,我操你妈的。」高大男孩骂了一句,接着就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教室,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许明儒一声不吭的回到座位。 而这样的麻烦人物,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关心他。许明儒只能一个人待在座位上,继续想像着那团空气。 时间很快到了放学。在这期间,那高大男孩也没再来找过许明儒的麻烦。 不过现在倒是有四五个人围上来了。 「嘿嘿,明儒,跟我们去外面聊聊吧!」一个笑得猥褻的男孩热情地搭上许明儒的肩膀。 「走走走,我们去玩!」另一个开怀大笑的男孩推着许明儒往外走。 一群人就这样簇拥着许明儒离开教室,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人缘特别好。 「阿强,去哪?」人群中有一个人回头看向高大男孩,问道。 「厕所,就不信还有哪个王八蛋可以再经过。」高大男孩,阿强冷冷地说。 「出去啦!干!」 「闪闪闪!尿完快滚!」 「妈的尿三小,强哥办事,还不快滚!」 方才还在外面笑得欢快的眾人一踏入厕所立马变脸,凶神恶煞的将原本在上厕所的同学赶出去。而一般的学生哪敢反抗,有的拉鍊刚拉下来的赶紧又拉上离开。没多久,厕所除了这些凶神恶煞之外,就只有许明儒一人了。 「钱咧?」阿强从口袋掏出一包香菸,拿一根出来,边抽菸边问。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菸,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 「我……我说我没有钱了……」许明儒瑟瑟发抖。 「我不是有说要想办法吗?」阿强皱了一下眉头,歪着头说。 许明儒只是发抖,看着地板。 「讲话啊!」阿强突然爆吼一声,不只是许明儒,连周围的混混身体都跳了一下。 许明儒还是在发抖,看着地板。 「干恁娘哑巴是不是!」阿强抬起右脚,踹向许明儒。 碰! 《第五章》 许明儒被阿强一脚踹到厕所的门板上,痛不欲生,倒在地上。 「还看?」阿强才刚说完,一旁正抽着菸看戏的眾人立马蹲下,对倒在地上的许明儒上下其手。 「操,怎么才两百块?」把许明儒身体全翻遍了之后,所有人把钱凑一凑,加上零钱也才这点数字。大感光火,于是又把那些钱全丢回地上。 「干!不是跟你说四千吗?」另一个男孩一脚踹向衣衫不整的许明儒。 「干你妈的死穷鬼!」 「操!」 「浪费我时间!」 「操机掰!」 「妈的!」 一个人开了头,其馀人便跟着叫嚷起来,边骂边踹,一人一脚,此起彼落地踹在许明儒身上。许明儒无力反抗,只能本能地举着手,护着头部。 许明儒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鐘,也可能一个世纪,不太清楚,也没打算弄清楚。他没有哭,甚至没有生气,就这么任人蹂躪。 直到一股暖流从天而降,伴着腥臭味和大笑声。 然后又一股。 又一股。 又一股。 「欸?他哭了欸!」其中一个声音大笑。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是尿吧?」 「一定是哭了啦!哈哈哈哈!」 「哭三小啦!哈哈哈哈!」 眾人又嘻闹了一阵,然后扬长离去,留下满身臭味的许明儒,还有散落一地的两百块零钱。 他没有流泪。 许明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不过幸好母亲还没倒家,他赶紧进到浴室,将一身脏污洗去,也把衣服冲洗一番,免得让她发现。 当许明儒将这些忙完之后,母亲正好进入家门。 「我回来晚了。」王佳慧提着好几袋东西。 「怎么这么晚?」许明儒问。 「我今天帮陈老师代一下课辅啊!然后想到之后可能也会常常有这种突发情况,所以我下了班就去买了你的手机。」王佳慧微微笑,献宝似的举起其中一袋「后来也晚了,就乾脆买火锅回来!我去热一下就可以吃囉!」 「谢谢。」许明儒低下头。 「傻儿子。快去写作业吧!」王佳慧笑吟吟地摸了摸许明儒的头,哼着歌去厨房忙了。 许明儒依然低着头,直到走进房间。 他不想让母亲看到他红了的眼眶。 刚才忍尽屈辱的坚忍少年,那铁壁般的防御,在母亲的三言两语之下,全然溃堤。 「吃饭啦!」王佳慧在房门外叫唤着。许明儒闻言,走到餐桌,看着一锅满满的火锅。 「开动!」王佳慧宣布,母子俩边吃边间话家常。应该说,王佳慧在间话家常,许明儒就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两声。王佳慧也不以为忤,都相处十五年了,儿子就是这闷葫芦个性,内向得几乎没有朋友,遇到困难只会逃避,让她总是十分担心。 「唉,明儒。」王佳慧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在学校没被人欺负吧?」 「没有啊。」许明儒摇了摇头。 「最好没有。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或是跟老师说,知道吗?」 「知道。」 「虽然没有爸爸保护你,但是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行!」 许明儒嗯了一声,低头猛扒。 「你就好好念书,成绩不好没关係,最重要的是好好努力,好好做人。」 「知道。」许明儒乖巧地说。 吃完饭后,许明儒将新手机设定了一番,接着便倒在床上,意识再度往腹部凝聚,一团空气很快的成形。接着就是按照他自创的方法,任由空气在体内乱窜。虽然运转空气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许明儒倒也不是很介意,说不定哪天就让他练出那团冷气呢?到那时候,自己就是一代武侠高手!虽然武侠小说好像都说真气是一股热气…… 热气! 想起热气,许明儒逐渐迷离的意识突然一个警醒,这令他联想到方才放学后的遭遇。 那些傢伙……为什么这么过分…… 许明儒摇摇头,试图把这讨厌的记忆甩掉,然后再度凝聚意识,运行空气…… 「这是哪里?」许明儒来到一处满布雾气的地方。 「梦?」许明儒捏捏自己的脸,不会痛。 但也没醒。 许明儒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清醒。他耸耸肩,既然这样,就到处看看吧? 四处走动后,周围仍然都是一片雾茫茫,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移动。 「对了!」许明儒灵机一动,想起既然是梦境,那自然是为所欲为。 许明儒心念一动,周遭的雾气随即一阵扰动,接着雾气聚集成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然后身影的五官逐渐清晰,一双微微瞇起的桃花眼,高挺而小巧的鼻子,含着媚笑的樱桃小嘴。 赫然就是昨天意外替他解危的年轻女教师──邱慧雯! 不过倒也不意外,邱慧雯与其他老师比起来,不只年轻,又漂亮,上课又会和学生嘻嘻闹闹,没半点老师的架子,这些青春期的少男自然而然会对她有遐想。虽然许明儒没有被她教过,但是前天在校园的慰问就足以令他產生好感,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的女性关心过他。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嘿嘿……」许明儒傻笑看着那个搔首弄姿的邱慧雯,想起她的解危之恩,有些良心不安。 「呃……在梦里……应该没关係……」许明儒说服了自己,稍微向前走了几步,更靠近那烟雾邱慧雯。烟雾邱慧雯扭腰摆臀,那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许明儒,嘴巴微微张开,面目含春。 许明儒虽然平时偶尔会上网看a片,但是哪里亲眼见识过这样的刺激,不禁血脉賁张,浑身燥热。 「哈……哈……」许明儒看着不断摇动的窈窕身形,不住喘气,后来乾脆连衣服也脱了。接着右手慢慢地移往裤档里,缓慢搓动。烟雾邱慧雯看着许明儒的举动,脸上笑意更盛,信步往许明儒靠过来,一边轻解罗衫。 这场面太过刺激,许明儒原本细长的眼睛睁地老大,反射性的深吸一口气,右手速度更是加快,左手则忍不住朝邱慧雯裸露的身体摸去。 却只感受到一阵冰凉,凉得渗入骨髓。 「怎么这么冰?」 双眼突然睁开,许明儒顿时从梦境中醒来。 「哇……好冷。」许明儒搓了搓身体 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半,难怪会冷。 不过以前有这么冷吗? 许明儒甩了甩头,接着感觉裤子一阵黏腻。 「呃……」许明儒有些尷尬,连忙起身,拿起一件新内裤,躡手躡脚地跑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没多久,许明儒就穿着新内裤,回到床上。一直到起床上学,许明儒都没再梦见刚才的场景。 起床后,许明儒一如往常地搭车到学校,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凌晨的春梦,一边暗道可惜。 「这……」许明儒走进教室,班上的同学一如往常的三五成群,凑成一团聊天,一边吃早餐,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看起来,实际上不是。 许明儒握紧拳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将自己调皮的课桌椅捡回自己的位置,再将被闷了许久,想出来透气的课本从地上捡起,一本一本放回抽屉。然后学着大家一样,一如往常的许明儒,一如往常的在自己的座位耍自闭。 然后有些特别的和自己的椅子飞出去。 接着是桌子。 许明儒从地板抬头一看。 「看三小?」阿强的挑起自己浓密的眉毛,冷淡的问。 许明儒立马低下头,慢慢站起,再度将自己的课桌椅,以及散落一地的课本捡回。 然后还没坐下,这些东西又飞了出去。 捡回。 飞出。 捡回。 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你们在干嘛!」一道清脆的斥责声从教室外响起,随即一道怒气冲冲的人影衝进教室。 邱慧雯。 许明儒看见邱慧雯衝进教室,不由得怔了怔,然后才回过神,再度低下头,脸颊有些发烫。 「老师,你走错教室了啦!」阿强伸伸懒腰,眼神不屑。 「你刚才在干甚么?陈明强!」邱慧雯毫不畏惧地瞪着高了她不只一颗头的陈明强。 「没干嘛啊!」陈明强大言不惭。 「睁眼说瞎话!你们刚刚在干嘛?踢人家桌子很好玩吗?上次在群英楼旁边水沟抽菸的人也是你吧?」邱慧雯咄咄逼人地问。 「我未满十八岁,不能抽菸啊老师。」陈明强笑着摇摇头,一副明显口是心非的模样。 「跟我去学务处!」邱慧雯一把抓起陈明强的手腕。 「去干嘛?我又没怎样。」陈明强耸耸肩,轻轻松松甩开邱慧雯的手「不要乱摸我喔,老师,这是性骚扰。」 「你刚才霸凌许明儒!还说没怎样!」邱慧雯很想一把拖着这个无赖模样的学生去学务处,但是明显会是徒劳无功。 「谁霸凌他了?有人看到吗?」陈明强环顾教室,所有同学面面相覷,回到座位,拿起课本,十分用功。 陈明强看着邱慧雯,抖抖眉毛。 「许明儒,你说,陈明强有没有霸凌你?」邱慧雯看见眾人视若无睹的模样,摇了摇头,低头看向从刚才就一直捡自己抽屉里的课本的许明儒。 陈明强也转过头了,冷冷地盯着许明儒的脑袋。 「说啊!我霸凌你了吗?」 《第六章》 许明儒感受到陈明强那熟悉的压迫感,艰难地摇了摇头。 陈明强转过头,得意地看着气得五官都皱在一起的邱慧雯。 「许明儒……你跟我到办公室。」邱慧雯压住愤怒的情绪,以免自己忍不住大吼。 许明儒点点头,邱慧雯怒气冲冲地转过身。 「班长,跟你们老师说一声。」邱慧雯交代一声,然后就带着许明儒愤愤不平地离开教室了。 陈明强打了哈欠,觉得无聊,也跟着走出教室,打算去厕所抽根菸。 「喂喂!」一道声音从后方喊住陈明强,陈明强充耳未闻。 「耳包吗?陈明强。」那道声音骂。 陈明强极其不悦地转过身,摆出那流氓表情。一年级敢直接这样呛他的,他还没遇过。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看起来十分慵懒的少年,长发及肩,制服随意披在t恤外,脚上更是踩着夹脚拖,一双瞇着的眼睛,看起来睡眼惺忪,一脸没睡饱。 「冰箱学长。」陈明强看见这少年,连忙低头,向对方鞠了躬。 「刚刚叫你怎么不回啊?」那冰箱学长抓抓头,问。 「那个……早上没睡饱,昏昏沉沉就没听到了。」陈明强连忙说道。 「算了……一大早的我也懒得跟你计较。」冰箱学长打了哈欠。 「学长找我有甚么事?」陈明强堆着笑脸,根本没有平常的威风。 「你管好你那些小朋友,昨天男厕那边有个高二的,是老大堂妹的男朋友的家教老师的朋友的小孩的同学。」 「昨……天?」陈明强假装思考,心中却十分不屑。这学长,整天懒洋洋的,只会欺负他们这群小弟。要不是他跟老大是好朋友…… 「唉,真麻烦,小小年纪在那边装大尾,还要我一早来这里训你,真麻烦。」冰箱学长皱了皱眉头。 「学长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陈明强赶紧从口袋掏出菸,打开菸盒,拉起其中一根,双手奉上。 「好啦,我回去睡觉,要乖啊!」冰箱学长揉了揉陈明强的头发。将那根凸起的菸压回去,整盒拿走。 「学长再见。」陈明强堆着笑脸目送冰箱学长转身离开后,脸色也阴沉下来。 「根本就是来讨菸的。」陈明强咬牙切齿。 办公室里,有的老师正在整理教材,准备前往教室;有的老师坐在电脑前出考卷;有的老师坐在座位批改座位;也有的老师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 一大早就抓学生来办公室训斥的,几乎没有。 除了今天的邱慧雯。 邱慧雯把许明儒带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脑袋。 许明儒自然还是低着头。 邱慧雯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她环顾四方,发觉许明儒的班导不在,便将他的办公椅推过来,要许明儒坐下。 「明儒,你刚才为什么说谎?」两人都坐下后,邱慧雯柔声问。毕竟许明儒是受害者,对他疾言厉色怎么说也不大对。 即使坐下后,许明儒仍是死死盯着地板,也不回答。 「你会害怕,对吧?」邱慧雯经过上次的事件,也大概知道许明儒的性格,于是自己接着说。 「我有把上次的事情跟范老师说。我也知道我们能做的不多,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帮助你。」 「每次看到你被欺负的这么惨,老师真的很心疼,就像看到自己的弟弟被欺负一样。」 还有更惨的你没看到呢,许明儒心中暗暗吐槽。 「如果你一直忍耐,那事情永远不会有改变的,知道吗?即使情况好转的机会很小,但是我们还是要试试看,好吗?」 许明儒依然不说话。 「明儒,你是男孩子,女生问你话,你怎么一直不回答。」邱慧雯噘嘴,声音委屈。 邱慧雯委屈的语气,听在许明儒耳里却像是埋怨丈夫的深宫怨妇一般,于是他忍不住抬起头。 「对……对不起。」抬头之后,突然与邱慧雯四目交接,许明儒又把头低下去,结结巴巴道了歉。 「那你答应老师,以后被欺负不要默不作声的,要来找老师帮忙。」邱慧雯见这种交流方式对许明儒有用,便在语气里加上更多情绪的变化。 「呃……」许明儒听着邱慧雯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心神一晃,又想起凌晨的美梦,脸颊发烫。 「不然就要反抗!或是跑走!」邱慧雯说。 「好……」许明儒勉为其难的答应。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囉。」邱慧雯笑靨绽放,开心地揉了揉许明儒厚重的头发。 「谢谢老师。」许明儒心中暗爽,离开办公室。 「这些小男生真是一个样。」邱慧雯看着许明儒离开办公室,笑着摇了摇头。 放学吃完晚餐后,许明儒回到房间,又开始运起体内那股幻想的空气。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那股空气似乎开始有些许的冷意。虽然没有像沉一洋传入的那班浑厚沁凉,但还是十分舒爽。 「这……不会吧?」许明儒惊喜道,一分心,又回到现实世界。 「我该不会真的是武学天才吧!」许明儒兴奋地自言自语。从空无一物,道现在有一丝寒意,也不过才两三天的事!有人武功进步这么快的吗?一定没有!只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见沉一洋?到时候再拜託他传授自己一些武功。说不定他也会意外自己骨骼如此惊奇,天赋高耸入云,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就把自己收为徒弟了。虽然他不大清楚沉一洋的实力,但是身为一个被欺负的人,他自然也对被追杀的沉一洋有情感投射的作用。 就算他教不了自己武功,至少可以教自己逃跑! 不光是逃跑,凭这样的奔跑速度,一定可以在运动会上大放异彩。虽然女生都喜欢篮球队的队长,但是自己要是在跑步中实力辗压了整个年级,想必也会得到许多青睞吧!到时候自己摇身一变,成为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就不用再担心交不到朋友或是被欺负没人帮忙了,哈哈哈哈! 过了许久,许明儒才从美好的未来中回到现实世界,然后冷静下来,重新开始「运转真气」。现在想像真气的存在,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容易分心,意识凝聚、想像冷空气、开始运行,这三道程序驾轻就熟,行云流水。从小到大,许明儒从来没有在哪件事情上感受到这么明显的进步,这不仅使他兴奋、更热衷于这件事,甚至有些上癮。 那股沁人心脾的冰凉感随着许明儒的运行再度浸染全身,而这次许明儒意识集中,速度快上不少,一样是依照自己自创的运行方法,将腹中的那团冷空气分别往头、手、脚四个方向衝去,再回收,衝去,再回收…… 不知过了多久,那冰凉的舒服感冰得许明儒心旷神怡,令他不由自主地再度想起那美梦,那个梦里,邱慧雯的身体就犹如这冷空气般冰凉,内心却是热情如火,那妖嬈的舞姿更是勾起许明儒心中的熊熊慾火…… 接着许明儒发现自己又再度进入了迷雾之中。 「靠……还真的又来了。」许明儒有些懊恼,却更多的情绪却是欣喜。 「嘿嘿,既然都梦到了……等等见到,我一定要好好发洩一番……绝对不要像上次那样浪费时间了!」许明儒下了决定,肯定是自己累积了太久,才会老是做春梦。 心神一动,迷雾再次形成妖媚版的邱慧雯。有了上次的经验,许明儒这次不再上演那甚么天人交战的戏码,反正是自己的梦,也没人在看。他果断地将双臂一张,直直地衝向邱慧雯,然后紧紧地抱着。 却只抱到自己的手臂。 「咦?」许明儒看着原本该是邱慧雯所在之处,变回四散的烟雾。 「对哦……是烟雾。」许明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的是精虫衝脑了。 烟雾再度慢慢凝聚,许明儒满心期待的等着邱慧雯再度现身。既然不能碰,那就……许明儒脑子现在满是情色的幻想,而烟雾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心急,凝聚的特别慢。 许明儒焦急地等待着,过了许久,烟雾终于凝成人形,接着狂风大作,一旁的烟雾四处瀰漫,令许明儒看不见刻划邱慧雯窈窕身形以及精緻五官的过程。不一会,刻划完成,邱慧雯漫步走出烟雾,但是却不再是邱慧雯的模样。 是一脸冷狠的陈明强! 烟雾陈明强可不会像邱慧雯那样扭腰摆臀,而是直接大步一跨,右手如弓一般后缩,随即一拳毫不留情地轰向许明儒的鼻子。 这变化来的太快,许明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上这烟雾拳。 「哇!」许明儒吓得醒过来,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许明儒看见桌上那摊血液,难以置信,赶忙站起身,想要去床头拿出卫生纸擦拭。 没想到才刚起身,就感受到全身冷气乱窜,原来舒服的冰凉转成慑人的寒气,许明儒不支倒地,瑟瑟发抖。 《第七章》 「好……」许明儒牙关不停打颤,不仅一句好冷卡在喉头,只说了一半,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他想将床上的棉被拉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双手却紧紧抱着自己,丝毫不听使唤。这股寒气由外而内,野心勃勃。掌控许明儒的肌肉群后,更往深处鑽入,挤压着输送血液的血管。 随着寒气步步进逼,越发压缩的血管使许明儒的脸越加涨红。可怕的高血压不断衝击着许明儒的大脑,侵蚀他的神智。 「呕……呕……」许明儒发出阵阵乾呕,双眼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可那寒气可没因此就消退,反而继续变本加厉,乾脆直接入侵到血液里,试图夺取血液的存在。 「呃……唔……嘶……唔……」不只是高血压的衝击,还有一股不知道究竟是多冷的寒气也跟着袭捲而上,一点一滴冻结了许明儒的意识。许明儒想要叫,但却无法出声,只能艰难地发出莫可名状的声音。 许明儒不断发抖,冷热相衝的头昏脑胀令他痛苦不堪,几乎寧愿死去。但他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更何况是自杀?他只能静静地倒在地上,被这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寒意给折磨着。 「呃……呃……呃……」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明儒已经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他只是睁着眼,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他的视线,则越来越模糊…… 突然,一阵暖意从经脉中透入血管,奋力撑开。那暖意虽然不弱寒气霸道,但是却是柔中带刚,丝毫不退让。 这股生力军将许明儒面临崩溃的身体与神智从悬崖边拉了回来,许明儒经歷九死一生,虽然身体仍然寒冷,求生本能却使得他更加冷静。他立刻试图凝聚意识,想像那股在血管内作战的暖意正奋力地向外撑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巧,那股暖意结合了血液,两者交融,将寒气驱赶出去,而血管的也正在恢復原本的弹性,逐渐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上风。许明儒见机不可失,更是勉力将心神沉静下来,努力调节着呼吸,试图控制那团乱窜的寒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股暖意终于将血管恢復正常的模样。甚至还有少许漫出血管,帮助许明儒驱散肌肉的寒气。而许明儒也因为血管恢復正常,压力顿减。虽然可怕的寒气一开始就令许明儒无法动弹,但在经过险些丧命的高血压后,这股寒气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 许明儒的意识更加凝练,他想像着腹部射出许多无形的线,抓住那些乱窜的冷空气,将它们拉回该有的位置。 「噗!」突然间,一股气不知从何处窜出,许明儒憋不住,就这么将它吐出。 又是一口鲜血。 许明儒喘着气,脸色发白,有点头晕。一个晚上接连吐了两大口鲜血,再健壮的人也吃不消。稍微休息过后,许明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收拾这些吓人的血跡,以免母亲闯进来,到时候更麻烦。 「这……是……走火入魔吗?」经过一番波折后,许明儒虚弱地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险况,如此猜测。难怪武侠小说里的人说到走火入魔都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原来真的这么可怕。 那道暖气又是甚么?许明儒没有答案。自己自创的方式有问题吗?难道那股空气转冷不是自己修练成功的结果吗? 许明儒想着想着,逐渐睡意上涌。他不敢,也疲倦得没有力气再继续修练,就这么沉沉睡去。 隔天是假日,许明儒睡到十一点半才起来,而母亲则是出门上班去了。 虽然国小老师不能在外兼职,不过王佳慧为了给许明儒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倒是全年无休,一放假就到补习班打工。 许明儒将冰箱里的剩菜随便拿出来微波加热,草草的吃完午餐,又回到房里,确认昨天吐出的两口鲜血没有留下甚么痕跡后。他开始思考该如何解决走火入魔的问题。 他十分想问沉一洋,可无奈这种奇遇,就算是小说主角也只会有一次;更何况自己乱七八糟捣弄在先,真遇到沉一洋,他倒也不好意思问。毕竟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的,见个两面就拜託人家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实在是有点太过……太过那个了。 「算了!那就一路乱搞到底吧!」许明儒想到最后,总算是下了决定。 「嗯……走火入魔……武侠小说都说是心不静……」许明儒回忆昨天的走火入魔的起因,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于是打开电脑,上网搜寻静坐、静心的法门。 「双腿盘坐……舌抵上顎……气功?」许明儒逐条点开阅读,发现许多号称练气的法门。 「嗯?原来是这样啊……咦?不一定吧?」许明儒自言自语,有时候点点头,恍然大悟;有时候摇摇头,不置可否。 光是一个静坐就眾说纷紜,也难怪武侠小说的武功跟现实生活差这么多。 「连基本功都乱七八糟!」看着一个自称是真正练气的法门,言之凿凿地说其他法门都会导致经脉逆行,轻则中风,重则丧命。许明儒大感光火。 他现在已经认为自己是武林中人了,对这些危言耸听的说法,心中倒是起了一股莫名的正义感,却不曾想自己在几天前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甚至昨天还走火入魔,根本不知道甚么是武功。 在做了一些功课后,许明儒决定从各个说法中挑出一些自己觉得有些道理的地方,东拼西凑,又是一套自己乱弄的静坐法。 许明儒到床上盘腿而坐,舌抵上顎,颈直而頷缩,双手成钵,眼睛微闭。接着他将意识集中到鼻头,控制自己的呼吸。 对一般人而言,静坐最困难的并不是姿势,而是集中意识。人心一静,自然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而许明儒反而与一般人相反,他一开始就藉由沉一洋输入的真气与运行方针为基础开始练习,因此这些事对他而言驾轻就熟,反而是当初沉一洋没有太过要求的姿势,特别是呼吸对他而言才是需要习惯的事。 不过这些终究是简单的功夫,许明儒很快就按照上网搜寻的方式稳定了呼吸,整个身体起伏逐渐变小,间隔也逐渐拉长,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入定了一般。 「豪哥。」在一间烟雾迷漫撞球馆中,陈明强对着一个正趴在球桌上、穿着碎花衬衫的男子鞠躬。 「八号底袋喔!」那被陈明强称作豪哥的男子没有答话,闭起一隻眼睛,出桿「干恁老师!」 「哈哈哈!换我换我!」坐在一旁的少男见豪哥没打中目标,将手中的菸放到一旁,手伸到眼前拨了拨瀏海,拿着撞球桿往球檯走去。 「豪哥。」陈明强没有抬头,依然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又喊了一声。 「哦!阿强!你来啦!」豪哥这才发现陈明强,热情的拍了他的肩膀。这位豪哥外表看起来没大陈明强多少,却是一副长辈模样,看起来十分世故、老练。 「豪哥,那个……」陈明强抬起头,就要进入正题。 「唉,不要这么急好不好,来来来,自己拿。」豪哥拿起一根菸点燃,然后指指桌上的菸跟檳榔。 陈明强恭敬不如从命,也抽起菸来。 「啊你最近钱够花吧?」豪哥问,眼睛却紧盯着球檯「我觉得我分的应该还算合理啦!」 「够!够!豪哥分给我们的份真是太优渥了。」陈明强大声回答。 「真的够?」豪哥又问了一次。 「真的!」陈明强真挚地回答,虽然豪哥一眼也没看他。 「我还以为我哪里做错了咧!才让你机掰我的人来警告我。」豪哥语气不变,但谁都听得出他的讽刺,以及不爽。 「对不起!」陈明强赶忙站起,再次鞠躬「是我眼残!还害冰箱学长特地跑一趟!」 「没事啦!白痴喔!」豪哥挥了挥手,显然很享受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眼前这高大的傢伙如同惊弓之鸟。 「喏,这是这是下礼拜的单。」豪哥从包包中拿出一张纸,接着说「按照顺序去讨,最上面那个已经欠他妈几百年了,其他废物们都吃鱉,你来试试。」 陈明强点点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站起身来,向豪哥道别。 「等等。」豪哥也站起身,从包包里不知道又拿出甚么,走向陈明强,身体紧贴着,塞了一件物事到他手中「自己看着办,缴一千块上来。」 陈明强握紧豪哥塞到他手掌中的东西,点点头,这才离去。 走出撞球馆,陈明强跳上自己的摩托车,打开置物箱,将手伸进里头,把手中的东西丢到里面,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发现后,这才盖上置物箱,骑车离开。 「妈的……现在连这种东西也要我来卖……」陈明强口气十分不爽,难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操,出事怎么办……」 《第八章》 「明儒啊!你还在睡吗?」门外传来王佳慧的声音。 「呼……」长吁一口气,许明儒缓缓地从静坐的状态回到现实「我起床了!」 「哦!那我进去囉!」王佳慧尾音一落,便开门走了进去,看见许明儒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还叠成碗的形状,失笑道「你在干嘛?打坐啊?」 「没……没事。」许明儒赶紧下床。 「来,这些钱给你,今天三餐自己解决喔!」王佳慧穿着平时上班的衬衫。 「妈……我真的可以去打工。」许明儒怔怔地收下那一千元,然后说。 许明儒不捨得母亲这般劳累,忍不住再说一次。 「你给我乖乖念书就好,成绩那么烂!」王佳慧虽然骂道,却还是笑着摸摸许明儒的头,再一次回绝。 「唉……」许明儒叹了口气,他早就没为自己的烂成绩感到懊恼。 「乖,好好念书,等以后大学毕业,妈妈就要靠你养啦!」王佳慧安慰道。 许明儒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好了,我走啦!」王佳慧看看手錶,挥挥手与儿子道别,转身离开。 「靠……居然已经八点了。」许明儒这才看了时间,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静坐了十多个小时。 许明儒伸了懒腰,犹豫着是否该再次将意识沉入腹部,运行那股不知道是否仍存在的冷空气。 「还是算了。」许明儒还是有些害怕,决定先以静坐温养精神一阵子再说。 盥洗过后,许明儒正打算打开电脑,肚子却突然传来抗议的讯息。 「难得假日……去市场那边吃好了。」因为公车站在家跟市场之间,所以平日早上许明儒并不会去那里吃早餐。想起市场里的水煎包,许明儒舔了舔嘴唇,觉得更饿了。 信步走到市场,许明儒朝着远远就看到的人群聚集处前进,加入排队的行列。 旺财水煎包,这可是这菜市场最有名的美食摊贩之一。老闆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为人十分热情,总是扯着与削瘦的身体不相衬的大嗓门招呼着客人。 「旺财叔,给我五个。」过了一阵子,终于快要论到许明儒了。排在他前面的少女熟稔地向旺财叔点餐。 「阿妹仔,你又要一个人吃这么多!」旺财叔大笑,揶揄眼前这位矮小娇弱的少女。 「谁叫你六日才出来!当然要一次多吃点」少女大胃王的秘密就这么旺财叔大声地公诸于世,她有些气愤地辩解。 「拜託,我都几岁了?这又没赚多少,累死自己干嘛?要不是你们这些少年囝仔整天在吃外面那些黑心店,我看不下去,不然早就退休了!」旺财叔用亲切的回应,脸色颇有得意。 「我要两个。」少女拿着五个水煎包离开之后,换到许明儒。 「阿弟仔,你很逊喔!人家女孩子都吃五个了!」旺财叔毫不留情地说,依然是大笑。 许明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低下头,看着地板。 「阿弟仔!男孩子怎么这样扭扭捏捏!来!抬起头!讲话也要跟我一样大声!」旺财叔看见许明儒畏畏缩缩的样子,声音更大,双手叉腰,喊道。 「呃……」许明儒抬起头,却有些尷尬。 「来!阿弟仔!要几个!」旺财叔根本不管还有人在排队,就这么和许明儒耗上了。 「两……两个。」许明儒哪里有这样被眾人注意,更加彆扭。 「听不到!怕甚么!大声点!」旺财叔咄咄逼人。 许明儒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低下头。 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 「阿弟仔,试试看,没有甚么做不到的。」旺财叔将声音放柔,像是看穿许明儒内心般说着。 许明儒还是紧盯着地板,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就是提不起一股气来回应眼前这位热情的爷爷。 「算了算了!来!五个!」旺财叔放弃了。 「我……我是说两个啊?五个是上一个。」许明儒疑惑地看着旺财叔。 「你就是吃太少才喊不出来!来!多的当作我送你的!现场吃完!」旺财叔豪迈地宣布。 「啊?」许明儒被这个突然其来的荒谬决定给震慑了。 「来!」旺财叔晃到隔壁的摊贩,抓了一张椅子,再一把抓住许明儒,将他压在椅子上。 许明儒完全无法反抗,一是这件事来得太莫名其妙,二是旺财叔始终是老人家,三……还有好多人盯着自己看。 想到这么多人都看向自己,许明儒有点双腿发软。 「快点吃啊!你不吃完我会伤心喔!」旺财叔催促着许明儒。 许明儒无奈,这老爷爷根本不知道伤心是甚么吧! 随着时间越接近,旺财叔事先准备好的冷冻水煎包也已经剩下最后一批,许多排在队伍末端估算了一下,也只能放弃。 而被「绑架」的许明儒,手上剩下的那一颗水煎包,已经放了一个多小时。 「旺财叔,我真的吃不完啦!」许明儒求饶。 「在忙啦!」旺财叔根本不管他。 其实许明儒也想过直接离开,旺财叔肯定不会阻止。只是想到旺财叔的热情,虽然有些霸道,但也不能就这么不给面子。 不过自己是真的吃不下了,只好等旺财叔收摊,再好好道歉。既然现在间着也是间着,那不如…… 许明儒舌抵上顎,意识凝聚至鼻尖,双手捧着水煎包,就这么在大庭广眾之下默默静坐。虽然姿势并不标准,不过经过一晚的体验,许明儒认为即使不完全静坐,单纯练习着呼吸的法门,也是有相当的功用。至少自己一吸一吐之间明显平稳许多,虽然不明白好处是甚么。 没多久,旺财叔的煎锅空空如也。许明儒并未入定,因此也站起身。 「旺财叔,我……吃不完。」许明儒有些歉意地说。 「唉,你这个囝仔。」旺财叔不再扯着嗓子,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对不起。」许明儒鞠躬。 「拜三小,我还没死咧!」旺财叔一掌拍向许明儒的后脑勺,骂道「你怎么连吃个水煎包都吃不完啊!人家女生都吃五颗了!」 许明儒无言以对,又只能盯着地板。 「一直看一直看,地上有美女吗?」旺财叔也跟着低头,还特地换成台湾国语来调侃许明儒。 许明儒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 「唉,像女孩子一样。」旺财叔又叹了口气「你是坩仔仙吗?」 「甚么?」许明儒没听懂。 「坩仔仙!喜欢男生啦!」旺财叔特地翘起小拇指「现在的囝仔,台语都听不太懂了……」 「不是啦!我不是gay!」许明儒赶紧澄清。 「没关係喔,旺财叔很开放喔!爱就是爱,爱男生爱女生哪有差……」 「不是啦,我真的不是!」许明儒打断旺财叔。 「你看,刚刚那么胆小,现在还会插嘴!」旺财叔哈哈大笑。 这旺财叔……许明儒又搔了搔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老人沟通。 「男生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不然以后你要怎么担起一个家!」旺财叔又绕回原本的话题。 许明儒点点头,乖乖听训。 「来!这些箱子拿去我车上!红色那台,有没有看到?」旺财叔将那些原本放着冷冻水煎包的保丽龙箱以及车钥匙塞给许明儒,指着不远处的停车场。 虽然是强迫,但终究还是让旺财叔免费送了三颗水煎包,更何况这老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对自己这般关心,所以许明儒并没有抗议旺财叔这样的指使,乖乖照做。 「阿弟仔!」等许明儒回来,旺财叔已经将摊子收拾乾净,动作十分迅速「以后你没事就来这里帮我的忙。」 「啊?」 「来帮我招呼客人,不然一边煎水煎包,一边讲话,很累!」 很累是因为你讲话都这么大声吧……许明儒在心里暗自吐槽,却明白旺财叔的用意。虽然十分感激,但是心里有些犹豫。 「不会亏待你啦!外面现在都给多少钱?」旺财叔继续说。 这话令他想起母亲早上出门工作的身影。 「一……一百四。」许明儒吞吞吐吐。 「好!一个小时一百四!看你几点来就几点开始算!」旺财叔豪迈地说。 「不……不好吧,我还是早点来帮忙搬东西。」许明儒受宠若惊。 「靠么啊!我说随便你,你囉嗦甚么!」旺财叔看着许明儒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有气。 见旺财叔火气又上来,许明儒赶紧住嘴。 「就这样啦!啊对了,阿弟仔你叫甚么名字?」 「许……许明儒。」 「靠么!我们许家怎么出一个这种的?」旺财叔吓了一跳。 「旺财叔你也姓许?」许明儒也吓了一跳。 「又不是多少见,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旺财叔再骂。 「你刚刚也……」许明儒实在忍不住想吐槽。 「我是觉得见笑!见笑!我一定要把你教好!」旺财叔更加激动,一股决心油然而生,令许明儒又赶紧闭嘴。 「好啦,就这样了,再见!」旺财叔挥挥手,向许明儒道别。 「旺财叔再见。」许明儒道别后,也转身离开。虽然只是吃顿早餐就花了这么多时间,不过意外得到了一份轻松的打工,许明儒还是有点高兴。而且这位旺财叔为人虽然莫名其妙又十分霸道,但是却感受的到他对自己的热情,不禁也大感亲切。至于母亲那边…… 「对了!阿弟仔!」旺财叔想起甚么,又转身叫唤「你那个呼吸不对啦!舌头顶住要怎么练气?」 「啊?」旺财叔这一句话,不禁令许明儒惊吓异常。 《第九章》 「不要学那些阿沙布鲁在那里黑白教!舌头抵住上顎,喉头就锁住了,上下气脉不通,气怎么练?」旺财叔继续说。 「呃……」许明儒根本还没从惊吓中恢復过来。 「唉,是要傻多久?」旺财叔走回许明儒身边,用了拍了他的脑袋「哈囉,清醒没?」 「你……你怎么知道?」许明儒刚才的模样根本只是捧着水煎包在打瞌睡而已,这个卖水煎包的大嗓门爷爷怎么好像早就看穿了一样? 「你爸爸还没出世以前我就在练气功了,怎么不知道?不知道也太见笑了吧?」旺财叔一副自然不过的模样,不过眉宇间还是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呃……」许明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自己也太狗屎运了吧?前几天走路会被一个武林高手撞倒,现在买个水煎包也遇到气功大师? 「好,继续讲!」旺财叔见许明儒回神过来,又继续解释「人家古早时候的舌头跟上顎是相接,哪里是抵住!」 「有差吗?」 「当然有差!相接是自己跑上去的!一跑上去就是一周天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吗!」许明儒很震惊,武侠小说不都说是绕一圈的意思吗? 「唉!这都是后来的人想出来的偷懒方法,难怪大家都练不成气功!」 「那旺财叔你怎么会的?」 「我们是祖传的啊!我们都姓许,我教你一点,也不算破例。」旺财叔很乾脆「下次你的舌头要放轻松,从舌尖到舌根都彻底放松。」 「这么简单?」 「还早咧,牙齿要紧紧闭起来。」 「那怎么放松!」 「就这样,呼吸的时候也不要忘了。」旺财叔说得轻松。 「太难了吧?」许明儒难以置信,还是舌底上顎比较简单。 「这么简单练,古早时候大家就四处飞来飞去了!」 「也对。」 「啊你怎么会练这个?谁教你的?」旺财叔好奇地问,现在高中生都在玩手机、电脑,哪有人在静坐的。 「呃……上网查的,因为武侠小说好像都是从静坐开始。」许明儒撒了一点谎,毕竟他不清楚沉一洋是为什么被追杀,还是不要四处乱传的好。 「唉!你们这些囝仔,通通都被这两项教坏了!」旺财叔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齿紧舌松……好难。」许明儒离开市场后,沿途不停尝试这个违反人体工学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收穫。 他走在街上,一边尝试着旺财叔教他的方法,一边注意中午的车水马龙。若说过去这三天自己这样乱练一通有甚么进展,大概就是可以一心多用吧? 「咦?」许明儒走到了当初与沉一洋躲藏的防火巷,转头看了一下这个令他对世界改观的起点,却看到一群年轻人鬼鬼祟祟的围在一起。 「你看三小?」其中一个注意到许明儒停留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张牙舞爪地叫嚷。 许明儒赶紧转头,快步离开,免得惹事。 自己被陈明强霸凌的时候,不也是被这样对待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 回到家后,许明儒把那一颗剩下的水煎包放到餐桌。实在是太饱了,这一顿下来连午餐都省了。于是他回到房里,端坐冥想,尝试着旺财叔教给他的法门。不过毕竟经过一个晚上的静坐,许明儒已经习惯将舌头抵住上顎,光是改掉这件事就十分费神,更遑论将舌头放松了。 一个下午过去,许明儒还是没有办法做到『齿紧而舌松』。他有些沮丧,这几天以来,无论是自创训练法或是沉一洋一开始传授的真炁运行法,除了那次走火入魔以外,都没有甚么问题,可以算是十分顺遂,怎么突然就这么碰壁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乾脆放弃算了。一念及此,许明儒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不对啊?」许明儒站在床边,想起甚么「我又不是要练气!」 当初静坐的目的是为了避免下一次的走火入魔。许明儒这才醒悟自己根本不需要遵循旺财叔、或是任何网路上要求的法门。 他只是要凝神静心而已。 于是许明儒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摔回床上,全身放松,然后同样将意识集中于鼻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吸,一吐,十分平稳。 没多久,许明儒那微微起伏的身体又更加放松。 睡着了。 「咦?」许明儒突然张开眼睛,一脸困惑。 「刚才那是……梦吗?」许明儒自言自语,显然自己也知道刚才在『静坐』的过程中睡着了。 「明儒!我回来啦!」没多久,王佳慧打开门,一边在门口脱鞋,一边喊着。 「这么巧?」许明儒眉头皱的更深,不过还是起身,离开床舖。 「怎么这么暗啊?在睡觉吗?」王佳慧打开电灯。 「嗯……」许明儒装作一副被吵醒的模样,抓抓头。 「吃过晚餐了吗?」王佳慧明知故问。 「啊!」许明儒想起桌上还放着水煎包,也不管那放了一下午,抓起来就吃。 「你去市场买水煎包啊?」王佳慧眉毛一挑。 「嗯,旺财。」 「早上放到现在,也不热一下。」 许明儒沉默了一下。 「那个……我之后六日,都会去那边喔。」许明儒决定直接从实招来。 「啊?有这么好吃吗?」王佳慧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问。 「是满好吃的,你没吃过吗?」许明儒还是有些害怕,于是也将话题接过去。 「有啊,不过是很久以前囉,在你出生之前。」王佳慧关上房门。 「居然开这么久了啊……」 「对啊,时间过真快。」 许明儒对这话题的终点感到有些侷促,他手上紧捏着水煎包,深吸一口气。 「难……难怪旺财叔说需要人帮忙呢……」许明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这件事。 碰! 房门大力的打开,王佳慧已将上班的拘谨衬衫换下,一身休间居家服。 却一脸严肃。 「你去打工?」王佳慧冷冷地问。 「呃……下礼拜才是……」果然还是生气了……许明儒心想。 「不是叫你好好唸书吗?」王佳慧的脸色冰冷。 「只有六日的早上而已,不会花很多时间的。」许明儒小小声的解释「而且以前也都在睡觉……」 「现在只是把睡觉挪到下午而已。」 「呃……那是意外……」 「你这么想打工,也行。你工作多久,书就唸多久。」 许明儒这倒犹豫了起来,虽然自己没甚么兴趣,可是平常休假还要念书……王佳慧面色不变,心里可得意的。所谓知子莫若母,就是这么一回事。 许明儒想起旺财叔那张热情的笑脸,以及他一眼也没瞧就发现自己在打坐。 是个高手吧? 现在找不到沉一洋,有旺财叔能问问,也是不坏。 「好。」许明儒点点头,答应母亲的条件。 王佳慧被许明儒的决定吓了一跳,随即有些心疼。没想到居然要让儿子来补贴家计,自己这个妈妈也实在太…… 「这是今天剩下的钱。」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许明儒偷偷地留下一张百元钞,将其馀的钱交还给王佳慧。 「喔!」王佳慧回过神,脸色不再冰冷「不过旺财叔怎么会找你去帮忙?」 于是许明儒将今天早上的经过告诉王佳慧。当然,删去了旺财叔教他静坐法门的事。王佳慧点点头,接着催促许明儒去洗澡,没在这件事上再多着墨。 「唉。」王佳慧看这许明儒走进浴室的背影,悵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洗过澡后,许明儒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度思考起起床那时的问题。 「那算是……预知梦吗?」 「应该是巧合吧?」 「有这么巧吗?还是……」 许明儒想起当时沉一洋闭着眼也能察觉追杀他的人所在方位,自己刚才看见母亲在开门的模样,也是如此吗? 可自己睡着了,沉一洋可没睡着。 「算了,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许明儒乾脆地放弃了,躺到床上,不再多想。 许明儒翻来覆去许久,但毕竟自己睡了一下午,现在怎么样也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不如……」许明儒心念一动,胆子忽然大了起来。 「来吧,这次就来看看你到底是甚么情况……」许明儒深呼吸了几口,将紧张的心情排出体外,然后将凝聚的意识缓缓下探,沉至腹部。 「没有东西?」许明儒有些意外,才经过一天,怎么自己就没法想像出那股冷空气了呢? 许明儒并不死心,专心地想像着那熟悉地、冰凉沁脾的冷气凝结成团,稳稳地待在腹部,等待他的引导。 大不了就像从头开始,当时也是透过想像才莫名其妙出现这股冷空气的。 「唔?」许明儒眉头一皱,像是感觉到了甚么。 「怎么感觉……怪怪的?」许明儒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意识的凝聚。 一心多用,是他这些天最显着的成效。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寒意自四周血管而生! 许明儒大惊,几乎要跳了起来。 磅礡的寒意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以许明儒的腹部为目的地。 衝击! 《第十章》 然后交融。 消失。 「呃?」许明儒早已做好寒气再度袭捲全身的心理准备,突然的转变令他有些错愕,这寒气怎么就这么虎头蛇尾了? 许明儒不敢松懈,依旧将意识凝聚在腹部,心神保持平静,以防寒气随时暴起。 却还是甚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许明儒不解,这寒气怎么像在和他玩躲猫猫似的。于是他将意识逐渐张开,想像着身体充满寒气的模样,试图找出蛛丝马跡。 一无所获。 「就不相信找不到你!」许明儒已将寒气当作是宠物一般的存在,于是也跟它卯上了。他乾脆躺了下来,调整呼吸的频率,然后端想着一股气自腹部分别向上下运行,将寒气消失的事拋诸脑后。 「又是这里?」许明儒看着周遭的烟雾,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股寒气会趁他心神松懈之际现形攻击自己,所以才用才发明不久、专属他自己的『静坐法』保持心境平稳。没想到自己睡着前,这寒气倒是彻底『体内蒸发』了。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现在就算在这里也不怕你。」许明儒倒是自信满满,眼皮随即闔上,若有似无的看着前方的烟雾,深深吐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平静如水。 烟雾彷彿回应他的挑战一般,开始缓慢蠕动了起来。 蠕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许明儒眼前的烟雾都开始扰动,接着逐渐匯集。狂风再次刮了起来,像是刻意不让他看见其中的变化一般,许明儒表情不变,手中却逐渐握紧了拳头。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知道那完全看不清的烟雾,正在形成甚么影像。 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风停了,烟雾逐渐散开,显现出…… 「滚出我的梦!」许明儒衝上前,一拳挥了出去。 是陈明强,还有他的那群小弟们。 颼! 烟雾陈明强不闪不躲,就这么被许明儒一拳击中,爆散。 然后重新凝结成人形。 「很好。」许明儒早就知道这烟雾的把戏,灿然一笑「这次总能让我好好发洩了吧!」 接着再度挥出一拳,一拳,又一拳。 然后是脚。 最后连头都用上了。 许明儒整个人被时而松散、时而凝实的烟雾包围着,像是跳着甚么可笑舞蹈一般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脚。即便如此,许明儒的呼吸仍然十分平稳,不见紊乱,显然并未失去理智。 「真是……够了!」许明儒打得兴起,汗流浹背,忍不住喊了出来,而这一喊,就停不下来。 「垃圾人!」 「浑蛋!」 「杂碎!」 「废物!」 「干!」 「呷赛!」 「操你妈!」 许明儒越骂越难听,眼眶也逐渐红了起来。 若自己现实能够如此,又何必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甚至……连那样羞辱……都要忍气吞声。 为什么……做错事的可不是自己啊…… 许明儒不停地挥舞着笨拙的拳脚,一拳一脚不断打碎烟雾的人型。 同时也打碎装满委屈的外壳。 委屈自眼眶倾泻而出。 他的拳头放了下来。 「打爽了?」烟雾里传出陈明强的声音。 许明儒吃了一惊,眼泪也停了下来。 这里除了他的自言自语之外,可没有其他声音。 烟雾仍然不停搅动,但是却不再各自分散,凝结成数道人形。 而是凝结成一颗硕大的拳头。 这拳头,足足比许明儒大了十倍。 「那就换我了!」陈明强的声音。 话才说完,那烟雾拳头飞快击向许明儒。 许明儒心中暗叫糟糕,却强迫自己尝试进入静坐的心境状态,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不知后果的一拳。 「完了。」眼看拳头就要击中,自己心绪仍旧未恢復平静,许明儒双目一闭,听天由命。 「好冷!」许明儒惊坐而起,双手环抱自己。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醒过来,赶紧抓起棉被,裹在自己身上。 「哇!」他怪叫一声,随即捂住嘴巴,这时候吵醒母亲可不好。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强忍着寒冷,许明儒伸直自己的手臂,仔细看了看。 佈满冰霜。 「怎么……哎呀!」他突然想到甚么,赶紧从床上弹起。 许多半透明的结晶也纷纷散落在空中,十分好看。 「果然全身都是……」许明儒抓了件换洗衣物,衝向浴室。 将全身的霜用热水冲去后,许明儒便不再寒冷。他回到房间,心里仍然想着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情况。自己好像对这个情况不是毫无头绪,不过还是不大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毕竟在正常室温下,睡觉睡到全身结冰,他大概是古今第一人了吧?许明儒苦笑着自嘲,这问谁也没用。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许明儒回忆起刚才的梦境,又想到待会就要到学校,他不禁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哀。不过他很快就将这顾影自怜的情绪摆到一边,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躺回床上,重新和那股寒气玩捉迷藏。 「嗯?」许明儒觉得身体似乎有些异样,于是他的意识不再固守腹部,开始在身体各处游移,寻找那股异样的源头。 许明儒的意识从头顶开始,打算绕着身体最外围一圈,接着再逐渐缩小『巡逻范围』,反正时间多的是。 「原来你在这里!」许明儒巡逻到了腹部,惊喜地发现了那异样地源头。 在腹部正中心的下方不远处,有一小团凝结如实的冷空气,像是一颗气体製成的小球,自转不休。 加上先前的种种不明所以的情况,这下许明儒再笨也知道这件事实──他变强了。 「果然那些霜是你搞的鬼……」他确信了自己先前的推测,在梦中挥拳挥得汗如雨下,身体不可能一滴汗也没出,而那些汗,就在这冷空气的运转下,凝结成霜。这也代表了这冷空气自走火入魔失踪以后,变得更强了。 「究竟强到甚么地步呢?」许明儒迫不急待,将意识集中到冷气球,然后照着老方法驱使它运行至全身。 运转中的冷气球感应着许明儒的意识,越转越快,冷气逐渐四处逸散,然后没入经脉,顺着经脉运行。 「呜呼!」许明儒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这股寒意太熟悉了,就是当时不停挤压他血管的夺命寒气。此时的寒气没了当时的霸道与粗鲁,反而像是一隻温驯的小猫,在经脉中不断奔跑。 少了那股强烈的挤压感,这股寒意较为内敛,对许明儒而言并不像走火入魔那般难耐,不过若是要以这样的状态入睡,却也不可能。 「啊……」运行一整圈后,那些冷气回到球内,许明儒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而冷气球则是继续运转,不断散逸、回收着冷气。 运行了一阵子,许明儒便主动停了下来,将意识紧紧守在冷气球的位置,而冷气球也随着减缓运转,不再发散着冷气。 「哇……好冷。」许明儒搓了搓身体,他的皮肤冷得像是冰块一般。他赶紧用棉被紧紧裹着自己,看来以后再也不能毫无节制的修练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摸索的修练之法,居然可以有如此成效,许明儒就非常亢奋。毕竟从小,他做甚么都十分笨拙,成绩烂,体育不行,也是音痴,更不善与人交际。天生我材必有用,苦了这么多年,原来自己是武学奇才!许明儒等到身体渐渐地恢復正常体温,他迫不及待地将房间约略整理一下,清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然后走到墙边。将意识再度探入冷气球中,接着按照沉一洋先前传授的方法,将冷气沉到脚底。准备就绪后,许明儒一脚缓缓踏出,稍稍一蹬。 碰! 「哇……」许明儒痛苦地抱着头。虽然自己的房间不大,但怎么这么一蹬就撞墙了?好险自己是轻轻一蹬,否则大概就要昏过去了。这冷气怎么好像比当初沉一洋给他的真气还要猛啊…… 为了不让母亲起疑,许明儒依然早早就起床,假装搭着公车到学校。不过实际上…… 「哇哇哇!好快好快好快!」许明儒沿途惊叫着,这速度可比之前还要快上一倍不止,照这样的速度跑下去,自己可能十五分鐘就到学校了吧?足足比以前省了将近四十分鐘的时间。 多出来的时间要干些甚么好呢?许明儒可不想这么早就到学校,可自己倒也没有其他主意。 「先跑到市区再说吧!」许明儒自言自语道,接着再度发足狂奔,前往市区。 清晨六点,上班上课的人潮还未涌现,冷清的市区只有少许的民眾与认真的学生。突然,原本无风的公车转运站,突然颳起一阵强风。 「哇!」一名女中学生连忙遮住自己飞起的裙子,转头问站在隔壁,同年纪的男孩「你有看到吗?」 「没……没有!」男孩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真奇怪,是错觉吗?」女孩食指放在嘴唇,歪着头自言自语「我刚刚好像有看到一个人跑过去……哇!!」 女孩子话还没说完,又颳起一阵狂风,比刚才的风还大。 《第十一章》 「唷!你也早起慢跑啊!」许明儒在大街上飞快地奔驰,突然一名男人出现在他的身旁。 许明儒惊讶地转头,看了看眼前这名男人,他比自己还要削瘦,满脸病容,看起来十分狼狈憔悴,但是眉宇间仍淡淡有股遮掩不住的英气。 沉一洋。 也只有沉一洋了。 虽然沉一洋依旧憔悴,不过看起来比前几日还要精神许多。 「许小弟,你要这么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吗?」沉一洋人一精神,说话也跟着风趣起来,不若那天那样严肃。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明儒还是感到十分意外,持续向前奔跑,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晨跑啊!」沉一洋笑嘻嘻地说「你不也是吗?」 「不……不是。」许明儒有些不知所措。 「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吃个早餐吧?」沉一洋依旧微笑着说「我请客喔!」 许明儒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就继续往前狂奔。 「好啦!停一下啦!」沉一洋伸出左手,搭上许明儒的肩膀,接着陡然停了下来。 许明儒感受到肩膀上一股巨力压下,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沉一洋右手不疾不徐地轻轻向上一拂,许明儒又感受一股柔软的力量包覆住双腿,以致自己不会因为这急速的物理惯性而受伤。 「好啦,我们走吧!」沉一洋揽着许明儒的肩膀,往对街走去。 「嘻嘻,吃啊!客气甚么?」沉一洋招呼着许明儒,自己也夹起一块火腿蛋饼。 许明儒看着满桌子的早点,不知道哪一份是自己的。 