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王子求生存》


 Chapter 1-1.

    1-1.
    好热。
    身为一个常年待在阴冷棺木里的吸血鬼王子，我这辈子──正确的说法是四百四十三年又零一天的生命里，今天以外，从来没有与「炎热」这个词汇感情这般亲近过。
    而且还是在一大群人的热切目光里亲近。有点害臊，一身的汗流夹背，我扭动了一下黏腻的身体。
    我们来看看下头的那些人──
    居首的第一人是我高龄九百九十九岁的父亲古思。
    也就是现任最英明勇武的吸血鬼王族之首，听说他年轻时喝过的人血，如果灌到水库里的话，可以灌满整整几大座的人类水库。
    很勇猛吧？很可惜他生了我这么个瘦弱的儿子，我想想，至少要三个我才凑得上他现在的魁武身材吧。
    再来是伟大的祭司古着先生。
    看看他那头飘逸了一千六百多年的银发白鬍，今天这个祭典就是他举办的。
    这个祭典的名字我想想叫什么？啊，光之刑，听起来多么可怕的一个名字啊？没事没事，该怕的应该是我，因为这个祭典，可是为了我举办的呢。
    靠。抱歉，想到我就想骂脏话。
    光之刑──这个从我活到一百岁开始开始被古着先生通知，三百四十三年后的我就得通过这个成年礼祭典，以取得未来吸血鬼王族的继承身分。
    那时我一听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天大的玩笑，但这部分我们等等再解释。
    还有，真的太热了，下面那个谁谁谁，你可以不要一直加柴吗？不要被烤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就把堆柴当作堆叠叠乐一样越叠越高啊。
    离题了，我们继续看下去。
    再来是我父亲身后的那各种妖艳、脱俗、清丽、温婉女人们──
    没事没事，不是我父亲精力好娶了那么多个老婆，事实上我们吸血鬼族跟人类一样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毕竟棺木通常只躺得下一个人，躺两个人已经很拥挤了，没办法搞个一夫多妻那么复杂。
    所以你问，那群看着我热得要死，还在旁边间聊啃瓜子的女人究竟是谁？
    也不是什么人，就是我奶奶跟我爷爷的感情特别好，除了生出我父亲继承王位以外，还帮我生了一大堆的姑姑，以及一大堆的伯伯跟叔叔。
    所以那些女人除了我的姑姑们外，还有一部份是我的伯伯叔叔娶回家的伯母婶婶们。
    当然，再远远望去，就是他们的老公儿子，满满的一大家族，都来了，大家都来了，都来看我被──
    真是热闹。瞧瞧他们边看我热到不行边举起香檳乾杯的欢腾模样。
    抱歉，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恶，好热好热真的好热！为什么只有吸血鬼王子必须要受这种待遇啊──
    好，趁着我还没被烧昏脑袋，也帮助我分个心，我来稍微解释一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痛的光之刑到底在干嘛。
    那个谁谁谁，帮我把镜头往下乔一点，对，再往下乔一点，你们看到我脚底下堆满的柴火，还有随柴火升起的浓烈火焰了吗？
    对。那些烧起来的柴，就是光，而所谓的刑呢，就是刑求，也就是刑求被绑在柱子上头的这个我。
    所以光之刑，这三个字简单来说──
    就是我被火烤！！！
    「哲聪还要再烤多久？」全场终于有个人关心我──我父亲喝了杯血酒，悠悠的问了身旁的古着先生。
    「报告公爵。」古着先生捋捋鬍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最讨厌的那种笑容。
    「哲聪王子今年四百四十三岁，我们血族的规定是四百四十四岁成年，所以年纪是刚好的，因此他要通过光之刑，大约只需烤一年左右。」
    我父亲微微頷首，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真是太好了，我只需要再烤──
    啊！？我瞬间醒了过来，什么？我还要再这样被烤三百六十五天？
    这游戏不是这样玩的啊！？
    古着先生这个阴险的老头，当年这部分他明明没有通知我。
    「表哥好可怜。」我年约两百岁的可爱表妹，古哲温，一头明亮长发垂落于肩，走近火堆的她，望着被绑在柱子上的我，盈盈大眼满是同情，「他还要被烤三百六十五天呢。」
    「还好我们不是吸血鬼王子。」他的哥哥古哲恩啜了口血酒，悠哉的看着我，「不需要透过光之刑获得在日间行动的能力，以便出入人类世界保护全族。」
    「来来来，傻孩子们，我们快来跟你哲聪哥哥拍照。」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我阿姨古芳走近，手里还拿着人类世界的傻瓜相机。
    「对啊，拍照拍照──」听到这关键字，本来在喝酒间聊的人都要围了上来。
    眼睛瞪到不能再大了，我真是傻眼到宇宙荒凉。
    拍照？我被烤成这样你们还要拍照？我瞪大眼，我这些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有没有同情心阿？有没有？
    「吸血鬼王子受光之刑，这种事可是几百年才有一次呢。」开口的居然是我父亲，他帮忙把傻瓜相机交给僕役，叹息，「想想我上次被烤的时候，也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不是吧，这位老伯，你不要有这种奇怪的感叹好吗？
    「来，说血！」僕役弯下腰来对大家说。
    「血──」全场异口同声。
    想想这照片可能会被留存个几百年，虽然心下无限白眼，我依然试图挤出笑容。
    「血──」欸欸欸，那谁烧的火，居然烧衝到我鼻子上来，瞬间把我的鼻毛全部都给烧光了。
    虽然吸血鬼王族与一般族人不同，基本都有抵御火焰的能力，而且经过火烧会越变越厉害，但毛发不是阿，再这样下去烧完三百六十五天，我成了什么啊我？
    哥我不玩了！
    喀擦。
    我挣脱绳索跳下樑柱的时候，恰好，那个僕役正按下快门。
    ──一张照片里全部人看我走过全都傻眼的照片快门。

 Chapter 1-2.

    1-2.
    拍拍一身的火苗，我走过灯火明亮的长廊，两旁所有的僕役看见我的模样，都露出非常尷尬的表情。
    也不意外。
    看看我那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大部分的衣服都被烧到一点也不剩，说穿了，我除了一条四角内裤还勉强穿在身上之外，袒胸露背，认真看起来跟裸奔没什么差别。
    是吧，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你们家王子被烧到快裸奔，很惊奇吧？
    可恶。
    我瞅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回神各自装忙。
    无言以对，我随手抢过桌上一条餐巾布披在肩上。
    「王子、哲聪王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我，但我没什么心思搭理他，反正他很快就会出现了，虽然不是一般人出现的那种方式。
    是从天空──
    但见一隻小蝙蝠从空中窜下，展开双翼，然后不偏不倚的在我肩膀上降落。
    蝙蝠247号──我在王国里的护卫。
    「公爵大发雷霆。」他对我咬耳朵，一语的忧心忡忡，「说是要我来找你，让你立刻到他房里去一趟。」
    「干嘛？」我翻了个白眼，拉紧桌巾──平时有面子惯了，此刻面对一走廊的僕役眼光真心让我觉得悲摧，「他又想把我抓回去烤吗？」
    「王子，拜託，你也知道成年礼不是小事。」他低喃，哀求的嗓音，「他刚刚立刻要我来找你，公爵生气有多可怕你不知道，你不回去乖乖被烤，我觉得我都要被他抓去烤了。」
    「烤蝙蝠？」我挑眉。
    「对，烤蝙蝠。」他本能的应了声，但大概是看到我的一抹邪笑，这才陡然清醒，「欸，不要这样吧，你不会觉得很不错吧？」他不满道。
    「哈哈。」我乾笑两声，几点火星配合的抖落到地上，提醒我刚刚到底有多凄凉。
    想想就觉得火大，那场被眾人观赏的火烤秀──
    全部人看你在架上被火烤到快裸奔，烤到要连毛都不剩，还得连烤三百六十五天？
    我不是特别要脸的人，但这个老规矩是怎么样，存心让所有王子成年以后都丢脸到不要活了是不是？
    「告诉我父亲。」转眼我房间到了，一阵烦躁，我按开门把，「我换套衣服就过去。」
    「谢谢王子。」蝙蝠247号飞离我的肩膀，恭敬的说。
    ----
    虽然我刚刚故作瀟洒，但说到要走近我父亲房里这种事，要说我完全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我父亲欸，谁，那个统领了这个我们血族将近四百多年的人欸。
    换好衣服，望着镜子里被烧到只剩下一半的漆黑短发，我无奈地朝它们吹了口气。
    我这房间也有四百多年歷史了，据说是当年为了庆祝我出生，我父亲才建了这座古堡。
    打开房门，我走上长廊。
    说到我们吸血鬼族，其实这几千年来，我们都与人类共居着，并透过古老的魔法使人类看不到我们所居之所，而就台湾这个岛上而言，最大的两族就是我们古家跟傅家。
    虽说是两族，但其实我们系出同源，都是德古拉公爵的后代，所以我们的统领不称国王，依循德古拉公爵的称谓，统称为公爵。
    我父亲就是古家这一系的统领，而傅家的统领则是由跟我爸同年的傅洋担任。
    至于我父亲跟傅洋的关係嘛──
    「反了、反了！」走廊尽头的声声怒吼切断我的思绪，我扶额，还能是谁，不是我父王还能是谁。
    「那个死孩子，搞什么、搞什么？」前面的骂声才褪，我父王猛一波咆哮又来，「他有没有一点责任心，有王子是这样当的吗？」
    我尷尬。
    身为一个九百九十九岁的老伯，我那位想来还会健康长寿几百年的英勇父亲，骂起人来声如洪鐘、气势逼人，一片厚重秤起来有百来斤的大木门，哪是遮挡他怒吼的对手？
    看看那木门被他的骂声惹来的阵阵抖动，多激烈，多销魂阿？
    叹了口气，涔涔冷汗走过背脊，我回头望了望，考虑乾脆直接离开堡内去投靠亲戚度个几天风头算了──
    「王子。」蝙蝠247号又在我肩上降落，「想想烤蝙蝠阿？」他一语哀戚，好像他等等真的要变成bbq一样。
    这个，我没吃过烤蝙蝠，如果真烤起来，刷的是烤肉酱，还是──
    「拜託你不要认真想像怎么烤蝙蝠！」他悲情哀鸣。
    我翻了个白眼，「是烤你又不是烤我。」
    「烤你不会死，但烤我会阿！」真情怒吼，他的爪子掐紧我的衬衫。
    好小子，真用力啊！眼见衬衫被抓破，底下还露出血痕，我忿忿瞪向他。
    「蝙蝠247号，你这傢伙，就算我父亲不烤你，我也……」
    蝙蝠247号看了我一眼，突然振翅高飞。
    这傢伙绝对不是被我骂跑的。
    因为他飞走的那剎那，我看到他血红眼底的无限同情──
    登愣。
    生物的本能是这样的，如果碰到比你更强大、更危险的怪物的时候，通常呢，你的身体会先开始僵硬，然后呢，你会听见你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的如快速打鼓般的轰然心跳声，再来呢，你会发现你额头上开始流汗，很冷的那种，点点滴滴，滴滴点点，滑过你的脸稍，接着──
    「古哲聪。」我父亲低低的声音，幽幽的走近我耳际，像是快要发出怒吼前的雄狮，给牠即将撕裂的猎物最后的警告。
    我嚥了下口水。
    ……那个，希望我还可以看到明天晚上的月亮。

 Chapter 1-3.

    1-3.
    「让你被火烤又怎么样？」一个拍桌，我父亲那双鹰眼锐利，直勾勾的瞪着桌子前的我，「你是怕热，但你有王族之血，不同于一般血族族人，这火烧得掉你一块皮、一块肉吗？」
    我父亲声声撞进耳际的怒吼，振聋发聵──这力道，感受到脚下的地板震动，我望向旁边我父亲的木乃伊收藏品，猜想他们大概都该快被他给吼醒了。
    那个，如果他们醒来，会是个怎么样的醒法？我有点好奇。
    脑洞大开，看着他们身上缠绕的层层绷带，我想像他们醒时会啪的一声把那一身绷带霸气撑开，帅到掉渣？还是可怜兮兮地发出哀鸣说：「这位大哥，麻烦帮我的绷带解一解？我快闷死了！」
    想想有趣，我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还笑，古哲聪你居然还有力气给老子笑！」我父亲陡然瞪着我的笑容，一个吸血鬼瞬移就揪起我的衣领让我两脚无依在空中晃，「老子有办法把你生出来，就有办法把你给剁了！」
    干，不要啊。我父亲是那种说得到做得到的人，想想他在以前还不禁止杀人之前的古吸血鬼时代干掉多少人──
    我看着悬掛在墙上的那行行列列人类头颅标本，嚥了下口水。
    这游戏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公爵，容我提醒您。」神可怜我，站在一旁观战已久的古着先生终于说话了，一语沉沉，他白眉下的慈目满是恳切，「您嗣下只有哲聪王子这一个继承人？」
    「嗯──」这句话倒是事实？我父亲虽然依然揪着我的衣领，但至少眼里的戾气褪了大半，大概已经少了几分把我丢去大蒜海里泡澡的吸血鬼式杀人想像。
    好古着，看在你这老头救我一次的份上，你「忘了」通知我要被烤三百六十五天的这个部份我就不跟你算了。
    但我父亲毕竟不是个好唬弄的角色，略一沉思，转瞬他便目光一沉，阴冷之气又迸发开来。
    霎时，还被他揪着，我悠晃晃的脚底泛起一阵凉意──
    「但他没通过光之刑，等于无法获得在日间行动的能力。」剑眉一皱，我父亲咬唇，「依照我族传统，无法在日间行动的王子，根本不能成为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一脸严肃，我父亲低低开口，「古着先生，在伟大的吸血鬼之神眼下，就算这浑小子是我儿子，我不可有这种私心，为了保护我这懦弱的死儿子，不顾神威、也不顾族人安全……」
    越说越是沉痛，大概是同时想起养了四百四十三年逆子所投注的时间成本，我父亲也把我的衣领越揪越紧。
    揪得我快不能呼吸，我不住扭动想挣脱，但整个人被他揪在空中，实在很难找到施力点。
    硍，生命诚可贵，呼吸是基本。这位大哥，先不要讨论我能不能继承王位这种鸟事了，你现在把我给勒死的话，我这辈子也是真的不用继承那个该死的王位了，啊啊啊啊──
    还好，古着先生大概是真的觉得很愧对我，这位老先生今天说话的速度硬生生比平时快了零点五倍。
    「能。」略略沉吟，转眼间古着先生便吐出一个字。
    言简意賅，一点都没有平常他朗诵经文时无边无际的拖泥带水。
    有效、很有效！
    我父亲揪着我的衣领的手，瞬间稍稍松开了些。
    逮着空隙，我连忙大口喘气，但喘气间，却看到飞停在梁柱上的蝙蝠247号偷偷窃笑。
    这死小子，等我逃过这一劫再好好跟你算──
    只是随手拽着我，我父亲的目光已完全投注在古着先生的沉着目光之中。
    我也是。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这个活了一千六百多岁的我族人型书库，生了满满的敬畏之心。
    在我们的热切目光下，捋捋白鬍，古着先生悠悠开口，「的确，依照我族过去歷史，是因为拥有能在日间行动能力的王族指引，才能多次庇护族人免于人类追杀的浩劫。」
    「是吧……」我父亲叹息，又准备掐紧我的模样。
    干，大哥你不要这么猴急，把话听完、把话听完啊──
    「但，」古着先生语声扬起，深邃老练的目光衝上我父亲的，「要获得日间行动的能力，光之刑不是唯一的选择。」
    我父亲剑眉一挑。
    「父亲。」再这样被他揪着，我不死也被吓掉半条命，我连忙趁隙对我父亲开口，「既然我还有救，你要不要考虑先放开──」
    我？
    猛地一个离心力，剎那间我天旋地转──
    砰！
    痛痛痛痛痛！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爽我到极点的父亲直截一把给甩去撞墙，墙上瞬间震出无数裂缝，而我陡然滑下。
    要死。我勉强撑起身子，就算吸血鬼筋肉不同常人，这种小摔要不了命，但我还是会痛的啊，靠！
    吃痛坐直，瞪着飞落到窗边只为看我有多痛的蝙蝠247号的一脸訕笑，想想他bbq起来的美好滋味，碍于情势不便发作，我忍住气调整了一下筋骨。
    「先生，您说的选择是？」根本懒得看我被摔得有多惨，一脸恭敬，我父亲的目光已完全在古着先生身上。
    略略沉吟，但见古着先生轻轻开口，「对，王子还有一个选择。」
    他目光幽幽，「……血色之刑。」
    霎时，窗外风起，吹得他老人家的白发长鬚微微悠晃。

 Chapter 1-4.

    1-4.
    「王子，您真的要离开吸血鬼族内？」见我拉开衣柜不住拋衣，衣服如雪片般飞落床上，俐落地帮我收拾着的大管家古安先生关心道。
    「对。」我遮脸叹息，想想刚刚古思先生怎么说的，那个什么血色之刑──
    「不通过光之刑，依照吸血鬼之神的教諭，王子就得通过血色之刑。」古思先生沉沉的声音落入我耳际。
    太好了。那时我心想，不要被火烤什么都好。
    ──但事实证明，有这种侥倖心思可是很危险的。
    因为古思先生下一句话便是，「他必须离开我族，进入人类世界。」
    什么？
    下一句话我瞬间惊醒，那个，生为一个土生土长于族内的天然吸血鬼，人类世界这种骯脏的地方，我一秒都不想踏进去好吗？
    听说那里既拥挤又吵闹，不会飞的人类还只能愚笨的使用车这种一天到晚从屁股排放废气的愚蠢工具，结果天空被废气淹没搞到连星星都看不到了。
    翻了个白眼。我想起上礼拜族内废气预警，一大票废气穿过魔法结界飘到我们族里来，害那天躺在堡内天空花园呼呼大睡的我隔天咳到肺都快要掉出来。
    人类的废气之兇猛，连我族的古老魔法都挡不住啊，我居然得去那种蛮荒之地，还必须通过考验，才有办法回到族内──
    想想我就头疼。
    但我能怎样呢？我既然不想被火烤，就只剩下这一个选择？
    「血色之刑是个很古老的传说啊。」此刻，古安先生帮我把一叠衣服叠好，搁进行李箱里，他露出八百多岁的沉稳叹息，「王子，代表您必须到人类世界里生存，还得让人类供应您体内之血？」
    「对，虽然只有一滴。」我翻了个白眼，「但那个人还必须是『自愿』的，我直接咬下去不算。」露出吸血鬼专有的阴森白牙，杀意骤起，我狠骂道。
    血这种对人类代表生命的东西，对吸血鬼却是生命之泉，在吸血鬼族的数千年歷史上多少次是我们与人类开战的起因，想想哪个白痴人类会答应我这种要求？
    还好这近千年，因为吸血鬼的体质改变，我们已经不需要喝人血，喝动物之血便能维生，这才让我们不需再涉足人类世界。
    我挑眉。
    说到杀意，刚刚在我父亲书房内我最想宰掉的那傢伙──
    环顾四週，不知道什么时候，翅膀差点被我折成两半的蝙蝠247号已经不见踪影。
    「前途堪虑啊，王子。」替我收好行李，古安关心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给我一丝温暖。
    我母亲去世得早，我父亲又是个──你们知道的。
    总之，从小到大，敦厚的古安先生便负责照顾我，我跟他的感情，某程度上比我跟我父亲还深厚的多。
    「还好啦。」不想让他担心，我搔搔脸，「我父亲过继了白日能量给我。」
    「白日能量？」古安先生皱眉，「公爵真的这么做？这可是很伤身体的？」
    「嗯。」我点头，「他过继能量给我，让我可以在阳光下行动三十天，不过获得这种能量却不是王位继承人，代表三十天后如果我没通过血色之刑的考验，我就……」
    「您就会灰飞烟灭吧？」这种族内之事不会不知，古安先生面色凝重。
    「没事啦。」挺直腰桿，就怕他过度担心，我连忙摇摇手，「我是谁，我可是王子呢？」
    「跟人类这种愚蠢生物要一滴血这种小事。」不屑的嗤了口气，我拨了下重新设计过的有型头发，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办不到？」
    「不可能啦哈哈哈哈哈──」
    ----
    「您就是办不到。」
    啪！
    一刀狠剁在砧板上，我们古家的大厨古意先生，绑满辫子的银发在空气中闪耀，满身结实肌肉的他冷瞅我一眼，「身为古家大厨，为了取得族内需要的食材、动物鲜血跟饮用水，我跟人类接触的是最多的了。」
    「人类这种生物，怕痛到连被美工刀划一下都会哭，要不是我族人少，这种脆弱的低等生物怎么可能统治世界。」他冷冷一哼，沾满肉渣的手指在我面前晃，「您还得暴露自己的吸血鬼身分，要他们自愿给你血？」
    他嘴角微抽，鹰眉扭动，「吸血鬼跟人类说，拜託给我血，而且我只会要一滴，不会一个嘴抽就把你给活生生吸乾了嘿？」
    他大气一吐，「哪个愚蠢人类会答应这种事？」
    「不知道。」我挠挠鼻子，古意先生说的话我不是没想过，但除了假装我真的可以，我天杀的还有什么办法吗？
    「还是我问问古着先生，除了血色之刑之外您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古意先生神色满是怜悯，「反正光之刑没了还有血色之刑，那代表血色之刑没了还可能有……？」
    「没了。」我淡淡叹息，这环节我一早就确认过──真的没了。
    「王子，让您有第二个选择，已经是吸血鬼之神的恩泽──」古着先生慈祥的碎念声从记忆走近我的耳稍。
    「唉，吸血鬼之神可怜你。」是见我人生无望，眼里尽是哀戚之色，古意先生把一大玻璃罐动物鲜血递给我，「这也是你最后一杯吧？」他目光同情。
    最后一杯──
    听着他说，我望着罐里的血色摇晃，无疑也想起这个名为血色之刑的鬼考验中最可怕的一个部分。
    我苦笑。
    只能苦笑。

 Chapter 1-5.

    1-5.
    「进入人类世界后，您不能喝任何一滴血，不管是人类的血，或者是动物鲜血都不行。」
    咕嚕、咕嚕。
    耳边响起祭司先生古着的最后告诫，夜黑风高下，饮尽罐内的最后一滴动物鲜血，拎着行李的我我满是无奈，望着那无边的苍凉夜色。
    我在等、等一个──
    一阵冷风从我身后颳过，身子抖了一下，我忍不住回眸望向堡内的明亮火光。
    想想我昨天晚上，还跟蝙蝠247号躺在房间沙发上看从人类世界下载的热门电影，满嘴的爆米花跟番茄汁苏打？
    不想还好，一想我就觉得苍凉无限。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您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我只是刚好被生成了个王子，不代表您那些鬼考验我都没问题啊？
    「表哥真的要去人类世界啊，那个骯脏的地方。」身处在送行人潮之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眼写满忧愁，古哲温同情的望着我。
    我阿姨古芳沉沉的叹了口气，「人类世界──你们这群幸运的孩子，自从有了魔法结界和不需再饮人血，你们压根就不需要踏上那个鬼地方。」
    「人类的科技越来越进步之后。」她遮唇叹息，「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楼房，还有一街上喜欢脚步快到老跟人玩碰碰乐的上班族，更不用提那成堆的废气还有数不尽的垃圾了。」
    她娇美的容顏很是沉重，「上次我忍不住慾望，溜去人类世界买了一瓶限量香水，结果回来挤上他们那个什么叫捷运的东西，挤到我差点下不了车，我忍不住就一个瞬移──」
    逮着关键，一旁的的大管家古安先生忍不住望向她，「古芳太太，原来上次那则人类惊恐发现，出现疑似可以瞬间消失的特异人士的新闻，是你惹出来的？」
    不小心说溜了嘴，古芳阿姨尷尬的掩嘴娇笑。
    「公爵先生不来送行？」手里还拿着菜刀，这时才到的我家大厨古意先生问起大管家古安先生。
    「正要过来呢。」大管家古安先生微微頷首，很是客气，「公爵先生就王子殿下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这一去──」他顿了顿。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想说我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吧？难得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望着堡外连结人类世界的那条无尽道路，我屏息。
    活了四百四十三年，我或许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恐惧。
    人类世界，那个我只在教科书里还有下载各种游戏和影片时能一窥一二的地方，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真的有办法在那种地方通过考验？又或者，我连活下来可能都──？
    我嚥了下口水。
    想想上次废气预警时我咳到快要往生的剎那。眉头一皱，这种可怕的幻想我还是不要再想下去好了，根本是自找麻烦嘛我。
    不过。我挑眉。
    看看这一大堆准备送我去赴死……不、不对，关心我能不能通过考验的温暖族人们──当然这必须扣除一旁，那个他们为了观赏我有没有好好通过考验而架起的巨型直播萤幕，我光看一眼，就可以想像未来一个月他们一大群人窝在下头的观眾席喝茶嗑瓜子，观赏我在人类世界各种出糗的哈哈大笑。
    当王子就活该被一大群人这样娱乐吗？可恶。
    是说。瞇起眼，我发现好像少了一个傢伙──
    我目光一沉。翅膀硬了，这傢伙居然不打算送我？
    「古哲聪。」巨大的脚步声沉沉走近，那个高壮到即使我身高一百七十多，但站在他身旁还是显然就像个小屁孩的父亲大人，目光凝重，一身正装的他已经走近我的身侧。
    「接你的车呢？」一改平日的声若洪鐘，他低了的声音有着关切。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我父亲这种冷面硬汉，也知道要好好关心我一把对吧？
    就像大管家古安先生说的，我可是这位老伯唯一的儿子阿。
    一阵感动热切了我的目光，我抬眼，思忖着是不是该说个两句感人肺腑的话，感谢他这四百四十三年花了大把的世界忍受我这个娇弱儿子的叛逆和老是惹事。
    但我迎上的却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冷峻目光。
    「你这死孩子，如果通不过考验，就不要回来丢我的脸了。」压低声音，他冷冷一哼。
    我嘴角抽动。
    很好，激将法是吧？知道这个关头不狠激我一番，我没两天就会派蝙蝠送信回来要他跟古着先生想想有没有别的救我脱身的办法。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这个把我养到四百多岁的老伯实在是太了解我了。
    「知道了。」目光不避，挺直腰桿的我衝着他回，「我拚一个灰飞烟灭也不会回来求你。」
    只希望我们父子相安，大管家古安先生一脸尷尬，他轻咳两声，打断我们随之升高的火药味。
    「公爵、王子，这种可能生离死别的时刻，你们这样说话好吗？」他柔声说。
    但还好，很快我们就不能再战下去了。
    「叭叭叭叭叭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配上空气里传来的引擎低鸣，目光一凛，我知道接我的人来了。
    我是没猜错。
    果然一抬眼，我便见那台人类排放废气的标准象徵──一台老旧的蓝色大货车，一路左右摇晃，是远远的从路的那头驶了过来。

 Chapter 1-6.

