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 moon(校园骨科)》 来客 他们当时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徐年的左手依然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没有松开,右手垂在身侧,站立得挺拔笔直,金月拉开门,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上,一瞬间完整的形象产生。 短发,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稍长的刘海向两边分开,眉头微微蹙起,因为眉眼锐利,显得有点凶相。 短袖夏威夷衬衫,印花是黑白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又给人一种严谨、认真的感觉。 他把衬衫整整齐齐扎进裤子,叁伏天的盛夏,穿的还是一条深褐色的长裤,金月的居家服被流通的风吹了起来,往门外的方向飘动,她只是把扬起的头发丝拨到耳朵后面。 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门外,徐年握着行李箱,手一再紧了紧,发觉金月终于把目光移开,爸爸金明在厨房转过身来,“徐年来了?” 房间不大,餐厅和厨房并在一起,金明转过身就可以看到徐年,手里的锅铲又抖了两抖,突然间火蹿了起来,男人回身、翻锅,手忙脚乱。 金月这个时候已经从门口退了一步。 脸上带着一点微薄的笑意,似乎是朝徐年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既没有管金明在厨房里左右忙活,也没有管徐年作为客人远道而来,拖着重重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因为主人没有发话,礼貌地还没有进门。 她只是自顾自坐回了餐桌旁边。 她穿着一条棉质的长裙。吊带,肩膀和上臂裸露出来,大片的肤色晃着人的眼睛。 看到她拿了一根细长的勺子,挖了勺西瓜到嘴里。她抱着西瓜,西瓜有点过大了,对比偏瘦的体型,总觉得那不是她一个人吃得完的份量。 但西瓜已经看得到白色的皮。 桌布上吐了一圈黑色的籽,也不怎么齐整,最远的散在桌子中间,菜已经上桌。 金明急急忙忙铲好菜,一边把汤汁擦在围裙上,一边走到门前,“怎么还站着呢,快进来,菜已经好了,就等你了。” 手放在徐年的行李箱上的时候,金明转过头对金月讲话。 “月月,你也不招呼你哥,就知道一个人吃。” 金月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 勺子插在果肉里面,她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跟在金明的后面,和徐年隔了两米的距离,伸出手向箱子的把手,叫了声,“哥”。 把手早就被金明抓到手里了。 男人推着行李箱往里走,也没注意金月的动作,抱起行李箱跨过门槛,“房间给你准备好了,被套枕套都换了新的,你这箱子就先放到房里,小年啊,先洗个手吃饭,吃完饭再弄。” 回过身来即将撞上金月横在空中的手。 金月适时收手,笑了笑,眼睛弯弯,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然后徐年进门往里走,她也往里走。 一直一直保持着距离。 金明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西瓜籽。 从冰箱里拿出另外一半西瓜,叁两下切开,摆盘上桌。 “小年也吃。”他说。 桌子上这个时候已经有两个菜了。 他端着第叁盘上桌,“月月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今天特意给你做,月月沾了你的光。” 金月露出一个笑脸。 徐年把目光从那个笑脸上移开,看着爸爸,开口说,“不用这么客气的,爸。” “一家人,不客气”,金明的手缓慢向徐年的肩膀移去,动作越来越流利,移动到最后相当自然地拍了上去,“一家人,尽管吃。” 金月勾了勾嘴角。 她去厨房帮忙盛饭,徐年洗过手坐到桌边,拿餐巾纸擦手上的水。 把餐碗摆到他面前的时候,金月又叫了一声,“哥”。 不等回应就笑眯眯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像那个字不是“哥”,而是其他什么别的,可以被替代成任何的话语,是“喂”也行。 称呼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都没有关系。 在金明忙碌的间隙里,她帮忙给她喝徐年倒上橙汁,金明开了一瓶啤酒,他们都有自己的杯子,只有徐年是塑料的小杯。 举在空中,徐年起身碰上爸爸的瓷杯,目光环视,很快就从金月身上移开。 好像没有看她一样。 金明喝了点酒。 “小年早就应该住过来了,多方便啊,我们这啊,是离学校最近的小区了,月月每天七点起床,到学校都来得及。高二以后你妈忙,我们好久没见了吧?就上个月,我参加月月的家长会,路过你们班门口,看到你的成绩,年级第一啊。我问月月,她跟我说,你老考第一第二,你们班是全校最好的班。” 他说这话一开始是看徐年的,后来说到金月,目光转向了她,金月闻言只是笑,笑意似乎更明显了一点,梨涡深深。 再一次转回徐年身上,他没有蹙眉了,但看表情,算不上什么愉快的样子。 徐年说:“高叁重新分班了。下学期开始我和她同班。” “是吗?”金明愣了。 好半天转过来看金月,声音有点嘟囔,带了些责怪,“月月怎么忘了跟我说啊,这是好事啊。” 金月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么继续吃饭。 徐年吃得快。 一开始,金明还有点不太自在,老想着给他夹菜,碰碰杯活跃气氛,但整个气氛没能被他活跃起来,徐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 金月也一样。 金明头疼,吃完饭收拾碗筷,徐年过来帮忙。 他问他:“你们两个班离这么远,兄妹两个在学校也不常碰面,好久没见了吧?” 徐年低着头洗碗,“偶尔还会碰上,体育课,放学。” “月月说她从没在学校碰到过你。” 破瓷杯 “是吗。” 徐年是这样回答爸爸的。 他对上金明不太理解、略显疑惑的表情,脸上仍然是一派平静的样子。 就好像他对这件事早就有所了解,知道这就是金月该有的反应一样。 再后来他把洗好的碗用抹布擦干,看着爸爸拭去灶台上的水,说,“我还有一点生活用品没有买。” 爸爸停下动作,“什么?” 他说:“毛巾,漱口的杯子,我没有带过来,想着来了以后在附近买。” 爸爸说:“好,好。” 徐年说:“让月陪我去吧。” 金月对此只是稍微愣了一下。 “你不是要出门散步消食,你陪哥去嘛。” 她对金明说。笑容浅淡。 事实上,金明并不是真的反应过来兄妹两人之间的暗涌。 话题从金月说她没有在学校见过徐年直接跳到这里,作为爸爸,只是单纯听从十年来未养在身边的儿子的建议,说,“你和你哥去。” 金月轻轻耸了耸肩膀。 外面比屋里更热。 晚饭吃了人一身的汗,金月换下居家服出来,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长t,下摆垂到膝盖。而徐年还是那身衬衫长裤。他也热出了汗,但夏威夷衬衫花色黑白相间,看不太出来汗渍。 他走在金月的身后。 金月在前方开口。 “有两家卖生活用品的,大超市要走二十分钟,小的那个比较近,拎着东西回来太重,我觉得还是去小超市,你觉得呢?” 二楼的灯坏了,再往下行,走道视线昏暗,她看到平台区投射出徐年的影子,笼罩住她,离得特别近,就在身后。 听是听见了,听得清晰,离得这么近,没有错过一个字的可能。 但徐年没有讲话,什么都没说。 他在等金月转过头询问他,潜意识里。 她理应转过头看他一眼的。 表示询问或表示疑惑,只有这样才说明她是真的在问,而对方的回答对她真的具有意义,但她并没有转过头来。 两步跳下台阶,灵活地拉住楼梯扶手转个弯下到了一楼。她没等到回答,反而更轻松了,只是自顾自的下楼,往前,带着他去了离家最近的超市。 步行到便利店门口。 还没到近前,一眼就可以看到整家店的环境,处在商铺的最外层,店子小且逼仄。 不过东西倒是挺多。还算齐全。 金月买了瓶果粒奶优,付了钱以后对徐年喊,“我在外面等你。” “哥。” 第叁声了。 徐年想。 他没有转身,没有应。 也不需要转身,或者回应,他知道,金月已经出去了。 她只是在陈述这件事而已,和他没有关系。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当年爸爸和妈妈离婚,八岁的徐年正在上小学叁年级,隐隐约约察觉到问题,他对补习班的老师说,“我有两个爸爸。” 补习班老师的讳莫如深加重了他心里不好的预感。 晚上回家,妈妈清了东西,把他的衣服放在箱子里面,还有他最最喜爱的飞机模型。 他问妈妈,“我们去哪啊?” 妈妈没有回答他。 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只是又问,“我们要去哪里玩吗?” 妈妈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徐年没有疑心其他,给妈妈帮忙,把金月的衣服收到箱子里面。 后来妈妈要装别的,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塞满了金月的衣服,一股脑全给拿出来,扔到了床上。 “月不去吗?”徐年问。 妈妈没有回答他。 只是等他跑到客厅,爸爸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沉默,金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全神贯注,他跟她说,“妈妈要带我出去玩,不带你。” 金月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目光从电视上移开,七岁的金月注视着徐年,她说:“他们离婚了。” “……你不知道吗?” 现在他拿了个塑料盆,把日用品装在里面,低下头看新买的杯子。 他自己有喝水专用的杯子,有两个,学校用,在家用,但他在餐桌上看到金月和金明成套的瓷杯,特别想要买个一样的。 一样,或者类似,放在那里不并不突兀,和月的摆在一起。 然后他打量手里的杯子,花纹是荷花,除了这个区别,款式一模一样。 但它的杯缘碎掉了。 有一大块碎得明显,凹出一个楔形,杯缘坑坑洼洼,徐年问店长,“还有别的吗?” 店长拿着瓷杯端详,又看了看徐年的脸,“货架上没有了吗?” 便利店虽小,但五脏俱全,货架有的是杯子。 保温杯,塑料杯,其他的马克杯,可徐年只想要这一种,他说,“没有就算了。” 店长说,“你等等,仓库里好像还有。” 说完就往店铺的里间走。 门几乎嵌入到墙壁里面,刷上白漆,他一开始以为那是堵墙。 直到老板拉开门,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才看到一小片漆黑的空间,被身后的灯点亮了些许。 看得到墙上的排风扇,没有运作,只是挂在那里。落满灰尘。 老板从仓库角落拿出了一排一样的瓷杯。 可能是因为款式过于老旧,滞销很久,包裹的白布发黄,紧接着老板站起身,“你看看。” 徐年说,“等一下。” 老板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停下交谈,都没有说话的空档,门外有车经过,喇叭声惊起狗吠。 女孩的声音隔着墙传来,“你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了?” 语速很快,发狠的,咄咄逼人,和在房间里表现出来的温柔笑脸判若两人。 几乎是另一个人了。 但徐年听得出来,那就是金月的声音,或许是走了一整圈,绕到便利店最后,特意寻一个无人的位置,也特意避开他。 但没想到他走进了库房。声音从排风扇穿了过来。 她说:“你说他住一两天,他带了个箱子过来你还想骗我?就是住整个高叁一年吧?” 徐年拿着杯子,手垂下来,贴在裤缝边上。他穿了身新买的衬衫长裤,店员说修身,“特别帅,你们班很多人追你吧”。 “你是为了他?我看你就是为了周蕙而已,她说什么你不听,不就是让她儿子蹭你家学区房嘛,你到底有没有尊严啊?特意把自己房子收拾出来,沙发是软的,你那个腰能睡?” “她配当我妈吗?!还没入住,趁早让她儿子滚。徐年后爸那么有钱,租哪里的房子不行,恶不恶心?” 说吧 一开始爸爸说的是,“那可是你妈!” 后来金月被这句话点燃怒火,想也没想破口大骂,爸爸的声音反而变小了。 针对她对徐年的责难,爸爸吞吐着,说,“可那是你哥……” 她对此毫无正面的情绪,冷笑一声,“多少年没见过一次,突然冒出来,只是为了住你这学区房。他俩可真是亲母子,一样的唯利是图,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你还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贱不贱啊?” 爸爸怒斥她的名字:“金月!” 金月说:“让他拎着箱子滚!” 电话变成了忙音。 她站在便利店的后门,从家出来步行五分钟,老房区,只他们一家就住了有十来年,墙面都是斑驳的。 再往前是另一个小区的后门,围栏延伸出来,所以地面叁面环绕,晒不到光,墙角长着青苔。又湿又脏。 她把手掌拍打在泛黄的墙面上。 以刚刚打电话时愤怒的声音,那声捶墙的响动应该很大,但实际上这个声音只是一声混入风声的闷响。似乎是在挂断电话以后,人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嘲讽变得极淡,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 并不是藏得太好,只是她知道爸爸的意思。 他从来都会顺周蕙的意,永远这样——只要她提,他就一定照做。 在这一点上,爸爸是世界上最固执的男人。 即便他和周蕙离婚的时候,周蕙怀着第叁个小孩,那是徐年和金月的弟弟。 周蕙以为孩子是徐江的。 金月比同龄的小孩要稍微早熟一点。这一点她很早就发现了。 但真正明白过来父辈间的关系,也是上了高中的事了,她对人情世故有了更深的理解,十五六岁的高中时代,那也是她父亲母亲相遇的时候,其实已经算不得晚了。 