「水……水骗吃!」沉一洋还没将火腿蛋饼吞下,又拿起一个总匯三明治往嘴里塞,然后口齿不清地说。 许明儒无奈,这三十多岁的男人好像饿了十几天一样,吃相实在难看。不过既然他叫自己随便吃,他也就端起一盘铁板麵,慢条斯理地吃着。 「女……换滑行,不凑!」沉一洋手中筷子从没停过,又夹了一块萝卜糕。 许明儒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想这沿路狂奔倒还有个好处,那就是风帮自己把头发都往后吹,看起来就像是特意整理好的一样。 「谢谢。」许明儒靦腆地道了个谢,继续吃着铁板麵。 「留……育点……鬼偶。」沉一洋一边吃,一边着急地说。 「好啦!」许明儒实在是被这男人弄得好气又好笑。 沉一洋如秋风扫落叶地把整桌的早餐吃完时,许明儒也正好把他那盘铁板麵吃完。两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喝着奶茶。 「许小弟,有甚么想问的吗?」沉一洋用手指搓了搓,将免洗筷搓成牙籤的形状,剃着牙。 「你……那个……怎么做到的?」许明儒看着沉一洋,目瞪口呆。 「这个?」沉一洋抬起一边的眉毛,摇了摇手中的免洗筷牙籤,一脸稀松平常「这个没甚么啦,你好好苦练,也可以。」 「我……也可以?」许明儒不敢相信地喃喃重复着。 「虽然我有点意外,不过你应该修练出内力了吧?」沉一洋一边咬着吸管,语气轻松。 他怎么知道?许明儒心中一惊,随即想起刚才狂奔时被沉一洋追上的事。关于这狂奔的诀窍,可是沉一洋亲自传授;怎么可能不知道许明儒用这方法的极限速度在哪?所以能够猜出许明儒获得内力这点,倒是不意外。 虽然许明儒先前隐隐认为肚子附近的冷气小球就是内力,但始终也得不到实证,现在「遇」到沉一洋,听到了他亲口证实,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我……不大确定……」许明儒还是老实说。 「也对,这倒是我的不对了。」沉一洋继续清着牙缝,一点歉意也没有 「你应该感觉到身上的真气有某一处凝结成一颗小球吧?」 「嗯!」许明儒大力地点点头。 「那就是了。」沉一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你想知道更多吗?关于内力、真气,还是……武功?」 武功!许明儒听到这个名词,眼神都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 「那你还得先告诉我,你这几天是怎么搞出这内力来的。」沉一洋自信一笑,许明儒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许明儒毫不犹豫,一五一十地把这几天的过程说出来,包含自己任意变化沉一洋给的真气的运行方式,还有真气的消失,最后又不知为什么,那团空气突然变冷,又形成一股像是真气般的存在。 虽然免不了要提到那奇怪梦境的事,不过许明儒自然是跳过那像是春梦那般的细节。 「许小弟,我猜你遗漏了一些细节喔!」沉一洋狡獪地笑着,接着一副大气的模样,拍拍许明儒的肩膀「不过倒是无所谓,谁没年轻过嘛!」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特地说出来……许明儒被沉一洋取笑得满脸通红。 沉一洋伸了个懒腰,顺势打量了一下四周,接着说:「换个地方聊吧!」 唰! 许明儒还没理解沉一洋为何突然要换地方,他就感觉到自己又再度被抱起,然后耳边狂风大作,逼得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过没多久,许明儒感受到耳边的风声消停,于是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小空地,再朝四周看去,他这才知道这里是哪。 「嘿嘿,抱歉啊,话题敏感,避免偷听,我们在屋顶上谈吧!」沉一洋傻笑着说。 自己闭上眼睛,感觉也没过多久,就跑到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屋顶了,这种轻功比起自己那样奔跑显然要强上许多。这让许明儒更加深了自己想要和沉一洋学武功的想法。 「怎么样,有没有甚么问题想先问的?我先来帮你解答。」沉一洋挽起袖子,一副准备大显身手的模样。 「你会教我武功吗?」许明儒心中正在想这件事,所以沉一洋一问,他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哈哈哈!你喜欢学武功吗?」沉一洋眨眨眼。 「不……不知道……」许明儒老实地说。 「你还真诚实。」沉一洋点点头,十分满意地说「不如我先跟你说说内力是甚么吧?」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许明儒似乎有点印象,努力回想着。不过当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突然,所以也不大记得了。 「内力是自己的,源源不绝,对吧?」沉一洋提示。 「对!」许明儒点点头,想起来了。 「现在有感受到甚么是源源不绝吗?」沉一洋又神秘地一笑。 许明儒沉默,试图平心静气,让意识缓缓地下探到腹部中央,寻找那几乎感受不到的小球;这运转不休的球状物虽然小,但是他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比先前那股冷空气要强劲许多。 这时候,沉一洋沉稳地声音出现在许明儒的脑海里:「来……试试看……用你的功法运转它。」 他没办法去细究沉一洋声音的来源,只是依言照做。小球彷彿接收到许明儒的心意,转动的更加迅速,将里头蕴含的力量释放出来;许明儒全身登时如坠冰窖一般,寒意充盈着血管,由内而外,传至皮肤。 「不……不行……好……好冷……」许明儒牙齿打颤,艰难地说。接着连忙收敛心神,将意识重回腹部;小球一感受到许明儒的念头,反向运转,将遍布全身的寒气收回中心,最后恢復原本的运转速度,像甚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样?这样运转不休,就是内力。」沉一洋这次的声音倒不是直接出现在脑海,而是从背后传来。紧接着,许明儒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冷气,与刚才运转的寒气截然不同。 「老样子,接收它吧!」沉一洋又说,许明儒连忙控制着那股冷流。比起第一次接触,这次他掌握的速度快上许多。 「随着内力增长,小球会变得越来越大,接着会再次经歷你上次那种可怕的经验,接着再度凝结如实,反覆九次。」 「九次……」许明儒心里叫苦,上次那种痛苦居然还要经歷九次? 「我们称那样的经验为『生死劫』,每一次的痛苦都比一次要强烈;像你内力初成,顶多是重伤,导致实力大减或武功尽失,需要重新修炼。」 「啊?顶多?」原来这还不算严重?许明儒惊讶地想,对武功这档事,又有些却步。 「对,到了后面,非生即死。最后一次生死劫,甚至会到尸骨无存的地步。」沉一洋收敛起笑容,神色严肃。 看来不是开玩笑的。 「那……通过最后一次生死劫之后呢?」许明儒吞了口口水,问道。 「你的内力就会散逸,消失无踪。」沉一洋又恢復了微笑。 「啊?」许明儒错愕,那……还是不要增强实力好了? 「接着吸纳天地之气,阴阳之力,五行精粹,化为先天真炁。」沉一洋继续说明。 难道……沉一洋是通过九次生死劫的强者吗?难怪这么厉害!许明儒忍不住在心中膜拜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青年。 《第十二章》 看见发出崇拜目光的许明儒,沉一洋倒是不像以往那般露出得意的神色,反而有些黯然。 「怎么了?」许明儒发觉有异,问道。 「没甚么。」沉一洋摇摇头,勉强一笑,接着说「先天真炁和后天真气不同,后天真气是人藉由淬鍊自己的肉体、精神,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所以相比之下,十分受限,也十分兇恶;先天真炁则是自然精华,威力无穷,却也能柔和无比。」 听起来这先天真炁和后天真气的差异完全是质的变化……许明儒对沉一洋越来越佩服了。 「所以,追求顶尖的习武之人,无一不把引先天真炁入体当作为目标。」 「那……之后呢?」 「之后就得看自己的因缘和造化了,倒是没个准。」沉一洋微微一笑。 沉一洋自从提到先天真炁后,明显想起甚么伤心事,原本十分有精神的他明显萎靡了许多,许明儒有些不忍,连忙转开话题:「那……我该怎么修练?每个人练功的时候都是忍耐着这么冷的感觉吗?」 「这倒不是。」沉一洋自然也知道自己影响了面前这位少年,连忙打起精神回答「因为我的大意,让你身体的真气和常人不同。」 「我……不太懂。」 「难道你有好好的淬鍊自己,修练武术吗?」 「呃……」这个自然没有,许明儒只得反问「所以运转你的先天真炁,不可能练出真气吗?」 「当然!后天真气可不是这么容易练的!」沉一洋连忙点头。要是让这小子以为后天真气、或是内力那么容易修练的话,恐怕他日后行走江湖,会因此累积不少怨毒的目光。 「那……那……你的大意……是甚么?」许明儒这么问,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如果沉一洋只是一个大意,就让自己练出那甚么后天真气,那还不算困难吗? 「嗯……」沉一洋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这个先不急着谈,我们来谈谈你身上的真气与常人有甚么不同,好吗?」 「好。」许明儒见沉一洋又有些消沉,连忙点头,乖巧地答应。 「你体内的真气并非后天真气,而是一种叫做『真玄鬼气』的特别存在。」 「呃……真……真玄那个气……」许明儒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怎么了?」这种反应,倒是出乎沉一洋的意料之外。 「总觉得……这名字有点……那个………」许明儒彆扭地说着,似乎正考虑该如何措辞。 「太中二了吗?哈哈哈哈!」沉一洋却是大方承认。 「呃……嘿嘿……」许明儒苦笑着点头。他可没料到沉一洋这样的大叔会对他们年轻人的名词这么了解。 「哈哈哈哈!习武之人嘛!哪个不喜欢自己创造的武功名字要酷炫屌的?」沉一洋丝毫不介意地爽朗大笑。 许明儒想了一下,也对。要是自己哪天真搞出了甚么招式出来,那名字肯定要好好讲究的。 「所以……我这个……真……真玄鬼……真玄鬼气,也是别人创造的吗?可是没有人教我啊!」许明儒突然意识到沉一洋刚刚话中藏有玄机。 「对,真玄鬼气是古代某一个先辈大能,不将最均衡的先天真炁吸入体内,反而不知道用甚么方法,只吸纳大自然中的极阴之气,练就成一身惊天动地的旷世武学。」 惊天动地!许明儒不禁对那身上的寒意心生景仰。能被眼前这位武林高手讚誉有加,那肯定很厉害。自己也能变得那么厉害吗…… 「传说那位前辈出手的时候,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也会瞬间天寒地冻,杨柳覆霜,降雨成雹。」 「哇!」许明儒惊叹道,想像着那让自己如坠九重冰窖的真气,随着修练,居然能够让整个大地都冻结成冰…… 「传说而已,听听就好。」沉一洋看穿许明儒心中所想,提醒道「不过那位前辈确实了不起。光是能够违法自然法则,吸引极阴之气入体,锻鍊成真玄鬼气,就非常人所能。」 许明儒傻傻地点点头,不太懂沉一洋佩服那位前辈的地方。 「总之,你体内的真玄鬼气并非后天真气,乃是类似先天真炁的存在。」沉一洋见许明儒迟迟没有反应,只好先下了结论。 「啊?真的吗!?」许明儒惊喜,该不会自己就像武侠小说的主角一样有作弊般的运气,竟然半隻脚才踏入武林就能够攀上高手的境界?可是眼前这位同样拥有先天真炁的高手,与他的差距可说是天差地别啊? 「类似,类似!」沉一洋摆了摆手,强调道「我猜你应该还是得经歷九次生死劫,真玄鬼气才能大成……」 「大……大成?」许明儒又吞了口口水,又想像起那位前辈的举手投足就能呼雹唤雪的威风模样。 可是九次生死劫……第一次自己就已经够呛了…… 「据我所知,目前真玄鬼气的最强者──吕五手,也不过只经歷了七重生死劫,就成为武林中无人不知的强者了。」沉一洋语气平淡,眼神却很复杂。 沉一洋跟这吕五手有甚么关係吗?许明儒好奇心起,却不敢多问。 「不过听起来,你这头一次生死劫比起一般人过得还要艰难,看来这真玄鬼气大成之路,也是步步凶险啊!」沉一洋搓着下巴说道。 「你……你也不确定吗?」许明儒听到沉一洋的语气,忍不住问。 「当然啊!真玄鬼气又不是……」沉一洋说到一半,突然改口,正色道「你可别随随便便跟别人说你身负真玄鬼气,知道吗?」 许明儒点点头,按耐心中的好奇,不去追问沉一洋没说完的话。 这人要是想害他,恐怕小指头一捏,自己就粉身碎骨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 何况是这种原本应该只存在在武侠小说里的传说人物。 更何况,自己……跟他也没甚么关係。 「我还想和你说更多,不过……」沉一洋看了看手錶,接着说「我先试着帮你解决无法运转真气太久的问题。」 「咦?」许明儒吓了一跳,沉一洋要帮助自己的修行?他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又是开心,又是害怕;开心的是,自己的能够朝着武林高手又迈进一步;怕的是,那折磨身心的生死劫。 「这是一套口诀,叫做『行气诀』,亦是古时的前辈所创,旨在吸收天地日月之气,淬练体魄与真气。」沉一洋继续讲解「你要记好,口诀随着每一个字的口型变化,呼吸吐纳,行气路径、速度都有改变。」 「这和先天真炁有甚么差?」许明儒疑问道。 「先天真炁是引入体内,化为己用;现在的『行气诀』只是藉此淬鍊,接着便再次还诸自然。」 许明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没关係,明天再说。我先教会你比较重要。」沉一洋看了看时间,虽然距离正常上课时间还有许久,但是他并不确定许明儒的资质如何。 儘管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度过第一次的生死劫…… 「天精化气,以澈三元;地灵化……」 早自习。 就像大部分的其他同学一样,虽然今天没有老师在场,还是乖乖坐在位置上做自己的事。 大部分。 啪。 陈明强一掌重重落在许明儒的头上,害得他吓到跳了起来,却因为陈明强的力道而被死死压在椅子上。 「剪了头发啊?很帅嘛!」陈明强带着灿笑,一边揉着许明儒的那被狂风吹出造型的头发,口气嘲讽。 许明儒动也不敢动,班上的其他人也是。 「走!陪我去上厕所!」陈明强粗壮的手臂一揽,硬生生将瘦弱的许明儒夹起,拖往教室外。 「剪头发有钱,怎么我跟你拿就没钱啊?」到了厕所,陈明强直接了当地一把将许明儒摔到地上。 「不是……不我剪的。」许明儒吃痛,倒在地上喘气,并不试图爬起身,他知道爬起身的下场。 「狗屁!你剪一个这么嚣张的头,根本是来炫耀嘛!」陈明强酸溜溜地说。 「不……不是。」许明儒说。 「干恁娘咧!还敢回嘴!」陈明强朝着在地上的许明儒踩了一脚 许明儒沉默,换做任何人,应该也对这种恶霸无言以对。 「哑巴是不是?」陈明强见许明儒不回话,又踹了一脚。 「不……不是。」 「站起来。」 许明儒闻言,赶紧从地上爬起。 「你不要以为你他妈一直装穷,老子就没办法。」陈明强往前踏了一步,高大身形的魄力令许明儒更加畏缩。 「你自己也不喜欢被揍吧?」陈明强手插口袋,掏了一包白色粉末出来「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 许明儒看着那包白色粉末,身体僵住了。 「这一包,价值一千五啦。」陈明强开始仔细地说明「成本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一千五,你拿回来给我,就当作是还你欠我们的八千块,你卖谁,我不管,一包卖掉再来跟我拿。」 许明儒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包白色粉末,没有回话。 他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那些本不该交的保护费,就变成欠款了。 他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从原本的一千元,慢慢涨价到四千元,直到现在,居然变成八千元。 他更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对这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感到漠然。 没有愤怒。 没有报復。 没有任何情绪。 直到今天。 直到看见这包毒品。 许明儒咬牙,握紧了拳头,腹部的真玄鬼气慢慢加速运转。 《第十三章》 「衝三小?」陈明强察觉到许明儒握紧的拳头,大声喝问。 许明儒没有回答,眼睛紧紧盯着那包白色粉末。 「你握拳头衝三小?」陈明强又问了一次。 许明儒还是没有回答,身体越抖越厉害,像是在极力酝酿,或是压抑甚么。 「想揍我是不是?来啊!」陈明强整个身体几乎贴在许明儒身上,毫不畏惧他攻击的意图「有种你试试看啊!」 许明儒忿恨的抬起了头,随即又垂了下去,松开了拳头。 「操你妈孬种还在那边内心戏给谁看!」陈明强一脚提起,撞向许明儒的腹部,接着肘击许明儒的侧脑。 许明儒的脑袋再度回到了地板上。 「明天早上之前就给我卖掉。」陈明强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许明儒好生气。 他好生气陈明强居然强迫自己贩毒。 他好生气自己居然连挥出那一拳都不敢。 身负甚么真玄鬼气又如何? 许明儒从小到大的求学之路都被霸凌,早就忘了怎么哭。 因为哭没有用。 他也早就忘了怎么反抗。 因为反抗会更惨。 这些流氓,不会因为自己的眼泪或愤怒,而有半点同情或畏缩。 上次是。这次,也是。 以后,也会是。 许明儒面无表情的从地板上爬起,接着洗了个脸,整理了头发,然后走出厕所,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只是身上制服的脏污可没这么容易消失。 「囝仔,你在看三小?」一名满身刺青,嘴巴叼着菸的壮硕大叔转头看向背后的瘦弱少年。 虽说在网咖看一下别人打电玩无可厚非,可这个高中少年也盯着自己太久了吧? 「没,没事。」许明儒挥了挥手,赶紧离开。 「怪人。」壮硕大叔也不计较,下了句结论后,转头继续盯着游戏里的人物。 许明儒在网咖里四处游走,像是在找人,四处张望,有时候会像刚才一样,站在某一个人背后盯着他一段时间,有时候就只是快速走过;不过来找朋友的人,尤其是高中生,网咖的常客们都见多了,于是也不怎么惹眼。 「干嘛?」一名有着黑眼圈,眼中布满血丝的削瘦男子原本正聚精会神的玩着网路游戏,却发现许明儒一直盯着他。 「这位大哥……」许明儒这次没有离开,反而靠上前,低声说「你……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 「干你屁事!」削瘦男子没好气地骂道。 「我这边……有……一点提神的小东西……」许明儒支支吾吾地说着。反毒教育的影片看多了,这种老气的台词,许明儒倒也熟悉。 不过削瘦男子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一亮,揽着许明儒的肩膀,然后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出去再说。」 果然没找错人!许明儒心中颇为得意,虽然自己是不情愿来干这种事的,不过从小被霸凌久了,反而训练出一眼就能看出他人气质的眼光;像是刚才那位大叔,卖他檳榔还差不多,卖毒?他可能马上就报警了。 两人来到网咖外头的小巷子,里头沓无人烟,尽是难闻的尿骚味。削瘦男子迫不及待地说:「你有甚么,拿来看看?」 许明儒倒也不知道这白色粉末是甚么,也就直接把夹链袋给亮出来,放在手心上。 「怎么卖?」削瘦男子瞇起眼睛,问。 「一千五。」许明儒果断地说。 「太贵了吧,算便宜点。」削瘦男子摇摇头。 「没……没办法。」许明儒有些动摇,不过毕竟这还是为了上缴给陈明强的「欠款」,而且这价格也是他订的,他确实不好随意更动。只不过这人要是不买,就还得再另外找人……实在有点麻烦。 「阿弟,我看你也不像是药头,你应该是帮忙跑腿而已吧?」削瘦男子倒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眼睛锐利的很。不过他还是拿出一千五百元,说道「今天我就跟你买了,试试品质,过几天你再来找我。」 许明儒喜出望外,接过了男子手中的千元大钞,将那包烫手山芋赶紧交给削瘦男子,微微朝着他点头致意,接着快速离开那充满尿骚味的小巷。 削瘦男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夹链袋,倒出一点白色粉末到手臂上,接着食指压住一边的鼻孔,奋力一吸。 「哇……咳咳……现在的学生……连这个都要薄利多销啊?品质这么好?」削瘦男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说。真是赚到了。 许明儒虽然摆脱了烫手山芋,可终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即使回到家中,心里仍是惴惴不安。于是他草草和母亲吃完晚餐,便将自己关到房间里。 「我……还是……」许明儒颤抖着嘴唇,自言自语,语气既是害怕,又是后悔,又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居然……贩毒。 虽然说是被陈明强逼迫的,但自己还是犯罪了。 而且罪还不轻。许明儒就算没有研究法律,也从其他人口里知道,贩毒的罪比吸毒还要重。 许明儒想到这里,全身忍不住发抖。 真玄鬼气感应到许明儒不安的情绪,也开始有些许的躁动。 「啊……」与早上愤怒时不同,这时的真玄鬼气似乎并非加速运转,而是停止转动,蔓延出一股慑人的寒意。许明儒立刻腹痛如绞,忍不住叫出声。 第二次生死劫吗?不可能啊!许明儒现在宛如惊弓之鸟,真玄鬼气的一动一静,都影响着他的心情;殊不知真玄鬼气亦是察觉到许明儒心绪十分不安定,蔓延的速度更快,许明儒身上的绞痛也跟着扩大。 这样下去不行……许明儒咬牙忍耐着痛苦,试图稳住自己因为疼痛而紊乱的呼吸,将意识集中到真玄鬼气。 他「看见」原本如小球一般运转的真玄鬼气,现在彷彿恶鬼一般张牙舞爪,将蕴含的力量逐渐释放到体内的各个部位。不过随着许明儒意识的集中,真玄鬼气也停止将力量蔓延到身体各处。 看来自己的意识会影响真玄鬼气?许明儒突然醒悟。 「得……得让心情稳定下来……」许明儒气喘吁吁,但是口气坚定地说。 他使尽力气,一边忍着因为寒气而不断攀高的血压,一边缓慢地走到床上躺下。接着他勉力维持自己呼吸的频率,将意识重新聚集在鼻尖,然后想像着当时为了平静心绪而发现的放松法门。 不是甚么齿紧舌松,也不是甚么意守丹田,更不用手捏奇怪地指印。 就只是放松而已。 就只是躺在床上,放松而已。 只是这次的难度比起上次还要高上不少,毕竟现在他正忍耐着剧痛,和全身放松的主旨完全背道而驰。 放松,放松。许明儒不断在内心重复着,勉强将注意力从身体上的疼痛移开,专心凝聚在鼻尖,匯集成一点。 放松,放松…… 放松……放松…… 放松……放……松…… 朝阳冉冉而升,城市里的平时车水马龙的道路,这时难得冷冷清清,只有零星的汽机车缓慢经过,一旁树上聚集了因为早晨到来而发出悦耳啾啾声的鸟儿,早餐店的老闆与老闆娘繁忙的准备着三明治,以供等等赶着上班上课的人直接拿取结帐。 五点的清晨,是这个繁忙的城市展现出悠间的一面、难能可贵的时间。 「吓!」许明儒吓了一跳,突然从床上弹起。 自己甚么时候睡着的? 而且刚刚那是……? 许明儒心中大感困惑,不过他随即想起体内的真玄鬼气,发觉身体已经不再痛苦,而且真玄鬼气也恢復成小球的模样,缓缓运转。 是……梦吗?许明儒拍了拍脸颊,确定自己确实是清醒的。 可是刚刚……似乎…… 许明儒打开窗户,看着外头冷清的街道、繁忙的早餐店,以及在行道树周围飞舞的麻雀。 好奇怪啊……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天……不,前天晚上也是这样,在梦里「看见」母亲从包包里拿出钥匙,转开门锁,接着自己就突然醒来,母亲也确实正好开了门走进来。 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可刚刚自己「又看见」外面街道上的一切,这又该怎么说呢? 据说有一种叫做预知梦的现象,和自己的状况好像有些类似,不过……有连续两天,不同时间,都这么碰巧看见自己应该醒来的情况吗? 许明儒没有答案。 当然没有答案。 就算真是预知梦,科学上也没有解答。 「还是……下次问问沉一洋好了……」许明儒自言自语说着。现在无论是身体出状况或是精神有问题,只要许明儒自己想不透的,他就想问沉一洋。 即便他们只见过两次面,但是许明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沉一洋有着满满的信任感。 「大概是因为武侠世界我也只认识他一个吧?」许明儒自己下了註解,倒是把旺财叔给忘了。 既然想不透,再想也没有帮助。许明儒果断地站起,虽然时间尚早,但他还是走到浴室去盥洗,准备出门。 《第十四章》 「天精化气,以澈三元;地灵化气,以粹吾身;玄真化气……」崇善楼的楼顶,有一名头发向后炸开、穿着制服的瘦弱少年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微闭地盘坐着。 像是顶楼这样危险的地方,通常校方是不允许学生进入的,不过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使三令五申,或是用大锁将入口锁起来,总是有叛逆的学生不愿乖乖听话,想办法进入其中。毕竟顶楼才是校园里面最有隐私的地方。没有监视器、没有人会经过,而且还很空旷,这些条件自然成为不想引人注目的学生的「应许之地」。 而全校最不想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这名正在盘坐的少年──许明儒了。 许明儒依照沉一洋昨天传授『行气诀』的要求:在丑时,也就是清晨五点到七点这段期间,于空旷之处施展。虽然许明儒因为盥洗而晚了一些,不过他自认为这点弹性应该不会影响太多行气诀得成效。 随着口诀如咒语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许明儒也明白了何谓「吸收天地日月之气,淬练体魄与真气」,他感觉到每一吋肌肤都像是在呼吸一般,吸入清爽得乾冷的空气,与体内的真玄鬼气、昨日残留的、沉一洋给的先天真炁三者交融为一,接着随着许明儒的意识所操控的真玄鬼气的主导下,依照口诀的要求,运行着一条又一条的经脉。 「啊……」许明儒念完口诀的最后一个字,经脉延展的舒适,令他忍不住长吟了一声「真舒服……」 忍耐着伸懒腰的衝动,许明儒伸出原本放在盘着的双腿之间的手,朝着粗糙的水泥地轻轻使力,整个人就这么盘着腿,怪模怪样的倒立了起来。 真神奇……许明儒忍不住心想。虽然从没试过,但是靠自己身上孱弱的肌肉肯定是没办法直接倒立的,不过刚才却是轻而易举,甚至没用太多的力气。 就像是……头重脚轻一般,稍微倾斜,就自然倒立了。 许明儒摇摇头,不再去想和行气诀无关的事。 「天精化气,以澈三元;地灵化气,以粹吾,身,玄真,化,气,以……」虽然倒立做起来意外地轻松,但是大量的血液会随着倒立衝击大脑的事时不会改变,这种头昏脑胀的不适感使得许明儒念起口中的咒语格外辛苦。 「又追丢了?」一名蓄着中性短发的女性单脚蹬在椅子上,另一支脚自然垂下,大喇喇地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椅子上,脸上的疤痕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英姿颯爽。 五个男人站在客厅中心低着头,不敢看向疤面女子,也不敢接话。 「真是废物。」疤面女子连生气都懒,只是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端是个山贼头头的模样。 「副堂主。」坐在客厅右侧的长发男子不急不徐地说道。长发男子生得十分貌美:瓜子脸、丹凤眼、挺鼻樑还有一张樱桃小嘴,若不是那两道剑眉带出的男子气概,这男人活脱脱就是个古典美女。「我倒是听到个消息。」 「说!别在那边欲言又止的!」被称作副堂主的疤面女子小手一挥,说道。 「我听说,有人在岭安高中附近,看到那傢伙在悠间的和一个孩子吃早餐呢。」王书聿掩嘴轻笑道「真讽刺啊,追得半死。」 「岭安高中?」疤面副堂主有些意外,旋即低下头,考虑着甚么。 「王书聿,你那号称天才的徒弟不就读那吗?」一名浓眉大眼,剃着平头的中年男子看着对面的长发男子,语带嘲讽地说。 「哈。庞老哥过誉了。」王书聿不疾不徐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不过我说啊,我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最好还是赶紧培养亲传的弟子,别整天带着一大批无用之物到处晃盪,否则像是老堂主……」 「你给我闭上你的鸟嘴!」那被长发男子唤作庞老哥的平头男子双目一睁,沉声吼道。一股气劲暴起,如山一般压向王书聿。 「庞老哥,你那点军威拿来吓吓你家小朋友就好了,对我可不管用。」王书聿单手成爪,轻描淡写地一撕,那气劲便化于无形。 「哼!」庞姓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够了没?要打就打,少在那像娘们一样唇枪舌战的!」疤面副堂主冷眉一抬,啐了一口,随即转头再度看向跪在地上的五个人,喊道「你们五个!」 「是。」五人同时抬头,齐声道。 「下个礼拜跟船到金三角去,别再搞砸了。」疤面副堂主再次小手一挥,示意眾人解散,随即离开座位,朝里头的房间走去。 「庞老哥,怎么样,打吗?」王书聿对着庞姓男子优雅一笑,问道。 「呸!」庞姓男子倒是不再与王书聿争吵,走到五个人面前。 「你们五个,这次要是再出甚么差错,我一掌一个。」 「是。」 庞姓男子随即大跨步着离开客厅了,王书聿也缓缓站起,飘逸而出。客厅里只剩下跪在地上的五名下属。 金三角啊……那可是苦差事。 五人相视,都是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离开。 谁也不知道,名震江湖的走私集团──蟒华堂的据点,竟就藏身在这样偏僻乡下的三合院中。 「钱呢?」早自习结束,范老师一离开教室,陈明强就走到许明儒的座位上,面色不善地问。 许明儒愣了一下,接着缓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千五百块。 陈明强也是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许明儒真的能将那包毒品卖出去。不过他很快就将那钱接过来,无论许明儒是真的卖出去,或是自掏腰包,一千五就是一千五,对他而言没甚么分别。 「还欠我六千五啊!记着!」陈明强恶狠狠地说。 「嗯……那个……」许明儒有些难以啟齿。 「三小啦!」陈明强才没有那个耐性,转身就走。 「东……东西呢?」许明儒赶紧喊住陈明强。 陈明强高大的身躯一震,转过身来,神色复杂。 这小子……真的卖掉了? 而且还能再卖? 「过几天拿给你。」陈明强很快就恢復那冷冷的表情,接着再度转身离开。他这次没有看见许明儒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正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 「阿强,最近干得不错喔!」豪哥坐在撞球檯,边抽着菸,边看着在他面前站得挺挺的陈明强,笑着说 「还好啦……」陈明强靦腆地笑了笑。 「不仅那债你讨回来了,那玩意……你也卖掉了,而且还主动来跟我要。你该不会是自己要吸的吧?」豪哥随手将菸头丢在撞球桌上,走向陈明强。 「嘿嘿嘿,不是啦,豪哥!我是真的卖掉了!」陈明强衝着豪哥,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 「真卖掉啦?嘖嘖,那看来不给你点甜头不行呢……」豪哥站着三七步,上下打量着陈明强,搓了搓下巴,思考着。 「豪哥,跟着你混,为你办事,那是天经地义的,哪里还要甚么甜头!」陈明强连忙挥着双手,谦虚道。 「嘿嘿,你小子人高马大,倒是挺会巴结的啊?」豪哥伸长手,拍了拍陈明强的脸颊。 陈明强满脸笑容,哪敢反抗眼前这个又不高又不壮的痞子。 「该怎么犒赏你,先让我再想想啊……」豪哥一边说,一边又从旁边的名牌侧背包翻出一张纸「来,老样子,这些名单应该够你忙一阵子了。」 「是,不过豪哥,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陈明强小心翼翼地将纸摺起来,放进口袋,然后问道。 「问啊!」豪哥又点起一根菸,顺便塞了一根菸到陈明强嘴里,替他点燃。 「谢谢豪哥,谢谢豪哥。」陈明强一边鞠躬,一边吸了一口气,然后问「豪哥,你们崇义帮本来不是只负责高利贷吗?甚么时候……这种事也接了?」 「谁跟你说崇义帮负责高利贷了?」豪哥吐了口菸,饶富兴味地看着陈明强,反问。 「不是吗?」陈明强歪着头问。难不成,以前豪哥分配的讨债任务都是崇义帮表面的业务,实际上的崇义帮…… 「嘿嘿。」豪哥笑了一笑,将包包里的钱包、手机还有钥匙拿出来,接着乾脆地将包包丢给陈明强,说道「收好,里面有一大堆。我看你应该有稳定货源了,多开发几个,多稳固一下关係。还有你那一千块就不用上缴了。虽然数量很小,但是加上这个二手包包,就当作个奖金,你看怎么样?」 「好!谢谢豪哥!谢谢豪哥!」陈明强不停地鞠躬。虽然这点钱只是小钱,但重要的是豪哥将整个包包都交给他,无疑是对自己更加看重了,这比甚么甜头都还要来的更好。 豪哥也拍了拍陈明强的肩膀,热情地笑着。 碰! 「呕!」陈明强腹部突然遭到一记重击,毫无防备的他忍不住乾呕一声。 豪哥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拳头。刚才热情的笑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第十五章》 「你当我白痴?这一包外头行情至少他妈三千块,我跟你说一千,你还真敢只缴一千上来啊?我一千,你两千,你现在比我还要大尾了是不是?」说完,豪哥又是一脚抬起。 「啊!」陈明强才蜷曲上身,抱着肚子乾呕,大腿又立刻被狠踹一脚,因此狼狈地跪倒在地,艰难地说「我……我没……有……误……误会……」 「我告诉你,这一个包包的量,你他妈卖多少我不管,下礼拜给我吐十万块出来!」豪哥再度踹向已经倒地的陈明强,一脚,又一脚「听到没!听到没!听到没!」 「听……」陈明强颤抖地举起右手,示意自己已经投降「听……到了……」 豪哥冷哼一声,接着踩着大喇喇地步伐,摇摇摆摆地离开撞球馆。 在撞球馆的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一眼都没敢往这里瞧过。 他们知道陈明强口中这个穿着合身碎花衬衫的豪哥,虽然年纪看起来只是个高中生,不过却是黑道──崇义帮里头,年轻一辈中极具影响力的人之一。就连寻常的流氓也不敢随意招惹。 而另一个,现在狼狈在地,高头大马的高中生,也不过是畏惧豪哥背景的其中之一,倒也不是真当如此不济。从制服里外露的结实肌肉,就知道这个傢伙也不是甚么易与之辈。 所以对这种事,撞球馆的眾人还是能避则避,谁也不愿多管间事。 「许明儒……」陈明强慢慢从地上爬起,瞇起双眼,恨恨地说。 他就在奇怪,为什么像许明儒这样的废物居然能够这么快就卖了出去?原来豪哥一开始说的价格根本远低于市价。 说不定那废物意外地认识有吸毒、或甚至了解毒品市场的人。 难怪他能这么容易就卖出去。 而且明明知道了行情价,还敢瞒着自己? 是想偷偷赚一手是吧? 很好啊……很聪明嘛…… 放学后,许明儒照着前几日的模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运行真玄鬼气,朝着回家的方向一路急奔。他一边开心着找到了成功摆脱陈明强毒品的关键人物,要是那人还满意,那自己连着卖他就好了,顶多卖个六包,就还清那莫名其妙的「保护费」了。想起陈明强听到自己还要拿货,那愣住的神情…… 「哈!」许明儒不由自主笑了出来,那错愕得毫无掩饰的表情,对他而言,实在难得到值得再三回味。 「甚么事情这么好笑啊?」沉一洋跟在许明儒身旁,笑瞇瞇地问道。 「哇!」许明儒吓了一大跳,跟着脚步一个踉蹌,就往一旁的马路摔去。 叭叭叭! 一台货车正快速地驶过马路,突然看见一坨不明物体从人行道横向飞出,司机根本来不及踩煞车,急得连按喇叭。 「喂喂喂!」只见沉一洋身影晃动,接着就再度出现在许明儒身旁。他伸手一托,将许明儒带回人行道,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煞有其事地看向远方,然后说道「年轻人就是这么不淡定。」 你也才多大年纪……许明儒在心中暗自吐槽沉一洋这副故作姿态的模样。 「你刚刚在笑甚么啊?」现在两人面对面相视,沉一洋戏演够了,转过身来,低下头,再次笑瞇瞇地问许明儒。 「没……没甚么……」许明儒眼神闪烁地说。虽然他对沉一洋十分信任,但是贩毒终究还是违法的大事情,他自然不会拿出来说。 沉一洋何许人也?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许明儒在说谎。不过,他也不想强逼许明儒说实话,所以就摆了摆手,继续发问:「怎么样?」 沉一洋说的自然是行气诀了。 「还行吧……有越来越上手。」许明儒也不知道沉一洋的标准在哪,不咸不淡地说。 「可以几轮?」沉一洋直接了当地问。 「大概……十二轮吧?」许明儒练行气诀的时候十分专心,倒是不大确定。 沉一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復正常,然后说:「那我们换个地方?」 「好。」这次许明儒倒是同意的很快。 沉一洋将许明儒抱起,接着又是一阵狂风吹得许明儒睁不开眼。 没多久,狂风消停,许明儒睁开双眼,果不其然,又在某一处大楼的楼顶。 「这次。」原先背对着许明儒的沉一洋转过身来。 「吓!」许明儒吓了一跳,原本沉一洋漆黑的眼球,现在里头银光点点,像是星辰一般,既诡异,又美丽。 「这」「就」「是」「这」「次」「的」「主」「题」「了」沉一洋瞬间一分为九,九个沉一洋从各个方位同时发声说道。说完,身影又合九为一。 许明儒正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又一次被九种不同方位的声音同时轰炸,弄得十分糊涂,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分……分身术?」过了许久,许明儒才不灵活地动了动僵硬的嘴,不可置信地说。 「不是,是速度而產生的残影。」刚才趁着许明儒瞠目结舌的时候,沉一洋悄悄收了功,两颗眼珠已经恢復正常的黑色。 「速度……」许明儒呆呆地重复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復过来。 「当然,还有一些小技巧啦!」沉一洋一派轻松地解释「不过,这个口诀必须仰赖勤加练习,增加对它的熟悉和体悟,才能够更上一层楼。」 「所以,你现在还做不成我刚才的动作。无论是造诣,技巧,或是真气,你都是远远不足的。」 许明儒闷闷地点点头。虽然自己也觉得刚才沉一洋的「表演」难度十分高,自己肯定做不来,不过听到沉一洋这般有话直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个口诀可不像行气诀那样,只要天时地利就能毫无限制的重复运转。」沉一洋继续说明「能使用多久,得问问你的内力,能撑多久。」 「所以这是……持续性的口诀?」许明儒还是没搞懂这个口诀的真面目,尝试猜测。 「对,在施展口诀后的一段时间之中,你的速度、反应,还有动态视力,都会提升到同样的层次;简单地说,你的整体速度大幅提升,而且你不需要适应。」 「这么方便?」许明儒惊喜道,没想到发明这口诀的前辈居然这么体贴,只是一个口诀,居然送了一整套像是性能调整般的功能。要是这前辈有雕像或是画像,他一定跪在前面连拜三次,以示感激。 「要是以后你开始从基础练习轻功,你就知道这口诀不是方便能形容的。」沉一洋伸了个懒腰,说道。 「所以这口诀,有名字吗?」许明儒根本不理会沉一洋的话,迫不急待地问。 「当然有。」沉一洋轻蔑地暼了许明儒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叫甚么叫甚么?」 「神行诀。」 隔天一早,许明儒再度被那像是预知梦的梦境给惊醒。 「啊……顾着学神行诀,都忘了问这个像预知梦的东西是甚么了!」许明儒这才想起,看了看时间,果然又是凌晨将近五点的时刻。 「算了,也是时候该去学校顶楼了。」许明儒抓了抓头,接着离开床舖,走到浴室盥洗。 昨天学会了神行诀以后,许明儒当场就在沉一洋的监督下,略略熟悉了这项口诀。依自己现在的内力水平来说,神行诀可以持续一分鐘。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可神行诀的速度完全不是之前脚踏真玄鬼气能够比拟的。只不过,这一分鐘过后,许明儒体内的内力会暂时虚弱一会,提不起劲。 这情形有点像是全力衝刺后,体力会承受不住一样。不过昨天沉一洋也说了,如果咬牙撑着的话,久而久之,内力也会有所成长;加上行气诀的淬鍊,双管齐下,会进步的很快。虽然许明儒也些害怕生死劫,可是对于实力的增长,又有些期待。 真想像沉一洋那样啊…… 到了假日,许明儒也依照了与旺财叔的约定,到水煎包摊去帮忙招呼客人。虽然说旺财叔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胆量而得来的打工,只不过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像旺财叔那般热情的吆喝;旺财叔虽然不满意许明儒的表现,不过看见他努力尝试着跨出那怕生胆怯的一步,倒也不再咄咄逼人。 「喂!过来!」才刚放学,陈明强的吼声就大道盖过班上吵杂的声音。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哪个倒楣鬼,又被这恶霸盯上。 许明儒倒是挺有自觉的,默默拿起书包,往陈明强的位置走去。见到有人充当这个倒楣鬼,眾人纷纷松了口气,不过倒是不敢在教室多待,急忙离开,只留下陈明强与他的跟班们,还有那个倒楣鬼许明儒。 「你们,先去外面等。」陈明强把自己的跟班们赶到教室外,看来他没打算让他们参与毒品贩卖这件事,否则也不会特意找许明儒这种弱鸡来当作代打。 待教室只剩下许明儒和他时,陈明强这才鬼鬼祟祟地拿出那包熟悉的白色粉末,交代道:「拿去,好好卖啊。」 许明儒点点头,左顾右盼了一下,接着才小心翼翼地收了下来。 「对了,你也知道,毒品这种东西,价格波动很大的。」陈明强脸上勾起诡异地笑容,说「这一包,大概卖个四千五。」 许明儒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明强,这涨价幅度也太夸张了,明显是故意的。 「这种东西价格波动很大的。」陈明强重复说了一次,接着大步大步地离开教室。 许明儒第二次握紧了拳头。 《第十六章》 然后再度松开。 自己能不能打的赢陈明强是一个问题,这一包的去向,又是一个问题。 「还是先过去吧……」许明儒对着自己说,像是建立自己的信心一般。 对,别管陈明强了,先过去找上次那个毒虫才是真的。 虽然价格差了整整三倍,可他从许多电视剧了解到,癮君子要是没了毒品,那是多痛苦的事。 至少得去见他一面才行。 「可是如果他动手抢呢?」许明儒自言自语地犹豫着。 这可是个问题。 电视新闻里,有很多濒临崩溃边缘的癮君子,都会发了疯似的动手动脚,甚至会杀人! 不过自己现在有真玄鬼气……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可自己要跑,倒是没甚么问题。 「好,还是去吧!」许明儒下定决心。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崇善楼的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双目紧闭,右手双指指天,放在嘴前,口中念念有词: 「青城绵延,于我如光;流水娟娟,于我如影,人生百岁皆虚度,异地百里转瞬归。」 话音一落,许明儒双眼一睁,眼球深处闪烁着一丝银光,若隐若现。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影陡然窜出,像是按了快转键一般,许明儒控制不住自己双腿,不断地朝前急奔,一下子就跑出崇善楼。 「还是不太能很好的掌控速度啊……」许明儒一边跑,一边想着。神行诀提升的反应与动态视力,让他即便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也像是在跑步一般轻松。 「呼……呼……」许明儒持着神行诀跑到市区后,内力的运转逐渐缓慢下来,不再释放力量;许明儒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现有实力的极限,不过他还是会勉强自己多撑一两秒。就像沉一洋说的训练方式一样。 内力空虚的许明儒缓慢地走在市区,向网咖的方向前进。他有意放慢自己的速度,让自己的真玄鬼气能够慢慢恢復,避免意外发生。 许明儒一面走,一面看着附近的店家,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 「感觉……好久没来了啊……」 自从自己学会有真玄鬼气踏步以来,就没有因为公车路线的关係而绕路来到市区。虽然仔细算算,也不过是一个多礼拜的事,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 或许是因为这些甚么真玄鬼气、先天真炁的世界,和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世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关係吧。没想到这种想小说一般的武侠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也难怪会有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毕竟自己可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啊…… 走着走着,许明儒也到了网咖的门口。他深呼吸,稍微做了一下吐纳,确定自己的真玄鬼气恢復了三、四成,这才进入网咖。 这次他不像上次那般花时间,他走来走去,头也跟着不断的左右转动,扫视着网咖里的人。 「喂!这里!这里!」这条走廊的尽头,那熟悉的脸孔正朝着自己咧嘴大笑,热情地挥手喊着。 这年头……毒虫都这么阳光的吗?许明儒在心里暗暗吐槽,快步走了过去。 「走走走,出去抽菸啦兄弟!好久不见了!」上次和许明儒买毒品的削瘦男子赶紧放下手边的游戏,也向许明儒的方向走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门口走去。 许明儒也不笨,当然知道削瘦男子心里打的是甚么算盘,也就这样跟着他,一路走出网咖,然后走到旁边那充满尿骚味的小巷子。 「嘿嘿嘿,小兄弟,你那货真的不错,我打算跟你多进一点,拿来转手做二手生意,你看怎么样?」削瘦男子搓着手,一劈头就兴奋地说。 「呃……」许明儒有些尷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看你是个跑腿的小弟,所以才老实跟你说。怎么样?有稳定的货源,甚至大量进货,你应该会被你的老大赏识喔!」削瘦男子继续说。 「呃……」 「怎么啦?你觉得不好吗?」削瘦男子问道。 「我……我……」许明儒支支吾吾,最后乾脆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 「喂喂喂!怎么回事啊?」削瘦男子被许明儒的反应给弄糊涂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那个逼我贩毒的人,他说这一包要四千五。」许明儒依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说。 「啥?四千五?怎么可能!」削瘦男子十分意外地喊道。 「你不买也没有关係,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许明儒抬起头,赶紧说明。 「当然不是我的错!你们老大怎么……等等,你是被逼的?」削瘦男子本来正在发洩怒气,突然意识到许明儒前一句话的讯息。 「对……」许明儒无奈地承认。 「你……唉,那就算了吧。果然发财这种事情,还是和我这种人无缘。」削瘦男子本来的怒气登时委靡,然后看向许明儒,苦笑着说「阿弟仔,抱歉啊,你可能还是得自己承受那个人的怒火了。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乱花……」 「没……没关係。」许明儒勉强一笑,他本来就没有抱持着这种期望。没横生枝节对他而言就是好事。 「唉……那就,再见啦!小弟弟。」削瘦男子垂头丧气地离开小巷子。 「再见。」许明儒挥挥手,也赶紧离开这臭气冲天的巷子。 「每次都要我讲是不是?」陈明强一隻手压在许明儒的桌上,歪着头,不耐烦地问。 许明儒不敢看向陈明强。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书包,拿出那包白色粉末,摆在桌上。 「衝三小?」陈明强吓了一跳,赶紧把它塞进口袋,然后看着许明儒,压低声音说「你甚么意思?」 「太……太贵了,我卖不出去。」许明儒鼓起勇气,老实告诉陈明强。 「干恁娘!给恁爸装肖仔!」陈明强暴怒,不顾自己现在身在教室,直接揪着许明儒的衣服,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举起。 不过在哪都无所谓,教室里的人目不斜视,纷纷拿出课本,专心预习和复习着不同的科目,十分用功的模样,彷彿教室一如往常一般平静;当然,陈明强那几个跟班自然是无所谓,饶富兴味的看着自己的老大找人麻烦。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由来 多半……是和崇义帮有关吧……?这些跟班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混的,自然而然也猜得出原因。所谓黑社会,真面目其实就是个兇恶的老鼠会罢了;而他们在班上看似威风,也不过是黑社会底层中的最底层。看来他们的老大交给许明儒办一些不愿意让他们牵扯进来的烫手山芋。 「放……放手……」许明儒抓着陈明强的手,挣扎着。 「操你妈的!」陈明强感受的许明儒反抗的意图,右手使力一扔,用怪力将许明儒整个人掷了出去。 碰!碰!碰! 「啊!」「哇!」 许明儒飞了一小段距离,接着撞倒其中一名同学的椅子,那个同学猝不及防,也跌倒撞向另外一名同学,形成一场小型的「连环车祸」。 肇事者陈明强一点歉意也没有,昂首阔步地走向许明儒,一脚用力踩住他单薄的身躯。 「他妈的最近让你过得太爽了是不是?啊?」陈明强低头对着许明儒兇狠地大吼,喷得他满脸口水。 许明儒忍耐着肋骨传来的剧痛以及想要呕吐的感觉,试着稳定心绪,将意识探入正在缓慢运转的真玄鬼气小球。 运转起来吧…… 我需要力量…… 哪里都好……我需要力量…… 小球似乎感受到许明儒的意识,加速地运转,释放出其中的真玄鬼气,然后快速地蔓延,而且源源不绝。 许明儒顿时感到一股沁心的凉意充盈全身,许明儒身上的疼痛顿消,神智恢復清明。他握了握拳,感受到一股从未感觉过的力量。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用力朝陈明强踩着的那隻脚用力一推! 推! 碰碰碰碰碰碰! 「噗!」「呃」「啊!」「呀!」「哇!」「干什……」 许明儒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陈明强被自己奋力一推,给推飞了出去;不同于许明儒的是,陈明强高大的身材以及强壮的体魄,让他在飞出去的过程中一连撞倒了好几排座位,惹得班上同学鸡飞狗跳。 当然,最意外的,不是许明儒,也不是目睹这一切的班上同学,而是陈明强和他的跟班们。他的跟班很清楚陈明强的下手的力道,就算是一个有运动习惯的壮年男子,都不一定能与他抗衡,遑论把他推飞出去?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被他们欺压在最底层的许明儒。 这连噩梦都不曾会梦见的画面,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在眼前上演。 而当事人陈明强,在一阵错愕与惊讶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满腔怒火地回过神来。 「挺有种的啊?」陈明强折了折手指,怒极反笑。 他不管许明儒刚才是用了甚么手法让他飞出去,但是,他会让他知道,后果他承担不起。 绝对,承担不起。 许明儒心下惴惴,但他还是赶紧从地板上爬起,全神贯注地盯着陈明强。 全身发抖。 《第十七章》 班上的同学虽然桌椅全都乱成一团,不过现在他们可没有那个胆量去收拾残局,反而是聚到了教室后方,让出一大片空间给这两人。 就算现在是路上随便一个人走进教室,也不会白目到靠近那堆杂乱的桌椅。 因为那堆桌椅的中间,站立着一个看起来就明显不好惹,此刻更是张牙舞爪的高壮肌肉男。 「干恁娘咧!」陈明强干骂了一声,气势汹涌的朝许明儒奔去,一拳挥出。 许明儒早从还没学习神行诀之前的真气疾走中练出非凡的动态视力,于是他看准来向,伸手欲挡。 碰! 「噗!」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挥到了许明儒的脸颊,虽然忍不住喷出口水,但许明儒在真玄鬼气的作用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甚至连晕眩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自己为什么没挡到那一拳?好像……慢了一秒? 许明儒正在心中疑惑着,可陈明强却更加疑惑。 这一拳,这种软脚虾怎么可能挺得住? 不过就算有甚么疑问,都得等到打完架以后再说! 陈明强腰一扭,再度挥出一拳。 许明儒这次乾脆双手护着头,却没想到老练如陈明强,挥拳的路径突然改变,直衝面门! 碰! 寻常人若是像这样中了这么一拳,鼻樑肯定应声碎裂,头昏眼花,甚至可能脚步没踩稳,就飞了出去。 但是现在真玄鬼气正运行着的许明儒哪是寻常人,头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深知自己出拳力道的陈明强此刻更感惊讶。就在陈明强迟疑之际,许明儒将头向左一晃,首次出拳。 陈明强的身体正因惯性而向前倾,来不及反应,因此这一拳也扎实地击中了他的肚子。 「呕!」腹部遭受重击,陈明强忍不住呕出一坨不明物体。 围观的眾人,包含陈明强的跟班再度被眼前这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景象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那个总是被欺负的许明儒吗? 成绩普通、体育很弱、美术跟音乐也表现平平的许明儒? 总是被陈明强眾人当眾羞辱、威胁和霸凌的他,原来这么能打吗? 这么能打,怎么可能甘于被这样对待? 班上眾多同学的心中满是疑问。 陈明强的跟班,比起眾人,更多了一个问题。 他们的老大,没问题吧? 许明儒终究还是没有打架经验的人,他擦了擦刚才陈明强那记正拳所留下的鼻血,为自己出的那一拳感到自豪不已。这时,陈明强抓准时机,愤怒的一拳直直挥向许明儒;许明儒心下略一紧张,随后发现陈明强这一拳不知何故,失了准头,仅是堪堪擦过他的耳朵而已。 许明儒暗叫好险,没想到陈明强这时手肘一弯,将许明儒的脑袋狠狠夹住。 「哇!」许明儒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手,吓得叫了出来。 陈明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见到许明儒被他这记「虎头铡」给完全夹住,却只是被吓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毕竟是个熟手,趁许明儒完全不能动弹之际,左手蓄力,朝着他的肚子一捶。 「呃!」腹部毕竟是最柔软的部位,许明儒突然受到衝击,喉头忍不住一梗,却不像陈明强吐出呕吐物。不过陈明强自然不会犯下许明儒那样的错误,他抓紧许明儒动弹不得,准备蓄力,再来一拳。 就算你再耐打,也总有个极限!陈明强如此想着 想不到,受到衝击的许明儒,反而整个人的意识更加凝聚了起来,他全身乱扭一气,在真玄鬼气的加持下,连陈明强的怪力都夹不住他,许明儒就此挣脱陈明强的虎头铡,避开第二拳。 虽然许明儒的脱身完全超出陈明强的预期,但是他也逐渐习惯眼前这个废物,似乎突然有一些他不明白、了不得的手段,因此左拳拳势未老,右脚又是朝着许明儒移动的方向一踢。 许明儒比起刚才更加进入状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动态视力明明跟上了,却没能拦下陈明强的第一拳,不过他已经想到应对方法了。当他眼角馀光瞥见陈明强抬起的右腿时,索性不去看它,而是专注的看着陈明强其他的身体部位有没有发动攻势的跡象。 碰! 陈明强虽然高大壮硕,可不代表他的筋骨僵硬,这一记踢腿硬是踢在了许明儒的肋骨上。 抓到了!许明儒暗自叫好,在身体感受到踢击的那个瞬间,左臂快速一揽,狠狠的扣住陈明强的小腿。 这下子,换陈明强动弹不得了。 不过老练如他,虽然吃惊,却不慌张,飞快地将跳向许明儒,将重心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许明儒现在情绪正高昂,即便在打架方面,陈明强比许明儒更熟稔,不过所谓「一力破十会」,再多的技巧,也抵不过压倒性的巨力。许明儒透过那两次的攻击,知道陈明强抵受不住自己蕴含真玄鬼气的任何一击,于是当下左臂夹得更紧,让陈明强更无逃脱的可能;同时右手朝后一拉,积蓄力量。 陈明强感觉到自己的右腿遭到巨力的夹击,他听见骨头在悲鸣的声音,彷彿快要碎裂一般;可他何许人也?自己能在一年级中称霸,靠的便是这身肌肉与打架的经验,他牙一咬,耐着剧痛,将右手朝上一弯,一记肘击准备由上而下,落在许明儒的头顶上。 真玄鬼气当时压在脚底,便让许明儒速度超乎常人。此时的他,内力的强度更甚先前,速度自然不是一般人类能跟上,于是许明儒的一拳率先揍到陈明强的脸上。 磅! 陈明强感受到一股巨力强迫他向后飞,可许明儒那隻左臂紧抓不放,有如钳子一般。两股力道拉扯之下,大腿的肌肉再也撑不下住,陈明强彷彿听到「啪啦!」一声,接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阿强!」跟班们看见自己的老大突然全身瘫软,连忙抢上前来;而许明儒见到陈明强这个状态,左手也松了开来;这一松开,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过猛,现在左手有些微微发抖。 陈明强在朋友们的叫唤下,很快就睁开双眼,醒转过来。 「嘶……」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打架经验多如牛毛的陈明强,受伤经验自然也不少,他判断他的小腿骨已经接近骨折,大腿与骨盆之间连结的肌肉也都撕裂了。