    1-6.
    当那台车子在我们的目光里停了下来，我族族人都露出了非常关切的神色。
    尤其当车主下来，他们同时舔了下嘴唇的那个动作──
    本能阿。发现自己的舌头也走过乾涩唇边，我嚥了下口水，忍住体内对于人血的慾望。
    还好车主──家族世世代代皆身为人类世界与我族货品输送桥梁，至今已经是百馀代的继承人，杜善威先生。
    有着宽耳大鼻跟胖呼呼身材的他，是气定神间地对我们这群目露凶光的「猎人」们，露出了温厚的笑容。
    「果然王子出境是件大事啊。」杜善威一嘴呵呵笑，精明的小眼朝我们族人环视了一圈，「帮血族通货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族族人呢。」
    「全族最高贵的人都在这里了。」跟杜善威很是熟稔的大厨古意先生，向我父亲致了个意后，走近杜善威，「王子不熟悉人类世界的运作方式，他接下来的生活要交给你了。」
    「好的，古意先生。」杜善威露出慎重神色，点点头。
    他走近我和父亲身前，严肃的对我父亲微微欠身，「公爵大人，那我这就把王子带走了？」
    「嗯。」我父亲微微頷首，掩下他舔过嘴唇的舌头，是装得一脸淡定。
    但没逃过我的眼睛。
    这老伯果然也想喝血，被我抓住了吼。我对他嘲讽一笑。
    他避开了我的挑衅，目光望向远方，手揹在后，装得想着什么大事的模样。
    很会装阿。我冷哼一声，但一看向杜善威，我──
    我环顾古堡外的眾人。
    心中一股哀伤涌上，虽然我平时很爱拿族人开玩笑，有时还会跟蝙蝠247号没事找两个人来捉弄一番，也很讨厌这群人每次看到我虽然都佯装恭敬，但背后却老是观察我是不是够格的王位继承人，还帮我出了族内的八卦小报聊我跟哪个女吸血鬼最近走的特别近──
    但这群人还是我的族人啊，是跟我一起生活四百四十三年的亲人挚友。
    我能不能通过考验还不知道，这或许真的是我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跟着杜善威要走上陌生的人类大货车，我心中不禁有些不捨。
    「再见了，大家。」停下脚步，望向眾人，我恳切道，「身为我族王子，不负吸血鬼之神与古家尊严，我一定会努力通过考验的──」
    但我后头的话来不及说完。
    眨眨眼，我这才发现我最喜欢呼朋引伴的古芳阿姨已然走近。我嘴角一抽。
    ──嘖，看看她手上拿的那个是什么？
    「快快快，王子要出境啦，这种事情我保证近千年来根本没发生过一次？」声音高亢拔尖，她挥着傻瓜相机热切的向大家喊，「你们这群屁股不会动一下的懒人，快点过来跟王子拍照阿。」
    我傻眼，活了几百年甚或几千年，平常对什么事情都不觉得了不起的我族族人，居然一脸兴奋地就这么衝了过来。
    就连平日里总是装得聪明睿智的古着先生那老头，连他也──
    白眼翻到宇宙尽头，我对这群人来说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啊？
    「来，说血──」几秒鐘后，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对着被交到杜善威手里的傻瓜相机，我勉强的挤出笑容。
    「血──」
    喀擦。
    快门声落。我心下荒凉。
    ----
    人类的车果然是个很愚蠢的发明。
    一路上被讨厌的安全带限制行动自由，望着窗外的乡村野景，我烦躁的拉了几下安全带，这玩意一直让我想到昨天受光之刑时绑着的那几条死绳索。
    人类是不能坐好吗，非得要用这种鬼绳索把自己卡在位置上？
    「王子阿，忍耐一下。」杜善威先生呵呵笑，「我知道你们血族之人身体特别强壮，被撞一下也无所谓，但人类世界里，没绑安全带，我是会被罚钱的呵呵呵。」
    钱？其实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人类那么在乎钱。
    他们家里难道没有我家地下室那种印钞机吗？
    但我还没来得及问，杜善威先生的声音又来，「再过十分鐘，我们就要驶出吸血鬼国境啦，人类世界比不上吸血鬼国境的乾净舒适，但也有很多好玩的玩意。」
    「到时候您就知道──」
    我勉强堆出笑容，人类世界阿──那个我印象中灰濛濛要死的地方，还有，身为一个倒数三十天就要灰飞烟灭的垂死之人，我希望我到时真有心情去那里好好玩玩。
    叩叩。
    我皱眉，发现声响似乎是从货车驾驶座跟副驾驶座后头的车窗传来的。
    我循声望去。
    好傢伙！
    车窗蝙蝠247号拍动着翅膀，爪子不住轻敲玻璃。
    「停车，那个，停──」我正要说话，让杜善威把车停下，没想到，下一秒，蝙蝠247号硬生生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留着明亮黑发、五官深邃还有着深刻笑容的挺拔男子。
    他砰的一声落到了货车后头的载货区上。
    这傢伙怎么能变成人了？我一个瞬间移动，现身在他正对面。
    「247号，你！」看他一脸悠哉，我瞪大眼。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边先生。」目光明亮，他帅气的拨了下漆黑瀏海，「敝姓边，单名一个字，孚。」
    ……你乾脆叫蝙蝠侠好了。想起人类世界的电影，我白眼他。
    是察觉我的不屑，边孚气势稍歛，歉然一笑，「哲聪王子，公爵派我来保护你，所以。」
    「所以你能变成人了？」我挑眉。
    他点点头。
    太好了。有边孚在，不是一个人去这件事，多多少少让我松了口气。
    看来这趟考验之旅，不会像我想像般难熬。
    但──
    我抬眸，是那时，灰濛天边有一道白影振翅从天边倏地而过，隐隐约约让我想起某个人。
    不会吧？我已经这么烦、烦到自身难保──目光沉了，我认真希望这傢伙不要还来蹭什么热闹。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保佑我吧。
    瞇起眼，身体随着货车行驶而微微晃动，我衷心期望。

 Chapter 2-1.

    2-1
    「那个，您为什么想成为王子呢？」
    「因为被公爵生出来啊。」
    「那您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光之刑呢？」
    「因为热。」
    「只是因为热？」
    「……是还有一些私人的原因啦。」
    「可以请教？」
    「我不是说是私人原因了吗。」
    「卡！」
    关掉人类手机的录影功能，边孚环抱着胸，一脸不满的瞟着我的满脸无辜，「不是你受够大家一直派蝙蝠来问你问题，才说要学人类youtuber拍影片澄清自己的吗？」
    「对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我诚实点头。
    要死，怎么逃离了光之刑，我来到的这个地方却不遑多让啊。
    杜善威这傢伙是不是跟我父亲联合起来要整我──
    同样不喜热，边孚额上也是热汗涔涔，他抹去一把汗水，叹息，「但你这样要讲不讲的，是可以澄清什么？」
    「对那些愿意相信我的人澄清就好啦。」我耸耸肩，眉毛一挑，「至少族人派来问问题的蝙蝠可以少掉一半吧。」
    边孚一抹不屑冷笑从唇角勾起──不是我要说，我父亲对他挺好的，这傢伙变成人类之后笑起来还真是深邃明亮。
    看看杜善威店里面的那些女店员，我们才来这间店没两天，里头一大半都成了他的迷妹，私底下还开了人类脸书，说是要帮他成立形象后援会。
    人类啊。
    不满我的莫名自信，边孚对我摇摇手指，「王子，照你这种拍法，我觉得大家派来问问题的蝙蝠可能连个几隻都少不掉。」
    等等，看看刚进来的那个女店员手里拎着什么──
    「是喔，那大概能少几隻？」本能地舔了舔唇瓣，我漫不经心的回答边孚。
    边孚白了我一眼，倏地一把把我从那女店员身旁拉开。
    「不好意思，挡到路了。」他对那女店员露出迷人微笑。
    女店员露出娇羞笑容，拎着手上那「事物」，看起来满心愉悦地走了。
    滴滴答答。
    她走的时候那「事物」身上的「红色汁液」，也就是吸引我目光的主要原因，还在不住滑落。
    为了避免我继续看下去，边孚猛地一把遮住我的眼睛，还差点要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
    这就太超过了喔。
    「靠。」我一把推开他，「哥跟你不一样，哥喜欢的是女人。」
    我狠瞪他眼，见眾人目光迎来，当中还不少人类女性青睞的目光，我压低声音，「还有，你知道你现在这么多女粉丝，你是打算害我通过考验前，就先被人类女性围殴致死吗？」
    边孚无奈的耸耸肩，「谁叫你刚刚一直看那隻『鸡』。」
    他的眼角馀光落向刚刚那个拎「鸡」走过的女店员，而拿起菜刀的她，恰好刚把那隻「鸡」放上砧板。
    目露凶光、手起刀落──
    剁！
    鸡的血水剎那间全喷了出来，还有，那个我全身的血液也是。
    热血沸腾！
    「……」
    下一秒我就被边孚一把揪住后领，整个人拖出了厨房。
    ---
    「我真的很饿啊。」一脸萎靡，被高头大马的边孚甩出厨房的我，摇摇晃晃的在柜台旁站定。
    「王子，才两天、才两天欸。」边孚不可置信，「不是我要说，你不是个王子吗？才饿两天你就受不了？」
    「不要对王子有这么多不正当期待好吗？」我懒瞪他眼道。
    不能怪我，对于身为王子就必须忍受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幻想和期待这件事，我早已厌烦到极点。
    我挑眉，「我刚刚不是解释过，我只是刚好被公爵生出来而已吗。」
    「这……」边孚一时语塞，是被我堵住了嘴。
    恰好，这时店门开了。
    「欢迎光临。」微微欠身，他连忙凑出乖巧笑脸，把他迷人的笑容往进门的两位上班族女客人目光送去，「欢迎光临，善威火锅店。」他露出彷彿人类偶像明星一般的灿烂白牙。
    两位上班族女客人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呆晌，才回过神来。
    「就跟你说来了个超帅的店员吧，不然午休时间这么短，我干嘛坚持过来吃饭？」a女客人对b女客人悄声道，一嘴快乐无边的笑嘻嘻。
    b女客人闻声，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你没跟我说有这么帅啊。」
    「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帅啊，真的是极品，人又亲切。」
    「明天也来光顾好了，后天也是──」
    呵呵呵呵呵。见她们满心愉悦地从我俩身旁走过，我微微欠身，「等等帮两位送菜单啊。」
    当然讨论正烈的她们两个，就像没听到似的，把我的说话声直接华丽忽视。
    我尷尬一笑。
    不过那也不重要啦，身为族内老是被大家殷切目光围绕的血族王子，我还有几分喜欢此刻大家目光都不在我身上的感觉。
    而且边孚这傢伙，看起来还挺享受的──
    看他望着她俩走远的背影，立刻转身，悄悄对柜檯旁的镜子拨弄起头发的傻蛋模样。
    这傢伙明明是个gay啊。这辈子看过他把过多少公蝙蝠，对他知之深稔，我不禁想。
    虽然我们只是暂时来人类世界接受考验，但他这样间来无事欺骗少女心也不大对吧？
    但我现在没空处理他就是了。
    又一把热汗从我的额头上落下，我烦躁抹去。
    看看这一店里的热腾火锅，不只是店内，还有厨房，整个店的热雾繚绕──
    我一抬眸，善威火锅店的招牌便映入眼帘。
    我嘴角抽动。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为什么杜善威这傢伙在人类世界里开的偏偏是间火锅店？
    内心跪地，我抱头悲鸣。

 Chapter 2-2.

    2-2.
    你或许会问，火锅店不是有开冷气吗？怎么这样我还受不了？
    不是不是。我叹息，这你就不知道了，吸血鬼怕热这件事，是一点点热，都会受不了啊。
    我举个例子来说，你们人类世界不是有个东西按一下就可以吹出热风吗？它叫做……吹风机？
    对，就连被那种东西吹个一把，我全身上下的毛都惊悚到要站起来了。
    所以你就知道，光之刑对我来说到底有多折磨了？
    不好意思，我嘴巴有点乾，让我舔个一下──
    「不要再给我舔嘴唇！」恰好又一对客人进门，边孚误会我的想法，眼明手快的赏给我一计手刀。
    天杀的我真无辜！超级无辜！
    「靠，我是嘴巴乾才舔好吗？」我瞪他，低声，「你真以为我这么没节操，会不顾我族和人类这几百年来好不容易拥有的和平，饿到看到人类就想吸血吗？」
    但他才不理我。
    事实上，在我后头的话能够说完以前，这傢伙早已堆满笑脸，欠身哈腰的跑过去帮客人带位。
    真是个敬业的好店员……不是，这傢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当杜善威店里的店员只是我们在人类世界的偽装好吗？
    可我能说什么呢，看看他那一脸热情，又是帮客人点单，又是端茶送筷送小菜的，不是我要说，这傢伙连以前在族里服侍我都没有这么诚恳热切。
    这傢伙真是m。看不下去，我摇头。
    比起他，帮人带位端茶送水这种劳累事，没人发现，我才不想干呢──
    叮咚。
    店门打开，又一组客人进来。
    我还是赶快找机会闪人好了。挠挠鼻子，我打定主意。
    ----
    「咳咳咳咳咳。」一偷溜出店里，我就咳个不停。
    眼见一辆辆汽车摩托车呼啸而过，废气随之衝上云霄。我摀住唇，咳到腰都要挺不直。
    不是开玩笑，人类世界的空气我真的不行。
    相对于我，边孚他倒是适应的蛮好的。
    连忙闪身躲进一旁的便利商店里，我想起他昨天半夜跟两个女店员去吃消夜的时候，站在满是废气的马路边啃鸡排，还能一嘴乐呵呵傻笑的模样。
    被人捧一捧就成了这样……还有刚刚、刚刚他在店里的那个鞠躬哈腰的样子。
    我忍不住大翻白眼。
    这蝙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出境干嘛啊？
    虽然说，我们的确是还没想到，到底要怎么在人类知道我是吸血鬼的前题下，还愿意自愿给我们一滴血的方法。
    走近便利商店内的书报杂志区，我随手翻起。
    阅读人类的书报杂志我是没问题的。
    我很小的时候便学习过人类语，包含语言跟文字，而且还乱七八糟学了好几个国家，包含什么中美日义韩西班牙……拉不拉杂的，毕竟我活了四百岁嘛，有的是学这些语言的时间。
    所以某个程度上，以人类的话来说，哥大概称得上是个语言奇才吧，哈哈哈哈哈。
    拨拨瀏海，自以为帅气，我检视店内书架上的书本，想看看人类现在关注的都设什么样的主题。
    第一本：「我跟殭尸有段艳遇」
    殭尸？那不是跟我族族人很类似的一种生物吗？捏着下巴，我挑眉。
    是看了不少人类电影，我知道人类一直对跟不同族群谈恋爱这件事特别有兴趣，比如殭尸啦、外星人啦……啊，对，还有我们吸血鬼啦。
    可是我真心不懂，我们这些人对人类来说有多危险，他们真的知道吗？
    我正想着，恰好一个人类男性从我身旁走过，连忙收起剎那脱嘴而出的阴森白牙，我舔了舔嘴唇。
    第二本：「钱中生钱，理财投资一百招」
    ……这我更觉得奇怪了。
    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人类家里难道没有我家地下室的那种印钞机吗？为了跟人类交易，我们家楼下的印钞机每天都印出各式各种的人类货币呢。
    与其让钱生钱，自己印製不是比较快吗？
    第三本：「快乐游台湾，各大城市的美食攻略一把抓」
    这本更……
    我稍微翻了翻，里头的每一道菜，都让我想到人类吞下食物的快乐神情。
    想想，吃饱喝足之后的那种满足感……
    我嚥了嚥口水。
    好饿啊，我真的好饿啊！
    对我族来说，人类食物只是辅助，唯一能填饱我族飢饿的，这数千年来，还是只有一种东西啊。
    那诱人而甜美的香醇艳红──血、血啊！
    受不了了，我快要受不了了。
    是时，想到刚刚那个路过的人类，管不了乱七八糟的那些禁止在人类施展能力的血族规则，我一个瞬移，就现身在他身后，他恰好正拉开冰柜柜门。
    看看他雪白可人的后颈──
    双眼发直，剎那之间，我几乎要白牙前伸，是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也是在这时，不远处的店门开了，我听见一阵清亮的高跟鞋脚步声，想想该是个女性。
    我也没猜错，因为几十秒后，那女子霸气的碎念声便来。
    「啊，最近的人真是的，要气死我，真的要气死我！」女子似乎跟店员很熟，一进店里，她便对店员嘟嘟嚷嚷。
    女子的声音很高亢，很难不听见，那也让即将杀红眼的我一时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李警官？」店员问。
    女子夸张的吁了口气，「要疯了吗？白鸽帮的那群人，一大早就群聚在路边打群架。」
    「一大早、一大早耶？」女子扬高声量，「不吃个早餐什么的吗？一大早在街上打群架是当这城市里有多少人没看过黑社会？想要展现给他们看？啊？」
    听着女子说话，大概是太有张力，也太戏剧化，我一时之间是忘了要吸人血这件事。
    我眼睁睁放了刚刚的目标离开我的视线。
    该说，吸血鬼族族人里敢跟我说话大多是些阿姨婶婶，当然她们也很会对我碎念，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年轻女子这么一长串的碎念不止。
    有点有趣。
    女子短短沉默，再开口时，声音沉了，「那个，最新商品，进货了吗？」
    说完了吗？我挑眉，恰好，冰柜里的一个艳红瓶身吸引我的注意。
    目光一亮，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东西？
    番茄汁！
    番茄汁这种东西对我们血族来说，虽然不能真正解除飢饿，但至少可以暂时缓解飢饿带来不适感。
    有种获救感，我无暇多想，连忙打开冰柜，抓了瓶番茄汁便扭开，罐下。
    咕嚕咕嚕咕嚕。
    整个人舒畅多了。
    「那个。」不知何时，一双高跟鞋走近，我这才发现女子不知何时走近我的身旁。
    嘎？人类不知道打断人进食很不礼貌吗？喝得正忙，我没搭理她。
    只是女子的声音又来，「你付帐了吗？」
    付帐？
    这才想到人类世界拿东西前好像有这件麻烦事，我思绪一滞。
    稍稍低眸，我对上女子深邃而凌厉的视线。
    生物本能？
    我打了个冷颤。

 Chapter 2-3.

    2-3.
    我靠。一个转身，我居然就来到了人类警局？
    此刻，我望着警局里一堆刺龙刺凤的大哥小弟，还有对他们软硬兼施，又是威胁利诱、又是怒吼飆骂，就是要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的人类员警们，我真心佩服他们的耐性与毅力。
    因为那个啊，如果是我们吸血鬼族，基本上只要说句，在吸血鬼大神的见证下──
    对，只要说出这句话，大家就会乖乖说实话了。
    不是我族的神蹟特别威猛，而是我们族里有一个专业、兇猛、又能迅速替吸血鬼大神立刻施展刑罚的执行者。
    呵呵。
    不是别人，就是我那个人高马大，随随便便就可以劈开一道墙的我父亲。
    只不过，说到这里──
    看看这一警局的凶神恶煞，我瞥了眼我面前的番茄汁空瓶，有点无言。
    那个，我为了瓶番茄汁就被抓来这里，是不是太过份了一点？
    还有，边孚那个忙着应付客人的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整个人已经不见了？
    想到他我就有气，我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说了，但边孚这傢伙，究竟是来人类世界干嘛的啊！？
    「发什么呆？」一个冷冷的女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抬眼，眼见我面前这个女人，她一头黑瀑布似的长发垂肩，瓜子脸上的唇瓣是抢人目光的艳红口红，凤眼盈盈，长长睫毛微颤……
    即使以吸血鬼族的高标准眼光来看，我眼前这女人怎么看依然都是个成熟抚媚的大美女。
    儘管此刻，她支着头瞪向我的模样，像随时要把我给吞了似的。
    呵呵。挠挠脸颊，我尷尬一笑。
    懒得理我，她用原子笔，迅速的在纸上记录些什么，「虽然超商店长放你一马，不打算追究，但我还是要备案。」
    「就是可以利用你们这些老干些小奸小恶的傢伙，白鸽帮现在才会这么嚣张。」说起来大概有气，越写越是大力，咬紧唇瓣，她气哼了声，「那群该死的白鸽帮，到底在这城市里有多少据点，我破完一件又一件，可恶、太可恶了。」
    这女人脾气真是不好。
    光认识她这几十分鐘里，不知道看她大动几次肝火，还不含我在便利商店里喝番茄汁迅速被她扣住双手痛骂的剎那，我心想。
    「李警官，消消气。」她身后的年轻男警旋过椅子，对她开口，「白鸽帮在我们市里闹起来也不是一两天了，就凭我们分局的警力，怎么可能抓得完。」
    年轻员警皱眉，「我们一天到晚忙进忙出，抓得都是些不重要的杂碎，抓不到他们老大湛锋，而且，听说湛锋后头有个厉害的势力在支撑……」
    听到此处大概是被现实烦到喘不过气，李警官──我看她的名牌写着李晓彤，李晓彤警官相当不悦的深吸口气。
    「我快追到了，这次我有把握……」脸色一沉，李晓彤低喃，「对，我一定有办法接近他们高层。」
    年轻员警没听到她后头的话，早已忙着审问起另一个刺龙刺凤的彪形大汉。
    朝头发吹了口气，我倒是看这个李警官觉得很是有趣。
    想想我这辈子何时对哪件事情像她一般上心过？
    虽然我还搞不清楚她说的白鸽帮是什么东西？某种黑帮组织？还有，他们的老大，叫湛锋是吧？是个很可怕的傢伙？
    ──多可怕？
    「身分证。」玉手前伸，李晓彤对我摊平手掌，柳眉挑起，「拿来。」
    啊？
    我傻眼。
    那个，常看人类世界电影，我是有听说过身分证这个东西，不过呢──我显然没有。
    不是啊，我就不是「本地人」厚。
    强作冷静，我对她对堆出笑容。
    「我没带。」
    衝着她的凌厉目光，一嘴僵硬，我勉强挤出个微弱句子回答。
    ----
    本来想去人类警局玩一玩的。
    真是，怎么这么不好玩？振翅盘旋于空中的我，确认四下无人，我这才在警局外头找了个草丛降落。
    然后从蝙蝠的模样转变回人类。
    松了口气。
    身为吸血鬼王族，变身成蝙蝠这种小事，对我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至于我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瞥了眼头顶上方的厕所小窗，我摇头。
    神可怜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忆我刚刚逃跑的整个过程。
    都是刚刚那个叫李晓彤的女警害的。
    我说我没带身分证，人类世界对于没带这个词有这么不宽容吗？说我没带的话就要我变出驾照、行照、健保卡？
    拜託，要我说几次，我就不是「本地人」厚。
    「如果都没有的话。」那时，李晓彤瞇起眼，一双美目对我跟她比起来显然过度苍白的肤色不住打量，看得我一阵脸红心跳，「那就请你的家人带来。」
    「不然我合理怀疑你是非法移民。」手指敲敲桌面，她冷然道。
    那时我傻眼，我不过就是喝了罐番茄汁嘛我。
    反正，这可不算小事了，先别说杜善威根本没有帮我弄到身分证这些拉不拉杂的东西，在人类世界被盯上也很妨碍我之后的行动。
    所以刚刚我就假藉尿遁，变成蝙蝠飞出窗户闪了。
    还好我机灵。
    总之，此地是不宜久留，连忙起身，趁没什么人注意到我，我赶紧走上街头。
    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该死，一大片废气扑鼻而来，瞬间佔据我的鼻腔，转眼间我又咳到无法站直。
    我不懂欸。咳到眼泪都快被逼出来，我皱眉。
    为什么人类有办法在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生存啊──
    「有疑犯跑了！」一个高亢的女声从我后头的警局传出。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李晓彤吗？
    再不跑我就完了我。
    我心下无限悽楚。
    不是，身为一名华丽了四百多年的贵公子，我这辈子tmd有没有这么凄凉过，啊啊啊啊──
    但我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
    是时，眼看一屋子警察就要追出，顾不得连声咳嗽的我，只好边咳边跑，连忙跑进一旁的巷子里。

 Chapter 2-4.

    2-4.
    只不过，我一跑进那巷子里，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一股更浓的废气味袭来──
    人类世界的味道可以更重吗？我皱眉，同时，这附近的温度也比其他地方再更热上一点，让本来就讨厌热气的我颇不舒服，甚而，逼着我联想到一些我不大愿想起的记忆。
    比如，光之刑，比如，我小时候。
    对，我小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记忆，伴随着我往热度最高的方向看去时，鲜明的涌了上来。
    火光、尖叫声、在那片火色里无助失措不住乱跑的我，还有情急之下抱住我的那个人。
    ──我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了。
    微微皱眉，我的眼底已映满了巷弄里那栋民宅的火势正烈。
    ……不只是正烈而已。
    看看那随隻迸发而出的强烈浓烟跟火光，还有跟着响起的大声呼喊声，声声震耳欲聋。
    「救命啊！」
    「救命啊！」
    就算不想听清也不行，何况身为个吸血鬼王族我的听力特别好？于是，我听见有人喊。
    ----
    等我再度回到善威火锅店的时候，边孚再看见我，是吓得眼睛瞪大，一度说不出话来。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他喊着，压根忘了这里是人类世界，拋下了他服务的客人跟迷妹，急匆匆的步伐已朝我衝来。
    好小子，终于知道想念我了啊？
    吸吸鼻子，经歷过刚刚的事情之后，坦白说我有点感动。
    「哲聪怎么了？」杜善威人也在店里，矮胖的他脸色苍白，跑近我的时候一脸着急，「王子，你去哪里了？这几小时我们都快吓死了。」他紧张的说。
    但我没法说话，只是不住咳嗽。
    该咳该咳……刚刚那些浓烟，真是要弄死我了，咳咳咳！
    而现在是店里下午休息时间，没什么客人，边孚连忙拉着我找了张椅子坐下，还拿来沾湿的毛巾跟人类世界的急救箱，又是帮我擦脸，又是帮我上药的。
    等他把擦拭我的毛巾拿开，我才发现我一脸是灰，还有，一身是血。
    当然当中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血。
    「王子，你没有吸人血吧。」杜善威见状，紧张兮兮地对我说，「你如果真的这么做，违反多年的血族戒律，身为人类的一分子，我会没办法继续把你留在这……」
    我皱眉，「没有。」我淡淡打断他。
    边孚也松了口气，旋即也跟着想通，他表情明亮，「王子如果真的吸了人血，就不可能会回来了。」
    「依照一千年前吸血鬼之神的教諭，如果王子真的这么做，我们……」
    他后头的话来没得说出口，因为他的嘴被我给硬生生摀上了。
    这个白痴。我赏给他一计眼刀子，他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后头的话像吞滷蛋似的夸张嚥下。
    还好杜善威这人机灵，看了我俩的奇异反应一眼便心里有底，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立刻岔开话题。
    「王子，那您是上哪去了？」满是忧心，看来已经担心许久，他关切地问。
    「嗯……」我略显尷尬，我有点不想提刚刚发生什么事。
    对，刚刚，也就是我从警局逃出来之后，转身躲进巷子里后发生的事情。
    我不想再想。
    主要是刚刚那事情，让我联想到多年前那桩我一点都不想提起的回忆。
    边孚见状，很是了解我的他，这会终于派上用场，他对杜善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杜善威也是明理，替我倒了杯水，简单跟边孚说如果需要帮忙，等等可以上哪里找他，便打算转身离开。
    「等一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喊住他。
    「怎么了，王子。」杜善威停下脚步，狐疑看我。
    「那个。」我想起李晓彤、想起刚刚在警局被逼得得尿遁逃跑的尷尬时分，「帮我弄几张人类身分证来，越多越好。」
    「还有给我一些人类钞票，也是越多越好。」我认真叮嘱他。
    杜善威勉强答应，但好几张人类身分证的这个部分，他很是迟疑。
    「王子，您确定您要好几张？」他瞇起眼。
    「对，我就是要好几张。」我认真说，「越多越好。」我正色强调。
    当然要越多越好啊──看着杜善威的一脸困惑，我着实不明白杜善威他在迟疑什么。
    人类身份证跟钞票一样多重要啊，一张怎么够呢？我喝了口水想。
    我可不想再在便利商店喝瓶番茄汁，就被李晓彤这种泼辣员警给硬生生带走，还没办法脱身了？
    边孚见杜善威迟疑着不愿答应，欢快地拍拍他肥胖的肩。
    「没事，我们家王子很聪明的，他自有妙计呢。」嘴角勾起，他露出笑得深刻的迷人笑容，「你只要乖乖照办就好了。」
    杜善威这才乖乖点头。
    ----
    「不过王子，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白天消失去哪里了啊？」当天夜里，洗过澡的边孚躺上我隔壁的床，还是忍不住问我。
    而我正忙。
    杀杀杀杀杀杀──我的手指在萤幕上不住挥舞。
    不知道是哪个佛心人类发明了这么有毛病，发明了吸血鬼猎杀人类的手游，此刻，着实弥补了我白日里不能猎杀人类的慾望，我一指一个，一滑一杀，痛痛快快的猎捕了几百隻人类。
    剎那间萤幕上血花四溅，某种程度上真的很满足我嗜血的心灵？我忍不住舔了舔口水。
    「你的分数累积得很快耶。」教会我玩这款游戏的边孚，不知道何时跳上了我的床，捱近我的他瞪大眼，「哇塞，这分数，你再过几天就会窜上排行榜前几名了吧。」
    排行榜？我挑眉，瞅了他一眼，嗤了口气。
    哥玩这游戏才不是为了排行榜这种不重要的小事。
    但这游戏热度是很高没有错。低眉又迅速干掉几隻人类，我想起边孚一开始玩这游戏的时候，也是从人类那里看来的。
    那时是几个人类男店员在玩，一群精壮的年轻人眼冒杀气，窝在一起杀的热血沸腾，边孚这廝对「男色」特别有兴趣……不，对「凑热闹」特别有兴趣的傢伙，就凑了进去蹭热度。
    几分鐘后就成了跟他们一样杀红了眼的成员之一。
    而他认真玩游戏的模样，还被人类女店员偷拍了n张照片，无限上传，佔据了她们帮他成立的脸书专页跟instagram，我看还有好几千个人类喜欢那些照片。
    我真是无言。
    但撇开这些部分不谈……转眼我滑动手指，又猎捕到一隻人类，我不得不承认这游戏确实设计的挺紓压的，让人很容易沉醉其中。
    尤其是如果才经过一些烦心事的话，这游戏对帮助人忘却「烦恼」这一部份，着实很有帮助。
    当然，必须限定在你旁边没有一个很白目的傢伙，明明看你不想提，却还是要一直问的情况下。
    「王子。」边孚又开口，「您还没回答我，您白天……」