爸爸苦恋周蕙,而高中时,周蕙和徐江是一对。 后来高中毕业,徐江考上首都的大学,周蕙和徐江异地。 爸爸没有上大学,追到了周蕙读书的地方打工,在城里卖力气,追得很紧。全校人都知道他在追她,周蕙给徐江写的信没有回音,毕了业,分配到老家工作,爸爸又跟着她去了工作的地方。 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 徐年出生,金月出生。 徐年八岁的时候,周蕙重新和徐江联系上,当时徐江刚刚离婚,周蕙刚刚怀孕,她以为孩子是徐江的。 徐江说,他生不出小孩。 周蕙这才知道孩子是金明的。 她迅速和金明离婚,然后和徐江再婚,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徐年和金月,她谁都不想带走。 但徐江又说,他生不出小孩。周蕙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 金月可以很清晰的回想起那天的下午。 她钻进衣柜里休息,密闭的环境让她觉得安心,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响动,有一束光从柜门缝隙里透了进来。 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交迭在一起,很亲密,是她从来没有在父母身上看到过的亲密。 妈妈说,“金年和金月,你更喜欢谁?” 徐江低声说了一句,金月没听得太清,但她猜想,他应该是在问,“你更喜欢谁?” 她的生母依偎在情人身上,声音柔软,透着一种令她感觉到少见的幸福的气息,“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把那个孩子流掉了。” 金月坐在柜子里面。 那时候她还很小,四肢伸展开,在柜子里也不显得挤,只是因为保持太久同一个姿势,有点发麻,也有一点点冷。 后来妈妈带走了徐年,金月看着夕阳下妈妈牵着哥哥的剪影,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傍晚,清晰地感觉到情绪抽离身体以外,并没有什么太过悲伤的感情。 为什么要哭呢,她觉得无法理解,看着泣不成声的徐年,哭得毫无形象,仿佛天崩地裂一样。 他们只是那样的存在啊。 在母亲的子宫中孕育,药物流产以后,只不过一滩血,又或者是一小块肉。 至少,金月想,她就是那样的存在。 没有任何不同。 她绕到便利店门口,徐年还没有出来,等待的时候,同班好友的电话打来。 手机震动。 她倚靠在门口的电线杆上,听对方几乎是尖叫着讲:“分班结果出来了,我进前五十了!” 声音超过了七十分贝,金月把电话拿远了一点,揉了揉太阳穴,她想徐年进去得也过于久了。 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看到徐年从货架深处走出来,少年行至收银台前,步伐缓慢,她把手机换到另一侧耳朵边上,重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明天就跟他告白,但理性告诉我不可以,所以我决定明天见你,让你给我泼盆冷水,不要这么着急跟他表白。” 金月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泼冷水。” “不要这么冷酷嘛”,那边说,“明天见面,我给你看这次考试的前五十名单,那可是你高叁一整年的同学诶,难道都不期待一下吗!” “期待”,金月把视线从收银台处移开,看着便利店的铁皮屋顶,声音拉长,敷衍就没有那么明显。 对方果然没有听出来:“我就说嘛!全人类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八卦!我要保留悬疑感,只告诉你,徐年又考了第一,开学一定又听到程梨一万分做作地说,‘哇,不愧是男神’,草,他考第一关程梨什么事啊,又不是他女朋友。” 金月仿佛看到了手机那头好友翻白眼的样子。 典型的曲静怡,捏着手机的右手翘起兰花指,扭了两下屁股,然后用干呕回应自己刚刚的模仿秀,总结,“徐年认不认识她还难说。” 金月问,“你们家萧逸磊第二?” “可不是吗!你知道我的成绩……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老萧给我争口气了,结果他真的不行,万年老二,现在一班重组,她马上就要跟徐年同班了,听说徐年脾气超好,老好人了,这种人最容易被绿茶骗,要真跟程梨好上,想想就窒息……” 金月看到徐年走了出来。 她握着手机,自然而然调小音量,对曲静怡说:“我爸找我有事,打字聊,我晚点回你哦。” 徐年在此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金月朝他笑笑,收好手机,空出的手伸到空中摆了摆。 “哥,你好慢啊。” 徐年停下。 他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离有一肘的距离,不近不远。 她以为他真的是来买东西,出来以后会直接往回走,步子都迈出去了,生生止住。有些意外。 听到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假?” 没有说完的 金月听到了,闻言笑了。 被逗笑的那种,笑出声音,无法控制的一声“扑哧”,好像他说的是什么故意逗乐的话一样。 尽管面前的少年神色严肃,直直盯着她的目光深沉而犹有寒意,但她丝毫没有进入到他的语境当中哪怕一点。 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 她笑完以后直起腰,带着甜甜的梨涡开口:“有吗?我一直是这样的呀。” 说罢伸手拿徐年手里的塑料袋子。中号的超市塑料袋里装有毛巾、牙刷和杯具,因为东西不多,本来应该很轻。 只是他一直握在手里。 在金月拎起袋子往她的方向扯动时也没有松开,令她感觉到明显的阻力。 所以她松手,又浅浅笑了一笑:“到底怎么了,边走边说吧。”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体,往前走去。 去往自己的目的地而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和寻常一样。 也没有想过那人会在同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腕。 用力而突兀的握住,她立刻就感知到轻微的痛感,他把她扯回了原地。 转了个半圈,强迫的对上了目光,令她看到他的眼睛。 一种让人感到刺痛的眼神。神情很深,蹙起眉头缄默不语,就连呼吸的气流都是稠滞的。 金月下意识皱眉头,说“痛”,想要挣开。 她扬起嘴角扯动,声音甜丝丝:“干嘛呀。” “我听到你在跟爸打电话。” 她微微怔了怔。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真的很快,甚至来得及把怔愣表演得恰到好处,慢条斯理地做完惊讶的样子,反问:“你是说刚刚吗?我在和朋友打电话呢,我们说到她喜欢的男生,她让我给她泼冷水。” 徐年没有松手。 金月试图往回缩,但他握得太紧,她没有办法动弹,脸上的笑容这时候已经不再如刚刚甜蜜,嘴角一点一点向下,于一分钟以后变成了微笑,他在此时叫了声她的名字:“金月。” 金月这才察觉到他在咬牙。 隐忍着愤怒而不发的人,把话语从牙缝里挤出,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他说:“你把我当什么?觉得我第一天认识你?” 她感觉到手腕更痛了。 似乎是有些失控,没能把握好力度,他握着她在抖。 声音沉闷,噼啪着砸到人身上,宛如沙砾般粗糙:“你叫我什么你忘了?你真的把我当你哥吗?” 金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笑的时候,那些少女特有的甜美气息消失全无,她看起来有些凌厉,甚至有一点刻薄。 再一次尝试抽出手失败,金月冷声说,“放手。” 得到的回应却是徐年突然提高的声调:“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十八岁俊朗的面容,是她所陌生的,而另一部分的他尚存未脱的稚气,又和儿时一样。让她想到童年里两人同吃同住、朝夕相处的时光。 连体婴儿一样的存在,从没分离过一样的存在,那些亲密的记忆在她面前恍惚着摊开又合拢,太遥远了。 所以她还是说,“放手”,只是声音比之前要软上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而徐年处在情绪当中更没可能察觉,被激怒一般突然用力,把她按到自己身前。 离得更近了。 少年的气息笼罩下来,闷热的盛夏里,他身上发着稍显潮湿的浅浅香气,从刚刚洗净的衣物里散发而出,额间滴下汗水。 流动到眉心中间,因为紧蹙没能松开,融化进眉头。 他握上金月了两只手。 强迫她举到肩膀水平,也强迫她打开身体,敞开,至少面向他而敞开,他说,“妈不让我联系你和爸,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只能偷偷联系爸,从别人那里打听你们的近况,你在叁中上学,升到高中部,这些我都知道。一回到江城,我就想见你,你有想过主动找我一回吗?” 她跟着他皱眉,知道自己挣扎不开,放任他握住自己的手。 只是下意识仍想并拢自己的手臂,不想敞开,也不愿意敞开。 她没有说话。 所以是他在继续说,低下头,眼睛望着她的眼睛,“你没有想过。” 她没想到陈述事实会让她感觉到这么难堪。不应该的。 可能是这个姿势,受限于人,实在令人屈辱。还有他迫使她打开自己,暴力撕开她伪装的行为,种种都算得上是冒犯。 她没办法对此保持平常心,像寻常遇到的不那么让人愉快的所有事情一样大而化之,顺遂对方的意思。 说一句他想听的,这件事揭过,她应该这样做,但是她没有。 她说,“你不是来我们家见到爸了吗!爸说我晚点回来让你等,又说你接到电话急匆匆回去要约第二天。第二天我去了,你人呢?” 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松动,她终于挣扎出来,揉自己发红的手腕。 视线从他指节分明的手指间抬起,金月的声音厉到有些失真:“是你说要见我,我去了,你却没有来。周蕙不让你过来,是吧,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说的对,我讨厌你,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住过来忍受我的阴阳怪气。租个房子吧,你家有钱啊,周蕙新店开到城南了,就一家店一个月就有两万,这是她开的第五家了吧。” 徐年说:“那家奶茶店拆了。” 金月没有反应过来。 他又说,“变成便利店了。我们当时约见面的那家奶茶店,下午两点,你穿的是件橙色的上衣,你那时候头发才刚到肩膀,用橡皮筋扎起来还会掉,你夹了个蓝色的夹子。” 她皱着眉头沉默。 “前一天,你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我其实看到你回来了。” 金月已经忘记那几天她穿了什么了。 等同于过往生命里其他任何的毫无区别的寻常一天,没有印象,早就从记忆里消失。但她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没有撒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见我?” 他仍看着她的眼睛,“不是因为妈。” 所有的表情一览无余,所有的情绪也是,金月可以明显感觉到褪去愤怒、藏在深处的思念和关切。这让她又一次回想起他们亲密无间的童年岁月。 她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有点笨拙,身影笼罩下来,脸颊贴上她的脸颊。他抱她入怀。 她好像没有错过他凝重的犹豫神情,似乎在想怎么回答,要不要回答,该不该回答。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接受他们分开的八年岁月,接受她没有他陪伴的时光里兀自从小女孩长大的事实,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徐年并没有说。 他也没有说,当时突然看到她的出现,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更没有说他随之涌起的感情,多到他难以承受,无法站在原地,必须要离开的原因。 不加防备的接触似乎真实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或许只是他把多到外溢的感情传达了些许给她,她被他感染。 带着和夏天并存的潮湿气息,倾泻下来,有种严肃的、笃定的、深刻的质地。 他只是在埋入她后颈,藏好自己表情以后,说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他说:“那天我看到你走回家,穿的是条我没见过的新裙子,一开始,我想见你,等到我真的看到你的时候,发现你长大了。” 年级第一 她真的很少和人有这样的接触,底线持平于性格外向的同学好友挽住她的手臂,或者拉她的手。 现在她被徐年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少年的体温比她高上些许,她觉得热,蒸汽从地上腾空而起,江城的夏天太闷,太烫了。一切都让她感到不自在。 但她只是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垂着手臂没有动弹。 令她感觉意外的是,她在这一刻感知到了一些情绪,比她日常感知到的浓烈的多,也正面的多。 她将这归类为血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当他站离她如此之近的时刻,感应加强,共享的情绪在他们之间回荡。 她想起小时候和他在人工湖里游泳。 假山的石头绊了她一跤,她流了好多的血,徐年低下头给她吹。伤还没好又来到这里,泡在水池里露出两颗脑袋,旁边是水草青苔,伤口发炎了。 也想起他们捉蝌蚪。他们爬双杠,在空地上和爸爸工友的小孩打闹。 他骑爸爸的自行车,她跟在后面跑,看到他骑远了,好远好远,她追不上在原地喘气。