简而言之,现在他的右脚是废了。 废了归废了,但是陈明强是当老大的人,在小弟的面前自然有股骄傲,他推开眾人,左腿以及双手用力将自己从地面给撑了起来。 「啊……」许明儒刚才那拳着实不轻,陈明强这么一个起身,顿时感觉到头部以及脸部的剧烈疼痛。 这鼻樑……大概也断了。陈明强暗忖。不知道脸上其他骨头有没有碎裂?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他很想就这么倒下,然后被送往医院。不过…… 「干……干恁老师……呼……你……他妈……别……呼呼……给我跑……」陈明强勉强拖着自己的大腿,朝着许明儒走去,强忍着剧痛说道。 许明儒原本就防范着陈明强眾人的反扑,虽然左手正在发抖,但是右手可是健健康康的;经过刚刚的一战,现在看着缓慢前行的陈明强,许明儒心中已经毫无惧意,慢慢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再度拉到身后,接着轰向陈明强。 磅! 「啊──!」发出惨叫的,却是一名刺蝟头少年,陈明强的跟班之一。他从没见过陈明强受过这等伤势,但是他也知道,能让他的老大如此狼狈,那这看似孱弱的许明儒,挥拳力道肯定很强,而陈明强的身体再强壮,这一拳也吃不消。因此,他双手併拢,挡在脸前,奔向许明儒的拳头,代替陈明强被击中。 「吴逸凯!」其他跟班们惊叫,陈明强眼中怒意更甚。 这个渣渣……竟然在他眼前……动他的人! 吴逸凯惨叫一声后,双手传来剧痛,他可没有陈明强那样强壮的肉体与坚强的意志力,登时痛晕过去。 剩馀三人看见吴逸凯倒地,心中不惧反怒,分别从不同的位置发起攻势,衝向许明儒。 许明儒虽有防范,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同时来自三个不同方位的攻击,正考虑着向后退,争取空间时,三人已然各自抓住许明儒的双腿及右手。 「哇──」许明儒重心不稳,向后倒地,跟着三人空出的一隻手,朝着许明儒的身上胡乱攻击。 不过他们的力道没有陈明强的兇猛,许明儒承受好几下攻击,仍旧不痛不痒。接着他反应过来,右手大力一甩,轻轻松松挣脱控制,接着往抱住自己右腿的人奋力一捶。 「噗啊!」抱住右腿的人吐出一口气,痛晕过去。 就在这时候,重伤的陈明强也已然到来,他居高临下,握紧拳头,再次瞄准许明儒的肚子。 许明儒打算翻身躲避,正要踹开抱住左腿的那人,却发现…… 「咦?」那人被许明儒奋力一踹,不痛不痒。许明儒连忙意识下探,发现内力的运转速度不知在甚么时候慢了下来…… 这是真气暂时耗尽的信号!许明儒心绪大为震动,眼睁睁的看着陈明强一拳落下。 碰! 《第十八章》 「呕……」虽然陈明强因为重伤,已经是浑身乏力,但是许明儒没了真玄鬼气护体,弱不禁风的身体连寻常人的拳头都捱不过,更何况陈明强这一拳夹带着他庞大的体重,使许明儒这下也吐了一地都是。 「操……操你妈……」陈明强用右手努力将身体撑起,左拳蓄力,再度一拳落下。 「噗!」这一下更是强弩之末,但是许明儒仍旧抵受不住,喷出口水。 这时候,其馀二人都发现许明儒似乎没有原先那般的耐打和怪力了。不过为求保险,他们还是全身压着许明儒,深怕有意外。 「我……干……干……」陈明强再一次撑起身体,却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再度一黑,便摔落地上。 「阿强!」一名瀏海遮住半张脸的跟班仓皇喊道,将陈明强扶起;另一个人则冷静地接续陈明强的工作。 「噗!」 「啊!」 「呕!」 「呃!」 碰! 「噢……」那人抓起一张椅子,狠狠砸向许明儒的头部。椅子碎成碎片,许明儒也登时痛晕过去。 「阿智,你扶的动阿强吗?」那人这时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伴。 「嗯。」阿智点点头,吃力地将昏厥的陈明强扶起 「那我拖着他们两个,去医护室。」那人蹲下,将两名晕过去的同伴也扶了起来。 「医护室?有用吗?」阿智看了看陈明强身上的伤势,怀疑道。 「没用也得去,不然我们就这么扛着去医院?」 「也是。」 于是两人将陈明强与两名同伴拖着走,离开教室。 留下一片狼藉,和骯脏落魄的许明儒。 许明儒缓慢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偏硬的床上,头部枕着软绵绵的枕头。 「唔……」随着意识逐渐清晰,他也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这些疼痛使得许明儒不大想移动自己的身体,不过他的头还略略的左顾右盼,观察自己在哪里。 淡绿色的帘子,老旧的天花板,暗沉得像是没亮一般的日光灯管,还有隔壁同样淡绿色的床单。 加上鼻子闻到的陈旧的药水味……这里大概是学校的医护室吧? 是谁把自己送来的?同学们吗?他们……愿意这么做吗? 许明儒只是睁着眼睛思考,一动也不动。 「总算醒了?」许明儒的面前出现一名戴着特别的半月型眼镜,年约五十,眼神锐利,身形单薄的妇人。 她是这所学校,岭安高中医护室的负责人,陈阿姨。 不同于一般高中的医护室,岭安高中没有想假装身体不舒服,藉此翘课躲在医护室休息的人。原因就在这名陈阿姨可不是甚么温柔的护理师,在她锐利的眼神和严厉的口气下,没有多少高中生敢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也因为这样,若不是万不得已,同学们也不会接近医护室;这就使得医护室十分冷清,很多不必要的设备;像是刚才那几管近乎不会亮的日光灯,陈阿姨也就懒得和学校报修。 「陈阿姨……」许明儒打了声招呼,想要起身,但是实在不愿意挪动疼痛的身体,只得作罢。 「躺着就好了。你这小子不错啊!一个人就把那些不良少年打成那副惨样。」陈阿姨说着讚美的话,但是口气依旧冰冷「尤其是那个最壮的,真的有够惨,整个右腿都动弹不得了,鼻樑骨也碎了。」 「呃……」虽然陈阿姨不算是老师,但总是学校的员工,能够这么说话吗?许明儒觉得有些尷尬,不敢接茬。 「不过,你是用了甚么魔术?凭你这没几两斤肉的身材,怎么可能打得赢那个大块头?」陈阿姨质疑。 「呃……」许明儒这次乾脆闭上眼睛「我再休息一下好了……」 「装神祕的臭小子。」陈阿姨用那尖锐的鹰勾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能起来再叫我,你走前再帮你换一次药,你身上一堆擦伤和瘀青。我猜是没有内出血,不过你怕的话,放学再自己去医院检查。」 「谢谢……」许明儒小小声地说。陈阿姨到底还是个护士,在真正需要帮助的学生身上还是十分细心。 陈阿姨又哼了一声,回到他的办公桌上,继续做她自己的事。 不过许明儒也不是真的想睡,只是找了个藉口逃避陈阿姨的问题罢了。不过就这么发呆,倒也十分无聊。许明儒想起在晕倒前,他的内力耗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念及此,他的意识随即下探,真玄鬼气的小球仍在缓慢运转,不过他感觉到它里头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復当中,看了看时间,应该中午就能恢復了。 不过现在能做甚么呢?许明儒百般无聊,又不好、也不愿这么起身,于是开始思考刚才那场战斗。 第一拳为什么没有挡下来? 第二拳凭自己的动态视力,为什么没有及时躲过? 自己好不容易挥出的那拳,自己为什么没有趁胜追击?太兴奋了吗?还是太自大了? 再来夹住自己头的那拳…… 许明儒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战斗,他人生的第一场战斗。 真正的拳打脚踢,势均力敌的战斗。 其实早在昨天回家后,许明儒就做好与陈明强对抗的心理准备,甚至靠着想像力,和空气对打了好几次。 只是到了真正上场的时候,和模拟练习完全是两回事。 有太多需要反省的地方。 也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 许明儒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在意识朦胧中,许明儒又「看见」陈阿姨从医护室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福利社卖的便当,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凝视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许明儒顿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对于刚刚那样的「梦境」,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惊讶了。 虽然上次沉一洋传授神行诀时没来得及问他,但是这一週来每一天睡觉,都会在一定的时刻,「看见」外界的一举一动;反正都会如此,不如就当作是免费的生理时鐘也不错,于是许明儒也就很快的习惯下来。 「唔……嘶……」许明儒躺久了,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于是咬牙忍着痛,将自己从床上撑起。 「你倒准时。」陈阿姨口气依旧冰冷,却走到床边,将许明儒从床上扶起「过去吃饭。」 许明儒闻到饭菜香,倒是有些肚子饿了,于是也不客气,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搬了张椅子,和陈阿姨共进午餐。 「你等等要不要直接回家?我帮你开证明。」陈阿姨突然问道。 「不用,我等等可以走回教室上课。」许明儒摇摇头,自己身体虽然多处受伤,不过经过治疗和休息,除了馀痛之外,应该没甚么大碍。 「你全身脏兮兮的,还要回去上课?」陈阿姨鄙夷地看着许明儒。 许明儒这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满身脏污、脚印不说,甚至还有血跡、黄斑,看起来好像在街头十多天的流浪汉。 也真多亏陈阿姨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自己对面吃饭了……许明儒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还是你担心你爸妈发现?不用担心啦」陈阿姨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然后说「学校一定早就通知你家长了,打群架可是大过喔!」 许明儒被陈阿姨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校规这件事。 想到自己又不能把贩毒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又想到回家后,母亲那张生气的脸,许明儒就苦着一张脸。 这表情倒是让陈阿姨严厉的脸色和缓不少。 「虽然你是被霸凌,不过校规就是这么回事。」陈阿姨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排骨,一边说「和外面的社会一样啊!」 许明儒继续苦着一张脸,倒是没有把陈阿姨那种每个老师都会说的陈腔滥调听进去。 「不过,私心来说。」陈阿姨放下筷子,对着许明儒温暖地一笑「你很勇敢喔!做得很好!」 许明儒愣愣地看着陈阿姨的笑容。 「踏出这一步,是最困难的。」陈阿姨揉了揉许明儒的乱发,接着说「作为鼓励,这个便当就请你吃吧!」 「谢谢……」许明儒对陈阿姨的这份暖意受宠若惊,只能道谢。 「快吃吧,等等吃完,休息一下,就换药回你班上去。」陈阿姨又恢復了那张严肃的冷脸。 「好。」许明儒点点头,接着埋首在便当盒里,努力扒着饭。 两人吃完饭后,陈阿姨趴在桌上小憩一会,许明儒则是睡够了,百般无聊,只好拿起手机,发现好多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母亲。 回家真的是惨了……许明儒心下暗叹,回了封简讯给母亲,告诉她他没事,要他放心。 没多久,午休时间结束,陈阿姨的头也从桌上抬起,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后,便开始帮许明儒换药。许明儒身上擦伤不少,但更多的是淤血,需要包扎的地方几乎没有,大概只有眼角被椅子砸伤的那处。所以换起药来也快。 换完药后,陈阿姨就赶着许明儒出医护室,让他回自己班上去。 「这小子……不知道练的是谁家的功夫,这么霸道。」陈阿姨从窗户盯着许明儒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第十九章》 「报告!」许明儒回到教室外的走廊,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后门外敲了敲,喊了一声。 秃头的国文老师正在黑板上抄写着教科书上的东西,而班上的同学们也将老师抄写的东西写在自己的笔记本或是课本上。这时听到敲门声,都纷纷转头。同学们发现是许明儒,又赶紧回头,继续抄写黑板上的笔记。上了年纪的秃头老师皱着眉,盯着许明儒,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进来。」秃头老师用沙哑的声音说,推了一下滑到鼻头上的眼镜。 许明儒低着头,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 「嗯?」察觉到周遭怪异的气氛,许明儒抬起头,这才发现秃头老师早已停下抄写黑板的动作,一直盯着他看,让他十分不自在。班上同学自然也早就察觉到这点,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跟着秃头老师的视线,看着许明儒。 这种感觉更不自在。 「咳咳……」秃头老师咳了两声,然后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甚么意思?老师是在对自己说话吗?许明儒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原本还以为你虽然成绩不好,但也不是会作乱的学生啊……」秃头老师持续盯着许明儒。 大概真的是在对自己说话了……听到刚才的话,许明儒心里才大概明白老师在说甚么。不过自己也没有作乱啊…… 「竟然在教室里打群架……还把陈明强那群坏胚子打进医院……」秃头老师突然拍桌,接着怒喝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啊!许明儒!」 班上同学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身体整个弹了起来,许明儒也不例外。 「没……我没有……」许明儒看着秃头老师严厉的眼神,有些怯懦的说。 「你说甚么?」似乎是许明儒的声音太小,秃头老师没听到,又问了一次。 「老师,我没有。」第二次,许明儒稍微大声了一点,说话也不会结结巴巴的了。他这时心想,这应该是多亏旺财叔强迫打工的训练。 「睁眼说瞎话!」秃头老师再度暴喝「现在还要欺骗师长是不是?觉得一支大过不够看,是不是?」 「不是……」在秃头老师的气势之下,许明儒又退缩了。 「讲话这么小声干嘛?不是很会打架吗?」秃头老师咄咄逼人「像你这样扰乱班上秩序的坏胚子,还回来干甚么?假装上进!」 「我……」许明儒想说「我没有」,可秃头老师说的话,也带有部分事实,他可不敢轻易再说「我没有」,免得又被记上一支大过。 「还想狡辩甚么!看看你,不修边幅,浑身脏得像路边的流浪汉,你知不知道你影响了班上上课的气氛!」 许明儒忍不住环顾班上的同学,所有人,都不曾望向自己一眼。 或是说,不敢。 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他们是因为怕多馀的关心,会为自己招来麻烦;现在,他们早上目睹了许明儒以一挑五,还把其中的三个人打进医院,自己则是到了医护室休息了一个早上就回到课堂。 或许换做另一个人,他们会给他英雄式的欢呼。 可许明儒不同。 他们以前漠视他,让他一个人被陈明强眾人狠狠地欺负、要胁,没有出声制止,甚至也没有通知老师。 他们知道,沉默,也是一种霸凌。 可他们更知道,沉默,是一种自我保护。 但是,当这个金字塔底端的被霸凌者,勇敢跨出那一步,甚至狠狠地击溃霸凌者的时候,他们又会被如何对待? 他们不敢想。 因为任何对待方式,都是他们活该。 就像押错了股票一样,只能认栽。 然后祈祷。 祈祷股票上涨,祈祷许明儒宽宏大量,不和他们计较。 但是他们也知道,祈祷终究是祈祷。 不可能发生的事,才需要祈祷。 如果换成自己,肯定不会饶过这群冷眼旁观的傢伙。 许明儒叹了口气,秃头老师说的终究没错,自己影响了班上上课的气氛。 「叹甚么气?我才该叹气!你们班导才该叹气!你这种坏胚子叹甚么气!」秃头老师似乎骂上癮了,继续对着许明儒咆哮。 许明儒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班上同学对他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沮丧。 虽然他并没有想像自己会受到甚么特别的待遇,但也正因为没有想像过,所以这种「特别的待遇」自然也不在他的预期内。 班上同学对待他的方式,和对待陈明强,毫无二致。 「现在还直接不回话,目无尊长了是不是!真不知道你妈怎么教的!」秃头老师继续骂。 许明儒突然猛一抬头,瞪着秃头老师。 「干……干嘛!」秃头老师吓了一跳,接着恼羞成怒,骂得更加用力「你那是甚么眼神!说你两句就想衝上台揍我是不是?」 许明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秃头老师。 「像你这种没家教的坏胚子,我要是你爸,早就把你打个半死了!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教的……」 碰! 全班同学,还有老师,同时身体一震。 除了一个人。 许明儒。 他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你干甚么!」 「你再一句试试看。」许明儒冷冷地说。 「你现在当眾威胁老师是不是?许明儒!你会不会太嚣张!」 「你才嚣张。」 「你……你……」秃头老师气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你少在课堂给我捣乱!给我滚回家去!叫你爸妈好好教你!」 许明儒运转真玄鬼气,往前跨了两步,一眨眼就来到秃头老师的身边。 「吓!」秃头老师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差点跌倒。 许明儒的表情没有改变,依旧瞪着秃头老师,伸手一抓。 「你……你……你想干甚么!」秃头老师被许明儒揪着衬衫,整个人悬在空中「你……想被记大过是不是!」 「大过好像可以被记三支……你想住院是不是?上课太累了?」许明儒冷冷地看着他。 既然他们要把自己当作陈明强一样对待,那么他自己,就用陈明强的方式对待他们。 被霸凌久了,也知道该摆出甚么样的表情,该做出甚么样的动作,最能让人產生畏惧。 「你……你居然敢当眾威胁我?」秃头老师双手使力,却挣脱不了那看似纤细的小小拳头,嘴上仍然不饶人「我一定告你!」 「我今年十五岁……把你打到骨折,应该也不会被关吧?」许明儒歪着头,眼神认真。 秃头老师这下沉默了。 告了眼前这个坏胚子又如何?记过又如何? 惹上这种人,自己绝对吃不完兜着走。 可这种坏胚子学生,他教学生涯见多了,哪有一个敢当眾在课堂上对老师动手动脚的?要不是充耳不闻,就是直接走出教室;再更嚣张的,也就只是和他隔空对骂,翻桌走人而已。 但眼前这个坏胚子,却是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所以他一声不吭,不敢吭。 「总算闭嘴了?」许明儒放下秃头老师,拍了拍他皱了的衬衫「再骂到我妈,我绝对……」 许明儒上下打量了一下秃头老师,然后转身,一步步的回到座位上。 秃头老师在原地喘着气,再也不敢看向许明儒,接着乾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招呼着同学继续抄笔记。 许明儒回到位置上,鬱鬱寡欢。 为什么这些人要逼得自己这么干? 就不能把自己当作一般的同学,或是像以前一样无视他吗? 他想不透。他自然不会想到这些同学对自己的愧疚,还有心虚。 许明儒想叹气,却没有真的叹气,而是维持着脸上那冷淡的表情,看着黑板,跟着抄笔记。 「哈哈哈哈!」一名高大而削瘦的憔悴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声音宏亮,与满是病容的模样毫不相衬。 沉一洋,谜一般的男子。 「有甚么好笑的!?」瘦弱的少年胀红着脸,不满地问。少年留着一头后梳的发型,五官看上去十分斯文,颇有书生气息。不过他本应该洁白的制服上,满是脏污,有黑、有黄、有红,甚至还有脱线、破损。 许明儒,岭安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虽然称不上平凡,不过这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也不是甚么引人注目的事。只是,他们对话的地点,竟然是在学校附近,某处不起眼的公寓的顶楼。市区里头最沓无人烟的僻静所在。 「抱歉抱歉,只是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让我……哈哈哈哈!」沉一洋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到底有甚么好笑的!」 「我只是太久没被问这个问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明儒已经懒得和他生气了,乾脆让他一次笑个够。 没多久,沉一洋终于停止狂笑,恢復冷静,微笑着解释:「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就是你打架打不够而已。」 「啊?」 「打架打不够,判断力不足,甚么时候该进,甚么时候该退,全都不知道。」 沉一洋保持着微笑,细细讲解「打架可和你跑步不一样,会因为气势、变招而让你的预判失准。」 许明儒安静下来,再次回想早上那一场架。 又过了一阵子,许明儒才开口:「可是……我不想一直打架啊!」 「那就无所谓啦!」沉一洋懒腰一伸,嘻嘻笑。 「可是……要是被逼得不得不打……像今天这样……」 「这题的答案,其实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嘛,也不简单。」 「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快说啦!」 「拜我为师。」沉一洋脸上掛着招牌的微笑,淡淡地说。 《第二十章》 「拜……师?」许明儒没有跟上沉一洋的思维,不明白战斗经验和拜师之间的关係。更何况沉一洋教了自己这么多,还不算自己的师父吗? 「对,拜师。」沉一洋点点头,重复了一次「拜我为师。」 「你教我这么多东西,还不算我师父?」许明儒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虽然他和沉一洋相处有如朋友一般,可许明儒在心里一直将沉一洋当作自己在武学之路上的明灯。 「没有正式拜师,教你再多东西,顶多就算是个恩人罢了。」沉一洋嘿嘿一笑「虽然现在是没以前这么讲究了,但是这名份,在武林里还是有差的。」 「有甚么差?」许明儒问。 「嗯……武侠小说看过吧?」沉一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反问。 「看过。」许明儒点点头,他确实看过不少。 只不过武侠小说都是发生在古代,像是甚么华山丐帮、少林武当,在现代可没怎么听说过,顶多就是街头卖艺,再强一点就是当个武打明星、武术教练,倒没有像小说那种仙来高去那样虚无縹緲。 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浸淫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可在现实生活了十五年的他,倒是不会傻到真把小说的那些玩意当真。 「那好。武侠小说里,不是都有门派吗?」 「嗯!」 「要是你是甚么名门大派,大家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也不敢随便欺负你;要是你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那就得提心吊胆,小心谨慎。」 许明儒点点头,只不过小说里,那些名门正派的傢伙个个都端出高架子,实在惹人生厌。 「拜师就像这样,我正式收你为徒,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以前教你,还可以有一搭没一搭的教,拜师以后,我就得帮你从基础打起。」 「听起来……很辛苦……」 「当然,不过像你现在缺乏打斗的经验,我就会替你想办法,例如跟我对练甚么的。」 跟沉一洋对练?如果沉一洋说自己的问题是战斗经验不足,那么跟他对练一次,比和陈明强这种普通恶霸打一百次还有助益吧!许明儒这下可心动了。 「好,那就拜你为师。」许明儒考虑没多久,就连忙点头答应。 「别急,坏处你又没听到。」沉一洋呵呵笑。 「有坏处?不就是辛苦而已吗?」许明儒心里可不相信这坏处能有多坏,再辛苦,沉一洋能杀了自己吗?不可能嘛! 「记得我们怎么相遇的吗?」沉一洋抖了抖眉毛,眼神闪动着狡獪的光芒。 「当然!」许明儒翻了翻白眼。 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那隻狼犬气势汹汹的跑过来,沉一洋马上抓着自己「飆车」。虽然自己现在开啟神行诀的速度比起那时沉一洋的速度快得多,不过当时的心惊胆颤,那是一辈子难忘的记忆。 「我可是在被人追杀呢。」沉一洋微笑地说,倒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呃……」徒弟的事就是师父的事,那反过来说……许明儒不敢接话,看这沉一洋,心生退意。 「放心吧!我自己都应付不来,不会叫你去送死啦!」沉一洋倒是一眼看穿许明儒心中所想,哈哈一笑,接着说「只不过,你现在基本上就跟武侠小说里的邪教一样,所以最好闭上嘴,低调点。」 「就这样啊?」许明儒有些意外。这算甚么坏处?自己本来就不是那种爱张扬的高调个性。 「无论你以后见到谁,只要不是我亲自在场,你绝对不能说你是我的徒弟。」沉一洋正色说道。 「喔。」许明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既然沉一洋难得收起笑容,肯定是甚么严重的事,照做就是了。 「还有,从基础开始训练,需要大量的时间。」沉一洋并没有恢復笑容,而是严肃地继续说。 许明儒点点头,这个当然。 不过如果基础打好了,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甚么都不懂,甚么都得问沉一洋,十分被动。 「所以你得……放弃学业。」沉一洋正视着许明儒的双眼,说。 「啥!?」许明儒惊叫「放……放弃!?」 沉一洋点点头。 许明儒沉默,他不知道只是练个武术而已,居然要自己休学。 他无言以对,理所当然地无言以对。 许明儒低下了头。 自己从小到大,无论学甚么、玩甚么,不知为何,成果总是会比别人差;老师说他的学习是不得要领,同学则说他根本就没有在动脑;也因此,许明儒一直以来都没甚么兴趣、专长。 这一次,误打误撞获得了很了不起的东西,而且有人愿意手把手的带着自己往更高的境界前进;虽然称不上是兴趣,但这是自己人生头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获得成就感,这让他產生了一股自己也说不上了的奇妙感觉。 可是,就为了这种事情休学? 别说母亲不会同意,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更何况,客观来说,沉一洋实在太危险了:来歷不明,而且还被追杀。 「可以……让我考虑一阵子吗?」低着头沉默许久,许明儒总算抬头问道。 「当然没问题啊!」沉一洋爽快地答应,话锋一转,说道「神行诀大体来上掌握住了吗?」 「呃……大……大概熟练了……吧?」许明儒不大肯定地说。 「那就好!别忘了,最好每天都得练习,否则不论你的内力再怎么进步,也只不过是提升神行诀的持续时间罢了。」沉一洋提醒道。 许明儒点点头。除了今天,他可是每天早晚各一次,拚了命地耗尽内力,只求提升神行诀的持续时间。虽然这么辛苦,但大约只提升了十五秒左右。 「那么今天,也不能白白浪费了。」沉一洋神秘一笑。 「啊?」许明儒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眼睛一亮「有甚么新的口诀吗!?」 「没错。」沉一洋看见许明儒一脸兴奋,嘴角扬起的角度也跟着提高了,不过随即又一本正经说道「这次的口诀,你只能记好,回家练习。」 「不能在这里用吗?」许明儒好奇地问,毕竟每一次都是在屋顶上,由沉一洋一个字一个字的指导,确认他的状态没有问题,才放心离开。 「不行。」沉一洋果断地说。 「这样……好吗?」许明儒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准确无误地施展口诀。 「放心,这次的口诀很简单。」沉一洋看穿许明儒的担心,解释道「只是副作用很大而已。」 看来这次的口诀很特别啊……许明儒心想,随即问道:「甚么副作用?」 「浑身无力,连走路都有困难,只能乖乖爬上床。」沉一洋笑咪咪地说。 「呃……」许明儒这下可有些犹豫了。 「不过算是一招杀手鐧。」沉一洋连忙解释「以你现在会遇到的对手来说,应该是无敌。就算对方拿着武器也一样。」 「刀子也……?」许明儒瞠目结舌。无敌耶!沉一洋对这个口诀的强大居然如此有自信。 「跟树枝一样。」沉一洋自信地一笑。 许明儒两眼发直。虽然自己今天打倒陈明强,应该不会再有人找自己麻烦了,不过所谓「技多不压身」,多会一种技能,总是好的。更何况,沉一洋还将它说的威猛无匹。 「这口诀,就只有四个字。」沉一洋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临、兵、斗、阵。」 「就这样?」这么强力的口诀,内容就这么简单?甚至还有点……中二? 「记住,兵、临、斗、阵。」沉一洋重复一次「注意节奏,先不要使用内力。」 「兵、临、斗、阵……」 「肯定一点。」 「兵!临!斗!阵!」 「太用力了!」 「兵、临、斗、阵。」 「对了!记住这个感觉!」 兵、临、斗、阵。 兵、临、斗、阵。 许明儒闭着眼,不断重复。 要知道,任何功法都是由吐纳与内力运行而组合而成的;口诀的字句,则是这些发明功法的武学大拿,为了让后人能够更容易理解、记忆关于吸气、吐气、丹田的收放这类较为抽象的技巧而生。因此,唸口诀的速度、节奏以及语气都是至关重要的环节。 「然后内力的运行也相当简单,喊第一声:临的时候,你的内力要……」 「等等!」 「怎么?」沉一洋见许明儒似乎稍微熟悉了一些,正要接着教,没想到许明儒突然打断他。 「你还没说,这个口诀……」 「喔,抱歉抱歉。我都忘了跟你说这个口诀的名字。」沉一洋搔了搔头,歉然一笑。 「霸体诀。」沉一洋歪着头,温和一笑,说着和表情毫不搭轧、豪气万千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 「你搞甚么鬼!」许明儒一进门,王佳慧对这他咆哮 「我……回来晚了……」许明儒明知母亲因何愤怒,却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小心跟朋友聊太晚……」 「朋友!」王佳慧继续咆哮「你那个是甚么朋友!」 「前……前几个礼拜……晚回家……陪他去市场的……那个……」许明儒怯懦地说。 「晚回家!威胁老师!把同学打到住院!」王佳慧吼着「现在你是怎样!要当流氓了是不是?」 「不……不……」许明儒想到自己甚至还贩毒,就心虚地连「不是」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不是!把同学打到住医院!还不是!」王佳慧实在太生气,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许明儒的心虚。 「我……我……」许明儒被母亲的气势压倒,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接在课堂上对老师动粗!我平常怎么教你的!」王佳慧不停质问着。 许明儒低下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毕竟母亲说的都是事实…… 是「事实」啊! 没有打算问原因,只想问铁錚錚的事实。 和今天下午的那个秃头老师一样…… 「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要我怎么当一个老师!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王佳慧对许明儒的咆哮还没有消停的跡象。 许明儒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秃头老师是,同学们也是,连自己的母亲都是。 没有人想理会他的委屈。 大家看见陈明强欺负他的时候,一声不吭。 今天听到自己的反击,全部的人都来责怪他。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讲啊!不会讲话吗?低着头能干嘛!」王佳慧气势汹汹地问。 「要……讲甚么?」许明儒有些失神地问 「讲啊!说你的理由啊!」 总算……许明儒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还是自己的妈妈最好。 至少愿意关心自己。 「他……霸凌我……勒索我……还……还逼我……」许明儒有些哽咽的说。 「逼你甚么?」王佳慧看见许明儒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不忍,口气放缓了一些。 「他逼我贩毒!」许明儒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贩毒!」王佳慧瞪大眼。虽然常听说现在毒品早就入侵校园,可自己是国小老师,本来就不太可能碰到这种事,自然也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接触到毒品。 「那……你有卖吗?」王佳慧戒慎恐惧地问,她生怕儿子会给她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 「没……没有……」许明儒看这母亲那副害怕的模样,言不由衷地说。 「呼……」王佳慧长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接着说「那你也不能以暴制暴啊!你要跟我反应,或是跟老师反应啊!还有,你为什么要对老师动粗?」 「我……」许明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他因为家庭教养这类的事被人说长道短,这点一直都是母亲的软肋。 「说啊!」王佳慧双眼再度瞪大,试图逼许明儒说出原因。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是个温柔,甚至有些懦弱的孩子,所以接到消息的那刻她简直不可置信,又惊又怒,不过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发现许明儒仍然是她熟悉的样子,她开始怀疑起那名老师肯定是做了甚么事,才会惹得儿子居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没……没事,是我太衝动了。」许明儒最后还是决定甚么都不说,以免母亲徒增伤心。 「乖,老实说。」王佳慧见硬逼无效,态度变软了下来。 「妈,真的是我太衝动了,我下次不会了。」许明儒坚定地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真的不告诉我原因吗?」王佳慧深知儿子的个性,不带希望地随口追问了一句。 「真的没甚么。」许明儒一反常态,与母亲对视,眼神毫不迟疑。 「唉!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说……」王佳慧长叹一口气,放弃追问。 「那我先去洗澡了。」许明儒打断母亲的话,赶紧逃离现场。 「唉!去吧去吧!」母亲挥了挥手,不再多问。 这天,太阳还未升起,许明儒照惯例已经到了崇善楼顶,开始运行行气诀。 「天精化气,以澈三元;地灵化气,以粹吾身;玄真化气……」许明儒喃喃念着,经过一个礼拜的练习,他对行气诀的熟悉度已然提升不少,也感受天地精气淬练着真玄鬼气的好处,虽然内力并没有明显的增长,但是感受的到现在里头蕴含的力量越来越大。 碰! 不知道练到第几轮,正当许明儒正在倒行行气诀时,顶楼的大门突然被撞开,走进四五个脸色不善,却同样穿着制服的高中生。 「干,哩咧衝三小?」戴着许多耳环的少年走在最前面,看到怪模怪样的许明儒,不免错愕,旋即又恢復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的问。 而正在倒立的许明儒也同样错愕,但是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身体也垂了下来,最后才恢復成站立的模样。 「你们是谁?」许明儒紧张的问,眼角瞄了一下学号,发现都是二年级的学长。而且一看就非善类,不知道找自己有甚么事? 唉,明明一大清早就来这里的了。这些学长不是都该在家里睡到中午,心情好了才决定来上课吗? 「干,很嚣张嘛!前几天把陈明强打进医院?当我们跟豪哥这伙是塑胶的就是了?」另一个染着金发、尖嘴猴腮的男孩声音尖声叫道。 许明儒安静了一会儿。 没想到,陈明强背后居然有一股更大势力在为他撑腰。 不过沉一洋早已为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要他多打多战,经验一多,自然会更强。所以现在他可不能未战先怕! 「青城绵延,于我如光;流水娟娟,于我如影,人生百岁皆虚度,异地百里转瞬归。」 「恁娘咧,是在唸三小?」带头的少年看着念念有词的许明儒,原先不爽的心情更加火冒三丈「干,还看?乎死啦!」 眾人听到耳环少年的号令,训练有素地散开,朝着许明儒一拥而上。 「神行诀。」语毕,许明儒陡然睁开双眼,瞳孔隐隐有些发出银色的亮光。 「不让我逃吗?」许明儒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人看似乱无章法,实际上,却是将他逃向大门的路给封死。 「正好,我也不想逃。」许明儒顽皮一笑,双手握拳,微微蹲下。 「笑?」最靠近许明儒的是一个留着刺蝟头以及山羊鬍的高大男子,他看见许明儒脸上竟然露出笑容,怒喝一声,拳头顺势挥出。 许明儒脚向后一踢,倏地暴射而出,不仅躲过高大男子的拳头,也穿过了他们包围的阵势,瞬间来到顾着门口的耳环少年面前。 「想跑?」耳环少年大吼一声,揪住许明儒的衣服,不让他脱逃。虽然耳环少年反应及时,内心却是十分恐惧。 这是甚么速度?这个傢伙是人吗? 「谁要跑?」许明儒嘻嘻一笑,伸手抓住耳环少年的手肘,催动真玄鬼气。 劈啪。 「啊!!!」耳环少年痛得大叫。 「龙哥!」眾人惊慌失措,连忙奔向那个被他们称作龙哥的耳环少年。 「送医院吧,刚好跟陈明强一起,不无聊。」许明儒面露得意,忍不住出言嘲笑。 「恁娘咧!」一个留着鸚鵡头的少年,飞踢一脚。 这迅疾无比的一踢,在许明儒眼中却是放慢了不知多少倍。 许明儒看准时机,身形一晃,就出现在鸚鵡头少年的后面。接着他转过身,双手扣住鸚鵡头少年的额头,用力往下一按! 碰! 「三个才热闹!」许明儒得意一笑,内心暗暗惊讶。这神行诀运用在打架,威力也太猛了吧? 「干!你……」高大男子正要挥拳,却被一旁的金发男孩给拦了下来。 他们虽然逞兇斗狠,但绝对不是傻瓜。刚才那个清脆却又令人胆寒的声响,他们全都听见了。 眼前这个瘦弱少年,绝对是个与外表毫不相符的可怕怪物! 「你也想请假吗?」许明儒微笑,看着眼睛快要喷出火的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被同伴这么一拦,顿时恢復冷静,心有不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所以你们找我干嘛?」许明儒可不愿就这么放过他们,转头看着那个金发男孩。 「没事,没事。我们只是看这顶楼风景怎么样,我们高一的时候从没进来看过啊!没事!」金发男孩扯着一张諂媚巴结的笑脸,鞠躬弯腰,连连摇手。 「真的没事?你们刚刚不是说陈明强甚么的?」许明儒依然掛着微笑。 「没事!我们只是在聊昨天有个不长眼的学弟惹到高手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金发男孩笑得灿烂,再度鞠躬。 「那我可以走了吧?」许明儒假意询问。 「当然可以!学弟慢走!」金发男孩继续弯着腰,伸直手臂,一副恭送许明儒的模样。 许明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拉开铁门,一边哼着歌,一边走下楼。 然后摸了摸大力的喘了口气,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能在这些牛鬼蛇神的面前这么嚣张。 不过想来这神行诀真是厉害,花不到三十秒就解决这么多人。 真是过癮。 「啊!真爽!」许明儒走下了一层楼,仍然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想起过去陈明强对自己的霸凌,现在总算是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爽你去死啦!」许明儒的后方突然爆出一声怒骂。 很近!许明儒背脊发凉,冷汗直流,连忙转身,顺势一记肘击跟着挥出。 本应该在楼上的金发男孩,这时却出现在许明儒的背后。他狞笑着避开这一击,手里突然出现一道银光,接着挥向许明儒的肚子。 唰! 《第二十二章》 许明儒吓了一跳,另一隻手本能似地朝着金发男孩攻击的方向一挡。 「啊……」皮肤撕裂的疼痛令许明儒忍不住叫了出声,定睛一看,这才看出金发男孩手中闪动的银光,竟是一把蝴蝶刀。 「干!」这时,高大男子从上方的楼梯举着拳头一跃而下,金发男孩也再度握紧手中的蝴蝶刀,刺向许明儒。 许明儒慌乱地东张西望,寻找周遭能够避开两人攻势的地方,但是狭窄的楼梯间哪有能腾挪的空间? 居然有刀! 怎么办? 第一次看见刀子朝着自己捅过来,许明儒不禁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也正因为这个动作,他灵机一动,就这么顺势一倒,滚到下一层楼。 高大男子一击不中,也没多作停留,仗着自己的身材优势,大脚一跨 再度将拳头挥向还来不及起身的许明儒。 许明儒见他最为忌惮的金发男孩尚有两步之距,当下也不忙着起身,吸了一口气,催动真玄鬼气,硬扛了这么一拳。 砰! 硕大的拳头毫不留情的轰到许明儒的太阳穴,即便已经催动了真玄鬼气护体,那强大的衝击也使得他有些头晕目眩。许明儒甩甩头,勉强自己站起来,接着左脚往前踏了一步,双手成架,半闭着眼,像是请神一样。 「兵,临,斗,阵。」许明儒咬牙切齿,从嘴里十分艰辛的迸出这几个字。 金发男孩见许明儒模样怪异,想起刚才在顶楼的情景,心中也是颇为紧张,手中力道更盛,毫不留情地鑽向许明儒门户大开的肋骨。高大男子正诧异许明儒挨了自己这么一拳居然还有馀力站起,又看到自己的伙伴一副杀红了眼的厉鬼模样,不禁有些犹豫,却还是朝着许明儒另一侧的肋骨挥出第二拳。 许明儒不移不动,双目半垂,任凭两人对自己致命的夹攻。金发男孩果断地一刺,比起高大男孩迟疑地拳头更快了半秒,就要刺进许明儒的侧胸。这时,许明儒原本半闭的双眼突然一张,眼神如电,接着高举右臂。 手起! 刀落! 鏗! 金发男孩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刀柄的蝴蝶刀,神色惊骇。 「干……怪物……」金发男孩丢下还残留着一点刀身碎片的刀柄,忍不住跌落地上。 要知道,这蝴蝶刀可是一体成形,没有丝毫黏接之处,这可是他花了不少勒索来的保护费买来的高品质蝴蝶刀。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混流氓的,当然也要有一把好武器,耍起来和其他路边摊、大卖场的蝴蝶刀就是不一样,整个人格调都高了起来。 连用力劈砍钢筋,都不见丝毫裂痕的这把昂贵珍品,竟然就被眼前这个瘦弱男孩一手斩断! 这叫他怎么敢相信! 而高大男子见到方才许明儒徒手断刀,心中的害怕自然不亚于金发男孩。可挥出的拳头即将及体,收势不及,就这么狠狠揍向前一秒才徒手断刀的怪物。 啪啦! 「啊!」高大男孩大声惨叫,引起校园里稀少的人潮纷纷抬头往崇善楼看。 高大男孩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也同样不是第一天出来走跳的,虽然因为自己身材的优势,很少人敢和他正面对抗,但总是有受伤的时候。 不过无论是受伤,或是揍人,依他身经百战的经验,刚才挥出的这拳是百分之百碎了。 这傢伙!身体难道比钢铁还硬吗!高大男孩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明儒,久久说不出话。 「再来啊……」许明儒仰着头,睥睨着二人。即便身高并没有占优势,但是那眼神,就像是看着随时会被辗碎的蟑螂。 霸气十足,犹如鬼神,嘴里甚至还吐出白烟! 看见许明儒这副模样,两人害怕得不由自主发抖了起来。他们十分后悔自己看不起陈明强,看不起眼前这名弱不禁风的学弟。 而代价,或许就是他们的命。 「滚……」 「啊?」高大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登时傻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啊……好!是!多谢!多谢!」然后使劲抬起他发抖的双腿,与金发男子奋力朝着楼梯而去。 「哈……」许明儒见两人离去,靠着墙壁,长吐了一口气,嘴里也跟着冒出滚滚白烟。随着白烟逐渐消散,原先可怕的鬼神模样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虚弱少年。 许明儒倚着墙坐下,气喘吁吁,样子十分疲惫。他看着手掌上那道被蝴蝶刀切开的伤痕,即使现在已经从里到外都覆上了一层薄冰,还是能看出创口即深。 刚才因为太紧张,来不及思考就用这隻肉掌去握住那原先要刺向腹部的凶器,要不是那金发男孩对他有所忌惮,不敢纠缠,否则自己大概也得去医院接回这断掌了。 「这……这招……可真够猛的……」许明儒虚弱笑了笑。昨天在家里使用,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短时间就消耗殆尽,剩下一丝本源缓慢恢復,并没有感受到沉一洋说的甚么无敌之力。更惨的是,神行诀使用完,自己虽然浑身乏力,却还是能走能跳的,可这霸体诀一结束,许明儒就觉得自己又冷又累,一结束,连爬回床上睡觉都十分艰难。 不过现在证实沉一洋说的没错,这坝体的原理是能够将凝结成球的内力打散,让磅礡的真气在短时间内充盈全身,让身体短时间内有如金刚不坏之身,能摧金断铁,能碎骨开膛,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去……去消毒吧……」许明儒疲倦的很,只能靠着自言自语来维持精神,他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医护室前进。 「陈……阿姨……」经过了好一段时间,许明儒总算到了医护室。他虚弱地敲了敲门,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打了声招呼。 「咦?怎么又是你!来来来,先坐下。」虽然陈阿姨个性并不温柔,但是十分精明,她一眼看出许明儒状况十分不好,连忙扶着他坐下。 「你是哪里……手吗?」陈阿姨本来打算将许明儒的手轻轻地托到面前,结果一碰到许明儒的手,就又抽了回来。 好冰! 怎么回事? 不过看许明儒的状态,也不适合再多问。陈阿姨按耐着好奇心,再度接过了手,将它一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搞的?这么深?还有冰?」 「刀伤?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你还要甚么?」 「嗯……我先扶你到床上睡一会,伤口就在床边帮你处理好了。」 「我帮你跟你们班导说一声,你安心休息吧。」陈阿姨站起来,扶着许明儒到病床上躺下,将他受伤的手拉了个直,其馀的部位则裹得严严实实。 「谢谢……」许明儒由衷感谢,虽然这个貌不惊人的医护室阿姨眼光毒辣的可怕,但是这时候的他确实没有多馀的力气再回答问题。他闔上眼,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陈阿姨俐落地转过身去准备消毒用品,接着再度来到许明儒身边,见他已经沉沉睡去。于是她一边为伤口擦着药,一边喃喃自语:「真玄鬼气啊……那个小魔头的传人吗……?唉!不管了,不管了。」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许明儒就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虽然他依旧浑身乏力,但身体的寒气已经逐渐退去,比起之前已经舒服很多。接着他转头一看,却没看见陈阿姨,而是一名有着浓眉大眼,国字脸,穿着绿色军人制服,看起来一脸刚正不阿的中年男子正盯着他瞧。 「醒了?」中年男子确认着。 「孙……孙教?」许明儒吞了口口水,认出眼前的男人是学校的主任教官,孙国豪。 「我昨天值夜,今天早上听到一声惨叫,过没多久,洪明宏跟王宇光就一路跑出校园,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回事。」许明儒眼神闪烁。 「少来!」孙国豪大喝一声,疾言厉色「昨天打群架,大过一支,今天你要是不老实讲,我就再记你一支欺骗师长!」 「我被刀砍,这样总行了吧?」许明儒虽然浑身无力,但一醒来就被一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心里实在不太舒服,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被陈阿姨包扎的手,说。 「你那是甚么态度!」孙国豪怒火中烧,声音越来越大「不要以为昨天姜老师的事我不知道!你这种目无尊长的坏胚子我看多了!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 许明儒翻过身,沉默无语。 一群只看表面的废物。 反击、报仇,就有更多人来找自己麻烦。 自己被霸凌的时候,这些专治坏胚子的傢伙又在哪呢? 不见踪影。 就只有自己好欺负就是了? 许明儒恨恨地看着地板,眼神怨毒地像是想把地板看穿一样。 「我告诉你,这次我一定办你两支大过!等期中奖惩委员会你就完蛋了!像你这种垃圾学生最好早点给我滚出校园!」 「你才垃圾。」许明儒终于耐不住性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第二十三章》 「讲甚么东西啊!」孙国豪当年当军官的暴脾气被许明儒目无尊长的话给点燃,声音大到连在一旁整理药品的陈阿姨都身体一跳。 「我说,你才是垃圾。」许明儒翻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孙国豪。 「陈小姐,你听到了吧!污辱师长!污辱师长!我再记你一支大过!让你一口气退学!」孙国豪教官大吼。 「那你等着被告,骂我垃圾?」许明儒使劲地将身体撑起「你要拿一辈子的前途来赔,我倒是无所谓。」 「哼!反正没人作证,你也是白搭!」孙国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神还是稍微往陈阿姨那边飘移了一下。平时和这位女士没甚么深交,虽然理当不至于帮学生来控告自己,但是万一…… 「白搭吗?那倒是个问题。」许明儒假装低头沉思,过了一会,拍了一下脑袋,装作灵光乍现的模样「哎呀!离期中还有段时间呢!」 「那又怎样?」孙国豪冷哼了一声,看来刚才许明儒的提告威胁要稍微让他收歛了许多。 「反正都三大过了,也不差多几支。」许明儒歪着头,笑咪咪地看着孙国豪「不过你就安心在医院休养吧,其他人会处理奖惩的。」 「你!」孙国豪瞪大眼,原先收敛的脾气再度爆发「好啊!好啊!我就看你有没有胆过来,让你知道我们军人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你们是吃餿水的。」许明儒笑着说。 「你也就只能在期中前耍耍嘴皮子了!」孙国豪这些年常常被年轻学生的伶牙俐齿给弄得火冒三丈。他肩膀上可是三颗花啊!三颗!在军中还没几个人敢和自己争辩的! 「希望军中除了教你摆官威以外,还有教你其他东西。」许明儒学着沉一洋,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只要一动手,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打死蚊子都不会后悔了,何况捏一隻米虫?」 「你!很好啊!」孙国豪瞇起眼睛,打量许明儒。 「不太好,别吵病人休息了,一点水准都没有。」许明儒转过身,不再理会孙国豪。而孙国豪一处怒火无从发洩,只能悻悻然地离开医护室。 「你啊!还以为你是乖孩子,没想到嘴巴倒是挺能说的啊。」陈阿姨稍微抬头看着孙国豪离去,接着坐在办公桌上,处理例行的公文,头也不回地说。 「嘿嘿。」许明儒搔了搔后脑杓。面对这外冷内热的医护室阿姨,许明儒倒是没甚么脾气。 「还笑得出来啊!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陈阿姨啐了一口,旋转椅子,面对许明儒「你是真不怕被退学啊?」 「呃……嘿嘿。」许明儒依然搔着头傻笑,然后不大确定地说「与其说是不怕,不如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怕?」 「哦?」陈阿姨听到这有趣的答案,可来劲了「怕的原因有很多啊!被父母骂、被同学笑、在新学校不被接纳,又或者像那些小流氓一样,觉得重新建立一股势力很麻烦、在别人的学校,不得不被那些原本的土霸王控制。不能被休学的理由多的是。」 「可是……这些……」许明儒听着陈阿姨所举的例子,脑袋只浮现母亲大发雷霆的画面,可他倒还真的不怕这件事,只不过……「我都不怕,又不是我的错。」 「规定就是如此,傻孩子。」陈阿姨嘴角勾起一道微微的弧线「是非对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规定。」 「那些规定?其他人违反规定就没事!我因为他们才违反规定就要倒楣!」许明儒说到这点,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这就是社会,早点习惯吧。」陈阿姨耸耸肩,翻了个白眼。 「我才不要习惯这种事!」许明儒不屑道。 陈阿姨没有接话,只是摇了摇头,又旋转椅子,面对办公桌,继续处理公文,不再言语。许明儒同样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忿忿不平地躺回床上,只不过陈阿姨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逼得他不得不继续思考。 甚么嘛!甚么叫做是非对错不重要!就是因为这样,这个社会才有这么多不公不义的事!许明儒怒气未消,在脑海里不停抱怨。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们放任陈明强欺负自己!说甚么要主动寻求帮助……他们根本帮不了甚么忙!整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结果只会欺负像自己这种正直的人,对那些恶霸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明儒越想越生气,孙国豪刚刚说要让自己退学,让他现在忍不住想到要自己休学拜师的沉一洋。每每他一现身,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接着毫不在乎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将自己一肩扛起,快速消失在眾人眼前。要是自己也能像他那样风来风往的,这些规则根本就束缚不住他。他就像是在规则中不断穿梭的一道疾影。 果然这个世界……力量才是一切吗?许明儒想了想,以往都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指那些势力强大的恶霸,又或者是有钱的公子哥,从来没想过又笨又懦弱的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除了钱、权力,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其他的方式得到「力量」,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力量」。 退学?哼!那正合他意,与其照着这个社会麻木的活下去,当一颗小小的、可有可无的螺丝钉,不如现在就赌一把!赌上现在无聊、任人宰割的生活!输了,也和现在没甚么差别;赢了,自己就能获得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改变这个荒谬的世界!垃圾的规则! 许明儒顿时感到胸口有某种东西正在膨胀,他不禁挺起胸膛,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连霸体诀的副作用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陈阿姨。」不过身体还是诚实的。许明儒依然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接着他双腿使劲地一撑,努力地站了起来,离开病床。 「干嘛?」陈阿姨看了许明儒一眼,视线又回到办公桌上「别逞强啦,继续躺着,没关係。」 「如果社会就是这样的话,我……我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许明儒大声喊着,口气坚定。 「好啦!这么大声做甚么?好好躺下啦!」陈阿姨将食指放进耳道里转了几圈,不屑地说。 「只是一点点无力……我才不需要躺这么久!」许明儒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迈去。 「你到时候跌死还是被人砍死,魂就不要又飞回来找我。」陈阿姨头也不抬地说。 「哈哈,这边连魂都负责超渡吗?」许明儒无力地乾笑两声,举步维艰地离开医护室。 过了一会,陈阿姨走到门口,看着许明儒扶着墙壁,缓缓地走下楼梯。