 Chapter 2-5

    2-5.
    我瞪了边孚一眼，他尷尬搔脸，硬生生把后头的话给嚥了回去。
    「真的不能问？」他窘迫挑眉。
    我想也没想便点头。
    「连我、连我也不能问？」一脸无辜，他委屈的指指自己。
    我皱眉，不明白他干嘛露出一副好像被人排挤的委屈媳妇样。
    哥不想提就是不想提啊。
    「对，你也不能问。」回答明快，我直截赏给他一计快答……看看他那大受打击的表情。
    不过，他也终于投降，勉强点头，虽然眼里还是一副很不甘愿的样子──
    懒得理他，我继续玩起手游。
    可惜我没得安静几秒。
    「啊，那个。」想起什么的他又开口。
    又被打断的我挑眉，不悦的太阳穴微微颤动。
    边孚尷尬，「……今天我有收到公爵大人派来的蝙蝠。」
    「怎样？」总觉得回完一句又有一句，我这次回的更没力了。
    「公爵是说，看我们好像都没有在解决血色之刑的问题？」他搔搔脸，有些无助，「王子啊，那个今天过后您就只剩二十七天了？」
    「我们是不是该来讨论一下啊。」他认真的问，「讨论一下你怎么样可以顺利通过，不要在打电动了？」
    嗯，这倒是很重要。稍稍歛下我的不耐，我的指尖又快速手刃掉一个难缠的人类。
    但这游戏真好玩、真好玩。
    而且这局跟我连线的那个玩家……我皱眉，这傢伙身手还真不错，id还取名叫什么「杀人不眼红」？这名字真暴力，真直截，我喜欢。
    一局结束，没空搭理边孚，我又跟「杀人不眼红」连线开啟了下一局、下一局、再下下一局……
    「王子？」边孚冏，连忙唤我，大概是希望可以稍稍阻止我一下。
    「那个什么要搞一滴血的计画等等再说啦。」我挥挥手，不耐应付他。
    ……我完全沉迷在那款人类游戏里了。
    ----
    「啊──」百般聊赖，我看着店外的刺眼阳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天玩得太晚了。
    是说那个「杀人不眼红」真的颇厉害，我跟他连线了几局，他几乎没有凸槌的时候，每次出手都快狠准，帮我干掉不少人类，我们联手根本是天下无敌，几小时内不知道扫平多少指名要挑战我们的队伍。
    痛快痛快，真的是太痛快了！
    是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王子，今天我们一定要来拟订计画。」从一群迷妹中脱身，边孚走近我身侧，一脸担忧，「对吧？」
    啊，对，原来我是忘了这件事。
    我尷尬的呵呵笑。
    对，一滴血，那该死的要让人类自愿给我一滴血的可憎考验。
    为什么给我血的人不能是杜善威这种跟血族结盟的人就好了呢？
    此刻，眼看杜善威踏进店门，我忍不住想。
    「杜善威不行。」边孚无情的提醒我，「跟血族缔有盟约的人类都不行。」
    吵死了这傢伙。我瞪了他一眼，一脸：「这事难道我会不知道吗？」的神情。
    ──就是知道才觉得闷嘛，毕竟找杜善威要血有多方便，这试炼根本不算试炼，可以一秒达成好吗？说有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真是不解风情欸，这傢伙。
    慢半拍才意会过来，边孚挠挠脸，尷尬地把话给吞了回去。
    「欢迎光临。」恰好，这时候有客人进来，边孚连忙上前迎接，躲过我下一波眼刀攻击。
    进来的是一大群客人，为首的客人体型结实，目光锐利，不怒而威，霸气外露，一看就是边孚喜欢的类型。
    果不其然，几秒鐘后，我看边孚就热切地帮他们服务起来，完全忘了要继续跟我讨论什么拟定计画有多重要这类的人生大事。
    还敢说我啊，这傢伙。
    我挑眉，不悦的朝头发吹气。
    「我们还有同伴，等等会来。」瞬间迷倒边孚的客人放下菜单道。
    「好。」边孚微笑点头，满脸爱心，「还有几位呢？」
    「三位。」客人说，往窗外看去，伸起手，「啊，他们来了。」
    听见他说，我好奇地往外看。
    不看还好，一看──
    冤家路窄，外头那女人不是李晓彤还是谁？
    嘴角尷尬一抽，我转身就想闪人。
    「等等。」李晓彤喊住我，这女人眼光要不要这么锐利，要不要？
    我嚥了下口水，但我很快也立刻反应过来，我可是堂堂一个血族王子耶，见到人类女性就跑，我以后回到血族内还要不要脸啊？
    对，没错。
    我再孬也不能孬到人类世界来，太羞耻了。我深吸口气。
    「怎么样？」猛地我转过身，瞪大眼，决定跟她来个正面迎战，十分勇敢。
    她倒霸气，我这般狰狞模样，她却是挑眉，抱着胸彷彿全然不当成一回事。
    我眉头收紧，怎么有种什么都还没做，就平白被人先将了一军的感觉？
    可恨！
    「没身分证的。」李晓彤冷冷睇我，「你后来居然给我跑了。」她直截道。
    我眉头抽搐，这女人居然直接帮我取了个「没身分证的」这种烂名字，还喊得这么大声，真是可恶加三级。
    「怎么回事？」边孚紧张的跑过来问我。
    「没事。」我摇摇头，走到李晓彤面前，「你要身分证是吧？」
    我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大叠，凑到她眼皮下，瀟洒挥挥，「哥多的是，你要几张是几张。」
    我这话说完，全场居然静默了？
    哈哈哈哈哈，我内心忍不住笑，这些愚蠢的人类啊，被一大堆身分证给吓到了吧。
    这时刚好杜善威也刚进店里，眼尖的他很快发现我跟李晓彤的不对劲，矮胖的身子快步凑近我们。
    「李警官。」看来他也是认识李晓彤的，这泼辣女警在这城市里大概很是有名？
    李晓彤倒没有搭理杜善威，她只是默默劫下我手上那一大叠身分证。
    「你果然是个非法移民。」她冷吁口气，「还偽造这么多身分证。」她不住摇头。

 Chapter 2-6.

    2-6.
    嘎？
    我听错什么了吗？李晓彤刚刚那神结论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非把你带走不可。」不知我的困惑，李晓彤冷声作结。
    还好，这句我可听懂了？
    「不是吧？」我瞪大眼，眼见李晓彤逮上来的手，我一个箭步便闪，「你要身分证，哥都给你了啊。」
    但李晓彤这人才不听我说。
    剎那间我们便在火锅店里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
    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杜善威大汗直流，不住试图喊住我们，「误会、都是误会啊。」
    「李警官，真的是误会，你误会了。」杜善威说的恳切。
    但李晓彤没有搭理他，还是满场高跟鞋追着我跑。
    跑得气喘吁吁，我傻眼。
    尤其，我着实不明白？我觉得杜善威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也觉得李晓彤跟我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羡慕我有太多身分证她没有之类的，这女人真是小心眼，怎么就不停下来听听看呢？
    我叹息。
    于是儘管杜善威喊得热切，而我也很想停，可李晓彤这女人就是不放过我，追得有够紧，我是要怎么停下来？
    虽然我也很想一个吸血鬼瞬移，瞬间逃走就算了，但眼下人这么多，如果我这么做了，要不就得直接回吸血鬼国境，别再想通过什么血色之刑，要不就等着被人类当成什么奇怪人种，抓去认真研究一番吧我。
    于是整间火锅店，就变成杜善威不住叫嚷，边孚搞不清楚状况、不知该从何阻止，还有踩着高跟鞋不停追赶我的李晓彤……我事后想想，觉得当时应该构成一幅很热闹的画面。
    直到我快步闪过一个正端着一锅不知名「事物」走出的店员，而来不及闪躲的李晓彤迎面撞上他的剎那，这整部荒唐闹剧才有机会停了下来。
    虽然是在一很激烈的撞击声里停下的。
    砰！
    店员本来装着「事物」铁锅掉到了地上。
    而我？
    对，我？
    我抱着什么？
    是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已经把李晓彤抱了个满怀。
    大概是一个心情好，我才会在她跌倒前出手救了她。
    ──就是一个我人真好的概念。
    虽然那事物掉落染了一地鲜血，惹得我舔了舔嘴唇，还有，体内一股热气走过，我知道我某个本能机制啟动了。
    看来刚刚那店员端出来的是一大盆鸡血，大概是打算拿去外头倒掉。
    该死。
    边孚也发现了，他连忙帮我遮住双眼。
    血色之眼，吸血鬼见到大量鲜血便会引起的本能反应，如果控制不好，瞬间失去理智是很有可能的。
    在以前古吸血鬼时代，有些军人就曾以这种方式雇用吸血鬼佣兵，藉此打赢战争，因为一但血色之眼啟动，失去理智的我们可以大量杀人，而如果要区分敌我也简单，只要让我方士兵胸口配戴大蒜就可以解决。
    这算是我族的一段黑歷史，在那个吸血鬼常常被人类追杀的年代里，许多人都为了生存而沦为佣兵，现在还是很多人不愿意提起。
    「应该没事了。」体内热气稍褪，我告诉边孚。
    而这时李晓彤已从我怀里起身。
    「你的眼睛，刚刚……」她瞇起眼，直往我的眸里望。
    不会吧？我挑眉，我希望这麻烦的女人千万不要看到刚刚那该死的一幕。
    身分证的事情哥已经觉得够了，直觉告诉我这女人知道的越多，会为我带来的麻烦也越多。
    虽然刚刚把她抱在怀里，的确是挺温暖的，这女人虽然平日里兇巴巴，但抱起来的时候倒是挺舒服、是挺没那么讨人厌一点。
    「误会、真的是误会。」杜善威见我们俩终于消停，一把抹去汗水，眼巴巴地连忙凑近，「李警官，那些身分证啊，都是隔壁网咖店里客人忘记带走的。」
    「隔壁网咖？」李晓彤柳眉一挑，有些狐疑，显然是不大相信。
    「对、对啊。」杜善威微微一笑，说的更认真，「哲聪、对这傢伙叫哲聪，是我新请的店员。」他亲暱的拍拍我的肩。
    「您也知道隔壁网咖也是我经营的，网咖租置物柜什么的都要押证件，有些客人忘了带走。」杜善威顿了顿，继续道，「我昨天整理客人落下来身分证的时候，哲聪刚好在我旁边，我就请他先保管了。」
    「对吧，哲聪？」杜善威瞇起眼衝着我笑，大汗依然不停的流，难掩紧张。
    嗯……看他那模样，直觉告诉我我该点头，于是我就点了。
    「对吧。」我搔搔下巴，勉强意会到拥有很多身分证在人类世界里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对李晓彤来说不是。
    李晓彤半信半疑，但大概是杜善威这人还算有点信用，她的眼神稍稍好了一些，似乎勉强相信了几成。
    「那你自己的身分证呢？」声音扬起，李晓彤的玉手前伸，在我面前摊平。
    嘎？又来？
    我挑眉。
    刚刚那一大叠身分证显然都不能用。我看杜善威的眼色就知道了，但如果不用那一大叠，哥哪来的其他身分证？
    哥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杜善威也忙着大汗直流，边孚这傢伙则是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于是我们四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快可以凑在一起打一桌人类麻将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你！」
    我们四人同时回眸，就见一个面貌俊朗的亲切员警，笑吟吟的朝我走来。
    啊？眨眨眼，我也认出了他来。
    昨天他没穿制服就是了。
    「队长，你认识他？」李晓彤秀眉轻蹙，有些讶异。
    被她称为队长的男子点点头，「昨天那场火灾，就是他先衝进去帮忙救人，不然死伤恐怕会更惨重。」
    「是个优良好市民呢。」他拍拍我的肩，讚许道。
    边孚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压低声音，「王子，你昨天，跑进火场救人？你明明那么怕热？真的？」
    「对、对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我尷尬答。
    啊就有人喊救命啊，喊得那么大声，我要装得听不到也──
    还好没有烧掉我太多毛就是了。
    「可是这傢伙没有身分证，我很怀疑他是非法移民，甚至很可能是白鸽帮那群人弄进来的。」李晓彤指着我说，毫不避讳的对男子道出她的困惑。
    李晓彤面色一沉，「不、不行，我非得把他带回局里问话不可。」
    转眼间她抓我的手又要来。
    李晓彤这女人果然没完。
    绷紧神经，一个箭步挪移，哥又准备要闪──
    还好，被她称为队长的男子伸手阻止了这一切，「只是没带身分证吧？我也很常没带身分证走在路上啊。」他笑着挥挥手，要李晓彤不要这么较真。
    这人真是明理。我内心无限讚许。
    「我知道你很在意白鸽帮的事。」目光一凛，俊朗男子压低声音对李晓彤道，「但还是适可而止点好。」
    「可是队长……」李晓彤不甚乐意，还要再说。
    「哪个白鸽帮的人会衝进火场救人呢？」俊朗男子对她认真道，「好了，来吃火锅了。」
    他说，领着李晓彤往座位区走去。
    一时拿我没辙，李晓彤只好放弃带走我的念头。
    但看她离去时那不甘心的眼神──
    我瞇起眼，直觉告诉我李晓彤这女人压根没有完全信服这件事，还是对我有很大程度的疑心。
    不是我要说，这女人真是麻烦。
    思绪一沉，一阵烦闷走过，我忍不住皱紧了眉。

 Chapter 3-1

    3-1.
    「嗨。」
    「嗨。」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是。」
    「那个，跟你约会之前，我有一个小请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请说。」
    「其实我是个吸血鬼啊，你放心，不是会害人的那种，只是因为某种因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滴血呢？一滴就好了。」
    「……神经病！」
    「您已被该用户封锁──」
    这是我第一百六十七次被封锁了，硍！
    真心绝望，望着眼前那瞬间雪白不能再送出讯息的萤幕，我无言。
    「王子，您又被拒绝啦？」坐在一旁的边孚看我一脸的冏，不禁关心的问我声。
    「对啦。」我烦躁的喝了一大口可乐，而看着边孚那张看起来无辜纯然的帅脸，不禁自我怀疑如果把我放在交友网站的照片换成他的，这样我成功的机率会不会高一点。
    边孚似乎猜中了我的心思，他认真皱眉，回给我一个：「一样会很惨」的眼神。
    也是。我这种神经病的要求，哪个正常人会答应？
    帮不上我的忙，边孚悠间的又开始玩起游戏，就是之前我认识那个「杀人不见血」玩家的游戏。
    这款游戏除了手游以外也有做成网路版本，而且两种装置都可以上线pk，方便得很，游戏也越来越火，公司课金课的饱饱的。
    「你也过太爽了吧？」这几天都忙着在交友网站上碰壁，没得上线，我忍不住亏边孚一把。
    「我也很想帮上忙啊。」边孚搁下滑鼠，一脸无辜，那萌逼模样不知道多少女会买单，看得我内心白眼……不，羡慕无限。
    他又问，「还是我再帮您跟那些女生聊天？」
    「不用了。」我扯扯嘴角，没忘了边孚一开始帮我聊天的时候惹出什么事。
    该说，边孚这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老实，而且还爱补充，简单来说，这是人家问他一，他肯定会回答一，还会再附送个二三四五六，七七八八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还加上花边新闻跟小道消息一併奉送，深怕别人少听到什么觉得伤心。
    认真的很。
    比如前两天，我刚开始在杜善威这间网咖落脚（至于为什么杜善威先把我们塞去火锅店而不把我们塞进这间明摆着有舒适冷气的好地方，据他大哥的说法，是以为我们能跟客人接触，能问到愿意捐血的人机率高点，这简单好懂却折磨死人的想法，我们就暂时不讨论了），我并办了个交友帐号准备认识网友，自介那栏我手贱就打了我是个见血就眼红的路边吸血鬼，这看起来怪讨人厌的自介名称，没想到还真的有个人敲我想跟我聊天。
    恰好当时我不在萤幕前，我们认真善良的边孚哥就帮我跟对方好好的聊一聊了。
    结果等我回来，看到萤幕上头他打了什么，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他不仅帮我把我的身家背景全招了，什么我是古家出身的吸血鬼王子，因为接受考验才来到人类世界，还有古家边境的位置、吸血鬼的嗜好、畏惧的东西、不吸人血的原因，拉不拉杂的一大堆，基本上有关我的周边常识他全说了。
    「王子，我这叫真诚。」那时望着我瞬间就要暴气的目光，边孚一脸认真道，「真诚才能让人信服。」他说的很是恳切。
    我真心傻眼。
    我的天，我是要请人给我一滴血，不是要把我自己给卖了好吗？这位大哥。
    但儘管我事后认真对边孚耳提面命了一番，这位仁兄还是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我只得放弃，认命的靠自己跟那些不断拒绝我的女网友聊天。
    天可怜我。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也就是说，我只剩下二十二天了。
    但这当中还是有件好事，某个程度上，八天没有喝到一滴血的我，我的理智似乎和我的飢饿达成某种层面的诡异平衡，反正这两天，我是不再觉得饿的那么难受。
    真的痛苦的时候，喝瓶番茄汁也能够强压下来。
    「王子，还是我们试试别的方法？」玩了一会游戏，边孚的关心询问声又来。
    「比方说？」我支着头，忙着在交友网站上更新自介。
    喜欢的事情：户外活动（比如猎杀人类，我心想），偶尔玩玩游戏（玩猎杀人类的游戏，我心想again）
    自介：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有正当工作（嗯，血族王子应该算？），希望与谈的来的女性好好相处，以结婚为前提好好相处（没开玩笑，如果她愿意嫁来都是吸血鬼的国家我认真考虑）
    月收入：五百万以上（我点选，这已经是我可以点的最大值了，人类家里的印钞机一个月最多只能印五百万吗？）
    end。敲下最后一个enter键，我拉出页面看了一下交友网站人气王的自介，暗自点头，很好，学的有87%像。
    「比方说。」苦思良久，边孚似乎终于想出了个答案，「人类不是有很多那种专门收集血液的车子，而且大家还会去排队把血送进去的那种……」
    「你说捐血车？」我挑眉，附近的公园就停着一台，我这阵子跟边孚走路回家时天天看见，实在是很想直接把那台车扛回家就结束这该死的考验。
    不是我要说，那一台车的血量，别说是一滴了，要给我以后数千年间的血族王子通过考验，恐怕都绰绰有馀了吧。
    「对啊，我看上头的工作人员都挺好的，感觉很友善。」边孚恳切道，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不然或许我们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蝙孚继续说，「只是一滴血的话，也许他们会愿意帮我们跟人类沟通看看，肯定比我们直接说有说服力……」
    「不会。」赏了他个白眼，我截断他的后话。
    「啊？」他还想再问，但我已经懒得再跟他沟通。
    不是我要说，这傢伙都已经来了人类世界八天，也看我在交友网站上被拒绝了一百六十七次有馀，怎么还是搞不懂人类世界的逻辑？
    人类对于未知的生物就是很恐惧啊，何况是我们吸血鬼这种，到现在还是他们恐怖电影热门主题的选项之一的生物？
    要我们活生生跑到他们眼前，告诉他们我们是吸血鬼，还要请他们帮忙？我认真摇头。
    我看不管是再好的人都一样，只要听到我们说完这些，要不觉得我们是神经病，要不就准备报警把我们抓走，唉。
    而且说到警察……
    不知怎地，李晓彤那双凤眼跟漂亮的艳红唇瓣，就浮现在我的脑海。
    她的确蛮美的，让我忘不掉。
    但那个泼辣的女人……伸手扶额，我想起我们被逼来这间网咖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要躲李晓彤。
    事实上，李晓彤那天被他们队长带走后没几天，杜善威就不知道从哪里帮我搞来一张身分证，对李晓彤证明了我的「清白」……不，不对，证明我是个能合法留在这城市的普通人类。
    但李晓彤不知道是哪里看我不顺眼，还是三天两头就跑来店里蹭问题，要不就是检查我的身分证，好像她这样多做几次，就能够找出一丝我不属于这世界的破绽一样。
    而事实上，她还真的差点就要成功了。
    差点。
    想想我就一个冷汗。

 Chapter 3-2

    3-2.
    因为某次又被李晓彤一个逼问，问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时候，我那时正忙，又被她惹得烦，我居然本能回：「就是从吸血鬼……」就是从吸血鬼族来的啊。
    当然后面的话我没说，连忙吞下了。
    「吸血鬼什么？」李晓彤像是抓到什么似的，眼睛亮得很。
    「吸血鬼电影啦。」好不容易回神，内心慌张，但我仍佯装不耐瞟了她一眼，「怎么样，我就是个从电影里跑出来的傢伙，李警官，这样你满意了没。」
    「不满意。」她赏给我一计气呼呼的眼白。
    有点可爱……不、不对，我在想什么我。
    ──那女人就是个麻烦。
    思绪及此，此刻，不想再花时间思考这些无谓的琐事，更新完自介的我又多了一些交友邀请，但我真心觉得疲累。
    身为一个王子，被拒绝个一百六十七次实在是件很让人伤心的事。
    「耶斯，又杀爆一个！」
    尤其是在你旁边有人开心的正在打游戏的时候。我瞄了边孚一眼，好样的，这傢伙的排名居然又上升了。
    ……不管了。
    人类世界不是有个诗人这么说的嘛，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虽然只剩二十二天，搞不好二十二天后我就真的没戏了，人生苦短，哥还是来提前享受一下好了。
    于是我登录了那个最近正火的网路游戏──「猎杀infinity」
    能玩游戏真是太开心了，比起跟人类女性讨论我月收入多少、我最欣赏的女性类型是什么、喜不喜欢陪女生逛街、有没有房子，这种翻来翻去都问不腻的问题，看到游戏画面，才着实让我真正感到兴奋。
    这才有趣嘛。
    敲下帐密，我登入帐号。
    映入眼帘的是我的角色，点选之后跟着进入的是公会画面，事实上我玩了这游戏没两天就被人抓进公会，后来还获得公会最英勇的称号。
    而抓我进公会的人就是那个叫「杀人不见血」的傢伙。
    此刻他人不在线上，倒是留了封讯息给我。
    「公会要办聚会，来不来？」三个小时前。
    聚会啊？我捏捏下巴，这或许又是一个亲近人类的好机会，毕竟这一游戏的人都在扮吸血鬼猎杀人类，我如果跟他们说我是吸血鬼，搞不好他们会比较愿意相信我？甚至给我一滴血？
    嗯，想想还真有道理。
    我暗暗佩服自己，这想法无论如何，都是比边孚刚刚那要我去捐血车上拜託工作人员的餿主意有用多了？我冷瞪他一眼。
    「我去。」几秒鐘后，我果断地回了讯息给「杀人不见血」。
    ----
    晚风习习。
    「哇塞，网聚欸。」两天后，陪我一起到公会约好的酒吧楼下，边孚一脸兴奋。
    我心下无奈，事实上这傢伙已经兴奋好几天了。我瞄了眼他那一身的光鲜亮丽新衣，事实上，昨天他还和杜善威一起去剪了头发。
    真是夸张。
    「蝙蝠界都没有这种活动啊，王子。」边孚搔搔脸，一脸感叹，「您不知道，二十天之后我就没有这种日子可以过了？」
    这么说还是有点道理。
    「好啦。」收回我本来又打算赏给他的白眼，我们併肩走酒吧里
    。
    而我们踏入店门的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朝我们送来。
    那是自然，毕竟我是一国王子……
    喔，不对，我忘了这里是人类世界。
    「好帅！」又是那种迷妹的声音传来，我不花心思就知道他们所有人在看的都不是我，而是我身边这隻死蝙蝠。
    我无奈的瞟了他一眼。
    好啦，他今天这帅度，约莫是又比平常加了三成，毕竟是打扮过后，穿着t-shirt牛仔裤走在他身边的我，看起来的模样大概比较像是他的打杂小弟。
    唉，没了身分，想吸引眼球，就得靠顏值啊。
    现实这种事，真的是去哪个世界都一样。我挠挠脸。
    「是来参加t公会的网聚吗？」不远处聚会用的大长桌，有人看我们走近，站起身来关心的问。
    「喔，对。」我点点头，但那人是个女的，所以他的目光都在边孚身上。
    我才是公会成员好吗？我无奈吐气。
    「我的id是吸血为生存。」我摇摇头，拣了个位置坐下，没管一双眼直对边孚冒爱心的她有没有听到。
    「你就是生存？」还好有几个人听到了，他们起了小小的骚动。
    「欸，你真的玩得很好。」一个男玩家手肘顶了我一下，「几次跟你组队都赚翻。」
    「还可以啦，你的id是什么？」我问男玩家。
    「疯狂man。」喔，这傢伙我有印象，上次我被砍到快没血的时候把我丢在原地自己闪人的那个没心肝的。
    我乾乾一笑，「你好啊。」
    「还有我，我是不见日月。」另外一个人又说，他长得一脸白净，戴副黑框眼镜，像人类世界常见的大学生。
    不见日月的技术就比疯狂man好多了，但是似乎很忙，上线次数也比较少，甚而还在一些奇怪的时间，比如半夜之类的，因为体质关係，我常常半夜睡不着，跟他连线过不少次。
    我也对他笑了笑。
    他则好心的替我拿过一杯酒，凑到我桌边给我。
    嗯？
    我接过饮料，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为什么这人大热天还要穿长袖啊？这间店冷气明明没有开的很强，我有点困惑。
    「生存，你平常是做什么工作呢？」疯狂man好奇问我。
    「我？」我搔搔脸，这件事我倒没有认真想过，人类世界的职业有什么啊？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杜善威火锅店的店员。
    「服务业。」我点点头道，决定就用这个职业一路掰下去。
    「服务业啊，那很辛苦呢。」疯狂man露出能体谅的微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办公室。」
    他露出手腕的某牌精錶，「要做办公室才能买得起这种货色啊。」
    我皱眉，这牌的精錶我怎么记得我家楼下的錶柜一大堆，上次因为同款花色太多了，我看了烦，还随手送给了几个僕役，他们还嫌我送得太差。
    「王子，这牌是副牌啊，要送就要送他的主厂牌好吗？」
    ……我家僕役真是有够挑剔。
    倒是不见日月很有兴趣的看着我，「生存，你身手矫健吗？跑步快不快？」
    这什么问题？
    「挺快的啊。」我想也没想便答。
    事实上，不只快，我还能瞬移呢。
    「加一下line吧，我有些能赚外快的机会。」不见日月对我凑上手机。

 Chapter 3-3.