他又慢慢骑了回来。 “月,以后一叁五你骑,二四六我骑。” “星期天呢?” 星期天他们谁也没有骑车。 那天徐年被妈妈带走了。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现在他长得很高了。 高出她一个头,也不再是那年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的小男孩,五官长开,有了十八岁的棱角,还有青色的胡茬。 喉结滚动。 金月以为他要说话,抬起头,徐年松开了手。 她还没来得及更深一步和他交谈,解开心结,进而为分别的八年感到一点点遗憾,徐年就这样转过了身。 很猝然,也很匆忙的,他捏着塑料袋子,声音发紧。 “走吧。” 金月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的瞬间扬起了嘴角。 也不是觉得好笑,只是她又回到了唯一令她感觉自在的状态当中,和人保持恰当的距离,最好戴上一个面具,金月笑着说“好”。 徐年听到她的声音,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感知到金月的转变。 事实上他也清楚,他应该一鼓作气的,拉住她,找到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聊聊他们分开这几年发生的事,但是他没有。 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徐年想,但他只是缓慢地迈开步子。 留给金月一个略显慌乱的背影。 · 他没来得及和她讲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复杂的心理路程,还有那句她没听懂的话,一直到夜晚入睡,都过得非常平静。 她更没有主动去询问。 等到第二天和朋友出门,她突然从别人口里听到了徐年的名字。 那时她和曲静怡坐在麦当劳里,人手一根冰淇淋。 地点是学校附近的商圈,也是离金月家最近的一片,那家麦当劳有两层。 二楼客人比较少,做清洁的阿姨走到了隔间里面,曲静怡拍击桌面。 “男生就是很吃她那套啊!她过生日那个朋友圈,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诗,一群直男舔狗一样猛夸。” 保洁阿姨拿着拖把下楼,地上留下一条长长水渍,曲静怡顿了顿又说,“她最近又发了什么别的没有?给我看看。” 朝金月伸出手。 金月打开微信,找到程梨的头像点开,递给曲静怡,她把第二袋番茄酱挤进可乐翻开的塑料盖里。 口里塞着东西,视线往下扫,看曲静怡直接点进程梨的朋友圈,从最新一条打开,一直看到她生日时发的自拍。 挨个点评:“蔡康永这句话有什么好发的,作文素材吗,呵呵。” “啧啧啧,很好,我觉得这首可以发网易云,我已经起鸡皮疙瘩了。” “不就是看过卡尔维诺、博尔赫斯,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就不信她真的看得懂。这么多点赞!你看,直男就是很吃这一套对吧,觉得‘哇,女神好文艺,爱了爱了’。什么傻逼。” “……” 程梨是金月和曲静怡同班的另一位同学,分班前她成绩最好,老考全班第一。年级排名大概前二十的样子。 金月总是中游成绩,曲静怡中游偏下。 按理说,重点高中的圈子,成绩最好的那位应该和她们没有什么交集,尤其是老师排座位会重点照顾成绩第一,她们和她从来没有坐在一起,不应该有什么冲突。 但曲静怡这人太直率了。 说话不过脑子,有一次和同学聊天,展示她新买的书包,去俄罗斯旅游,带回了套娃叁件套的铅笔,橡皮,笔盒。然后程梨走进教室坐回自己位置上,曲静怡也没多想,说了一句,“我觉得程梨应该换个书包了”。 这句话后来传到了程梨耳朵里。 校园这个地方就是这样,话从说话的人口里说出来以后就再也不是她的,传播过程中产生了十来个版本,最后程梨听到的是:“曲静怡说你书包又脏又破,一双鞋子穿了一个月没有洗。” 一开始,曲静怡对此还有些抱歉,想要解释。但当天程梨的反应根本没来得及她有解释的余地。 程梨听完立刻就哭了,说话的人完全傻了。 旁边的人开始安慰,围的人多了,程梨推开他们往外走,走到教学楼走廊的尽头。 那里是主任办公室。 尽管在当时的时间点,主任并不在办公室,但这件事依然让曲静怡觉得膈应。 这是她讨厌程梨的第一个原因,“跑那么远,不就是想哭给老师看吗?” 而她讨厌程梨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是,当时正准备走上前去解释的曲静怡,眼睁睁看着班上五六个一整年说不上一句话的异性挡在了程梨的面前,骂她曲静怡口无遮拦。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这么优渥的物质条件的,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素质极差。” “程梨是我见过最多愁善感的女孩,你不应该这样对她说话。” 换做曲静怡傻了。 叁天以后语文老师宣读这一次模拟考试的满分作文,程梨写的是,《风度翩翩,然后君子》,指的就是那个帮她讲话时指着曲静怡鼻子的“李先生”。 “她的绿茶,超乎我的想象。” 最初,曲静怡这样评价程梨。 后来有一次月考,曲静怡整个人都被点燃了。 妈妈是本校的英语老师,虽然她自己综合成绩一般,但英语成绩极好,那次程梨在蝉联班级第一的同时在英语上发力,挤掉曲静怡的单科第一。 发成绩的那天曲静怡气炸,第二天愤怒地换了一个崭新的书包,请班上所有女生喝奶茶,唯独没有程梨那一份。 “程梨对此并不在意”这件事,让曲静怡更生气了。 再后来相看两厌的两个人,把暗中较劲延伸到宽广的其他维度。 程梨成绩好,曲静怡家里有钱。 程梨发朋友圈说她看了几本经典名着,曲静怡就说她暑假旅游去了多少个国家。 (顺便一提,曲静怡指派金月加到程梨的微信,从金月那里是她视奸程梨的唯一渠道。) 曲静怡喜欢萧逸磊,程梨据说喜欢徐年。 女孩间的相互讨厌,是连暗恋的对象都要拿出来比较的。 徐年这一次又考了年级第一。 下午五点 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徐年的名字才开始频繁地出现于金月的生活,经过曲静怡的提醒,她发现周叁的体育课下课以后,紧接着上课的就是徐年的七班。 徐年每次都会提前下来。 “怎么想怎么奇怪,他为什么要提前下来?你想想看,我们班那几个学霸,哪个不是等到快要打铃才下楼”,对此,慧眼如炬的曲静怡同学表示非常可疑,“那可是体育课诶!” 这成了她心目中徐年和程梨关系暧昧的佐证。 不过金月有自己的看法,看到徐年每次提前下到操场来,都是和同学一起打篮球,几个男生走过去借机拍拍对方的屁股,叁对叁,她看不太懂。 但金月的五班会有男生留下来,用课间紧张的十分钟和徐年他们打上一场。旁边有很多人给他们喝彩。 叫徐年的名字。 他在学校还算有名。 年级第一,长相尚且俊朗,高,偏瘦。有一段时间他长了好几颗青春痘,就连他长了青春痘这件事都非常有名。 有人说他毁容了。 那段时间,刚好有人看到徐江开车接他,发现那辆保时捷的车牌号是6的连号,隐藏富豪的身份不胫而走。 “草,你知道徐年家很有钱吗?”曲静怡问金月。 金月说“嗯”,她的招牌动作,缓慢地抬起头,同时发出声音,“嗯”得既不像肯定也不像疑问,需要对方根据语境自行猜测她的意思。 而曲静怡每次都当作她在示意她说下去。 就真的神情激动地继续说:“他家那辆车,如果他们说的型号是对的话,保守估计叁百万。” 金月回答:“嗯。” 接着,和徐年关联的程梨立刻被曲静怡想到,话题二转到达关联人萧逸磊身上,这时候的曲静怡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也还好啦,老萧家那辆奔驰也不便宜。” 金月用圆珠笔托起下巴,她想到徐江家的车库,宝马一辆、奔驰一辆,保时捷有两辆,另一辆是跑车。 沉默了一会儿,而曲静怡已经翻过徐年这一页,完完全全在讲萧逸磊了。 曲静怡从不在乎她说了什么,金月想,和这样的人相处不会太累。她甚至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表达情绪而已。 而金月所需要做的,拍拍她的手,表示在听。 现在就是这样。 曲静怡又一次把话题转到萧逸磊身上,说她妈妈给她看了分班结果,她刚好第五十名,分到了重组的火箭班七班。 “之前说过如果考上就表白,我现在就想表白……” 金月拿起一根薯条,伸进甜筒里面蘸了蘸,曲静怡接着说:“你快阻止我,昨天说的,你要给我泼冷水。” 金月问她:“我为什么要给你泼冷水?” 曲静怡回答:“女追男诶!多丢脸,万一被拒绝怎么办,而且这成绩也就我妈知道告诉我,我告诉了你,他又不知道我们一个班。” “你没告诉他?” “我不是听你的,叁天不跟他讲话嘛。” 曲静怡把手机拿给金月,“给你看。” 界面显示的是微信的聊天窗口。 游戏邀请,“在?上车上车上车。” 弹了叁个。 估计是曲静怡没有点组队链接,对方连发了两个“?” 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他肯定自己玩游戏去了,也不问我为什么不回他,玩完游戏也不找我!” “他大概觉得你在忙。” “那他也应该问我!” 金月开始喝可乐。 喝到下面的冰块,发出断断续续的“滋”的声音。 坐在她旁边的曲静怡抿着嘴巴,“还有哦,上次给他发抖音那个小姐姐,就是那个——和四个帅哥同居的那个——那集最后女主不是换下男装穿了女装,你看老萧跟我说了什么!” 萧逸磊:“射射,谢了。” “网络用语,还比较常见吧。” “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的!” “你想他把你当女的,以前就不要跟他说‘兄弟,我硬了’这种话好吗?” “草,我那时候还不喜欢他。” 他们是典型的青梅竹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校。 关于怎么突然喜欢上萧逸磊,曲静怡说,是因为她有一天跟他一起去吃自助,那家自助的海鲜很有名,她拿多了,走了两步觉得极重,想喊座位上的萧逸磊给她端盘子,结果发现他不在座位上。 然后她转过头,发现萧逸磊刚好也要拿东西,在那条走道上,由远至近朝她走来。 自然而然的,也不要她说什么,就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还问她,“要喝什么,顺道帮你打。” 金月有预感,他们两个只是一个开窍比较早,一个还没有开窍而已。 但她没有打包票,直接说“他一定喜欢你”。 所以聊到后面,曲静怡兴致缺缺,一看时间,已经快到饭点了。 “你爸管好严哦,都不让你出来吃饭。” 金月朝她笑笑。 其实金明五点从不在家。 下班高峰,他跑滴滴,忙的时候甚至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常常工作到凌晨一两点。 但金月不想在外面吃饭,aa很麻烦,她知道曲静怡不在乎谁请客,但她不想。 曲静怡说:“今天周师傅去接我爸去了,我要打的回去,好麻烦,我去你家玩吧!” 金月说:“好啊。” 曲静怡挽着她的肩膀。 她们说起七班的代课老师,又说到排名,数学课,程梨。 “你说萧逸磊是不是真把我当哥们,对着我硬不起来?” 那时他们刚刚走出商圈,曲静怡挽着金月,跟着她往公交站方向走。 金月说:“车叫好了吗?” 曲静怡说:“啊!忘了!” 金月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应用填写地址,终于弄好。 她已经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 后来金月在回家的路上买了点菜,不确定徐年是不是在家吃饭,准备下碗面吃。 打开房门,她在玄关边换鞋,听到厕所的门关闭的声音。 金月手上的动作一顿。 “哥?” 她往前走了一步,看向厕所,徐年没有应。 这让她感觉有点奇怪,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了,“哥?” 徐年说:“……嗯。” 是他就好,金月想,她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 可能不太习惯,一个人在房间忘记关门,见到她回来尴尬。 她把菜拎到厨房。 端了个矮凳子,坐在那里择菜,处理了一会儿食材。 然后才看到徐年从厕所里出来,穿戴依然整齐,经过了厨房,金月问,“你在家吃饭吗?” 他本能地转向金月,又在同一时间别转过身体,姿势非常僵硬。 他没料到金月在厨房。 而金月坐在小矮凳,从下往上望过去,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条刚刚沥干的湿内裤。 下午五点,徐年从午睡中醒来。 放学 徐年的第一次梦遗发生在十二岁,小学升初中。 那天家里来了个年轻的阿姨。 门铃响起的时候徐年正在房间看书,猫眼外是个不认识的女人,她说徐江在楼下买东西,让她先上来。 徐年说,“我不认识你。” 一开始他并没有开门,后来阿姨从包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串成一串,“这是你爸的吧?” 徐年看了一眼,认出了徐江的车,打开门。 他以为那是徐江的客人。 他熟练地拿了塑料杯端上茶水,叫了声“阿姨好”。 那人笑着说,“叫姐姐。” 徐年站在原地打量她。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能过半,但不会超过叁十,她穿了一件非常短的牛仔裤,最外披了一件薄薄的长袖,像纱一样。 露出胸口大片的雪白。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脸上发热,不敢去看,但徐江还没有上来,他又不能走。 只能硬生生坐在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跑前跑后拿了水果,糖,饼干。 坐在角落吃饼干的时候,徐江回来了,他跟徐年介绍说:“这是你刘阿姨。” 女人站了起来:“哪什么阿姨,把我叫老了。” 徐年看到徐江在玄关边换鞋,镂花的屏风柜让他的身体变得很模糊,但徐年还是看得清楚,看到徐江按住女人的腰贴上自己身上,拿胯顶了顶她的身体。 高中以后,徐年上过生理课,也和同学用开玩笑的语气讨论过,每个人到了那个年纪,好像突然就对此事无师自通了。 