她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年轻啊!就是有梦想,真好。」 当然,一回到家里,不免又得和母亲解释一番。当然,有了昨天的事件,王佳慧今天也冷静许多;当她看见许明儒包扎的伤口,不免又是一阵心疼。只不过说到退学的事情,她又十分激动地表示要去和教官理论。 「甚么退学!当然不行!那个教官是想欺负你是不是!我现在就打电话去抗议!」王佳慧气愤地说。 「不用啦!反正不可能会被退学。」许明儒耸耸肩,满脸不在乎。 「要是有个万一呢!」王佳慧很担心。 「那个期中的奖惩委员会有规定啦!最多一次只能记我两支大过,要第三支,也要到期末再说。」许明儒对这些规定可熟的很,这都要归功于陈明强平常与他那些狐群狗党欺负他时的间聊。 只不过,凡是记两大过的学生,都会被辅导转学或是暂时停学。这点,许明儒倒是没有和母亲说。 「问题没有解决啊!只是拖到期末而已!而且记大过,那是多丢脸的事!应该是那些坏学生该记大过才对!」王佳慧还是没有放弃要抗议的念头。 「妈,这个社会根本不分对错,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许明儒现学现卖,拿出陈阿姨的教训和母亲软言相劝。 这句话倒是让王佳慧沉默了。是啊!被霸凌也好,主动找麻烦也好,打架就是打架,这个社会规范确实是如此不近人情。就像她常常教班上那些孩子「动手就是不对」一样。 「妈,没事的。教官也只是在气头上,我相信他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把我退学的。」许明儒见母亲态度似乎有些软化,连忙继续劝说「你如果会担心的话,就让我请假两个礼拜,避避风头,到时候期中考,老师到处都是,全校都安安静静,那些傢伙也不敢再闹事。」 「两……两个礼拜?那你的功课怎么办?没有上课会跟不上进度啊!」王佳慧可不同意。 「别担心,我会把书带回来看的。」 「没有老师教,你怎么可能考得好。」 「妈……我这种成绩,有没有老师教,应该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王佳会再度沉默。这倒是真的。 而且为了听课,说不定哪天,已经被那些小混混盯上的儿子,又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回来;或是更糟糕的,根本回不来…… 「好吧!我帮你请假,明天你去把书拿一拿,等等我就打电话给你们老师,帮你请假。」王佳慧总算同意了。 「嗯!」许明儒点点头「那我先回房间了。」 王佳慧也点了点头,眉头深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还是担心着许明儒的学校生活,考虑着是不是该帮他转校。 而许明儒这边,可是截然不同的情绪,他回到房里,连忙打电话给沉一洋:「喂?沉一洋吗?是我,许明儒。你明天有空吗?嗯!对!我决定好了!」 《第二十四章》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总算下定决心了。」次日下午,沉一洋与许明儒约在某栋不起眼公寓的楼顶,就跟以往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是许明儒自己一阶一阶爬着楼梯上来的,不再是沉一洋轻轻松松将他拎起,飞身入高楼。而等候许明儒多时的沉一洋,这时见他总算到来,脸上露出招牌的微笑,如此说道。 「嗯……嗯……师父好……」许明儒抓抓头,有些尷尬地笑着,十分难为情地说。 「哈哈哈!不要这么正式,虽然我当时坚持要有师徒关係,不过只是种责任而已,不是要你拘泥在这种无聊的称谓。」沉一洋微笑着摆了摆手。 「喔……哈哈!」拜託你可以早说吗?许明儒在心中翻了翻白眼,为了顺利地说出这句话,他从今早到学校收拾课本开始,就一直在练习如何和新任的师父打招呼。 「那我们就不废话了,进入正题。」沉一洋依然保持着笑容,一点也没有要进入正题的感觉「平常教你口诀的时候,感觉你上手蛮快的;所以今天我就丢给你两样功夫,你自己好好练习。毕竟基础这种东西,尽早接触、熟悉,对你以后的境界都是大有帮助。」 许明儒专注地听着沉一洋的讲解,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一样一样来,亲身体验最快。」沉一洋一边说,人就爬到了顶楼的围墙上。削瘦的身躯在强大的风力之下异常地动也不动,令人不禁怀疑起这满脸病容的傢伙是真不是真的有伤在身。 接着,沉一洋右脚膝盖微曲,轻轻一蹦,整个人就弹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拋物线,直达隔壁的民宅。然后转身,微笑地看着许明儒说:「距离不远,你试试看?」 许明儒看着沉一洋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不禁也跃跃欲试。他快步走向围墙边,然后双手一撑,就这么稳稳地站上了顶楼的围墙。接着他忍不住朝下一看…… 「哇……」许明儒这么一看,原本满满的自信瞬间打了好几折。虽然沉一洋挑的公寓只是一般的五层楼公寓,但是实际上站在围墙边,感受着高处吹来的风,许明儒只觉得心中开始有些惴惴不安,甚至双腿开始发软。 这时他才知道,沉一洋能够直挺挺、纹风不动地站在这里,这样强悍的心理素质并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算了……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了。许明儒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抱着豁出去了的半放弃心态,使劲一跳,甚至连围墙上的磁砖都踏碎了好几块,接着在空中划出……半条拋物线。 「啊──!」在跳到最高点处下坠的许明儒忍不住尖声惨叫。而沉一洋像是早有预料,在许明儒下坠没多久,就出现在他身边,双手一抱,双腿轻踏在住家的阳台,再度违反地心引力,飞向顶楼。 「呼……呼……」许明儒惊魂未定,在顶楼不住喘气。 「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是吧?」沉一洋微微一笑。 「嗯……」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许明儒拍了拍胸脯,缓缓地点头。 「为什么呢?」沉一洋饶富兴味地看着许明儒「我们之间有甚么差别?」 许明儒低下头,开始思考着他们之间的不同点。 沉一洋比自己强,这是肯定的。 可是沉一洋不会无缘无故就提出这种问题。 肯定有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说……问题不在强弱。 和强弱没关係…… 「技巧差距!」许明儒猛然抬起头,自信地说出答案。 「废话!」沉一洋用食指朝着许明儒的眉心用力一敲。 许明儒没想到自己自信满满的答案居然会换得这么一记爆栗。他捂着疼痛的眉心,继续思考。 技巧…… 空中移动的方法? 不对啊……刚才沉一洋除了那一跳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移动。 那一跳! 「跳跃的……方式?」许明儒这次学乖了,双手继续捂着眉心,试探性地说。 「接近了,但还是不对。」沉一洋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着许明儒踏碎的磁砖,然后再指指刚才跳楼救下许明儒所跳跃的阳台。 这两者的关係吗? 碎了……没碎……碎了……没碎…… 我踏的比沉一洋踏的还大力?他却飞的比我远? 不可能啊…… 「不会是……重量吧?」许明儒没甚么把握地问。 「宾果!」沉一洋拍拍手,笑容更加灿烂「答对囉!就是重量!」 「所以……我要减肥?」许明儒不敢相信地说,难道飞簷走壁的那些傢伙都是瘦得不成人形吗? 「不是!」沉一洋手扶额头,一副被许明儒打败的模样「这是我今天要教你的功夫啦!」 「甚么功夫?」难不成还有功夫可以改变自己的体重?怎么可能违反物理定律?许明儒虽然成绩不好,可这点常识倒还是有。 「轻身法。」沉一洋恢復那自信地微笑「能够让你的身体一瞬间脱离地心引力控制的诀窍。」 「怎么可能!」果然是这样!许明儒嗤之以鼻。 「好好好,那我亲自示范给你看啊。」沉一洋也不以为忤,笑嘻嘻地说。 只见他脚尖微微点地,轻轻的跳了起来,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沉一洋本该快速落地的身体这时却像是羽毛一般,在空中摇来晃去,然后才缓缓飘落到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可能!」许明儒又重复了一次。只是这次的口气与刚才完全不同,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这轻身法,是以自身的真气为基底,扩散到体表,让真气与海纳百川的空气里的一丝丝天地精气连结,不断地交换。这时,你的身体只是个媒介,主角是你周身的真气与外在的天地精气的互动。它们会自然的将你托起,而身为媒介的你,就会只剩下非常非常轻的重量,熟练的人,甚至能够做到完全浮空。」沉一洋这时笑容微微收敛,认真地讲解。 「可……可是我用神行诀……一样可以做到啊?」许明儒提出疑问,他在练习神行诀时也尝试过跳跃,结果,轻轻一跃就飞出极远的距离。 「你神行诀能持续多久?」沉一洋又笑了起来,问。 「一……一分零七秒。」许明儒有些心虚地说。 「那如果有一天,你像我一样被追杀了,要是过了这一分零七秒,还没办法甩脱追兵,你该怎么办?」沉一洋脸上的微笑不变,眼神却变得十分锐利「束手就擒吗?」 「这……也不是……」许明儒囁嚅道。 「是吧!轻身法只不过是将体内的真气扩散到体表,几乎不会造成消耗。只是你必须十分熟练,才能在你能掌控的范围之中精确的调整体重的比率。」沉一洋微笑道「起跳的时候太轻,你会飞太远;起跳的时候太重,你会坠楼;落地的时候太轻,你着陆会变很慢;落地的时候太重,你的脚就断。」 「神行诀就轻松多了。」许明儒嘴巴还是忍不住抱怨。 「现在你可知道发明神行诀的前辈有多厉害了吧!不只速度,里头还包含轻身技巧、动态视力、反应能力,一切都随着你的速度而改变,让这些本来都该苦修的东西变成本能一般。」沉一洋再度恢復笑容,不过口气庄严肃穆,十分敬重地说。 「嗯……」许明儒点点头,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很了不起。不过比起敬重前辈,许明儒更想要让自己的内力提升到足以长久维持在神行诀的状态,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囉囉嗦嗦的事情了。 「好,详细的功法等等再教你。」沉一洋看出许明儒还暂时无法体会这轻身法的奥妙,于是如此提议,接着说「接下来教你攻击的基础。」 「攻击的基础!」许明儒一听,眼睛为之一亮。总算要学战斗了吗? 「对,所有武技的基础,我都会教给你。」沉一洋笑着点点头。 「啊?不是一样的东西吗?」许明儒没听明白。 「嗯……这么说好了,我们现在要学的是,拳脚爪掌劲,枪刀匕剑镖这类的基础。」沉一洋思索了一下,向许明儒简单地说明。 「拳……枪……刀?武……武器也会学吗?」许明儒吞了口口水,问。 「当然,基础都必须让你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沉一洋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再进阶之后的技艺就不一定了。看你偏好学甚么,就那时候再说吧!还远着呢!」 「才不远!我很快就掌握给你看!」许明儒不服气地说。 「那是最好。」沉一洋倒是没有反驳,反而微笑地点点头。 「那,今天要教甚么?」许明儒问。 「掌法,蕴含最多变化,号称所有攻击方式之宗,据说任何武术都是由掌法演变而成的。」沉一洋微笑着说。 「那……这套掌法有名字吗?」许明儒不免俗地问,而沉一洋像是正等待着他问一样,马上回答。 「梅花落。」 《第二十五章》 话一说完,沉一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将许明儒震出圈外,紧接着他双膝微屈,右掌朝斜上方迅疾拍出一掌,然后左脚一撑,身形随即一闪,双脚急步踏圆,同时两手手掌翩翩,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向圆内攻击,一瞬间掌影幢幢。如果圆心点是个人,那么那人就算招架得住所有掌击,也没有任何空隙能够脱身。正当沉一洋踏完一个圆后,倏然毫无预兆地向下一蹲,右脚踢出,左脚再度一蹬,侧身入空,双掌齐出,轰向地面。 「这,就是梅花落。」沉一洋在空中侧翻了一圈,落地后像个没事人一般,大气也没喘一个,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瀟洒地说。 「太……太快了。」许明儒老实地说。虽然在神行诀的影响下,许明儒就算是一般的状态,动态视力也是略胜普通人一筹,但他也只能看出沉一洋在踏圆出掌时,不只是角度各有学问,连手势都是千变万化;至于之中如何变化,许明儒看不出来,也记不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先演绎一遍。」沉一洋不疾不徐地安慰道,接着开始解说「这梅花落,是掌法里头最基础的一套攻击,可说是学习掌法之人的必修功夫。掌法注重变化,门槛是徒手武技里头最高的,但也正因为它千变万化,因此藉由学习它,便能掌握其他徒手武技的基本攻击概念,这反而是对你最短的路径。」 许明儒点了点头。 确实,自己现在虽然已经不去学校了,不过要是陈明强背后的那股势力在大街上找自己的麻烦,那确实有些困扰。更何况,上次的学长们连蝴蝶刀都用上了,他们那些混混虽然对这些武术不一定有研究,但是能够混这么久,必然都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因此,学习千变万化的攻击,才能在各种不同的人手中有更鲜明的活路。 「你看出甚么重点了吗?」沉一洋问。 「嗯……」许明儒摇了摇头,但是沉一洋并没有接茬,暗示他尝试着说说看,于是许明儒不大确定地说:「呃……先往上打一掌,然后困住对方……接着将对方踢倒,然后致命一击?」 「那么朝上打一掌,是为什么?」沉一洋用着颇有兴味的眼神看着许明儒。 「嗯……」许明儒低头沉思,过了许久,像是灵光一闪,突然抬头问「打飞?是打飞对方吗?」 「不算是,不过很接近了。」沉一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感觉……中间很快的那部分,是为了困住对手。如果要顺利困住对手……应该要製造一个他来不及还手的空档才对。」许明儒一边歪着头思考,一边缓缓地说着。 「你这个想法更接近答案。不过如果能打飞敌人的话,你又困住他干嘛?」沉一洋眼睛笑到都瞇成一条线了,眼瞼上那没元气的黑眼圈也挤成一道深刻的眼影,像是日本视觉系乐团一样。 「呃……」许明儒尷尬地搔搔头。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两点挺衝突的。 「这一掌上击,朝着对方下巴打去,即使不能让他昏厥,也能够让他视线瞬间挪开,我们要的,就是这一瞬间。」沉一洋收起笑容,一边解释,一边比划「所以不要因为这是一套基础掌法,就觉得没甚么作用,不去练习它。练到熟了,这招出其不意,变化莫测,就算是高手都防不慎防。」 「所以,武技这玩意,并没有孰高孰低的差距,使用时机,熟练程度,以及你的内力,都会大大影响它的作用。」沉一洋趁此机会教育,摇了摇头「有太多人重视、追求更精妙的武技,而生疏了原本最基础的招式,捨近求远,实在是……」 沉一洋这番理论,倒是令许明儒眼界大开。毕竟他对武术的世界观源自于武侠小说以及电视剧,从来没有学会降龙十八掌的人在与人打斗的时候使用太祖长拳的场景。 只不过听起来,会像电视剧那样做的人似乎大有人在…… 「来,接下来一圈,两隻手掌各出二十击,总共四十种变化,我一样一样讲解,你用身体记好。」 「这……这么多啊?」 「放心,保证教到你会,不会退费!」 「听说陈明强被他们班的一个小子打进医院了。」酒吧里,一名长发的男子穿着拖鞋,披头散发,斜躺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调酒,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干我屁事。」另一头,一名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左手滑着手机,右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一点品酒的意思都没有。 「别再滑啦!难得来酒吧放松,还在管那些破事。」长发男子嘴角一勾,整个人陷到了沙发里,十分舒服的模样。 「你才是吧!要睡滚回家睡,你那杯连动都没动过。」花衬衫男子举了举手,对吧台的调酒师比了比自己空了的杯子,又比了个三,示意要再来三杯。 「昨天阿龙他们去讨公道,结果也被打进医院,好几个逃了回来。」长发男子用脚尖轻轻将调酒杯不可思议地挑起,拿到手上,啜饮了一口,说。 「哦?」花衬衫男子眉毛抬了一下,依然盯着手机「他们带了几个人?」 「五、六个吧,小洋也在。」长发男子饶富兴味地看着花衬衫男子。 「小洋?谁?」花衬衫男子眉头深锁,不知道是手机上的讯息困扰着他,还是他在回忆小洋是谁。 「喜欢耍蝴蝶刀的那个,听说被打断了。」长发男子微微一笑。 花衬衫男子这才将视线移到眼前的长发男子,瞇着眼问:「踢断了?」 「对,用打的。」长发男子又啜了一口「有趣吧?」 「听起来很能打啊?怎么这样没没无闻?」花衬衫男子头一歪,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发男子。 「我可不知道。」长发男子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也顺手丢了一根给花衬衫男子。 「如果能够为我所用……」花衬衫男子接了过来,将它点起,然后再度瞇起眼睛,像是在盘算甚么。 「别暗示了,我不会加入你那甚么崇义帮,我就间人一个。」长发男子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 花衬衫男子耸了耸肩膀。这时,服务生将三杯威士忌送到他面前,于是他顺手拿起一杯,再度一饮而尽。 「不过,景豪。」长发男子稍微坐起身来,正色地看着他「你想招揽那小子,我倒是没啥意见,只不过他今天似乎为了避免麻烦,请了长假。」 「避免啥麻烦?」花衬衫男子,也就是陈明强称为「豪哥」的老大──杨景豪问,而坐在他对面的,自然就是那人找了藉口找陈明强拿菸的慵懒学长──陈兵襄了。 「听说那两场架,让他直接跟施明志那老秃头还有孙国豪呛起来了。」陈兵襄又倒回沙发「听说孙国豪那米虫还气到说要退他学,大概是为了这件事吧。」 「唷!不错啊!这种人没出来混太可惜。」杨景豪又乾了一杯威士忌,说「找个人而已,有甚么难的?崇义帮人随随便便一撒开,几天就找到人了。」 「是是是,我大崇义帮。」陈兵襄敷衍地说了一句,继续喝着调酒。 「妈的,你少在那边酸,我他妈一定把他挖出来。」杨景豪喝威士忌像在喝水一般,又乾了一杯,示意酒保再来。 陈兵襄没有接话,只是神秘一笑。 「最好他跟你一样能打,这样我在崇义帮又可以再更上位一点……」杨景豪摩拳擦掌。 「真搞不懂,在那种小帮会上位用得着这么上心吗?」陈兵襄不屑道。 「你才搞不懂,崇义帮前几年老大易位,才开始正大光明引进……这种生意」杨景豪用食指压住鼻孔,一吸,然后接着说「要是赶紧上位,就能在那些老屁股脑筋还没转过来前,巩固自己的势力……这种生意的钱,根本是暴利。」 「暴利?那你乾脆连球盘、高利贷也顺便一条龙服务算了。」陈兵襄挖了挖耳朵,说。 「没办法,老大为了专心搞这块,把这两样割出去给忠明帮跟一信会了。」杨景豪耸耸肩,然后吐了吐烟圈,说「反正现在台湾道上也没几个敢跟我们抢的,赶快坐大,这样就能跟我们上游谈价……」 「上游?」陈兵襄哑然失笑。 「我没跟你说吗?」杨景豪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音「台湾的走私,都是一个叫做蟒华堂的组织在管的。」 「蟒华堂……」陈兵襄瞇起双眼,重复念着。 《第二十六章》 「阿弟仔!你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喔!」假日的中午,旺财叔在收摊时,看着许明儒,眼神颇具兴味地说道。 虽然沉一洋要他休学拜师,以便长期修练,但其实也只有在头三天细心指导着许明儒,确认他学习状况无误之后,便让许明儒在一週内自主将轻身法和梅花落好好熟练,达成他要求的目标后,再进行接下来的课程。 就沉一洋的说法就是:「自主训练,方能体悟真諦。」 总之,就是放养教学。 所以,母亲上班的日子,许明儒就跑到家中楼顶勤加练习;母亲下班的时段,他才赶紧下楼梳洗,假装用功念书。不过轻身法与梅花落确实比起口诀还要困难,先不说梅花落那四十种变化掌势,就连听起来很简单的轻身法,也因为沉一洋的要求,显得十分困难。 「嘖……怎么可能可以在树枝连跳十下啊?」许明儒看着再度断裂的砖头,不解地说。 为了躲在屋顶这种没人的地方修炼,许明儒倒是十分聪明,拿了两块砖块相互交叠,这样就不必真的像个白痴一样在树上跳来跳去,没成功还要摔伤。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沉一洋开出的目标其实十分严苛。在树枝上跳十下,必须在一个纵跃的极短时间,控制自己的体重,以免树枝断裂,或是根本没跳起来。这对沉一洋这样的老手,几乎等同于本能,但是像许明儒这样完全的新手,大概都要个把月的时间才有办法掌握。 至于假日,他依然会放下行气诀的修行,跑到旺财水煎包帮忙。虽然旺财叔说过,随便许明儒甚么时候到都没关係,不过许明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位热情的爷爷是为了帮助自己建立面对人群的勇气,即便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练习了,他还是会起个大早,在清晨时到市场等待旺财叔,帮忙他开摊的事宜。这不仅是为了报答他的热情,也不是为了为母亲减少收入的负担,而是因为他对旺财叔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股亲近感令他十分情愿到旺财水煎包报到。 今天一早见到旺财叔,旺财叔的眼神就不断地朝着自己身上打量,只不过忙着开摊做生意,一个吆喝,一个煎水煎包,倒也没多聊甚么。一直到人潮散去,收摊的时候,旺财叔才意有所指地说了这句。 「呃……甚么意思?」许明儒拿着水管,冲洗着煎台,装傻反问。 「嘿嘿,你这囝仔很不错啊,两个礼拜而已,从连气功都乱练的屁囝仔,现在连轻身法都开始在练习了。」旺财叔倒是毫不留情,直接了当地拔开许明儒给的软钉子。 「你怎么知道!」许明儒忍不住惊声叫道,虽然他知道旺财叔并非表面那个热情的卖水煎包大叔这么简单,但却不知道他眼光这么毒辣!自己正在修行的进度都被看穿了! 「嘿嘿嘿,当作老子第一天出来混吗?」旺财叔见许明儒错愕的反应,十分得意地笑,接着继续说道「我看你的动作,不只轻身法,应该连一些基本的东西都开始学了吧?」 这句可让许明儒完全说不出话了,眼前这老头究竟是甚么样的狠角色?他想起沉一洋在他拜师前的叮嘱,心下不由得冒出许多冷汗。 要是旺财叔,也是追杀沉一洋的其中一人怎么办? 虽然许明儒不清楚旺财叔的实力怎么样,但是依他毒辣的眼光,修为肯定不低。要是他也是追杀者,那沉一洋恐怕凶多吉少。 而造成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他自己暴露了一切。 「我看你的动作,就知道你很少跟人家对招。只懂得打套路,那可不行啊!」旺财叔转了转手臂,一脸兴致盎然地说「来来来,让旺财叔好好调教调教你!」 许明儒本来还在脑补旺财叔是沉一洋的仇家,会逼自己说出沉一洋的下落,没想到他居然不在这点上多纠结,而是要和自己过招来着,不禁再度愕然。 「干嘛?哎呀!基础不就那些吗?十八路总拳纲、破空舞、鹰雷手、梅花落、凌空劲,哪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不会暴露你的身家啦!」旺财叔以为许明儒在担心暴露师门,宽慰道。 他混跡江湖几十年,像许明儒这样一副神神秘秘,奉师命不得暴露门派的傢伙,也不算少,因此他自然也不会和眼前这初生小犊在这方面多做纠缠。 「你……」许明儒一听旺财叔信手拈来一堆听都没听过的武学,其中就有自己刚学不久的梅花落,更相信他是一名武学高人。 这样的高人,若是打算追杀沉一洋,随便两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掐死。 所以旺财叔应该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 应该……吧? 「不要在这边扭扭捏捏的了!走走走!到停车场去!」旺财叔总算失去耐性,乾脆推着傻愣在原地的许明儒,前往菜市场旁的停车场空地。 「来,快点快点,站好来!」与许明儒相比,兴致勃勃的旺财叔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武学世界的初出茅庐。 许明儒在被旺财叔推过来的路途上,倒也将突然在脑内暴增的讯息量给理出一条思路了。 无论旺财叔是不是追杀者,自己肯定打不赢。 那么,他是不是追杀者,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趁现在旺财叔兴致盎然,愿意指导自己,赶快让自己变强。 依照自己的天纵奇才,说不定认真练习,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战胜旺财叔。 到那时,即便旺财叔真是追杀者,那也不打紧了。 「旺财叔,我要来囉!」许明儒下定了决心,双腿微曲,像一头准备衝出的豹子一般,出声警告。 「站都不会站,还来甚么来?」原本应该在许明儒对面的旺财叔倏然出现在他身边。 「啊──!」许明儒只觉一股轻若微风的力量往自己双腿一拨,接着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呃……」许明儒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抓了抓后脑勺,一脸人畜无害地模样,看着旺财叔。 「唉……连基本姿势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的」 「来,这脚这样,这脚要这样,身体要转这边。」旺财叔口中虽然叹着气,却还是出手调整许明儒的姿势「这样,才能把身体的中线藏好,现在你的手要举起来……」 经过一番调整与练习,许明儒这才学会旺财叔所谓的「基本姿势」。许明儒这才明白,原来以前看这些武术家对打前,都会有一些特别的姿势,是为了临敌而随时准备爆发的姿势,不单单只是为了好看或气势。 旺财叔看不过眼的,还有许明儒那不伦不类的移动方式。于是他也教了许多武学步法上的基础以及应对。结果这么一耗,原本应该在头顶的烈日已经不知在何时,跑到西边去了。 「哎呀!时间怎么过这么快!」许明儒低头练习步法的时候,旺财叔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啊?居然晚上了!」被旺财叔这么一提醒,许明儒才从这些奥妙的诀窍中回到现实世界。 「你这个毋成囝仔,没想到居然连怎么跟人打架都不会。」旺财叔抱怨。他本来是想欺负欺负这个老实头,找点乐子,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成了人家的老师。 「嘿嘿……」许明儒尷尬地笑着。今天旺财叔的教学,确实让他获益匪浅。依他的个性,自然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嘿,嘿嘿,就只会傻笑,你还会甚么!」旺财叔看见许明儒这副呆样,不禁为之气结「算了算了!就当作培养你好了,回去你好好练习啊!明天就别来了,这么晚了,我也来不及包水煎包了。」 「对不起……」许明儒想起旺财叔其实还得备料,却浪费了大把时间在教导自己,不免有些愧疚。 「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旺财叔挥了挥手,接着说道「你给我长进点,之后让我好好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啊!」 「是!」许明儒哪敢多嘴,立马站得挺挺的,朝着旺财叔行了个举手礼。 「哇……轻身法、梅花落,还有旺财叔教的这些东西……」与旺财叔分别后,许明儒也离开市场,他低头一边扳着指头,细数着自己的「回家作业」,一边信步沿着街道走着。 说也奇怪,许明儒对于国文啦歷史啦这些需要强记的学科,都和数学那种需要理解的学科一样惨淡,可是对于比起这些更加细琐的武术,他却是轻轻松松就印在脑海里,甚至巴不得多学一些、多练习一些。 「我一定就是学武的料!」许明儒双手握拳。早在沉一洋灌注自己先天真炁之后,许明儒就认定自己是武学天才,现在却是越发肯定了。 「你不只是学武的料,还是个可以和我一起打江山的大人才!」 许明儒听到有人突然接过自己的喃喃自语,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去路已经被四个彪形大汉给挡住。 而这些彪形大汉之中,站着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脸上带着诚恳笑容的花衬衫男子。 《第二十七章》 「你们是谁?」许明儒紧张地盯着中间那名花衬衫男子。 「学弟你不要紧张,大家都是同一间高中的。」花衬衫男子保持着微笑,向许明儒靠近了两步。 「你……我……我没看过你。」许明儒也向后踏了两步。警戒地扫视着花衬衫男子身后三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即使单纯如他,也知道这群人并非善类。 「当然,我不太常回去岭安。」花衬衫男子见许明儒警戒,也就不再靠近,只是伸出手「我是二年四班的杨景豪。」 许明儒迟疑了一会,然后才伸出手:「一年七班,许明儒。」 「我知道你。」杨景豪说「就是你把陈明强打进医院。」 许明儒一听,立刻将杨景豪的手甩开,马上进入备战状态。 「不是说别紧张吗?」杨景豪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我才不会为了那个废物怎么了而做甚么,浪费我时间。」 「那个废物?」许明儒没有因此放松警戒。他从小到大被这些恶霸欺负也不是欺负假的,自然对他们没甚么信任感。 「唉,不过就是个高壮的学弟嘛,你看看我后面这些兄弟,我难道缺这样的人吗?」杨景豪指了指后面几个人,接着瞇起眼,说「我缺的是你这种。」 「我这种?」许明儒听到这话,不禁有些错愕。自己根本就是个被欺负的料,怎么这个看起来像是陈明强的老大的人会缺自己? 「我缺的是真正的狠脚色。冷静、能打又敢拚。」杨景豪说。 「啊?」许明儒更不懂了,自己和这些形容词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你打断的那个谁的蝴蝶刀,那把蝴蝶刀可不是甚么便宜货,我后面这几个傢伙都没这么容易就把它打断。」杨景豪见许明儒,只好接着详细解释道。 许明儒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看着杨景豪。 「而且像你这样能打的傢伙,居然隐忍了阿强那小子这么久,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能忍的傢伙,都是能做大事的傢伙。」杨景豪对许明儒竖起了大拇指说。看来他也稍微打听过许明儒的资料。 「你知道他霸凌我?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许明儒眉毛一抬,口气不善。 这可是他的底线。 这些在自己打倒陈明强之前,视线根本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人,他十分反感。无论是那秃头老师,还是孙国豪,或是眼前这个杨景豪…… 「别误会,我可是后来才知道的。」杨景豪感受的许明儒态度的转变,连忙举起手,解释道。 「哦……哦……抱歉。」许明儒搔了搔头,又恢復成那副老实样 「第三点,就是你刚刚展现的态度。」杨景豪手指比了个三,继续说「我带了这么多兄弟来,可是你似乎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如果我刚才没有跟你好好解释,你说不定也毫不在乎的扑上来,教训我一番。」杨景豪自嘲般地笑道。 「呃……」这样也要?许明儒有些愕然,他可从来没听说这种测验方式。 「怎么样,和我一起打天下吧?」见许明儒似乎放下了防备,杨景豪马上上去勾肩搭背。 「打……打甚么天下?」许明儒面对杨景豪的热情,有些不自在。 「我们崇义帮最近方针大改,那些原本霸着位置的大佬全都坐不稳位置。在黑社会里,这种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我是没有你那么能打,不过我对我们帮里的方针可是很有想法的,而我身后这些兄弟,就是最好的证明。」杨景豪自信地说,又再度指了指那些满脸横肉的大汉。 许明儒仔细地看了看那些人,他们的年纪显然比自己和杨景豪大得多,身上的刺青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混了许久的大哥,可这些人似乎都是在杨景豪的底下做事……看来确实如杨景豪所说的,他是个智慧型的黑道人物。只不过…… 「我……我不想混黑道。」许明儒老实地说。他被陈明强这类的小混混欺负了这么久,他可不想成为同样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像阿强那种人一样对吧?我跟你说,黑道里头也是有正义之士的。」杨景豪倒是不以为忤,继续笑着说「现在,我为了上位,缺乏更强的力量,需要你来帮忙。你要是够活跃,那你在我们崇义帮肯定也有一席之地,到时候你就有更大的力量,去实行你的正义。」 许明儒低着头,没有接话。 「你光能打是没有用的,你看看我,我不能打,可是我就算一两个月不到学校,教官还是谁也不敢屁话一句,顶多是默默按照程序把我留级罢了;你再看看陈明强,他就几个跟班,怎么学校老师跟一年级的新生们都不敢找他麻烦?」杨景豪见许明儒不说话,更卖力地说「力量,不是能打而已。」 力量,不是能打而已! 这句话像霹靂一样打进许明儒的脑中。 这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啊! 「就连孙国豪那种臭俗辣都敢直接当着你的面对你大吼大叫了,在我面前,他连屁都不敢放一声!」杨景豪大声吼着「跟我混!老子明天就直接进教官室,帮你把孙国豪的桌子给掀了,你就在旁边看着,看他敢不敢吠!」 这两段话,可真正打动许明儒了 陈阿姨也说了,社会上最重要的是规则,而不是是非对错。 眼前就有一个无视规则的狂傲傢伙。 这个傢伙,现在需要自己。 而自己,也需要这个傢伙提供的势力。 他想要改变这个不分是非的社会。 而这,需要力量。 「许明儒,我现在邀请你跟着我一起混。虽然我现在没有那个资格将你掛名到崇义帮里,但是有人敢找你囉嗦半句,我,杨景豪,手底下所有人就为你倾巢而出!」杨景豪收回揽着许明儒肩膀的手,走到许明儒的面前,诚挚地说。 「我……我……」许明儒有些犹豫。毕竟加入黑社会这种事,对他这种前阵子还被恶霸霸凌的人来说,实在是…… 「没关係,你慢慢想。」杨景豪拍了拍许明儒的肩膀,一副大方的模样,接着说「以后有甚么问题都来找我,不入伙也没关係,我杨景豪就当作交你这个朋友了。」 「嗯!」杨景豪没有咄咄逼人,这让许明儒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于是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接着就相互道别,各自离开。 「阿豪,你真看得起那小子。」其中一名平头壮汉见许明儒已经离开视线,这才对杨景豪说话。 「当然,他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傢伙,肯定是个将才。」杨景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 「你的眼光,总能看出甚么我们看不到的,我就不多说了。」那名平头壮汉道「不过你不展露一下我们的力量吗?免得他到时候自视甚高,不好控制。」 「不会。」杨景豪肯定地说。 「你怎么那么确定?」另外一名留着三分头的男子问道。 「他是被霸凌大的,而且还是阿强那小子的手笔。现在我做老大的跳出来,他不会质疑我的力量的。」 「不逼他入伙吗?要是他被拉走……」 「那更不会,这种老实的傢伙,自己在心中会将邀请函好好排列,最讲究先来后到。要是有人提早拉走他,那他根本不会犹豫,可他听了我们的邀请,证明我们是第一批邀请的人。更何况,现在他是最需要力量的时候。」 「你们高中,还有人敢动他?不都你的人吗?」 「这种没背景的乖孩子,最大的压力可不是那些小混混去找他麻烦。你没看到他刚才甚至做好准备要跟我们对着干吗?」 「哼!不自量力罢了。」 「哈哈!」杨景豪不置可否,接着继续说「他这种人,最害怕的就是师长。现在找他麻烦不只有混混,更有他平时尊敬的师长,那些是非不分的白痴,肯定会毁了那个老实头的价值观,最后就会想到……」 「想到我们力邀他加入!」平头壮汉拍手叫好,他可没想到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考量。 不过他们也是服膺眼前这名少年的脑袋,所以才会奉他为首。 他们是赌徒,他们选择把力量压在一个赔率甚高的少年,而不是那些老旧、却依然强大势力。 就凭他们不用对眼前这位极有野心与谋略的少年卑躬屈膝,就可以知道这位少年若是出线,他们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那可是跟着那些老旧势力所享受不到的地位。 而杨景豪向后面四名大汉解释完这之中的曲折后,再度陷入沉默,搓着下巴,开始思考着其他计画的进行。 陈明强这颗弃子,这么丢掉倒也可惜了…… 那些毒品销货,还得多找一些,才能在老大前大大的露脸…… 还有那个欠了好几年债的王八蛋…… 加上那几个其他堂来踩界的白目…… 唉,到底要甚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小小的分堂,站到崇义会的直系里啊? 《第二十八章》 「崇义帮?听都没听过。」大楼楼顶,满脸病容的沉一洋席地而坐,微微一啐,不屑道「小朋友帮派吧?」 「感……觉不像。」与沉一洋面对而坐的许明儒大汗淋漓,微微喘气。 「倒是你说的那个旺财叔,感觉人不错啊!你的基本常识甚么的,通通都给你补足了。」沉一洋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加着墨,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还敢讲!为什么你身为师父,你连这些都没教?」许明儒气势汹汹地质疑道。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沉一洋神秘一笑,接着说「那个旺财叔虽然人不错,不过对武学的体悟可不大高。」 「不会吧!他可是一眼就看穿我……」 「当然,是用我们的层次比较。」沉一洋打断许明儒的反驳,继续说「到了引先天真炁入体的境界,那些战斗姿势甚么的,都没太大的区别。」 「为什么?」许明儒问。 「先天境后,无论是力道、反应或是感知能力都会大涨,这时候,你摆出甚么姿势都没差多少。」沉一洋担心许明儒不大懂,继续解释道「嗯……就好像你的战斗力是……一百好了,摆出这个姿势,战斗力可能再增加一百好了。可进入先天境后,你的战斗力是一万两万的境界,到时候,你会老老实实的摆出那呆瓜姿势,在乎增加那一百的战斗力吗?」 「嗯……」许明儒低头沉思一会,然后猛一抬头「不对啊!可是现在你没教我!我又还没进入先天境!」 「呃……因为真玄鬼气比较特殊……所以我认为这个过渡期……稍微随便一点,建立给你一些进攻方式就好了……」沉一洋难得露出有点发窘的表情,抓了抓后脑勺。 「呿!」许明儒虽然单纯,可不笨,沉一洋这摆明了就是一副「偷懒被抓到」的模样。 「不谈这个了,你真的很有天分啊!才过一个礼拜,你轻身法跟梅花落都有了基本的造诣了。」沉一洋连忙转移话题「不瞒你说,在树枝上平稳跳十下,很多像你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子都要近一个月才能完全掌握。」 「啥?」许明儒吓了一跳,很快地就回过神,马上得意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是武术天才!」 「不得不说,确实是。」沉一洋倒是大方坦承「再打个几次?虽然你梅花落打得挺标准的,但是临敌可不比对练,趁现在多多练习才好。」 「不教新的了吗?」许明儒虽然嘴里这么问,但还是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摆起战斗姿势。 「不要急,明天!明天!」沉一洋也站了起来,依旧是那副理应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 「来囉!」许明儒左脚徐徐踏出,接着正把右脚抬到一半时,左脚突然一蹬,倏然出现在沉一洋的面前,一掌轰向沉一洋的下巴。 「唷!居然还藏着这招突进步!刚刚怎么没用出来?」沉一洋惊喜道,身子微微后倾,避开了这一掌,不疾不徐地说「当心啦!这招的破绽在这里!」接着双手齐出,作势轰向许明儒的肋骨。 许明儒被沉一洋突如其来的变招给吓到,连忙脚尖疾点,身形倒射出去,脱离战团。 「喂!你刚刚验收的时候怎么没说!?」许明儒抱怨道。 「所以才说多练几次啊!」沉一洋脸上掛起招牌微笑,无辜地说道。 「再来!」许明儒忿忿地说,再次施展突进步,衝向沉一洋。 「呼……」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许明儒到家后,洗完澡,便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连假装勤奋读书的劲都没有。 与杨景豪他们接触,也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这一个礼拜,许明儒每天就是练功、练功再练功,甚么崇义帮那些事情,一点也没再过来干扰自己,或许这也跟许明儒足不出户,只在自家公寓顶楼练功有关。 不过现在通过沉一洋的轻身法与梅花落的考验,现在脑袋一间下来,杨景豪那诚挚的笑脸,又彷彿浮现在眼前。 「朋友……吗?」许明儒不傻,他知道杨景豪只是需要自己的能力而已,只不过,从小到大,因为自己懦弱内向的个性,以及被霸凌者的身分,使得许明儒从未有过甚么好朋友,甚至连主动释出善意的人也没有。 杨景豪倒是第一个。 还是个黑道人物,有自己的小弟。 「真讽刺。」许明儒自嘲地笑了笑,不愿再想这件事,专注地思考着今天沉一洋在考验结束后的对练,所提出的诸多破绽。还有…… 「该叫甚么名字好呢?」许明儒自言自语道。 今天是考验的日子。许明儒不忙着吸收沉一洋所传授的诸多技巧,因此聊了许多,不只是杨景豪、旺财叔,还有一直存有疑惑的…… 那个类似预知梦的奇怪感应。 在沉一洋的解释下,许明儒才了解,那并不是梦境,而是感知能力。 沉一洋起初听到的时候,也十分讶异许明儒竟然只凭着自己的摸索,就能够拥有这种能力;这种感知能力,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多数的武林中人,都会,也必须有这种能力,否则吃饭、睡觉等松懈之时,难保不会被仇家下狠手。 只不过感知能力是从无数的静坐、冥思之中,让体内的真气与外在环境缓缓连结,最后再连结到大脑培养而来。感知能力会因此对有威胁、或是大脑潜意识认为需要回神的时刻使人从休养的状态清醒过来。 沉一洋对许明儒这样初步武林就掌握感知能力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原因归于真玄鬼气的特殊存在,以及许明儒或许存在的武学天赋。不过为了激励许明儒,沉一洋倒是提起了一个既非重点,又是重点的事情。 那就是自创武学。 当时许明儒在上网搜寻静坐方式时,各家流派都有各种不同的名称,听起来十分厉害,但实际上比较起来,也只有一些细微之处有所不同而已。沉一洋这一提起,许明儒这才想到,自己这种方式,可没有那些静坐法这么麻烦。 一开始,许明儒必须躺在床上,意念集中在鼻尖,才能够使得身体放松,缓缓入睡。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够席地而坐,就能放松,而意识也会像是本能一般地自动凝聚,不再需要特别注意。 而所有的静坐法、冥思法或是练气法,强调的无非就是放松、静心,甚至是像沉一洋所说的,感知周遭。 那么自己这种感知方式,是不是也能够称作是一种静坐法呢? 当时沉一洋一提出这件事,许明儒脑袋彷彿被闪电击中一般,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自己创造了一门武学! 先不管有没有其他人想和自己学习,但自己确确实实创造了属于自己的静坐方式! 不过由于太过兴奋,反而使许明儒更加不知所措;现在静下心来,这才开始细细考虑着名字。 一定得要听起来很厉害才行! 绝命霹靂功? 许明儒摇了摇头,这完全和静坐的内容八竿子打不着吧。 灭龙炼气诀? 自己的真玄鬼气可不是靠这法门练出来的啊…… 许明儒努力思考着,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自创武学,得好好想想。 感知……得和感知有关…… 蛛网感应法?听起来很普通…… 諦听大法?感觉也不太适合…… 想着想着,许明儒因为今天的疲惫,就这么沉沉睡去。 真是舒服……许明儒觉得自己躺在一张松软无比的床上,而且温度适中,十分舒服,彷彿回到母胎一样自在悠游。 「宝宝,宝宝。」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 唔……谁啊? 「他听不到啦!书上说他只能听到杂音而已!」又是一道女声,这声音十分熟悉,但是许明儒想不起来。 「嘻嘻,那怎么跟他说话?」 「跟我说啊!人家说母子连心,你跟我说,他一定能感觉的到。」 「好啊!你要乖乖长大喔!爸爸会准备好多好多玩具,好多好多书给你喔!」 「呵呵,你应该先准备尿布跟奶粉吧!」 「哈哈哈,说的也是。宝宝啊,宝宝,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赚钱孝敬爸爸妈妈!」 「真是!不会赚钱也没关係好吗?孩子过的开心如意就好。」 开心?如意? 许明儒感觉的到,一股暖意注入身体,非常舒服。 彷彿…… 「先天真炁……吗?不是应该凉凉的?」许明儒闭着双眼,喃喃自语。 「吓!」没多久,许明儒猛然睁开眼睛,惊坐起来「我……甚么时候睡着的?」 他摇了摇头,试着回过神来,回想着自己睡前在做些甚么。 啊!自己武学的名字! 该叫甚么好呢? 许明儒苦恼着,脑中一条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刚才的梦境。 刚才的梦境……好温暖,好自在,甚么烦恼都没有,一切都很顺利,就如同自己现在一直追求的生活一样。 「好!」许明儒灵光一闪,双掌一拍。 「就叫你自在如意功吧!」 「自在如意功……自在如意功……」许明儒越唸,越满意这个名字。没想到自己才步入武林没多久,居然就能够自创武学,越来越确定自己选对了路走了! 《第二十九章》 唰啦──啪!唰啦──啪! 午夜的货柜港,有好几艘满载着一大箱一大箱铁柜的货船停靠在港口,安静的只听得到海浪声。海浪拍打着钢筋水泥砌成的海堤,这里的空气潮湿得令人轻轻一吸便能感觉到鼻孔有些水气,海水特有的气味混杂着汽油以及铁锈的味道充斥其中,令人不免感到胸口微微一滞。而深夜之中,除了一抹月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更是给予人庞大的精神压力。在这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当中,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景象与白天工人们操纵着机械,繁忙地上下货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整个港口十分开阔,因此,距离密集路灯的马路也十分遥远。如果有人想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会被人发现。只不过货柜十分巨大,不操作机具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些货物动甚么手脚,但是如此一来,发出的声音就会响遍整个港口,在附近工寮休息的工人们自然就会前来查看,引起的骚动绝对不会小。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货船公司不需要在晚上另外聘雇守卫的缘故。强盗宵小,根本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还很容易败露的事。 安静,也是一种防护措施。 不过今晚,这个平日无人的港口,却多了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一个十分瘦长,另一个略矮。两道人影贴在墙壁上,压低声音的谈话。 「师父,我们还要这样搞?」那略矮人影有些迟疑地问。 「咳咳……当然,这是……咳咳……修行的一部份。」那瘦高的人影一边咳嗽一边说,口气十分肯定。 「这……人家应该有防备了吧?都第四次了。」矮人影还是有些心虚,再度问道。 「有防……咳咳……有防备才好。」瘦高人影说。 「师父,你这样吹海风一直咳嗽,对你身上的旧伤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今天我们就……」 「那你……咳咳……留下,我回家等……咳咳……你。记得把那……咳……些玩意儿拿回……咳咳……来,作为证明。」那瘦高人影打断矮人影的话,果断向后转身。 「别!别啊师父……我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嘿嘿。」矮人影赶紧拦下瘦高人影,陪笑道。 「走吧!」瘦高人影说,果断一脚踏出,身形陡然飘出,煞是瀟洒。 「等!」矮人影忍不住大喊一声,接着赶紧捂住嘴,然后再度压低声音说:「等等我啊。」接着压低身子,两脚疾奔,却无声地追了出去。 这两个人,自然是沉一洋和许明儒。自许明儒拜沉一洋为师以来,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这次的期中考,许明儒的成绩自然是班上垫底,虽然比起之前不怎么样的成绩有明显退步,但是他还是让自己勉强在及格边缘,因此母亲王佳慧倒也没对此多说甚么。至于记大过那些事,孙国豪也只是纯粹吓唬许明儒,毕竟他自己本身理亏,自然不好在奖惩委员会上追究些甚么,不过许明儒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所以他刻意朝着许明儒将对方打成重伤,以及打群架这方向引导,最后,许明儒被记了两个大过,连带停学两个月,最高处分。 这样的结果王佳慧当然很不满意,也曾经到学校申诉,只不过学务主任可是个老油条,用「停学其实也不错,可以让许明儒暂时脱离这样的环境,等到这些恩恩怨怨都随时间消逝后,再回来念书也比较安全」这种听起来很为许明儒着想的烂理由就将王佳慧打发了。 许明儒倒是很高兴,这样他就可以用尽全力去学习沉一洋传授的所有武学。等到学有所成,展现给母亲看,再表达自己的休学意愿,她应该比较容易接受吧? 最近这一个月,沉一洋每个礼拜都会进行一次「校外教学」。一开始,说是训练许明儒的胆量以及潜行的能力,毕竟当时也是意外遇见沉一洋,这才撞进了武林的世界;这就显示了,这些「武林高手」偷偷摸摸躲在社会里头暗中行事的功力也是十分顶尖的。不过随着沉一洋总是固定的时间到这个货柜港,像是挑衅一般的偷走里头的偷渡物后,这些有偷渡物的货船就会在船上安插一些人手巡逻,许明儒就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说也奇怪,沉一洋似乎十分了解这些货船,每次带着许明儒潜入之后,都能找到许多走私的枪枝、毒品,不过许明儒对此倒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沉一洋悄悄进入警察局,避开监视器,将这些「礼物」交由警方处理。 虽然如此,但许明儒对这样潜入的任务倒还是有些兴奋,只不过上个礼拜,许明儒在潜入的过程,远远地看见那些巡逻的黑人影开始配戴长枪之后,他心里就开始发虚了。 「不要被看到不就好了?」沉一洋当时歪着头,看着两腿发抖的许明儒,不解地问。 许明儒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这个师父沟通…… 所以现在,他还是来到这个港口。 「师父……好像不太对啊?那里面……」许明儒跟上了沉一洋的脚步,用早上放在港口,还来不及移交的货柜当作掩蔽物,探头看了看他们今晚那个目标的船隻,说。 「这次……咳……他们有带手……咳咳……电筒,对不对?」沉一洋斜靠在货柜,抬头欣赏夜晚的天空,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许明儒回头看了看沉一洋,沉一洋明明连看也没有看这艘货船的情况啊? 「不然这礼……咳咳……拜该怎么提高防……咳咳……卫?塞更多人吗?」沉一洋依然带着微笑,低头看着许明儒,问道。 不知怎么,虽然沉一洋几乎对自己都是微笑着说话,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许明儒越来越觉得那看似友善的笑容里有不同的含意。例如现在这个笑容就像是在说…… 你他妈白痴吗?说这甚么废话? 「这个……我们可不可以不要……」 「不行。」 「我……我是担心万一……」 「撂倒。」 「当……当然!」许明儒有点大声地说道,他对自己的武学造诣可是很有自信的「我是担心……担心万一……万一他记得我的脸,以后寻仇怎么办?我是担心我妈妈!对!就是这样!」 沉一洋拉开外套的拉鍊,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两个夜市里随处可见的卡通面具,微笑看着许明儒。 许明儒面无表情,接过了画得很丑的钢铁人面具,认命地将它戴上。 看来甚么事都在这个傢伙的预料之内…… 许明儒深吸了一口气,说:「上船。」接着使出轻身法,悄悄登入船隻。沉一洋随即跟在后头,斜靠在许明儒躲藏的货柜,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 「a3。」沉一洋看着手中的地图,说。 「好。」许明儒点头,快速地探出头,来来回回好几次,观察着巡逻人员的位置,打算抓住空档前进。 只不过这又不是游戏,这些巡逻人员虽然各自负责各自的区域,可是走路的速度或是路线都不会固定,眼前这个十字区域,就有三个人负责。 三个人? 三个…… 许明儒猛然想到了甚么,赶紧跑到他们躲藏货柜的另一端,身体贴着货柜,将呼吸慢慢放缓、放轻,像是在等待着甚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撇像沉一洋。 沉一洋不知何时将地图收起,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像是没事人一样在原本的位置看书。 这傢伙……原本以为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相处越久,越觉得他十分欠揍!自己现在提心吊胆,这人也明明知道,却故意要在这里摆出一派轻松的模样!等到真玄鬼气大成,他一定要揍这傢伙一顿!许明儒心中忿忿不平地想着,不过这三个月来,虽然真玄鬼气有明显进步,却迟迟没有要踏入第二次生死劫的跡象。 来了! 许明儒一边想着,眼角馀光瞄到地上有一团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喝!」许明儒抓准时机,一脚踏出,低喊了一声。 一名配戴长枪的巡逻员吓了一跳,反应不及,就被许明儒摀住嘴巴,拖到他们躲藏的那一边,接着他凝聚起真玄鬼气,向那巡逻员的后颈底部一捏。 「呜!呃……呃……」被这异常寒冷的真玄鬼气侵入体内,巡逻员瞪大眼睛,忍不住想叫,却被摀住嘴巴,叫不出声。在许明儒的怀中挣扎没多久,就这么晕死过去。 「不错。」沉一洋依然看着书,称讚了一声。 「哼哼!」许明儒鼻孔喷气,一副得意的模样。心中暗暗觉得惊险,幸好他突然意识到这货柜堆叠成了四区,理当由四个人负责巡逻,不可能独漏自己登船的这区货柜。 「那接着,你要怎,咳,么到a3区?你有……二十秒的时间考虑。」沉一洋到了船上,倒也不敢咳得太大力,他低声问着许明儒。 二十秒。 超过这个时间,那几个巡逻员应该就会开始起疑,接着他们就会结伴来这区察看……先不说许明儒能否在他们开枪前全数将这些人放倒,光是他们发觉不对劲,就会开始所有通知巡逻人员,到时候要潜入最中心的a3区,又是难上加难。 许明儒抬起头,看了看夜空。 《第三十章》 「我说你干嘛这么紧张?今天晚上哪有白痴哪敢闯进来?放心啦!这种一定很凉的工作我才会接。」一名身材削瘦,尖嘴猴腮的男子蹲在地上,一手扣在身上揹着制式长枪的板机上,另一隻手拿着手电筒,叼着菸,抬头看着对面那个揹着同样装备,却一脸谨慎,皮肤白皙的男人说。 「真的假的?可是辉大仔说……」 「哎唷!你管他做甚么?」尖嘴猴腮的男人挥了挥手,打断白皙男人的话,转头看向逐渐接近的光源,然后喊道「唷!水鸡!呷菸吗?」 「老鼠,你真的有够好胆,到哪都敢摸鱼!」一名带着同样装备,留着长发的蓄鬍男子压低声音骂道,却也蹲下来,伸出手接过那个绰号叫做老鼠的男人的菸,然后抬头看向还站着的白皙男人问道「少年仔,没抽菸?」 「有……」白皙男人迟疑地说。 「抽啊!跟老鼠这种人客气甚么?」水鸡将菸递给白皙男人,又再度朝着伸手老鼠伸手说道「喂!再来一支啊!」 「恁娘咧!甚么叫我这种人?」老鼠骂道,却还是从口袋的菸盒里拿出一支菸给水鸡。 「少年仔,怎么称呼?」水鸡吐了一口菸,问道。 「大……大家都叫我阿伟。」白皙男人接过水鸡递来的菸,却对蹲下来抽菸这个动作有些迟疑。 「阿伟个屁,你叫白面仔就好。」老鼠一边吐着菸圈,一边看着海,口气不屑道。 「好难听。」阿伟一脸嫌弃地说。 「哈哈哈,叫白面仔好啦!叫阿伟谁记得?」水鸡笑道。 「白面仔哪会难听,不然你要叫啥?粉面仔?」老鼠抬头问道,随即不满地说「我说现在你们这些少年仔是怎样?一点礼貌都没有,要前辈一直抬头跟你们讲话是不是?」 「不……不是。」阿伟,或是白面仔赶紧蹲下来,跟着水鸡和老鼠一起抽菸,却还是有些侷促地问「这样好吗?要是不小心,又被那些人溜进来……」 「干!就跟你说不要在那边乱操心,人多成这样,是有谁敢进来啦!」老鼠不耐烦地骂道。 「哎呀!人家少年仔刚出来 《第三十一章》 「吓!」许明儒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只见一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高瘦男子,留着一头长发,眉清目秀,只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加上穿着海滩裤、夹脚拖以及领口洗到松开的t恤,邋遢的模样让原本颇为英俊的五官顿时失了几分顏色。 