    3-3.
    外快？那是什么？
    只觉不见日月的提议感觉挺有趣。我没多想，便拿出手机和他对加了联络。
    是到这时候，边孚才结束公会会长对他的纠缠，抹一把汗在我身旁坐下来。
    「怎么样？欺骗少女心开心吗？」懒得看他，我对他低语。
    「不开心，这种事很罪恶，真的很罪恶。」他摇摇手指，一脸得意。
    ……懒得回他，我狠踩他一脚，用行动报復我的怨气。
    不过。
    入夜的酒吧气氛正欢腾，我忍不住抬头，我四下张望，发现约我来的人好像还没到？
    就是那个「杀人不见血」。
    「不见血有来吗？」眾人喝得酒酣耳热，我凑近桌边问大家。
    「对欸，不见红。」疯狂man也跟着张望，他似乎对杀人不见血也很有兴趣，「我也想跟他聊聊，上次被他帮了一把，挺感谢的。」
    「怎么个帮法？」我发誓，我纯粹是好奇。
    「就……」疯狂man呵呵笑，不想回答我，开始吃起薯条。
    我心下有底，肯定又是什么他丢下队友又落跑，躲在角落里回血还趁机赚积分的那类骯脏事。
    是那个时候，店门被推开了。
    喝了口啤酒，我好奇地往循声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我立刻想起身走人。
    「王子。」边孚也见到了，用手肘疯狂顶我，是当我眼瞎，还是嫌我还不够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烦燥应付他，头连忙低下来。
    冤家路窄，是这样说的吗？
    一阵轻脆的高跟鞋声走近我的听觉。
    ……来的人还能是谁，就是那个李晓彤。
    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为，我头低得不能在低，是料想酒吧灯光昏暗，等李晓彤这女人走过，她之后该是没那么容易注意到我。
    但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因为没几分鐘，这女人就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会吧？
    我心中惊讶。
    我没想到李晓彤这女人也玩游戏？
    啊？
    虽然几秒鐘后我又觉得不难想像。
    这种疯狂杀人又极度嗜血的游戏……配上她，想想她的泼辣，我竟觉得有些合理。
    听见旁边男玩家开始热切招呼她的声音，吁了口气，我知道我该准备抬脸。
    但我还没来得及把她看清，她接下来的回话却让我差点一口酒都要喷了出来。
    「美女，你的id是？」疯狂man看来很缺女友，一见她便眼巴巴凑上去问。
    不是啊大哥，你要知道她私底下有多泼辣，我是觉得你大概就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的雅兴了……
    「我的id啊？」李晓彤笑笑的声音传来。
    嗯？
    「杀人不见血。」
    我靠。
    「杀人不见血」就这女人？头再也低不下去，我瞪大眼，表情说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多兇残就有多兇残。
    边孚也吓得闔不上嘴。
    「你是杀人不见血？」无暇多想，我脱口而出，「该死，你烦不烦，到网路世界也跟踪我吗？」
    「谁跟踪你，你是谁……」李晓彤睨向我，是看清了我这张脸，「古哲聪，你怎么在这里？」她杏眼圆睁，看来跟我一般惊吓。
    看到我俩如此惊讶，不见日月诧异，「他是生存啊，吸血为生存。」他替我解释。
    「你就是生存？」李晓彤眼睛瞪的要跟盘子一样大了，有没有这么夸张，「那个老跟我联手杀光全场的生存？」
    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要瞄向我的肌肉啊，这样你很明显是在人身攻击欸，小姐。
    不见日月尷尬，「你们不是挺好的吗？蛮常看你们在频道里聊天，怎么？私底下不认识。」
    「不认识。」
    「谁认识。」
    别过彼此的视线，我俩异口同声。
    但亏有这女人在场，我看我今天要藉机蹭个熟识，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助我、赏我一滴血的伟大计划是泡汤了？
    真是该死。果然碰到这女人准没好事。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除了和这女人装作这辈子都不相识之外，我的酒一杯杯的喝，边孚也是，我们两个本来以为可以藉此通过试验的周详计画，就被一个女扮男装的李晓彤完全性的破坏，搞成我和边孚俩人的人间喝酒之旅初体验了。
    但认真说，李晓彤这女人女扮男装我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游戏里女角是特别罕见的，每个女角都被男角捧上了天，想杀个怪一堆人挡在前面，衝着李晓彤那杀声一喊就奋勇上前，还刀刀见骨杀不还手的衝动个性，要她窝在里面当个顺风顺水的温柔女角，恐怕是会活活把她给憋死。
    好啦，总之李晓彤就是我最想见着的杀人不见血，我真的是见着了，见着了，也饱了。
    看她跟其他男玩家聊得正欢畅，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心想。
    边孚喝过几杯，又被公会会长约去聊天了，公会会长显然对他很有兴趣，可惜边孚看起来是对公会副会长比较有兴趣。
    副会长不分说，是个肌肉结实、练得匀称又浓眉大眼的篮球教练，又是一个边孚喜欢的类型。
    而很可惜的，边孚虽然对他有兴趣，但这位仁兄却对公会会长有兴趣，总之就是个爱心箭头不断往另一个方向指，最后成功兜成一个三角形的三角恋。
    嘖嘖。
    是说，与其赌我能不能在接下来二十天通过测试，倒不如赌个边孚能不能在二十天内成功脱单，我觉得这个游戏恐怕胜率还要高一点。
    我想，想着的同时，嘴里的酒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超苦。
    「来，再喝一杯。」疯狂man的声音传来，又是对李晓彤劝酒。
    是说这位大哥的喜好也太鲜明，打从李晓彤来之后，他整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晓彤身上，特别是李晓彤这女人今天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偏偏穿了条剪裁合宜的窄裙加无袖小可爱，把身材呈现的要多好有多好。
    碰上疯狂man这种甚至吸血鬼族里都会有的标准色鬼，自然是不肯能心甘情愿把她这种美女从眼皮底下放过。
    而李晓彤今天也特别奇怪，除了看到我的时候大惊失色，对我嚷嚷了一阵子，差点露出真面目之外，她今天大部分的时间，人都好的很。
    怎么说呢？就是特别温柔、声音特别媚、眼睛特别水，总之是贤良淑德，霸气失踪，让我看来除了整个人的长相和名字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晓彤之外，骨子里似乎被人硬生生给抽换成另一个人。
    特别神奇。

 Chapter 3-4.

    3-4
    比如此刻，疯狂man这个明摆猪哥的傢伙对她不断劝酒，她居然也乖乖喝，喝一喝还去解一下人家的衬衫钮釦，调情调的快闪瞎了我的眼。
    「你说你在大公司上班，但薪水有限吧，这錶挺贵的？」她摸向疯狂man引以为傲的精錶，「买这錶不会很负担吗？」
    「当然不会，我可是分期……」灌别人酒，灌到自己酒也很多了，差点就要语无伦次的疯狂man把后头的话给吞了回去，「不是，我老闆重视我，我偶尔也接点外快。」
    「外快吗？」李晓彤瞇起眼，我挑眉，就我对这女人的直觉，我觉得她特别喜欢这个词。
    说到外快，刚刚不见日月似乎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外快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外面很快？我挠挠脸，又喝了口酒。
    「来，再喝一杯，我等等送你回去。」不管自己都快醉倒在地，疯狂man又对李晓彤劝酒。
    李晓彤笑吟吟接过，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我一杯你一杯。
    是不知道他俩打算喝到何年何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俩人喝酒却不识相的不知道该乖乖闪人，反正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这一长桌的人都走光了，不见日月几分鐘前也跟我告别离开，至于我家那隻色心一起就忘了主人的边孚吗……
    「王子，我跟会长和副会长他们去附近续个摊，你好好照顾自己。」半小时前他是这样对我说的，临走前还煞有其事地拍拍我的肩。
    这三角恋要发展到什么程度？哥心累，哥真心不想知道。
    总之这个时候，我面前的疯狂man已然喝掛，刚刚倒下，而陪他折腾一晚上的李晓彤，这个时候也摇摇欲坠，晃来晃去的。
    我懒懒一挑，就说人类的酒量有极限，虽然李晓彤跟疯狂man刚刚那种不要命的喝法，差点让我误以为人类酒量真没极限。
    「该回家了吧你。」我朝着她问。
    「关你什么事……」她挥挥手，人一个失衡，便猛地往疯狂man身上扑，疯狂man喝醉了也是聪敏，一把把她抱个满怀。
    我傻眼，这里是公开场合，你们俩不要这么直接吧。
    看来我是该走了，眼见李晓彤开始解疯狂man的衬衫领口，我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不该在这边继续窝下去。
    虽然我是有点同情，同情这个活了四百多年还没交过女朋友的我自己。
    毕竟我是王子吗，族内的女人对我都殷勤的很，实在看不出来哪个是真心的，而要说我有没有动心过的，也是有，不过托我父亲的福，她们都觉得嫁进我家压力特别大，结果都跟别人结婚了。
    唉。
    「靠，又是一个假的。」
    我才走远，便听见这骂声，接着是哭声？
    重点是这两个声音都有点熟悉。
    那让我不禁困惑，回眸望去。
    不望还好，一望我以为我视力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忙着不断上网用眼过度，结果眼睛暂时调节失明了？
    ──那个，我怎么看到李晓彤伏在疯狂man身上哭？
    我搔搔脸。
    ----
    「不关你的事啦。」一路被我扶着，亮红高跟鞋拎在手上，人都要走不稳了，李晓彤还是一路絮絮叨叨骂个没完。
    「对，不关我的事。」我懒懒瞧她，「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好好走回去，那就真的不关我的事了。」我回她。
    李晓彤短短静默，却没有反激我，一双艳红的唇咬的死紧，天知道这女人在倔强什么。
    为了办案，把自己送来跟可能的嫌犯喝酒，要不是疯狂man的酒量刚好差她那么一点点，而我又莫名其妙很想留下来看戏，她就不怕差点被人家给生吞活剥了是吧。
    「你肯定觉得我很蠢。」李晓彤吐了口气说，终于松开她咬紧的唇，忍得很久的一嘴酒气迸发开来，说得委屈，还混了几滴眼泪讨人同情，「作这种事有多危险，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嗤。」我吐了口气，想起了她的同事们，「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不能找几个人支应你吗？」我记得人类警匪片不都这样演的？
    一说到这话李晓彤似乎就有气，她忽然停下脚步。
    「他们都觉得白鸽帮势力太庞大了，不用处理，与其淌浑水，还不如乾脆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就好。」她皱紧眉，胀红的脸颊鼓鼓的，是充满了不甘心，「可是就是因为那群人势力这么大才需要处理啊，还有，还有以前被他们害死的那些员警呢？他们活该吗？他们就该被牺牲吗？」
    「尤其是沉姊，她可是带我进来的前辈啊，她那么优秀，工作那么认真，结果被这帮人……」说着，她却突然止住后头的话。
    我本来以为她是哽咽到说不下去了，正打算关心她两句，没想到我才稍稍凑近，她就一把推开我。
    「呜哇──」
    ……蹲到水沟旁边大吐特吐。
    我尷尬傻眼。
    「总之你这样太危险了。」等李晓彤终于吐到一个段落，我扶起她，拿了她包里的纸巾替她擦嘴，「你打人的功力是不错，但也只有你醒着的时候有效吧？」
    「你又知道？」她不爽的睨了我一眼。
    这女人喝醉怎么还是这么嘴不饶人，真不讨喜。
    我懒懒一应，「对，我就知道。」其实我也是嘴贱，就是爱回而已，该说，我都是个活了四百多岁的人了，好歹是个长辈，跟个喝醉的年轻人类女人这么较真干嘛，无聊吗？
    但我就是把李晓彤想的太简单了。
    这不？我思绪正落，一个抬眼，李晓彤的巴掌就要往我脸上搧来。
    好可怕。
    我本能闪躲，松开了扶着的李晓彤，李晓彤却也因此重心不稳，差点就要跌倒……这整个过程是要我有多忙，眼见如此的我，只好一个箭步上前赶忙把她给一把抱住。

 Chapter 3-5.

    3-5.
    不仅如此，我还把李晓彤抱的有点紧。
    不、我这是为了撑住，为了撑住好吗？
    要知道喝醉酒的人可是特别重的？
    李晓彤就这样捱在我怀里，我本想再把她扶起，怎料，她却把我抱得更紧了。
    这又是哪招？我傻眼。
    但我很快便感觉到胸口一阵湿润，还有她哽咽的哭声，跟抖动的肩膀……
    她在哭。
    「可恶、可恶……」她哭着说，把我的t-shirt染尽泪水，于是我再这么迟钝，也明白了今天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还有，再次找错人的这件事对她来说，到底又有多不甘心。
    ----
    「白鸽帮的人胸口都会刺上一隻白鸽。」扶着李晓彤进家门，她对我说，「如果是重要干部的话，手腕还会刺上等级。」
    「我之前耳闻有干部带小弟在里头猎杀infinity里头玩游戏。」李晓彤揉揉酒气未褪的脸颊，吸吸鼻子，「可是我想干部应该不会来参加这种网聚，但至少可以抓得到他身边的小弟。」
    「白鸽帮的人有个特色，就是很爱炫富。」她让我扶着她在沙发上躺下，继续道，「那个疯狂man一看到我就秀手錶，我本来以为他是的，没想到只是个爱花钱的好色上班族而已。」
    「你看人的眼光的确有待加强。」见她躺好，我嘴贱，忍不住补上一句。
    这话自然是惹得她不高兴了。
    「干嘛？」她挑眉，不满的美目瞪向我，「你是觉得我之前很针对你，没身分证的？」
    该死，不要老用「没身分证的」这个名字来叫我好吗？
    「我给你看过我的身分证了吼。」我不悦瞪她。
    「那也是几天后的事，谁知道是不是假的。」她嘴贱又回。
    但这我可回不了嘴了？
    因为还真的是假的，呵呵呵呵呵。
    反正，懒得再跟她说下去，我拍拍灰尘准备闪人。
    「欸。」她突然喊住我。
    「干嘛？」我不想回头。
    「今天谢谢你。」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
    这女人也会跟人道谢吗？看来她还是有受过一点教育？我内心冷哼。
    「嗯。」我勉强一应。
    好吧，既然这女人还有点礼貌，我也会勉强「修正」一下我对她的看法。
    怎料，我迈开脚步才正要走……
    「你绅不绅士啊？」嘎？
    明显示她的声音又来，我不满回望，「你说什么？」
    「我跟你说谢谢，你应该要说不客气啊。」她打了个酒嗝说，脸红的很，但得理要饶人这句话显然是不知道的。
    我心中莫名火起，就想跟她理论。
    不是吗？也不想想是谁浪费一大晚时间，用人类步行那种慢死人不偿命的速度，一路充满耐心、爱心与关怀，好言好语、好生好气的把她这个醉死的傢伙给弄回家的？
    平常讲话讨人厌就算了，不懂感恩就太过分了。
    盛气正炙，我转身走回，就想和她来个大吵一架。
    怎料我走得太急，人类的拖鞋不知道为什么又做的特别滑──
    「好、好痛。」
    等我滑倒扑在她身上时，我对上的是一双水亮的眸子，和她柔软丰腴的唇瓣。
    她望着我，我望着她。
    我和她不知道凝视了多久，那样的时间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我或许能确定的，是有种不知名的吸引力，混在我俩的鼻息之间，柔化了我们每每碰见就纷扰不停的争执……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的，总之，我们俩已在接吻。
    很长的一个吻，唇瓣相依的瞬间，我可以感觉到她唇间的气息，和我唇里的纠缠。
    「嗯──」
    这个人类女人，怎么这么讨厌……
    思绪一阵迷茫，我不由得想，讨厌的是她平日里没事找事的吵吵闹闹，也讨厌她这时被我抱在怀里的柔弱无依。
    情不自禁，我吻着她，越吻越深。
    考虑吧？如果这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我又能侥倖活下来的话，或许能考虑把她接回吸血鬼族，担任新一代的王后。
    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吸人血了，所以跟人类通婚是可能的，事实上吸血鬼族近千年的歷史也不乏这样的案例，只是非常少而已。
    不为什么，就像要我去跟人类要一滴血的原理一样，我们说是不吸人血，但愿意相信的、甚至愿意嫁进来的人类是不大多。
    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李晓彤这女人这么泼辣，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才对。
    爱慾让人失去理智，就这样吻着她的我，是一点也没意识到，我想的真的是很美。
    直到──
    啪。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迎上我的脸，把我还没吻完的浓情密意瞬间打到九霄云外。
    有没有搞错？摀着脸，活了四百多年我到此刻才真心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就见酒气未消的李晓彤瞪的美目，气呼呼的直望着我。
    「你看不出我喝醉了吗？你亲个屁啊？」
    我整个傻眼。
    欸，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我们吻的是一种氛围、一种你情我愿的氛围好吗？哥没有强迫你啊？
    「不是吧，我是不记得谁先吻谁的，但小姐，你也很热情的吻我好吗？」我直指着她回。
    没想到这话一落，她更生气，顾不得喝醉酒有多乏力，整个人气到炸毛，倏地都坐起来了。
    神奇。我讚叹。
    「我『热情』的吻你？」她在热情两个字上头加了重音，看来这是逼着她头昏脑胀也要坐起的关键字。
    但一巴掌拍着脸上火辣，我是一点也不想让，回瞪她，「对，你就热情的吻我，超级热情。」
    「你才超级热情！」她忿忿指我。
    「你才是！」
    「明明你才是！」
    一来一往，三更半夜，一个四百多岁的吸血鬼配上一个二十八岁的人类女性，基本上各自在彼此的种族都已经是成年的年纪，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吵着这个关于谁吻谁比较热情的话题硬生生吵了一个晚上。
    不知道是幼稚呢……还是？
    就是幼稚。隔天，边孚听完我口述完这一整个经歷之后，不由分说，连给我澄清的机会也不愿，快速的就做出了这个结论。
    真是残忍。
    总之呢，因为我和李晓彤忙着大吵，而边孚则忙着在另一间酒吧继续谈着他倒数二十天就要截止的人类三角恋，我和他一时之间都来不及注意到这城市出了什么变化。
    是那天夜里，一大片白影从天际飞过，齐振翅膀，攫人目光。
    跟着，一个一头绑着马尾，目光清亮的高挺男子，穿着一身显然于这城市人类极度不搭嘎的悠悠白袍和长靴，出现在我家楼下。
    他望着我家外头的灯光，苍白的脸出现一丝与肌肤毫不相称的明亮笑容。
    「古哲聪。」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夜黑风高下，男子自以为帅气的在我家楼下说。
    至于我呢？别问了，我那时正在跟李晓彤为谁吻谁比较热情这种无聊小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絮絮叨叨，是吵个没完。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
    现在想想，我真是觉得有够丢脸。
    其实是超级丢脸，呜呜。

 Chapter 4-1.

    4-1.
    「你说说看，这几杯红不啦机的东西，哪一杯比较好喝？」
    「都不错吧，都是血，我看你喝哪一杯都会幸福快乐。」
    「硍，喝完我就灰飞烟灭了，不会幸福快乐好吗？」
    「但是王子，喝下去的那瞬间你应该会很幸福啊，你不是很饿吗？」
    「……我是很饿没错。」
    「对嘛。」
    「不过……身为我的护尉，你是不是应该认真检讨或者思考一下，怎么会有人大半夜潜进我们的屋子，还放了这堆明摆着我现在喝下去就会立马往生的东西在我们桌上呢？」
    「不用想吧。」
    「嘎？」
    「因为很明显就是那个人吧。」边孚剑眉一挑，直指向我家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自以为隐身就有办法装不在的那个白袍公子哥。
    拜託，他这招只对人类有用好吗？他到底是要吃过多少次亏，才知道他这招对吸血鬼族一点屁用都没有？
    ──那个傅安培。
    我和边孚抱着胸，是懒的回头再看他一眼，儘管我和他都很清楚的听到他的碎念声，那个不断诅咒我要我赶快挑一瓶鲜血喝下的碎念声。
    「喝吧，古哲聪，你不是很饿吗？快点喝吧？」
    「喝吧，快点灰飞烟灭，让你们古家一脉再也没有继承人吧。」
    「喝吧，让我伟大的父亲傅洋，从此吞併你们古家，这样以后台湾的吸血鬼族，就剩下我们家一家独大啦，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我和边孚同时交换了个眼色。
    是懒的再搭理他，想想我和边孚今天又打算去杜善威的网咖继续想办法弄到人血，我和边孚各自揹起放在桌旁的包包，打算趁他已碎念到快走火入魔的时分赶紧闪人。
    「欸！」
    怎料，我们的手才握上门把，傅安培这老兄却突然醒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碎念的很如痴如醉吗？继续念啊，干嘛突然醒过来碍事。
    「你们两个。」终于从那没有用的隐身术中现身，傅安培直追上我们，说的很是恳切，「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亏他还能厚着脸皮跟我们打招呼，这个老是自以为没人发现他在干嘛的超级二百五。我皱眉想。
    是说，我和傅安培这个麻烦精的纠缠的时光，可不是普通的长，是从好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嗯……我更正一下，与其说是纠缠，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缠着我不放。
    怎么说呢？应该说，我们古家和傅家本来是吸血鬼族在台湾的两隻重要血脉，但不是有血海深仇的那种，只是单纯姓氏不同而已，一南一北，各居其所，有时还会来个通婚联姻，各过各的生活好生安逸、其乐融融。
    直到我和傅安培我们父亲这一代。
    这件事大概要回溯到八百多年前，我们父亲都还是个小屁孩，而那时吸血鬼族还有共通的吸血鬼学校，而这两个屁孩都还在里头念书的时候。
    据说那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让这两个长的比大且刚结婚的屁孩从感情甚好的两家王储，变成了走在路上相见不相认、甚而篤定会从此不相往来的生死仇敌。
    但到底那件严重的事情是什么？我是不知道，我父亲不愿意提我也不敢问，你也知道我跟我父亲的关係，他不想说的事情我还是什么都不要问比较好，以免随时被摔上墙或是被拋上天，总之我不想瞬间失重而被扔飞向堡内各种地方。
    所以总之我是不知道的。
    但我知道的是，后来再过了几百年，也就是两个小屁孩终于长成了我和傅安培的父亲，而换成我和傅安培这两个屁孩都要去吸血鬼学校念书的时候，我的灾难就开始了。
    我明明就不认识那个傅安培，要结仇也是他爸跟我爸结仇，这莫名其妙的小子成天跟在我后头暗算我是哪招？
    要说，吸血鬼学校的读书期间很长，因为要念的知识非常多，死活不拖至少就得念个一百年，而这小子只小我两岁，比我晚两岁进学校，所以白话点来说，就是这个只小我两岁的无聊小子，就莫名其妙在学校里整了我九十八年。
    对，整整九十八年。
    虽然基本上来说，他整我的方式都很无聊，无聊到我可以一眼望穿，比如在我回家的路上设陷阱、或者在我抽屉里黏口香糖、甚或是把我的椅子拔掉一隻脚再装得若无其事塞回去想害我跌倒……
    这种屁孩的伎俩，用来整一隻王族吸血鬼？
    那个，我想要偶尔佛心大开装个中计让他自我满足一下都很困难。
    路上设陷阱我不会飞回家吗？在抽屉黏口香糖我的感官那么敏锐会看不到吗？拔掉我椅子的椅脚我手一摸它就倒了好吗？
    真是。
    总之那九十八年的求学生活，是让我对傅安培这个无聊人士敬谢不敏。
    十五天前，那时我搭着杜善威的车要出境，天边见到一个飞翔的白影，我那时就真心期盼不是这傢伙在我试炼期间又眼巴巴地跑来蹭热度。
    但人生总是这样的，天不从人愿，这傢伙纠缠了我几百年，又知道我试炼没过的话可能会灰飞烟灭，我是不该期待他在这终于可以一偿宿愿的风口上，不会想要插上一脚，証明把古哲聪干掉的这个结果，也有他傅安培一份。
    总归三个字来说，就是个神经病。
    「你们要去弄血对不对？」这会，眼见我和边孚急急下楼，傅安培这浑小子跟着我们跟的可勤劳，「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不要客气啊，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热切地说。
    帮忙？亏他说的出口。
    我回过头，抵住他就要跟我们搭上公车的额头，「不用了，你滚回你的傅家就好。」
    他一脸真诚，「我是真的很想帮忙啊。」
    我眉毛一挑，手一探，直接探进他怀里掏出一把药草，「那这是什么？」
    他乾乾一笑。
    那是什么？那是诱使吸血鬼无法控制欲望吸人血的某种毒草，叫魔鬼子，辛苦这小子了，这种草近年在台湾几乎绝跡，如果要弄到，还得花费七七十四十九个小时，认真恳切的好好去种呢。
    这小子这么晚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然不用拖到第十五天，我看他第一天就该到了。
    「再见，不，最好别见。」公车司机就要关上车门，我冷冷地对车外的傅安培说。
    但公车还没来得及开远──
    「古哲聪，我这次一定要弄死你！」
    傅安培忿忿的嘶吼声远远传来。
    我翻了个白眼。
    好目标、好好加油。在摇晃的车子里，嘴角一抽，我对他寄予深深的祝福。

 Chapter 4-2.

    4-2.
    「又被禁了吗？」一进网咖，登入我和边孚好不容易成立的网拍帐号，我们看着我们两又被下架的商品，不约而同露出悲愤的表情。
    那个，不能直接跟人类说要血，那上网买血，也不可以吗？
    我们是这样想的，就直接写我是吸血鬼（反正人类看来肯定是某种玩笑），然后在商品页面上打上我们的需求，摆明要徵人类的一滴血，而且开了很高的价格（反正我们家能印的钱多的是），希望这样可以吸引群眾主动弄血给我们。
    但没想到……
    这徵求文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每次放上，每次都被站方撤下。
    说什么徵求的是禁卖商品，妨碍公序良俗blabla一大堆法律理由。
    因此我和边孚这几天只能不断的瞎掰出各种事由，比如把标题换成高价收购人类体内的一滴艳红，又或者是你看过玫瑰花吗？人的手被割开来露出的艳红就像是玫瑰花瓣，徵求你的玫瑰花瓣？
    哇靠，后面这个版本多文艺啊、多有气质呀，连这样也能被站方抓，我和边孚真的是无语问苍天。
    而几天上传的版本，已经是我和他这五天掰出来的第十个版本了。
    这次的版本内容很简洁，徵红色，一滴就好。
    写成这样，连收购到红色墨水我们都无所谓了，没想到站方连这个也禁，到是不是让人生存啊，到底？
    「看来你们被站方盯上了。」杜善威喝着楼下饮料店的清茶去冰，幽幽地做出结论，「放弃这条路吧？」
    「不。」我摇头，这几天先不管飢饿这件事，更麻烦的是我的皮肤开始痛了，我知道我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皮肤痛对吸血鬼来说可是件大事，上天总是公平的？我们的身体比人类强壮，但我们的皮肤却比常人脆弱，这几天虽然我因为父亲的帮忙下暂且获得在日光下行动的能力，但那是暂且。
    我并没有真正获得在阳光下行动的体质，正确来说，我父亲过继给我的能力，只是让我在日光下行动不会感到疼痛而已，但对皮肤的伤害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经过这十几天的白日悠晃，我虽然没有立刻灰飞烟灭，但我的皮肤却默默沉受这一切，而且慢慢的已经到了临界值，甚而引发我的痛觉。
    因此我父亲虽然告诉我我这样子能撑三十天，但既然我的皮肤已经开始痛了，能不能真的撑到三十天，恐怕还是未定之数。
    所以，既然我还没有别的计画，任何能够让我徵到一滴血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
    「那好吧。」看我没打算放弃，杜善威拍拍我的肩，「我也帮王子你想想办法？」
    「嗯。」我感激的对他点点头，这十几天杜善威真的是很认真地照顾我，供吃供住不说、提供网吧宽敞座位不说、偶尔还得忍受我飢饿发作突然伸长的阴森长牙威胁……真的是重情重义到不在话下。
    是说我上次对他露出獠牙的时候，他隔天就往我们家搬了四五大箱的番茄汁，好像我可以天天把番茄汁当水喝一样的做法。
    「欸，王子。」是这时候，我身旁的边孚突然对我发出一声惊呼。
    「干嘛？」我懒懒挑眉，不知他的生物属性与我相同，大白天本该特别懒，这时候这般兴奋干嘛。
    「有买家回应了欸。」边孚亮起眼睛对我道。
    「真的？」这几天我们上架了一堆徵求文，几乎都没有买家回应，明明开了几百万的高价徵一滴血，这么优渥的条件，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理，倒是站方通常都会第一优先的回应我们。
    好站方，反应特别优秀，难怪这拍卖网站据说是台湾第一大的网站。
    「真的。」边孚认真点头，把画面叫出来给我看，「有个卖家问我们说，徵的是不是blood88？」
    「blood88？那是什么鬼？」我捏着下巴，虽然开头都有个blood，也就是鲜血的意思，但后面硬生生跟了个88两个数字，又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问清楚点吧？」我挑眉。
    「是滴状的吗？」为了怕被站方发现，边孚小心翼翼的拣选用字。
    对方立刻回。
    「当然是滴状的。」
    见着这讯息，我和边孚立刻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喜悦之色。
    血当然是滴状的啊，废话。
    「人体里头有的？」边孚又问了一句。
    但对方显然不耐，「小子，你买不买，我是看你价钱开的高才跟你联络，不确定的话我立刻下线了喔。」
    我连忙对边孚点头。
    我刚刚也是脑袋打结，管他买到什么呢？钞票我家再印就有了，再让杜善威去我家拿，绝对不缺他那个几百万的。
    「买。」边孚立刻key字，按下。

 Chapter 4-3.