但十二岁对男孩来说,到底有些偏早。 他想,“他们两好像都是这么早熟”。 当年懵懂的年纪,心跳加速而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脸红,害臊,不敢去看,一定要躲开。 他好像突然就回到那个当年了。 下午五点,从午睡中醒来,洗干净内裤上的遗精,走出厕所,而金月在厨房的小矮凳抬起头来。 她问他“吃过饭了吗”。 徐年没有回答。 他拿衣架把内裤偷偷晾在窗户外面。每一步都走得如芒在背。 而金月没有追问,她更不会出来找他。 徐年回到厨房外面,隔着推拉门,“我没有吃…” 看到她正在煮面条,围着围裙,转过脸。 徐年转身躲到了推拉门后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只知道他一定要躲。 听到金月在两步外的地方说,“那等下一起吃。”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提。 他却并没有因此感觉到轻松一点。 她对此毫无察觉,这件事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但也只是这样了。 站在那里,从推拉门缝隙一点零星的视野看着她的背影,看到短袖t恤,裸露的手臂,看到她围裙的系绳在腰间打着一个活结,没能系得太好,歪在一边,往下是今天出门穿着的牛仔短裤,花色很浅,大腿雪白。 徐年想帮她重新系围裙。 站在她的身后,从她腰间拉过那根细绳,拉到后面,她被他牵扯着靠近他的身体。 但他没有这么做。 · 也许他就不应该住回爸爸的房子。 有时候徐年也会这样想。 开学以后,金月和他同班,他已经有很多见到她的机会了。 虽然他们依然很少聊天,从不一起放学,金月总是和女孩子们走在一起,徐年的同学好友则以为他仍和之前一样坐车回家,在校门口就和他说了再见。 他常常会拖延收拾书包的时间,晚走一些,落在金月的后面。 走到公交车站,金月和朋友分开,他就慢慢走在她身后。 看到一会儿以后,金月掏出耳机,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按住书包,每逢有人擦肩而过,她都会摸一摸书包的拉链。 有一次徐年走上前去,金月看到他,点了点头。 徐年说起今天的物理课,“今天那个问题好难,你答得很好,思路也启发了我”,金月回应:“是吗,真不容易诶,连你都觉得难。” 他又看到那种笑容了。 客气又疏离的,典型的金月的,甚至有时候捧场到令他以为她对此真的感兴趣,抬头一看,依然是那个笑容。 徐年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金月停了下来,面露疑惑的神色。 事实上,无论是住进旧房子,还是例行的没话找话,他都只是想和她离得更近一点。 但她只在最开始有些反应,当他说她虚伪,她片刻撕去伪装,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不想以伤害她的方式强迫她用真实的态度去他,但每次交流都不得法,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直到现在,他又一次被这种疏离的表情刺伤,一瞬间想也没想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心跳得好快。 金月被他牵着,以为他有话要说,机械地跟着他往前走。 但一路从学校走到小区门口,他都什么都没说,夏天的夜晚,地面被烤得火热,蒸汽一点点上来,而他的手心滚烫。 当他和她一前一后跨过窄门的时候,金月的手动了动,抽离出来。 似笑非笑看着他:“干嘛牵我,你以后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徐年吞吐着。 离家很近了。 老房区统建楼挨在一起,夜幕降临的时刻,灯光稀疏。 他犹豫了很长时间,一切显得很安静。 金月又笑了,问他:“你想让同学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徐年滚动喉结,说:“不想。” 金月眨了眨眼睛,小小的梨涡出现在固定的位置,“那你干嘛牵我?” 她说:“好奇怪。” 完┊整┊无┊错┇书┊籍: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 i p 亲密关系 他立刻松开了手。 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当时的表情。好像突然被人迎面暴打一拳,当头棒喝下来,脑袋听得到停转以后的轰鸣声音,耳膜嗡嗡作响,令他肢体僵硬、骤然失语,他觉得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明显到一定会让人察觉到异样,金月一定会知道的。 但她转过头去了。 走近铁门里面,又兀自走了两步,并没有回头。 徐年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没有上心。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他轻松哪怕一分。 他跟在她身后,迈开步子往前走,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仿佛有一滩看不见的泥淖,他越往前走,就陷得越深、越沉,几乎完全走不动了。 然后,金月在此刻回过头来。 问他:“怎么了?” 叁个字回响在他的耳边,她朝他伸出手,越来越近了,差点儿触碰到他的手肘。 似乎是察觉他冒着冷汗,眼神怔愣,过于紧张的应激,她出于礼貌的关切表示一点点慰问。 那是他一直在期待的接触。 但当她的身影被月光笼罩上一圈白色的光晕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圣洁极了,她的眉眼晶亮,表情懵懂,身处黑暗里的徐年所做的是,侧转过身。 让金月的手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慌张地拎着书包,手忙脚乱地走进单元楼,徐年按开了一楼的灯。 金月在他背后皱眉。 他叁两步爬到了家门口,碰开叁楼的灯,看到二楼和叁楼的平台处,隔壁邻居养的绿植经过一天的暴晒,奄奄一息。 枝干垂落到土面上。 他捶打墙面。重重的闷响传来。 金月还没有上楼,他继续捶,一声又一声闷响,直到手关节擦出血迹,他感觉金月走上二楼了。 他这才转过身来,把手放开到身体两侧,盯着面前的墙壁。 左边是门,金月从右边上来,走上楼梯,进入平台,也进入到他的视野。 徐年想,那就说吧。 “早上、晚上都没有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妹,是不是?你还是讨厌我,是不是?” 如果她回答“是”,他就握住她的手,把她按到怀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他要把一切告诉她。 但金月说,“不是”。 徐年颤抖了一下。 他觉得胸腔翻滚着一股热流,熔岩一样,就要支撑不住,马上漫溢出来。 “不是因为讨厌你”,金月说,“只是如果说了我们的事,同学会讨论的吧,我爸和周蕙那些…很难堪诶……你的手怎么啦?” 她捧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徐年被电到了。 她举起两只手,叁楼和四楼的围栏处有月光倾泻,一大片源自他身体的阴影笼罩在金月身上。 但她的眼睛还是亮的。 睫毛扑扇,徐年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知道她伪装得太好,是他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那一种。他应该发怒的,就像刚刚答应自己的那样:把所有的难堪一并分享给她,也让她也承担他的万分之一的痛苦,每时每刻,玻璃碎片上踮起脚尖走路的感觉。 但他其实只是想要拥抱她而已。 将那些外溢的情绪,炙烤着他的东西,再一次收揽到身上,徐年第二次侧转过身,把受伤的手放上另一侧臂弯。 假想某一个平行世界,他对她厉声质问,“你真的关心吗”,然后她故作姿态说“我关心呀”,再然后他捏着她的肩膀要几乎把她捏碎,摇晃她的身体将她抵在墙面上,她如他所愿摇摇欲坠…… 但在这个世界上,徐年只是轻声说:“我没有事,就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刚刚…抱歉。” 金月抬起头。 没有他的影子覆盖,月光重新照耀她的脸,他看到她冷漠的容颜,挂着似有嘲讽的笑。 他所做的所有事,只是低下头,窸窣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 把纸巾覆上她的手指,一点、又一点的,擦去她手上的血迹。 · 新学期班级重组,磨合期有些问题分外明显。 例如,分班前来自于同一个班的同学们组成团体,课间同学们走动,分成五班的一团,六班的、七班的、八班的各一团,原本就属于七班的同学最多,小团体坚固,并认为新同学挤走两年来同班的老同学的位置,隐约暴露出敌意,有点排外。 所以班主任故意打散了座位。 金月的同桌就是七班的。 她就从不跟金月讲话,课间,坐在金月前排的女生去上洗手间,她就坐到前面和斜前方另一个七班女生聊天。 金月耳朵尖,听到了徐年的名字。其中一个女孩刚刚抱着数学作业进办公楼,说老师们在讨论数学竞赛的结果,徐年得了一等奖。 “第叁轮是全国级比赛,如果全国赛得奖,他甚至能保送北大。” 当金月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他高兴的时候,她就知道,其实她还是讨厌徐年的。 逐一细数,她可以列出很多原因,但她知道归根结底,一切是因为周蕙。 她不怪周蕙选择他而放弃自己,她早就对她毫无期待。 但她怪徐年跟她走。 怪他回来以后,以周蕙儿子的身份进入到她的视野当中,在高中生涯里被不停地被人一再提起的时候,说的都是他优渥的条件。 那些人把徐年捧得越高,她就越讨厌他,讨厌他幸福的家庭、完美的家教、富裕的物质。 他带着这些光环走向她,当她表达出拒绝的时候,他并没有走,反而留下来质问她的动机,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找回丢失的八年亲情,换来妹妹的崇拜和喜爱? 但他凭什么呢。 凭他毫无分寸感的越界? 或拉拉扯扯,始终没能适应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孩童这件事,近乎愚蠢的天真? 她记得有一天早上出门,她在前一晚洗了书包,忘记把准备还给曲静怡的漫画书放进新换的书包里面,只能回去拿。 她叼着一袋纯牛奶,刚刚咬开袋子的左上角,递给徐年,让他帮忙拿着书包。 回来的时候徐年已经把她那袋奶喝掉了一半。 “……这是我的。”金月说。 徐年看着她说,“给你买新的。” 他总是这么失态。 包括那天她从麦当劳回家,看到他洗了内裤出来,睡午觉遗精而已,却表现得那么心虚,慌乱得让她感觉到不忍直视的尴尬。 还要跟着她回家,拉她的手。 即便他后来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只是每天给她送牛奶,她依然觉得很难忍。 无论是他偷偷给她的课桌里塞东西,牛奶、零食,新文具,还是回到家突然发现他给她的藏书包了书皮,纸质精良,书皮漂亮,手工活也细致。 她都觉得不适。 甚至有点恶心。 恶心的是他们谁也不能揭露对方的身份,他出于某种隐秘的动机,而她不希望自己成为谈资、和周蕙的名字相提并论,于是不能坦荡的看着他打招呼,或者直接对他说声“谢谢”,“不用送我这些”,只能在面对面走来时稍微点点头,看到他又被同学们簇拥,男同学约他打篮球,女同学坐到他旁边的座位,向他请教问题。 就好像他们两是某个共同秘密的维护者,有种超乎寻常的亲密。 她讨厌这种亲密。 男朋友 九月初,高叁的第一次月考结束。 出成绩是两天以后。 两天后,班主任于午自习时分走进教室,沉默地背对大家,在黑板上写下了新的座位名单。 当班主任背向大家板书的时候,同学们正像寻常一样自习。这个点是吃了午饭以后到教室自习的时间,每次班主任进来,就意味自习开始,大家不可以讲话了。 所以一开始只有零星的同学们注意到。 后来,注意到的人喊同桌去看,“换座位了”,兴奋而压低声音讨论,声音一阵一阵,热浪一样播散。 那时,金月正在睡觉。 她的同桌来自七班,开学一个月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现在金月在睡觉,同桌自然也不可能叫醒她。 金月是被一声熟悉的“我去——”叫醒的。 声线和曲静怡重合,金月在睡梦里一阵恍惚。 她支起身体,用手盖住眼睛,脑袋还是木的。 然后放下手,看到黑板上自己的名字,后面是徐年,右边是程梨。 他们坐在了黄金叁、四排的中间组。 金月的手机开始震动。 不用想就知道是曲静怡发来的消息,但班主任写完名单转过头来了,她看不了手机,只能和曲静怡在空中对视。 曲静怡:“怎么这样!”(做口型) 金月:“我也不知道。”(耸肩) 曲静怡:“弄死她!”(做手势) 金月:“就你话多。”(做口型) “开始搬吧。” 整个教室动荡起来。 一群人做着布朗运动,在这片空间混乱地行动着。声音很杂,有人拖着桌子,声音也很尖。曲静怡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挤出人群、扑到金月身上的那一瞬间,金月回想起一些事情。 其中有些事情很遥远,而其中另外一些则是最近发生的,它们于同一时间一起浮现在金月脑海里。 她想起刚开始和曲静怡成为朋友的那段时光。 她们是初中同学。 包括曲静怡喜欢的萧逸磊,他们叁个都是初中同学。 最开始的金月很孤僻,不像现在有曲静怡一个玩伴,那时她总是独来独往。 过早经历了父母离异,过早早熟,她很难把自己打开,融进小圈子,或是像其他同学一样正常地讨论学习、日常生活、家庭、暑假去哪里玩。 她有过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家里发生的一切。 索性就什么也不跟人说。 初二,班上有个男生,十八岁留级,比同班同学都大上一点。他喜欢金月。 但金月直接拒绝了他。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送的花扔进垃圾桶,走到厕所,洗了个手才出来。 