不过许明儒在这三个月的训练下,虽然不及感知能力,但仍有非常人般的五感,这人不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敢出声喊住他与沉一洋…… 一定是个练家子。 实力不凡。 许明儒心中警戒,虽然知道不该将视线从敌人身上移开,却还是忍不住瞄向站在一旁的沉一洋。 「人家找你的。」沉一洋连头都没转,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 许明儒只觉得沉一洋是在故意和眼前这个长发男子比懒。 「他说我们两个都不能走。」许明儒紧紧盯着长发男子,说道。 「他叫你把……咳……东西放下。」沉一洋伸了个懒腰。 「那我放下了。」 「警察叔叔……咳咳……会很失望,你捨……咳咳……得看他们难……咳咳……过吗?」 「他们失望,干我甚么事?」 「明儒,没想到你……咳咳……心肠这么狠,这就是……咳咳……所谓的渣男吗?」 「你才渣男,你全家都渣男。」 「我是孤儿,没有家。」 「我不是那个意思……」 「咳咳……」长发男子轻咳了两声,打断眼前两人的斗嘴,开口说道「虽然看你们斗嘴蛮好玩的,不过我还是比较想要睡觉,毕竟现在也快一点了,不睡觉的话,我会长不高。所以……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我师父说我带你们回去,不然就得回去修练,实在是很麻烦,我讨厌麻烦,所以就麻烦你们俩位了。」 这人……废话也是很多啊……许明儒在心中吐槽着。 「旁边这……咳咳……个随便你,我可懒得……咳咳……走,现在很晚了,老人家体……咳咳……力撑不住,该睡觉了。」沉一洋指了指许明儒,然后乾脆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一片漆黑的夜景,用丝毫没半点力气的讨人厌语气说道。 「这……好吧。那就麻烦这位钢铁人跟我走一趟吧。」长发男子意外地同意了沉一洋的提议,对着许明儒眨眨眼,说「记得不管你遇到谁,都要跟他说你是一个人犯案的喔!」 「啥?这样也行?」太随便了吧!?许明儒忍不住问。 「嗯,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几个人。」长发男子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许明儒看向沉一洋,想从他的微笑中读出甚么讯息来。 真无聊…… 靠!居然还是真的觉得无聊啊!? 「喂!真的跟他走吗?」许明儒只好开口问。 「随便你啊。」沉一洋一眼也没看向许明儒「不过我倒……咳咳……是提醒你,后面……咳咳……这小子是蟒……咳咳……华堂的人,是个世界级的走……咳咳……私黑帮,我们连偷……咳咳……了他们四个礼拜的……咳咳……货,依照那些傢伙的个性,你大概会…咳…死成七块吧?」 「唷?这位前辈好像蛮了解我们蟒华堂的?」长发男子插嘴道「晚辈陈兵襄,不知道前辈……?」 「陈电扇。」沉一洋直接了当地回答。 师父……你的反应也是挺快的……许明儒心中继续吐槽。 「看来是不愿意透漏啊……那就算了,钢铁人先生,麻烦你跟我走吧!」陈兵襄倒是对沉一洋的嘲讽置之不理,对着许明儒说。 「呃……我真的会死啊?」许明儒被这两人的气氛感染,随口一问。 「会。」陈兵襄肯定地点点头,就要走向许明儒。 「那就不能跟你走了。」语毕,许明儒踮起的右脚尖突然一发力,突进到陈兵襄面前,顺势将一掌送向陈兵襄的怀里,想要先发制敌。 「喂喂喂,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啊……」陈兵襄懒洋洋地说,跟着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许明儒的攻击。接着双指快速伸出,打算拿住许明儒的脉门。 许明儒被面具限制了视线,并没有看到陈兵襄这一手,他只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右手赶紧甩了甩,同样躲开了这一击。许明儒左脚脚尖一转,随即跟上闪避到他侧面的陈兵襄,真玄鬼气凝聚,中路正拳轰出,气势如虹。 陈兵襄正游刃有馀地出手,哪知不仅许明儒竟然躲过他利用视觉盲区的攻势,还变招甚快,马上扎实一拳跟上。陈兵襄避无可避,只得微曲双手,硬吃下这招。 碰! 陈兵襄双掌在接下许明儒攻击的一瞬间,微曲的双手跟着伸直,借力飞了出去,使得许明儒这拳只是将陈兵襄轰飞,倒也没造成甚么伤害。 许明儒一触即收,知道对方有所防备,并不将拳势使老,因此快速揉身而上,双臂一弯,食指突出,双拳击向陈兵襄的太阳穴。 十八路总拳纲的一记杀招──双龙出海! 陈兵襄长喝一声,真气聚集,头顶隐隐冒烟,是真气催到顶峰的前兆。 唰! 呼!呼! 陈兵襄以攻作防,双爪齐飞而上,硬是将许明儒的双拳带偏了方位。 「哇……」许明儒瞄了一眼,只见手背上各自显现了五道怵目惊心的爪痕,心中一凛,快速蹲下,长腿一扫! 梅花落的风起落花! 陈兵襄没想到许明儒招式连连,使出来的都是基础武学,却没有新手套路之中斧凿之痕,心下微微一惊,连忙跳起。 没想到许明儒这一招使虚,身体跟着腿力回旋一圈,随即乘势跃起,一记上勾拳轰向陈兵襄的下巴。 陈兵襄才落地,没想到许明儒一拳杀气腾腾的赶到,再度不及闪开,只得将真气凝聚在手中,微一使劲,将真气逼出体外。 嗤──碰! 陈兵襄再度借力,在空中连续空翻两次,完美落地。 「你这甚么拳,怎么有点古怪啊?」陈兵襄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他心中却谨慎了起来,收起一开始的散漫。看来眼前这个戴着可笑面具的人临战经验比起修为更加扎实。 许明儒并不答话,双腿成弓,用力一弹,一招破空舞中的长虹破空使将出来,配合着轻身法飞了一小段距离,用来进攻的膝盖瞄准着陈兵襄的面门。 陈兵襄暗自惊讶,没想到许明儒将基础腿法──破空舞练到如此随心所欲,只不过在他心有警戒之下,许明儒才刚离地,陈兵襄便运起真气,脚踩奇特步伐,才踏出三步,倏然消失在许明儒面前。 「嗯?」许明儒正要击中的前一瞬,陈兵襄就这么毫无徵兆的消失了。许明儒连忙左顾右盼,就是没看到他的人影。 「在你后面!」陈兵襄的声音出现在许明儒的身后,跟着双掌平推,直取许明儒的尾椎。 啪啦! 「嘶──」许明儒痛得齜牙裂嘴,心中暗叫好险,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在与沉一洋、旺财叔的对练中所训练出的战斗直觉让他在意识到攻击前,就将真玄鬼气运到了背后,护住自己的尾椎,否则这两掌若是扎实吃下,定是半身不遂。 呼──呼── 许明儒还没缓过气来,四周突然传出有如狂风一般的声响,当他正疑惑着狂风的起源时,陈兵襄诡异地出现在许明儒的左侧,身体蹲得极低,一爪由下而上,断是攻其不备,其力迅猛无匹。 唰! 「啊!」许明儒痛叫一声,左腿传来一阵剧痛,逼得他不得不蹲下。 碰! 唰! 「喝!」一掌由下而上,像是预料到陈兵襄会出现一般,凝聚了真玄鬼气的梅花落起手式击向自己的天顶,与陈兵襄从天而降的一爪相互交锋。 陈兵襄在许明儒手掌上再度留下了五道血痕,而许明儒的真玄鬼气只是将陈兵襄略略逼退而已。 「小子,可以啊!」陈兵襄不知何时收起懒散的表情,双眼爆出精光,嘴角扭曲出一道狞笑「还有甚么把戏?通通给我使出来!我全撕烂!」 许明儒见此情景,寒毛直竖,不敢大意,连忙念起口诀。 「青城绵延,于我如光;流水娟娟,于我如影,人生百岁皆虚度,异地百里转瞬归。」 神行诀一出,许明儒可笑面具为一露出的双眼中出现银光,时明时暗,闪烁不定。 「啊哈哈哈哈!」陈兵襄疯狂地笑着,向前奔出,双爪藏于身侧,不只降低风阻,更能影响对方判断自己的攻势。 神行诀状态下的许明儒,动态视力暴涨,无论陈兵襄的任何举动都彷彿被慢动作格放。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咦?左脚尖突然转向,右脚跟轻轻蹬了一下。 消失。 左上方! 许明儒连忙向后一跳,再迅捷的向前一蹬,夹带了极快速度的一拳堂堂正正的挥向原位的左上方。 碰! 「噗!」陈兵襄没有料到自己鬼影步竟然会被料到出现位置,更没料到许明儒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拳就出现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击飞,连带吐了一口血。 「呼……呼……」陈兵襄勉强平稳了自己落地的姿势,不住喘气。 只不过许明儒哪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一脚奔出,又是气势磅礡的一拳! 《第三十二章》 赤马奔跃! 碰! 「呃……」许明儒一拳鑽入陈兵襄的心窝,不知何时凸起的中指指节,更是大大的增加了这一拳的杀伤力,揍得陈兵襄翻了白眼,短暂失去意识。 「啊──!」陈兵襄很快就恢復了,他忍着痛,双手盘抓,打算控制许明儒的手臂。 不过这个动作并没有逃过许明儒强化过后的动态视力,他连忙收回手,鞭腿一抽,空中发出劈啪声响,一招虯龙日巡踢了陈兵襄的侧腰。 唰! 啪! 两道声音传出,许明儒虽然抽回了手,但终究慢了陈兵襄一步,陈兵襄灌注了真气的手指尖锐如刃,在许明儒的手臂再留下两道爪痕。 「嘶……」不过陈兵襄也不好受,他双爪齐出,哪知许明儒变招竟如此之快,连守带攻,令他措手不及。也幸亏许明儒修为远低于陈兵襄,这一记虯龙日巡并没有踢碎骨盆,否则胜负早已分晓。 「嗤!」许明儒甩了甩手,脚步一踏,瞬间欺近陈兵襄的左侧,转拳成爪,聚爪成喙,啄入陈兵襄的肋骨。 陈兵襄来不及出手防御,只得凝聚真气,绷紧许明儒欲击之处的肌肉,硬是吃下了这一击。 突! 两者交锋,平分秋色。不过许明儒这鹰捕可没有使虚,撞了陈兵襄已经防御得如铜墙铁壁的胸侧,手指微微吃痛。这一瞬间的停顿,身处防御状态的陈兵襄足以反击。他脚尖一旋,双爪趁势挥出,分别抓向许明儒的头部以及手骨。 嗤! 千钧一发之际,许明儒不及反应,只能选择侧头躲过其中一爪,而手臂则同样运足真玄鬼气硬扛。只是两强相碰,修为高下立判,许明儒原本手臂上的血痕加深了几许。 「你的真气……有点古怪。」陈兵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然后诡异一笑「不过无妨,接下来,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能够反击了。」 「有时间废话!」许明儒久攻不下,就算使出神行诀也是连连吃亏,不禁有些发怒,手掌捏着虎形,长喝一声,嗤嗤破空,直取陈兵襄的面门。 这一记是与旺财叔交手之中,经由旺财叔提点而出的招式,集结了拳的霸道、掌的发力以及腿法的狠速。 陈兵襄脸上仍旧掛着笑容,身影却倏然消失,速度之快,就连许明儒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兵襄疯狂地笑着,许明儒循声转头,不知何时陈兵襄已来到他的身侧。他双手成环抱住许明儒破绽大开的肋骨。 「唔!」许明儒闷哼一声,这一抱可不是情侣之间的卿卿我我,而是注满真气的擒抱,陈兵襄的双手宛如鱉嘴一般紧紧咬住,压迫着他的肌肉与经脉。许明儒真气突然提不上来,双手便失了力气,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呀哈哈哈哈哈!」陈兵襄像个疯子似的狂笑不止,同时手臂用力将许明儒往一扯。 「啊!」突然的失重感令许明儒叫了出来,双腿踉蹌,身体摇摇欲坠。 「撕烂你!」陈兵襄怪叫着,接着长吟一声,气势滔天的喊道「金龙坠!」 只见陈兵襄身形突然以一化五,站住了许明儒的五个方位,将他牢牢锁在中间,接着同时单爪……五爪向下齐抓。 唰! 五隻手爪竟整齐划一地发出破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许明儒惨叫不止,全身上下都留下令人不忍直视的血痕,爪力之大,连那仿冒的钢铁人面具都被撕烂了。 许明儒首次承受如此强力的攻击,还没从刚才的攻势缓过气来,可陈兵襄正杀的性起,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 「十方狂风,杀!」 才将身形合五为一的陈兵襄再度消失。 「嘖……」许明儒勉力打起一丝精神,想在神形诀带来的强大动态视力下找出陈兵襄,却是徒劳无功。 突然间,许明儒觉得周身狂风大作,撕裂着自己原本的伤口,更为本就满目疮痍的身体增贴许多新的爪痕。 唰唰唰唰唰唰! 许明儒连发出惨叫声都没有力气,只是不断让剧痛袭捲全身,每增加一道爪痕,不只让他的体力更加虚弱,连意志力也削去一分。这阵狂风大约只持续了五秒鐘,可对许明儒而言,这阵折磨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风停,人现,陈兵襄以半跪姿出现在许明儒面前,不住喘气,汗水直流。 看来使出这一招,陈兵襄也是费了足了劲。 只不过,许明儒却也没办法抓住这个破绽反击。 碰! 「呼……呼……倒是挺能打的……难怪那帮废物抓不住你们两个。」陈兵襄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朝着倒下的许明儒走去,一边警惕着从头到尾都背对着他们,坐在一旁思考人生的不明人物。 陈兵襄步履蹣跚的走向趴倒在地的许明儒,右脚轻轻一踢,将他翻回正面。 「感觉……挺年轻的?」陈兵襄歪着头,看着隐隐约约在破碎不堪的钢铁人面具中所露出的五官,说。儘管他自己也没多大的年纪。 「喂!」坐在一旁的沉一洋突然喊了一声,吓得正打算蹲下来揭开面具的陈兵襄跳了起来,连忙转身,面向那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不明人物。 这人,肯定很强。 并不是因为先前他透露他了解蟒华堂行事作风。这在江湖中并不是秘密,这顶多只能证明这个不明人物是个江湖前辈,而不能说明实力。 而是直觉。 虽然许久没有回到蟒华堂修练,但是从小到大都跟着师父东奔西走,自然也对一些「强者」所散发的气息十分敏感。 那些强者,都是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抗衡的真正高手。 眼前这个人,也是。 陈兵襄以为,这个人会在他的同伴,也就是这个钢铁人在接下十方狂风杀时打断自己,然而却没有,他任由自己的伙伴惨败,却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这傢伙,在打甚么算盘? 「你如果把这……咳咳……这个傻小子抓……咳咳……抓走,我会很麻烦的。」沉一洋学着陈兵襄一开始拦住他们的语气,说道。 「你打算怎么样?」陈兵襄瞇起眼睛,试着释放出杀气。 至少,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易与之辈。 想要人?那得和自己谈条件才行。 「收敛你……咳咳……的杀气吧,孩子。在我面前没……咳咳……有用。」沉一洋静静地说,原本昏昏欲睡的双眼突然一凛。 杀气! 陈兵襄被眼前这位前辈的杀气震慑,双腿不住颤抖。 好强! 光是背影就能释放出这么强的杀气。 要知道,杀气这样虚无縹緲的东西,是结合了自信、战斗经验还有自身修为,为了压垮敌方士气而衍生的一种手段。 最能感受到杀气的,是双眼的凝视,再来是表情,也有人用声音让敌人胆战心惊。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光靠背影就能够释放出强烈的杀气的,没有一个不是顶尖的高手。 这杀气……比起自己的师父…… 陈兵襄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 这个不知名的前辈,绝对是,或至少曾经是名声显赫的大人物。 「晚……晚辈失……失礼了。」陈兵襄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地,艰难地说。 「呵。」沉一洋收起杀气,眼神恢復成原先那懒散的模样。 「不知道前辈打算……?」虽然杀气倏然收敛了回去,可陈兵襄仍旧感到手脚发软,乾脆趴在地上,彬彬有礼地询问。 「你,是快手玉……咳咳……玉凤的徒弟吧?」沉一洋一边咳嗽,一边问道。一点高人的模样都没有。 「是。」陈兵襄不敢失礼,连忙答道。心中却是开始不断猜测眼前这位前辈的身分,这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经过真气或是任何他所知道的方法所改变,应该是原本的声音,年约四十上下,大概……身染恶疾?重伤? 「身手不错。」沉一洋说。 「前辈谬讚了。」陈兵襄谦虚地答道。他可不敢在这种大拿面前再摆出之前那种懒散的模样。 「你走吧。」沉一洋挥了挥手说。 「晚……晚辈这样恐怕……」陈兵襄有些犹豫。 「不好交代?」沉一洋问。 「嗯。」陈兵襄点点头,即便这名前辈还是背对着自己,但是这样程度的高手,显然能以感知能力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告诉他……咳……们,你被沉一……咳咳……沉一洋截住了。」沉一洋转头,侧着脸,微笑着看向陈兵襄。 「黑……黑山妖帅!」陈兵襄大惊失色。 沉一洋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你……你不是……不……前辈不是……晚辈……」陈兵襄语无伦次地说。 「如你所见。」沉一洋微笑着回答。 「这……这……我……」陈兵襄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復。 「回去吧。」沉一洋说。 「那……那……晚辈……晚辈告辞。」陈兵襄抱拳以礼,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年轻人……咳咳……就是不淡定啊………」沉一洋看着陈兵襄逐渐远离的背影,确定他离开了以后,这才起身,走到许明儒身边。 《第三十三章》 「不可能!」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里,王书聿本来正在木製床板上打坐,一面养神,一面听着徒弟回报任务情况。只不过他现在忍不住惊得站了起来,那俊美近妖的脸张大了嘴,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这对极度注重形象的他可是十分难得的时刻。 「他是这么说的。」陈兵襄浸泡在一座大木桶中,里头的热水飘出裊裊白烟,烟雾中全是中药混着花香的味道。虽然他知道这个消息十分出人意料,但是却没想到能够让师父如此失态。 「怎么可能……黑山妖帅……」王书聿食指微曲,扣着上唇,低头沉思,来来回回地在床前踱步,喃喃自语道「在丽华大厦那一战……确实是死了啊……」 陈兵襄见师父陷入思考,也不打扰,闭着眼睛,静静地泡在木桶里。 这木桶里的药浴,是他的师父──王书聿亲自调配,有舒缓神经,松弛肌肉,促进血液循环之效。每当自己受伤的时候,王书聿替他准备药浴,不仅能够止痛,更能让伤口加快癒合。只不过,受伤的时候多半是严酷的修练造成的…… 啪! 过了良久,王书聿这才停下来,抬起头,双掌一拍,似是得到了解答。 「师父,有答案了?」陈兵襄连眼皮都懒得动,闭着眼睛问。他今天这样熬夜与人打斗,实在是有些累了。更何况王书聿除了修练之外,从来不会太过约束他。大概是把所有约束的力气都放到修练那块了吧……陈兵襄一想到修练,即便泡在温暖的药浴,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秽土转生!一定有人使用了禁术!」王书聿大声地宣布解答。 陈兵襄差点整个人滑进药浴里。 「干嘛?不合理吗?」王书聿看见陈兵襄的反应,噘着嘴问。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陈兵襄睁开眼睛,无奈地说。他的师父平日看似优雅如仙,诸尘不染,实际上却是个重度动漫迷,中二病经常发作。只不过武学博大精深,有时候他也被师父唬得一楞一楞的,尤其是小时候……陈兵襄摇了摇头,不愿想起那黑歷史。 「不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王书聿看着陈兵襄的双眼,眼神认真。 「我觉得应该有……」陈兵襄小小声地说。 「那你说说看啊!」王书聿修为之高,这点声音怎么可能没听见。他十分不满地指着陈兵襄的鼻子,咄咄逼人。 「呃……」陈兵襄被问住了,眼珠子一转,乾脆配合起王书聿「我觉得还是师父有道理,我们一定要找出那个施展禁术的人,他是武林中的异端,危险至极,说不定还正在尝试进行人体实验,创造出强行跨越境界的咒术!」 「你好幼稚,那是漫画,都几岁的人了还分不清楚。」王书聿用看白痴的眼神鄙视着自己的徒弟。 陈兵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唉,他能拿这师父怎么办呢? 「这可是大事,明天我去和副堂主匯报好了。你来不来?」王书聿问。 「我才不要,还要跑那么远,光路程就累死……」陈兵襄不假思索地回绝。 「你要来。」王书聿不等陈兵襄说完,肯定地说。 得了……那干嘛问我?陈兵襄再度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许明儒回过神来,只见四周一片漆黑。 这是……哪里……?。 这里……好黑。 「喂!」他大喊一声,想试试看会得到甚么样的反应,不过他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 「我变成哑巴了吗?」他再次开口,依然没有听到声音。 许明儒从黑暗之中站起,决定既然自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那就四处走走看,虽然四周围看起来是一片漆黑就是了…… 正当许明儒踏出第一步,前方不远处马上就出现一大团银光。 「这是?」许明儒暂停了动作,警戒地盯着那团银光。 银光像是被甚么捏住了一般,不停地扭动,接着逐渐分裂成两团。 两团如眼睛一般的银光。 「这是甚么?」许明儒喃喃自语,只不过他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应该说……捫心自问比较恰当。 这两团银光……有股很熟悉的感觉…… 是甚么呢? 这里……是梦境吗? 「你想干嘛?」许明儒朝着那两团银光问,不过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果然是徒劳无功。 许明儒叹了口气,乾脆坐了下来,和这两团银光相互对视,期待能从里头看出甚么端倪。 不过现实总和小说有所出入,无论许明儒看的再久,这两团银光就只是两团银光;没有生命、没有残留的讯息,也没有变化,就只是两团银光。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许明儒突然才意识到这一点。 自己甚么时候跑到这团黑暗之中的? 许明儒不断在脑中寻找着自己醒过来之前的记忆。 「咦?那这好像……不是梦?」许明儒再度「捫心自问」。 从小到大,他都不记得自己在梦境里头会「思考」。一般来说,梦境都是照着一定的剧本不断进行着,做梦的人只是一颗第一人称的摄影镜头,从来不会、也没想过要进行决定、干扰梦境。 以前好像也有这种经歷…… 是在哪里呢? 一道妖嬈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脑海中。 邱慧雯。 应该说,自己想像出来的邱慧雯。 还有陈明强。 那几天都是类似的梦。 最后,醒来就…… 「呃!」突然,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以许明儒为中心袭捲而来,打断许明儒的思绪。 「甚么鬼?」许明儒吓了一跳,骂道。只不过那压力并非转瞬即过,而是持续加压,而且力道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喝啊──!」许明儒长喝一声,丹田之中生出一巨力,巨力佈满全身,和那股压力相互抗衡,一时之间,两道力量陷入僵持。 「甚么东西啊!?」许明儒忍不住骂道。自从开始打架、正式开始修练武技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血气越来越旺盛,难怪人家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光是修练武技的初出茅庐血气都旺盛了,那么那些前辈高人肯定更加自傲,绝不轻易屈居人下。 他看了看四周,毫无变化,仍旧是一片漆黑,甚至连银光团与自己的距离都没有丝毫缩减。 这股压力……从何而来?不是这个空间的压力吗? 许明儒思考着压力来源,试图破解这个「梦境」。 只不过这个「梦境」可不允许。 就在许明儒一边抵抗着周围逐渐增加的压力,一边寻思破解之道时,那股压力突然像是復甦一样,再度增强,打破僵持不下的局面,继续向着许明儒压缩。 许明儒也更加使劲,他记得自己有股更强大的力量在丹田之中。他想将那力量引出来,却是徒劳无功。 四周的力量不断挤压,许明儒所能伸展的空间越来越小。 他的手脚逐渐撑不住周围的压力,关节逐渐弯曲,整个人彷彿被关入一个透明的、慢慢缩小的盒子中。 「这……他……妈……的……」许明儒咬牙切齿地爆粗口,使足了劲要将透明盒子向外推,不只额头青筋毕露,甚至连双眼都爆出血丝。 「呃……呃……呼……」透明盒子越缩越小,越缩越快,似乎有意嘲笑许明儒所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 「呜……呜……」许明儒被这股压力挤得几乎不成人形,连发出声音都有困难。他佈满血丝的双眼,仍旧瞪着那两团莫名充满熟悉感的银光。 自己肯定还有力量! 在哪!? 那团银光吗!? 许明儒被挤压得头昏脑胀,意识逐渐迷离。 「行……诀!快……!」 「臭……行……唸!」 甚么啊?这是哪来的声音? 吵死人了,自己在这边被这莫名力量拚成这样,这声音不来帮忙就算了,还在那边不知所云。 唉,乾脆放弃算了。 「许……儒……臭……子……快唸!」 唸甚么唸啦!许明儒突然全身乏力,准备任由这股压力挤压自己。 「许……小……行气诀……」 行气诀? 可行气诀不是要吸纳天地真气淬鍊己身吗? 而且现在自己也没办法摆出姿势,甚至没办法好好呼吸。 算了,都放弃了,姑且唸唸看吧? 「天精化气,以澈……」 在心中默唸完行气诀后,原先那股挤压感登时消失无踪。 还真有效?许明儒惊讶地想,只不过现在还是被挤成一团的窘境……再唸一遍看看? 「……地灵化气,以……」 那透明盒子似乎往回推了一点? 许明儒有些意外,接着便不断重复地唸行气诀。他发现,每唸一遍,透明盒子就会往回推一点,自己被挤压到变形的筋骨也会得到舒缓。 不知道唸了几遍,许明儒总算将透明盒子扩大到能够伸展四肢的地步,接着便端坐在黑暗之中,闭着双眼,继续唸着行气诀。 闭眼的许明儒,自然感受不到他面前的这两团银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上下跳动,朝着他逐渐靠近…… 《第三十五章》 当天晚上,许明儒睡得不大安稳。 那两团银光,再度出现在梦里。只不过这次,许明儒周遭并非漆黑一片,而是除了两团银光,甚么都没有。 喔,说错了。 还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念经文一般,不断复诵。 许明儒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能移动。 于是他乾脆就这么盯着那两团银光,听着那奇怪的声音,甚么也不想。 不过感觉上……自己连「想」都做不到,这点反而像是正常的梦境。 奇怪的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明儒突然感知到自己的房间、正在隔壁房间睡觉的母亲,还有外头的街景。 快五点了,许明儒缓缓睁开眼睛,准备像平常一样起床盥洗,然后爬上顶楼练行气诀。 突然,许明儒的「脑袋」出现一道既陌生又熟悉,既有活力又无比沧桑的声音,轰隆轰隆的,唸出了一段文字。 「这是……甚么?」许明儒正感到困惑时,脑袋又再度蹦出一套经脉的运行方式,以及呼吸法,看起来十分熟悉。 「神行诀?」许明儒皱着眉头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神行诀的运转功法会像魔术一般「蹦」地出现在脑海里。只是这套功法很快就开始改变,许多经脉转变了方向,像是火车轨道一般,一时之间,他身体的经脉图化作一张铁路运输图,许多地方都是不断转换、改变,最后,成了一套截然不同的运行路线。 「这是……」许明儒有些惊讶,他甚至不需要强记这套功法,这套功法就深深烙印到脑袋里了。 难不成自己不只修为,就连神行诀要强化了吗?有这么好的事?许明儒有些兴奋地想,身体的反应更是快速,当许明儒从兴奋的情绪恢復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打开家门,准备到顶楼去。 许明儒一到楼顶,便迫不及待地依照早上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功法运行,接着喊出那同样原先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声音: 「千里驹,疾雷豹,万里大鹏,尽化甲马!」 「马」字一落,许明儒双目爆出强烈的银光,不只是眼珠,连眼白都被占满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视力……许明儒踏出一步 嗖! 许明儒一步跨出,刮出一阵狂风,身影消失在门口,化为一道残影。 「哇哇哇等等等!」许明儒惊恐地尖叫着,双脚脚跟急忙踏住地板,发出一长串难听的摩擦声,这才停了下来。 「呼……呼……」许明儒大口大口地扶着顶楼的矮墙喘气。 这神行诀的第二阶段也太恐怖了吧!才跨出一步耶!这里距离门口少说也有五六公尺吧?能这样连跑步都不用,就直接瞬间移动的吗?许明儒在视觉以及反应倒也不会跟不上,否则刚才根本不可能来得及煞车。 许明儒稍稍缓过了气,朝着斜角再踏出一步。 嗖! 「嗯……大概是八公尺到十公尺吧?」许明儒回头,目测了一下这一步的移动距离,猜测道。 不过实际上的数字是多少,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又不是国小数学题目,算距离算速率的,还是得赶紧用身体习惯这「新?神行诀」的速度,只不过楼顶暂时就不大适合了…… 确认完自己的进步后,许明儒深呼吸了一次,稳定心绪,这才端坐起来,开始运转行气诀。渡过了第二次的生死劫,用行气诀修练时也有些变化,原先感受到的天地灵气,和现在相比,就像是在戴着充满雾气的眼镜看着远方的老鹰一般。现在感觉到的灵气,似乎更加……实在? 许明儒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觉该如何形容,不过他倒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很快又投入到修练之中。 修练完行气诀,许明儒回到家里,换上制服,用甫强化过的神行诀赶往岭安高中,顺便熟悉一下新的速度。以前从市区跑到学校,只需要一分鐘;现在这个新的神行诀…… 「哇靠,不会吧?」许明儒到了校门口,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码表,忍不住爆了粗口。 五……五十秒? 自己还是人吗…… 算了,这个问题自从第一次使用神行诀,发现自己跑得比赶路的计程车还快的时候就已经怀疑过了,倒是没必要再怀疑一次。 许明儒拉了拉衣服,用手机的反光看了看自己。 神行诀颳起的狂风总是把自己厚重的头发整个向后吹,看起来颇有韩国男星那种油头的架式,倒也不错。 接着他收起了神行诀,踏入久违的岭安高中,往既熟悉又陌生的崇善楼去。 「唷!我还想说你跑哪去了,都联络不到人!」教室里,一名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坐在许明儒的位置上,朝他挥挥手,在一片白色的制服中,十分显眼。 许明儒身体向后倾,看了看外面的班级牌。 奇怪,是一年七班没错啊!杨景豪怎么会在这里? 「别看了啦!听说你今天停学结束,我才特意来学校找你啊!」杨景豪灿烂得笑着说。 许明儒有些无语,现在他的体质已经不同于常人了,他稍微环顾一下班上的同学,感觉他们十分警张,于是对杨景豪说:「走吧!我们有话出去聊!」 「唷?看来你看开啦!就说嘛!学校这种鸟地方,束缚不住我们这些要做大事的人!」杨景豪很快地就从位置上弹起来,快步走向许明儒,一边勾起他的肩膀,一边大声地说。 这人实在是……许明儒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惹来这些令人十分无奈的人的关注啊?旺财叔、沉一洋还有眼前这个杨景豪…… 算了算了,不管了。许明儒叹了口气,跟着杨景豪一起下楼,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蹓达。 「我说,你这两个月都跑哪里去了?」杨景豪再次问道。 「呃……我……我妈没收我的手机,要我好好唸书……所以……」许明儒支支吾吾地说。 「干!这甚么烂……我不是要批评你妈啦!」杨景豪到底是在江湖上打滚的人,除了一些口癖之外,倒也不大会当面批评别人的亲人。这是很多人的忌讳。 「不过这两个月你不会真的都在唸书吧?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跟着我混啊?」杨景豪话锋一转,直接进入主题。 「呃……不过具体来说,我应该做甚么?」许明儒模稜两可地回答。 「基本上,我们的业务你可以不用管,你只要负责去找麻烦就好了。」杨景豪很快地回答,以他的眼光,自然知道那些讨债、毒品的事,许明儒是绝对不愿意做的。 「找麻烦?」许明儒皱眉。 「找我们对头的麻烦!直接衝进人家堂口,四处乱砸之类的,哈哈哈哈哈!」杨景豪大笑,接着说「不过实际上该怎么做,还是要听我的做法啦!」 「所以……我不是去找普通人的麻烦?」许明儒小心翼翼地确认。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不做这种事的,你要对付的,都是一些黑道人物。」杨景豪拍了拍许明儒的肩膀,然后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这种事也只能交给你做,毕竟比较危险,你的身手,我放心。」 「你又没有看过我打架。」许明儒苦笑道。不过……如果是这样,加入崇义帮……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听传言就够了啊!为了表示诚意,我还把陈明强那小子给逼走了。」杨景豪灿笑着说。 「啊?」许明儒有些错愕。 「我让他在岭安混不下去,他死撑了一个月,总算受不了,转学了。」杨景豪洋洋得意地说「够不够兄弟?不够的话我让那小洋那傢伙……就是耍蝴蝶刀那个也来给你个土下座道歉!」 「呃……这倒是不用……」许明儒尷尬地回答。 「那你是答应我了?」杨景豪见许明儒似乎没有排斥的意思,立马加大邀请的力道。 「呃……我……我是可以帮你一些忙……不过加入崇义帮,我得再想想。」许明儒还是不大愿意和帮派扯上关係,因此决定折衷。 「哈哈哈!我可还没那个权力让你加入崇义帮!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跟我混,等我们飞黄腾达,我一定会给你个大位置坐!」杨景豪很高兴,又大力地拍了拍许明儒的肩膀,心中暗自惊讶:这小子,这么瘦弱,怎么被自己这么大的力道拍打都纹风不动?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明儒见杨景豪似乎扭曲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帮忙嘛!帮不来你只管拒绝就好!从今天开始,你许明儒就跟我杨景豪混了!咱们以后就是兄弟!懂吗?」杨景豪大声朝着空无一人操场地宣布。 「好……」许明儒扶了扶额头,再度苦笑道。 「嘿嘿,那我这边刚好有个事要拜託你了。」杨景豪嘿嘿笑,立马就提出要求,一点也不客气。 「甚么事?」 「反正你不想管我们江湖事,我就简单说吧!最近我们上游出了一点意外,供货断了将近一个月……」 呃……不会这么巧吧?许明儒搔了搔头,突然觉得胳肢窝有点闷热…… 《第三十六章》 「当然,这不会要你处理。」杨景豪注意到许明儒眼神不对劲,连忙暂停叙述,解释了一下,这才接着说「只是最近有个傢伙找死,他不仅趁这个时候大量吸收我们以前的老客户,更被我们知道,他居然敢玩两面手法:一面卖毒,一面抹黑。」 「他不知道哪搞来我们的货,掺入了太白粉,再转手到市面上,以我们的名义兜售。原本我们还不知道是谁,没想到居然是和抢我们生意的傢伙同一个!」杨景豪越说越气,最后乾脆用吼的。 许明儒心里也觉得这种手段十分卑鄙,但他并没有接话。 「兄弟!帮我个忙!把他狠狠教训一顿!」杨景豪双手抓住许明儒的肩膀,面对面的看着他,表情诚挚。 「只是个小毒虫……为什么你的人不去,要我去?」许明儒问。别的不说,光是前一次杨景豪带着的那四个壮汉,就足以对付一般人了吧? 「嘿嘿嘿,明儒兄弟。」杨景豪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就是得委屈你的部分啦!明面上,我们不能有任何瓜葛,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人。」 「你不是说要罩我的吗?刚刚还喊这么大声。」许明儒毫不留情地吐槽。以前的他,是完全不敢这么做的。只不过和沉一洋那种层级的人斗嘴斗久了,现在自然也不会害怕杨景豪。 「呃……刚才又没有人,是不是?」杨景豪不以为忤,反而尷尬地说「明儒,不是我要坑你,只是你负责对付黑道,为了避免那些傢伙来跟我们正面火拼,所以,你归我管这件事就不能明着说。」 「当然,要是你出事,我肯定帮你!谁说我杨景豪不能为了一个朋友倾尽全力?」杨景豪深怕许明儒误会,再度重申。 「可是……这可没有保证吧?」许明儒说「要是我惹到不该惹的人,你们全跑了,怎么办?」 「你在质疑我的信用?」杨景豪眉毛一挑,脸色微变。 「嗯……算了,反正打击毒品,人人有责,我也只是帮忙你而已。」许明儒无视杨景豪的情绪,想了一下,说道。 杨景豪微微皱着眉,似乎对许明儒的态度不大满意。不过他毕竟还是比较股权大局的领导型人物,因此也很快地释怀,再度笑着说:「好好好!多谢你啦,兄弟!不过关于那傢伙的消息,我过几天再跟你说。」 「不今天去打一打吗?」许明儒疑惑,刚才杨景豪不是还火冒三丈的吗? 「不不不,总要有些佈置。」杨景豪表情自信,像是个算无遗策的军师。 「甚么佈置?」许明儒好奇地问。 「嘿嘿,既然要让你出手,就得放风声出去,製造我们根本没找到这个傢伙是谁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应该杀鸡儆猴吗?」 「我们现在刚好断货,这傢伙有货出,难免会被别人质疑我崇义帮气量狭小,再加上之前卖假货的消息,有心人很容易就会利用这点,让道上的人联想到:我们想拿水货独佔市场。这种在毒品市场是会引发眾怒的,到时候我们的上游换别的傢伙合作,我们吃亏就更大了。」 「唔……亏你想的到……」 「嘿嘿嘿,总不是你来打架,我啥都不会干吧!我又不是刘备!」 「也不是这样说吧……」 杨景豪后来又和许明儒东拉西扯了几句,大部分还是在说自己对于黑社会的愿景,甚么崇义帮只是他一个跳板啦、不会只甘于屈居台湾云云。其实杨景豪这么极力的向许明儒说明,只是看出他暂时还没有要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打算。不过求才嘛!就连刘备当年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心急呢? 许明儒这边虽然也很配合地听着杨景豪画大饼,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他愿意帮忙,只不过是因为杨景豪看起来十分有诚意,而且做的事也并非为非作歹,至于甚么崇义帮、上大位的,许明儒倒是没甚么兴趣。 毕竟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二度生死劫了,想必依这样的武学天赋,很快就能赶上沉一洋的境界。到那种时候,根本不需要借助甚么黑道的力量。 到时候想怎样,就怎样! 好不容易结束与杨景豪的「间聊」后,许明儒这才回到班上,而课程早已开始了。他喊了声「报告!」,随即在老师的允许下,进入教室,坐在自己久违的位置。原本班上一如往常,甚至气氛还有点活跃,想来是陈明强不在班上的关係。只是自己一回来,同学们立马鸦雀无声,心无旁鶩地紧盯着黑板。 看来自己是取代了陈明强的位置?许明儒苦笑,不过倒是没记掛在心。他这才突然惊觉,自己以往会十分在意的事情,现在似乎都……不在乎?不屑?无所谓?许明儒不大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习武练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幽灵学生当惯了,许明儒这样「超脱」的心境,一整个早上下来,倒也觉得学校生活跟以前没甚么不同。只不过…… 好无聊啊! 他好想要继续修练啊! 为什么沉一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放自己假? 他不是主张要休学习武的吗? 许明儒觉得自己好憋屈。 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每天练武的日子了。 实在是静不下来…… 更何况昨……喔,不对,是四天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只让自己的修为提升…… 他想要刺激了。 他想要和更多人交手,那种使出浑身解数,生死相搏的感觉…… 原来自己不是懦弱,反而是个变态吗?许明儒无奈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不是叫你放假吗?」许明儒甚至还没走上沉一洋住的破烂公寓,沉一洋就从阳台探头出来,衝着他挥了挥手,笑道。 许明儒伸出手,比出一根中指。 这小子……越来越活泼了……沉一洋心中暗笑。 「来干嘛?」沉一洋微笑,坐在沙发上,泡了一壶茶。 「你少来,明知故问。」许明儒看着沉一洋的笑容,嫌恶地说。 「神行诀有进展吧?」沉一洋问。 「嗯……不过还在适应……」许明儒答。他一点也不意外沉一洋知道自己神行诀起了变化,说不定这老爱看自己装神祕的师父昨天就发现了。 「你总算是下定决心了吗?」沉一洋为许明儒斟了一杯茶,问。 「我……」许明儒倒是被问住了。虽然他趁着中午休息时间,翘课跑出来,但也不过就是觉得学校无聊、缺乏刺激,有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孤寂感。而沉一洋说的下定决心,则是像他昨天早上所说的,下定决心拋开一切,踏入武林,追求更高的境界。 「还没决定吗?也不意外。毕竟你还不够了解武林。」沉一洋笑了一下,接着说「武林的歷史,说来倒也复杂,而且也不大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许明儒有点好奇,如果要踏入武林,不是应该要了解一下各种掌故、恩怨情仇,或甚至只是大约的歷史脉络吗? 「虽然你现在二重生死劫,但是比起那些从小实打实练起来的,还是有些劣势;而我,一介重伤患,根本没办法保护你。所以那些歷史、恩恩怨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你变强,让你可以独当一面。」沉一洋歛起了笑容,正色道。 「可是……我连你被谁重伤、为了甚么重伤,甚至连你的来歷都不知道,这实在……让人有些没劲呢。」许明儒叹了口气。 「也对呢……那我稍微简单讲一下好了。」沉一洋苦涩一笑,接着说道「政府有一个部门,不属军、不属警,连国家元首都没有直接指挥权。他们控管着武林人士,负责缉拿以武功犯罪的人。」 「以武功犯罪?」许明儒不大确定沉一洋的意思,毕竟他所接触的除了沉一洋以外,也就旺财叔和上礼拜的陈兵襄。 「如果今天有个大财主,给你几十万、几百万,乃至几亿,要求你杀掉他的仇人,你会同意吗?」沉一洋问。 许明儒低着头,联想到杨景豪来拜託自己的过程,实在不敢回答。 「甚至,你如果拒绝,这个大财主会找上其他人,为求万一,连你,或是你的家人,也视为杀害目标呢?你还能拒绝吗?」 「只要是人,就有慾望;只要有慾望,就会想争夺,到头来,比的还是力量,到最后,得利的还是既得利益者们,最倒楣的还是普通的人。和战争没甚么差别。这样,我们的社会真的有进步吗?」 「再退一步说,因为这些背后操纵的慾望,这几千年来,武林已经没落很多了,有许多绝学真的成了绝学,而有能力杀害习武之人的,也只有习武之人。」 「为了保护社会,或说,为了保护武林,政府招来许多强豪,组织成一股势力,名为第四局。」 《第三十七章》 「第四局……」许明儒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挺有地下情报局的味道。 「第四局有很多部门,情蒐、分析、训练等等。」沉一洋继续说「而里头负责执行逮捕,甚至处决武林罪犯的部门,被称为黑山部队。是第四局里实战能力最强悍的一批人。」 「处……决?」许明儒虽然现在胆子比以前大得多,但还是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毕竟我们经常面对以少打多,或是一个人潜入整个犯罪组织的事情,有时候其实对手实力并不弱,想活捉实在有难度,就会当场处决。」沉一洋喝了口茶,又重新给自己斟满。 「我是黑山部队的一员。在三年前的一次任务中,我中了对方组织的暗算,最后虽然死里逃生,却也留下一身暗伤。」沉一洋苦笑了一下。 「可是……你怎么会被追杀?」许明儒问。照理来说,有那个甚么第四局的罩着,根本不会,或至少不会在大街上被追杀,也不用藏在这种烂公寓。 「因为,虽然是敌方组织的暗算,可是如果对方没有内应,哼!还没这么容易成功。」沉一洋自负地说,鼻子喷气。 「你的意思是……第四局有叛徒?」许明儒问。 「对,但我还不知道是谁,所以我选择躲起来,不让第四局知道我的行踪,总有一天就会揪出那个内鬼!」沉一洋双手握拳,恨恨地说。 「那……内鬼知道你死里逃生,不是会躲的更隐密吗?」许明儒思考了一会,说道。 「总比再次被算计好。」沉一洋冷冷地回答。 许明儒低下头,没有回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修练到沉一洋的境界,就可以无视那些可笑的规则。反正警察打不赢自己,军队抓不到自己,世间无人可挡。 但是他只看见沉一洋瀟洒的一面,却忘了一开始他们相遇时,沉一洋狼狈逃窜的那一面。 他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件事,只想着追求更高的境界,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矫正这个「不问对错,只为规矩」的荒谬世界。 没想到强如沉一洋,被迫躲在这样的地方,竟是因为阴谋诡计。 他再度想起了杨景豪,他的弘大志向,或许才是真正的「力量」。 一个人再强,也终究是一个人。 沉一洋见许明儒在思考些甚么,自己也没甚么心情打扰。就这么冷着脸,继续静静地喝茶、斟茶。 沉默许久,许明儒这才开口:「对方那个组织……是蟒华堂吗?」 「嘿嘿,你不笨嘛!」沉一洋恢復了招牌笑容,说。 「那几个追着你跑的人,实力怎么样?」许明儒问。 「你是说遇到你那天吗?」沉一洋噗哧一笑「不怎么强,大概跟现在的你差不多吧?」 「可是……你不至于被这种程度的人追着跑吧?」 「你……」沉一洋眼神透露着些微的惊讶,然后说「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没办法使用太多真气吗?」 「咦?」许明儒也吓了一跳,沉一洋和自己对练从不用真气,这点他是知道的「你……你平常移动比我的神行诀还快,这也……」 「我除了运给你先天真炁治伤之外,也就只有上次示范神行诀的时候有动用真气而已。」 「你平常移动……」许明儒很介意。 「多数的时候没有,有时候可能用一点点稍微加速而已。」沉一洋微笑回答。 许明儒看着这个笑容,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这很难吗?菜鸡。沉一洋的笑容传达的是这个讯息。 「而且蟒华堂的那些跑腿仔很麻烦,叫人速度很快,跟踪技巧也很强,跟他们打一点都不能逗留,不是交手瞬杀就是得跑。」沉一洋补充说明道。 许明儒点点头,然后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透露着兴奋,坚定地说:「不如就让我来跟那些傢伙练练手吧?」 「打上癮啦?」沉一洋笑道。 「呃……怎么说呢……我觉得上礼拜那种打法,很刺激,而且……好像得到很多对练得不到的东西。」许明儒搔了搔头,尷尬地笑。 「当然,你们同个境界的,打起来最后都是以生死相搏,确实是你平常得不到的……」沉一洋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过还是算了,与其让你现在用这些基础武学去和人家拼斗,不如多教你一些武技,让你能够多些手段,否则以后对到同层次的对手,你还是吃亏。」 「哦……」许明儒有些失望。 「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那些招式比较顺手?我看你和那小子的对阵,觉得这些基础招式你差不多都练得够熟了,甚至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嘿嘿,多亏旺财叔指点啦!」 「我才是你师父。」 「你只会教我套路。」 「我还指点你套路的破绽好吗!?」 「我只感觉你享受在欺负我的过程。」 「你发现啦!」 「靠!」 一台普通大小的货车行驶在山道上……喔,不,应该说是在山道上狂飆。 「旺财叔!你开慢点啊!我不赶时间的啊!」许明儒坐在货车的副驾驶座惊声尖叫。 「哈哈哈!赛车是男人的浪漫!囝仔你要学着点!」旺财叔一脚轻踏着离合器,另一隻脚狂催油门,一手抽着菸,一边急速转动方向盘。样子十足酷帅。 煞车这种东西,男人不用学! 而许明儒自从神行诀进阶了之后,他一般状态下的动态视力也有所提升,这让他在旺财叔的「山道赛车」旅程,看得更加清楚,也更加……害怕。如果以前的自己看不清楚还好,现在在这样的高速下,一旁山壁上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含了转弯快要飘出车道的轮子,或是快要撞上山壁的后照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顶上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一旁有一间十分大间的破旧铁皮屋,看起来像是废弃许久的工寮或是铁工厂之类的设施,除此之外,这里甚么都没有。 「呼……哈……呼……」许明儒一手扶着货车,不住喘气。 怎么感觉坐旺财叔的车,比和陈兵襄打架还要刺激、还要像死里逃生? 「囝仔,人生不是只有武术而已!你这样子不行啊!」旺财叔笑着摇摇头。 「难……难道……还要……要学会飆车?」许明儒惊魂未定地说。 「飆车可是男人的浪漫!」旺财叔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 「那……我不浪漫!」许明儒果断地拒绝。 「嘿!不浪漫,武功再高还是追不到女孩子的。」旺财叔双手叉腰,又摇了摇头。 「我学武功又不是要追女生!」许明儒很快地回应。 「那你学来干嘛?」旺财叔一脸充满兴致地问。 「我……是为了正义!」许明儒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甚么是正义?」旺财叔眨眨眼,笑着问。 「呃……」许明儒想了一下,有点窘迫地说「反……反正就是正义!」 「哈哈哈!说的好!」旺财叔居然对这种答案非常满意,豪迈地大笑,大力地鼓掌叫好。 许明儒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旺财叔。 啥?这种答案叫好? 「阿弟仔,看在你答案这么好的份上,不如我来教你几招吧。」旺财叔笑笑地看着许明儒,说「小小年纪就二重生死劫,真的不简单。要不是你早就另有其师,我现在就收你为徒了。」 「嘿嘿,这果然也瞒不过你。」许明儒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 「老头子老了,修为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恁北这把老骨头,可撑不起生死劫那种折磨。」旺财叔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阿弟仔你就不一样了,你前途无量啊!」 「嘿嘿嘿。」许明儒脸有些红。旺财叔虽然对自己热情,可从未如此讚许过自己,这让自詡是武学奇才的他也有点难为情。 「阿弟仔,你师父知道你二重了没?教你新的功夫了吗?」旺财叔问。 「有,是一套掌法,叫做金刚飞。」许明儒老实地说。沉一洋知道旺财叔的存在,虽然特地交代他不能透露他的名字,但是这套武学,倒是可以拿出来和他比划、研究。 「掌法啊……真是巧,我也是学掌法的。不过这个金刚飞我倒是没听过。」旺财叔有些诧异,随即搓了搓下巴,说道。 「师父演示了几套他学过的新武技,我觉得掌法比较适合我,所以先学了。」许明儒补充说明。 「唷!你师父还是个通才啊!」旺财叔这下子真有点惊讶。 毕竟武林里,除了基础武学之外,多半会选择一路专攻。这不仅是修练难度的问题,而是牵涉到了内功心法、真气运行的问题。例如爪技多半走迅捷毒辣的路子,和拳技的刚猛霸道就截然不同,若想兼修,那经脉十分容易出问题;若在战斗中快速切换,更可能自爆! 所以武林之中,通才十分罕见,他们必须从原先的拳、脚、爪、掌、劲中选出一些特殊的功法,像是迅捷的拳法、阴毒的劲道等等,而随着修为逐渐提升,更得另闢蹊径,自创武技,否则光是寻找合适的武技就操碎了心,哪来的时间修练?虽说二重生死劫境界不高,但是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武技上修成通才,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真想知道是谁啊……旺财叔心里突然有些发痒。 《第三十八章》 「嘿嘿,越想,就越想知道你师父是谁了。」旺财叔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这么不淡定。 果然人家说习武之人,都是血气方刚之辈。 「呃……对不起,旺财叔。师父特地交代……」 「没事,没事。武林中人,多半有些秘密,我只是自言自语,你别介意啊!」旺财叔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你和我都姓许,还都学了掌法,也算是有缘,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甚么事?」许明儒问。 「我的武学算是一脉单传,我全教给你。」旺财叔看着许明儒的双眼,认真说道。 「啊?我……我不是你徒弟啊!」许明儒有些受宠若惊。 「我知道,可是恁北这么老了,没甚么时间跟精神找一个好苗子传承下来。我是想要传给你,如果你未来找到一个不错的人选,代替我收了他,也算是让我们这一派传承下去。」旺财叔难得语重心长地说。 许明儒见到旺财叔如此认真地拜託自己,也实在不忍心拒绝,想了片刻,觉得应该没甚么坏处,于是点点头,说:「好!」 「谢谢你,阿弟仔。」旺财叔这才恢復了平时的笑容,继续说「我回去开始整理一些门派歷史、武林掌故还有整套的功法整理出来,你有意愿,都可以看,只不过一开始凝聚真气的生死劫之前的功法,你倒是别接触,否则乱了你的内力,那可不是我的本意。」 「我从二重生死劫水准的掌法教你,这个掌法力大无匹,却又十分灵活,和你师父传授给你的武学应当不相衝才是。若到了以后,我还活着,能继续传授你,自然会看适不适合你学,如果不适合,那就请你看我演示,听我讲解,牢记于心,届时再配合着我整理的功法图册,传承下去。」 「那如果……我不知道适不适合呢?」许明儒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哈!阿弟仔,我都几岁的人了,生死早就看开了,你不需要这么小心。」旺财叔大笑道「如果到时候我死了,那也是命中注定。你就尽量找个悟性高一点的囝仔当作徒弟吧!」 「好,我知道了。」许明儒慎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先来试试你的金刚飞,再来教你我的掌法!」旺财叔说动手就动手,一掌攻向许明儒,角度刁鑽。 「啊啊啊!旺财叔你还没喊开始啊!」许明儒连忙双足点地,轻身法一使,向后飘出一段距离。 「敌人不会跟你喊开始啦!」旺财叔见许明儒使了轻身法,也不客气,随即一踏,再度一掌平推而出。 许明儒经过这一点点时间,马上做足了应战准备,先是一招鹰雷手中的霹靂击向旺财叔的手腕,逼得旺财叔不得不收回攻势;接着双腿绷紧,一掌平平无奇的推出,瞄准旺财叔的中线。 旺财叔有意要看许明儒这「金刚飞」的奥妙,有意相让,因此微微侧身闪过这一击,不再出手,只做出战斗姿势,随时准备应对。 许明儒与旺财叔对练已久,自然知道旺财叔的打算,当然也不客气,一掌没有击中,另一掌随即跟上,又被旺财叔再度侧身闪过。许明儒双掌交替方向,不停进攻,越打越快。即便是旺财叔,最后再也闪不过,于是右脚一踏,整个人往左平移,躲开许明儒双掌的交替攻势。 「就等你移动!」许明儒喝了一声,身形陡然射出,诡异地在空中快速绕了一圈,出现在旺财叔的后方,再度一掌轰出。 「来得好!」旺财叔微微一惊,不再避让,而是一掌快速直劈,轰向许明儒的天灵盖。这一招后发先至,逼得许明儒收掌,侧头避让。 可许明儒可没放弃攻势,再度双掌交替,朝着旺财叔的中线不断进攻。旺财叔这次不打算闪避,乾脆手掌横劈而出,拦下许明儒的右掌。哪知许明儒一沾即离,换了一个角度,朝着旺财叔的头部又是一阵穷追猛打。 旺财叔低头避过,许明儒就转换目标,攻向旺财叔的肩膀。旺财叔被逼得再度移动身子,这次,旺财叔使出轻身诀,身形不断飘逸,令许明儒根本来不及赶到他的位置。 没想到许明儒竟然就待在原地,不动如山,双掌举到胸前,双腿绷紧,蓄势待发。旺财叔心念一动,主动出击,双掌齐出,攻向许明儒的后腰椎。许明儒身形再度喷射而出,又在空中绕了半圈,拍向旺财叔门户大开的右侧身。旺财叔连忙脚步连踏,避开许明儒的攻击范围。可许明儒双腿一落地,马上又向前射出,接着又是诡异的空中一转,又再度袭向旺财叔。 「行了行了!」旺财叔喊道,许明儒这一掌煞车不及,眼见就要击中旺财叔的后脑勺。旺财叔真气轻轻一爆,马上就将许明儒震开五步的距离。 「你这武技叫啥?有够顽固!」旺财叔不满地说道。 「嘿嘿,金刚飞。固若金汤,硬砸硬刚。」许明儒嘻嘻笑。 前几天,许明儒看见沉一洋使这个金刚飞做示范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就这么简单的进攻方式也得学?没想到真正与金刚飞对打,才知道其难缠之处。金刚飞的运转功法,让交替的双掌能越打越快、越打越狠;同时里头奥妙的步法运用,则让敌人即使选择暂避其锋,却是增加了自己被突袭的可能。 「唯快不破」、「一力降十会」、「以柔克刚」、「大巧不工」、「以力破巧」这些各种不同的核心思想,是各种武技研发的根本,但是能够真正在「技」方面达到核心思想的水平的,实在是少数。