    4-3.
    卖家很快便又回覆我们。
    「你确定只要一滴？blood88市场上现在是很缺，但你这价钱也太？」
    我立刻对边孚使眼色。
    「其实没那么高，吸引人而已。」边孚回。
    「那你买多少？」
    「你出个价吧？」
    「五万。」
    「成交。」
    ----
    半个小时后，我和边孚来到约定的捷运站门口。
    那人说他会戴着一顶绣着玫瑰的大草帽出现，听到这说法就觉得该很是好认，虽然我个人很好奇他要去哪里找到这么特别的帽子，但想来相信吸血鬼又愿意卖血的人肯定是人中奇葩，我想对于这种救命恩人我还是不要问太多无聊资讯比较好。
    过几分鐘，那人的确出现在捷运站门口，我和边孚急急迎上。
    「红玫瑰？」他看也不看我们便问。
    啊，真的是这人，因为我们约定的代号就是红玫瑰和白玫瑰，说好了要这样互相回答。
    不过人类世界真的很保护自己的血啊，卖血卖得如此谨慎、如此神神秘秘，如果不说破，我还以为我在跟电影里演的那种黑帮组织做交易呢。
    「白玫瑰。」我连忙答。
    「很好。」那人对我伸出了手，边孚连忙把五万递给了他，而他则拿给我们一个小小的瓶子，里头滚动着一个像胶囊一样的小药丸。
    欸？
    这不是血啊？
    「东西不对吧？」我瞪大眼。
    「哪里不对。」那人眼睛瞪的比我更大，「这就blood88啊？」
    「不是，我是要血，是人血？」我完全不能明白。
    「什么人血，你不是说要滴状的东西吗？」他抢过药瓶，摇晃了一下，果然透明胶囊里的鲜红液体便在滚动。
    这东西真的是血？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不要动！」
    不远处传来大吼，而跟我交易的人像是突然间醒了过来，他狠瞪我一眼，「靠，条子？」
    「我就知道上网徵这种东西肯定有问题，要不是我缺钱……」
    他嘟嘟嚷嚷，我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些什么鬼，他已经一把抢走我的药瓶，然后把里头的胶囊取了出来，直接往捷运站里头跑去。
    但欸欸欸，那不是我买来的血吗？
    我跟边孚连忙追上他，追没几步，一回头发现一大批脚步声跟着我们，我们们交换个眼色，真心傻眼。
    跟在我们后头的那一大批人，都是……
    警察？
    最该死的，或许是我还在那群人的后头看见了李晓彤。
    ----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又进了警局。
    「我就说你是非法移民！」我面前的李晓彤狠瞪着我，「你这次干嘛？买毒？」
    「我没有买毒！」我反驳，天知道那个blood88会是毒品？我对吸血鬼之神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是买血、买血！
    「那你为什么会在现场？」李晓彤凑近我，一双美目此刻很是凌厉，「虽然对方溜进捷运站把东西给冲到马桶里了，但他可是前科累累的毒品犯？你还拿钱给他，不是买毒是干什么？」
    「我……」我叹息，这真的是很难解释清楚，难不成我要在这里承认我是个吸血鬼，为了通过试炼所以我只好找人类买血吗？可以吗？
    是那时我抬眼，恰好看到边孚假借说要上厕所往后头走去，这聪明的小子，不用我教自己也学会了这一招？
    那好，我的确也是脚底抹油应该要闪人了。
    「我想去厕所，肚子很痛。」在李晓彤面前演戏演到快成了个戏精，我弯下腰佯装痛苦的的说。
    但李晓彤毫无反应。
    「你上次怎么溜的，你当我忘了吗？」
    嘎？
    我傻眼，这种事情她记忆力可以不要这么好吗？
    「总之我肚子痛。」这时死也不抬头就对了，抬头我看我还真的没演成功的机会，所以不到一秒，我就决定继续坚持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坚持、坚持、继续坚持──
    而我或许快成功了，因为李晓彤终于站起身来。
    太好了，只要像上次一样，她派个人陪我去厕所，门一关，厕所窗户一开，那我就可以成功闪人了？
    喀噠。
    我抬眸。
    那个冰凉凉銬在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啊……我看过，人类的警匪片里很常见，这东西叫做手銬是吧？
    「我跟你一起去。」腰桿一挺，李晓彤理所当然的对我说。

 Chapter 4-4.

    4-4.
    听到李晓彤这么说，我很尷尬。
    欸不是，这位小姐，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欸，我们一起进厕所，这样不大对吧？
    「我不在乎。」似乎读出我眼里的絮絮叨叨，李晓彤冷晀我一眼说。
    ----
    李晓彤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啊？
    结果，这女人还真的跟我一起去了厕所。
    我真的是要疯了。
    「脱吧。」两人一厕所，她在我旁边说。
    不、不是，这样我怎么脱得了呢？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啊，这位太太。
    「我叫你脱。」她狠瞪我眼，「你不是肚子痛吗？如果不痛，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还没有找你问完话。」
    ……那就当我不痛了吧。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我咬唇，活了四百多年，从没有一刻像此刻一般憋屈。
    「不脱就给我出去。」她猛地一拽，就要把我往门外拉。
    只是她这力道太突然，我一个没站稳，就……
    她被我逼得靠着门板，而我的手则撑着门板，我俩目光相对。
    啊，这姿势我在人类的爱情电影里学过，听说是叫壁咚，是吧？
    「你这傢伙……」李晓彤的声音忽然软了，目光又像那天一样多了层水亮，看得我心头一紧。
    如果这女人不是一天到晚看到我就是打我骂我乱生气，其实她是真的挺美的、挺可爱的、挺认真的……挺吸引我的。
    那个，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拉！反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捧起她的脸，认真的吻了下去。
    这次她的唇里少了酒味，多了一丝甜腻，我吻着她的时候，瞧见她的目光盈盈，那让我的手不禁搂上她的腰。
    「嗯……」李晓彤身子微颤，而我吻得失神，再次考虑起如果娶个人类女子回家当王妃，对我父亲来说，该会是多惊奇的一件事。
    但如果要这么做，有件前提的事情得先做足才对。
    诚实，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诚实。
    这般想着，我轻轻放开她的身子，儘管她的目光依然充满柔情，而此刻我或许最该感激的，是她这次似乎没有打算要打赏我巴掌？
    看来我们也是取得某个程度的和平吧。
    「那个，有件事我要老实对你说。」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我开口。
    「嗯？」柳眉一挑，李晓彤的目光里满是好奇，「说什么？」
    「那个。」我轻咳两声，「我都吻了你两次了，一直对你隐瞒我的身分，我觉得是不正确的。」
    「你说，你说我都听。」很好，我就说她今天特别温柔。
    看来李晓彤真的也对我动心了……吧？
    思绪纷纷，我深吸口气。
    「坦白说，我不是人，我是个吸血鬼。」目光沉沉，我不能再认真了，「我不是人类，是吸血鬼王子。」
    剎那，她望着我，我望着她。
    沉默、我们都沉默。
    三。
    二。
    一。
    「扑嗤──」李晓彤夸张的大笑出声，还很失礼的给我笑得花枝乱颤。
    不对吧，这女人懂不懂礼貌？我都这么真诚地跟她说出真心话了欸。
    她抹抹嘴唇，「我本来以为，我牺牲一下，你可能会对我说实话。」
    「没想到你这傢伙真的是很厉害欸，不说实话就算了，居然还可以给我屁出这么荒唐的蠢话。」她瞪大眼，不住摇头，「你是觉得耍警察很好玩是吧？那我告诉你，你惹错人了，我这次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无法回嘴，傻眼万千，只觉真心错付。
    骗子，这什么警察，翻脸跟翻书一样，刚刚还多般深情款款的吻我呢，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根本女骗子。
    「给我滚出来问话。」她扭开门把，硬扯着我，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这个暴力女。
    「晓彤。」
    怎料，她一出门就有人叫住她，是上次那个看起来很是敦厚的队长。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名牌，他叫詹立丰。
    詹队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一眼，露出奇怪的神色。
    嗯……你没有误会什么，但是是你的队员色诱我，我只是纯粹被欺骗感情，还想娶人家回家当老婆，呜呜呜呜呜。
    「队长，我这次不是乱抓人。」李晓彤瞥了我的一脸颓丧一眼，嗤了口气，「是这次，我们接获线报，有人私下进行毒品交易。」
    「我知道。」詹队长点点头，望向我，「但有人来保他。」
    嗯？
    我发誓，李晓彤那时傻眼的表情，绝对是我来人类世界这十五天来，看到感觉起来最欢畅的一个神色。

 Chapter 4-5.

    4-5.
    来接我的人是个我不认识的彪形大汉，而我回眸望去，发现边孚这小子早已不见踪影。
    看来是比我早一步落跑了吧？
    但我冏，因为这样我连找个人讨论的机会都没有。
    彪形大汉见我迟疑，没有立刻要跟他走的意思，他靠近我身边低语几句。
    「让我保你的人你认识，但他不想露面。」他说的清晰。
    我挑眉。
    这神神秘秘的节奏……
    来保我的人我认识，他又不想出面？我身边有这种人？
    「怎么样？你是走不走？」刚替我解开手銬正不爽到极点，李晓彤抱着胸靠在墙边，不悦的冷睨我。
    「要我说你最好别走。」她嗤了口气，晃了晃手里手銬，彷彿对我拒绝彪形大汉之后的拷问很是期待似的，「我不想你走唷，先生。」
    这女强盗。我内心白眼。
    「好。」我对那彪形大汉点点头，答应跟他走。
    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只要不留在李晓彤这个欺骗我感情又随时准备把我抓去生吞活剥的蛇蝎美人身旁，或许是什么都好？
    于是我跟他一起走出了警局，不过外头停的那辆是什么？
    ──黑头车？
    嘎？
    那不就是警匪片里黑道出入最常坐的一种车吗？我看彪形大汉还笔直的往那台车的方向走去？
    吸血鬼之神啊。嚥了下口水，我倏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回头望了警局一眼，发现李晓彤还站在门口，捏着臂膀打量我的下一步何去何从，而我前方则是一台来路不明的黑头车，上头可能坐的是个不知道是哪来却对我有莫名兴趣的黑帮人士……
    那个，前有狼后有虎，说的是不是这种情况？是不是？
    我正想着，彪形大汉见我人没跟上，已停下脚步。
    他看下我，冷冷一瞥，那眼神之凶狠──
    我心陡然一寒。
    好，是哥的错，哥为了拚了个远离李晓彤这个欺骗我感情的女强盗，对，就为了拚这口气，黑道大哥的车，哥也是坐了的了。
    衝着李晓彤紧盯的目光，哥于是头也不回，帅气拉门，也不看车内是谁，屁股就先啪一声的坐下。
    车子开动、上路。
    终于把李晓彤那个臭女人狠狠的甩在后面。
    「生存？」一个特别平静的声音，悠缓的唤我。
    刚刚还浸淫在把李晓彤甩开的喜悦中，我这才意会到，我还没好好搞清楚到底把我载走的人是谁？
    我困惑望去。
    一口气瞬间松了下来。
    什么嘛。
    「不见日月！？」我快乐嚷嚷，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原来是你啊，别坐这种黑头车吓人吗？
    但我这般热络，不见日月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整个场面登时有些僵。
    「明哥，这小子不大礼貌，需不需要？」彪形大汉转过脸来，折折手指，关节的喀啦声清晰得很。
    我嚥了下口水，连忙松开搂着不见日月的手。
    我刚刚都听到了，彪形大汉叫他明哥，再想想我现在坐的可是台黑头车，我就算对人类世界再怎么不熟悉，又或者我本人再怎么迟钝，眼下这情势我看一看，也猜得出来不见日月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在局里有认识的人，听到消息，就保你出来了。」不见日月淡淡的说，「生存，毒品这种东西，少碰为妙。」
    呃……就说哥不是去买毒厚，哥是去买血、买血。
    但我真心尷尬，想想刚刚李晓彤听到我是吸血鬼王子的反应，我想，在这个世界里，我如果说实话的话，不是被弄、就是被笑。
    是时，当我心中正寒，不见日月的声音又来。
    「生存，你有缺什么吗？」手搁在大腿上，翘着二郎腿，不见日月背往后靠，那一副百分之百看起来就像个黑道大哥的样子，他挑眉问我。
    「缺什么？」我搔搔脸。
    「缺钱？缺女人？」他问得认真。
    呵呵，这两样是大部分男性人类都缺的东西，但刚好哥我都不缺。
    哥只缺血。一想到血，我忍不住舔舔唇瓣，只因一股着实的飢饿感袭来，我这才意会到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喝番茄汁。
    不行。我不住摇头。太饿了、太饿了。
    刚刚被那个李晓彤一玩之后，我认真……
    「嗯？」不见日月的声音又来。
    「……番茄汁。」我低声说。
    「什么？」不见日月显然不明白。
    「我缺番茄汁。」我抬起头来，冷声对他说。
    他表情一滞，似乎这才意识到我说这话的认真程度，淡淡嘱咐彪形大汉随便找间便利超商停车。
    于是几分鐘后我认真获得六大瓶美味可口的番茄汁。
    灌，我不住灌。
    那个，我再不灌这整台车的人大概会被我秒杀──
    「生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外快吗？」看来已经懒得对我继续卖关子了，不见日月这次的问题明确很多。
    「怎么？」搁下喝到一半的番茄汁，我懒懒抬眸问他。
    「帮我一个忙，我实现你一个愿望。」双手交合，他看起来很是认真。
    我冷睨他眼，果然，黑道大哥特别出门保我，自然是有所求。
    人类世界真是现实，想想以前我在族里的时候，小时候的边孚笨的天天闯祸，我大概去蝙蝠护卫学校保了他个七七四千九百次，我都还没要过这傢伙一次回报呢。
    「杀人放火不干。」我冷睇他眼，「把我的骨架拆了都不干。」
    「狂。」不见日月拍拍手，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那不杀人不放火呢，干不干？」他唇角勾起。
    「嗯……」看来他是很认真，这让我不禁也认真考虑告诉他我真心需要什么这件事。
    想想这也很有道理，毕竟我现在是坐在一个黑道大哥的车上，一时半刻是难以脱身，说出我是吸血鬼王子而需要一滴血这种实在到不行的话，他要不真相信，那他叫我干什么我就真干，要不不相信，当哥是个疯子，把哥一脚踹下车也不是个亏本买卖。
    越想越觉得可行，我点点头。
    「考虑好了？」不见日月瞅向我。
    「我说个实话吧。」我挑眉看向他，「我只要一样东西，如果你给，不杀人不放火，我又办的到的，我给你办就是了。」
    「行。」
    「我要一滴血，人的。」我平静的看向他，「我是个吸血鬼，这次离开族内，为的就是要这个，能吗？」
    我说完了。
    车内一阵静默。
    我想起李晓彤刚刚听完之后，倒数三秒之后瞬间迸发的疯狂大笑。
    看来这次也差不多吧。
    三。
    二。
    一。
    车内依然静默。
    什么？我没料到听到这些人类应该认为很荒谬的事实，还有一种反应，叫做哑了？
    人类的反应真是十分多元啊。我嘖嘖称奇。
    不见日月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时却是多了一分情绪。
    「就要一滴血，是吧？」他淡淡道。
    欸？这人真相信啊。
    「对……」我瞇起眼，望向他。
    「行。」闭上眼，十指交拢，他微微頷首。
    ……这人肯定是个疯子。

 Chapter 4-6.

    4-6.
    那个，坦白说，自从我来了人类世界之后，常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曲折离奇，甚至可以说是变化万千。
    这不？刚刚还在一台黑头车上呢，转眼之间我就来到这什么地方？
    我循着山路往上走，鼻子里尽是属于山峦的新鲜空气，还有清脆鸟鸣，这大概是我到人类世界之后，身体感到最舒服的一段路了。
    如果扣除我背上那只装着不知名沉甸甸物品的背包的话。
    「帮我把这东西送去。」把我送到山脚下时，不见日月对我说，「事成，我就给你一滴血。」
    这是什么情节，想想我的工作该就是帮黑帮送货，至于他让我送的是什么？
    嗯……我虽然好奇，但帮黑帮工作的基本原则我在人类电影里看过，对于这种事情，或许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问？
    反正他说不杀人不放火，听起来还行。
    那就送吧。我那时事这么想的，所以就依着他的指示，循着山路往上走了。
    是说那个人住的地方，还真是高啊。
    想想我已经这样徒步走了四五个小时，坦白说我真的有点累，毕竟在吸血鬼族里，通常面对这种路，哥都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
    但偏偏在人类世界里我如果真飞，我大概隔天就会出现在早报头条上……
    还好，在我这样不住碎念之间，一座山间小屋映入眼帘。
    看来是让我送货的地点终于到了。
    喜不自胜，脚步轻快，我快步的循着台阶往上走。
    虽然我有点紧张，毕竟会跟黑帮交易的人，要不就也是个黑帮，要不就也是个凶神恶煞之类的吧。
    大不了就吸他一口血。想想竟忍不住露出獠牙，我尷尬扶额，一个冷静，我连忙把獠牙给收起来。
    走近门旁，我按了电铃。
    门既然就自己打开了。
    真的是好神奇。但无暇多想，我只想赶快结束这回合，送完这奇怪的货后，赶紧拿到不见日月给的血，然后完成血色之刑的试炼，回去吸血鬼族，再也不需要跟这些人类消停。
    这几天我真是觉得够了。
    特别是被李晓彤这样玩了又玩之后。
    屋里头是照片里可见的那种日式庭园，高山流水，倒是没有太多凶神恶煞的氛围，寧静的很，我循着里头的石头小路往主屋走去。
    这时一个穿着日式和服，打扮模样像是妈妈桑的人，在正门口看见了我，笑吟吟对我招手，让我过去。
    「来送货的吗？」她问着我。
    我点点头。
    「你的名字？」她又问。
    「嗯……」这我就有点尷尬了，毕竟不见日月老是生存生存的叫我，搞得我此刻自我介绍是不知道要跟眼前这妈妈桑说我叫「吸血为生存」，还是叫我的本名古哲聪。
    但看着这妈妈桑的和蔼笑容，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跟她说我叫「吸血为生存」的话，恐怕场面会变得有点尷尬。
    那就说本名吧，反正大约过几个小时，我就要离开人类世界了，名字这种身外物，没什么好在意的。
    「古哲聪。」我认真道。
    「哲聪先生。」她目光含笑，微微頷首，对我比了个请的姿势，「老爷要见您，请里面走吧。」
    老爷？我皱眉，左右张望了下，心里觉得有些不祥。
    不是，是称老爷而不是称大哥？还有看看着一片安详的风景如画，说有多和平就有多和平，我是不是送错地方了我？
    但还好，几十秒后，看到那个妈妈桑口中的老爷旁的阵仗，我就觉得我大体该是没送错。
    瞧瞧那一整排穿着西装的黑道小弟。
    被妈妈桑称为老爷的人，也穿着日式和服，坐在居中主位，而当我进门，他身旁的所有小弟都踏出一步，瞪着我的神情，看起来是我说错一个字，他们就算叠罗汉也可以直截叠死我。
    我只是来送个货而已，要不要这气场。
    这时那名称为老爷的人扬起手，他的小弟们才乖乖站回原位。
    目光老练锐利，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的心陡然一个冷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别误会，倒不是我怕眼前这老人，而是他那眼神，和我父亲有87%像，我和他一望，是想起我父亲每每要追杀我前，赏我的那些凶狠眼刀。
    「老爷，来送货的人姓古，古哲聪。」妈妈桑挨近老爷身边说。
    老爷微微点头，目光深了，打量我的周身，就不知道他在打量些什么。
    「那个……」他是不是不知道我货装在哪？我困惑，连忙转过身指指背包。
    但他却冷冷一笑。
    我无言。
    不是啊，这廝笑什么啊？哥不就是来送货的吗？给你看货的位置错了个猫？
    「东西放下。」笑意歛下，他终于看向我的背包。
    这才对嘛。心中一块大石卸下，我立马把包包给放了。
    他身旁最近的一个小弟立刻朝我走了过来，仔细的开始检查背包里的事物。
    这也引起我的好奇心，我伸长脖子很想看看背包里装什么。
    但那小弟不消说，大概是个检查专业户，精壮身躯罩着整个背包，旁边的人又立刻围上，挡的密不通风，天可怜我，沿路扛着这些东西背着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结果里头的东西，我想看个毛都看不到。
    是这时我抬眸，恰好对上老爷的眼神，那眼神一个端详我，清冷平静，彷彿是在对看不到背包里事物的我说：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是是是，我不该知道就是了，我就是个送货的嘛。
    「没问题。」检查的小弟站起身来，微微欠身，恭敬的对老爷说。
    「很好。」老爷点点头。
    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见检查小弟妥善关起包包，并把包包交给老爷，我立马起身，准备闪人。
    「等等。」那名名叫老爷的人突然叫住我。

 Chapter 4-7.

    4-7.
    「你东西不拿了吗？」老爷问我，「有人承诺你送东西来，就可以获得的东西？」
    「不拿了？」他白眉挑起。
    啊？
    我困惑，怎料下一秒，其他小弟已经把他刚刚检查东西的小弟团团围上。
    这些人要干嘛？我瞪大眼，看着他们旋即掏出的手枪──
    不、不对啊，哥说不杀人不放火，哥只是要一滴血啊。
    你们该不会要做了他吧？
    「喂！」我连忙出声阻止。
    那老爷却不搭理我，对困住不住挣扎小弟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便狠狠用枪托把挣扎小弟给硬生生地敲昏过去。
    然后那小弟就被拖进一旁的另一个小房间里。
    现在是哪招？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看傻了眼。
    老爷这才微笑看向我，「你不喜欢见血是吧？那我就让人去隔壁处理了。」
    我的脸瞬间涮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个，我其实只是要一滴血，不需要弄出人命……」我连忙说。
    但我后头的话还来不及说完。
    砰──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吓的屋外的群鸟乍飞，也往我们这间小屋里头送。
    我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但偏偏，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像是没听到，又或者像是他们身处的某种日常一般，全都面无表情。
    我真心傻眼，没料到有一天，我身为一个吸血鬼，居然比人类更在乎他们同伴的死亡？
    刚刚死了一个人啊？你们的同伴啊？各位大哥，你们通通没有听到吗？嘎？
    但我儘管内心这般激动，我能拿他们怎么样呢？这些人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啊？
    是这时候，我还忙着傻眼当中，隔壁的房门再度打开，而刚刚把那挣扎小弟拖走的人，满手血腥的将一个罐子交给了老爷。
    一滴艷红在里头滚动。
    「一滴血。」他晃了晃瓶身，望向我，「你送货的代价，对吗？」
    我听着他说，僵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剎那，我一点也不想往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是那瞬间，通过血色之刑，回到吸血鬼族的这件事，在那罐身里的艷红之前，对我来说，好像变成没有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了。
    我心一凛。
    我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得到血，某种程度上，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列成我考量的方式之一。
    以杀人这种方式。
    但现在别人却帮我做了这件事？儘管杀人的人不是我，但面对那罐子里的鲜血，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好像是个共犯？
    「你不要吗？」老爷晃了晃瓶身，望着我的模样很是挑衅。
    这……
    我不要吗？我皱眉。
    虽然离时间到还剩下十五天左右，但我皮肤的刺痛骗不了人，我知道照我的身体这样继续恶化下去，我能撑的时间恐怕只剩下三到五天左右。
    对，瞬间少了十天。
    所以我还能够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吗？为了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弱小人类產生愧疚，而放弃可以让我获得千岁生命甚至继承王位的试验之血？
    怎么想都觉得答案很简单啊。
    我应该去拿那血。对，古哲聪，不要再坚持了，你就是应该去拿那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族人……
    要知道，古家就你一个继承人，如果你不能继承王位的话，古家的吸血鬼族人们，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越想越是严重，等我意识到时，我已经一步步走向老人的方向。
    走向他，走向罐子里的鲜血──
    对，就这样往前走吧，古哲聪，拿到那瓶血，然后，立刻回去血族，再也不要来这莫名其妙的人类世界。
    拿到它，回去过你以往的生活吧──
    是时，当我就要触上那瓶身的时候，一道白影闪过。
    啪。
    手中瞬间空无一物，而紧接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撞进我的耳际，再下一秒，我更是整个人像是被老鹰抓走的小鸡一样，猛地凌空飞起……
    这一点也不有趣。
    陡然被人抓飞在空中，是料到抓走我的人是谁，我望着下头的山景，一时无语。

 Chapter 5-1.

    5-1.
    是说，抓走我的人还能是谁？
    白眼翻到天边，两脚空荡的我，眼看下头的各色山景，彷彿瞬间来个人类山区一日游，我心下无力到连傅安培这几个字都懒得喊、懒得吐槽。
    就见这傢伙变身成一隻白色大鹏鸟，锐利的爪子像是抓着猎物一样把我拽在空中飞……对，其实吸血鬼变身之后不一定会变成蝙蝠，以他们傅家来说，变身后的样子，就是白色大鹏鸟。
    其实这样被他拽着飞，要是过往，我肯定觉得挺耻辱的。
    但不知怎地，或许是刚刚在那老爷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打击太大，于是此刻，被他这样拽着飞在空中，我的心中一片白茫茫，要说生气或是沮丧倒是一点也没。
    更正确的说，我就是一个空无，空无不确切的，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好想回家，好想回族内，好想躺在古堡里的沙发上喝番茄汁苏打佩影集，然后就那样死在那张沙发上也无所谓。
    好想。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我头上就一阵得意洋洋的奸笑声传来。
    「怎么样？古哲聪，崩溃吧？哈哈哈哈哈──」傅安培这个白痴大鹏鸟尖锐訕笑，「我刚刚硬生生破坏了你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啊。」
    「还好我聪明。」这傢伙真是很忙，一边振翅，他一边忙着快乐大笑，「要不是我一路跟踪你到现在，我差点就错过你要拿到血的剎那了。」
    「要是你拿到血还得了啊，我这阵子不就白忙了吗？」傅安培语重心长补上一句。
    忙？我翻了个白眼，天知道这傢伙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都是因为你，前阵子玩什么交友网站，害我办了一大堆帐号。」大概满是感叹，他逮着空隙说个没完，「还有你前阵子搞那什么网拍，徵什么血啊？这种把戏你也玩得出来，害我那阵子天天上网、用各种关键字找到你的徵求文、还得天天跟站方检举你，要命，真的是累死我了。」他很是感叹。
    「……」我无语，看来前阵子我经歷的一连串乌龙，此刻都在傅安培这连串的真心告白下水落石出？
    我傻眼到天边，是有一个衝动，神经不知道哪里犯抽，还真想好好跟他说一句：「忙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啊。」这类的句子。
    但不重要了，说实在的，经歷过今天这一整件事情后，我突然什么都不在乎了。
    「放我回家。」被他卡在爪子上，我冷冷地说。
    「回家？」傅安培有些会意不过来，「你不再去找那个老大要血？」
    「嗯。」我点点头。
    「我只想回去收拾行李，回吸血鬼族。」我对傅安培道，难得真诚。
    而这话落下，我本来以为傅安培会欢天喜地，立刻照办，就这么把我丢回杜善威帮我跟边孚租的房子里去，让我回去包袱款款，搭车回吸血鬼族，直接结束这回合？
    不是吗？我打算放弃接受试炼，他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但事实上，我是错判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把这傢伙的智商判断的太高了。
    「放你回去？然后你就要放弃试炼，回去吸血鬼族？啊？哈哈哈哈哈。」转眼他的尖锐的笑声传来，高亢的令我耳朵发疼，「想骗我？告诉你，古哲聪，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好骗。」
    这……
    我真心无语，这傢伙现在在白痴什么，连我真骗他假骗他都分不出来，亏他还跟我缠斗了好几百年，这几百年间，他脑子有没有长一点？有没有啊？
    「那个。」我叹息，想想自己寿命所剩不多，我捺着此生对他有过最好的脾气，试着柔声跟他解释，「我是真的打算回吸血鬼族，不打算继续接受试炼。」
    「你就把我带回去……」我正在说，但还没来得及说完。
    「不要。」他冷回。
    不要！？
    好小子，你真的要惹哥生气是不是，你会飞哥不会飞吗？信不信哥现在就变成一隻黑身大蝙蝠，跟你这隻白目大鹏鸟来个空中打架？
    但这傢伙显然是料到我的主意，在我还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他已经一个俯身，硬生生把我拋丢进一台货车后方的载货区上。
    我眨眨眼。
    只因我被一群人围绕着，傅安培这白目浑小子，显然是看准之后，把我扔到那群人的正中间。

 Chapter 5-2.