那个男生是男生团体的老大,被她毫不给面子的举动弄得根本下不来台。最后尴尬收场。 再有人讨论金月,他就一句话不说了。 没有人帮金月说话,同学开始讨论她的旧皮鞋,破书包,说她只知道学习,总是考第一,太过频繁进到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学生间的所有秘密都是被她揭发的。 于是开始针对她。 他们越针对金月,后来老师在课堂上喊他们的名字,说出他们带手机、订外卖的秘密的时候,就越觉得告密者是金月。 有一次晚自习,一个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女生走到金月桌前,拿起了她的铅笔盒就往外走。 金月转过头,透明玻璃显现走廊的样子,那个女生打开金月的笔盒,把她的笔和橡皮一件一件抖落在地上。 同学开始起哄。 等到她坐回自己座位的时候,金月又等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平息。 她起来走到教室外面。 也没有去捡掉进花坛里的笔和笔盒,她走了一圈,坐到升旗台上面,看着体育生操练,在想事情。 曲静怡是唯一出来找她的人。 也有很多人说他们相信告密者不是金月,或者跟金月示好,问她问题,夸她聪明,但曲静怡是其中唯一出来找她的人。 曲静怡说:“你的笔摔坏了,只有一只中性笔能用。虽然她们都说是你,可是我不相信,我觉得她挺过分的。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金月说:“好。” 那时候,金月想通了几件事情。 首先,考第一并不总是一件好事。 然后,她需要一个朋友。 不用太聪明,也不用真的理解她,笨一点最好。 曲静怡就是她的笨朋友。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向金月分享,包括后来开学,她和萧逸磊告白,两个人在一起了的事。(不过这个告白并不像说起来那么顺利就是了) 现在她朝金月挤眉弄眼,把金月拉到自己的座位,让金月帮她搬桌子。 说着对付程梨的办法。 才说两句,扬了扬眉毛:“我让老萧帮你搬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金月转过头。 看到她的座位旁边,徐年和萧逸磊站在一起。 两个少年面对面说着什么,金月离得远,没能听清,只看到徐年又蹙起了眉,很轻微的表情变化,只有她留意到了。 她只是继续转回来,和曲静怡讲话。 讲的是这场刚刚开始的恋情。 并不顺利这件事呢,体现在,一开始曲静怡告白的时候,萧逸磊拒绝了她。 并回答:“我操,不是吧?” 从上到下的打量,潜台词明显:你不是我兄弟吗? 然后恼羞成怒的曲静怡强吻了萧逸磊。 现在想起这件事情,金月依然觉得很搞笑。 他老把她当哥们,因为曲静怡长得很高,净身高一米七,穿了防水台高跟鞋,平视萧逸磊的头顶。 虽然因此不被对方当成女人,但同时,强吻也强吻得非常方便。 加上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个漆黑的街角,放学的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发出惊呼,天时地利人和。 萧逸磊脸红了。 “不是漆黑的街角?” “有路灯有路灯!” “ok。” 脸红的萧逸磊逃掉了。 第二天,曲静怡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和金月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第叁天同样。 第四天,曲静怡和别的男生开玩笑,手按在对方胸口笑得乱颤,萧逸磊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大吼:“你们干什么!” 曲静怡被突然他扯到顶楼天台,被封锁的密闭区域,一边走一边挣扎:“什么干什么?” 萧逸磊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被拒绝过一次的少女曲静怡想也不想地反驳:“谁喜欢你!滚!” 萧逸磊:“你前天在校外茶颜门口跟我说你喜欢我,你说…”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曲静怡在金月指导下完成的情书。 曲静怡开始尖叫。 萧逸磊捂住她的嘴巴。 曲静怡咬他。 他没松手。 曲静怡把他咬出血了。 萧逸磊疼得龇牙咧嘴,准备叫曲静怡放手,结果发现曲静怡哭了。 她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说我只是你兄弟?” 哭着跑回了教室。 后来,金月接受曲静怡的指派,给萧逸磊送她的手帕。 萧逸磊正靠着栏杆发呆。 转过头问金月,“她没事吧?怎么哭了?” 金月说:“你去问她,别问我。” 再后来,曲静怡告诉金月,“他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金月说:“嗯。” “他说……也喜欢我……” …… 那天的下午,一切如常。 即便徐年坐到了金月后面,程梨坐到了金月的右边。 好像也不是每个新同桌都是这么矜持的。 毕竟要相处一年,同是七班很大概率考上同一水平的大学,即便来自于不同班级,大家也都听过对方名字,理应适当扩展一下交际圈。 但不包括年级第一,年级第二,和年级第叁。 坐在金月旁边的年级前叁们相当高冷。 整个下午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自习,课间休息,萧逸磊突然出现在金月旁边,受曲静怡指使给她传纸条。 纸条上写:程梨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萧逸磊站在旁边等金月写回话。 金月提笔,准备写“没有”。 谁知道就在这个令人尴尬的节点,程梨突然对金月说了今天以来第一句话:“我听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金月拿笔的手犹豫了一下。 她把纸条还给萧逸磊,给他使了个眼神。结果反射弧长一年起步的萧逸磊同学完全没有领会金月的意思,低下头问她:“什么?” 金月只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先回去。” 萧逸磊闻言朝她点点头,这才回身去找曲静怡。 程梨对金月说:“你们关系真是好啊。” 金月回答:“还好。” 程梨又说:“昨天我看到萧逸磊站在走廊,手上受伤了,然后你拿手帕给他擦手……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很高冷,没有想到你这么关心同学。” 金月沉默了一秒钟。 抬起头看程梨,试图看出她的用意。 她才是真的高冷,社交圈简陋,曲静怡和萧逸磊的八卦还没有流通到她那里。这是肯定的。 但她可能已经知道曲静怡喜欢萧逸磊的事。 试图从金月这边挖出点内幕,或者说,试探金月对萧逸磊的感情,无论如何,膈应曲静怡的目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当金月还在沉默的时候,曲静怡从她身后冲了出来。 拍着金月的肩膀对程梨说了可能是一年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你还不知道吗?” 金月打开曲静怡捏她腰的手,咳嗽了两声。 曲静怡拿手肘捅她,继续对程梨说:“你那天没看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金月只好点头:“嗯……虽然比较坎坷,虽然表白失败过一次,但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 她知道徐年听到了。 下课铃响,金月从昏睡中醒来,似乎听到有人找徐年一起回家。 徐年拒绝,对方又劝,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锐利到令金月睁开眼睛。 他在回家的路上把她叫住。 她的假装没有听到让他的声音更大且更厉,金月冷笑,同时,也感觉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那时候她刚刚和曲静怡分开。 一切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只不过今天,徐年走得要比寻常要慢上一点。 似乎是在等待金月追上,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但金月一直落在后面。 而他忍耐着没有回头。 一直到他们走过第一个街区,路上的行人变少,路灯把金月长长的影子拖到徐年前面,他突然停了下来。 行车飞驶,他站在绿化带,两棵树中间,上半身完全没有光照。 转过来的是一张阴郁的脸。 金月有点意外。 她承认,她故意说出某些话,刺痛他,期望得到一些病态的满足。 但她没想到他会表现得这么愤怒。 完全不像平时冷静、谦逊、彬彬有礼,叫她名字的时候似乎在咬牙。 “金、月。” 金月说:“嗯。” 他拉住金月的手腕。 又一次,金月皱眉,听到他说,“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来往有人,穿着校服,虽然看起来不像同级,但也让她感到不安,金月说:“回去再讲。” 徐年把她按到怀里。 又一次。 总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接触,毫无分寸感可言,她觉得精神上的耻辱大过身体上的疼痛,终于大叫出声。 正如她在晚自习课间说出那句话以后,就已经预测到的那样——他因此失态,然后她借此机会爆发出来,比他更强烈的—— “你别碰我!!” 她猛地推开了他。 鸣笛巨响。 小轿车猛打方向盘,摩擦声“滋——”,刺耳、尖锐,徐年的身体擦着轿车的门把手而过,他的衣服被卷向车行方向。 就差那么一点。 他都动了,都晃了一大圈,就差那么一点就被卷进车里。 金月的心跳都要停了。 浑身的血逆流,开始发抖,开始流汗,劫后余生先不是庆幸,而是巨大的恐慌席卷。 她把徐年往自己的方向拉,拉出行车道,拉上来。 重新笼罩进黑暗里。 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她靠近他的瞬间绷紧了身体,然后顺势而为地,抱住了她。 那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但金月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觉得这个拥抱比她感觉到的重上很多,有种紧密的质地,好像他就要这样抱着,永远抱着,牢牢抱着,再也不要和她分开。 她还没来得及质问他刚刚的危险行为,听到他先开口。 “你喜欢萧逸磊吗?” 金月沉默着。 他把头靠在金月的肩膀上,金月触碰到他的下巴,脸颊,还有他坚硬的下颌骨,但他尽量做了一个不让她难受的姿势,脸颊细腻,柔软,衣服和身体上香气很淡,这一切显得那么温柔。 以至于她渐渐体会到了一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金月回答他的问题,“不。” 徐年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金月说,“没有”。 她反问他,“你刚刚差点就被车撞到了,你不知道吗,你就不害怕吗?” 徐年松开了金月。 看着她的眼睛,从肩膀往下,轻轻牵住她的手。 他说,“怕”。 这一切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到她本来不应该察觉到异样的。 不过是抱了她,拉住了她的手,询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而已,这是哥哥可以做的事情。 但在这个时候,金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说有人发现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正是因为相似的脑部结构,发射出可以传递出信息的电波。 她看到了徐年的眼睛。 她好像在同一时间听到了一些声音,看到了一些表情,那样的愤怒,那样失控,又那样难以抗拒。 他的越界。 不是说他害怕危险,死亡,那个时候,他在说一件比起危险和死亡,更令他害怕的事。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说的是。 “你喜欢我吗?” 像我这样的喜欢。 金月感知到了。 野狗 有一次,徐年正在看一档军事类的节目,节目里讲到一种可以改变天气、继而影响战争的机械装置。 “它引起了民众的恐慌,有传言,在美国的阿拉斯加州的研究点里,科研人员已经发现这个武器的进一步应用——控制人的思想。” “这种说法的依据是,人在不同状态下会发出低频或者超低频电磁波,将特定频率的电磁波施加在人的周围的话,可以使目标处于一种指定的状态当中。” “当频率完全相同,会产生心电感应,这是大脑结构相似的双胞胎有心电感应的依据。而haarp可以模拟出人脑完全相同的电磁波,进而传递信息。” “……” 后来,徐年和好友讨论这个节目,说完了改变气象的秘密武器,他说:“亲人之间的感应是真实存在的……” 对方回应:“你在说你和那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那时徐年正在上初中。 十五岁,妈妈带着他投奔徐江,离开金月身边的第七年。 那时距离他们再次见面,还有一年的时间。 讲话的那位好友,是徐年新家隔壁的邻居。 关于金月,徐年不想多讲,只含糊说自己有个妹妹,很久没见到。 于是就演变成了邻居哥哥口中这句“失散多年的兄妹”。 而邻居哥哥听他讲完这个堪比核武器的神秘装置,说他想起他在天涯论坛看到的一个帖子。 “一对夫妻,男的做了生意发家了,后来找了一个小叁,小叁逼得原配跳楼自杀。最后发现,小叁其实是这个男人失散多年的女儿,她逼死了自己的生母。” 徐年反应冷淡。 “现实版俄狄浦斯情结,你知道俄狄浦斯情结吧,有个叫俄狄浦斯的王子……” 徐年说:“我知道。” “不觉得特别令人起鸡皮疙瘩吗?