以这点而言,金刚飞,算得上是极佳的武技了。 「你那师父,真的是个高人啊……这多半是他自创的武学吧?」旺财叔佩服地叹了口气,接着警告道「不过这一招得小心,若敌人与你的修为差距过大,拿真气和你硬碰硬,你没几秒就会被击败了。」 「师父也是这么说。」许明儒点点头。 「不过你那个步法,十分诡异啊!和这金刚飞这么刚猛的掌道,不会太过衝突吗?」旺财叔皱着眉,担心地问。 虽然许明儒的师父,在武技方面的天赋明显高于自己,可正所谓「天才师父,苦难弟子」,他有点担心眼前这个和自己十分投缘的孩子,会因为他师父的大意而忘了提醒许多普通人应该注意的事情,导致悲剧发生。 「没事,虽然这个步法看起来跟手上的功夫很不搭轧,但真正运转真气的时候却十分流畅。我一开始也很意外。」 听到许明儒的回答,旺财叔的眉头才略略松开了一些。 「好吧!我看这掌法虽然有些奇妙,不过看来似乎没有脱离一般掌法的范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传给你了!」 「旺财叔,谢谢你了。」许明儒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我才要感谢你啊!替我这个不肖传人把师门武学传承下去。」旺财叔笑呵呵地扶起许明儒。 「哪有!你之前和我对练,帮我熟悉那些基础武学,还和我讲解各式各样掌法的应用方法,就像我的第二个师父一样。」 「哎呀算了算了!我赶快教你,不要跟你在那边谢来谢去的了!」旺财叔没耐心地说,顺道用力拍了一下许明儒的脑袋。 「哎唷!」许明儒感觉到头顶有如千针轻轻扎了一下,痛叫了一声,可见旺财叔这一拍可没手下留情。 「嘿嘿,恁北这套叫做赤砂掌,分了好几重境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练法,越练越强!这是第一重,千针赤砂掌。」旺财叔得意地笑着解释。 「也不要那我做试验啊……」许明儒用力地抓了抓头,这千针赤砂掌,不只痛,后续还很麻、很痒。 「比起掌法,我们这套绝学更讲究掌劲。只不过我们还是算在掌法范畴。」旺财叔不理会许明儒的抗议,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武技分为两大种类,一种着重在技巧,例如许明儒的金刚飞、梅花落,这些不运用真气都能够用来对敌;而着重在劲道的,则像是旺财叔这般,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实则蕴含了真气產生的特殊劲道。和拳脚爪掌劲的「劲」之间的差别是:「劲」指的是凌空劲,是能够将劲传出体外的;而蕴含在拳脚功夫之中的劲,则分属于各大种类。 沉一洋当初在教导许明儒基础武技时,自然也教过这方面的知识,只是像「凌空劲」这种,门槛其实比较高,对于像许明儒这样真气还不够强大的初出茅庐,其实不太会有足够的杀伤力,甚至连干扰对手都嫌太过费力。因此,多数武林人士在迈入第四重生死劫,也就是中境界前,都不大会学习凌空劲。 「旺财叔,你这个赤砂掌……跟铁砂掌是不是有甚么关係啊?」许明儒忍不住问道。 《第三十九章》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囝仔通通都被电视教坏了!」旺财叔怒道「你们通通都把手拿进去糖炒栗子的铁砂里面插啊!插啊!烫死你们!」 「呃……旺财叔,你冷静点……」许明儒见旺财叔如此激动,有点吓到。 「气死我了!讲到一次就气一次!甚么铁砂掌!铁你一块芋头番薯!」旺财叔火气还是很大,没有理会许明儒,继续骂道「多少傻囝仔把手就这样给他插下去,结果哀哀叫!」 「呃……」许明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毕竟国小的时候,他看一些电视的武侠剧,还真的这么以为,现在想来,好险自己当年胆小…… 旺财叔又骂了好一阵子,主要内容差不多都是「教坏囝仔大小」、「玷污武术」之类的。许明儒也没甚么办法,就这样听着旺财叔发牢骚,一边后悔着自己提起这个话题。 「咳……好了,刚才讲到哪里了?」过了许久,旺财叔这才消气,轻咳一声,回到原本的话题。 「呃……千针赤砂掌!」许明儒赶紧回道,再也不敢提铁砂掌。 「喔对!第一重千针,二重落珠,三重飞石,四重万枝,五重走砂,六重佈雾,七重凝水,八重镇鬼,九重碎魂。」旺财叔一边扳着手指,一边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嗯!嗯!」许明儒心中有些兴奋,这听起来才像回事嘛!哪像沉一洋教自己的金刚飞……强归强,难缠归难缠,就是使出来有点无聊。旺财叔这赤砂掌,各种名堂,十足满足了许明儒心中的武侠幻想。 「这赤砂掌啊,配合着你修为,每三重,也一样分成一层境界。第一层,讲威力;第二层,强范围;第三层,主控制。」旺财叔见许明儒反应热烈,解释的更加起劲。 「控制?」许明儒问,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嘿嘿嘿,如果我有办法,我还真想给你演示一次,可惜我修为不够。」旺财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然后说「不过我的师父当年曾经触碰到七重凝水,一掌出去,雨水登时凝结不动,若是打在人身上……嘖嘖。」 人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水,若是一掌能让雨水凝结,那么一掌让人血液不再流动,也不是甚么难事。 「这……这是杀人吧!甚么控制?」许明儒想想,就觉得这招杀人于无形的威力,实在可怕,更遑论之后还有甚么镇鬼碎魂…… 「哈哈哈,七重生死劫的神仙打架,哪是这么一掌就结束的?不过要是能凝住对手血液流动个半秒,就足以创造很大的优势了。」旺财叔笑着解释道。 许明儒尷尬地笑了笑,这点他倒是忘了。 只不过……光是七重生死劫,就被旺财叔形容成神仙打架了,那么像是沉一洋这样有先天真炁的人……居然还会被暗算,对方想必也是相同层次的人吧? 要替沉一洋报一箭之仇,路途遥远啊…… 「阿弟仔,在想啥?」旺财叔见许明儒突然开始神游,出声喊道。 「啊!啊!没事!」许明儒赶紧回神。 「不要不专心了,虽然现在只是教你千针赤砂掌,但是毕竟也是赤砂掌的基础,要好好学啊!」旺财叔叮嘱道。 「是!」许明儒回答道,不再想那些对现在毫无助益的事。 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真正帮助沉一洋。 距离沉一洋那个世界,还很远。 距离实现自己的正义,更远。 「来!阿弟仔,这就是赤砂。」旺财叔将赤砂掌的真气运行约略讲解完后,就领着许明儒到废弃的铁皮屋中。 铁皮屋里的角落摆放着一箱一箱上锁的铁箱,数量十分壮观。旺财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解开锁头,掀开其中一个铁箱,一隻手指着铁箱里,一隻手招呼着许明儒,示意他靠近一点看。 许明儒探头一看,发现里头装了满满的红色砂砾。这些红色砂砾,乍看之下十分普通,和一般的硃砂没甚么不同,仔细一看,这些砂砾鲜红胜血,赤不带黑,红不带光,呈现非常纯粹的红,纯粹到十分反常。 「将你的手掌插进这些赤砂里头,运转内力,倒行功法,接着拔出来,正转功法,然后一掌击出!」旺财叔一边讲解,一边慢动作示范。 啪! 空气传来爆裂声响,旺财叔掌上的赤砂平行飞出,十分整齐。 「这就是千针。手掌的每一个毛孔都凝聚出细小如砂的劲道,打在敌人身上,宛如千针扎入,痛痒难耐。」旺财叔抖抖眉毛,显然对自己这一手十分满意。 「呃……为什么……要特地用这个赤砂?」许明儒支支吾吾地问,显然很害怕再度让旺财叔陷入暴走的情绪中。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旺财叔这次没有生气,哈哈大笑地解释道「这就要从赤砂这玩意说起了。」 「赤砂可不是矿石弄出来的,而是以前那些方士在炼丹搞出来的,歷史很久了。这些是炼丹失败產生的垃圾,不过我们的祖师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开始研究这些像是废物的砂子。」 「没想到这些砂子对于手掌上窍穴的开通有特别的作用,不限于手部原本的五十二穴位,更像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毛细孔。开通的毛细孔能够行气藏劲、聚神控力。」 「而且,赤砂对于真气运行十分敏感,要你倒转功法,即是为了让你亲自体会每一重掌劲各自的窍穴应用,熟练以后,直接照着功法运转内力,就会像这样……」 旺财叔左顾右盼,接着将手伸进口袋套弄,最后乾脆脱下上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来喔,看好喔!」旺财叔像是个魔术师,展示自己的上衣,让许明儒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大喝一声,右掌再度击出。 啪! 又是一声爆响。只不过这次旺财叔手中并没有赤砂,而且这一次的掌击也不是拍向空中,而是脱下来的那件上衣。 「噹啷!」旺财叔拿起上衣,展示给许明儒看,顺便俏皮地喊了一声。 只见那件原本虽然有些陈旧,却十分乾净的白色汗衫,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圆形孔洞,这些小洞恰好排列成手掌的形状。 千针!名副其实! 「来!阿弟仔!你的内力不是本门修得,所以在第一重起步的时候会稍微遇到一点困难,你慢慢来,照着我讲的方法练习。」旺财叔退开了几步,示意许明儒可以开始练习了。 许明儒按照旺财叔的教导,将手掌缓缓插入赤砂堆中,逆行功法,接着慢慢将手掌拔出,然后运行功法,一掌击出! 呼! 「哈哈哈哈哈!知道差别了吧?」旺财叔得意地大笑。 许明儒这掌不仅声势不及旺财叔,赤砂飞出的时候也是零零落落,更有很大一部份留在手上。 许明儒拍了拍手,将残留的赤砂给拍回铁箱之中,然后再试一次。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旺财叔见许明儒的运行方式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于便就席地而坐,观察着许明儒的每一次练习,以防他临时走岔了路子,白练一回。 看着眼前这个傻小子不断朝着空中挥舞手掌的背影,旺财叔不由得想起许久以前,自己也是个愣头青的时候,也是这般练习。没想到,一眨眼,自己成了前辈,还肩负起传承赤砂掌的重任。 他还记得,这第一重,千针赤砂掌,可是一门丝毫取巧不得的硬功夫呢! 即便是对控制真气方面极具才华的天才,也毫无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千针赤砂掌使得完全。 毕竟窍穴还没打通,再有力也没处使。 虽然今天这千针赤砂掌是绝对练不成的,但旺财叔还是打算陪许明儒在这里练一个下午。 至少这里可以让许明儒尽情地用掌风让赤砂随风飘扬。 自己也可以看着这个……特别有亲切感的同宗小辈,过过当爷爷的乾癮。 旺财叔又看了一会,发现许明儒都没甚么问题,精神甚至越来越好,于是就放下心来,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的世界。 「好了好了,阿弟仔,你也太夸张了吧!修练武术,张弛有度,你一整个下午就这么一直练练练。你这种练法,就算哪天真的给你练到先天真炁那种大神程度,也随时都会走火入魔啦!」过了许久,旺财叔这才结束冥想,一张开眼睛就是霹靂啪啦地骂道。 即便是在冥想的状态,像旺财叔这种程度的武林中人,对于周遭的变化还是十分敏锐。许明儒大汗淋漓,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顺手擦了擦汗,却弄得满脸赤砂,模样十分狼狈。 「傻囝仔!」旺财叔掌中运起柔劲,双手在空中挥舞,将许明儒身上、发间的赤砂都给吹开。 「你的手!怎么会这样!」旺财叔在空中比画的过程,不慎碰到许明儒的手掌,震惊地喊道。 《第四十章》 「啊……?」许明儒有如丈二金刚,毫无头绪。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旺财叔重复说了一次,双眼透露着震惊以及……恐惧。 「呃……师父说我的内力跟一般人不一样……怎……怎么了吗?」许明儒第一次见到旺财叔这般的神情,也有点畏缩。 「你师父说?他……很冷静?」旺财叔警戒地看着许明儒,问道。 「呃……对……」许明儒点点头,不敢多说,就怕透漏了沉一洋的讯息。但是他不明白旺财叔为何接触到他的手后突然态度大变。 「你这个真气,不是他渡给你的?」旺财叔沉默了一下,然后勉强压抑着情绪,试图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不……不算是。」许明儒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到底是怎么样?甚么叫做不算是?」旺财叔听到这个答案又忍不住,口气再度激动了起来。 「呃……他……他只是将先天真炁输送给我治伤……然后我自己胡乱运行,就……就训练出真气来了。」许明儒将过程东删西减,尽量简化。毕竟沉一洋并没有透露太多武林之间的快意恩仇,所以他很难决定哪些关键字可能会引起哪些人的注意,乾脆少说少错。 旺财叔瞇起眼睛,与许明儒双目对视,过了一会,才又再问了一次:「所以……你师父……没有说甚么?关于你这身真气。」 许明儒想起沉一洋最一开始交代的:不要透漏关于自己身负真玄鬼气的消息给任何人。于是他点点头,说:「师父那时候说了我的内力与旁人不同,还有生死劫、先天真炁之类的境界。」 旺财叔毕竟也是武林中人,年纪也大,自然知道许明儒现在正刻意隐藏有关他师父的消息。本来旺财叔也不在意,只不过现在他必须利用自己远胜于许明儒的社会经验,循循善诱的骗出答案。 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以自己的身分,可不能视而不见。 「所以……你是先有这内力,才拜师的?」虽然旺财叔脑中各种想法不断运转,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对。」这种问题,许明儒就安心多了。只要回答对不对就好,不用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溜嘴。 「也就是说……你师父是在知道你有这身怪异内力的情况下,收你为徒的?」旺财叔再度确认道,这个答案实在太重要。 「呃……对。」许明儒答。 碰! 许明儒「对」字一落,旺财叔身形暴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许明儒的右臂,一带一转,将许明儒反手扣住,接着运足真气,膝盖重重地撞上许明儒的脊椎,将他死死的压在墙壁上。 「说!你师父是不是吕五手──寒狱阎王吕志伟!?」旺财叔眼神暴出一阵威压,大声喝问。与先前那副热情的邻家爷爷模样判若两人。 「不……不……不是。」许明儒被压得喘不过气,艰难地回答。 「真玄鬼气乃吕五手独门真气!小子!念在你涉世未深,将吕五手的行踪招出来,就免你牢狱之苦!」旺财叔正气凛然地吼道。 「真……真呃……真的不是……」许明儒心中十分震惊旺财叔的转变,不过肉体的痛苦实在令他无法多想。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以及手肘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说!你师父是谁!?」旺财叔可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继续逼问。 「窝……我呃……我不能说……」虽然觉得痛不欲生,可许明儒仍然坚持着与沉一洋的约定。 毕竟沉一洋背负着的使命,是找出第四局里的内奸。 如果这个使命没有达成,那第四局迟早会垮台,垮台后,所有武林中人将不再受到约束。 如此一来,将会陷入有如战乱一般的局面。 而受苦的,永远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老百姓。 所以,他绝对不能说出沉一洋的行踪! 「小子!你给我搞清楚!你现在包庇的,是江湖通缉榜上高居第三的杀人魔王!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折磨、拷问你!」旺财叔左手掐住许明儒的下巴,微一使劲,将他的头往后扳,令许明儒上半身呈现u字形。 「呃……呃……呕……呃……」许明儒颈椎受到压迫,喉头一锁,甚么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说!」旺财叔将许明儒的颈椎向后挤压的左手突然一松,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许明儒的头就这么「扣」的一声撞到墙上,鲜血从额头上流下。 「咳咳……咳咳……咳……」许明儒乾咳好几声,喉咙十分不舒服,他很想用手按摩一下喉头来舒缓这种不适,但是他被旺财叔死死压在墙上,这种事根本做不到。 「许小弟我警告你,我没甚么耐性,到时候一把将你交给第四局的人,你就不要后悔今天的固执。」旺财叔不再大吼,而是换成冰冷的口气,说道。 第四局?旺财叔也是第四局的人吗?许明儒精神一振。如果是同样是第四局的话,那就好办了! 不对。许明儒转念一想,要是旺财叔和内奸有接触而不自知,岂不是害了沉一洋?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 「给我说!」旺财叔再度沉声吼道,左手又是一掐,将许明儒再次折成u字型。 「我……咳咳……我……咳咳咳咳……」许明儒喉咙被锁,想要发出声都有困难。 「哼!」旺财叔见许明儒终于打算说些甚么,冷哼一声,左手往下一扯一放,许明儒的头部就恢復了自由,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撞墙了。 「咳咳……我……咳咳……我师父……咳咳……也是第四局的人。」许明儒一边咳嗽,一边说道。生怕说慢了,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旺财叔又要动手动脚。 「不可能,你这身真玄鬼气是吕魔头的招牌,不是甚么寻常武学!」旺财叔虽然嘴里这么说,不过压制的力道却是放轻了些。 「真的!我师父虽然没有和我说过我这身真气怎么来的,但他确实是第四局黑山部队的人。」许明儒见旺财叔道出真玄鬼气的名号,心中略略一惊,可还是遵从沉一洋的交代,没有正面承认自己这身真玄鬼气的存在。 旺财叔皱了皱眉。看来吕五手倒是给这傻小子做足了功课?可要他真是黑山部队里头的人祕密培训的徒弟呢? 以许明儒一直以来透露的讯息,他的师父不仅是天才,还是身负先天真炁,跨越九重生死劫的强人。这样的人……也的确是在黑山部队里才有可能出现。 可是通过先天真炁疏通壅塞的经脉,无论如何运转,一旦先天真炁消耗殆尽,也不可能就这么开始自我凝聚真气啊?凝聚真气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难道这和真玄鬼气不同?只是异常的真气?天赋?旺财叔心中不断地思考着其他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松开了对许明儒的控制。 脱离旺财叔控制的许明儒,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说……你师父是黑山部队的人?」旺财叔再次问道。这次他语气已经放缓许多。 「对。」许明儒简短地回应。 「他是先天境的高手?」旺财叔继续问。 「先天境?先天真炁吗?对。」 「黑山部队的人?」 「对。事关重大,不能透漏。」许明儒绷着一张脸,说。 要是旺财叔刚才没有摆出那副兇恶姿态,或许许明儒会愿意和这位原本充满亲切感的老先生多说一些。 但是即使旺财叔松开对许明儒的控制,许明儒对旺财叔仍然感到不满。 因为他知道,松开控制,只是旺财叔停止逼问他而已,而不是获得自由。 旺财叔要抓住许明儒,大概几秒鐘的事而已。 许明儒知道这一点,所以就算对旺财叔再怎么不满,也只是表现的冷淡了些,倒不敢正面翻脸,或是不配合。 而旺财叔这边,正苦恼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许明儒的个性,他是最清楚明白的。一路看着他从一个畏畏缩缩的怯懦男孩,到现在正式成为武林中人,而且威武不屈,他怎么可能把这小子交给第四局无情逼问? 但是如果许明儒身上的真是真玄鬼气,而他那不知名的高人师父真是吕五手化名呢?眼前这傻小子就算被折磨到死也不会知道真相。毕竟引他入武林的,正是吕五手本人,偽装起来自然十分容易。 可若是黑山部队的秘密计画……这身只是类似真玄鬼气的异常天赋,那自己就完全没必要再淌这趟浑水,只需要和许明儒维持现在的关係就好。 两难啊……旺财叔叹了口气,怎么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有这种麻烦找上门?他不禁在心中抱怨着。 即使如此,他心中也想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只不过现在得先做一件事才行。 旺财叔歉然地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许明儒,说:「阿弟仔,刚才是旺财叔我太过份了,对不起。只是吕五手这个魔头,祸害太大,所以旺财叔才会急着要逼问你。抱歉啦!」 许明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旺财叔。 「你现在对我不爽也很正常,只是,能不能跟我去见一个朋友?我保证我和他不会再对你用同样的手段。」 许明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旺财叔。 两人对视,无语。 彷彿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许明儒总算开口。 「好。」 《第四十一章》 下山的路上,旺财叔倒是特意放慢了速度,不像刚才上午上山那般狂飆。只不过许明儒仍然绷着一张脸,态度冷淡。旺财叔现在自知刚才的举动实在有些过份,因此也不敢像平常那样教训许明儒,两人在货车上,默默无语,十分尷尬。 下了山后,旺财叔没有开往许明儒的家,反而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约莫过了四十分鐘,一栋栋美轮美奐的高楼聚在一起,出现在前方不远处。许明儒知道,这是他们市里最有名、最贵的高级社区:琉光珠色。 旺财叔和警卫打了声招呼,将货车驶进琉光珠色的停车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停车位,停了下来。旺财叔的货车在整座都是豪华名车的停车场显得十分突兀,要是以前,许明儒肯定要和旺财叔插科打諢几句,只不过现在的他,实在没那个心情。而旺财叔也就任由两人之间继续沉默,他知道现在除了等许明儒自己心情好转之外,自己说任何多馀的话都是惹得许明儒更不开心罢了。 旺财叔领着许明儒搭乘电梯。显然他在山顶所说,要带许明儒见的「那一个人」就住在这琉光珠色社区里头。 「哎唷!旺财哥!怎么这么稀客!?」旺财叔按下电铃没多久,就有一名坐着轮椅,身材肥胖,脸色红润,留着一撮山羊鬍的五十多岁男子前来应门。坐轮椅的男子一看见旺财叔,便热情的喊道。 「老叶,好久不见了。」旺财叔心中有事,有加上许明儒情绪的影响,于是只是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不像以往那般大呼小叫。打完招呼后,旺财叔指着许明儒说道「他叫做许明儒,是一名武林的晚辈,短短时间就二渡生死劫,天赋异稟。」 「哇!旺财哥,你总算找到你满意的义侠传人了吗?」那名叫老叶的男子与许明儒互相打过招呼后,惊喜道「还姓许!该不会是你孙子辈的吧?」 「才不是!不过我确实把他当作我的孙子一样。只不过……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旺财叔瞄了许明儒一眼,说道。 「年轻人,火气大,想想老哥你当年那火爆脾气,怎么就不将心比心呢?」老叶微笑道。 「嘿嘿,你看我现在不就像个做错事的囝仔吗?」旺财叔苦笑道。 「我就说你这个大嗓门甚么时候转性了,我都运起真气准备防御你的热情大吼呢!」老叶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道。 「老叶,我带这孩子找你,是有事要问,能不能先进门再聊?」旺财叔切入正题。 「哎呀!见到你太高兴,我都忘了,来来来,自己进来。」老叶自己推着轮椅上的轮子,俐落地转身,往前滑动,然后回头喊道「那个……明儒小友,你能不能顺便替我把门带上,我行动比较不方便一点。」 「好。」许明儒答应道,跟着旺财叔走进老叶的家中,将门关上。 他并不是甚么闹彆扭的中二少年,自然不会因为和旺财叔之间的事,就对着初次见面的武林前辈摆脸色。 「旺财哥,来来来,喝茶!我正好在泡茶,杯子在那个柜子,你自己拿一下。」老叶坐在轮椅上指着橱柜,热情招呼道。 旺财叔依言照做到橱柜取了两个雅致的杯子,然后坐在沙发上,与老叶隔着茶几相对。许明儒关上门后,也跟着二老到了客厅,也到沙发上坐下,不过与旺财叔隔了一个身位。 「怎么样?旺财哥有甚么事要我老叶来发表低见?」老叶笑呵呵,一面忙着泡茶,一面切入正题。 开门见山,武林中人的爽快。 「嘿嘿,老叶你现在在黑山部队还说得上话吗?」旺财叔反问道。 「哦?难道你想要我替这位小友举荐吗?」老叶眉毛一抬,问道。 「不是……只不过,这小子和你们黑山部队有点关係……想问问你的想法。」旺财叔说。 「有关係?」老叶这才仔细打量起许明儒,过了一会,说「我不认得这个孩子。虽然我在黑山部队领了个半退休的间职,不过至少我经歷摆在那,部队里的年轻小伙子们做甚么都会跟我交代一声。」 「这样啊……那明儒,你怎么说?你的师父是黑山部队的哪一位?」旺财叔转头看向许明儒,问道。老叶听完旺财叔的问题,也好奇地看向许明儒。 「我师父说无论是谁,没有他亲自在场,不能暴露他的身分。」许明儒看着老叶,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唷?你师父挺神秘的啊?」老叶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透露了他心中的不屑。 「不好意思,前辈。师命难违。」许明儒微一躬身,说道。 「那么,旺财哥,你为什么说这位小友和我们黑山部队有点关係呢?或是……这他的师父和我们黑山部队有关係?」老叶将三盏茶杯斟满,笑着问。 「嘿,你猜对了。」旺财叔乾笑了一声,接着说「这小子,自称自己的师父来自第四局的黑山部队,拥有先天真炁。」 「先天真炁……嗯……」老叶收起笑容,摸了摸山羊鬍,仔细思考着其中可能的人选。 「而且,这小子接触真气的时间不足半年,接触的武林中人除了我以外,就是他的那个师父,我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基础常识来扯谎。」旺财叔补充说明道。 「不足半年?」老叶眼神一变,射出一道精光,问道「二渡生死劫?」 「没错。」旺财叔点点头。 「旺财哥,你没吹牛吧?」老叶紧紧盯着许明儒「不足半年?」 「大概三个多月吧。」许明儒突然插嘴说道。 「哈哈!来来来,明儒小友,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吹牛!」老叶仰头大笑,瞬间双手化为残影,快速欺近坐在沙发上的许明儒,一掌拍出。 坐着轮椅居然还能这么快?许明儒心下微微一惊,从沙发上跳起。不过他同时也感受到老叶这一掌并没有蕴含半点真气,是测试自己来着。于是也大胆出手,一记手刀横劈,劈向老叶的手指前半截。 「小友,跟我硬碰硬啊?这样可不对,我要是运足真气,你手就断了。虽然你打的位置不错,可是横刀是掌法的至刚,刚则易折……」老叶看了这一手,嘴里不停嘮叨,可还是变了个方向,换了个掌势,继续进攻。 「看准你没有运真气!」许明儒双手向后一撑,脚尖向上踢起,这半月星痕使得十分漂亮,欲将老叶的手掌给向上踢飞。 「对练抱持着这种心态可不行啊!演习视同作战,对练视同互搏。还有你这破空舞的半月星痕这么使,下阴大开,不好防守啊!」老叶继续叨念,收了这掌,再度变向,朝着许明儒的要害拍去。 「卖给你的!」许明儒陡然双腿一夹,夹住老叶的手臂,接着双手一蹦,空中旋身,若是运了真气,这倒是会将手臂生生绞断。 「这招不错……转破空舞原先用脚尖为攻势的星坠划日为守,若不是老油条了,就是脑筋动得极快,听旺财叔说你是天才之辈,果然有几分可能……」老叶不疾不徐地说,另一隻手运掌如风,空气中不断发出爆裂声,整隻手划为残影,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出了多少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嘶……」许明儒正在旋转的双腿避不开这一连串的攻击,只能忍痛硬接。 「嘿嘿嘿,到此为止吧,老叶我已经信了七分了。」老叶逼许明儒撤手之后,也不再进攻,将自己慢慢推回原位,说道「你的攻击之中带有许多天真之举,但也同样有着不同于新人,甚至比起有些老手还要有变化,要说你是天才,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不足四个月到达二重生死劫……这种速度实在……」 「真是可怕……这样的天赋就算是当年那臭屁小子也望尘莫及。」老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惜啊,可惜他死了。不然我就请这位小友去他面前晃悠两下,挫挫他的傲气。」 「啊!抱歉抱歉,明儒小友。我指导部队里的后辈习惯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过囉嗦才好。」老叶突然回过神,向许明儒道歉。 「不不不,多谢前辈指教,我获益良多。」许明儒感谢道。他这倒不是甚么谦让之词,虽然刚才只是短短过了三招,而且许明儒嘴上并不认输,但对于老叶能在短时间解析攻击,点评优缺,他还是十分叹服的。尤其这点评之中所获得的资讯倒是和旺财叔、沉一洋对练的效益截然不同。 「你说的那个臭屁小子……」旺财叔瞇着眼睛,他似乎知道老叶指的那个人是谁。 「是啊……咱黑山部队的骄傲,天纵奇才的沉一洋小子。」老叶一脸唏嘘,长叹了一口气。 许明儒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沉一洋,死了? 《第四十二章》 不对。 沉一洋说过,他的行踪没有让第四局的人知道。 说不定第四局,甚至是黑山部队,也有许多不知道沉一洋还活着的人。 虽然说老叶似乎是黑山部队里头拔尖儿的人物,但许明儒可不敢肯定,毕竟那终究是老叶自称的罢了。 不可以自乱阵脚。许明儒告诉自己。 「唉,虽然你们第四局的事不干我的事,不过黑山妖帅死了,确实是我们武林一大损失。」旺财叔叹了口气。 「不过明儒小友的天资,比起沉小子,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让我不禁好奇起咱黑山部队,是哪个罩子这么亮的,发现你这好苗子?」老叶大手一摆,像是要挥去两人因为想起沉一洋的逝去而感叹的情绪,将话题重新拉回许明儒神秘的师父「不能透露名讳,总能和我说说绰号吧?许老?长猿?金刀桑?」 许明儒摇摇头,说到绰号,沉一洋的绰号「黑山妖帅」他也是头一次听到。 「都不是?不可能是其他小鬼啊……」老叶捻了捻山羊鬍,皱眉苦思。 「咳咳……老叶啊,或许是我年纪大了,眼拙了。」旺财叔轻咳了两声「你帮老哥我看看,这小子的内力如何?」 「内力?」老叶歪了歪头,疑惑地问。不过还是转头看着许明儒,说道「小友,运出内力吧!」 「师父交代,不能随意动用真气。」许明儒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 老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虽然这年轻人踏入武林没多久,可是这样连连拒绝长辈的要求,无论从哪个层面来看,都太没礼貌了吧? 再说,江湖上,他「千佛手」的老脸一摆,有谁不会卖点面子的? 「旺财哥说要我看看你的内力,肯定有他的用意。」老叶说着,接着双手在渡扶住轮子「那么明儒小友,不要怪我以大欺小了。」 语毕,老叶再度瞬身到许明儒身边,许明儒早已猜到老叶的动作,只是仍旧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得全身使劲一蹦,跳离原本的位置,并在空中的时候,趁机唸道: 「千里驹,疾雷豹,万里大鹏,尽化甲马!」 神行诀一唸完,许明儒双眼爆出银光,动态视力大涨。这是神行诀晋级以来,许明儒首度将它运用在实战,或是对练中。 「神行诀!?」老叶惊讶地喊道。但是双手一推,流利地转身,再度欺向许明儒,又是一掌拍出。只是这次,老叶的这一掌蕴含着真气,许明儒想再和自己硬碰硬,那么就是下场就是手腕碎裂。 许明儒藉着神行诀暴涨的高速,快速闪过老叶这一掌,并没有出手,而是逃向大门。 既然都已经逼到这种地步了,那他也没甚么好说的。否则再被道破是真玄鬼气,不知道又会怎么节外生枝。 「想走?」旺财叔抖了抖眉毛,却还是坐在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喝着茶,没有要拦下许明儒的意思。 只见老叶不知道用甚么手法,后起步而先到位,一人一轮椅的挡在许明儒面前。许明儒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伸出双掌,藉由神行诀高速的移动,重重轰向老叶的中线。 金刚飞! 「唷?这是甚么掌法?」老叶奇道,不移不动,看准来向,掌对掌,主动迎向许明儒的攻势。 碰! 老叶的掌力运用的恰到好处,将许明儒轰得连退五步,却没将它震伤。 「小友,你是不可能跑掉的,不如就让我看一看你的内力有甚么特殊之处吧?」老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守在大门,和和气气地说道。 「那我就向前辈讨教了!」许明儒喝了一声,再度揉身而上,左手手掌捏着虎印,右手成爪,交错而落。 老叶有意引许明儒使用内力相抗,因此即使察觉许明儒只仰赖着神行诀的加速度来攻击,却还是动用了些许真气,与许明儒硬碰硬,将之轰飞。 没想到许明儒这次却是一触即离,老叶的真气毫无损耗的轰向许明儒,许明儒借势后空翻了一圈,落地时右腿立刻一蹦,左膝盖带着身体,向前飞出。 破空舞的杀招──长虹破日! 「小友,不错啊!」老叶讚了一声,本想再点评两句,不过为了让这彆扭的孩子使用真气,老叶必须步步进逼,不能躁进,也不能示弱,得让许明儒认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才是。 只见老叶双掌翩翩,以各种角度带开许明儒用来撞击的膝盖;接着双手手掌掌速不减,继续朝着许明儒的身上连连拍出,剎那间出了一十八掌。 「蝶舞掌!老叶你竟然练到这个境界啊……」旺财叔惊叹道。 「哈哈,二十八掌是我的极限,且看这小伙子该怎么应对。」老叶哈哈大笑。蝶舞掌厉害之处并非他的掌劲强横,而是它利用极短的时间拍出各种方向的掌势,不仅单方面限制了移动的方向,要是蝶舞掌一沾身,马上引起蝶群群起而攻。是兼具控制和进攻的武技。 许明儒没有见过这个招式,但是他的第六感直觉不能被这些翩翩起舞的掌击给碰到。于是他连忙在空中后翻两圈,远离老叶的蝶舞掌。 「小子,战斗的直觉不错啊!」老叶点点头,若眼前这孩子的师父真是他们黑山部队的人,那实在得好好奖励一番。 不过前提是,得把这人给找出来。 许明儒见强攻接不得手,脑筋飞快转动,随即右腿一蹬,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就在老叶要一掌拍出试探之际,许明儒突然停了下来,快速下坠至老叶的身后,一脚毫不迟疑地踢出,将老叶的轮椅踢得老远。接着迅速打开大门,就要出去。 没想到老叶那神祕莫测的轮椅行动已经和双腿融为一体,即时煞车,暴力反转,一掌夜叉牵从诡异的角度出手,拍、勾、带、锁一气呵成,抓住许明儒的手腕,许明儒握在大门手把上的手登时动弹不得。 许明儒反应也是极快,将手腕的关节毫不留恋地卸开,打算藉此脱离控制,却发现这对老叶一点效果也没有,老叶的手还是紧紧握着许明儒的手腕,死死按在门把上。 「嘿嘿,明儒小友,这些卸关节的软蛇挣脱法对我这样的老头子是不管用的。我们都会防这一手。不过刚才你飞到我身后的倒是挺有想法,值得称讚!」老叶见自己控制住了许明儒,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开始点评着他刚才的行为。 许明儒并没有回答,脸一横,沉声喝道: 「临、兵、斗、阵!」 「又有口诀!?」老叶吓了一跳,赶紧聚神。 不过许明儒可没有迟疑,霸体诀一出,双眼银光透露出些许寒意,接着左手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嗤! 啪。鏗! 「哇……小伙子,你这招真狠……嘶……啊……」老叶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让自己真气暴起,凝聚于体表防御,却还是被霸体诀斩痛了手骨,十分疼痛。 只不过,老叶是何许人物?黑山部队副教头,那可是几十年在黑山部队九死一生的任务里不断积累而来的地位,虽然许久未曾受伤,可这点伤倒也没办法让老叶的夜叉牵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试试你的口诀是啥玩意!」老叶好奇心起,有意试探,一掌蕴含着少许真气的直劈手刀就这么劈向许明儒的面门。 许明儒每天都在练习霸体诀,使出来时动作已经不像初次使用一般那般僵硬。他吐出一口雾气,将斩落的手臂再度举起,抓住老叶的手刀。 「咦?」老叶感受到手刀上传来的一股巨力,以及若有似无的……寒气。不过他不敢确定,因此加重了手上的真气,缓慢地朝着许明儒的鼻梁前进。 许明儒突然改变重心,原本扎稳的马步突然朝前一倾,重心切换到被老叶控制着的右手,接着右脚果断上踢。 嗖! 鏗。 老叶这下即时凝聚真气,挡下这一击。只是这时老叶已经不再摆出和善的面孔,而是一副严厉的表情邓着许明儒。 老叶原本进攻的手刀以及控制着许明儒的夜叉牵突然都放了开来,许明儒不明其意,但见机不可失,赶紧转动门把。 没想到老叶双掌凝聚了庞大真气,一掌轰出,许明儒感受到这一掌的不凡威力,双手交叉,全力防御。 碰! 「噗!」许明儒在使用霸体诀中,肉体强度有如钢筋铁骨,却在全力防御的情况之际被一掌拍飞,口吐鲜血。 「明儒小友,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你师父的名讳,以及你这身真玄鬼气的来歷。」老叶冷声道。 许明儒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在第一时间没开门逃出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只是就是想拚拚看。 拚拚看自己跟这个坐着轮椅的残疾前辈能打到甚么程度。 「小友,我和你说个故事,听完以后,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老叶叹了口气,与气依旧冰冷。 许明儒无奈,他现在也只有任由人拿捏的份了。 《第四十三章》 「另外,你不要想跑,你不过二重生死劫。」老叶一面缓慢地将轮椅推回客厅,一面说「我是七重生死劫巔峰。」 许明儒在心中摇了摇头,这可是第一次自己碰上修为到达大境界的强者,没想到差距居然这么大,自己就像是螻蚁一般,任他拿捏。难怪沉一洋告诉许明儒,「三重一境,同境以内,皆可一战」,也难怪旺财叔见许明儒要跑,依旧淡定地喝着茶,老叶虽然称旺财叔一声哥,可武学境界可是高了旺财叔一个层次。 许明儒一边想着,一边乖乖地跟回客厅。他倒不是怕了,只是很好奇,为何自己一使出真玄鬼气,原本对自己和和气气的人都彷彿见到杀父仇人一般?还有,沉一洋早已过世这件事……他心中实在是有些疙瘩。 「明儒小友,你知道第四局是甚么吗?」老叶依旧冷着声问道。 「知道,维持武林和平的秘密组织。」许明儒回答。 「那黑山部队呢?」老叶继续问。 「像是……执法部队的感觉。」许明儒尽量简短地回答,他可不想在已知的事情浪费时间。 「那么,你认为黑山部队强盛与否,会不会影响武林的秩序?乃至社会的秩序?」老叶问。 许明儒想了一下,这才回答:「会。」 老叶点了点头,接着开始说起故事来:「黑山部队一开始建立的时候,威名赫赫。不只是因为第四局是政府旗下组织的缘故,更是因为黑山部队蒐罗了许多武林着名强者加入。第四局草创之初,希望藉由这些强者的名声,来震住江湖那些宵小之辈。因此只要愿意配合第四局,实力够硬,无论是谁,都可以加入黑山部队。」 「而后,第四局的局长以及当时黑山部队的队长產生了矛盾,导致黑山部队一派人马集体出走。只不过那时,黑山部队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名声,以及不弱的队员,因此这一派元老级黑山部队成员的出走,虽然使得部队里的状态十分低靡,但是对于社会秩序,影响不大。」 「直到培训队员里头出现了一名年轻人。刚加入时,他和所有培训队员一样,是刚凝聚内力的武林新秀。没想到在短短一年内,他对基础武技的理解、掌握都超过同一届,甚至是上一届的培训队员。更夸张的是,过了半年,他的修为已达二重生死劫。」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许明儒一眼。 当年那个年轻人就够可怕了,许明儒竟然硬生生用了四分之一不到的时间就达到这样的水准,简直就是怪物。 「这样的修练程度以及武技的成熟,不得不让黑山部队对他实施个别指导。没想到接受了个别指导,他的修为以及武技更是一日千里,甚至还重新拆解武技,自创新的技法。用天才二字来形容他,是再贴切不过。」 「很快地,这样的新人成为了队上的风云人物,不仅是培训队员,连正式队员都对他非常有兴趣,经常与他交流对武技、战斗的理解,然后化繁为简,去教导那些原本是他同学的培训人员。」 「在当时气氛低靡的黑山部队,这位天才的耀眼程度,凝聚了黑山部队的向心力。要不是太过年轻,第四局局长甚至想交队长之位交给他。」 「他,就是沉一洋吧?你们说的黑山妖帅?」许明儒问道。 「对,因为他修为势如破竹地提升,其速度无人能出其右,因此在执行许多任务的时候,黑道中人都十分意外与他年纪毫不相衬的实力。算是打出名号,当年在武林十大高手中,这位年仅二十三岁,七重生死劫的年轻人破格被列入第十名,引起许多修为更高的老前辈不满呢!」老叶说道这里,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黑山妖帅在当时带给黑山部队的声望以及凝聚力,甚至远超于那些元老级在位时的水准。而他也并不以此自负,反而是主动承接许多困难等级的任务,以防黑山部队的成员们错估实力,不小心折损人力。他啊,简直就是天生为黑山部队而生的男人。」 「只不过,在三年前的一次任务中,沉一洋遭到意料之外的强者突袭,在我和当时黑山部队队长的抢救下,仍旧救不下他的命……」老叶说到这里,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当时,我施展了我派的独门呼吸法──涅槃息,装死躲过一劫,醒转时,除了发现我的双腿似乎受到了战斗的波及,再无知觉外,还有黑山部队的队长,以及沉一洋的尸体在我的身边……」 许明儒忍住了倒抽一口气的衝突。 这是……对外放假消息吗?还是老叶就是第四局的奸细?可若是的话……沉一洋不可能死里逃生…… 可若不是……那他的师父……是谁?沉一洋的鬼吗? 「那名强者,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寒狱阎王──吕志伟,人称吕五手。」老叶继续说「一名原本平凡的普通民眾,在不知道修练了多久开始打出名号,最后更是在武林通缉绑不断以惊人的速度窜升名次,在十年内从没没无闻的人爬到第三名的程度。」 「他最有名的,就是明儒小友你身上的,真玄鬼气。我们一般人,练体养气,聚气成丹,度劫引炁,成就先天之体;真玄鬼气乃是祕法所创,聚集天地至阴之气而成,所谓反常必出妖,当时炼製出真玄鬼气的古代大能死后,真玄鬼气并不若先天真炁一般消散,而是逐渐被合适体质的人吸引,进而化为种子,寄宿其中。」 「吕五手要是没有蟒魔的帮助,当年在渡劫时早就被真玄鬼气的反噬给掛了!凭你一个不清不楚的小鬼,能够吸引、驾驭真玄鬼气,说甚么我都不信!」 「除了吕五手亲自把真玄鬼气过渡给你,手把手地教你入武,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 许明儒表面上毫无反应地听着,实际上内心波涛汹涌。关于真玄鬼气会自己找宿主这种荒谬的事情,一点也不武侠,而且沉一洋也根本没和他说过。 但是……这种比起武侠,反而更像玄幻奇片设定的真玄鬼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说法,反而意外地有说服力。 「明儒小友,当年我的队长陈总以性命为代价,重创吕五手,这才使得蟒华堂没有以前这么横行霸道。但是现在他们转为地下活动,而旺财老哥原本这些不受第四局控制的组织大佬也被蟒华堂扶植的势力强迫退休。现在明面上,是黑帮在运作,实际上,现在社会的黑暗面全都在蟒华堂的控制之下,执法单位疲于奔命,我们第四局,尤其黑山部队更是有力无处使。但若是这样黑帮独大的局面,要是让吕五手这样的魔头东山再起,绝对是会掀起国家的腥风血雨。」 「等等等等等一下!」这段话讯息量太大,许明儒再也无法假装淡定「甚么组织大佬?为什么吕五手东山再起会腥风血雨,蟒华堂横行霸道又是甚么东西?」 「咦?旺财哥你没有跟他说吗?」老叶惊诧地转头看了看旺财叔,见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叶只好将头转回来继续说明「在第四局建立之前,旺财叔他们掌管着武林的势力,规范着武林中人尽量不要为非作歹。」 「这种事,从古早时代就开始做了,我只不过是传人。」旺财叔补充说明道。 「那甚么扶植……」许明儒忍不住接着问。 「自从蟒华堂转为专心经营走私之后,毒品、军火等违禁品都由他们一家独大,而旺财哥他们任侠八影各自的组织规模甚大,管理并不容易,难免会被有心人士渗透,只是没想到他们各自的组织居然都大权旁落,和蟒华堂合作,贩毒、暴力取财这等赚取暴利这种事情逐渐取代了原本组织的初衷。」老叶说明道。 「蟒华堂掌控了黑道世界,武林之中除了第四局外,还怀有侠义之心的武林人士已如凤毛麟角,要是吕五手伤癒復出,他就会是黑道界的帝王。当年他还在蟒华堂时,已是一名不择手段的杀手,不仅对武林人士下狠手,也会波及一般人。现在蟒华堂堂主已歿,蟒华堂里他名气最响,一旦復出,即登堂主之位,所以才会说会掀起腥风血雨。」 「蟒华堂原本不就是个武装走私集团吗?」许明儒问道。这点他倒是可以肯定,毕竟他的「校外教学」全都是针对蟒华堂的走私船隻。 「不是,说来惭愧,原先被带走的那批黑山部队成员,带头的蟒魔──鐘崇治就是蟒华堂的创始人。他不满严局长的政策,不仅出走,甚至成立蟒华堂来进行武器走私,甚至训练杀手,刻意要与第四局决裂。至少五年前,武林通缉榜前十名都和他们有关係。只是自从蟒魔死后,蟒华堂转为经营层面,这才扩大了他们对这个社会的影响力。」 「所以,不是单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这个社会的安定!明儒小友,你成长在一个第四局管制力最强的环境,你难道希望你的父母、朋友成为武林相斗的波及对象吗?」老叶沉声喝问,眼神满满地担忧。 《第四十四章》 许明儒和陈兵襄相斗过,也教训过陈明强以及不知名的混混们,更几乎每天近距离接触旺财叔、沉一洋这样的强者,自然比起一般人更加明白武林中人和一般人的差距,更不可能希望自己的母亲有一天可能会因为两虎相斗而成为遭到波及的普通人之一。 只不过…… 「放心吧!我的师父不是吕五手。」许明儒肯定地说。 「你怎么能确定?」老叶并没有嗤之以鼻,反而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上个月的每週一,都会潜入蟒华堂走私的货船,破坏他们的走私物。」许明儒有些骄傲地说。 虽然他每次「校外教学」时,总是既害怕又抗拒,可每当将走私品烧毁、交由警察后,心中总是有种伸张正义的快感,这让他十分骄傲。想到这,不免就开始期待下礼拜的「校外教学」了。 不过今天回家得熬夜练习赤砂掌才行,再加上金刚飞以及二阶神行诀,这次修为武技都大涨的他,不免更有底气,许明儒甚至还不想潜入了,乾脆一个人把那些看守的人员撂倒…… 还是算了……神行诀……应该快不过子弹。 「明儒小友,你说的是真的吗?」老叶沉思了一下,问道。 「啊……啊?甚么?」许明儒刚才正想着「校外教学」的事,突然被这么疑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你们破坏走私物的这件事。」老叶严肃地问。 「喔,是真的。我上礼拜还和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蟒华堂成员交手,叫做陈兵襄。」许明儒答道。 老叶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对了!前辈,你刚才说旺财叔的组织……甚么侠的……」许明儒突然好奇道。但他并没有因为了解了前因后果而原谅旺财叔粗暴的行为,而是询问并非当事人的老叶。 「咳咳……任侠八影,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每个人都分别管理不同性质的组织,以约束、监视不同领域的武林中人。」旺财叔轻咳两声,主动回答「我们并不认同政府管制,虽然若与第四局合作会对社会的安定更加有助益,但同时我们武林中人也失去了中间的弹性。」 「那一开始……老叶前辈说义侠的传人……?」许明儒并没有幼稚到对旺财叔的回答视而不见,乾脆地继续问着他好奇的问题。 「我负责的,是从我师父那里接过来,管束着地下经济……也就是黑道的崇义帮。」 许明儒身体一震。 崇义帮!? 不就是那个杨景豪千方百计想要上位的组织吗? 「那你知道你手底下的人在卖毒品吗?」许明儒瞇起眼睛,冷声问道。 「唉……家丑啊!」旺财叔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往容光焕发的精神脸色顿时萎靡不少,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人「刚才……你也听到老叶说的了,蟒华堂在我们这些组织里扶植了势力,在现在凡事以利为先的社会,我们这种老观念的……就会被淘汰。被组织成员淘汰……被亲生儿子淘汰……一身武力,却狠不下心,唉……」 许明儒见旺财叔这般模样,心中一股同情油然而生。 他原本以为,武功练到最高,就天下无敌。伸张正义,无视那些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规则。 可是无论是沉一洋、旺财叔或是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前辈老叶,都充满了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他迷惘了。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世界朝着他认为对的方向发展? 一间破旧的三合院,旁边围绕着满布芒草的小丘,若不是这间三合院意外地乾净,还以为这里不过是一间作废多年的空屋古宅。 即使如此,但是任谁也想不到,这里是全国最大的走私组织,也曾经是名动武林的杀手集团──蟒华堂的总部,以前的堂主蟒魔,以及他的乾女儿邱茹华,就住在这里,指挥着各路的牛鬼蛇神,在社会中搅风鼓雨。 「王书聿,看来你的消息,还是慢了一步啊!」坐在大厅左侧,剃着平头的庞姓中年男子说道,从他的浓眉之间能够看得出他心中的嘲讽之意。 「你的消息,不会是从金三角那群手下那里传回来的吧?」王书聿坐在平头男子的对面,不疾不徐地反唇相讥,神态自若。 「只养一隻幼崽的想法就是这么狭隘啊!」庞姓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总比顾着一圈粪还指望他们变成黄金的白痴好。」王书聿将几缕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给拨到后面去,再度反击道。 「你甚么时候產生了你的幼崽不是蠕虫之类的错觉?」庞姓男子大如荔枝的眼睛里亮出一道精光,说道。 站在王书聿旁的陈兵襄叹了口气。 唉,这庞军锋整天跟师父斗嘴就算了,能别扯到他吗?虽然他懒得抗议,但是被当作蠕虫……咦?好像挺好的?甚么都不用做! 念头一转动,陈兵襄的心情又好上许多了。 正当王书聿准备再次优雅地回嘴时,坐在大厅中央,英姿颯爽的女人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够了!有不爽就打一打,每次都像个娘们一样地唇枪舌战,烦不烦啊!」 两人互相对望,安静了下来。 「军锋,你说你持续追踪那傢伙,终于知道了那个岭安高中学生的身分了吗?」英姿颯爽的女人,副堂主邱茹华重新确认一次。 「对,我底下的人曾经追踪到他的足跡,随后也经过一阵子的确认。绝对不会有失误。」庞军锋挺起胸膛,有点骄傲地说。 「兵襄你看,这个样子就叫做小人得志喔。」王书聿附在陈兵襄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又刻意维持在眾人可以听得到的音量。 陈兵襄根本懒得和师父配合,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演得很开心。 「书聿,闭嘴。」邱茹华翻了翻白眼,他对这娘娘腔的幼稚个性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个孩子原先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那傢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中意他,经常出没在他的身边,并且没有试图掩饰自己并非普通人的事实。」庞军锋倒是没有再理会王书聿,接着说道。 「一样是在岭安高中吗?」邱茹华确认道。 「没错。」庞军锋答得乾脆。 「哼。自知时日无多,培养接班人吗?」邱茹华冷笑一声。 「是人都该有这种忧患意识。某些只忙着培养一狗票鹰爪,连自己的绝学都不想传承了,大概是脑袋装屎吧,呵呵呵。」王书聿刻意地看着庞军锋,轻笑道。接着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就算了,那傢伙一身真……」 「书聿!」邱茹华突然大喝道,打断王书聿的说话。 王书聿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闭嘴,收起原本要说的话。 「呵,看看谁是脑袋装屎。」庞军锋幸灾乐祸地一笑。 「你吧?自我感觉良好的傢伙。」王书聿脸不红,气不喘,依旧是维持着那副优雅的模样说「说我消息慢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跟你的消息是同一个?」 「不然还能有甚么?你我两人不就是参与了这个计画,现在才在这亡羊补牢吗?」庞军锋不屑道。 「所以我就说啊!庞老哥你这人太过鑽牛角尖,视野比我这个只培养亲传弟子的人还狭隘呢!」王书聿笑得眼睛都瞇起来,模样十分动人。 庞军锋眼角微微抽动,并没有接话。他与王书聿两人个性不合已久,不过自己从来没有赢过他的伶牙俐嘴。 「嗯?庞老哥?小弟我的建议你听见了吗?」王书聿歪着头,嘴唇微微嘟起,继续追问。 「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庞军锋冷声回应。 「我不是要和你争啊!我是说你有听见小弟我的建议了吗?有吗有吗?」王书聿不依不挠地问。 邱茹华手指伸进耳朵,用力地挖了挖。 自己当时一定是脑袋撞到了,才会找这两个人来参与他的计画。 烦死了。 「你到底要不要说你那情报?」庞军锋深知王书聿肯定某些他不知道的消息,只是故意在吊他的胃口。身为一名不惜拿所有时间来培养眾多手下的情报控,无论是多么无用的消息,他都想知道。 任何看似无用的消息,都有可能成为大局走势的线索。 这是他一路爬到这个位置的手段。 更何况,王书聿虽然这人有些恶趣味,但是还不会白目到毫无底气就特意在这样的场合故弄玄虚。 「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建议嘛!」王书聿也是卯上了,他喜欢享受把眼前这个死板、严肃的男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想动手,我奉陪!」庞军锋可没打算和王书聿低声下气。他一步跨出,陡然站起,气势汹涌。 「呵呵。」王书聿得意一笑,轻轻一拂,将陈兵襄推出门外。他可手痒了! 庞军锋见王书聿一副找架打的模样,左脚再一跨步,同时右手举起,一记手刀顺势劈下。 王书聿不移不动,直到手刀即将及身之际,才突然消失,出现在庞军锋身后。一爪探出。 《第四十五章》 碰! 庞军锋手肘成九十度,向后一撞,和王书聿的偷袭碰在一块,爆出一圈气旋。 王书聿秀发飘扬,诡异一笑,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庞军锋原本挥出的手刀硬生生在空中转向,向后一记回旋肘击,却早已被王书聿料到,挥了个空。 王书聿此时已出现在庞军锋的的左前方,向前高速移动,手中爪击一带,欲撕向庞军锋的脸,却在半途之中突然收回攻势,再度消失。 王书聿消失的瞬间,庞军锋原先应当收势不及的向后回旋突然逆向而转,一记拳头轰出,却再度挥空。 「庞老哥,连续两招啦!」王书聿笑着说,身形飘逸无踪,却没出手攻击。 「哼!」庞军锋冷哼一声,双手握拳。接着两拳朝着自己胸前互相撞击。 碰! 双拳气劲一爆,使得正在快速挪移的王书聿身形一滞。庞军锋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看准方向,再度一拳轰出。 嗖! 「这样都能打空?」王书聿不可思议地说,他的声音用了特殊功法,在庞军锋的四周同时响起,令他无法判断方向。 「很好!」庞军锋冷冷地说,接着大步一跨,双手一抖,外套宽大的袖子各自滑出一件棍状物,他熟练地将其装起,一桿长枪就这么出现在手中,蓄势待发。 王书聿见庞军锋提起长枪,神色一紧,不再戏謔,身形移动更快,几乎到了只闻风声,不见人影的程度。 「够了!你们两个!想拆了这破屋不成?」邱茹华再度大喝,打断两人正白热化的交手。 庞军锋听得副堂主的命令,长枪一甩,周身银光闪闪,将身旁的诡异旋风逼散一尺,接着拆枪入袖,毫不迟疑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咱的虎賁枪神怎么比猫还要乖啊?还是我记错了,是狗賁枪神?」见庞军锋退回座位,那阵旋风慢慢化为一道人影,王书聿再度优雅地将长发向后一拨,轻笑道。 「书聿,你到底有甚么消息要说?」邱茹华皱起眉头。这娘娘腔,做事真的是不乾不脆,要不是他实力在蟒华堂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她早就…… 「呵呵,茹华,这可是个大消息呢。」王书聿掩嘴笑道,双眼笑弯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十分勾人。 