    5-2.
    而恰好，那群人很有默契，身上都穿着一致的制服、警察制服──
    为首的人，甚至还是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地球人类，也就是那个今天刚欺骗过我感情的那个人类女警李晓彤？
    ……傅安培你这个神经病！
    但我还来不及骂出口，一见到来人是我，压根也不管我是怎么来的，李晓彤就直接掐住我的双手。
    我傻眼，这位太太，你没看到是一隻白色大鹏鸟把我扔下来的吗？这点你不追究？那你白天笑我说我是隻吸血鬼这件事，你是在笑几点的？
    「好啊，抓到你了。」我只听到她开心的对我说。
    想到什么，还补上一句，「什么时候不来，恰好这时候你送上门来，这也算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吧，你这个又买毒又没身分证的非法移民。」
    ……够囉，到底要我说几次，我就不是非法移民好不好。
    我是吸血鬼、吸血鬼王子，这位太太。
    「晓彤，这人是？」她身旁的员警注意到异状，好奇的看过来。
    「明哥那边的人。」李晓彤目光一歛，吁了口气，认真道，「看来等等能派上用场。」
    嘎？明哥？
    听到她口里的关键字，我的脑海浮现了不见日月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刚刚那台黑头车上的人，的确是称呼他为明哥。
    李晓彤口里的明哥应该指的就是他吧……随便啦，现在人类世界里，我也就只认识不见日月这一个明哥而已，姑且就当作是他吧。
    但儘管如此，想着，我忍不住皱眉，只因我即使知道明哥是谁，也依然不明白现在是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看看这一货车武装齐备的警察，还有三更半夜驶在工业道路的奇异行径，大概是人类警匪片看太多，此情此景，一个奇怪的直觉告诉我，我现在正置身于某件警方祕密的重大行动之中。
    而且这件事还可能跟不见日月有关？
    「刚好我们的线人失去联系。」李晓彤猛地用手肘往我背上一顶，「等等你进去当内应。」
    「内应，什么内应？」我一脸困惑。
    大概以为我在装死，李晓彤赏我一个大白眼，「你少来了，今天接走你的人不是明哥吗？啊？」
    我无语。
    喔，看来不见日月真的是个混黑道的，也真的是李晓彤口里的明哥……我这什么白痴心得。
    反正不管不见日月的真实身分是什么，经歷过刚刚那件事情之后，我心情说有低落就有低落，实在是懒得跟李晓彤吵架。
    随便她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你干嘛不解释？」李晓彤的声音忽然低了。
    嗯？
    她刚刚不是还兇得很？现在声音突然放软是怎样？这女人的声音怎么能说软就软说硬就硬？这是哪里学来的特异功能？
    心里嘟嘟嚷嚷，我无限问号。
    「今天把你接走的那个明哥，是白鸽帮的人。」压着我，她凑近我耳边轻轻吐气，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说的很缓，「你跟他真的混在一起？真的是黑道？真的是非法移民？」
    她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觉得她这次问起来有点认真。
    我拧眉。
    很想跟她说不是，我只是恰好帮他送了一批货，跟他如果还有其他关係的话，也就是在网路上打打游戏的关係──而且那款游戏她也有打，就这样而已。
    但直觉告诉我，我这样告诉她，她又真的会信？
    「你说话啊。」见我沉默，她声音又来。
    「随便。」我听见自己说，不假思索地说。
    「随便？」她瞪大眼，「古哲聪，你什么意思？」
    我懒懒挑眉，「字面上的意思。」
    「你！」
    「晓彤，我们快到了。」身上的警察制服都已褪尽换成便装，其中一个警察对李晓彤道，「你确定明哥今天真的会在码头进行交易？」
    「错不了。」稍稍松开我，李晓彤点点头，「我的线民盯他们盯了很久了，这次的消息绝对可靠。」
    「嗯。」警员点点头，「一定要小心，湛峰这几年几乎退休，明哥身为他手下的主事者，几乎可以控制整个白鸽帮的火力，弄个不好，我们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我惊讶，真没想到今天载我去送货的那个冷面傢伙，实际上居然拥有这么大的势力……上次跟他pk连线玩猎杀n的时候，不应该杀爆他，应该多让他两分才对。
    但也不重要了，既然他是个黑道分子，大概做过不少坏事，就像刚刚帮我弄来一滴血的那个老爷一样？
    随随便便就干掉一个人？
    我抿唇，不愿再想。
    我现在只希望李晓彤把不见日月抓到以后，可以赶快放我回家，我现在真的很想回族里。
    于是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而这一路上，李晓彤或许是很认真在思考等等要怎么对付不见日月，所以在确定我没有逃跑的意思之后，就把我扔在一旁，是懒得再搭理我。
    车上无聊，我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半梦半醒之间，才发现她在看我。
    「你真的不是明哥的人？」对上我的视线，车程很长，其他的人也睡去，独自醒着的李晓彤问我。
    这次，她问的很轻、很柔、很认真。
    看起来不会再瞬间变脸的模样。
    我心莫名一紧。
    魅惑如果是这女人的专业的话，我只能说她很成功。
    「不是。」我淡淡道，说的没多认真，是怕她这次又不信，会伤我的心。
    「你吻了我两次。」不知道这话题怎么个变换法，她又说。
    嗯……她这么说是没错，但第一次我是认真想不起来，到底我们两个是谁先吻谁。
    是我吻了她，还是她吻了我？
    但这对李晓彤来说肯定是个不重要的细节，如果我现在不乖乖认了，又在那边跟她较真起来，我有很大的把握，她会瞬间又变回那个翻脸不认人的李晓彤。
    可怕可怕。
    于是为了活命，我点点头。
    「嗯。」我望向她，「我吻了你两次。」
    她看着我，不说话。
    眼睛转转，外头染上一层湿气，好像要哭。
    欸，不是吧……哥照着你的版本说，你现在给我快哭起来是哪招？
    我思绪正慌乱，没个底，但忽然之间一阵馨香凑近。
    嗯？
    李晓彤就这么凑近我，柔软的唇瓣贴上我的。
    深深一吻，吻得我思绪发懵，雪白无限。
    唇瓣离开之时，她望向我，「等等到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语轻轻，她忽然说。
    「……我可能回不来了，所以就信你一次。」人很好，她这次有补充说明。
    这是哪招？
    我们现在在演什么生离死别的爱情剧吗？

 Chapter 5-3.

    5-3.
    我望着她，没让她松开手，哥的女人我怎么能让她说松手就松手，这一把我就把她硬生生给抱回来。
    「你干嘛！」捱在我怀里，她不满嚷嚷。
    「没干嘛。」我淡淡的说，但依然抱着她。
    似乎是认命了？又或者某程度上，她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再跟我吵架，这会，捱在我怀里的她，任我抱了一阵，就没在挣扎。
    「沉姊是我很重要的前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轻轻的，「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当不了那么久的警察。」
    「她教会我很多事，教我怎么勇敢、怎么问话，怎么去应付那些做尽坏事的兇恶之徒。」她缓缓的说，「所以她死的那天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收拾白鸽帮，替她报仇。」
    「这是我答应我自己的事。」她伸手，似乎把我抱得更紧了点，「你可以明白吗？」
    「大概吧。」我勉强回答。
    说真的我心思很乱，这样抱着她，我对她的想法也更清楚了一点，我知道我真的喜欢这个莫名奇妙又泼辣无边的女子，但另一方面，我是一个倒数几天就快要嗝屁的血族王子，而这女人在不久之后，也为了实现她的正义，可能会衝进一个去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战场里。
    我们的生命都在倒数，能够相处的时间，看来是不会很多了，一分一秒都变得弥足珍贵，那让我一点也不想想抱着她之外的事。
    她轻轻吐了口气，「其实我不相信你，非法移民。」
    「你很可能真的跟明哥有关，但我不在乎了。」她抬起头，望着我，「我想我喜欢你，所以在车到之前，我会好好的喜欢你。」
    她说，说的很认真。
    认真到，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又往她的唇上吻去。
    吻得深层。
    吻得不可自拔……
    等我再次放开她的身子，漆黑的夜色已要褪尽，微微的曙光映了过来，一个直觉告诉我，时间快要到了。
    「晓彤，再十五分鐘到现场，其他人已经在现场支援了。」
    「好。」李晓彤稍稍推开了我，我知道她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她低眉，专心调整着设备。
    我望着她，却忍不住开口。
    「那个，我真的是吸血鬼王子。」我说，没有开玩笑，说得很认真，「你信吗？」
    这次，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反驳我。
    她或许是信了吧。
    又或者，信不信这件事，对此刻的我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也是在这时，她放在边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旁的员警连忙交给她。
    见着来电之人，李晓彤目光一沉，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是你的线民？」出于一个直觉，我问她。
    「嗯。」她点点头，「终于联络上了。」她说，没时间跟我再聊，就讲起电话。
    但不知何故，我看着她讲着电话的侧脸，是想起了不见日月冷清平静的脸孔。
    有股不好的预感在我胸口蔓延，但我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又或者该说，这一切有这么容易吗？不见日月那样谨慎从容地人，要进行这么大的一笔交易，却这么轻易的被李晓彤的线民给逮到了？
    直觉告诉我我一定忘了什么事，可是我说不上来。
    而人生总是这样，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等我快要想到其中关键的时候，李晓彤他们的车已经来到码头附近的潜伏点。
    「记得找个地方躲好。」
    跟着其他员警匆匆下车，她对我说。
    躲好？我挑眉，没忘了我根本不怕人类的子弹……啊，说真的，现在不管什么人类的子弹这种事情，身为一个倒数几天就要上天堂的人，其实我什么事情都不是很在意了。
    我只想赶快回家。
    但当我打算不管什么血族族规直接振翅飞走之际，我又想到，如果我现在走了，我不就连李晓彤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这样的心思止住我的动作，想想很是有道理，那让我决定先去周边帮她看看。
    于是趁着这边荒凉无垠，野草长得要比人还高，我一个吸血鬼瞬移，就靠近码头那边最近的草堆里，往码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
    先不说不见日月了，我先看到的就是边孚那个臭小子？
    那臭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趁四下无人，我探出身子朝他招手，还好他眼睛利，我没招几次他就跑了过来。
    而且还给我泪流满面。
    哪招？
    「王子、王子，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边孚泪眼婆娑地说，好像我是个失踪人口，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我一样。
    这样想想某个程度上的确是啦，那个算一算，我应该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快要二十几个小时，他如果一个无计可施，跑去人类警局报案我也是毫不意外。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挑眉，是弄不清楚他既然着急着要找我，那跟他跑来不见日月这里跟一群黑帮凑在一起准备干一笔大交易有什么关係。
    听着我问，连忙抹去眼泪鼻水的边孚吐了口气，边吸鼻子边开口，「那个、那个我从警局溜走之后，本来躲在旁边的超商里等你，可怎么等都等不到你出来，连带打人类手机给你也打不通……」
    嗯，说到电话，我这才想到李晓彤那天把我抓进警局之后，搜走我的人类手机就没有还我。
    算了，都这时候在意什么人类手机呢。
    边孚继续道，「所以我只好又绕回警局，刚好看到你上了不见日月的车。」
    「我跟着你们飞了一阵子，却不小心跟丢了……」这傢伙，当了几百年的蝙蝠怎么当的，怎么还会跟丢一台人类黑头车，我实在是懒得评论。
    「后来……」边孚吸吸鼻子，一时说不下去，一个一百八十几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是梨花带泪的小媳妇，我心下尷尬，但看他要讲这段之前哭得特别厉害，我大概可以猜到他跟丢之后的那阵子，找我是找得多么着急。
    「后来？」我开口，无意打断他的哭泣节奏，我只是试图提醒他。
    「后来，对。」边孚很噁心的用手抹了抹鼻涕，继续道，「我找到了不见日月，他告诉我，你很可能会来这里，叫我过来等你，我就来了。」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不见日月说我很可能会来这里，所以你就……」
    等等。
    这话还没说完，我瞪大眼，是硬生生把后头的话都给嚥了回去。
    下一秒，我猛地揪住边孚的衣领，厉声开口，「你刚刚说，不见日月告诉你，我很可能会来这里！？」
    边孚一脸无辜，「喔，对啊。」
    他看我神色有异，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虽然我觉得这地方怪荒凉的，你应该不会来，可是你真的来了啊……」
    他困惑，「怎么了吗？」
    我心下一冷，现在不是跟他解释不见日月为什么知道我会来的时候，我现在没有那个间工夫。
    李晓彤、李晓彤……我满心只有那个泼辣女人的名字。
    怎么办才好？
    心中慌乱，紧张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还好，天可怜我，这时我心生一计。
    只能赌一赌了。
    「快把你的人类手机给我。」我对不知所措的边孚伸出手，「快点！」
    「喔，好。」看我的脸色太过恐怖，边孚连忙应声，把手机塞给我。
    我立刻拨了我的号码。
    快接电话啊李晓彤，快接电话啊──
    快点啊！

 Chapter 5-4.

    5-4.
    等着电话接通之际，我心下焦急，内心不住嘟嚷。
    因为我必须告诉李晓彤，必须告诉她，告诉她今天跟他一起出勤的员警之中，其实有──不见日月的内应。
    我会想通是有原因的，先是不见日月来接我的时候，就提过是有人给他线报，他才知道我人在警局。
    至于后来我被那个白痴少爷傅安培丢上李晓彤他们车这个部分，照理来说，因为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见日月应该不知道我之后的行动，但他却能掌握还告诉边孚我很可能会出现，那就表示跟李晓彤在一起的员警之中，有人是不见日月的内应。
    他看见我，并把看见我的讯息转达给了不见日月，因此不见日月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边孚。
    但省略掉这段关于边孚如何在茫茫人海中终于再度找回我的煽情情节，最重要的事情是──李晓彤他们整组人马的行动都在不见日月的掌握之中了。
    这明显是个陷阱。
    不见日月用来捕捉李晓彤他们整组人马的陷阱。
    「喂？」
    没想到电话真的接通，我连忙开口，「晓彤，我是古哲聪，快点走，快点你们──」
    我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转而已经变成一阵尖叫跟挣扎扭动声。
    「生存……不，哲聪王子。」下一秒，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不见日月的声音，「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人类之间的事情，接下来的部分，就请您不要管了？」
    我愣住。
    他叫我什么？哲聪王子？
    不、不是我太高兴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让我在临死之际捡回几分皇家尊严，我认真没有那么虚荣、认真。
    咳咳。
    我的意思是，这傢伙会这样叫我，表示他很清楚我的身分……
    你或许会问，我不是老早跟他交代过我是个吸血鬼，而他看起来貌似也相信了吗？那我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不对，你认真回想一下，我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只有跟他说，我是个吸血鬼，需要一滴血，其他的部分，我什么都没有交代吧？
    所以，所以，为什么这傢伙会知道我的真实身分，甚至还可以精确的呼出我的名字？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但现在不是我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重点是，从他那样子听起来，李晓彤他们已经全部落在他手上了？
    可我现在又有什么筹码跟他谈……
    先找到人比较要紧。
    「好吧。」我佯装无事点点头，「那我回去我们吸血鬼族了？」
    「嗯，回古家国境吧，那才是您该待的地方，相信您父王已经在等您了。」
    靠！这廝连我是古家出身都知道，谁在等我也知道，这人不瞭解吸血鬼族怎么可能！
    但除了杜善威之外，我压根没印象我们家族有跟不见日月这种黑道份子有联系啊。
    「那就谢谢你的帮忙了。」装的镇定，我把电话掛上。
    「所以，王子我们要回族里了吗？」终于哭到一个段落，边孚再度用手噁心的蹭蹭鼻涕问我，「我来之前，不见日月说他已经给你血了？」
    事实上我没拿到。我瞟了他眼。
    更正确地说，经过刚刚那一段被傅安培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旅行之后，我思绪已然沉甸，得到的结论告诉我，还好我没拿到那瓶血。
    如果以那样的血通过试炼，我接下来的人生彷彿被染上耻辱的印记，我想，我这辈子都会看不起我自己。
    某个程度上，或许我还该谢谢那个白痴大鹏鸟傅安培。
    但还有一部份……
    我皱眉，听刚刚不见日月的意思，他似乎不知道我没有拿到血？
    「王子？」搞不清楚状况，边孚又唤我。
    「我们还没有要回族里。」我回神，一时没空再细想下去，我冷睇他一眼道。
    「啊？」
    我搓搓手掌，比起这几天的萎靡，或许是真的看开了什么，此刻，一股热血在我体内流窜。
    「我们要去救人。」一脸的正经八百，我对边孚道。
    「救人？救什么人？」鼻涕眼泪没擦乾净，他还在那边絮絮叨叨问个没完，不是我要说，这个人除了脸被我父王变得非常帅之外，其他的部分真是娘到极点，一点帅劲也没。
    「你不会先闭嘴跟我来吗？」我大气一吐，真心无奈，「路上我再解释。」我补上一句。
    边孚这才乖乖跟上。
    刚刚有听到一些，我大概知道李晓彤他们所处的位置，我也知道我动作要快，毕竟我不知道不见日月的盘算，如果时间再拖下去，我不知道他会对李晓彤他们做出什么事。
    总之不能再拖。
    我要边孚跟着我瞬移，虽然一次的瞬移距离有限，但连续几次，我们也很快就凑到了李晓彤他们的埋伏地点。
    当然，我看到的是一片惨况。
    一地是血，看来刚刚经歷过一场死战，死了几个黑帮和人类警察，而我或许该庆幸的是，李晓彤那泼辣女人，此时此刻只是被他们跟其他几个警察一起，五花大绑绑在一处而已。
    但看她一身是伤，我看看也很是心疼。
    而此刻，不见日月把玩着手枪，平常冷清的表情是多了几分顏色──好好发洩过后的顏色。
    他随手又是一枪鸣空。
    这枪真是有够突然，吓得我和边孚同时一抖。
    「杀人日月。」边孚在我耳边小声道，「我刚刚听他的兄弟私底下这样叫他。」
    「听说他杀人从不手软。」边孚补充，「白鸽帮里头几个大老就是他派杀手干掉的。」
    「喔？」我瞇起眼，是想起不见日月平时游戏里也是个杀人魔，有时候我们游戏积分都够了他还在疯狂追杀人家，看来这种个性游戏里游戏外他都是挺一致的。
    好吧，现在该认真想想我要怎么样才能把李晓彤他们给救出来。
    但我正思索，不见日月的声音又来。
    「我真是受够你们了。」不见日月瞥了被五花大绑的员警们一眼，低下身来，环视他们一圈。
    跟着，他稍稍皱眉，动作忽然一滞。
    我心头一凛。
    因为他捧起了李晓彤的脸。
    靠，我的女人他也敢碰？
    「尤其是你，李警官。」不知道他背后已经快被我瞪出一个窟窿，不见日月的脸凑近李晓彤，「太烦了，你实在太烦了。」他摇摇头，朝李晓彤吐了口气。
    李晓彤这女人也真是倔，她立马回敬他一口口水。
    不见日月精巧别过，但眉头皱得很紧，枪已经底上李晓彤的太阳穴。
    「够了。」他表情瞬间阴冷，「过去几年，我们白鸽帮和警界井水不犯河水，但你是有什么事？我找几个毒窟你就破几个，弄几个赌场你就揭几个，你tmd要不要让人做生意？」
    李晓彤也是脖子很硬，硬得我发寒，「没打算。」她说，就三个字，乾净明快。
    剎那间即使距离这么远，我也直截看见不见日月青筋暴起。
    这女人想死也不用这么赶啊！
    身体一硬，我立马就要瞬移，边孚紧张的连忙抱住我。
    「王子不可，那里太多人了，所有人都会看到的！」
    「就是被看到，顶多上上人类报纸，弄不小心在被人抓去研究而已。」我瞪他，一把把他推开，「哪里比一条人命重要？」当然，更正确的说法是哪里比我的女人重要。
    说着，我人便要过去，但没想到──
    硍。
    硬生生被人挡在不见日月之前，而挡住我的就是那个万年白目的白痴大鹏鸟，也就是傅安培。
    平常就算了，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来闹啊！
    我瞪大眼。
    他老兄则一副你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安培少爷。」不见日月见着他，堆出笑脸，「怎么来了？」

 Chapter 5-5.

    5-5.
    相对于不见日月的笑脸，傅安培的脸可就臭了。
    他一脸不爽，「你还记得我傅安培？说，我听说你出手帮了古家好几次？湛峰现在不管事了，交给你，你是忘了你们白鸽帮都是我们傅家一路支援才有今天的吗？」
    不见日月淡淡一笑，「当然记得。」
    「记得你还？」傅安培挑眉，「我想弄死这个姓古的，替我父亲出口气，你不知道啊？」
    「知道、当然知道，之前是我搞错了，你也知道我才刚接手几年，弄不清楚你们两家的关係。」不见日月连忙说，「我以为你们都一般好？」
    「真的？」难得这傢伙还有点疑心，我心下感动。
    「真的。」不见日月点点头。
    「嗯。」靠，傅安培这笨蛋这样就接受了。
    不对啊，肯定不对啊……我听不见日月跟我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还有他刚刚几分鐘前还在叮嚀我要我赶回快去见父王通过考验欸，这傢伙怎么可能搞不清楚我和傅家之间是死对头？
    不见日月肯定是个骗子。我揣度。
    但至于他为什么要骗傅安培这个傻蛋，我就不清楚了……虽然某个程度上，同时讨好两边的吸血鬼王族，对于他这个人类黑帮来说，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好处也说不定。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很在乎这个女人是吗？」傅安培看了李晓彤一眼，又看了不见日月一眼，笑笑，「那就把她杀掉。」
    我瞪大眼。
    什么？我认识这人也好几百年，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才不知道每天跟在我后头搞些乱七八糟小破坏的这个小王八蛋，居然心狠手辣至此？
    「你再说一次。」语声颤颤，我瞪大眼睛瞅他。
    「我说。」傅安培微微一笑，指向李晓彤，又看向不见日月，「明哥，我要你把这个女人杀掉。」
    「反正古哲聪也活不久了，我们不动手，他也会自己灰飞烟灭。」傅安培笑意更深，「在这之前，看看他痛苦的样子，我也算是提前享受一下。」
    我去你个#$%^&*(#$%^&*(#$%^&*(
    不见日月瞧瞧我们，先看看傅安培，又看看我，再看看傅安培，又再看看……
    好像没什么好挣扎的，他点点头。
    手枪已经对准李晓彤，预备要扣上板机。
    不要──我瞪大眼，和李晓彤视线相对，她则咬紧唇，看着我的目光很明显写着要我快走的意思。
    这女人不是很会骂吗？我出场就闭嘴，要我快走是什么意思，这时候你应该要大哭特哭，哭着要我救你才对啊。
    李晓彤，你这个笨女人。
    不见日月眼看就要开枪，我一个箭步，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抢下他的枪。
    吸血鬼的移动速度之快，人类当然是不可能防御的了的。
    但傅安培这廝可不乐意了，他迅速又从我手里抢过枪，猛地就往李晓彤的方向开枪。
    我一个瞬移，连忙要挡住子弹。
    但他却笑了。
    他笑个屁──
    是在那瞬间我才意会过来，这完全是障眼法。
    吸血鬼需要开枪才能杀人吗？当然不用。
    下一秒，在我挡住子弹的同时，我就看见他一个箭步，瞬间就用手爪往李晓彤颈子抓去。
    那样李晓彤必死无疑。
    眼见她白皙的颈子露出血花，我整个人理智近乎断线，无法思考……
    「王子！」
    我听见边孚大声叫我的声音，但没有用，我已经阻止不了我自己。
    我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一个连傅安培都无法预防的迅速瞬移，直接逮住傅安培的后背，猛地把他往空中扔去。
    「血色之眼……」不见日月看见我狰狞的模样──特别是我杀红了眼的眼睛，本来冷静的表情白的跟纸一样，吓得不住后退。
    血色之眼，吸血鬼族见血时的可怕状态，那种时候血族之人将杀人杀到不见理智，吸血鬼王族发作起来更是凶猛。
    所以把傅安培拋去空中只是开始而已。
    他居然敢对我的女人动手？我还没完，怎么可能就这样完了？
    傅安培也不肯就这样认了，他化作鹏鸟从空中俯衝而吓，瞬间把我扑倒在地。
    我露出獠牙直接往他的颈边咬，狠狠一撕，他鲜血直流，跟着一个闪躲，翻转回人形，露出獠牙往我颈部咬。
    当然我不可能让他咬的到，我一个格挡，就把他给震飞。
    跟着我瞬移，尖爪之手转眼如刺，直往他胸口刺去。
    他瞬移闪开，临空往下对我背部又是一击。
    我短暂瞬移向上，凌空飞到他身子之上抓住他往外边扔。
    但他又飞回来，又往我身上扑咬。
    连番几次，我俩杀红了眼，把对方的衣服杀的支离破碎，全身血痕，而太阳在这时候也快要升起，我这才意会到为什么傅安培可以在白日下活动却不需躲藏的奇异之处。

 Chapter 5-6.

    5-6.
    对，为什么傅安培这傢伙没有被太阳烧伤？我皱眉不解。
    「为了跟你对抗，我比你早通过了光之刑。」当我俩都累在地板上喘气，他吐着大气对我说，「因为是预先通过，所以我被活活烧了四年。」
    「四年，为了你我忍了四年。」他强撑起身子，喘着气，强撑起最后一把力量，又要往我胸口刺来，「古哲聪，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为我们傅家出一口气。」
    我真的是累了。
    当他攻势又来，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格挡。
    剎那，他便被我给活活震飞，直撞上一面破墙，把墙整个给震垮在地，而那力道衝击太大，他瞬间就起不了身。
    他不敢相信。
    对，我知道他没办法相信，同样是吸血鬼王族，同样是血色之眼，为什么他会败在我手下？
    「谁叫你要去调配什么魔鬼子。」喘息着，我走近他身旁，冷睨着他，「你去了幽煦山脉找材料吧？那个山的左边是太阳右边是月亮的山脉？」
    躺在地上喘息，他瞪着我，勉强点头。
    「你知道吸血鬼自己去那座山脉，会大耗元气吗？白痴。」我踹了地上的他一脚，「老是干这些骯脏的小把戏，你才会老是输给我。」
    「我保留了最后一股力量，就是抓准你气力会比我先耗尽，最后一把弄飞你。」我懒懒地说。
    喘着气的他瞪着我，无力回击，但看他狰狞的模样，我看得出他在心中用力哀号──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一个瞬移，连忙观察李晓彤的伤势。
    还好，我阻止的早，她的伤势不深，只是被弄晕了过去。
    「我是不该管你们人类的事。」确认她无碍，松了口气的我看向不见日月，「但你动了我的女人，我就得管。」
    说着，我搓搓手掌，确认自己还有力气，至少可以把不见日月这傢伙给击晕过去，以便救人。
    但忙着这一大串事情，我才意会到这一整段拚搏之中，好像硬生生有个傢伙消失在这整片场景里了？
    我皱眉。
    循着草堆望去──边孚那小子呢？
    算了，身为一隻纯天然蝙蝠，他的胆量大概也就比鸡大一点，我刚刚跟傅安培打的惊天动地又杀声震天，他老兄大概吓得屁滚尿流结果尿遁了吧？
    我先处理好不见日月，并把李晓彤这些人给救走，之后再去找边孚那个浑小子好了。
    我正想，还在想……
    没想到下一秒，不见日月开口，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王子。」我只听得见他唤我，但他后头说的那一长串是什么，啊？是什么？
    我完全听不见。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伴随着清晰的刺痛感一起，瞬间征服了我。
    原因？
    我本能抬头望，迎面而来的金黄灿烂……
    等等，那刺眼的阳光是怎么回事，还有跟着猛烈而来的痛觉。
    我的皮肤、皮肤……
    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皮肤开始冒烟，甚至散发出烧焦的气息，我突然意会到，因我刚刚耗尽了近乎全身力气跟傅安培扭打，导致我的身体过于虚弱，无法再承受阳光对我耗损的这个可怕事实。
    但四下根本没有遮蔽之物，而我眼前又全是敌人，身体也没力气，压根没有办法救得了自己。
    还有，也救不了……李晓彤？
    快要倒下前，我望着躺在地上的她，望着她脖子露出来的那滴血，是第一次，我看到血的时候，想起的不是慾望，不是舔嘴唇，而是一股担忧，担忧这滴血会带走一个人生命的痛苦。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我在乎的人在我面前死了。
    不想──
    不想如两百多年前，看到我母亲在我面前死亡一样。
    那场火灾，那场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而死亡的火灾，那让我憎恨光之刑的真正原因。
    但我儘管不想，我也没有力气抵抗这一切了。
    再还能想得了任何事情以前，我在皮肤被烧穿的刺痛之中，彻彻底底的倒了下去。
    我叫古哲聪，吸血鬼鬼族王子，德古拉公爵后代，古思公爵之子，现年四百四十三岁，没有通过光之刑，在继承王位之前就死于人类世界。
    但我很爱我的父亲、我过世的母亲。
    还有，我最近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个性很泼辣、剽悍，做事很衝动，脑子很热血，但其实很善良也很重情义的一个人类女人。
    她叫李晓彤。
    是个很美的女人。
    不只是外貌，心也是，都很美，就算她老是搧我巴掌，也是搧的很动人的美。
    而我死前最后的愿望……
    就是希望她可以逃过一劫，好好的，继续活下去。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身为您的子民，我诚恳的拜託您。
    一切都拜託您了！
    思绪逐渐模糊，伴随着一身疼痛，我坠入不可知的思绪黑洞之中，再也无法细想下去。

 Chapter 6-1.