我看很多人质疑这个帖子的真实性,但说真的,还是有点道理的,遗传学有个概念叫‘遗传性性吸引’,说的就是不在一起长大的兄妹,或者父母辈和子女辈分开,会在人群中产生强烈的性吸引。” 徐年听过了,叹了一声。 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比一个想法,盗梦空间那样的想法,将idea植入到人的潜意识里面,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盘根错节,越长越大,它扎根到人的意识深处,最深的地方,封存起来。 他不知道在高一约见金月的那个下午,是不是自己给自己预设了反应。 预设了一个行为。 他站在咖啡店的窗户外面,看到金月坐在那里喝水。她说她等人,咖啡店人也不多,店员就没有赶她。 她拿了柜台的一本书在看。 明显没有什么准备,轻装简行,就这么来了,她以为徐年一定不会迟到。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迟到,为了见她不可能迟到。 但他没有出现。 当他看着金月,十六岁的金月,长成了少女的亭亭玉立的金月,他突然发现她长大了。 那些消失的八年时间在他们之间产生了真切的作用,无论是什么,无论他说出来或者没有说出来,这些作用总是存在。 他常常回想起那段对话。 关于俄狄浦斯,关于不在一起长大的兄妹,关于性吸引。 越是抗拒,它们就越发顽固地侵染他的意识。 所以回到爸爸房子的第二天中午,他才刚刚告诉自己,“这是件不可能的事”,就又做了那样的梦。 梦到金月的脸,清清楚楚的,金月的脸,而他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他把下身埋在她的体内,趴在她身上起伏,她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居家服被他剥离下来了,全落在了地上。 她的袜子,白色的,她的裙子,内衣,也是白色的。 内裤皱成了一团,还没能被他完全剥下来。 他就已经忍耐不住进入她的身体。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他越是告诉自己不可能,他就越想起那天的对话,咒语一样。 “俄狄浦斯……” “分开的兄妹……” “遗传性吸引……” 也越来越频繁地梦到她,频繁到他具象化了那个场景,那张脸。 那个让他无法抗拒的表情。 他很少喊她的名字,金月,他害怕会暴露自己。 但在看到她和其他男生的互动时,他发现他更难克制自己。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能是他,那么她一定会有喜欢的人,会恋爱,会结婚,会有一个或两个小孩。 “他将又一次失去她。” 不,不是这样的,徐年明白,事实是:“他永远无法得到她”。 以至于他希望他在那一刻死掉。 卷进行驶的汽车里,好过被她拒绝,被她说,你不要碰我,你让我恶心。 但。 金月拉回了他。 她把他拉了回来,身体发抖,止不住的。 即便他知道,她只是因为害怕产生的本能,但他依然再次拥抱了她。 抱得很轻,想,如果她再推开,他就松手。 他会放手,一定会放手。 这不难的,就像舍弃掉生命,或者面对死亡。 但她没有推开他。 是徐年先停下来的。 他们还在放学的路上,再往前,从下一个街口转弯,才走向小区的窄门。 居民楼连排,沿街有垃圾箱,树和草丛。 徐年在当时听到了野狗的喘息。 隐匿于黑暗当中,粗糙的,浑浊的,窥探性质的,带着肮脏和腐臭的气息的。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免┊费┊看┊书┊就┇上: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热痱 “爸爸回来了。” 金月对徐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统建楼楼下。 徐年跟着她抬起头,看到了叁楼亮起的灯,他说,“嗯”。 试图再讲一点话,好使自己显得稍微自然一点,他问她:“爸爸今天不跑夜车了?” “一个月会有几天休息。” 金月把单元门打开,拉开门,看了徐年一眼。 徐年站在原地。 “走啊”,她说。 他立刻身体僵硬地往里面走。 金月落在后面,说了声,“我的钥匙在里面不太好拿,你开门吧。” 事实上她的钥匙并不难拿。故意走得慢上一点,她在看徐年的背影。 如果那时候的感觉是对的,那么他所有失礼的行为都可以得到解释,包括现在。 沉默地往前走,寻常的台阶而已,踏到最上面一格踩空,向她这边摇晃。 而当她扶住他向后倾倒的身体时,徐年却立刻闪身往前,躲避意味明显。 她看着他匆忙取出钥匙开门。 她看着徐年的背影,发现她很难把这个影子和童年时代的哥哥重迭在一起。 儿时的回忆对稀薄而久远,唯一的深刻印象,是那个哭着鼻子的小男孩朝她高举双手挥舞,八岁时没有完全理解离婚的涵义,只知道哭,只知道大喊,说出的话一派天真:“明年过年见姥爷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他从车窗探出身体,吼得撕心裂肺,“我不想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而眼前的徐年一点也不像那个男孩。 他把书包放上沙发,进厨房和爸爸讲话:“今天休息吗?” 爸爸对他说:“……给你们熬了汤。” 他说:“好香。” 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用毛巾细致擦干。 开始帮爸爸打下手。 金月拎着书包进到房间,把自己重重扔到床上。 没有开灯的漆黑房间,似乎闪过徐年的脸,还有那辆疾驶而过的车。 她真的太疲惫了,经历过那种高强度的紧张,虚脱以后整个人头脑昏沉,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 只觉得一片混沌,依稀感到有人站在她的床头。 徐年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肩膀,金月睁开眼睛。 “爸爸让我叫你吃饭。” 徐年说,他把手背在身后, 金月揉了揉眼睛,“嗯。” 她应该睡了不短的时间,嗓子开始发哑,低下头找拖鞋,发现徐年已经出去了。 饭吃得很安静。 叁人谁都不大爱讲话,爸爸喝了一点酒,给徐年也倒了一些,让徐年陪他吃了些下酒的卤菜。 徐年喝得很少。 洗碗的时候,爸爸站在徐年身后,看到他汗湿的白t贴在身上,后背一片红。 爸爸说,“等一下。” 拉开了徐年的衣服下摆。 “嘶”。 少年的后背宽阔白皙,在中间偏上的位置,生起一大块鲜红的热痱,密集得吓人。 爸爸去柜子里翻找,拿出一盒爽身粉,对徐年说,“你先去洗个澡。” 徐年侧头看自己后背,爸爸说:“长了这么多痱子,你不知道痒?” 徐年说:“有点。” “很热吗?”爸爸问他,“怎么不开空调。” 徐年说:“空调坏了。” 爸爸愣了愣,瞪眼,“你怎么不早说!” 他去徐年的房间看了一眼。 那原本是爸爸的房间,最最早的十多年前,用作徐年和金月的婴儿房,它比金月现在睡的这间小上很多。 空调真的坏了,换了电池也没有用,爸爸拆开外壳看了一眼,没能看明白。 爸爸擦着脸上的汗。 徐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站到爸爸面前。 爸爸说:“你去月月房间睡。” 他当时正抱着棉絮和凉席,准备去金月房间打地铺。 徐年立刻说:“不要。” 本能一样。 金明推了他一把,“害什么羞,背后长了这么多,还睡这里真病了怎么办?明天找人来给你修,今天先睡一天。” 徐年依然说,“不要。”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月月都没有说不让”,他去敲金月的房门,打开,朝金月做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金月正在写作业,看了一眼爸爸,接着又从爸爸没来得及带上的房门缝隙,看了眼房外的徐年。没有说话。 爸爸说,“你看,月月都没有说不让!” 徐年看着金月。 金月低着头,爸爸不声不响地铺地铺。金月没有出声阻止。 徐年走进了房间,金月也没有说什么。 他慢慢开始心跳加速。 爸爸把地铺铺好了。 棉絮的最上又铺了一层凉席,他让徐年坐在上面:“把衣服脱了。” 徐年去抢他手里的爽身粉,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爸爸说:“你自己怎么可能看得到?” 继续去脱徐年的衣服。 徐年紧紧拉着衣服下摆,不肯放手。 爸爸说:“你不让我给你涂,让月月给你涂吗?” 徐年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身体绷了起来。 金月往他们的方向转头。 徐年松开手,爸爸把他的衣服脱了下来,睡衣从他身上褪下,他光着上身,看到金月过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转过去。 冰凉的爽身粉在他的后背抹开。 他紧紧盯着床尾,在这个视野里,他只能看到金月的座椅,身体从手臂到腰肢的这一部分,看到她穿的白色居家服,上面有粉红色的小花。看不到她的脸。 他觉得越来越热了。 爸爸涂完了,对徐年说:“你跟月月一起在房间里写作业吧。” 说着,起身,“我给你搬个凳子。” 徐年连忙说:“不用了,我的作业写完了。” 爸爸说“好”。 房门被关上了,金月坐在书桌,背对着他。 徐年坐在地上。 他拿起衣服,套进手臂。 “不会把痱子粉蹭掉吗?”听到金月对他说。 徐年瞬间停下动作。 他甚至感觉呼吸都停了。 金月移动座椅站了起来,站到床尾,徐年从床位收回目光,盯着地上,不敢抬头,他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烫的,人仿佛在火里被炙烤。 感到她慢慢走近了,停在他身前。 他好像开始颤抖了。 如果她说,“滚”,“变态”,“你可以离我远点吗”,他一定会照做。 但她说的是,“转过来我看看你的背。” 夜里的灯 徐年的肩膀偏宽,虽然也有肌肉,但大致的体型是瘦的,肩胛骨凸起得明显。 大概就是左右肩胛骨那块,密密麻麻长了一大片热痱,后来涂上了一层痱子粉,转过来的时候稀稀疏疏地往下掉,洒到脊背下方,睡裤、凉席上面都是。 金月笑,“这怎么睡啊?” 徐年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吞咽动作,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金月又问他,“你作业真写完了?” 徐年说:“没有。” 金月稍微往后退了一些。 房间不大,她从床和柜子之间退出来,立刻就靠近书桌,徐年感觉到她离远了,于是转过身体,金月正在收拾桌子。 她把桌上的东西收好,跟徐年讲,“我写完了,你先用吧。” 徐年盯着她的表情。 因为疲惫而没有力气假装,她正处于一种面无表情的状态当中,说完这句话以后补充:“我在学校就写完了,刚在看书,今天太累了,想早点睡。” 徐年点头说:“好。” 其实她没有必要补充的。无论是出于不愿意和他同桌的目的,或是什么别的,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但她加了这句,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卸下了一层防备,说的既不是反话也不是气话。 她是真的没有拒绝他。 徐年的喉结又滚了一滚。 他沉默地走到客厅,拿了书包以后又走回来,金月站在柜子前面拿衣服,告诉他说,“我去洗澡。” 徐年只是点头。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控制自己不再想她一举一动背后的心理,打开她的台灯,坐在她的座位上面,看到她贴在墙上的便利贴。 这间原本是爸妈房间的主卧成为了她一个人的卧室,他觉得好陌生又好熟悉,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还有她的味道。 她洗过澡推开门进来,洗发水的柑橘清香扑鼻,她站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臂。 出浴的蒸汽笼罩下来。 “我取一下吹风。” 徐年让开。 金月准备往外走,徐年说,“你在这里吹吧”,他说,“外面热,而且我也写完了……” 金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想接着说,“我可以帮你吹”,但是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真的过多了。 他把东西收好,坐回到地铺上躺下。 金月吹完头发,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手放在开关对他说。 “我关灯了。” 那天晚上徐年做了一个春梦。 梦到他当时脱下了衣服,金月说,“你转过来让我看看”,然后他背对着她。 她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徐年颤了颤。 金月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徐年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他喘息,声音就像路边的野狗,潮湿又贪婪。 她把手放上他的肩膀。 徐年反握她的手,她没有躲。 所以徐年转过身来。 “不觉得恶心吗?” 金月没有说话。 她今天的表情特别认真,让徐年仔细回想,他可以看出这个表情是她在那辆车驶过时,把他扯入怀里的同一种——过于惊讶,非常严肃,当然也很笃定。 徐年说,“我想亲亲你。” 金月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他开始知道自己身处梦中了。 梦里的金月看着徐年靠近自己,不闪不躲,默默和他接吻。 他吻到她的嘴唇,把她的小口打开,轻轻咬着她的下唇。他已经硬得很厉害,手停在她的腰间,把她的睡裙掀了起来,摸到她腰间的肉。 非常柔软,也极细腻,缎子一样,他向上摸到她的胸。 她没有穿内衣。 徐年说,“可以脱吗?” 金月说:“嗯。” 他的呼吸声变重了。 