「快点说!」邱茹华可没耐性了。 「这事啊……得从之前我们那常出问题的货船开始说起……」王书聿不乾不脆地慢慢说着,细数从头。 「我上礼拜发现了偷袭我们停在盛隆港货船的人马,是两个人。我与其中一名交手,使其重伤,但一直没出手的另一个人,自称沉一洋。」陈兵襄从门外走进来,直接打断王书聿的故事。 「喂!你是不是欠揍?」王书聿嗔道。 「站太久了,我很累,你们赶快讨论,赶快结束。」陈兵襄无所谓地耸耸肩。 「小子,你说的是真的?」庞军锋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问道。 「嗯。」陈兵襄点点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被你打倒的另一个人是谁?」邱茹华正色问道。 「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不过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陈兵襄回答得很快,他已经受够师父在这里拖戏,都不累吗? 「沉一洋的脸,你至少是看过照片的。你确定他是沉一洋?」庞军锋口气依旧是不敢置信,神色紧张地确认道。 「不,他从头到尾都背对着我。」陈兵襄摇了摇头,继续解释「不过他释放出来的杀气,比在场的各位,包含我师父,都还要强。」 「你确定?」庞军锋眉毛一抬,眼神凛出一股杀意。 「十……分……确定。那……人……的背影……比……这……股还……强。」陈兵襄在庞军锋针对自己释出的杀气,艰难地回答道。 「喔?」庞军锋似乎不信,继续施压。 唰! 「收起你的杀气,老狗。」王书聿瞬间出现在庞军锋的面前,首次敛起笑容,冷声说道。 「哼。」庞军锋撇过头去,收起了杀气「继续说吧,小子。」 「说甚么?」陈兵襄神态自若地问,彷彿刚才没有发生事情一般。不过他的双腿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名少年呢?武艺如何?」邱茹华问。 「还在打着基础套路。不过他的应用方式非常灵活,不像是一般的菜鸟。」陈兵襄回道,这些问题,他师父都问过了。 「军锋,你怎么看?」邱茹华转头看向庞军锋。庞军锋的情报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在蟒华堂无人能出其右,因此邱茹华在局势不明时特别仰赖他的意见。 「嗯……」庞军锋沉思了起来,客厅也是一片寂静。 虽然王书聿和庞军锋十分不对盘,但是对于他的判断力也是相当信赖的。因此也不再多话。毕竟这事事关重大,当年名震江湖的黑山妖帅在他们黑道界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也是因为他的死,才使得蟒华堂转型成走私集团的成长速度能这么迅速。 更何况,当年堂主蟒魔之死,也是出自黑山妖帅的手笔……至少江湖上的人是这么相信着的。 他们虽然已经不是以前的杀手集团了,几乎所有还待在蟒华堂的高手,都外派到其他国家去「处理」走私货源的细节;但如果沉一洋真的復活,相信这些人并不介意再舟车劳顿的回来台湾,让他再死一次。 「都没见到脸?」沉默良久,庞军锋才打破沉默,重新向陈兵襄确认道。 「嗯。」陈兵襄点点头。 庞军锋又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有一个大胆的推论。 只是这项推论……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那名少年有甚么令人在意的状况吗?」庞军锋再次问道。 「啊?」陈兵襄被突然这么一问,开始回忆起那场战斗。 这点十分困难,毕竟比起那场战斗,和沉一洋的交流,虽然看似平静如池,实则波涛汹涌,令人惊心动魄,印象深刻。深刻到他几乎快忘了那场战斗。 「嗯……他似乎有传承了口诀,速度那一类的。」陈兵襄想到那戴着钢铁人面具的傢伙突然念念有词,然后身形移动陡然加快,这才回答。 「还有吗?」庞军锋连忙追问,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嗯……」陈兵襄略一沉吟,然后说「沉一洋似乎有意不让我揭开那傢伙的面具。」 「意料之中,还有吗?」庞军锋继续问,这也不是他要的讯息。 陈兵襄沉默了,努力回想着与钢铁人面具男的交手。 过了许久,他才说:「他的真气,似乎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庞军锋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说不上来,和其他人不大一样……似乎……有点……嘖,不太会形容,总之就是怪怪的。」陈兵襄极力想找出形容词描述,却发觉没有合适的词汇能够描述那股异样感。 「是低温吗?」庞军锋着急着问。 「不像……吧?那时候大半夜的,本来就很冷。」陈兵襄答道。 「嗯……」庞军锋有点洩气,又沉默了下来。 「军锋,你是在猜测……」邱茹华听着庞军锋的问题,心里似乎明白了甚么。 「对……如果是的话……那就轻松多了。」庞军锋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回答。 王书聿拿起身旁桌子摆放的苹果,百般聊赖地用手指将苹果切成一片一片,美滋滋地吃着。这种阴谋诡计找犯人的推理,他才不管。脑动得太多,会有白头发的。 庞军锋双眼无神地看着王书聿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突然眼睛一亮,抬头看着陈兵襄问道:「是不是你的爪击,撕起来感觉不太对劲?」 「对!」陈兵襄恍然大悟,难得大声地回答道「感觉有点我自己的爪子……有点钝钝的!」 啪! 庞军锋双掌一拍,喜道:「这就对啦!哈哈哈!」 「果真如此吗?」邱茹华双目微睁,对这个结果有点惊讶。 「没错!绝对是!」庞军锋转头看向邱茹华,平时严肃的模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十分孩子气的兴奋表情。 「那这样就是两件……不对,是三件事情全都可以一起处理了!」邱茹华脸色微红,显然也是有点兴奋。 「那我们快开始研拟新的计画吧!这次,一定能一次解决!」庞军锋还是持续着兴奋地情绪,甚至直接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嗯……所以结论是甚么?」王书聿见两人都这么开心,也笑咪咪地问道。毕竟他刚才正专心地吃着苹果,有意屏蔽了两人伤脑筋的讨论。 只不过,身为当初计画的一员,自己再嫌麻烦,似乎也该了解状况。 邱茹华和庞军锋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翻了白眼。 这傢伙,所有智商都分配到了武学天赋上吗? 《第四十六章》 夜色垄罩着整个港口,一群有着深刻五官和黝黑皮肤的工人还没有下班,正辛勤地工作。有的将精製好的白色粉末搬运成箱;有的开着小小的堆高机聚箱成柜;也有的监视着运送流程,更多人在四周巡逻。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身上全配着枪,神色之间透露着与其他劳工不同的狠戾。 「醒醒,醒醒!」沉一洋躲在远处平房屋顶,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倚墙而坐,双目紧闭的许明儒的脸颊。 「啊?嗯……嗯……」许明儒发出呻吟声,似乎还在赖床的模样。 「醒醒啦!」沉一洋用力一巴掌甩向许明儒。 啪! 「噢!」这一巴掌,立马让许明儒从梦囈中痛醒过来,扶着有些发红的左脸颊,看了看周遭,一边问道「这是哪?」 「嘻嘻,你说呢?」沉一洋歪着头,露出那招牌的笑容。 许明儒登时无言。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金三角。 「你打昏我,过了几天了?」许明儒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两天。」沉一洋那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在许明儒的眼中却是充满了得意与嘲讽。 许明儒记得,例行的「校外教学」那天,沉一洋「提议」乾脆去这艘货船下週的停靠地点:毒品王国──金三角。 金三角在国际间十分有名,是国际政府都默许存在的无法之地,没有哪一国的政府愿意前来干涉金三角明目张胆种植毒品以及出口毒品的行为。因为这里民风剽悍,军阀据地为王,人人拥枪自重;加上与之配合的黑道甚多,若是任何一国对金三角有甚么想法,那不是出兵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有潜伏在国家阴暗处的各种大人物会影响着国家秩序,得不偿失。 因此,金三角成为了黑道之间的「必争之地」。无论是靠着培养亲密关係、军火供应、丰厚的收购金或是少见的──强抢领地,各国的黑道在此都各显神通,只为求得最稳定的供货资源。 这是常识,许明儒当然知道金三角的危险。虽然现在的他自认为自己需要更多刺激来促进自己的进步,但面对着几乎可称之为「全国皆兵」的金三角,他没有那个自信能够在那边搞事儿还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沉一洋肯定是要带着自己隐藏身分,偷渡出国。先不说母亲和学校,这根本就是犯法的事啊!这和之前对走私船隻出手的行为可不能相提并论,先前那样至少还师出有名。 许明儒和沉一洋说了很多理由,甚至还告诉他,旺财叔的崇义帮还有一个叫老叶的人正在注意自己,所以最近的行为最好低调点,以免他被不知藏身何处的内奸发现,这样,三年的辛苦都白费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下一刻,许明儒的意识重新与外在连结,就是刚才那一巴掌。 以这三四个月的相处时间下来,许明儒自然很快就能猜到发生甚么事。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许明儒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愧是我的好徒弟,知道抱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沉一洋讚许地点点头。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回去马上告你绑架和非法出境。」许明儒冷静地吐槽。 「警察们抓不住我,监狱也关不住我。」沉一洋得意地哼起歌。 许明儒叹了口气,这次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以及远处。 这里似乎是个以港口为主的地方。 「大概是金三角的黄金贸易区?」许明儒虽然功课差了点,但这种几乎算是常识的地理观念,他还是记得的。 金三角──黄金贸易区、黄金原料地、黄金炼製厂,这三个区域,分工鲜明。当然,这方便了外地人的交易,但是却让各地势力于各区域衝突不断。尤其是黄金贸易区,先来后到这种问题已经不是甚么新鲜的事了,毕竟走私嘛,靠岸的时间越少越好。再来还有各方军阀争取出货限制、驻地人员互相衝突这类金三角中随处可见的小问题。最难以控制的,是国际间的黑道原先衝突激化、甚至是出手抢货这样的突发状况,防不慎防。 简而言之,黄金贸易区是来到金三角的必经之地,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所以呢?我们到底要干嘛?抢货?」许明儒转头问道。每次修行,沉一洋总是给他出乎意料的惊喜……或说是惊吓,因此他已经习惯往最坏的地方想了。 「也可以啊!」沉一洋灿笑「加油!」 许明儒无奈,再度叹了口气:「不然你到底要干嘛啦?」 「偷渡。」沉一洋嘻嘻一笑。 「啊?偷渡到这来偷渡?」许明儒大惑不解。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对。」沉一洋笑着点点头。 「意义,请告诉我意义。」许明儒扶着额头,说。 「本来是想让你从简单的开始练习,没想到你晕过去了,只好直接让你挑战地狱难度。」沉一洋微笑着耸耸肩。 没想到我晕过去?不是你打晕我的吗? 不对不对。 「我是说我要知道意义!偷渡的意义!我们之前在货柜港潜入的时候不是就练习过了吗?」许明儒问。 「这次练习的技术不一样喔!你看我示范一次。」沉一洋说完,一跃而下,往黄金贸易区的方向急奔而去。 许明儒自从修练行气诀,不只是淬鍊体内真气,使他的内力能够缓慢成长。更能淬鍊自己的经脉、体魄,乃至感官。许明儒现在虽然还做不到像沉一洋那般十里寻豆,但至少也能略略看见沉一洋在百公尺外的动向。 沉一洋走近了贸易区的门禁位置,放缓速度,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信步走了进去。持枪的警卫们连拦都不拦。 「可能是以为他是买家吧?」许明儒自言自语。 接着沉一洋不疾不徐地在黄金贸易区内逛起大街,左摇右晃的,然后再度在货船附近警卫的目光,爬上货船,朝许明儒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这下许明儒可看不懂了。警卫怎么好像没看到沉一洋? 还是这就是这次要训练的东西? 隐身术? 不像啊…… 「神奇吧!」沉一洋很快地,几个纵跃又从货船处跳了回来。当然,即使这样做,在人人自危的金三角地区,也没有人发现。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明儒问。 「这招原先是东瀛忍术啦,有些暗杀者也会学类似的技能。只不过,现在武林式微,不像以前那样能够飞来飞去的时代,我们这些凤毛麟角的存在,为了不影响社会的安寧,磨练这技术,算是基本。」沉一洋笑嘻嘻地说。 「那这招……不大像隐身术的玩意是甚么?」许明儒问。如果是隐身术,依照沉一洋的个性,早就在他面前玩得团团转了。 「这技术没有名字,我们暂时就称作它……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沉一洋正色说道。 忍术甚么的就算了,后面那个你逆是甚么鬼……许明儒嘴角抽搐着。 「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其实有点像是集体催眠术,我们利用真气,干扰自己四周的空气,让我们自己在一般人看起来像在远方一般被蒙上一层雾的存在……如果你看见自己的远方有一隻飞龙,若隐若现,你会做甚么?」 还真的叫这个名字啊…… 「呃……揉眼睛?」许明儒问。 「没错。所以这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其实有一些限制,例如你只能在对方没注意到你前使用,像我现在站在你面前,那使用也没甚么效果,顶多你觉得我看起来比较模糊而已。」 「第二,停在原地越久,效果越差。这和我们之前在货船港潜入的方式不同,那时我们是利用视觉的死角,而这个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则是犯规般地将自己变成死角,只是不自然的东西,晃几眼或许没差,但是一直存在在某一处,迟早有人会发现。」 「第三,对监视器等电子设备没有用。刚才说过了,它属于集体催眠术一类,所以对电子设备影响力,是零。」 「限制这么多,还真麻烦。」许明儒叹了口气。 「别小瞧这么多限制啊!要不是这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你怎么可能活到十……」沉一洋迟疑地看着许明儒。 「六,我十六了。」许明儒接着答。 「十六岁,还觉得武侠小说里说的都是假的?虽然也有部分的确是假的啦……」沉一洋尷尬地抓了抓头,微笑道「总之,像这样比较简单的幻术,限制当然也多,否则那些东瀛忍者会哭的。」 「也对……不对啊!有这么好用的技术,你怎么一开始不教我!还让我潜入的那么惊险,还要一路赶着速度跑出来?」许明儒突然想起甚么,大声质问。 「嘿嘿,你总要练习一般潜入法。不然一开始就让你仰赖这个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你就不会认真练习找对方死角这种事了,这样子的练习,在对战的关键时刻也能发挥到效果。」 许明儒点点头,也对。总得练习找死角、找盲区这种事。 「来,事不疑迟,我们现在就来练习。」沉一洋大声宣布。 「好!」许明儒集中精神,准备听这招……技术的真气运行技巧。 「首先,你要先大喊: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 《第四十七章》 「一定要喊?」许明儒眉毛抽搐了一下。这不是刚刚才决定的名字吗? 「一定要喊。」沉一洋双眼直视许明儒,眼神恳切。 许明儒叹了口气,深呼吸,然后提起勇气,大喊: 「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 「哈哈哈哈哈哈!」沉一洋疯狂大笑。 「干恁老师!」许明儒登时知道自己被骗了,气得大骂!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要干师祖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刚刚的样子好糗喔!怎么会有人那么笨啊?」沉一洋还没笑够,一边大笑,一边说。 「好了没啦!?到底要不要教啦!?」许明儒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拍向沉一洋。 「噢……嘶……」 「哈哈哈哈哈哈哈!凭你也想伤我?痛吗?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刚刚你那副蠢样太好笑了,先让我笑够再说……哈哈哈哈!」 许明儒压着刚才拍向沉一洋身体的手掌,想以此减缓疼痛。所谓怒急攻心,他刚才根本忘了自己的实力和沉一洋天差地远,就算沉一洋现在身受重伤,而且无心防御,浸淫在先天真炁许久的肉体强度也不是他一个小小二重生死劫的新手能够拍动的,没有打到自己手骨爆裂就不错了。 许明儒咬着牙,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要忍痛还是因为怒火无处发洩。 气死了……早知道那天就卖给老叶他们这王八蛋的行踪。许明儒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想。 话说当时,许明儒真的有些被旺财叔和老叶这两个加起来年纪肯定超过百岁的老人说动。毕竟两人看起来都十分正派,尤其旺财叔又与自己相处了四个月,虽然互动时间尚短,但是莫名的亲近感使许明儒十分信任他。而老叶亦是由旺财叔介绍黑山部队的老成员,显然也是令人非常安心的前辈。 只不过……沉一洋当时也是黑山部队的成员,他面对自己曾经信任的伙伴,都能够狠下心隐藏自己的行踪,甚至到了连老叶这样层级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死活,那他,许明儒,又何德何能,能替师父决定谁可以信任呢? 所以许明儒最后还是甚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而旺财叔和老叶倒也不再阻拦。不过最后还是要许明儒对他这个「沉一洋师父」留上了心。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我……咳咳……我笑够了……咳咳。」沉一洋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也因为笑得太过剧烈,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使得他连连咳嗽,连话都说不好。 「活该。」许明儒冷冷地说,将出卖沉一洋的想法给拋诸脑后。那只是一时因为生气而生的念头,倒不是他真正的意愿。 「咳咳……好啦!那……咳咳咳……我现在……咳咳……教你真的运……咳咳……用方式。」沉一洋咳嗽连连。 「你先坐下,缓过气再说吧!」许明儒吐槽道。 沉一洋倒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行气诀,又似乎有些不同。许明儒以前从没注意过,现在却因为老叶那句「留心」的提醒,倒是让许明儒对沉一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好奇。 虽然并非怀疑,但这样的好奇心,许明儒自忖对自己也是有益无害。毕竟沉一洋可是有着「没有教基本战斗姿势、步法」的前科,要是自己多多留心,说不定会发现许多沉一洋「粗心」而略过不教的技巧、招式,甚至是口诀。 没多久,沉一洋长吁一口气,伸了伸懒腰,接着站起身,容光焕发,又是那一脸招牌的微笑,说道:「好了!」 「你刚刚在唸甚么?不是行气诀吧?」许明儒连忙问道,以免过了一些时候又忘记。 「不是,是三天真元诀。」沉一洋愣了一下,才微笑说道「是运用自身先天真炁疏理经脉,对一些暗伤十分有用……只不过……唉……」 「所以我用不着吗?」许明儒问。 「嗯……好问题。我也不大确定,不过既然你目前没有暗伤,又都在我身边,先暂时别学好了。等我观察真玄鬼气多一点,蒐罗的资料多一点,再做判断,不急。」沉一洋摸着下巴,面带微笑地思考着。 「好吧!我还以为你又偷懒不教我甚么了!」许明儒耸耸肩。 「哈哈,先做正事吧!」沉一洋不以为忤,笑道「首先,你要先蹲着马步,左手握住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放在胸前,然后大喊: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 「你玩过了啦!妈的!」许明儒对沉一洋比了中指。 「哈哈哈!真不可爱,以前的你一定傻傻照做……」沉一洋叹了口气,像是在怀念着自己儿子婴孩时期的模样。 这王八蛋……到底教了多少不必要的东西?许明儒心中暗暗吐槽,并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再好好检视自己所学的武技,去芜存菁一番。 许明儒依沉一洋所教导的运行方式与注意事项,了解了这忍术,秘密潜入术,你逆!并非和以往潜入货船的方式截然不同,而是更进阶的方式;以往潜入货船,必须被动的利用掩蔽或是声东击西来製造死角,而这门技术,则是利用真气扰动周围的空气,进而影响周遭的人的警戒心,主动扩大死角。 「还行吗?」沉一洋微笑着问。 「嗯……大概没问题……吧?」许明儒也不大确定。毕竟他只有在沉一洋的帮助下,稍微体验过凌空劲那种真气离体的感觉,自主将真气离体,他还真的没试过,更何况还要扰动空气。 「那走吧,先从这附近开始,这边都是一般商人,比较没有警戒心。」沉一洋指了指楼下,黄金交易区除了严加管制的货船港之外,还有许多饭店、餐馆等以供来往贸易的商人们以及各方势力驻扎的军人生活起居。当然,这也是金三角地带难得的平安地带,虽然也会遭到战火波及,但衝突点都会避开这个区域。 毕竟,谁愿意一口气得罪一大堆客户和其他军阀呢?金三角的土霸王们有强有弱,但可也没有哪个能够隻手遮天。 「可是……他们本来就不会注意我啊?要怎么练习?」许明儒疑惑地问。如果只是在大家上间晃,那有没有使用这忍……这门技术,根本毫无差异。 「嘿嘿,所以啊!」沉一洋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接着迅捷地向许明儒的身上点了几下。 「干嘛?唔!」许明儒本能地想抵抗,但却是慢了何止一拍。沉一洋早已完成动作,许明儒随即感到经脉一滞,真玄鬼气虽然依旧能够运行,却无法经过特定地经络。 「我只是封住你的神行诀还有基本的真行疾走,免得你用速度作弊。」沉一洋又是那充满温暖气息的一笑。 许明儒的眼中只看到他满满的奸诈! 「我来看看啊……」沉一洋探头扫视了一下,然后说「嗯……给你练习三次机会,至少要有一次带回……十个钱包。」 「啥?当扒手?」许明儒微微一震。 「对,你要记好脸喔,所谓的三次,是折返跑。」沉一洋又是掛着那副微笑,说道。 「你的意思是……」许明儒心中大感不妙。 「答对了,拿完钱包回来,再还回去,中间不可以被人发现,也不可以偷偷看里面的证件。」 许明儒顿时感到头痛,这是在玩综艺节目吗?这跟隐身有甚么关係? 沉一洋像是看破了许明儒的想法,解释道:「这是顺便培养你注意力的习惯。混跡武林,免不了仇杀跟踪,记忆路人,发觉路人的异常,这是基本功。」 只有你在被追杀吧……许明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不过想到沉一洋是为了第四局……甚至可以说是为了整个社会秩序的稳定才被追杀,这一句吐槽又说不出口了。 「不过不要担心,作为奖励,你偷来的钱包,里面所有的钞票,通通都是你的喔!」沉一洋快乐地宣布。 「你这样教徒弟,是可以的吗……」许明儒扶着额头,头痛。 「所以,尽量去偷吧!把这些不义之财,通通偷回来吧!少年!」沉一洋气势恢弘的指着天空,大声宣告「我把所有的财產,都放在这些笨蛋身上了!」 许明儒无奈地摇了摇头,使出忍术……使出潜入的技术以及轻身法,从屋顶一跃而下,开始进行沉一洋交代的修行任务。 那个高鼻眉深的金发外国男人,一双蓝色的眼眸,微微被毒辣的太阳晒红的皮肤,穿着高级名牌的休间t恤,配着白色短裤,穿着夹脚拖,像是观光客一般的在街上乱晃。 裤子口袋里的,是黑色的皮夹,厚厚一叠。 许明儒跟着他一段路,确认无疑,闪电出手! 那男人感受到口袋一空,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扒手,马上转头。 却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人,他后方的人甚至距离他有三公尺这么远。外国男人扫视了周围,却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shit!」外国男人骂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气呼呼地走了。 许明儒至始至终,都在那个外国男人周遭散步,可外国男人似乎从来没有聚焦到他身上。 许明儒脸上露出灿笑,喜道:「能成!」 《第四十八章》 约莫过了四个小时,许明儒这才完成沉一洋的目标要求,折返三次。或许是许明儒特别小心之故,他在途中并没有遇到任何挫折,甚至最后一次,他还多花了点时间,挑战了一次偷二十个钱包,并且成功归还。 不过,是不是真的成功归还,许明儒倒也没办法确定。不过既然沉一洋说有,那就当作有吧! 反正钱包里的钱都在他这了,剩下的证件……就算有错,他们也会自己去找人换吧? 沉一洋在他们暂居的饭店里,将许明儒这次修练所得的钱摊在床上。不得不说,金三角不愧是金三角。这些看似普通的路人,各个都身怀鉅款,总共三十七个钱包,里头的现金,足以铺满一整张双人床,花花绿绿,各国货币,十分壮观。 「那……那啥,师父,这全部,至少也有……也有个一百万吧?」许明儒嚥了嚥口水,说道。 「哦,肯定的啊!」沉一洋依旧掛着那副笑容,看都不看。 妈的……是在不屑甚么?一百万啊!现在沉一洋这傢伙是在隐性炫富?许明儒忿忿地想,不过,他的这股不满很快又被那床上的巨额现金给盖过去了。 「这么多钱,我一个人也拿不完,不如师父你也拿点?」虽然沉一洋说偷来的皮包所得当作这次的修行奖励,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一转,想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邀请沉一洋一同瓜分这些「赃款」。 拿吧……拿吧……这样感觉比较不像我一个人在犯罪。许明儒在心中默默催眠着沉一洋。 「带不走的,留不下的,你全都放下吧。」沉一洋原本微笑的嘴角再度上扬了一些。 被看穿意图了……许明儒心中有些尷尬。 「跟你开玩笑的。」沉一洋脸上笑意更浓,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把钱装进去吧,要准备闯……嗯?」 「怎么了?」许明儒见沉一洋话说到一半,突然歛起笑意,一脸警戒地看向门外,连忙紧张地问道。 「有人。衝着我们来的。」沉一洋轻声说道,身影看似晃动了起来,轻飘飘地贴到了门口。 许明儒微一皱眉,随即也跟着沉一洋,施展起刚学会的那招「忍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轻手轻脚地贴到了门口的另一边,接着意识集中,施展出自在如意功,将感知范围扩大。 这座饭店十分大,许明儒感知起来也十分杂乱,不过既然沉一洋说有人衝着他们而来,那显然是首先找出快速移动的人…… 一楼大厅,有五个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大步大步地迈进。看起来像是一群急着谈生意的商人,不过他们脸上紧皱着的眉头以及略显年轻的五官,暴露了他们并非商人的身分。 这里可是金三角。在黑道世界里没有一定的层级,可不够格到这个地方谈生意。就算是黑二代,也没有哪个胆子大到敢如此招摇,多半都是隐入人群,默默地学习金三角的特殊之处,直至必要之时才会显现身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某个势力所派出的打手,前来传话,或这是……下马威。 虽然说这里是眾势力默认的和平区域,但并不代表警告与恐吓这类的情事不会发生。只要不动刀动枪,不染血留尸,大部分的势力还是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因此,黄金贸易区的饭店多设有金属探测器,无论你再怎么凶神恶煞,只要不是带着一大票人进门,或是引起金属探测器的反应,饭店人员也不会出面制止。 当然,来到金三角的狠角色们可不是害怕区区一间饭店,而是眾势力在背后地彼此制衡。 三楼……七楼…… 出电梯,走过来…… 许明儒屏息以待,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说也奇怪,经歷了那么多次校外教学的洗礼,许明儒依然十分容易紧张。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沉一洋,只见沉一洋微笑地看着许明儒。 又来了,又是这种意有所指的嘲弄笑容。许明儒连忙看了下周遭,究竟有哪里不对,可以惹来沉一洋的嘲笑。 碰! 那五名西装男子显然是练家子,本来还在电梯附近,结果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许明儒的门外,即便许明儒有感知能力探查也是措手不及。 许明儒首当其衝,见门被硬开,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对手是谁,一记正拳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轰出。 磅! 那人实力也不怎地,被许明儒这一拳突袭击中,飞了出去。 「小刘!」 「干!」 「俗辣!偷袭咧!」 叫骂声此起彼落,其馀四人争先恐后挤过小小的门,伸拳踢腿,目标都是许明儒。 沉一洋默默拿起手机,从门后悄悄递了个镜头出来。当然,这个行为也只有许明儒的角度才看的到。 这个意思是……我能应付吧?许明儒在心中又忍不住吐槽沉一洋这种表演慾旺盛的行为。 嗖! 许明儒略一分神,差点没躲过一记踢腿。幸好他对练经验丰富,身体有些本能般地闪避反应。这一腿堪堪从他的耳际闪过。 对方四人明显是长期配合,几个虚招、走位,即把许明儒的进退范围给限制住。而被轰飞的第五个人也很快地跑回来,融入包围之阵,不过他脸色苍白,嘴角上还有擦拭过的血跡,显然许明儒刚才那一拳也造成他不少伤害。 「干!另一个咧?」 「不是看好两个人了?又被跑了?」 「怎么可能?这边十二楼欸!」 「哪有甚么不可能,他可是吕老大!」 「喂!他已经不是老大了!」 「我看这里面就是有阴谋……」 「我看你只是爱吐槽!」 许明儒被团团包围,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群人,是旺财叔派来的?还是黑山部队派来的?应该不会是黑山部队,这几个人虽然西装革履,可流出的气质可是十足的市井。而且就他们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吕老大,就在他们身后这点而言,这几个人的实力不怎么样。如果所谓第四局的战斗部队是这种水准……许明儒忍不住为武林感到忧心。 吕老大……许明儒在心中对师父「沉一洋」的真实身分又更加肯定了。 只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何?没有必要隐瞒原先根本不知武林的自己吧?这件事之后可得问清楚。许明儒暗自下定决心。 「小朋友,你叫许明儒对吧?」那名一开始就被许明儒一拳轰飞的男子扯着笑容说道。他嘴角上的血跡和苍白的脸,配上这勉强的笑容,倒是有几分悲剧主角的味道。 「你知道我?」许明儒眼睛瞇了起来。那八九不离十,是旺财叔的人马了……他心想。 「当然。」那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些,说道。看来他就是这群人的领导者,负责和他交涉「请问你的师父到哪去了?」 「不知道,你自己找?」许明儒强忍笑意,一副不配合的模样,说道。 「小鬼!你他妈不要给我太嚣张!最好乖乖把吕老大的行踪给我吐出来!」站得离沉一洋最近的人吼道,扮演着黑脸的角色。 不过在许明儒的眼中看来,这个黑脸特别好笑,沉一洋就在他身旁,甚至他本人的视线都往沉一洋的身上扫过,却还是察觉不到。 许明儒也暗暗心惊沉一洋对这门技术的造诣,毕竟他自己刚练习过三次,自知其中的困难之处,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原地不动,许明儒不用一秒鐘就暴露了,而沉一洋却彷彿隐身了一般。 「蚯蚓,闭嘴。」被许明儒一拳轰飞的人严肃道,那名扮黑脸的男子只好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明儒同学,请你告诉我们你师父的去向好吗?你师父并不是沉一洋,而是江湖人称吕五手的吕志伟。他曾经是我们原本的暗部长老,你告诉我们他的行踪,不仅是为武林除害,也是帮了我们蟒华堂一个大忙,我们蟒华堂不会亏待你的。」 蟒华堂?不是崇义帮? 可是……蟒华堂不是在追杀沉一洋吗?怎么现在又换成追杀吕五手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许明儒满腹疑惑。 面色苍白的男子见许明儒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于是更加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明儒同学,你可能是被吕五手欺骗了,他并非甚么好人,而是武林中的一大祸害,他为了自己能够逃出生天,甚至连亲手拉拔他到这个地位的老堂主都敢下狠手。所以,告诉我们吕五手的行踪,不只是帮助我们,也不只是为了我们蟒华堂的感谢,更是为你自己的安全、为你家人的安全打算。」 被……骗? 许明儒的眼角忍不住飘向沉一洋……或说是吕五手。 眼前这个外表温暖,内心却有些恶趣味的腹黑男子,真的就是他们所说,那个江湖通缉绑排行第三的大魔头? 而那真实身分不明的师父,似是猜中许明儒心中的疑惑,用浅浅地微笑回应着许明儒不由自主的眼神。 《第四十九章》 「明儒同学,我知道现阶段或许要你为武林着想、为大局着想,可能比较难。我们不知道吕老……吕五手灌输了你甚么观念,但是你要知道,吕五手这个人很危险,就算你现在为了一时师徒之情保护他,就算我们今天没将他绳之以法,这也不一定代表你安全了。不说我们蟒华堂,就连第四局、任侠联盟也不会放过这个人,甚至,为了他自己的考量,他随时会把你出卖了!」为首的那名男子察觉到许明儒有些动摇,更加口沫横飞。 若刚才是有些动摇,那现在的许明儒可以说是蠢蠢欲动了。 如果沉一洋,或说是吕五手真的哪一天出卖了自己,那自己就是与这些组织为敌。不如趁这些组织还有和自己招手时,就把师父的位置指出来吧? 更何况现在的师父身受重伤,要是这些组织的高层派出……只要派出像旺财叔那样程度的高手,把师父拖住,那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或是更糟,自己也被当成共犯。 理性来说,应该马上把他们要的吕五手交出去,可不知为何,许明儒就是觉得心里梗梗的。 是感情作祟吗? 「明儒同学,帮助我们,也救救你自己。」为首的男子就这么认真地看着许明儒,不再多说。 「你说……」许明儒突然开口,那群黑衣男子精神一振「你们是蟒华堂?」 「是啊!」那人有些骄傲地抬起头,说「我们只是基层,不过我可以保证,要是你帮了这个大忙,我们蟒华堂一定会给你一份大礼!甚至你有意愿,我们还可以让你加入我们蟒华堂!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喔?」 「哦?为什么不容易?」许明儒歪着头,十分有兴趣地问。 「你看看我们,只是基层,来金三角出个差,光是衣服的行头就这么贵了。」为首的男子笑了笑,甚至向前一步,让许明儒摸了摸他西装外套的质地有多么不平凡。 「你们来金三角出差?你们怎么知道我还有你们口中的吕五手会来金三角?」许明儒认真地摸了摸那件西装外套,既轻,又滑,十分柔顺,摸起来恍若无物,穿起来却相当硬挺,显然十分昂贵。 「不是,只是临时接到的任务。来金三角是例行的出差,毕竟我们蟒华堂的生计,有很大一部份是靠这里。」男子见许明儒认真地研究材质,知道这名少年几乎快要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因此更加诱之以利。 「靠这里?这里……都是毒品啊?」许明儒睁大了眼,看着那名男子,有些不解。手却是意犹未尽地轻轻拉着那件质料非凡的西装外套。 「嘿嘿,跟你说,我们蟒华堂啊,在走私方面可是国际有名的。无论是军火,或是毒品,统统都有我们插手的一份。」那名男子心中暗嘲许明儒的无知,一边手舞足蹈地解释「明儒同学,你要知道,现在要赚钱不是甚么高学歷,也不是有甚么生意头脑,最重要的是违法!违法啊!这种政府禁止的玩意,才是利润最高的生意!」 「那你知道,有多少中学生被逼着贩毒吗?」许明儒的口气突然冷了下来。 「哈?」那名男子一时没听懂。 许明儒将那名男子的西装往下拉,接着一拳朝着他的脸轰落。 磅! 这一拳显然蕴含了真气,不只发出与开门时那突击一拳的巨大声响,还伴随着细微却明显的碎裂声。 许明儒将原本拉住西装外套的左手松开,任由那名男子往地上摔落。 「小刘!」其他一直没有出声的眾人又惊又怒的喊道。 「甚么毒贩,全都是败类。」许明儒转了转肩膀以及脖子「我最赌烂了。」 「臭小子!」那名叫蚯蚓的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闪电一拳,瞄准许明儒的太阳穴。 同一时间,另一名男子朝着许明儒可能会躲闪的方向,双拳参差而攻。 许明儒心有所感,身形小幅度的移动,两人夹击擦衣而过。 「干!」许明儒情绪莫名地兴奋,罕见地骂了脏话,双手成掌,分离一百八十度轰出。 碰! 这两掌乃是融合了金刚飞的刚猛以及梅花落的刁鑽,分别击中两名男子的下巴。突然其来的猛烈衝击使得两人颈部一扭,发出可怕的「喀拉」声,马上倒下,失去意识。 许明儒佔尽先手优势,短短数秒,就让对方折损超过一半的战力。要知道,这些人虽然在蟒华堂只是基础成员,可也都是庞军锋军队式教育培养出来的,修为不高,但至少都是一重生死劫到三重生死劫的程度。许明儒堪堪一个二重生死劫,就能在五人围攻之下摧枯拉朽,除了先手之利以外,最有影响力的,恐怕是许明儒在「战斗」方面的天赋。 这一招金刚飞,他可只练习了一个多礼拜,就能在实战中结合其他招式应用,这并非人人可以做到的。 另外两人十分吃惊,不再尝试封锁许明儒的进退,转身就跑。 「跑?」许明儒正在兴奋地状态,诡秘一笑,快速念道「千里驹,疾雷豹,万里大鹏,尽化甲马!」 嗖! 原本许明儒待的位置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一道相对显眼的银色闪光。 那两人分头逃窜,毕竟也都是武林中人,转眼间就已经窜出百公尺,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许明儒夹带着神行诀怪物般的速度,简单蕴含真玄鬼气的两拳,就将两人撂倒,接着把他们拖回房间。 「现在呢?师父?」许明儒看着沉……暂时还是沉一洋,问道。特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语气。 「将那些人摆着吧,蟒华堂不会蠢到只派这群废物就打算把我带回去。」不知为何,沉一洋的原本温暖的微笑突然挟带了一丝冷意。 许明儒依言照做,将那五个人都叠成一落,接着将床上的钱全装入黑色手提包中,然后看向沉一洋。 「都好了?那快走吧,我们得提前进港了。没问题吧?」沉一洋依然掛着那笑容,一步跨出房门。 许明儒不移不动,脸上堆起微笑,看着沉一洋。 「干嘛?」沉一洋奇道,许明儒这种反应倒是第一次。 许明儒依然一言不发,刻意模仿着沉一洋的微笑。 「你现在是要表达甚么?」沉一洋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将感知放大,确认蟒华堂的后手还没赶到。 「我在想,我该怎么对付你。」许明儒微微一笑,摆出战斗的姿势。 「你?算了吧!」沉一洋再也不掩饰笑里的寒意,不屑道。 「看来答案很明显了。」许明儒放下手提包,运足真气,双腿一蹦,双手成爪,袭向吕五手! 吕五手的右手轻描淡写地一拨,化解了许明儒气势如虹的攻势。许明儒被这一拨给拨到空中,连忙变招,利用真气快速降下,同时双爪一膝跟着落下。吕五手左脚向后退了半步,侧身闪过这一招。许明儒一落地,也不带停留,一记上鉤拳顺势而上,吕五手再度出手,抓准时机,将这拳往左带开。 「喂喂喂,我提议我们先逃命吧?」吕五手再度避开许明儒往他侧腰的一掌,忍不住喊道。 许明儒没有回答,脚步一踢,双掌不停轰落,使出金刚飞! 「不是,你拿我年轻时自创的掌法来打我,到底想做甚么?」吕五手自从知道自己的偽装被刚才那几个无名小卒道破后,原本温暖的笑容慢慢转变为不屑的冷笑。他不移不动,手臂一面向前伸直,一面画圆,缠住许明儒不断强攻的双掌。 随着吕五手的手臂越深越直,许明儒强攻的双掌也不断被带开,最后不得不撒手撤攻,再起炉灶。 「你现在缠住我,最后也是蟒华堂得利,有意义吗?」吕五手一边应付着许明儒再度发起的攻势,一面说道。 「不如就跟着我一起进港,偷渡进入货船,回到了我们的港口再说?」若换成平时,吕五手并不介意和许明儒再多耗一些时间,可他实在有点担心蟒华堂派来的追兵。 那绝对不是许明儒可以应付的等级。 「说甚么?」许明儒总算停下攻势,瞪着眼,问。 「全部啦!你想知道甚么,我都讲,行了吧?」吕五手不耐烦道。 「行!」许明儒不假思索,立刻转身,提起那略沉的黑色手提包,接着往门口去。 「呿!走这么快,到时候一头撞上敌人。」吕五手啐了一口,一个箭步就追了上去。 「不会,这间饭店现在没有人对我们……咦?」许明儒微微一惊。 「怎么了?」吕五手闭上眼,仔细感知,发现并没有异状,安下了心。 「我……刚才整个战斗,都是处于自在如意功的状态?」许明儒有些疑惑。按理说,自在如意功不仅要专注,更同时要放松,不可能在战斗中使用。 「你打斗的过程,应该没有感受到战斗之外的范围吧?」吕五手快速跨步,一脸毫无兴趣地说。 「嗯……」许明儒安静了下来,似乎真是如此。 「也就是说,你的自在如意功总算从废物技能提升到能够运用在战斗中的感知技能了。」吕五手按下电梯的按钮,冷声说道「这很基本,能够让身体自主躲过一些偷袭。不过你进步这么快,倒也十分不容易。难怪……」 「难怪?」 「没事。你不要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自在如意功的状态,你现在放松你的意识,不然你的精神很快就会疲惫。」 叮! 「走吧。」吕五手踏入电梯,按了一楼,而许明儒也跟在身后。 《第五十章》 为防万一,吕五手与许明儒踏出电梯后,就施展起那门「忍术」,以防引人注目。虽说港口地区有各个势力布兵防守,顺地地秘密潜入对这些注意力明显高于路人的守卫们较为困难,但一个是江湖通缉榜第三的大拿,另一个是他一手栽培的天才弟子,这点难度并不能成为两人的障碍。 尤其这时不比平常时的嬉闹,随时都有被蟒华堂的人马发现的压力,让许明儒施展起这门忍术更加小心翼翼,而伴随而来的成功也让他信心倍增,更加得心应手。 没多久,许明儒和吕五手就成功潜入货船之中。不过时间比起吕五手的计画还要提早了一些,为了安全起见,吕五手悄悄地破坏一箱货柜,再躡手躡脚地跑到百公尺外,撬开另一个货柜的锁头,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朝许明儒招了招手,躲了进去。 「要躲货柜里?」许明儒疑问,这偷渡法也太明显了吧?正常人不是应该躲在机械室或者是船员置物柜里之类的地方吗? 「货柜比较舒服啊。」吕五手用眼神将许明儒鄙视了一番。 「这……被发现怎么办?」许明儒有些担心,偷渡毕竟是犯法的,要是被船员们抓包…… 「这艘船替蟒华堂跑货,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没半点毛病吗?」吕五手冷冷地看着许明儒。 「所以?」许明儒没听懂,不过他现在倒是对沉……对吕五手更加不客气了,直接眉毛一抬,冷声反问。 「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偷渡的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被蟒华堂的人手包围。」吕五手叹了口气,解释道。看来一个人要是有某些地方特别有天赋,那一定有某些地方会像白痴一样。 许明儒点点头,这点自己倒是没想到。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接着,外头传来一声气鸣声。 呜── 船发动了。 没多久,许明儒开口说道:「我跟你不会这么算了,我不会把你交给蟒华堂,但是我一定会通知第四局!」 「哈!」吕五手轻蔑一笑。 「你不要以为我没你办法!我只要缠住你,没多久,你伤势復发,连真气都运不出来。」许明儒怒道。 「你真以为我真气运不出来?」吕五手又是不屑地笑道。 许明儒怔住了。 「小子,真正的先天真炁,不是冷的,是暖的。」吕五手注意着货柜外的动静,一面说道。 「我知道你是真玄鬼气的始祖。」许明儒不甘示弱的回应。 「不是始祖,是其中一任拥有者。」吕五手纠正道。 「当时意外撞倒你,我替你治伤,本是应该,可不知你这小子走的是霉运还是幸运,莫名其妙得到真玄鬼气的青睞,就这么在你身上生了根。而你,居然也傻得可以,乱七八糟的想像自己有一团真气在那运转,最后还渡了一次生死劫,让真玄鬼气真正在你体内寄宿。」 「总而言之,就是一连串机率极低的巧合以正确的顺序发生在你身上,才促使你踏入武林这条路,也逼得我不得不出手指导你。」 「等一下!第四局的人说真玄鬼气是在拥有者死后才会化为种子,进入体质适合的人之中。」许明儒打断吕五手的说明。 「第四局?」吕五手冷哼一声「他们懂个屁。只要拥有者跟体质更适合的人进行真气交流,真玄鬼气的半颗种子就会自己跑到那人的身上。」 「半颗?」许明儒疑惑。 「对,如果你在真玄鬼气的适应期无法度过第一重生死劫,那这半颗种子就会回到我身上。」 许明儒想起那段期间的梦境,以及第一重生死劫,心中仍然有些后怕。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真玄鬼气对你的考验。考验一旦通过,另外半颗种子就会从我体内飘出,和你的种子融为一体。」 飘出……就是那段自己不敢动用真气的空窗期吧?许明儒心中暗忖。 「那为什么你不得不出手指导?为什么你还要化名?」许明儒继续发问。 「真玄鬼气修练起来实在太过痛苦。当年的我,即使身强体壮,也是靠着鐘老大,才在度劫时捡回一条命。而你,一介普通人,还是个体虚力弱的少年,我的良心可过意不去。」 「你?良心?」许明儒不可置信,江湖人称杀人魔头的吕五手,会过意不去? 「唉!」吕五手叹了口气,然后惆悵地说「看来你果然被那些老油条误导了。」 「误导?甚么意思?」 「我吕志伟当年神功未成,江湖覬覦真玄鬼气传承的人不知凡几,要是没有鐘老头的帮忙,我不死在生死劫,也早就死在其他人手上了。」 「那也不关武林之外的事吧?」许明儒沉声问道。武林中人杀来杀去,仇恨难分难解,这本来就很难说,可波及到一般民眾,这才是他最在意的问题。 「武林之外?你觉得这边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吗?」吕五手指着岸上繁荣的贸易区,冷笑道「更何况,鐘老头有大恩于我,他要我做甚么,我吕志伟决不二话!」 「刚才那些人说你杀了……」许明儒并不回答,接着问道。 「不恋权势的强者,往往就是成为阴谋家的牺牲品。」吕五手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蟒华堂里有人……」 「嘘!」吕五手感受到有人靠近,急忙打断许明儒的问题。 「那帮废物,不是说锁定了吗?人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怒道。 「不会……又失手了吧?」另一个声音说道。 「操你的!」原先那个声音骂了一句。 「庞老大!这边!货柜有被破坏的痕跡。」遥远的地方,传来另一个声音,相较先前两个声音,略显年轻。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指挥道:「阿宗,你过去看看。小刘他们又失败了,吕五手那傢伙我太了解他了,多半是声东击西,他现在肯定在船上,你们小心点,慢慢来,抱团巡过一个一个货柜,不要轻敌。」 「是!」那个猜测失手的声音答道,随即一阵急忙的脚步声传出,越跑越远。 「哼!吕五手,我就来看看重伤过后的你,还能在我手底下过几招?」庞老大的声音冷哼道,随即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离开了。 「小子,信不信我。」吕五手收起那轻蔑的表情,认真看着许明儒。 许明儒看着吕五手,脑中却想起刚才他那心灰意冷的模样。 「不管你信不信我。」吕五手见许明儒没有接话,于是自己接着说「等等如果他们找到这里,你待在里头别动,外头那些人不是你可以应付的。」 「幸好船已经离岸了,蟒华堂的走狗们不可能再多了,有机会。」吕五手低头对自己说道。 「小子,外面那些傢伙,我来摆平。不过我估计也没办法再动些手脚了,你的身分已经曝光,不如就通知你认识的那个第四局的傢伙派人来抓我吧!」吕五手又抬头看着许明儒,接着淡然一笑「以你的人格特质,或许会在黑山部队里过得不错吧……到时候,希望你别被他们思想改造的太过严重。」 许明儒听这些话,有如丈二金刚,毫无头绪。 不过看样子,吕五手是打算要投案,让自己不要被第四局的人找麻烦。 这和旺财叔他们所说的,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有很大的出入啊……到底该相信哪一边呢? 「我……一起出去吧!帮你摆平小囉嘍?」许明儒决定先解决眼前,绝对是敌对关係的蟒华堂。 「干嘛?你不是应该期待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吗?」吕五手眉毛一抬,说道。 「要是你打不赢,我不就死定了?」许明儒吐槽道。 「呿!庞军锋凭那点功夫就妄想懟我?我让一隻手都行!」吕五手啐道。 「让一隻手你还有四隻手。」许明儒耸耸肩。 「别后悔啊!要是我留了太多体力,我可不会让你有机会和第四局的联络,你以后就自己面对蟒华堂的报復。」吕五手冷笑道。 「等等不要打到一半又在那边咳咳咳的,丢脸。」 「自己到时候被追杀了不要哇哇叫啊,丢我的脸。」 「干你屁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抱歉,我没有你这种杀人魔师父。」 「你被逐出门派了,滚!」 「你才被开除了!」 航行了一段时间过后,那些逐个货柜搜查的脚步声也慢慢靠近两人所在之处。不知道是吕五手位置选得好,还是纯粹的运气,许明儒的位置似乎是眾人搜寻的最后一处。这样对他们两个十分有利,毕竟离岸越远,蟒华堂能叫支援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他们只需要面对离岸时的所有人马就好。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许明儒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过了一小段时间,吕五手打了个暗号,示意两人同时衝出,并指示许明儒朝左边进攻;许明儒点头答应。 接着,吕五手又打了个暗号,要许明儒负责开门,而且要大力打开;许明儒唸起了神行诀,随后瞬身到门口,看了看门缝中那虚锁的锁头,接着运足真气,双掌齐出,朝着货柜铁门推去。 磅! 「干!」 「啥小?」 「甚么声音?」 「在那里!」 「干!躲在那!」 「给他们死!」 「白痴,抓住他们啦,留活口!慢慢虐!」 眾人从许明儒的左边衝来,打算包围两人。 可许明儒没打算束手就擒,衝向眾人,一拳挟带着高速、真玄鬼气,还有…… 「临!兵!斗!阵!」 许明儒将霸体诀控制在手臂的范围,轰出! 碰轰! 《第五十一章》 嗖! 同一时间,一名剃着平头、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飞奔而来,顺势一记手刀正正劈向吕五手的面门。 吕五手退了一步,运起真玄鬼气,也是一记手刀,与那名中年男子正面对轰。 轰! 两人手刀相撞,真气交碰,爆出一股气旋。 「老庞,和我打还敢空手来啊?甚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有自信了?」吕五手冷笑道,一副游刃有馀的模样。 「嘿,对付你,空手足矣!」那名叫老庞的男子咧嘴一笑,右脚向前一跳,肘击吕五手拿来与自己手刀抗衡的手臂。 「三年过去,还是这套路!」吕五手和老庞似乎交手过许多次,早已料到他的后手,左手成爪,欲抓住老庞杀气腾腾的手肘。 「看来你还没老嘛!」老庞另一隻手掌再度成刀,闪电斩向吕五手的爪击。 这一记手刀不比第一记,逼出了体内的真气,真气在掌缘外侧形成刀型,若隐若现,是「劲」的运用。 「就算是老了,你也只有被我压在地上辗的份!」吕五手立刻收起左手,右手真玄鬼气催动,将原先与老庞互相架住的手刀向下一扯。 唰! 老庞的手刀彷彿被黏在了吕五手的掌缘,跟着被向下一扯,眼看自己的刀劲就要斩向自己的手臂。 「喝!」老庞大喝一声,全身气息一爆,一股浩然正气陡然而生,不只挣脱吕五手的控制手段,还硬生生的将另一隻手刀给停住,重整态势。 「唷?还以为你都没进步呢?」吕五手被老庞震退了几部,但他不以为意,反倒轻蔑一笑,右手成爪,双腿紧绷,身形暴射而出。 「哼,你这也是老手段,我还没防备吗?」老庞冷哼一声,连退数步,身板后弯,避开这一爪。同时双手手臂顺势垂下,藏在袖口里的两截式长枪滑出,双手一抓,右手抓住枪头,连环刺出,左手枪柄成棍,横向一抽。 吕五手双脚急踏,踩着奇特的步法,同时配合转身、侧头,撤出这波夹击的范围,接着迅速一蹲,双爪齐出,抓向老庞的脚踝。 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十分阴险,吕五手将真玄鬼气无声无息的凝于双爪之前,迅急而出,使敌人即使想要闪避,也早被真玄鬼气冻住气血,双脚一滞,接着双脚脚筋被手指给撕裂。 可老庞身上那股浩然正气并未退去,他再度低吼一声,左脚向后一踏,震出一股气旋,反而将吕五手的攻击给挡了下来,而老庞也藉此机会,双手组装,一把长枪赫然成型,朝着吕五手的方向,直刺入地。 吕五手后腰一扭,贴着地面避开这一刺,接着一手撑地,蹦了起来,呲牙一笑,说道:「看来你进步的比我想像的大啊!」 「少废话,今天就要用我四象虎賁枪将你这背骨的傢伙杀了!」老庞踏着正步,步步都爆出气旋,看起来正气凛然,气势如虹。 「朝前精进个两三步,就自以为能懟死你爸了吗?」吕五手不屑道,闭上双眼,唸唸有词。 「等等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谁爸!」老庞向前踏出一个正步,枪随步走,势若奔虎。 「儿子乖乖。」吕五手冷笑道。睁开双眼,瞳孔中银光闪闪,有如星辰。 嗖! 另一边,许明儒凭藉着霸体诀与神行诀的加速在人群之中横衝直撞,很快地就撂倒了四、五个人,其馀二十几名蟒华堂的堂眾们也反应过来,熟练地将许明儒围了起来,以守代攻,以逸待劳。 许明儒也不笨,知道自己不能久战,选定了一个方向,右掌一拍,那方向的眾人连向后退,而其馀方位的人则急忙跃进,各自站了微妙的角度,令许明儒避无可避,拳脚齐出。 没想到许明儒这一掌却是虚晃一招,他的左掌早已凝聚了真玄鬼气,运起赤砂掌的掌劲,拍向离他最近的那人。 「啊──」那人煞车不及,被这掌拍实,胸口如千针刺入,痛痒难耐,真玄鬼气的诡异寒气顺着进入体内,袭击五脏六腑,使他忍不住痛喊出声。 许明儒藉力飞出,右手翻掌成爪,撕向阻挡他逃窜方向的那个人。 那人不闪不避,两隻长臂一伸,乾脆抓住许明儒的右手。 「喝啊──」许明儒握爪成拳,真玄鬼气朝右手凝聚,想要以霸道的寒气逼退那名男子。 没想到那人竟然咬牙硬撑,死命抓住许明儒的右手。同时,其他堂眾们见同伴如此举动,也很快地改变战略,一拥而上。 许明儒心中一急,霸体诀缠绕双手手臂,真玄鬼气疯狂运转,丹田生出一股巨力,乾脆将紧抓他的手臂不放的人举起,那人似乎只是初步凝聚内力,不敌许明儒上举的力道,只得跟着离地,许明儒举着那人,双臂打直,横扫一圈,逼退眾人。 这一扫,扫得毫无前兆,使得眾人之中反应较慢的人来不及避开,被霸体诀的蛮横力道击中身体,骨碎血喷,顿时又倒了三人。许明儒扫了一圈,真玄鬼气凝聚右腿,硬生生地将自己停住,利用离心力甩开手臂上的傢伙,再度回到初始的僵持局面,只是人数剩下十多名。 「呼……呼……」许明儒喘着气,悄悄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霸体诀。 许明儒微一凝神,确认自己内力的消耗。 比想像的快呢……才交战不到十多秒,就不得不收起消耗剧烈的霸体诀。 而且才击倒……快十个人!? 这个数量倒是比自己原先预估的多了一两人。 唰──唰── 突然,两道寒风颳了过来。许明儒只闻其声,却未感其风,这两道寒风似是有意避开他,朝着其他人扫去。 「啊──!」 「啊啊啊啊!」 「啊!」 「啊──!」 「啊!」 寒风所及之处,惨叫声四起,许明儒的四周瞬间血肉横飞,又有十数名蟒华堂堂眾倒下,剎那间,许明儒四周只剩下个位数的敌人。 下一刻,空中一阵银光抖动,直追着寒风的中心而去,空气中隐隐带有兽吟之声。 「不错嘛!除了形以外,还练出声了!」寒风的中心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父!」许明儒自然认出来是吕五手的声音。 「小子闪开,我就帮你到这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吕五手口气依旧冰冷,但是还是给人十分轻松的感觉,似乎没有拿出实力。 「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凤展天翅!」银光的主人自然是老庞,他久攻不下,而且吕五手似是游刃有馀,心下焦躁,以枪桿扫开眾人,接着在空中抖出无数枪花,空中登时银光闪闪,令人眼花撩乱。 「不用保你这帮废物了吧?花了多久时间还在小境界,等等我的徒弟分分鐘就撂倒啦!」吕五手在空中短暂现身,接着再度消失,朝着老庞抓去。 「真武八玄!」