    6-1.
    我做了一个梦，在我前往天堂以前。
    三百多年前的一个梦。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大，由于白日正常来说正是吸血鬼的睡眠时间，所以那一整天我都睡得很香甜。
    直到入夜时分，我才从睡梦里悠悠转醒。
    「王子，等等要去学校了。」见我从棺木中坐起，年轻三百多岁的古安先生眼神明亮，他递给刚我一杯热血甜奶茶。
    那是我年少的时候特别喜欢的一种茶类，喝下去可以喝到柑橘的香甜，浓浓的奶味，当然，还有浓厚的血味。
    我年少的时候很嗜血，而这部分，我相信大部分的血族族人都是如此。
    谁没年轻过嘛，血气方刚的，很正常。
    睡了太久我饿得很，所以那茶我便喝的也很快，还差点呛到。
    「王子王子──」边孚──那时还是蝙蝠247号的牠飞身进来，一双血眼满是兴奋，因为今天吸血鬼学校里有个非常棒的活动。
    我们两个都期待很久了。
    烟火秀。
    大量的烟火即将运进学校，而举办这次烟火派对的是我们学校校长德古拉约莫太太，她是个外国人，也是德古拉公爵的纯种血脉，是非常罕见的强大吸血鬼，据说已经活了将近两千岁了。
    我和蝙蝠247号约好一起去看烟火，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就非常期待，于是杯子里剩下的奶茶也懒得喝尽，随手一拋我就变成了蝙蝠，振翅飞入空中，打算跟蝙蝠247号一起飞去学校看烟火。
    我那天就是太兴奋了，才会连书包都忘记带就跑去学校。
    而这件事情──我母亲，也就是公爵太太，是比我还早一步才发现到。
    相对于我父亲，我母亲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身为混种吸血鬼的她，有着一头漂亮的奶油金发，和一双跟人类一样澄澈的眼睛……对，我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奶奶，是个人类，少数嫁入吸血鬼族的人类。
    我母亲讲话十分温柔，跟我父亲完全不是同个路线，那个时候我的父亲也比较开朗，他或许依然常常不苟言笑，但他对我母亲不是，他跟我母亲说话的时候，冷峻的眼里常常走过一丝柔情。
    总之他们两人非常般配，而我父亲因为有我母亲的存在，对于我多种看起来不像继承人的特质也就不闻不问，比如不够勇猛、说话声音不够有力、身材过于瘦弱等等，他都毫不在乎。
    因为我母亲总是跟他说：「亲爱的，每个孩子都有每个孩子自己的样子，他跟你不一样，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是个好国王。」
    我父亲是相信她的，事实上，我父亲总是相信她。
    如果那天我有记得带书包就好了……，又或者，如果我母亲没有发现，发现我忘记带书包就好了。
    书包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因为没带书包去走廊上罚站这种事情，我也毫不在乎。
    真的。
    但我母亲偏偏就是发现了。
    那时刚进教室的我，才恰好发现自己没带书包而已，又发现傅安培这个白痴在我桌上涂了一大片巧克力奶油，害得我桌上一桌子都是蚂蚁，噁心得紧，再加上我当天只想等着去看中堂时段的烟火秀，我根本无心上课。
    于是趁着老师还没来，我就跟蝙蝠247号一人一蝙交换了个神色，决定乾脆蹺掉今天的头几节课，先去顶楼看看烟火长什么样子。
    那又是我犯的另一个错误。
    虽然是当天深夜就要施放的烟火，但因为人类烟火师耽误了行程，没有准时赶到，所以那天烟火本来已打算要延期，而蹺了课的我跟蝙蝠247号，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那时我们两个已经偷偷躲进装载烟火的仓库里。
    我们就在那里等着放烟火，等着等着，等到睡着，等到夜黑星稀，等到整个学校的人都在找我们，我们也浑然不决。
    那天的空气特别乾燥。
    烟火这种东西经不起一点火星，早年的烟火没有完整的保护器具更是，粗糙的很，而我和蝙蝠247号两个屁孩，对这种安全知识更是一点也没。
    我们一人一蝙就大剌剌的睡在搁放烟火的箱子上。
    然后，我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我前一天白日，因为终于可以看到生平第一次烟火，在幽暗的棺材旁兴奋的吵着她不能睡觉的模样。
    「我明天一定要第一个跑去烟火旁边。」那时的我兴奋嚷嚷，「我一定要当第一个看到烟火的人。」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三百多年前的那个我，可以这么幼稚、这么白痴……这么讨人厌。
    在那之后的三百多年，我都很希望我当时没有说过那些话。
    什么烟火，那种炸开来满是花火的东西，一闪即逝，一点也比不上我母亲……对，比不上她一点点，连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您真是在开玩笑，我都要去天堂了，您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让我做起这种回忆之梦呢。
    反正，是那时候，想起这一切的我母亲，第一个跑进了顶楼堆放烟火的仓库，然后在那箱子上头找到呼呼大睡的我和蝙蝠247号。
    「太好了。」我听见那时的她说，「你们两个没有不见就好。」她温柔道，温柔的，是连一点责备我们两个人的意思都没有。
    我母亲就是那样的一个人，那样一个温柔的好人。
    她值得更长的寿命，至少，比我值得。
    她不应该死在那里。
    不应该……当那点火星，倏地落进其中一个烟火箱子，而引起爆炸的时候。
    那时的我还十分年幼，虽然不怕火但爆炸可不是，而我瘦弱的体质更没有办法估算那样的伤害会不会为我带来绝对的死亡，是那一瞬间，我母亲发现异状，第一时间，她选择紧紧的抱住我和蝙蝠247号。
    把我们抱的好紧。
    对，她用肉体帮我们挡住了所有攻击，而身为混种吸血鬼的她，面对这样的衝击，根本无力承受。
    好热。
    我是在一片炎热的火海中醒来的，我醒来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倒卧在一旁，再也没有一点呼吸心跳。
    她保住了我和蝙蝠247号，但是保不住她自己。
    而她之所以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两个的贪玩，还有她对我们两个人的疼爱。
    ……我们如此愚蠢。
    在那片火海里，我大哭失声，哭得不能自己，而很多很多年后，往往在白日梦回之际，我都会想起那片火海，想起我母亲抱住我们的温暖，还有她因为这片衝击而倒下之时，我再也无法听到她说一句话的自责悲伤。
    所以我很讨厌火，不是因为吸血鬼的属性而已，而是我根根本本的讨厌火这种东西，讨厌它的存在，讨厌它带走了我的母亲……甚而，讨厌数百年后施加在我身上的光之刑。
    虽然这些都是藉口。
    因为真正让我母亲离开我的始作俑者，就是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我想我永远无法逃避这点，也必须永远带着这样的罪恶感活下去，而在那之后，我父亲的笑容少了，我也是。
    我和他都多了一道不知名的鸿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始终跨不过去，怪罪他为什么对我如此严格，但在经歷过李晓彤的事情我明白，我的愚蠢带走了他最深爱的女人，那样的痛该有多椎心，他对我会有多厌恶，年少时的我是不会知道的。
    他之所以还可以继续忍耐这一切，没有真真正正的把我丢出古堡之外，甚而儘管他本人甚少出现，还是让大管家古安先生好好的照顾我，除了因为我是他儿子之外，或许也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最深爱的孩子吧。
    他知道他必须好好照顾我，才对得起因为保护我而离开的妻子。
    可是我的存在，肯定，也让他一直想起妻子离开的伤痛。
    真的是辛苦我父亲了，虽然直到此刻，直到我要去天堂之际，我才真真正正想通了这一切。
    太迟了……很多事情，真的，是太迟了。
    如果我能早点想清这一切就好了。
    「哲聪王子？」
    「哲聪王子？」一个有些熟悉却带有陌生的声音走近我耳畔。

 Chapter 6-2.

    6-2.
    我眨眨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幽闭的室内，所有的窗帘都紧拉着，除了桌旁的烛光，几乎没有一点光线。
    这是最适合吸血鬼的摆设了。
    但我看清这一切却忍不住皱眉。
    ──因为这里很显然不是天堂。
    这里是哪？
    我挣扎着起身，而当我才要坐起，彷彿提醒我这一切并非梦境似的，周身的疼痛，也就清晰的倏地炸进我的感官里。
    「痛──」痛就是要喊，我毫不遮掩的悲愤呻吟。
    「委屈您了。」一个和蔼的声音走近，我眨眼看清，发现该是她唤我起来的，而眼前这个穿和服的慈祥老嫗，无疑就是之前我上山送货时，那个负责服侍老爷的老太太。
    「是你！」见她悉心帮我换药，我眉头皱紧。
    听我喊的大声，老妇微微一笑，「王子，您要好好照顾身体。」
    换完药的她微微欠身，「请您在休息一下，等等，老爷会来见您。」
    老爷？
    我挑眉。
    是儘管没醒来多久，脑袋还有点昏沉，但恐怖的记忆想起来是特别快的，一想到那个叫老爷的傢伙，我猛地就想起那个为了给我一滴血，毫不犹豫就干掉一条人命的血腥老头。
    但看起来是那个血腥老头救了我？
    我环顾这间幽暗房间的四周，发现这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十分洁净，而我手上也没有什么手銬脚镣之类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把我绑在这里的意思。
    ……我到底又进了个什么局啊？
    剎那搞不清楚这老头的用心为何，我头脑发胀的厉害。
    但大概是之前耗损太多精力，我又受了太重的伤，所以没啥力气对想这些问题耗费太多时间，于是不消时，躺在床上的我才想了一会，便又不争气的昏沉睡去。
    这次我做的梦就比较短了，也没想起我母亲，倒是做了个充满粉红色的愉快梦境。
    对，我梦到李晓彤，梦到她在货车上捱在我怀里的那几分鐘──她这辈子跟我相处起来最乖巧的几分鐘。
    但这个梦很快被一个开门声给撞碎。
    因为那该死的声音吵醒我的春梦，悲愤难平的我转醒却是火大，拚个痛得要死还是勉强转身，看向门外。
    很好，这次进来的就是那血腥老头了。
    他老人家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进来，而他身旁还跟斯文好看的高大男子……等等，那傢伙不就是那个爱哭鬼边孚吗？
    边孚这笨小子怎么跟这老头混在一起？嘎？
    我思绪一沉，隐隐约约一个不好的预感袭来。
    我刚刚是没想通这血腥老头是不是单纯好心想救我，现在或许有点谱了，他不会拿什么东西控制住边孚，之后打算再用边孚来控制我吧？
    ……是这样吗？天啊，光想这样我就累了，我头超级霹靂无敌痛。
    「哲聪王子，你醒啦？」不知我把他想的有多邪恶，血腥老头拄着拐杖，笑吟吟的看着我问，那笑得眉头弯弯的样子，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慈祥和蔼？
    挖靠，这老头真会演。
    「对。」我勉强扶额，是认真开始寻思要怎么弄清此刻的情势，再在这片严重伤势下带着边孚这个笨蛋逃亡……
    不是，我天生劳碌命吗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也没几天就要死了，还得想办法带边孚这个笨蛋逃跑？
    到底他是我的护卫，还是我是他的护卫啊？嘎？
    「您放心。」血腥老头不知道读出我什么心思，他和蔼一笑，「我是真心想治好您的伤的。」
    嗯？
    听见他说的话，我挑眉。
    怎料他后头的话比他是真心打算救我还要吓人。
    「敝姓湛，单名一个字，峰。」血腥老头微微一笑道。
    「喔，您姓湛，单名一个字，峰，对……」我靠，想通之时我瞬间清醒，顾不得满手绷带痛得要死直指向他，「你就是湛峰？那个白鸽帮帮主湛峰？」
    「是啊，哲聪王子。」老头子这会笑得无奈，「我们白鸽帮，这阵子算是对不起您了。」目光一沉，他说。
    「对不起？」这话我听不懂。
    该说，我没忘记傅安培这隻白痴大鹏鸟那时和不见日月的对话，听起来白鸽帮就是傅家在人类世界的势力，关係大概就像是我们家和杜善威他们一家一样，既然如此，那他们看不顺眼我想要弄我倒是情理之中，是哪里对不起我了？
    不过这么说说，不见日月好像还曾经试着要帮过我……这又是？
    「我跟杜家的杜善威一样，家族都跟你们血族人签过誓约，但那誓约当中有一条，王子可能不知道。」血腥老头目光和蔼，「就是不分原来效忠的是谁，如果血族人有难，我们都必须给予协助。」
    「所以对我来说，既然王子您来了，帮助您就是必要的，我们不会因为原本效忠的是傅家，就藉机谋害您，事实上，我也希望帮助您通过考验，才会指派阿明想办法找到您。」
    噗哧。听到此处我忍不住笑……，不不，我笑的原因决计不是因为不见日月这么帅的一个名字，还被人称为杀人日月这冷清酷哥，到这老头子口里就活生生变成了个人类乡土剧常见的那种阿明。
    好，我承认我笑点低，行？
    另外一个重点是，其实大概是因为看过血腥老头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我对他此刻和蔼可亲、认真跟我解释的模样，还是有几分怀疑。
    我忍不住皱眉，而血腥老头……不，现在应该改称呼他为湛峰，湛峰看我如此，对身旁的人示了个意。
    房门再度推开，这次我吓得直接靠墙。
    一旁的边孚见我如此，无声笑到闭不上嘴。
    这可恶的死小子。
    但见来人就是一秒被湛峰害死的那个小弟……我以为已经死的那个。
    不过，现在活脱脱出现在我眼前的他，想来台湾的殭尸反应该没有那么灵活，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不过的人。
    这样细想一下，当时湛峰的确没有在我面前直截杀人？
    好像是。我皱眉。
    我看他还有呼吸，眼睛也有神，整个人就是个活跳跳的样子。
    我瞇起眼。
    所以湛峰那时是……整我吗？
    我目光陡然凌厉。
    大概是样子看起来太可怕，毕竟吸血鬼露出杀意人类不怕恐怕是绝无仅有，即使是黑道大哥如湛峰，还是不免稍稍后退了一步。

 Chapter 6-3.

    6-3.
    「我那时是……」面对我愤恨的目光，湛峰笑的尷尬，「想说很难得可以参与这种考验，就想要调剂一下王子吗？」
    「本来我是打算您拿到血，情绪稍稍平復之后就告诉您真相的。」湛峰搓了搓手，后头的话没说完。
    我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肯定是要说怎么料到天边突然杀进一直白色大鹏鸟，瞬间把血砸了，还顺便也把我给抓走了？
    「……算了。」想起那画面要有多荒谬就有多荒谬，我便也没有想认真追究的意思。
    但我还是对湛峰没什么好感。
    不是吗？想想不见日月是他的手下，还差点害死李晓彤，还有那个白鸽帮老是作奸犯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说到李晓彤……
    「那个人类女警？」我试着问，口气有点着急，「你救了我，那他呢？不见日月是不是把她给……」
    湛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问题了。」
    说着，他看向服侍他的老妈妈桑，「王子的伤势还好吗？还可以起身吗？」
    老妈妈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心一急，不顾疼痛，倒是整个人先跳了起来。
    「我没问题，我可以走。」我撑着墙壁对他说。
    湛峰点点头，被我夸张的行径惹起一丝笑意，「那好。」他说，人便拄着拐杖缓步往前。
    边孚则凑过来扶起我。
    「你人怎么会在这里？」终于逮到私下跟他说话的机会，我压低声音问他。
    「这个阿……」边孚笑得有些尷尬，好像有什么祕密瞒着我一般，我皱眉，但当我想要细问的时候，我已经被湛峰带到另一个房间门口。
    他推开门，不见日月坐在里头，全身是伤，而人则被銬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看起来就是被人狠狠修理过。
    「等等我会把他送去警局，亲自。」拄着拐杖，目光冷了，湛峰淡淡的说，亲自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王子您来到人类世界比较晚，您不知道，以前的白鸽帮不是这样的。」老妈妈桑忽地开口，望向我，「以前老爷主持的时候，白鸽帮虽然是个黑道，但咱们不杀人不无故惹事，就是个负责调停黑白两道的中间势力，这也是为了帮傅家做事，毕竟人类世界里，除了白道以外，就是黑道做事比较方便一点。」
    「但这几年老爷身体不行了，决定退休，把手上的势力转给阿明之后……」
    噗哧。对不起，我笑点低、笑点低，阿明这个关键字实在太容易让我想笑了。
    边孚深知我的笑点，但这老兄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不幽默，他用一种「人家在讲正经事你这样对吗？」，总之是一种很是谴责的目光睨向我。
    湛峰背对着我，没见着我唇角的笑意，他继续道，「这孩子在我面前总是装得斯文有礼，没料到在我背后把他看不顺眼的势力都给除了，藉着帮里的势力干尽坏事，甚至还在我眼皮底下偷偷当两面人……着实要把我一条老命给气死。」
    「阿？」我困惑，忍不住问，「两面人？」
    「有关你的消息，都是阿明透漏给安培王子知道的。」老妈妈桑替湛峰补充，「阿明大概是看准安培王子以后会接掌傅家势力，又深知安培王子对您的仇恨，打算藉此拢络安培王子，以便日后大干一票，所以一边听从老爷的指示，暗中帮您，另一边又把您的状况透漏给安培王子知道，让安培王子误以为我们白鸽帮会帮助他除去您。」
    「事实上我们侍血族人根本不会这么做！」湛峰恨恨道，说着，一口气衝将上来，惹得呼吸不顺，连呛好几大口。
    老妈妈桑连忙拍拍他的背，让他把气给顺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还好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老妈妈桑缓缓道，「那时您刚倒下，阿明本来打算就让阳光烧死您，毕竟他也知道，只要除去您，他再拢络傅家，古家就再也没有继承人，有这样的下手时机，对他来说，恐怕对他来说，算是求之不得了。」
    「毕竟某程度上对他来说，他也没有下手杀您，只是任凭您被阳光烧死而不帮忙。」老妈妈桑望向湛峰，「这样如果老爷问起，他也算是有个交代。」
    湛峰一听到这话怕是又怒火攻心，又连连咳嗽起来。
    「那些人类警察都没事，能救的我都救了。」咳嗽暂歇，湛峰望向我开口，「包含那个女警，她姓李对吧，李晓彤？」
    听到她的名字，我目光一亮。
    好，她没事就太好了。我胸口梗塞许久的那股鬱闷，终是在听到没事的剎那平復下来。
    才短短几天，但这女人真的在我心上佔据不小的位置了阿？我皱眉，这样的发现，连我都讶异。
    「等您好一些了，我再让人带您去医院……」湛峰正要继续解释，怎料，突然一阵兇猛的吵架声把他的后话给打断。
    「就说你输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开口，「姓古的，你儿子不是差点要被阳光给烧死了吗？」
    「所以？」这声音……我思绪一滞。
    我挑眉，一听这声音，就算只听两个字，我也知道这人是谁。
    还能是谁，讲两个字就可以让人全身发寒，我认识的人中，除了我父亲之外还能有谁。
    意识到这点，我无暇多想，看了湛峰一眼，他点点头，让个人带我往那两个吵架声的方向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湛峰同意让我过去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尷尬。
    但尷尬？我眉头收紧，想不通他有什么好尷尬的。
    可不只如此，彷彿应证我的猜想似的，我看扶着我走过去的边孚，表情也很是不对劲。
    这可让我不太舒爽了。
    ……这些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啊？嗯？一种不太舒爽的感觉涌上，我有种要被人坑了的感觉。
    希望是我的错觉。
    希望。
    但我显然是奢望了。
    看看我父亲在干些什么？他儿子差点被阳光晒死了，他老兄居然给我在和另一个老伯下棋？
    看清眼前的一切，我瞪大眼。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见我父亲对面，是个年岁与他差不多的老伯，老伯一身白袍，一头银发，比起我父亲看起来的勇猛威武，老伯显得斯文俊朗多了……如果扣除瞪着棋盘的他，很明显在目露凶光的那部分的话。
    而且这老伯，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欸？姓古的，你儿子来了。」俊朗老伯见着呆站在门口的我，出声道。
    俊朗老伯认识我？我皱眉。
    ……等等。
    虽然上次见到这人还是好几百年前的事，而那时老伯头发显然也还没有白，但我认人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此刻，花了点心思，我是把老伯的样子从记忆中逐渐拼凑回来了。
    这人不就是那个白痴大鹏鸟的父亲──傅洋吗？
    托福托福，几百年前我跟傅安培一起在吸血鬼族学校念书的时候，是见过几次他来接傅安培那个浑小子。
    他在跟我父亲下棋？我傻眼，傻眼到要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不是我父亲的死对头吗？不是因为他，傅安培这个无聊人士，才一天到晚把我往死里头追杀吗？
    结果呢？想想我是怎么受的伤，是哪个混帐差点杀了我心爱的女人，还跟我打到让我气力耗尽，敌不过太阳的攻击，差点在光天白日之下被烤成个人乾？结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该看不顺眼的彼此二人，现在居然在我面前悠悠哉哉下棋？
    伟大的吸血鬼之神啊，原谅我资质駑钝，我看不懂、我真心看不懂啊。
    「浑小子。」我父亲见着我，冷冷一个眼刀送来，「过来。」
    我还真乖乖站过去……不是，我都这样听他的话听了几百年，一时要我改，很有困难啊谢谢。
    「你看看这棋局，该怎么下？」他锐利的眼盯着棋盘，声音听起来平静却很是苦恼。
    嘎？
    我会意不过来。
    这两人突然出现在人类世界里，跟我讨论如何下棋，这样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而且这棋……明明就是一场平手局啊，不管是谁，都动不了下一步的，是要下什么？
    我困惑皱眉。

 Chapter 6-4.

    6-4.
    「你找你儿子帮忙啊？你这根本作弊！」傅洋忿忿的声音忽然传来，不仅如此，整个人还配合动作猛地起身，顺带大手一挥把整盘棋给灭了。
    「姓古的，我不跟你耗了，我还有事要忙，我傅家的事情大大小小，要没几千件，也有几百件，都是我一个人得主持，忙得很。」他说，衣袖一挥，他人便要走。
    「走啊。」我父亲靠上椅背，比起他的气势凌人，倒是悠悠哉哉，「这场谁的儿子比较强的赌局，是你开的，你逼我参与。」
    「但最终，还是我赢了。」按按手指，我父亲补上一句道。
    短短一句，却是瞬间解释了为什么这两个人瞬间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些年来傅安培这隻无聊大鹏鸟老是追着我杀个没完，以及为什么永远没有人说的清楚本来和和气气了大半世纪的古家和傅家，到底结了什么样的樑子，才让这两家人这些年都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鬼样子。
    ……通通解释清楚了。想清这一切之时，我傻眼到极致。
    原来、原来全都是一场赌局？啊？赌谁的儿子比较强？这么无聊的赌局？
    傅洋听到我父亲做出这个结论，是老大不高兴了，他停下脚步。
    「你儿子是把我儿子打倒在地。」傅洋瞪着我父亲道，「可最后快死的是你儿子啊，我儿子活得好的很呢。」
    「那是因为我儿子没你儿子兇残，弄到差点杀掉个人类的可是他。」
    「欸，不是，那是因为我儿子误会了好吗？我只是说我们两家有仇吗，希望他好好锻练一下自己，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听话，把你儿子追杀到极致，还差点要弄死个人类了呢。」
    「你现在是在推卸责任吗？」我父亲冷补上一句。
    「……」傅洋后头的话被他这一逼，短短梢歇，一脸尷尬，勉强的看向我一眼，过了老半天才吐上一句，「……要怪，就怪我这个儿子太笨了，不是很知道变通。」
    「那就承认你儿子输了。」我父亲作结道。
    「……输一半。」傅洋还是不甘心。
    「哪有输一半的。」我父亲拢眉，是快被这老无赖给烦惨了，「我儿子差点被你儿子给弄死了？」
    「……投降输一半啊。」傅洋倒是理直气壮，「我投降，等等还回去教训儿子给你看，你就算我输一半。」……后面这是哀求了？
    「没有输一半的。」让步从来不是我父亲的专长。
    「吵死了，我说输一半就是输一半。」傅洋也崩溃了。
    在他们两个不住的吵架声里，傻眼到天边的我默默退出，而为了让耳根子亲近，我还把门给好好关上了，放他们的吵架声在里头喧嚣震天。
    是这时候，我看向跟我一起退出来的边孚，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事，我于是开口。
    「我跟傅安培快打起来的时候，你跑去哪了？」我懒懒问他，「不会就是去找我父亲吧？」
    边孚呵呵傻笑，这傢伙向来藏不住秘密，被人直接问到的时候更是，他老兄根本不用答，我看他的脸就知道答案了。
    「现在想想，公爵在您离开国境之前，似乎早就知道安培王子会去找您。」边孚一脸冏，无助搔脸，「他那时特别提醒我，如果你们两个打得太夸张的时候，就让我立刻回去找他。」
    「所以……」边孚一脸尷尬，「但公爵大概是没料到，安培王子会这么较真，你们两个会杀得快弄出人命来。」
    「我去找他的速度是太慢了，现在想想，还好湛峰他们先行赶到，不然事情恐怕真的糟了。」边孚说的惶惶，那一脸心有馀悸的样子，大概是他去找完我父亲回来之后，看到我的伤势吓惨的结果吧。
    但总而言之，听到这里，我想所有的事情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嗯……
    「傅安培那个傢伙呢？」是想起那隻笨蛋大鹏鸟的伤势，我人特别好，还是关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被教训过了，现在在楼下房里罚跪呢。」边孚给了我个答案，而大概是目睹了傅安培后来的惨况，他的眼神有些同情，「他知道原来背后的原因是这个，而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之后，吓到整个人差点站不直。」
    活该。我忍不住嗤了口气。
    这种没搞清楚到底真相是什么就随便找人追杀的蠢货，不是活该是什么，天可怜我，不就还好我没被这个笨蛋给弄死？
    我吁了口气，感叹自己的幸运。
    而夜色刚褪，明媚的阳光也从走廊上照进，大概是大难刚过，这灿烂阳光
    是生平第一次让我觉得还挺振奋、挺让人喜欢的？
    ……等等。
    「边孚，我昏迷了几天啊？」我停下脚步问他。
    「昏迷吗？」跟着停下脚步，边孚搔搔脸，「王子，您伤势很严重，差点就认真灰飞烟灭了，算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您昏迷了至少有两个礼拜多耶。」
    「两个礼拜？」我惊呼。
    「对啊，两个礼拜。」边孚跟着点头。
    ……不是，这厮跟着点头作什么？他不会算术吗？他难道算不出来都过了两个礼拜我还站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这件事很奇怪吗？
    边孚看着我却是一脸的懵，显然不明白我此刻的问题是什么？
    这……
    我捺下性子吸气，「我跟傅安培大打出手的时候，不是已经过了十五天了吗？接下来我又昏迷了十四天……你还说以上？」
    「这样简单加一加我至少已经用掉二十九天、甚至三十天了，可我现在还站在这哩，虽然因为伤势身体有点痛……」我看向窗外的灿烂阳光，更是困惑，「但我还能好好跟你讲话，也没有灰飞烟灭？」
    边孚却是在这个时候笑了。
    「你笑什么？」我瞪他。
    「那当然是因为王子您通过考验了啊。」边孚悠缓缓的说，目光还有几分打趣之色，「恭喜您。」
    「欸，不是。」这小子，卖什么关子啊？我挑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我都昏迷了，我怎么通过考验的？」
    「这个啊……」边孚抱着胸笑笑，目光闪过一丝羡慕，「那是因为您虽然昏迷了，但还是有人类愿意相信您，把她的血交给您？」
    「谁？」我困惑横生。

 Chapter 6-5.

    6-5.
    边孚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么爱卖弄关子的傢伙，却是在这时候一脸看戏当有趣的，指了指我的嘴唇。
    「您昏迷的时候，有人来看过您，还吻过您呢。」
    ……
    他这么说，我胸口一暖。
    不用说，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没想到那女人……
    我想起她的样子，心口的鬱闷似乎消散真正消散在窗外的阳光里，我想起我第一次亲她就认真思考过要带她回家当王妃的傻蛋念头……至于我那时后还没想清就被她赏了一巴掌的部分，我想还是省略不提好了。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吗？」我忍不住问边孚。
    边孚这时候倒是挺幽默……自以为幽默，话明显的变得比平常多很多。
    「哪件？」他张大眼睛，眸光里尽是玩笑意味，摆明装死。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回瞪他。
    他摇摇头，装得很是无辜，「王子啊，我不确定你说的是公爵知道她吻你的这个部分……还是，公爵知不知道你也喜欢她，打算娶她回家当王妃的这个部分？」
    ……这傢伙。
    我深吸口气。
    「我想他两件都该知道，尤其是最后一件。」
    边孚一嘴傻气的呵呵笑，那模样，就是等着几个月后要帮我办婚礼的样子。
    「公爵好像知道一点，但我不确定他知道多少啦。」他挑眉，露出以为帅气大家就都会买单的好看目光，「我看你还是跟他确认一下比较好。」
    「……如果你确定要娶那个泼辣女警官回家的话。」怕没说清，他补上一句。
    我低眉，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有理，不管我父亲知情到什么程度，要娶人家回去当王妃这种事情，我还是肯定要当面好好跟他讨论一番的。
    特别是，我打算娶的还是个人类。
    不过先别说我父亲答应的这个部分……
    我深吸口气，其实比起我父亲会不会答应这个问题，眼下让我更加担忧的，搞不好不是这件事。
    而是……
    我想起李晓彤骂起人来那泼辣十足的样子。
    「王子，你怎么了。」见我脸色一沉，边孚关心的问，「是旧伤復发吗？你哪里又不舒服了？傅家有派专业的吸血鬼医生过来帮你医治，我立刻请湛峰把人给叫过来？」
    这小子怎么这么笨。我翻了个白眼，连忙挥挥手，打断他一嘴的紧张兮兮。
    「不是啦。」我有些尷尬的说。
    「那是？」边孚皱眉，看起来就是很不明白的样子。
    「我是说……」活了四百多年，从来没有这种爱情烦恼，我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你说李晓彤那女人，她个性这么……她会不会不愿意嫁给我？」
    「呃……」边孚一脸窘迫，看他那模样，我就知道我问错人了。
    也是，我谁不问，问个跟我一样几乎没有恋爱经验的四百年纯天然单身汉作什么呢？
    我犯什么傻啊我。内心尷尬无限，我崩溃嚷嚷。
    「王子，别担心，她肯定会嫁给你的。」为了安慰我，边孚连忙拍拍我的肩，还说的很是篤定。
    篤定的我都要信了。
    「为什么？」眼里满是希望，我认真地望向他。
    他则露出一个「我是天才」般的傻气笑容，又拍了我的肩膀一次，「因为你是王子啊，哪有女人不愿意嫁给王子的呢？人类电影不都这样演的吗？」
    他认真无比的说。
    ……问他第二次，我也认真无比的觉得我真是错了。
    错得离谱。
    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我气得转身就走。
    把他给吓惨。
    「欸欸欸，王子──」他跟在我后头连忙嚷嚷，「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喊的很勤、喊得很是担心。
    「都说了我没有身体不舒服。」看他跑的紧张，我懒懒回眸送给他一句。
    不过。
    停下脚步，这会，我忍不住再度看向窗外的阳光一眼，是在那一刻认真的意识到，我真的通过了考验这件事。
    从今天起，我就是个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吸血鬼王族了。
    不知怎地，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我也想起了我母亲。
    我能想像，如果此刻她还活着的话，看到现在的我，肯定会很开心的。
    那个总是让她很担心，还有那总是让她跟父亲解释，我虽然瘦弱，但依然能成为一个好公爵的声音走近我的耳梢……
    我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这或许是她过世这三百多年来，我心中最温暖的一刻。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而在那同时，我也找到了我的爱情。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
    想着这些，望着窗外的阳光，心中一阵雀跃，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迫不及待可以见到李晓彤的那一刻了。
    虽然想这这些的同时，我的耳朵跟脸颊同时火辣辣的。
    那个，我的身体是担心我又会被人搧巴掌吗？

 Chapter 7-1.