很沉很沉,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那只野狗,忘记他在哪里,也忘记爸爸了。 他把金月的内裤褪到脚跟。 她盘起身体,顺从地让他脱掉衣服,浑身上下赤裸裸的,躺在地铺的凉席上面。 他怕她冷,又亲了亲她,“你冷吗?” 金月说,“还好。” 他觉得她好温柔。 又一次亲吻下来,他把自己的衣服也剥光,一点点靠近她的身体。 他想象电影里某个详细的场景,知道她的身体里有一处可以容纳他的地方,那是他一直想要进去的地方。 徐年说,“我想进去……” 有点开始发痴了。 他怔怔看着她,感觉她在哭,说,“嗯”。 徐年停下来,问梦里的金月,“你不想我进去吗?” 金月没有说话。 他再次想起他其实是在梦里。 他说,“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做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金月没有说话。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窗外的蛙声鸣响,空调外机轰隆隆,时过午夜,黑暗笼罩在他的眼前。 徐年站起身,床上微微隆起,他避开她,走出了房外。 坐在客厅的餐桌上。 那是一个月以来他学习的地方,现在桌前没有书本,也没有灯,他把手伸进裤子里面,将内裤卷起,掏出性器,低头看着自己勃起的肉茎。 然后用右手握住。 他尽量动得很小心,不愿意打扰到金月,不想她在半夜醒来,面对突然无法控制、正在自慰的哥哥。 但他真的很想她。 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永远想着她生活,活在自己搭建的世界里面,哪怕那个世界里没有她。 但他真的好想和她在一起。 好想吻她,好想抚摸她的身体,好想和她融合为一体。 椅子轻晃。 他喘息,肉茎泌了些许粘稠的浆液,他把浆液拨到茎身根部,轻轻揉动阴囊,接着重新罩住龟头,从上往下地裹。 越来越快,想象他没有做完的那个梦,她的手指触碰他的身体。 徐年颤抖起来。 他用力裹住阴茎,最后撸动几下,用左手盖住马眼喷溅出来的液体。 坐在椅子上发呆。 脑袋空白,慢慢回过神,站起来,想要拿桌子上的纸。 他就在这时看到沙发上的金月。 精┊彩┊阅┊读┊尽┇在: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浑浊的 金月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想了很多和徐年有关的事。 比如说学校里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如果不知道徐年和她的关系,她们会怎么对她,如果徐年和她的关系暴露,又会发生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 后来半夜一点,她起来看了一会儿手机,看到曲静怡留言说自己的感情进展。 她匆匆划过,漫无目的地翻着社交网站。 站起来喝水,喝完以后,想到应该再烧一壶凉白开留给明天早上。 又看了一眼时间。 爸爸还有五个小时起来上班,六个小时后她就要上学了,现在应该睡了。 但她根本睡不着。 她拉开窗帘,看着城市夜景,统建楼前这一片房子建得更早,低矮的一排,马上就要拆迁了,她直接越过这片矮房子,看到了江滩彻夜不灭的街灯。 房间很暗,她藏在黑暗深处,心想,她可能只是太疲惫了。 被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裹挟,来不及去想别的,来不及去思考这种背德的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当金月又一次想起徐年卷进汽车的衣摆的时候,她再次开始颤抖了。 这么多年,房间买了新的家具,墙面刷新,旧的痕迹逐一消失,徐年变成她零散回忆中的一部分,变成初中不间断的写给她的信,日渐成熟的笔记,变成一种精神层面的东西。 她没那么坚强,也想要人保护,但他从来不在她的身边。 而等到他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他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同学、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一个和她不相干的人。 她因为这件事恨他。 但她还可以恨他,也证明着她在意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在意。 她看着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坐上椅子。放平呼吸。 身上散发一种浑浊的气息。 空调房间的霉味,痱子粉的香气,他解开裤子,放出一根挺立的肉茎,空气中流动一种淡淡的腥。 没有完全合拢的窗帘透出楼外建筑的灯,灯光很暗,他其实也淹没于黑暗当中。 但金月可以看得很清楚。 适应了黑暗,就着遥远些微的街灯,看到他的私密的身体,轮廓弯曲,他的手在那茎身上移动,很有力量。 她也听到他的喘息。 后来徐年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呆住,她看到他的手慢慢摊开。 徐年站了起来。 他浑身变得绷直,整个人高度紧张,一动不动,他看到金月了。 金月闭着眼睛。 她侧躺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轻松一点,均匀地呼吸。 她现在完全看不到了。 她觉得他应该就此机会转过身,告别尴尬,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他一直都没有动。 金月也就一动不动。 然后她闻到那股味道,腥气明显,一下子浓郁起来。他拉起裤子,松紧带弹到身上。 脚步声。 厕所传来水声。 没有开灯,房间很黑,他摸到柜门,身体被桌角撞到,闷响。 他重新走到金月身边。 他身上的气息依然浑浊,混合着肥皂的香气,还有精液的刺鼻味道,流水没能把它们带走。其实不算浓郁了,是因为他离得太近,蹲了下来,靠近沙发,也靠近金月的脸。 他在看她。 金月继续闭着眼睛。 她不会承认的。 不会承认她早在今天傍晚就知道他的心思,依然默许他进她的房间,看到他自慰,没有立刻躲开,而是默默看了他很久。 她不相信他敢拆穿她。 然后徐年把她抱了起来。 抱到怀里,带着她走进房间。 他把她放在了床上。 金月平躺在床上,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醒来,假意揉揉眼睛,然后说,“我怎么睡着了?” 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定性,告诉他,她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现在这样。 可她才刚刚准备“苏醒”过来,就看到了徐年的眼睛,放大的脸,他俯身贴上她的嘴唇。 金月立刻把他推开。 她又一次推开了他。 与此同时,她也再一次被召回到那个汽车鸣笛的瞬间,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响起,震得她耳膜轰鸣。 就连他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满怀绝望的人抱着一颗赴死之心,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动脉,她怎么可能想到做这件事的会是徐年。 看着他紧绷的脸。 而徐年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不敢上前,也不愿意退后一步,身体绷得厉害。 金月难以自抑地颤抖着。 她觉得她真的好恨他。 恨他为什么这样,明明已经是那个被选择的人,明明已经备受眷顾、有那么多人爱他了,他还要求这么多,要求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也要爱他。 恨他为什么可以这样,明明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想要从她这里拿走什么。 她以为自己会尖叫,会怒斥,“我恨你!”,“我讨厌你!” 可实际上她说出口的是,“我好害怕”。 她才发现,事实是,原来她一直都是爱着他的。 她颤抖着,带着哭腔说,“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徐年说:“对不起。” 他慢慢伸出手,落在她的脸颊,用手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 金月靠在他的怀里,蜷缩成一团。 徐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捧起她的脸,把身上刚刚洗净的肥皂香气,缭绕在金月的鼻尖。 又逐一举起她的每一根手指亲吻。 金月觉得好痒,从他怀里坐起来,渐渐看到他虔诚的表情。 他抬起头看她。 细细摩挲她的指腹,抚弄他刚刚吻过的地方。 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金月抬头触碰他的嘴唇。 徐年紧紧闭上眼睛。呼吸暂停。 觉得唇瓣好柔软好柔软,好像细腻的琼脂,他们接触的地方尽数都融化了。 然后他按住金月的腰,把她的胯骨贴到自己身上,触碰她柔软的舌头。含住了,细细地舔着,慢慢地啃咬。 他把舌尖伸到她的口腔里面,抿出津液,味道是种寡淡的甜,像是她睡前喝的牛奶味道。 他紧紧抱着她,真实的,真正的她,感觉到一种令人战栗的幸福。 后来 曾经只敢在梦里出现的场景,现在真的发生了,徐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以至于金月往外轻推他胸口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察觉。 是后来,等到金月把手抵在他的胯骨上,转过头避开他的亲吻,说,“你硌到我了”,的时候。 他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总是让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情景当中。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第一次抱她,有了反应,狼狈地逃开。 开学前的周末,洗内裤上的遗精,被她看到。 还有今天,自慰,而她就在客厅里,醒着。 他承认,一直以来,他都太优柔寡断了,犹豫过也反复过。 不愿意让她置身于被人观赏的身份里,也不想让她面对任何恶意、猎奇的眼光。 但现在,他一步也不想再退了。 抱住她的腰,任勃起的性器抵在她的腰间,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沙。 “为什么亲我?” 他其实是想问她,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觉得他恶心,为什么默许他这么做。 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却嘟起嘴巴,执意纠正:“是你亲的我。” 因为嘴唇被他亲肿,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委屈。 徐年的心轻颤。 他直勾勾盯着她,目光赤裸。似乎是因为尚处起了反应的兴奋状态,整个人有一种自然的性感。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我困了。” 一点点从他怀里滑出,像液体一样摊开在床上。 却见徐年翻了个身,又一次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枕上自己的手臂。 金月觉得他整个人的气息罩了下来,荷尔蒙若有若无地缭绕,侵略的感觉很强。 这让她有些紧张。 但也只是一开始罢了。后来他轻拍她的后背,只有这唯一的动作,机械重复,轻柔的,持久的。 金月慢慢睡了过去。 · 睡着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一直在身边,没有离开过。但醒来的时候,金月睁开眼睛,发现旁边没有人。 一时间她忘记昨晚是否真的发生过什么了。 发了一会儿呆,她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钥匙落上玄关的立柜,发出清脆的金属声,然后有人进入客厅,走动间其他声音很小,似乎是不愿意吵醒她,故意收敛了动作。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床,拉开房门,看到徐年正把早餐摆在桌子上。 他见她打开房门,开始往房间里走:“我吵醒你了?现在还早,六点。” 金月沉吟一声。 “爸爸去上班了,临走前给我们买了早饭,我刚送他出门,说了会儿话。” 金月说:“嗯。” 呆呆看着徐年走到面前。 睡得太少,她的反应很钝,徐年把她抱起来,她就乖乖坐在他怀里。 重新被抱上床的时候,她才慢慢开口,“怎么了?” 他抱着她躺了回去。 一切都太自然了,金月没来得及觉得不妥,听到他在耳边讲话,“我们再睡一会,好不好?”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下颌和脖颈。 闻到一种淡淡的潮湿味道,薄汗被早晨的太阳晒干,混着衣服上肥皂水的香气。 金月头脑昏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莫名觉得特别心安。 她说:“哦。” 拉着他的衣摆。 他换了校服,穿得很整齐,而她还穿着她的睡裙。 徐年把手放在她背后。 轻轻地拍了拍,熟悉的感觉,金月真的又睡着了。 四十分钟过去,闹钟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徐年还在睡。 她比他先坐起来,伸展身体,没觉得不舒服,只发觉自己一直枕着他的手臂,而他的身体已经很僵硬了。 