老庞低吼一声,脚步连连后踏,长枪直劈横扫,将自己守得密不透风。 「龟!继续龟!」吕五手得意地尖声叫道,以老庞为中心,以速度之利,从各种方位不断进攻,而老庞则是继续防守着,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军锋啊!看来你这次可是失策了。」两人过了几十招后,老庞──庞军锋的防守逐渐落于下风,而这时,货柜上一道苍老而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老庞听到这声音,本来十分躁动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诡异的一笑,说道:「背骨仔,你除了忘恩负义,大概也忘了,我这人,做事情喜欢保险一点。」 噠。 「小吕啊,好久不见……。」一名秃头矮小的老男人从天而降,无视吕五手与庞军锋的激斗,自顾自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啊……我们这些老傢伙对你的栽培和疼爱,你都弃之不顾……」 「雷老头!」吕五手停下攻势,远远跳开,眼神忌惮。 「还记得我雷雄啊……」雷雄感叹地说,接着原本瞇着的双目爆出一阵慑人的杀气,暴喝「那你还记得老堂主对你的栽培吗!?叛徒!」 语毕,雷雄身形如子弹般窜出,射向吕五手;庞军锋急忙踏步跟上,长枪如蛇一般,随时准备进攻。 鏘! 「叛你娘!你老是活太久了脑袋都成糨糊了吧?」吕五手铁爪无双,伸手一抓,抓住雷雄在手中藏得极好的匕首,两者发出金属相碰的尖锐声。 「死来!」雷雄瞠目欲裂,双眼杀意爆涨,身体不移不动,匕首却从各种刁鑽的角度刺进鑽出,像一尾致命的鱼。 吕五手想鑽个空子硬破雷雄的攻势,再度拉开距离。可雷雄每一记攻击都十分狠毒迅猛,吕五手不得不防,或躲或挡,一时之间无法脱离战团,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哈──」就在此时,庞军锋长枪杀到,他长喝一声,一枪刺出,挟带着可怕的霸道之力,空气中似有头猛虎之影奔驰而出。 「虎!賁!枪!」 剎! 《第五十一章》 嗖! 同一时间,一名剃着平头、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飞奔而来,顺势一记手刀正正劈向吕五手的面门。 吕五手退了一步,运起真玄鬼气,也是一记手刀,与那名中年男子正面对轰。 轰! 两人手刀相撞,真气交碰,爆出一股气旋。 「老庞,和我打还敢空手来啊?甚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有自信了?」吕五手冷笑道,一副游刃有馀的模样。 「嘿,对付你,空手足矣!」那名叫老庞的男子咧嘴一笑,右脚向前一跳,肘击吕五手拿来与自己手刀抗衡的手臂。 「三年过去,还是这套路!」吕五手和老庞似乎交手过许多次,早已料到他的后手,左手成爪,欲抓住老庞杀气腾腾的手肘。 「看来你还没老嘛!」老庞另一隻手掌再度成刀,闪电斩向吕五手的爪击。 这一记手刀不比第一记,逼出了体内的真气,真气在掌缘外侧形成刀型,若隐若现,是「劲」的运用。 「就算是老了,你也只有被我压在地上辗的份!」吕五手立刻收起左手,右手真玄鬼气催动,将原先与老庞互相架住的手刀向下一扯。 唰! 老庞的手刀彷彿被黏在了吕五手的掌缘,跟着被向下一扯,眼看自己的刀劲就要斩向自己的手臂。 「喝!」老庞大喝一声,全身气息一爆,一股浩然正气陡然而生,不只挣脱吕五手的控制手段,还硬生生的将另一隻手刀给停住,重整态势。 「唷?还以为你都没进步呢?」吕五手被老庞震退了几部,但他不以为意,反倒轻蔑一笑,右手成爪,双腿紧绷,身形暴射而出。 「哼,你这也是老手段,我还没防备吗?」老庞冷哼一声,连退数步,身板后弯,避开这一爪。同时双手手臂顺势垂下,藏在袖口里的两截式长枪滑出,双手一抓,右手抓住枪头,连环刺出,左手枪柄成棍,横向一抽。 吕五手双脚急踏,踩着奇特的步法,同时配合转身、侧头,撤出这波夹击的范围,接着迅速一蹲,双爪齐出,抓向老庞的脚踝。 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十分阴险,吕五手将真玄鬼气无声无息的凝于双爪之前,迅急而出,使敌人即使想要闪避,也早被真玄鬼气冻住气血,双脚一滞,接着双脚脚筋被手指给撕裂。 可老庞身上那股浩然正气并未退去,他再度低吼一声,左脚向后一踏,震出一股气旋,反而将吕五手的攻击给挡了下来,而老庞也藉此机会,双手组装,一把长枪赫然成型,朝着吕五手的方向,直刺入地。 吕五手后腰一扭,贴着地面避开这一刺,接着一手撑地,蹦了起来,呲牙一笑,说道:「看来你进步的比我想像的大啊!」 「少废话,今天就要用我四象虎賁枪将你这背骨的傢伙杀了!」老庞踏着正步,步步都爆出气旋,看起来正气凛然,气势如虹。 「朝前精进个两三步,就自以为能懟死你爸了吗?」吕五手不屑道,闭上双眼,唸唸有词。 「等等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谁爸!」老庞向前踏出一个正步,枪随步走,势若奔虎。 「儿子乖乖。」吕五手冷笑道。睁开双眼,瞳孔中银光闪闪,有如星辰。 嗖! 另一边,许明儒凭藉着霸体诀与神行诀的加速在人群之中横衝直撞,很快地就撂倒了四、五个人,其馀二十几名蟒华堂的堂眾们也反应过来,熟练地将许明儒围了起来,以守代攻,以逸待劳。 许明儒也不笨,知道自己不能久战,选定了一个方向,右掌一拍,那方向的眾人连向后退,而其馀方位的人则急忙跃进,各自站了微妙的角度,令许明儒避无可避,拳脚齐出。 没想到许明儒这一掌却是虚晃一招,他的左掌早已凝聚了真玄鬼气,运起赤砂掌的掌劲,拍向离他最近的那人。 「啊──」那人煞车不及,被这掌拍实,胸口如千针刺入,痛痒难耐,真玄鬼气的诡异寒气顺着进入体内,袭击五脏六腑,使他忍不住痛喊出声。 许明儒藉力飞出,右手翻掌成爪,撕向阻挡他逃窜方向的那个人。 那人不闪不避,两隻长臂一伸,乾脆抓住许明儒的右手。 「喝啊──」许明儒握爪成拳,真玄鬼气朝右手凝聚,想要以霸道的寒气逼退那名男子。 没想到那人竟然咬牙硬撑,死命抓住许明儒的右手。同时,其他堂眾们见同伴如此举动,也很快地改变战略,一拥而上。 许明儒心中一急,霸体诀缠绕双手手臂,真玄鬼气疯狂运转,丹田生出一股巨力,乾脆将紧抓他的手臂不放的人举起,那人似乎只是初步凝聚内力,不敌许明儒上举的力道,只得跟着离地,许明儒举着那人,双臂打直,横扫一圈,逼退眾人。 这一扫,扫得毫无前兆,使得眾人之中反应较慢的人来不及避开,被霸体诀的蛮横力道击中身体,骨碎血喷,顿时又倒了三人。许明儒扫了一圈,真玄鬼气凝聚右腿,硬生生地将自己停住,利用离心力甩开手臂上的傢伙,再度回到初始的僵持局面,只是人数剩下十多名。 「呼……呼……」许明儒喘着气,悄悄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霸体诀。 许明儒微一凝神,确认自己内力的消耗。 比想像的快呢……才交战不到十多秒,就不得不收起消耗剧烈的霸体诀。 而且才击倒……快十个人!? 这个数量倒是比自己原先预估的多了一两人。 唰──唰── 突然,两道寒风颳了过来。许明儒只闻其声,却未感其风,这两道寒风似是有意避开他,朝着其他人扫去。 「啊──!」 「啊啊啊啊!」 「啊!」 「啊──!」 「啊!」 寒风所及之处,惨叫声四起,许明儒的四周瞬间血肉横飞,又有十数名蟒华堂堂眾倒下,剎那间,许明儒四周只剩下个位数的敌人。 下一刻,空中一阵银光抖动,直追着寒风的中心而去,空气中隐隐带有兽吟之声。 「不错嘛!除了形以外,还练出声了!」寒风的中心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父!」许明儒自然认出来是吕五手的声音。 「小子闪开,我就帮你到这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吕五手口气依旧冰冷,但是还是给人十分轻松的感觉,似乎没有拿出实力。 「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凤展天翅!」银光的主人自然是老庞,他久攻不下,而且吕五手似是游刃有馀,心下焦躁,以枪桿扫开眾人,接着在空中抖出无数枪花,空中登时银光闪闪,令人眼花撩乱。 「不用保你这帮废物了吧?花了多久时间还在小境界,等等我的徒弟分分鐘就撂倒啦!」吕五手在空中短暂现身,接着再度消失,朝着老庞抓去。 「真武八玄!」老庞低吼一声,脚步连连后踏,长枪直劈横扫,将自己守得密不透风。 「龟!继续龟!」吕五手得意地尖声叫道,以老庞为中心,以速度之利,从各种方位不断进攻,而老庞则是继续防守着,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军锋啊!看来你这次可是失策了。」两人过了几十招后,老庞──庞军锋的防守逐渐落于下风,而这时,货柜上一道苍老而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老庞听到这声音,本来十分躁动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诡异的一笑,说道:「背骨仔,你除了忘恩负义,大概也忘了,我这人,做事情喜欢保险一点。」 噠。 「小吕啊,好久不见……。」一名秃头矮小的老男人从天而降,无视吕五手与庞军锋的激斗,自顾自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啊……我们这些老傢伙对你的栽培和疼爱,你都弃之不顾……」 「雷老头!」吕五手停下攻势,远远跳开,眼神忌惮。 「还记得我雷雄啊……」雷雄感叹地说,接着原本瞇着的双目爆出一阵慑人的杀气,暴喝「那你还记得老堂主对你的栽培吗!?叛徒!」 语毕,雷雄身形如子弹般窜出,射向吕五手;庞军锋急忙踏步跟上,长枪如蛇一般,随时准备进攻。 鏘! 「叛你娘!你老是活太久了脑袋都成糨糊了吧?」吕五手铁爪无双,伸手一抓,抓住雷雄在手中藏得极好的匕首,两者发出金属相碰的尖锐声。 「死来!」雷雄瞠目欲裂,双眼杀意爆涨,身体不移不动,匕首却从各种刁鑽的角度刺进鑽出,像一尾致命的鱼。 吕五手想鑽个空子硬破雷雄的攻势,再度拉开距离。可雷雄每一记攻击都十分狠毒迅猛,吕五手不得不防,或躲或挡,一时之间无法脱离战团,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哈──」就在此时,庞军锋长枪杀到,他长喝一声,一枪刺出,挟带着可怕的霸道之力,空气中似有头猛虎之影奔驰而出。 「虎!賁!枪!」 剎! 《第五十二章》 却是许明儒藉着神行诀的速度之利,快速窜到庞军锋背后,一爪探出,揪住他的衣领,向后一拉。 许明儒伸手是特意没有运出真玄鬼气,庞军锋也太过注意吕五手,因此被许明儒成功突袭,这一枪刺了个空。 庞军锋心中一惊,以为吕五手有暗藏援军,回头一看,没想到竟是许明儒这个小鬼,不禁恼羞成怒,怒吼:「小鬼,你找死!?」 接着,庞军锋连枪头也不转,直接用枪柄捅向许明儒的眼窝,许明儒的自在如意功及时发挥了作用,在他脑中反应过来之前先行闪避,这才使得这一戳击堪堪擦过许明儒的眼角,留下一道血痕。 庞军锋当下更怒,顿时戳出不知几棍,残影连成一片棕色,足见其速度可怕。 许明儒肾上腺素激发,专注力更上一层楼,他强迫让心境尽可能地放松,而自在如意功也不负期望地超常发挥,连连避开致命之处,只是不断在脸上留下擦伤;而神行诀提升的动态视力也很快地适应了庞军锋高速的攻击,许明儒越来越能够看清楚攻击的来向,闪躲也越来越成功。 「很会躲嘛!小鬼!滚边去!」庞军锋怒极反笑,却也没忘了正事。身上的浩然正气爆出气旋,许明儒登时飞出十数步之遥。 庞军锋正转头,欲再次进攻之际,却发现已经插不上手。 吕五手与雷雄两人不知何时都收了手,在空中、地上或是墙壁不断巧妙地变换位置,并利用特殊的共鸣法隔空喊话。 庞军锋深知雷雄的手段,知道现在若是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三者之间必定会有人被瞬间绞杀,只能在一旁掠阵。 虽然在庞军锋眼中,两人只是不断地变换位置。可在雷雄和吕五手视线范围,他们各自看不到对方的位置,只能利用话语刺激对方心理,从而失误,露出破绽;若是有一方打算进攻,在前一刻所勾出的杀气,就会先被对方所察觉,进而陷入被动的局势。 当然,若是庞军锋鲁莽地杀向吕五手,不仅会被他避开,更会让雷雄的位置暴露。以吕五手狠辣的个性,就算只是一瞬间,也很有可能拚尽全力,杀死他们俩人其中一人。 「小伙子,咱俩这样,倒是令人想起那往日的时光啊……」在这样的情况下,雷雄不得不歛起杀意,重新恢復到一开始那慈祥的老人模样。 「听说人死前,会看见人生的跑马灯。」吕五手冷声道。要比情绪平稳,他道是不会输给任何人。 「哈哈。真怀念当时你还是个小菜鸟,我带着你学潜入,学埋伏,还有学这无影飞魔步的时候。」 「故事里,反派话越多,死越快。」 「你这个性,还真适合真玄鬼气这种冷冰冰的玩意,也很适合担任暗杀者。」 「更适合杀了你。」 「确实,咱俩比拚无影飞魔步,军锋那直来直往的小伙子是插不了手的。你年轻,又天赋异稟,在这方面的造诣更是和我平起平坐,在这么磨下去,的确很可能是我败了。」 「那就少废话,快投降。」 「可是,你认为一向谨慎的军锋,只会有一层保险吗?」 「老头,少唬我了,这货船上除了你,能有几个能躲得过我的感知的?」 「哈哈哈,我就当你是讚美我了。听到前任暗部长老的讚美,雷雄我实在是死也瞑目。」 「那就死,少废话。」 「老头子我啊,还有很多事想做。例如,杀掉那些忘恩负义的小屁孩。」 「幸好我也不小了。」 「在我面前,你还是我当传功长老那时,那个默默苦练的小伙子。」 「你这种心态,很不可取。」 「哦?怎么说呢?」 「别人在进步,你活在过去,迟早被超越。」 「小伙子,你不觉得老头子我说的话比你多的多吗?我可把这当作在公园里散步呢。反观你,快撑不住了吧?当年和沉一洋一战,还留着暗伤吧?」 「你话多,只有一个理由。」 「哦?说来听听。」 「你戏份就在这里结束而已。」 「哈哈哈,咱俩用这鐘鸣法交谈,显然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的。」 「那又怎样?」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嗖! 吕五手感觉到危险,连忙一记铁板桥躲开不知从何处的攻击,但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旁掠阵许久的庞军锋见平衡被打破,马上一枪跟上;雷雄缓了口气,杀意再起,攻向吕五手。 吕五手没有空寻找打破平衡的来源,只得连续后翻,躲开这一波夹击。 「真武八玄!」这次,庞军锋一枪抖出,脚踏圆舞,再度直劈横扫,不过这次是围绕着吕五手而挥动,使吕五手身形被限制在庞军锋这枪法之内。 「叛徒受死!」雷雄一脱离那无影飞魔步,再度撑大眼睛,杀意爆涨,一匕化千,令吕五手无从判断防御范围。 碰! 五百公尺外,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艘快艇,船顶有一名白发枪人,拿着长枪,成高跪姿,瞄准着吕五手的头部开枪。 「临!」吕五手暴喝,周围温度骤降,使得雷雄与庞军锋身形微微一滞。吕五手连退两步,避开子弹,同时一爪抓向雷雄的匕首。 鏗! 啪啦! 精钢製的匕首彷彿玻璃一般一捏即碎,雷雄连忙向后撤离;庞军锋揉身而上,抖出阵阵枪花,掩护雷雄。 「走?」吕五手口吐白雾,状如鬼神,暴力一爪撕向庞军锋。 碰! 又是一发子弹飞来,逼得吕五手不得不撤回攻击。庞军锋暂避其锋,枪法陡变,左拖右拉,不情不愿,既不让吕五手攻,也不让吕五手撤,就是一个劲地拖延,不知有何打算。 碰! 吕五手大爪一挥,挥开庞军锋的枪头,再度侧身闪过子弹,终于怒道:「烦死了!小子!给我去那艘船干翻那白发婊子!」 许明儒本来一直一面与最后一名蟒华堂堂眾缠斗,一面观察着吕五手这边的情况。无奈对战的层次太高,许明儒无法插手。这时一得吕五手的指挥,忍不住欣喜,随即一拳左勾,一拳昇龙,逼得对手不得不暂时防御,接着张拳为掌,一记千针赤砂掌牢牢印在对方防御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那人被这特殊的劲道给痛得大叫,接着许明儒毫不留情,又一记千针赤砂掌正正的拍住他的脸,那人登时痛晕过去。 解决了最后一人,许明儒马上迈开脚步,在神行诀与轻身法的加持下,轻轻松松跳到了快艇上。这艘快艇显是针对吕五手而来,除了几名船员之外,船上并无其他蟒华堂的成员。许明儒连忙跨步纵跃,绕到那白发枪手的后方,然后闪电出掌,直取背心。 啪。 那白发枪手头也不回,一掌拍开许明儒的手臂,再度开了一枪。 碰! 「小子!你是处男是不是!」货柜船上,吕五手大声吼道。 「你才处男!」许明儒大声回嘴,心里却是警惕,他原以为这白发枪手是因为不会武功,才选择远程狙击,看来他是太过天真了。 许明儒当下也狠下心,双掌参差而出,金刚飞再度攻向白发枪手的背心。 「这年头的孩子,都这么不绅士的吗?」白发枪手用成熟嫵媚的声音幽怨地说道,转身面对许明儒的时候,顺势双腿一绞,将许明儒直接摔了出去。 许明儒被摔飞出去,心中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这名狙击手不仅武功境界远高于己,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贴身的特务装,衬托出火辣的身材,白发洒落在雄伟的胸前,有种圣洁与性感的衝突美,最特殊的就是她的脸,既嫵媚,又可爱,有些成熟,却又带点青春的气息,让人分不清楚她的年龄。 「孩子,认真的女人最美,你该懂得欣赏,而不是破坏。」白发女人慢慢走向许明儒,一边说道「姊姊叫作聂柔,给你点机会教育,下次别再犯了唷。」 聂柔一脚高高举起,一记踵落直取还傻愣在地板上的许明儒。 唰! 许明儒却是装的。他看准时机,朝一旁滚开,一个鲤鱼打挺,快速站了起来。聂柔这一脚踹破了船顶,脚在洞中略略卡住。许明儒可没放过这个机会,一步贴向聂柔,一掌向上轰出。 梅花落的起手式! 碰! 聂柔手掌运劲,守在下巴,硬接了这一掌。但是由于距离实在太过相近,聂柔的视线还是被相撞的气劲给微微带开了视线。 许明儒哪可放过这个机会,利索地蹲下,省略了梅花落的过程,直接一记扫堂腿,要将聂柔还支撑着的那腿踢倒。 没想到聂柔左腿主动一跳,将右脚扯出洞中,飞身入空,在空中华丽的侧身旋转,落地后将头发向后一拨,重整态势。 「小朋友,不认真教训教训你,恐怕你将来会成为粗暴的男人喔。」 嗖! 话刚说完,聂柔马上一脚上踢,破空声大得惊人,速度怕是不比子弹还慢。 《第五十三章》 许明儒虽然在刚才与庞军锋的战斗中对自在如意功的领悟与使用更深刻了一些,但聂柔这记踢击来得实在太快,不仅连神行诀提升的动态视力都看不见残影,就连自在如意功的感知也来不及让他闪躲。 「噗!」许明儒虽然在最后一瞬间稍微后撤,但还是来不及闪躲,下巴被聂柔的脚尖踢中,衝击力道让他忍不住喷了一大口口水,跟着脚也抓不住地,整个人跟着飞了起来。 聂柔顺势后翻,左脚一蹬,向前小跳了一步,在这不到半秒的时间,聂柔又踢出了十二脚,动作流畅优雅,却又迅猛无匹。 许明儒被踢到空中,意识短暂丧失,这十二脚踢得他毫无反击之力,正打算运起真玄鬼气防御时,他已再度摔在地板上。 「嘶……」许明儒这才感受到踢击產生的剧烈疼痛,痛得他咬牙切齿,脸色发白。 「小子,再来打扰我一次,就不只这样了。」聂柔高高在上,冷冷地说。然后他就跨过许明儒倒在地上、痛得动弹不得的身体,重新回到射击位置,准备再度干扰吕五手。 「唷?看来有场好戏看了。」聂柔自言自语地说道。似乎是在瞄准镜里发现甚么有趣的事。 虽然许明儒并没有拖延聂柔太多时间,但是这也在吕五手的意料之中,这时的他再度爆发体内的真玄鬼气,举手投足,皆能影响庞军锋与雷雄的进攻;高手过招,一瞬即定胜负。雷雄本来重新掏出匕首,正踩着无影飞魔步伺机而动,没想到吕五手这一爆发,让他出手时刺杀时顿了一下;而原本正搭配着雷雄,牵制着吕五手的庞军锋,长枪也同时一滞,使吕五手腾出一瞬空档,一爪刺向雷雄,阴风阵阵,眼见就要穿过他的胸膛。 吕五手眼前突然出现一隻手,杀气腾腾的抓向他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收手闪避。 「雷老头,你可欠我一条命了。」一名长相极度嫵媚的男子陡然出现在战团之中,柔声说道。长发飘逸,显是十分优雅。 「嘿嘿,先杀了这傢伙,我们再慢慢算。」雷雄虽是死里逃生,却是杀气不减,依旧瞪着吕五手,眼白瞪出一条条血丝。 「庞老哥,你怎么……唔!」 唰! 长发男子话说到一半,倏然感受到一股杀气,连忙闭上嘴,退开数步。 只见吕五手冷着一张脸,甩了甩手上的血,说道:「你来这种场合还太早了,菜鸟。」 长发男子摸了摸自己原本光滑如缎的脸庞,居然多出了三道血痕,原本悠间的表情登时变了脸色:「你死定了。」 「耍嘴皮子可没有用。」吕五手冷笑道。 「小书聿,你行阴,我走阳,军锋站八卦。」雷雄指挥着长发男子。 王书聿大力地点了头,接着脚踏诡异的步伐,就这么消失在吕五手眼前。 「行了吧,雷老头,我又不是听不懂暗号。」吕五手嗤之以鼻,接着瞇起眼睛,看着王书聿消失的位置「快手玉凤……来看看你这三年进步了多少!」 「还敢说!你这个叛徒!」雷雄再度带着匕首奔向吕五手,身形依旧迅速。 「哼!庞军锋,还愣着干嘛,跟上啊!」吕五手也是战意满点,主动邀战,以一敌三,全然不惧。 「自大!」庞军锋枪法精妙,一身浩然正气霸道无双,不过和雷雄、王书聿相比,速度实在慢上一拍。人各有长,他本不以为意,可被吕五手这么一挤兑,也是十分恼怒,长枪大甩连刺,端是华丽。 吕五手双脚一蹦,果断脱离雷雄与庞军锋的夹击,但是王书聿那神出鬼没的手悄悄出现在他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撑开成爪,打算用自信的指力捏碎吕五手的头颅。 没想到仰躺在半空中的吕五手突然右脚点地,脚尖一转,身体转了九十度,让王书聿捏了个空。 「菜鸟就是菜鸟。」吕五手冷笑一声,以奇异的姿势朝着王书聿的手腕回踢一脚。 「啊!」这一脚踢得毫无前兆,令王书聿来不及闪躲,痛叫一声。不过他也是堂堂蟒华堂的暗部长老,不可能被一招击倒。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身形再度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一交手,雷雄与庞军锋又再度缠了上来,吕五手拳脚齐施,全神贯注地与三人交战,空气中连连传出爆响声,王书聿自不用说,吕五手与雷雄也不停腾挪、交手,速度快得连残影都几不可见,只能从庞军锋的使成一片棕色的长枪大略判断位置,一时间瞧不出胜负。 许明儒缓过气来,见聂柔虽然没有出枪干扰,但是难保她不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因此他运转真玄鬼气,看了看彼此的位置,考虑该如何出手。 从刚才的交手,许明儒自知他与聂柔的差距甚大,所以必须趁她对自己还没有打算赶尽杀绝时,好好思考对策。 「孩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聂柔突然出声说道「你可以过来,姊姊分你看。生命很美好,不要像吕志……不要像你师父一样,找死。」 许明儒的算盘还在拨弄,就被聂柔硬生生砸碎,令他有点呕。不过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强者,自己不能因情绪而衝动,于是假装考虑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的站起,快速移动到聂柔身旁。聂柔提早移动了半步,将头轻轻从瞄准镜移开,让许明儒能够看见吕五手以一敌三的战况。 反正战局一时半会也不需要她插手,就让这个初入江湖,甚至就这么一直维持着神行诀状态,无意义消耗内力的小菜鸟看看自己的师父是怎么惨败在他们手下,让他早点体会江湖的残酷也好。 如果……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这个小孩子能够从这样高层次的战斗中看出些甚么,那倒是能够拉进来蟒华堂……虽然现在蟒华堂已经不再把重点放在培养武林新血上了,但是聂柔还是希望自己苦练的一身武艺能够有所传承。 一念及此,聂柔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样?有看出些甚么吗?」 「好快……不过姊姊,你认识陈兵襄吗?」 陈兵襄,她当然知道。即使在当年,陈兵襄也是备受瞩目的年轻天才之一,可惜早早就被年轻的王书聿给拉走了…… 「知道,怎么了?」聂柔不动声色地问道。 「虽然武技截然不同……可是风格,跟那个长发男子好像,他们是甚么关係?」许明儒问道。 「风格?」聂柔反问。王书聿着名的铁爪功可跟一般的爪法不同,所要求的境界也很高,陈兵襄自然还没有到能够学习的地步。据她所知,陈兵襄只是被严格的打下一般爪法以及许多精妙步法的基础而已。 「对……就是……他们出手的样子……有点类似……吗?」许明儒越说,自己也越肯定。 「他们是师徒。」聂柔淡淡地说,心中可暗暗吃惊。以她八重生死劫的境界,自然能看出王书聿和陈兵襄师出同门。但是眼前这小孩子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境界的菜鸟,居然能够在如此高速的战斗中看出这点…… 如果不是巧合,说不定……自己意外捡到一名天赋惊人的徒弟。 「喔。」许明儒点点头,又继续看着瞄准镜中的战斗,他必须把神行诀运行到极致,才能勉强看到一点点战斗的残影。不过武侠小说里都说看高手过招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因此他也是赶紧把握。 而身旁这个不知年纪的大姊,不知为何,对自己特别大方,不只不动手杀他,还回答他的疑问。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有个免费的询问对象,他也毫不客气,看见甚么就问甚么。 大约过了三分鐘,战斗明显进入白热化,吕五手逐渐落了下风,只要一点失误,就会当场被斩杀,可是许明儒的内力却逐渐枯竭,神行诀也即将得解除。 他凝神将自在如意功的感知能力缩小到只专注在聂柔身上,他能清楚的「看」见聂柔的五官、呼吸频率,甚至是眼神。 接着,他假装酸痛,扭了扭脖子,换了个姿势。 没有引起聂柔的注意。 他一定得帮吕五手一把! 虽然他是个人人皆欲杀之的大魔头,他还是想帮他! 把他交给第四局是一回事,让他被蟒华堂的人杀死,是另外一回事! 不凭甚么,就凭他给了自己力量,让他脱离被陈明强霸凌的生活! 就凭这个恩情,他拚了命也得帮他一把。 「你师父快要败了,看来当年那一战,还是在他身上留了一些隐患。」聂柔叹了口气,说道。 三年前,还打遍蟒华堂无敌手、江湖通缉榜上升速度最快,在蟒华堂内名次仅次于堂主的吕五手,现在面对三位长老的联手,不仅陷入苦战,甚至显露败跡,聂柔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不过江湖,就是这么残酷。 强者崛起,然后殞落;另一名强者再崛起,然后殞落,如此不断更替。 自己,也有一天会殞落吧。聂柔心想,忍不住看着可能正要璀璨发亮的许明儒,发现他眼中的银光逐渐黯淡。 终于撑不住了吗?聂柔忍不住微笑。男孩子逞强的模样,永远都是这么可爱。不如……把他带到身边,培养看看,看他适不适合传承自己的武学吧? 碰! 《第五十四章》 突然一声枪响,将聂柔从沉思中惊回现实世界。 「臭小子!你干甚么!」聂柔马上回过神来,一脚踹向许明儒,没想到许明儒自己先飞了出去。 算了!聂柔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赶紧看向瞄准镜。 「干!去你妈的臭小鬼!」聂柔忍不住大骂。 瞄准镜里,清楚地看见庞军锋的右手被子弹贯穿。 这一枪,对战局起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庞军锋右手中枪,手中原本牵制着吕五手的长枪陡然脱力,一阵疲软。吕五手战得眼红,自然没放过这点缝隙,双爪毫不留情地撕开庞军锋的胸膛。 聂柔赶紧瞄准吕五手,按下板机,打算力挽狂澜。 喀。 喀。 连按了两下板机,却没有击发。 「甚么鬼?」聂柔将脸从瞄准镜移开,检查枪枝哪里出了问题。 「干!!」聂柔再次大骂。 狙击枪上,没有弹匣。 「小鬼,你死定了!!」聂柔怒极,五官扭曲得有如恶鬼,右腿一蹦,往许明儒所在的甲板一跃而下。 碰! 啪啦! 聂柔现在根本懒得用轻身法,她现在只想将那个臭小鬼活活踢死! 但是碎裂的甲板上根本没有许明儒的身影。 「怎么可能!」聂柔怒吼,再度一跃而起,四下张望。 那小鬼的内力明明就即将枯竭了,在这短短的数秒内能跑到哪去? 少了庞军锋,吕五手压力顿减,战局风向陡然转变,雷雄单独承受吕五手的猛攻,左支右絀;王书聿即使踩着诡秘的步伐,不断地尝试从各种角度出手,却都被顺势盪开、击中或是闪避。 「小柔子!过来帮忙!」雷雄大吼,却被吕五手趁隙击中一掌,口吐鲜血。 聂柔闻言,只得放下寻找许明儒的事,先跳到货柜船上支援战局。 「哈哈哈!雷老头,我看你们四个通通都给我交代在这了!」吕五手哈哈大笑,身上也是遍体鳞伤,有枪戳出的血洞,有匕首划开的伤口,也有手指抓出的血痕。 「就算死!我也要拖你这个叛徒下水!以告堂主在天之灵!」雷雄怒喝,老练地配合着王书聿的爪击,主动创造让王书聿攻击的破绽。 这时,聂柔已然赶到战场,她一脚飞踢入场,却被吕五手轻描淡写地避开。 「唷,聂柔!怎么看起来这么火大?更年期到了啊?」吕五手显然一点也不在乎聂柔的助拳,开口嘲讽。 「给我闭嘴!」聂柔火气更甚,双腿如鞭,破空声不断,吕五手却轻松躲过,而雷雄和王书聿却停下了进攻,以免被聂柔的腿给捲入攻击。 这就是聂柔选择远方狙击支援的原因,她不仅修为只有八重生死劫,是四名长老中最低的,而且腿法虽然比枪法更加迅猛,却少了几分灵动,实在不适合以多打少的局面。 当然,吕五手十分了解诸位长老的各种手段,因此才听见雷雄召唤聂柔前来帮忙,才会表现得毫无压力。 要嘛,单挑聂柔;要嘛,对上雷雄和王书聿。 无论是哪个,都比原先的局面好上太多。 王书聿等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雷雄叫聂柔来的用意,是让状态良好的她来缠住吕五手,即便只是几分鐘也好,他和王书聿就能够好好休息,恢復状态。此涨彼消,用车轮战生生地耗死吕五手。 聂柔当然知道雷雄的打算,因此当下更是全力应战,右腿一蹦,腾空飞起,双腿连环踢向吕五手,打算用狂风暴雨的攻势压制吕五手的行动。 吕五手全神贯注,双脚急踏,身形以一化五,毫不畏惧地缓慢接近聂柔,像个力抗暴风雨的勇士一般。急速闪躲產生的残影不断被踢碎、出现、踢碎、出现,令人眼花撩乱。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聂柔知道吕五手一旦靠近己身,蕴含真玄鬼气的大爪一挥,自己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因此她一落地后,马上后翻,手掌撑地,双腿大开,再度转成狂风暴雨,只不过,这次的暴风眼,是自己。 这一招「风车落」算是十分基本的腿技,只不过在聂柔的使用下,原本只是衔接攻击的手段,硬是使成了一招生人勿近、攻防一体的可怕杀招。 「你这陀螺,能转多久!」吕五手双眼闪出寒芒,高高跃起,一爪凝力,打算直接硬破聂柔这招。 夙── 啪! 聂柔当然也不笨,见吕五手快速从天而降,立马变招,收招抽腿,一鞭甩至吕五手的侧腰,将他踹飞出去。 在一旁休息数秒的雷雄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可趁之机,再度身化子弹,嗖的一声,连人带匕,杀向吕五手。 吕五手咬牙忍耐着腰部那令他真气难以运行的疼痛,定睛一看,接着朝前一滚,和雷雄擦身而过。 「断!」吕五手大吼,大爪一挥。 唰! 「啊──」饶是雷雄这般沙场老将,脚筋被这霸道的一爪猝不及防地撕断,也忍不住痛叫出声。 吕五手头靠着货柜一角,侧躺在地上得意地冷笑,却没察觉一隻不怀好意的手诡异地从空气中缓缓探了出来,一把拧住吕五手的右肩。 喀啦。 「呃!」吕五手闷哼一声,强行憋住肩骨碎裂的剧痛。 「右手废囉,吕先生。」王书聿居高临下地看着吕五手,优雅一笑,接着又再度隐入空气中。 王书聿也想要趁胜追击,但让他浑身狼狈的撕裂伤提醒他不宜躁进。 对方当年可是堂主以下,「最强」的存在。 雷雄半跪在地,左脚一蹬,一匕刺向吕五手的眉心。 嗖──咚! 「呼……呼……」吕五手喘着气,勉力撑起身体,避开这致命一击,使得雷雄的这一击刺入铁製的货柜。 吕五手抓紧这一瞬的空档,瞄准雷雄破绽大开的背部,左手一爪落下。 啪! 聂柔及时赶到,一脚上踢,挟带真气的脚尖准确地踢到吕五手的手腕,强行带开这一爪。 吕五手趁势飞出,脚步在货柜上连踏,违反地心引力的爬上货柜,一纵一跃,远远跳离战团。 「嘶……」吕五手原先与庞军锋三人互战,身上已有许多可怕的创口,全是靠真玄鬼气的寒气才将伤口的疼痛强忍下来。 但是聂柔即时变招的速度出乎他意料之外,对着腰部痛击的那一腿让他现在几乎直不起腰;而王书聿那一爪不只让他肩骨碎裂,连带伤害了整隻右手的经脉,现在他的右手痠痛难耐,连拳头都握不起来。 不太妙啊……吕五手心中暗忖着现在的局势。 庞军锋重伤濒死;雷雄一脚被废;王书聿轻伤;聂柔状况良好。 许明儒那小子不知道被聂柔怎么了?吕五手现在没有力气放大感知,只是在心里默默希望聂柔没有下狠手。 他深知聂柔的个性,所以才敢叫许明儒直接越了好几个层次,去纠缠她,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道怎么逮到机会开了那枪,精准命中庞军锋,让他从必败之局中死里逃生。 只是这样,聂柔必然抓狂,从她杀过来时的表情便可得知。 吕五手身形晃动,用秘密潜入的技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货柜船上缓慢移动,慢慢恢復自己早已疲惫的精力。 「真气……只剩下三成了。」老练如吕五手,根本不用特意凝神探察,就知道自己身体的状态。 自从许明儒成功渡过第一次生死劫,拥有了真玄鬼气的内力之后,吕五手缠身三年的内伤也跟着好了许多,但是却是因为丹田不再存放内力。真玄鬼气的种子过渡到了许明儒身上,自己的真玄鬼气就不再运转不休,而是有如储水槽一般,越用越少。 所以,他早已预见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许明儒发现真实身分,然后被押送到第四局接受制裁。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到连许明儒的境界还没巩固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现在他只希望那个傻小子能够活下来,然后顺顺利利加入黑山部队,将真玄鬼气传承下去。 如果当年没有失手杀了那个探员的话……自己现在应该也在那里了吧? 说不定还能跟那个天才一起笑傲武林…… 「还想逃啊?吕老大。」王书聿不知何时出现在吕五手的背后,优雅地说。 吕五手的颈部瞬间冒出冷汗,立马向前奔出。 「唔!」果然不出吕五手所料,王书聿现身的时候,一爪也抓了下来。即便他果断地逃离现场,却还是被抓伤了。那五隻手指如同烙铁一般热辣辣地印在他的左胸侧,要是再慢一步,恐怕肋骨就碎裂了。 只不过,这小子的指力越来越恐怖了,连这么碰一下都这么疼……吕五手咬牙忍耐着。身为曾经的「最强」,这名声可不允许他这么轻易的示弱。 这是吕五手的骄傲。 「哈哈哈!这艘船还真是群魔乱舞啊!」一股雄浑的声音在吕五手耳边轰然响起。 这声音!吕五手心中一凛,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而王书聿也慌乱的左顾右盼,显然他也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如果真是那人,恐怕整艘船都听见了。吕五手心想。 虽然迟早都会被逮住,可如果现在那人出现在这艘船上…… 那死定了。 《第五十五章》 噠。 噠。 噠。 噠。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厚底军靴踏在地上特有的响亮脚步声。 大船的引擎不知何时熄火了,此刻安静无声,许明儒甚至连海浪的声音都听不见。 吕五手眼前出现一名高大魁梧的身影,肩上负着一名少年。 「许明儒!」吕五手瞪大眼睛,连忙从原本跪地的姿势爬起,查看许明儒的状况。 「师……父……」许明儒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全身湿漉漉的。吕五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内力耗竭的脱力状况,不难想像他有多拼命才爆发出潜力,开出那一枪,然后虎口逃生,心下难得有些感动。 「果然是你徒弟啊,吕志伟。」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是一名白发苍苍,穿着西装的老年男子。虽然老,但是他五官之中散发出一股英气,对应健壮的身形,可以知道这名男人老而不衰,可能比青少年还要有活力。 「严……局长。」吕五手微微頷首,接着伸手将许明儒从那名高大男人的肩上接过来。 啪啦。 吕五手双脚突然一软,再也使不上力,与许明儒一起摔落在地。 「等等再一起解决。」严局长低头看着吕五手,淡淡地说道。接着转头看向在后方不远处的王书聿。 王书聿这时根本顾不得甚么优雅,连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离严局长的视线,然后站起,运起轻功,双脚踩踏,一边跑,一边用不同于无影飞魔步的独门步法,试图将自己的身形再度隐入空气中。 「想跑?」严局长不知何时出现在王书聿隐身之处,伸手一抓,揪住王书聿的衣领。接着伸出剑指,朝着王书聿的脖子处俐落地凌空一划。 叩。 咚。 王书聿嫵媚如妖的双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在地上瞪着严局长,然后滚入海里。 严局长将王书聿正狂喷鲜血、没了头的身躯随手一扔,也丢入海里。 「可惜。」严局长摇了摇头,接着又信步向前走去。刚才王书聿的鲜血完全没有溅到严局长的西装。 快手玉凤,就此殞落。 没有甚么轰轰烈烈的战斗,也没有甚么高超的轻功比拚。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指。 身首异处。 「另外两个,是要滚过来自裁了,还是要我亲自出手?」严局长气发丹田,一面走,一面沉声说道,整艘货柜船登时轰轰作响,有如雷响一般。 「逃不了,难道要我雷雄束手就擒吗!?」雷雄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手脚并用的衝向严局长,像一隻兇猛的猴子。 「哦?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又从我手指缝里溜走了。」严局长剑眉一抬,有些意外,仔细一看,才说「原来已经断了一隻脚了,难怪。」 「手可没断!」雷雄不知何时将货柜的铁皮削成匕状,双匕挥舞向前,宛如向前快速生长的藤蔓一般。既好看,又致命。 「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有必要这么拚了吗?」严局长毫不在意雷雄的进攻,随手一挥。 却挥了个空。 雷雄双目爆出精光,转舞为刺,迅速刺向严局长的心脏。 嗖── 噹── 「你这毒龙现匕倒是越来越纯熟了。」严局长微微一笑「若你能破得了我的驭魔金身,那我倒是死得瞑目,老朋友。」 「噁心!谁是你朋友!」雷雄刚才气势如虹的一匕,只划破了严局长身上的衣物,却连皮肤也没伤到。 「唉,都这么多年了,不如留你全尸吧。」严局长看着雷雄,说道。 「别假惺惺了,严竣融!死在你手上的弟兄们还少了吗!?」雷雄暴喝一声,杀意与真气凝聚在匕首尖端,整个人埋身刺了进去。 不得寸进。 严局长──严竣融的驭魔金身比钢铁更硬,雷雄轻松就能捅穿铁製货柜的匕首,现在却连严竣融半吋肌肤都伤不了。 「死吧,雷雄。」严竣融淡淡地说,接着手肘一夹。 喀啦,啪! 噗── 雷雄小小的脑袋就这么被严竣融硬生生地夹爆,尸体血肉模糊,看起来怵目惊心。不过严竣融早有防备,雄浑的真气运出体外,所有喷出来的血彷彿撞到一层无形的墙壁,完全沾不到严竣融的衣服。 「老朋友,让我替你做点功德吧!」严竣融看着无浪地海面自言自语,接着将无头的雷雄尸体丢进海里,然后说「雷雄啊!你杀了这么多人,死后餵养这些鱼,也算是功过相抵吧!」 话一说完,严竣融转身就走,右脚一抬一踏,缩地成寸,下个瞬间,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数百尺之外。 「躲得不太好啊,霸腿艷姬。」严竣融一拳轻轻挥向眼前的货柜,承受那一拳的铁皮登时爆散,聂柔傲人的身影趁乱窜出。 「别垂死挣扎了。」严竣融一步跨出,追上聂柔逃跑的路线,然后一掌朝她的背心拍去。 「呸!」聂柔白发一甩,侧身转头,口水随着踢腿一同飞向严竣融的面门。 严竣融不移不动,身边无形气罩再次发挥作用,将口水及踢腿都给挡在皮肤外半寸之处。 「永别了。」 呼──啪啦! 聂柔被一掌直接拍入海里,溅起大片的水花,足见力道之大。 「蟒华堂那四大长老都死了……剩下邱茹华那个小女孩……不过她做的事……应该丢给警察那边吧?」严竣融摸着下巴沉思道。 「啊!还有吕志伟那对师徒!」过了一阵子,严竣融这才突然想起,大步一跨,朝刚才扔下吕五手那处前进。 「臭小子!坐起来!」吕五手忍着身上各处的剧痛,尽可能用平常的语气使唤许明儒。 「好……累……」许明儒颤抖着双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 「起来,起来!小孩子才睡觉!」吕五手勉力将倒在地上的许明儒拉起,将他靠在墙上,这才勉强算是坐起来的。 「嗯……唔……」许明儒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吕五手虽然没有试过,但也知道爆发潜力后的脱力状态和一般内力枯竭的虚弱不同。强行运用自己能力所及以外的力量,等于是踏入了半步生死劫,虽然修为会在恢復之后有所提高,但是,所承受的不适,也绝不亚于生死劫。 吕五手一手握住许明儒的脉门,一手放在许明儒的丹田,将身上所剩不多的真玄鬼气一股脑地灌入许明儒的体内,然后分成两股,一股将他身体因为爆发而萎靡的奇经八脉给疏通,恢復原样,另一股则带动枯竭的内力小球,给予它足够的能量,让它能够重新自主旋转。 过了约莫十五分鐘,许明儒苍白的脸才稍稍恢復了血色。 「好点了?」吕五手问。 许明儒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个老先生是谁?感觉……很可靠?」 「很可靠吗?哈。」吕五手冷笑一声。 「怎么了吗?」许明儒听出吕五手笑声中的嘲讽,问道。 「没事。」吕五手摇摇头,然后抬起头,问起毫不相干的问题。 「小子,你学武是为了甚么?」 「让自己更强!有力量!」许明儒毫不迟疑地回答。 「然后呢?」吕五手问。 「保护自己!执行正义!」许明儒依然强而有力的答道,随即想起甚么,又垂头丧气道「虽然……变强好像不代表有力量执行正义……」 「正义是甚么?」吕五手没有理会许明儒的埋怨,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旺财叔似乎也问过……许明儒心里想了一下,然后答道:「正义就是对的事情!」 「甚么是对的事情?」 「呃……」 「你不知道甚么是对的事情,还想要执行正义?」吕五手总算低头看着许明儒,眉毛微抬,质疑道。 许明儒沉默了。 甚么是对的事情? 报恩是对的事情吗? 为了报恩,杀人是对的事情吗? 杀人是错的事情吗? 杀了那些危害社会的冷血大老,是错的事情吗? 许明儒觉得这样对错的分别,和自己所认为的价值观不大一样。 那自己……是对的吗? 还是……连自己也是错的? 许明儒越想,就越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嗯?」吕五手见许明儒迟迟不回答,催促道。 既然这个问题这么困难,难到自己没有半点头绪。 那不如就让它简单点吧! 「我。」 「你?」吕五手抬起眉毛,一脸狐疑。 「扶弱除恶,无愧于己,就是正义!」许明儒大声地回答,脸色微红「我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对!」 「嗯。」吕五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转过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淡淡地说道「希望你无论到哪里,都可以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当然。」许明儒答道。 过了几秒,许明儒才猛然想起,问道「喂!你还是没回答我,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严竣融。」吕五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大海「江湖人称阎王,或是局长。」 「局长?」许明儒不大肯定地问道。 「第四局局长。」吕五手口气依旧平静。 《终章》 许明儒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位壮硕的老先生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那时他爆发潜力,然后逃离聂柔的追杀,最后躲在快艇的驾驶室里。虽然随后马上就听到聂柔离开船的声音,但他却因为脱力而没办法行动,是阎王──严局长突然出现,将他扛上货船。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甚么时候、怎么来的吗?」吕五手问。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有看到一条小船?」许明儒不大肯定地说。 「那叫sup,不是小船。」突然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插嘴道。 「都处理完了?」吕五手问道。 「这口气,怎么感觉你像是我上司?」严竣融从货柜旁的走道走了出来,一脸轻松地说道。 「死人最大,你不知道吗?」吕五手虽然坐在地上,却傲然地看向高大的严竣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像一开始那样忍不住被严竣融的气势给压制。 「哈,也是。」严竣融倒也不多说,接着问「有遗言吗?」 「其他人有吗?」吕五手冷笑道,阎王这个称号,可不是江湖人乱取的。 「他们顾着跑,你比较乖,给你优待。」严竣融认真地说。 「老头,是你把我脚筋斩断的啊!不然我早跑了。」吕五手吐槽道。 「哈哈哈,老了,记性差。」严竣融笑了一下。他今天心情特别好,笑了好几次。 「少来了,老怪物。」吕五手吐了口口水。 「怎么样?有遗言吗?」严竣融再度问道。 「等一下!甚么遗言?」许明儒一脸困惑地插嘴道「严局长,您不是来缉拿吕五手归案的吗?」 「你就是许明儒吧?老叶有提到你,少年天才啊,不错不错。」严竣融上下打量了下许明儒,讚道「武林之福啊!」 「呃……严局长,可以请您回答我的问题吗?」许明儒心中有莫名的不安,因此大着胆子问道。 「缉拿归案?有人报案吗?」严竣融笑着反问。 「呃……」 「孩子,吕五手或许是你的恩师,但他也是上了江湖通缉榜的狠人,他和你今天看到蟒华堂的所有人,并无区别。」严竣融接着解释。今天他心情很好,解决了四……等等就是五个魔头了。 许明儒低头,沉默不语。 「只要上了江湖通缉榜,所有人,包含普通人,只要有办法,都有资格当场斩杀,不论手段。当然,普通人并不知道江湖通缉榜。」严竣融继续解释。 「可……可是我师父这几个月都带着我潜入蟒华堂,破坏他们走私的货物,应该……可以……减刑吧?」许明儒顶着严局长自然散发的威严替吕五手求情,越说越心虚。 严竣融摇摇头,说:「一码归一码,走私贩毒,那是警察在管的事情。我们第四局,只负责处理挟武犯事的人。更何况,吕志伟在蟒华堂底下时,可是杀了十多年的人。」 「他杀的都是恶人!像金三角那些毒贩一样的恶人!」许明儒反驳道。 「你确定吗?」严竣融没有笑,认真地反问。 许明儒再度低下头,他没办法回答。 他根本不了解这些事情。 甚至连师父的真实身分,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对于「吕五手」当年的恶行恶状,他一概不知。 他知道,吕五手在当沉一洋的时候,毫无师父的架子,也从没有对自己起过杀心。他就像是自己的兄长一般,手把手的带领他进入武林世界。 他也知道,「吕五手」是个恶贯满盈的名字,他迟早得接受第四局的制裁。 可他不知道,制裁必须是如此之狠,如此不留情。 「有遗言吗?」严竣融第三次问,如果吕五手再不回答,那他心情再好,也不会再拖延时间。 「替我杀了邱茹华那阴损的婊子。」吕五手闭上双眼,平静地说。 「我可不是在问你遗愿。」严竣融答,手刀劈落。 吕五手的身体顿时被斩裂成两半,乾净俐落地死去。 许明儒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忍不住吐了出来。 「久了,就习惯了,孩子。」严竣融温暖地对许明儒说,接着连拍两掌,将吕五手的身体以及掉落在地的内脏全都投入海中,只留下一地的血跡。 「我……呕……我……呕……才不……才不要习惯。」许明儒一边吐,一边抗议。 「接下来就是你了,孩子。」严竣融说道「你身负真玄鬼气,又有武学天分,如果你接受我们黑山部队的训练,想必会是我们正派武林中的一股中坚力量。」 「黑山部队?」许明儒擦了擦因为呕吐而挤出了眼泪,问道「加入黑山部队,能杀掉那个叫邱茹华的吗?」 「如果邱茹华维持现在的方针,恐怕不行。」严竣融老实地说「蟒华堂现在是走私集团,并非恃武犯罪,并不归我们管。」 「那我不加入了。」许明儒断然拒绝。 「我不建议你选择这条路。如果你不想加入黑山部队,或是第四局,那你必须受到我们的严格监管,包含监听你的电话、监视你的家人、必要的时候限制你的行动,以及管制你平时能使用武功的地点、程度。」严竣融详细地说。 「为什么!?」许明儒怒问,这不是逼他加入黑山部队吗?难道他不能当个自主修练的间人吗? 「为了社会的安定。」严竣融平静地回答。 「那为什么那个……任侠八影就可以不受管制?」许明儒想起旺财叔,理直气壮地问。 「因为他们也是罪犯,只不过他们罪轻而德高,因此我们并不强迫他们接受管制,不过他们被列入重点观察名单,只要有一定程度的嫌疑涉案,就会立即派人缉拿,甚至当场处决。」严竣融继续讲解道「而近年来,任侠八影所负责的组织,越来越逼近界线了,如果你想接他们的衣钵,可不是这么轻松的。」 这简直就是强逼入伙!许明儒心中忿忿,却又无处发洩。 难怪刚才许明儒说严竣融看起来很可靠,吕五手不以为然。 这和流氓有甚么两样? 「我都不要!谁理你!你也不能处决我!」许明儒心一横,怒火中烧。流氓?他从小受的气还不够多吗?难得现在自己身负武功,他才不要再委曲求全。 甚么第四局,根本就和那些政府官僚没两样! 「我当然不能处决你。」严竣融肃道「不过我可以废了你的武功。」 「废你妹!我自己练的武功关你屁事!」许明儒火气正旺,根本不把眼前这名一隻手指就可以让自己连尸体都不剩的猛人看在眼里。 「第一,这违法;第二,你没得选。」严竣融不以为忤,平静地回答。 「违法?违甚么法?我他妈四个月前还以为武功只存在在小说里!」 「你当然不知道。」严竣融严肃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甚至,这部法律也不存在于任何你所能查询的地方。」 「不然?」 「这法,名为『第四局管理法』,只能够在第四局里查询的到。」 「哈哈哈!」许明儒怒极反笑「立法的人该不会还是你自己吧?」 「正是老夫。」严竣融平静地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明儒夸张地大笑,然后怒喝道「噁心!一群高举旗号的流氓!你们的作为比蟒华堂、崇义帮还要像流氓!」 「我不否认是霸道了点,但这是必要的。」 「必要?这又是谁跟你说的?」 「亦是老夫。」 「呸!休想老子进你那黑暗面部队!老子要走了!掰掰!不见!」许明儒啐了一口,转身,挥挥手,背影瀟洒。 「你考虑清楚了?」严竣融问「废武功可能有些后遗症,例如体质变得虚弱,手脚也会比一般人无力,不过并不影响生活就是了。」 「老番癲!谁鸟你!」许明儒继续往船尾走去。 「会有点痛……你可能会痛晕过去,不过我会替你和警方说一声,这点你不用担心……」严竣融并不死心,继续问「你确定不加入黑山部队?薪水优渥,生活无虞,而且你的天赋真的很好,不要浪费了啊!」 「闭嘴!烦死了!要废就别吠!」许明儒直接叫骂了起来。 「倒是很多年没人敢跟我大小声了。」严竣融的语气冷了下来,剑指伸出「真是令人惋惜。」 严竣融闪电出手,许明儒正欲侧身闪过,剑指却在许明儒的锁骨中段点了两下,劲力之强,穿透后背。接着在两点之间横划一笔,气劲捲动,将路径中的骨头全部搅碎。 「啊啊啊啊啊!!!」许明儒感受到刚才恢復活力的经脉、内力球飞速流逝,骨头碎裂的痛楚远超出他的想像,令他一瞬间就将嗓子喊哑了。当然,只是一瞬间,因为接下来许明儒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惨绝人寰的叫声。 严竣融恍若未闻,任凭许明儒倒在船上,自己则是一跃而起,凌空侧转,完美地落在他的sup上,然后悠悠哉哉地划了回去。 《After》 「你啊!我就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不知道搞甚么鬼!结果居然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王佳慧低声埋怨道。 「哎唷!妈,我又不是去做坏事。」许明儒仰躺在病床上,身上各处都包着大小不一的纱布、绷带,还有固定骨头的器材。 「对我来说,你只要做危险的事情,就是坏事!你看看你,伤得这么严重!」王佳慧训道。 「没有很严重啦!是护士他们大惊小怪。你看,我不是生龙活虎地躺在这里跟你说话吗?」许明儒笑着安慰道。 「生龙活虎不会躺着好吗?你啊!出院以后给我乖乖念书!别再东搞西搞了!」王佳慧伸出手,想要赏许明儒一记暴栗,不过看见他包扎成这个样子,只好将手收回来,既生气又心疼地瞪着他。 「是是是。」许明儒敷衍地回答道。 一週前,一艘货轮一靠岸,警方以及海巡人员早已接获消息,大批警力立刻持着搜索令和拘提令,将船上所有人员逮捕,并清查所有货柜里的货物。 警方对外宣布,该货船各个货柜中除了正常申请的货物之外,也有着堆积如山的毒品,初步估计,这巨量的毒品价值十数亿。而能够顺利地查获这起毒品走私案,都归功于一名许姓高中生。他在获知同学间有毒品交易的事件,自主调查,抽丝剥茧,甚至偷渡进入货船,跟着货船到知名毒品製造地:金三角,蒐集了许多证据。不过不慎在最后通报消息时,被船上的船员发现,并施以严刑拷打,身受重伤,所幸送医急救后,生命无虞。 警方严正重申,虽然这名英勇的高中生将会获得政府表扬以及举报奖金,但是警方与政府绝对不鼓励一般民眾,尤其是青少年,以身犯险,自主搜查。一般民眾若遇到此情形,应当立即通报警方,交由警方处理,保障自身的安全,达到警民合作,和谐社会的目的。 许明儒在医院昏迷了七天,这才悠悠醒转过来。母亲王佳慧自然是请了长假,以便照顾许明儒。对于许明儒这行为,他是既担心,又生气,而在这两种情绪之中,又参杂了一点骄傲,十分复杂。 住院的这些日子,除了母亲每天重复内容的碎念之外,也有一些访客到来,例如班导范老师、岭安高中的女神邱慧雯、外冷内热的陈阿姨,还有警方例行的笔录调查。警方还特别告知许明儒,杨景豪等人涉嫌毒品交易,已被警方拘提到案,不过他们会对外供称这是循线搜查,以免许明儒遭到报復。 扣扣扣。 「请进。」王佳慧正在帮许明儒削水果,于是只是出声应门。 开门者是一名削瘦的老人,虽然削瘦,但是他脸色红润,充满朝气,显是精神饱满。 「旺财叔。」许明儒喜道。不过现在的他,还没办法出声大叫。 「嗨!阿弟仔!」旺财叔依旧是那般大嗓门。 「这里是医院,麻烦请小声点。」王佳慧见旺财叔到访,便放下水果和水果刀,然后说道「明儒,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喔。」许明儒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母亲看见旺财叔的神色十分古怪。 「阿弟仔,你有比较好吗?」旺财叔见王佳慧走后,轻声询问。 许明儒苦笑着摇摇头。 「唉,你怎么就这么倒楣?跟蟒华堂四大长老槓上就算了,第四局谁不派,居然让阎王亲自出征。」 许明儒依旧是苦笑,没有回答。 「你也实在是……干嘛不加入黑山部队?黑山部队很不错啊!虽然规矩是多了点,不过那边的资源也多,以你的资质,很快就会成为武林中响噹噹的人物了!」旺财叔教训道。 「那种流氓官僚,我才不想跟在他们身边,臭死了。」许明儒想起严竣融的嘴脸,不屑道。 「你讲这句我就爱听了!」旺财叔对许明儒比了个大拇指,嘻嘻笑。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替我找传承义侠名号的人,结果你现在武功被废……唉……」 「武功被废,没有练回来的可能吗?」许明儒问。 「别人或许会手下留情,可你的武功偏偏是阎王那傢伙亲自出手废的……唉……」旺财叔摇头叹气,接着说「等你出院,我再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看能不能让你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不然你丹田经脉都被毁了,身体会很虚。」 「那赤砂掌……」许明儒问。 「我都抄录好了,到时候也只能给我那个不肖儿子传承了。」旺财叔又叹了口气,惆悵地说「不过义侠这个名号,大概到我这代就断了。」 「不交给其他人吗?不是还有七个?」许明儒好奇地问。 「唉,还活着的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光是训练自己弟子就来不及了,还替我传承义侠?」旺财叔挥了挥手「有的倒是很早就看开了,隐入人群,不问江湖事。现在想来,倒是挺羡慕他们的。」 「如果旺财叔你不嫌弃,可以把那些秘笈交给我。说不定我能遇到不错的人,可以让他自己修行,我也可以口头指导。不一定要交给你儿子,不然……」许明儒没有继续说下去,旺财叔从崇义帮帮主退位,就是他的儿子强逼的,如果让这种狼子野心的人继承杀伤力极强的赤砂掌,说不定会为祸武林。 旺财叔又何尝不知道许明儒想说甚么?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甚么德行。他再度叹了口气,说:「或许交给你是比较好的选择,不过……阿弟仔,你已经很辛苦了,我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 「旺财叔,这就不像你了。」许明儒笑嘻嘻地吐槽道 「哈哈哈哈。」旺财叔摇摇头,苦笑道「我……再回去想想吧……唉……」 「没关係,你慢慢考虑,我不急。」许明儒闭上眼睛,说。 「你当然不急,是我急啊!」旺财叔笑着说,然后站起身来「你累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出院要记得跟我讲啊!」 「好。」许明儒闭着眼,挥了挥手。 碰。 「希望旺财叔能把赤砂掌交给我传承……」许明儒依旧闭着眼睛,神秘一笑「谁说我练不回来的?」 许明儒意识下探到丹田,他感觉到有一股十分微弱的沁凉气息,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