    7-1.
    说真的，我没想过人类求婚会这么麻烦。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加上我之前伤势过重，必须养伤而不便出门，求婚之前，我跟边孚窝在湛峰家的视听室里大概看了百来部的人类爱情电影。
    ……但我们大概看到第五十部的时候，就认真觉得与其跟人类结婚，不如单身一辈子好了。
    「看来要跟人类结婚真的很麻烦。」我们正看到第一百零二部电影，边孚嗑了一大口爆米花，「王子，看来你得认真想个什么惊喜，还得去买个大鑽戒，然后对方好像还不一定会答应你？」
    嗯，李晓彤的确很有可能不会答应我。我也嗑了一口爆米花，心想。
    毕竟她这女人充满一大堆我搞不太懂的逻辑。
    「你要不要还是娶个吸血鬼公主回家就算了？」边孚搔搔鼻子，「我听说欧洲德古拉公爵纯种血脉的公主，有几个长的超漂亮的？」
    「而且你跟纯种吸血鬼结婚，程序简单很多啊。」边孚喝了口可乐，一嘴的乐呵呵，「只要你打赢她，然后咬到她一下就成了。」
    「这点吸血鬼族跟人类比起来，真是乾净俐落多了。」边孚说的很是得意，自说自爽，愉快的点点头。
    我叹了口气，是有点懒得理他。
    我当然知道比起跟人类结婚，跟吸血鬼族结婚，是要简单的多了。
    事实上我父亲也这么认为。
    「我看过你喜欢的那女人。」前几天，跟傅洋老伯大吵完准备先行回家处理国务的他，似乎也是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临走之际，他认真跟我恳谈了一番。
    「……蛮凶狠的一个女人。」我父亲那时说，瞇起眼回忆的模样，是大概对于当时的场景印象很深。
    也应该印象很深啦，据说李晓彤明明受了重伤，身体还很晕，但她那时知道我快死了又需要一滴血通过试验，不然即使等到吸血鬼医生来治疗我也是绝对魂归西天，她立刻从担架上起身，撑着跑近我身边。
    彷彿医学奇蹟似的。
    「只要一滴血就可以了吗？」她那时撑着身子问我父亲。
    我父亲点点头，当然，他也同时忍不住露出吸血鬼看到人类时，本能会想要吸血的凶狠神情。
    没想到李晓彤倒是挺平静的，丝毫没有被他吓傻的意思。
    光凭这点就足够吓歪我父亲了，毕竟他是多可怕的一隻王族吸血鬼？
    听边孚说那时我父亲装完镇定后，临走之际还去厕所找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狠起来的脸够不够吓人，怕自己是老了、这几年没人血吸了，不知道何时变成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伯而不自知。
    ──结果因为他的气场太恐怖，据说镜子当场被震裂。
    是说我听到这部分的时候，是忍不住大笑不止。
    因为那的确很可能是李晓彤干得出来的事啊，管你是什么吸血鬼，就算你是吸血鬼王族也一样，这位姐她都是不怕的。
    好泼妇。
    可怜我父亲都活了九百多岁，算是个以为看尽世事的老人，结果还要被这小女生狠吓一把。
    辛苦他了。
    但说到李晓彤的反应这件事，认真想想，除了我第一次跟她说我是吸血鬼王子她噗哧一笑之外，她之后的反应都还算镇定，甚而据边孚表示，那时我跟傅安培大打出手，我又因为承受不住阳光差点被烤成一隻烈焰bbq的那时候，边孚他们赶到现场时，李晓彤已经醒了。
    她那时看到我倒在地上，就很认真地爬过来，想要救我。
    是边孚及时阻止，她才避免被一併烧伤，毕竟如果她真的逞强保护我，那种烈火烧道她身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事后，在人类医院里，边孚忍不住问她，难道都不怕我其实是隻吸血鬼这件事吗？
    据说李晓彤瞪了他一眼，一副他问了这什么蠢问题的神情。
    ──好样的，真不愧是我女人。
    不过我好像越扯越远了？
    好，我们说回来，说回我跟我父亲谈起这件事的这个部分。
    我父亲当时的意思是，我要娶个人类女人，基本上他并不反对，毕竟过往就有血族跟人类联姻的纪录，虽然次数很少。
    毕竟一隻活跳跳的人类要是嫁到血族来，多少每天都得面对吸血鬼族族人的覬覦……也不是说覬覦啦，毕竟依现在的族规，为了保持我们跟人类的和平，也因为人类确实在生活上帮了我们很多的忙，我们是禁止猎杀人类的。
    甚至全世界的血族祭司还一起以吸血鬼之神名义起誓，如同我们国境隐身于人类世界的魔法一样，他们一起施了一个长久而悠远的法术，让任何如果真的吸进人类血液换得生存的吸血鬼族，都会直截受到灰飞烟灭的惩罚。
    是秒灭唷。就是吸一口，一秒就变成灰尘消失那样。
    当然我是听说啦，毕竟现在那么多动物血可以喝，如果没事还想去找隻人类猎杀吸血，说实在话，又要追捕，又要抓准时机，还得找个夜黑风高杀人夜……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劳累的活动？
    因此猎杀人类这种事，现在的吸血鬼不干……这个、那个，我们就留给人类电影好好发挥吧。
    我又扯远了。
    总之，简单来说，如果人类要嫁进吸血鬼族这件事是可行的，而就实行面上，我父亲本身也不反对。
    只是他希望我想清楚。

 Chapter 7-2.

    7-2.
    「人类的寿命比吸血鬼族短很多。」那时我父亲站在我床边，却是背对着我，他看着窗外的阳光，思绪似乎落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到，或许属于天堂，甚或，是属于回忆，不属于现在的一个地方。
    我猜他想起了我母亲。
    我母亲是隻混种吸血鬼，是人类跟吸血鬼族的混血，这件事情我之前有提过。
    据说因此我奶奶过世的很早，而我母亲也是，其实我和我父亲都很清楚，即使她那时没有因为保护我而丧生，因为混种吸血鬼的体质，我母亲可以存活的年限，也大概只有我父亲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大约五百年左右。
    她势必无法陪我父亲到老，这件事，我父亲早已有心理准备，花了很多很多年准备，所以某程度上，我母亲当年突然骤逝的时候，我父亲虽然难过，但并不至于到完全颓丧。
    因为不像一般吸血鬼会有那种不知道谁会先离开的不确定感，我母亲会比我父亲早走这件事情，我父亲是心里早就有底的了。
    只是他或许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但或许那也就能够解释，解释为什么我儿时的记忆里，我父亲除了处理族内事务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陪伴我母亲身上，甚而，我印象里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
    我父亲总是对我母亲百依百顺。
    是吧？如果你预先知道你跟一个人相处的时光会是那么的短、那么的珍贵，那这尘世间的细碎琐事，又有哪一件，值得让你跟她生气、跟她大吵、跟她过不去的呢？
    只是很可惜的，儘管我父亲预先作足了准备，但预料这种事情只是人想像的一部分，能想像的范围还是有极限的，比如，他就没料到我母亲会因为保护我而突然骤逝、突然离开他的生命，又比如，他也没想像到，我母亲死后所带给他的巨大悲伤，会让他后来的几百年间，时常在日不成寐，暗自伤神。
    我父亲很想念我母亲，过去的日子里，他那张霸气兇猛的表情，如果有过有一丝温柔的时刻，都是夜里处理国务时，偶尔，看到他跟我母亲一起拍的那几张人类相片时，浸在回忆里所流露出的柔光。
    我有几次去书房找他时，碰巧撞见过。
    所以面对他儿子打算要娶一个人类女人当王妃这件事，我父亲与其说打算阻止，倒不如说，看到他儿子跟过往的他一样，打算走上一条肯定必须跟伴侣生离死别的道路，他是真心有些不愿意吧。
    人类大约只能活一百年左右，甚或，经过血族祭司施法换血，转成混种吸血鬼，也比不上真正自然而生的混种吸血鬼，至多也只能将寿命延续至两百五十年。
    所以，即使李晓彤愿意，我们俩能够相处的时光，比其我长长的血族人生，也就是天边韶光，匆匆便逝的短暂岁月而已。
    那让他很希望我能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他也很清楚……经过这场意料之外的大战之后，经过差点生离死别的煎熬之后，他这个活了四百多岁没带过一个女生回去给他看过的儿子，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心，又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跟这个人类女子结婚的心愿？
    「我是真心想娶她的。」面对我父亲的担心，望着他的背影，我认真道。
    听着我说，我父亲背影一滞，陡然沉默。
    「……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话不能只说自己想要的部分，人还是得面对现实，我补上一句。
    就一句。
    没想到这一句却对我父亲带来了天大的震憾。
    他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那凶狠的模样，吓得我一个紧张，瞬间蜷缩在床边一角。
    欸不是……身为一个血族王子，我的勇敢可是人尽皆知，我怎么可能被我父亲一眼就吓到瑟缩在床边，还认真考虑要来个吸血鬼瞬移跑去天花板角落躲起来嘛，没事没事。
    那时，我只是「稍微」被他吓到、因而一个振奋，「稍微」坐起来而已，真的。
    但他接下来的怒吼声我就有点难平静了。
    「你是谁，你是个血族王子，古哲聪。」我父亲瞪大了眼瞅着我，吐出的字每个字都凌厉的让人浑身发颤，「你怎么可以求婚失败？啊？」
    「如果你决定娶一个人类女子，还给我求婚失败，那你就给我死在人类世界，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丢我的脸了。」
    他倏地作结，然后也没有要跟我讨论的意思，人就自以为帅气的大步走出房间。
    速度之快，留下我在原地傻眼。
    不过这情景是不是有点识曾相识？那时我皱眉心想，然后，仰赖我特别优秀的记忆力，我很快便想起，这情景大概约莫是在几十天前，这老兄要把我踹去人类世界接受血色之刑的时候，也说过类似什么如果我没通过，就不要回来丢他的脸之类的话。
    ……我说这位老伯，你就我这么个儿子，老说这种如果失败我就得留在人类世界不要回去之类的鬼话这样好吗？
    说的之顺口，大概都快变成口头禪了呢。我无言。

 Chapter 7-3.

    7-3.
    反正总之如此，对于我要娶李晓彤回家这件事，我父亲基本上没什么意见，除了希望我想清楚之外，还顺便要求如果我想清楚之后就不能失败，不然就得留在人类世界当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吸血鬼王族……没什么，大概就是这样而已。
    真是太美好也太容易了，扣除我可能会无家可归的这个部分之外，根本没经过什么家庭革命？
    然后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因为可能求婚失败而回不去血族而紧张，导致我现在伤几乎已经好了九十九点九成九都还不该离开湛峰家，只敢天天跟边孚窝在他家视听室里看人类的爱情电影，说是要研究出一个求婚绝对不会失败的爱情心法，以免我真的求婚失败没得回家……我绝对没有如此紧张的，真的。
    谁相信啊！？
    我就骗不了谁，呜呜呜。
    「王子，在这样看下去，我们都可以去写人类世界的爱情片了，去当个编剧或是小说家什么的。」当第一百零二部电影终于演完，约莫是再有耐性都已经到一个极限的边孚，喝掉他今天的第十罐可乐，无奈的瞥了我一眼，「你要不要直接先去求看看，大不了失败我们就再死缠烂打求跟第二次嘛？对不对，公爵又没有说你只能求一次？」
    边孚正色，打开了他的第十一瓶可乐，一语悠缓，「你可以一直求婚、一直求婚求到那个女警愿意答应你为止啊。」
    咦？
    ……他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
    我挑眉。
    好吧，那让我终于有勇气出门了。
    就去衝个一次吧！
    ----
    说归说，但要我说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
    尤其我像个乌龟一样拖了这么久，李晓彤自然是已经出院，甚至好像还回警局执勤了？结果我这个跟她经歷过生离死别，口口声声说要把她娶回家的血族王子，到这时候才慢悠悠的出现？
    我真心觉得很不对。
    尤其，求婚这种事，根据我所看过的人类爱情电影，我想拖越久胜率就越低？
    我内心想哭。
    「但你都已经拖这么久了。」那时，跟我一起搭上计程车的边孚说，难得说出重点，「你再拖下去就只会更惨而已。」
    ……是没有错啦。
    不过为了亡羊补牢，去李晓彤的警局之前，我和他还是先绕路去人类珠宝店，准备挑一颗大鑽戒来求婚。
    是真的很大的鑽戒，我认真。
    毕竟我看了那么多人类爱情电影还是有点用的？几乎每部片都明白的表示，人类女性对于比较大颗的鑽戒有强烈的接受度，甚而会因为看到比较大颗的鑽戒某程度上產生一种莫名的包容力，进而对男主角之前干过的诸多蠢事採取比较宽容的行径。
    所以说看看爱情电影还是有用的？我一进人类珠宝店，就立刻要店员拿出最大颗的鑽戒给我，选戒指完全不用花时间，乾净俐落，想想还真是符合我的王族气度。
    倒是店员没看过这种大场面，被我的要求吓得一愣。
    「最大颗的鑽戒，您确定？」听到我的要求，店员怀疑的说。
    「确定。」我目光一凛，说的十分严肃且慎重……该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呢，还有，我干嘛开玩笑呢？
    「那您要刷卡还是付现？」店员又焦虑了。
    刷卡？指得是信用卡对吧，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有？
    「付现、当然是付现。」我斩钉截铁的说。
    店员听一听似乎更觉得奇怪了，「一颗要一千万耶，您要付现？」
    一千万……
    说到钱这个东西，我一直很困惑于人类对于钱的想像力，他们家里真的没有像我家楼下那种印钞机吗？还是他们很缺纸？这种东西不是印一印就好了吗？
    「当然付现。」钱我都准备好了，于是我对边孚拍了拍手，他连忙提了几个皮箱放到檯面上，还学黑帮电影那样瞬间把皮箱给揭了，让店员确认每个皮箱里头都是满满的蓝色小朋友。
    没想到店员看到这场景，脸色更懵了。
    他拿起几张钞票仔细检查，但神色还是不大好看。
    「我、我再确认一下吧……」店员语声颤颤，拎着其中一个皮箱往屋里走去，是没说明他要去哪里。
    我无奈，看来又得拖上一段时间了。
    是说我到人类世界也有几个月了，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人类提到钱或是看到钱……尤其是看到大量的钱，都会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
    那些黑帮电影也是，一大堆人为了几皮箱的钱抢来抢去的，弄不好还会杀个像我和傅安培之前那样的血流成河，真的是让我打从心底的无法明白。
    嗯……人类那些为了钱抢来杀去的黑帮电影，对我而言，是比起爱情电影还要难懂多了。
    想归想，但在我和边孚都要喝尽一茶壶的茶之后，我俩才同时意识到，那拎着皮箱的店员好像去的有点久？
    他是还有打算要回来吗？还是看到那么多钱，结果硬生生吓傻了？
    啊？
    我思绪正落，往窗外看去，却看到对街开来一辆辆警车，就是李晓彤警局门口常见的那种志是警车，而且还一台一台把珠宝店给团团围住。
    现在是玩哪招？
    就算我再迟钝，我也开始认真觉得不对劲了。
    边孚大概也是跟我揣着一样的心思，他也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不过感谢伟大的吸血鬼之神，我们不用等待太久，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看看那一个个荷枪实弹衝进珠宝店，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团团围住的人类警察们？
    嘴角一抽，我竟然觉得有点怀念？
    毕竟我也是被李晓彤抓进警局好几次的，人类警察爱抓人这件事，我也算是认真经歷过的。
    ──现在不就可惜李晓彤没来？
    但事实证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想比较好，因为想想很容易变成真的。
    这不？下一秒，那个大家明明都穿平底鞋跟皮鞋的警察群中，硬生生走进一个把高跟鞋踩得清脆作响，一头乌黑长发且目光明亮，一双柔媚凤眼外加有着艳红唇瓣的美丽女人。
    如果扣除她拿枪指着我的这个部分的话。

 Chapter 7-4.

    7-4.
    「有人举报你印製假钞。」发现是我，她嗤了口气瞪着我说，「怎么，之前是偽造身分证、买毒品，现在是印假钞了吗？」她压低声音瞪着我。
    「我没有印假钞。」我叹息，「我们家楼下一大堆印钞机啊，每一张印出来都是真的。」我认真回答。
    她愣愣地看着我……等等，那时什么表情？她翻白眼了吗？真的给我翻白眼了？
    「要请你跟我去警局走一趟了，古先生。」她用枪抵住我的后腰，冷冷地答。
    于是十分鐘后，我这个本来打算风风光光去求婚的男人，又变成一个上了警车的囚徒。
    而且还老是被同一个人抓……甚至是被我的求婚对象抓，我真心无语。
    「你去买鑽戒干嘛。」还是用枪抵着我，但终于愿意跟我讲话，李晓彤冷冷的说。
    「求婚啊。」我想也不想便答。
    「跟谁求婚？」她又问。
    嘖，这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但我还是捺下性子，因为我发现爱情电影里的人类女主角，也很喜欢问这种明明答案就很明显的问题。
    而且这时候男主角一定要说出正确答案。
    「当然是跟……」我后头的话还没说完，李晓彤居然又用枪抵着我，而且这次还是对着我的嘴巴。
    这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不准说出我以外的名字。」她冷冷道。
    啊？
    在我的错愕里，她转瞬露出个十分柔媚的笑容，还装模作样的把枪给收起来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她笑得很是温柔。
    殊不知一阵寒气从我心头走过。
    是那瞬间，我突然觉得我父亲叫我多考虑一下的那个沉重表情，除了是因为我人类的寿命明显比我短上许多之外，其实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比如，如果我娶了这个女人之后，可能我的寿命会迅速比人类短上许多之类的？
    想想刚刚那把枪啊。
    我心下澄明。
    「怎么不说了？」李晓彤笑弯了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气特别冷，她居然开始搓起手掌。
    就像杀人电影里头的杀人魔那样，要犯案之前，总是要先热身的。
    那就别让她犯案了吧。
    嗯，有道理。
    瞬间大澈大悟的我，是趁她不注意，在她还来得及搓完手掌之前，就先一个吸血鬼瞬移五公分，然后，温柔且霸道的，吻上了她。
    既深且长的一个吻，她没来得及拒绝的一个吻，一个这十几天的午夜梦回之间，我时常想像的一个吻。
    当然，是扣除她差点就要搧下来的那个巴掌之外。
    紧急扣住她的手腕，我连忙松开她的身子。
    「你不是都要嫁给我了吗？有人这样打未婚夫的吗？」我瞪她。
    她倒是理直气壮，「什么我要嫁给你，你是说出来了吗？说出来要跟我结婚了吗？」
    我傻眼，人类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会装死。
    「你不是看得出来吗？」
    「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什么？」她腰一挺，老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我一股气胸中迸发。
    她却是看着我，就是要我说出来的样子。
    剎那，我们两个都仗着一股气，似乎打算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环环相瞪到天明。
    「古先生要娶你，晓彤，你要不要嫁他啦？」大概是不耐，突然有人出声了。
    嗯？
    我眨眼看清，这才发现原来开车的不是别人，就是多次趁隙帮了我一把的詹队长本人。
    呃……
    「我可以当证婚人喔。」他快乐的补上一句。
    我和李晓彤对望一眼，握住彼此的手，忍不住笑了。
    「那个，谢谢，詹队长。」我搔搔脸，「但我其实是隻吸血鬼。」
    我认真道，「……您愿意来吸血鬼族证婚吗？」
    唧──
    一声紧急的剎车声，响彻了此时此刻的大马路，伴随着一些因此而忍俊不住的笑声，或许是我的，或许是李晓彤的，或许是后来参与我们婚礼的所有人，又或许，是见证我这整场大冒险的每一个人。
    我是古哲聪，我是个吸血鬼王子。
    成年而刚娶了个人类老婆的──吸血鬼王子。
    ----
    你以为故事这样就完了吗？
    没没没，事情还没结束呢。
    事实上，我跟李晓彤结婚后的第一个月，我们两个就吵到快离婚。
    对，离婚。
    而对吸血鬼族来说，离婚根本是件不可想像的事情。

 Chapter 7-5.

    7-5.
    吸血鬼族一般来说都很专情，尤其是面对离婚之后对方可能会吸乾你的血的这种直截性的肉体威胁，一般来说，要不专情也是有一点困难。
    但我跟李晓彤还是成功的突破了这个限制。
    应该说……李晓彤真的是个很有勇气的女人，她怎么有办法在我跟她吵到被她气得喷出阴森獠牙的时候，还是可以把腰挺的这么直，这么果断的跟我说她认真考虑要跟我离婚呢？
    「我觉得你根本不尊重女性。」她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非常不尊重。」
    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吵到快离婚的主要原因，但原谅我，儘管我们为了这件事已经吵了几天几夜，我还是抓不到她暴跳如雷的癥结点在哪。
    「这跟你是女性没有关係吧。」我困惑搔脸，「你嫁给一个吸血鬼王族，因此得搬进吸血鬼古堡，有什么问题吗？」
    她瞪大眼，一双美目瞅着我，给我了我一个：「这就是问题」的表情。
    啊？
    「为什么我跟你结婚就得搬去你家族啊？」她一脸不满的忿忿道，「为什么不是你搬来人类世界呢？」
    这……
    我真心傻眼。
    人类电影里的那种王子公主的电影不是这样演的啊，不是每一部都演说王子跟公主结婚之后，公主乖乖嫁进王子家的吗？而且那些公主看起来还都很高兴？
    怎么，李晓彤没看过那些电影吗？没有这些背景知识？
    ──那不然她为什么要为这种基础性问题跟我吵个没完？
    后来我们暂时停战，我场外找边孚救援了一下，没料到边孚居然还认为李晓彤说的挺有道理的？
    这……
    「你是不是我们族的人啊？」我认真问他。
    自从被我父亲便成人之后，他老兄就一路装死，随着我的试炼结束回到血族也没跟我父亲说要变回原样，我父亲似乎也没想起这件事，所以他就大摇大摆地以人型之姿继续生活了下去。
    也算是被他赚到了。
    「是啊。」回到血族还在继续玩「猎杀infinity」的边孚想也没想便回我。
    「那你也支持李晓彤的看法，认为她不应该当然就住进血族，而是我应该要去住人类世界？」我惊呼。
    边孚杀的正激烈，一时是没有回答我。
    这可让我不大高兴了，我伸手挡住他的萤幕，换得他一个被敌人痛快秒杀的悲催惨叫声。
    碍于我是王子不便发作，他只得心不干情不愿的关掉萤幕，悲情的看着我。
    「我说王子，今天不管你是不是王族。」他吁了口气道，「如果倒过来呢？是她是人类世界的什么王室，跟你结婚就叫你搬去人类世界，你要不要？」
    「嗯……」我皱眉，「可是这是传统啊？」
    「那是我们族的传统。」边孚懒懒一应，「又不是他们人类的。」
    好啦，现在他就是假装很开明就对了，我朝头发吹了口气，知道这隻人型臭蝙蝠今天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好，那你说。」我支着头，不耐的望向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结婚之后分居吗？她住人类世界，我住血族族内这样？然后像人类牛郎织女一样，一年见一次面？」一嘴不满，我絮絮叨叨说的很快。
    边孚看我正火，压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笑了。
    「笑屁啊。」我瞪他，「看不出来我很苦恼吗？」
    边孚笑着摇摇头，「我是觉得，王子你真的很喜欢王妃呢。」他莫名感叹。
    「什么鬼？」只觉他又把话题扯远了，我不悦回他。
    没想到他目光真诚。
    「我是认真的啊。」环抱着胸，他背往后靠，挑眉看着我笑了，「说真的，王子，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来没有看过你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
    「李警官……不，王妃，可是唯一一个呢。」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爱情情节，他乐的呵呵傻笑。
    嗯……
    这样说说也是，在认识李晓彤之前，我对大部分的事情的确都不太在意，毕竟身为一族王子，又拥有千年寿命跟无限财富，常常会觉得什么事情都不甚重要，没什么特别需要留意、关注的。
    在这几百年彷彿无尽的漫长岁月里，李晓彤是唯一一个惹起我的注意，又让我学会什么叫放心不下的人类女子。

 Chapter 7-6.

    7-6.
    特别，是我和傅安培打起来的那天，因为傅安培惹她受伤，那种我差点就要失去她的感觉，我想未来的几百年几千年，我都是忘不掉的。
    思绪及此，越想越深，我的眉也忍不住越收越紧。
    是在这时，边孚彷彿看穿我的心思一般，他拍拍我的肩，「所以住在哪都眉差吧，只要能跟王妃在一起？」
    「嗯……」我轻轻叹息，但心里头还是有个关卡过不去，「但就像她来住吸血鬼族会不习惯一样，我去住人类世界也很不习惯啊。」
    「尤其是人类世界的废气……」想想待在人类世界的那一个多月，每次上街我都咳到快往生，我真心不想未来的几百年间都住在那里。
    「我想王妃不是真的希望你搬过去。」边孚见我想的苦闹，笑的叹了一口气，「又或者，不是要你一直搬过去？」
    「什么意思？」总觉得边孚今天说话特别悬，我困惑挑眉。
    「我想啊。」边孚淡淡一笑，「依王妃的个性，她大概只是觉得不公平吧？」
    「觉得为什么都是她让步，而你好像一点事也不用作？」边孚很认真的跟我解释。
    这……我听听还觉得蛮有道理的？的确，依李晓彤的个性，她是很在意那种没什么理由就要她服从的事情，想想之前追白鸽帮的那些破事，儘管上头叫她不要管了，她哪句话有听进去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强迫她一定要住在血族这里，让她有选择权，她或许就不会跟我吵着要离婚了？」我试着回答。
    边孚笑意更深，一副我终于答对了的表情。
    太好了，我终于……
    不对吧，这傢伙今天的脑袋怎么这么灵光？认识他可不是只有他一两天，是几百年，对他的迟钝我说有多了解就有多了解？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那个，不会是王妃叫你这么回答我的吧？」我冷睨他一眼。
    宾果。
    边孚瞬间露出「我现在得赶快闪人」的表情。
    好样的，这个吃里扒外的傢伙，居然变成李晓彤养在我身边的间碟了？啊？
    立马揪住他的衣领，我瞪着他，「你这小子……」
    他瞬间手足无措。
    「不是啦，王子，王妃只是说，两边都住住挺好的，要我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你吗？」一脸土色，他慌张的乱七八糟，急急忙忙道。
    但来不及了，出卖我就是出卖我，我揪紧他的衣领，认真思考要怎么把她变成一隻烤蝙蝠。
    是这时候，边孚目光一亮，想起什么的他，忽然开口。
    「那个，王子啊。」
    「嗯？」
    「我们每隔一阵子搬回人类世界去住的话，就可以再去人类世界冒冒险了？」
    「……是啊。」
    「这样不是也很不错吗？」
    「……嗯，大概吧？」
    「大概？」
    「大概……可能，会有点有趣吧。」
    对吧？
    如果之后再回人类世界，还有可能，会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吧？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