徐年也坐了起来。 说“早”,先帮她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就这样拍了拍金月的脑袋。 金月说:“别拍我。” 他把手放下,捏了捏她脸颊。 金月又说:“别捏我。” 徐年笑了,他说:“好。” 他揉着手臂,起床,去洗了把脸。 金月在房间换衣服。 校服穿好,她坐上餐桌,发现他在桌上摆了之前偷偷塞到她抽屉柜的牛奶。 她其实一直想问,“这牌子我都没买到,记得是小时候喝的,后来停产了。” “那家店开到商圈那边去了”,徐年虚空指了一个南边的方向,“做了一家批发代理,开得很大,就在夜市那块。” “你每天走那么远去买吗?” “我批了一箱。” “放哪了?” 金月抬头看家里的冰箱。 徐年说,“你猜。” 金月说:“我不猜。” 他笑,刚想解释,手机响了。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徐年抬起头跟金月说,“我接个电话。”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 金月说:“接电话都要经过我允许吗?” 徐年笑笑,走到房间里面,微微带上房门。 她听不见他说的话,安静吃早饭,这时候已经完全醒了。 金月走向玄关,换鞋。 他们就没有一起出过门,两人先后去学校,以往都是徐年要早上一些。 今天,他去接了个电话,金月刚刚打开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一下”。 他走到金月身后。 她又开始觉得有点紧张,更多是在想怎么拒绝。 却见他把门关上,说:“我不和你一起出门。” 他把她抱到玄关旁边的立柜上面。 整理她的衣领,然后是头发,把手往下,拉抻衣摆,停在她腰间。 他说:“我看过你的卷子,大题写的很简略,所以丢分,选择题有两道故意改错,总是把分数稳定在班级二十左右,你是故意的,对吗?” 很突然的。 金月皱眉:“你怎么看到我的卷子?” “在老师办公室里。” “这次换座位……” “是我。我跟班主任说你很有潜力,她觉得你应该和成绩更好的同学一起学习。比如说……我。” 金月微微睁开眼睛。 徐年继续说:“我也知道你在存钱,想去奖学金高的公立学校,目标是美国。加州有很多所学校都很适合你。” 金月有点防备地看着他:“你又怎么知道?” “爸有一次问我财产证明的事,那时,我才知道你想出国,我当时真的很生气……” 说到这里皱起眉头,表情痛苦,他看着金月的眼睛:“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和你分开了。” 这句话听令金月也有些微的难受。 所以他后面说的话,她预先原谅了一小部分,他说,“当时我气疯了,偷看你的电脑,查了你的浏览记录,还有你申请的资料……” “你偷看我的浏览记录?!”金月尖叫。 她试图挣开他的手,没有挣开,徐年把头埋到她腰间,抱住了,她只能抓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略厚,这会儿闷在那里,出了汗,金月松开手。 “你变态!” 徐年承认,“我是变态。” “你好恶心!” 徐年承认,“我是好恶心。” “你这是犯法的。” 徐年说,“嗯。” 他从她腰间抬起头,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 “我给你发了几所我觉得最适合的。另外北京有叁所学校,有交流的项目,研究生可以直接申请出国,费用会更少。但我想那个时候不用再担心,我可以给你提供,我有自己的投资,一家快要成型的公司……” 金月沉默下来。 他逐一轻吻她的手指,每一根,其实很痒,但是她没有说。她木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徐年说,“你依靠我好不好?”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徐年把她放了下来,让她站到地上。 她抬起头,把尖锐的视线扫过徐年的脸。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想出国?” 徐年回答:“我有想过。” 眼眸垂了下来,呼吸莫名变得很沉,“因为想要远离爸,妈,还有……我”。 她问他:“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答案有些难以启齿,他慢慢吐了出来,像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对不起,因为我需要你。” 传纸条 那天一整天,金月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她被迫撑起脑袋,已经开始想要回家睡觉了。 好在今天是周六,第二天可以休息,晚上是没有晚自习的。 下午大概第叁节课下课的时候,物理课代表就在黑板角落写下周末的作业,各科作业全部布置完成,角落的方框写不够,还超出了两字。 和金月预想的差不了多少,她早已写完了绝大部分,准备躺下睡觉。 却被曲静怡叫了起来,拉着她去上厕所。 七班在教学楼五楼,中间位置,走到厕所,要路过她们从前的班级。 重组后的五班教室里,走出来几个不认识的同学,擦肩而过时曲静怡问金月:“你看了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金月想起昨晚看到又忘记回复的消息。 二十来条,说得很乱,大意是,昨晚萧逸磊送曲静怡回家,他们接吻的时候,曲静怡滑倒了。萧逸磊拉她,曲静怡反手拉住了萧逸磊的裤子,拉着他撞上了自己的胯骨。 金月说:“我看到了……” 感觉他们一直都是拿的这个剧本。好吧,如果有类型片分别的话,她们应该归类于“欢喜冤家”、“搞笑剧”这种。 比如一开始两个人在一起,曲静怡告白失败,把萧逸磊骂了一顿,然后她强吻了他。 第二天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倒是萧逸磊看着她和其他男生开玩笑而醋意大发,宣示主权的时候,曲静怡又把他骂了一顿,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次接吻,正式确定关系,那是月考之前的事情。 月考以后,他们叁人组关系确立,总是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行动。 其实蛮明显的,曲静怡妈妈注意到了,她是五班的英语老师,早就在七班安插了眼线。 但她一直没有说破。 上完厕所走回来,金月和曲静怡聊天,“你妈不说什么?” “哇,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谁还没见过几个早恋哦。” 金月有点不能理解。 “你知道原来七班那个张老师吗?我们现在的黎老师是之前八班的,按道理,应该是张老师带我们,但老张要退休了,我妈想要空出来那个主任的位置,冲业绩,忙得很,才没有空管我。” 她爸更忙,家长分居两地,曲静怡基本是被放养。 金月说:“真好。” 曲静怡说:“不过有时候我也羡慕你们,遇到这种事肯定说,你们呢,不要早恋,学习为重,然后给你上生理卫生课,都没有人给我上课的。” 金月笑了笑。 她们走到教室后门。 她的位置地处中间,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现在围了很多人。 中心是徐年和同班女生乔婉,这个女生原来就是七班的。原本坐在金月的位置上,金月一进教室,乔婉突然站了起来,金月的同桌程梨也站了起来。 看起来剑拔弩张的。 金月和曲静怡没走过去,金月跟着曲静怡站到后排,问萧逸磊:“怎么了?” 萧逸磊说:“打起来了。” “我也知道啊。” 原来呢,是乔婉问徐年一道数学题,徐年说他不讲题,让她自己回去看,乔婉很尴尬。回座位以后,她跟自己朋友讲,朋友说之前徐年都是有求必应,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是不是针对她云云。 然后乔婉被怂恿站过来和徐年对线,其实讲话也蛮正常的,就只是简单问了句,“为什么啊”,“之前都讲的”,“上学期不是还说过有问题都可以找你吗”。 但高中同学,对任何超出日常生活以外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觉得简直是惊天大新闻。 凑过来起哄。 徐年说:“高叁了,学习很忙,我没有义务”。 旁边的人看戏,“和女生这样讲话过分了吧。” 程梨走掉了。 围观同学的话锋调转,“程梨被气走了。” 好吵。 金月坐在萧逸磊的座位上,无聊地玩着他的笔盒。 曲静怡啧啧吃瓜,和萧逸磊讨论激烈。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里的,突然跟金月讲:“明天去老萧家玩吗?” 金月说:“嗯?” 曲静怡朝她挤眉弄眼。 “我一个人去他家玩太尴尬了……昨天他亲我的时候硬了,救救姐妹!” 咳嗽了一声,把声音变回萧逸磊也可以听到的正常态,“周一请你吃饭。” 金月说:“嗯……” “周二也请。” 金月说:“我觉得……” “请到周五。” “那好吧。” 上课铃响。 金月坐回座位,老师走进教室。 程梨姗姗来迟,她一进来,大家又低声讨论了一会儿。 金月趴在桌子上,单手撑脑袋在睡觉。 过了一会儿,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她转头,看到徐年,趁老师转过头去的时候,给她递了一张纸条。 徐年身后是朝她挥手的曲静怡,正做着嘴形,“是我。” “明天中午十一点先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然后去老萧家煮火锅,不见不散。ps:友情建议今天晚上提前把作业写完。” 金月摊开纸条,正准备回复,“写不完的人是狗”,就看到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白纸,从曲静怡专门用来传纸条的心形便利贴中掉落。 徐年的笔记。 “临时有点事情,今天不住在家里。今天没有晚自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金月立刻把纸条揉皱。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他在落款写了一行小字,“不是故意起纷争,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坐你的座位。by每分钟想狂吻你叁千两百万次的可怜小狗”。 —— 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写给莉丽娅信上的落款画作,一条小狗。 附文: 狂吻你,你的小狗。 你的不折不扣的小狗。每分钟吻你叁千两百万次。 精┊彩┊文┊章┊尽┇在: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煮火锅 首先是,牛羊肉,午餐肉,培根、里脊和鸡块。 鲜虾,牛肉丸,鱼豆腐。 素菜呢,最开始买的是油麦菜,后来金月又拿了把甜生菜,可以用来包肉吃。 豆制品有豆油皮,腐竹,冻豆腐,菌菇买的是盒装,平菇、香菇几种都有。 底料以二比一的投票决定了番茄锅,为了让番茄的味道更浓,他们又额外买了叁颗番茄。 酱料和饮料自选,每个人买自己的。 以上,都是萧逸磊请客。 请客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极为艰难地往小区门口走,回头看了眼正在聊天的金月和曲静怡。 “你们也太好了吧,就帮我提个蔬菜,果啤和果汁这么重,自己挑的都不拿一下吗?” 金月刚想伸手,曲静怡拉住了她,“给你机会表现自己不好吗?这可是在女朋友闺蜜面前加分呢!” “天,我还需要在她面前加分?我俩谁跟谁啊?” 金月捂住脸,拒绝直视萧逸磊的挤眉弄眼。 谈恋爱简直就是大型降智现场。 本来这两人的智商就已经所剩无几,后来煮火锅,曲静怡一上来就往里面加食材。 汤给全洒了。 金月帮忙收拾了一下桌子,对溢出锅而丢掉的肥肠表示一万分的心疼,终于没忍住,上手给曲静怡帮忙。 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番茄锅的味道。 那个牌子的底料,味道很浓郁,金针菇变色,染上了红色的番茄汁水。 吃完以后,猜拳洗碗。 输掉的萧逸磊瘫在椅子上怪叫,“哥真的好累啊。” 曲静怡翻了个白眼,“愿赌服输。” 举起自己和金月的右手放在一起端详:“姐姐们十指不食阳春水好多年了。” 金月:“是沾。” 说着抽出手,拍了拍曲静怡的肩膀。 “太不给面子了!”曲静怡尖叫。 金月捂耳朵。 两个人跑到萧逸磊房间里面。 金月坐在床沿,看他们家装修摆设。床也太软了,被罩和枕巾一看就是那种很昂贵的面料。因为曲静怡来他家,看起来特意是铺了床的,房间的东西也收了收,没看到什么袜子和脏衣服。 柜门贴着乐队的海报。 似乎是个摇滚乐队。 曲静怡坐在电脑桌前捣鼓着。 “金月。” 金月抬头。 “过来一下。” 绿植从天而降,吊在屏幕两边,整个电脑桌的造型非常别致。 更别致的是自带荧光的键盘,屏幕和主机机箱贴上正蓝、正紫色的贴纸和键盘匹配。 花枝招展。 但曲静怡让金月过来,并不是看他骚包的组合机。 是看他电脑里的东西。 屏幕背景是英雄联盟的同人,带动效,闪闪发光的法杖指着屏幕中央。 曲静怡点开文档,电脑右下方展开一个略小的窗口,挡住了发光的屏幕背景。 页面显示着六个视频的缩略图。 只扫一眼,金月就知道那是av。 看着曲静怡一脸震惊的表情。 “草,他把这个标注‘爱情秘籍’你敢信?” 好像这个发现让她很是受伤的样子,“你说,男的都这样吗,满脑子都想的是这种事情?” 金月回答:“不知道。” “怎么这么油腻啊!真的都这样吗,所有?”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曲静怡突然又转过来,问她:“你看过吗?” “……没有。” “你想看吗?” 金月思考着怎么开口。 有一瞬间,她想到曲静怡跟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早恋,你们爸妈会给你上生理课的吧,我就不会”,这一句。 她想到自己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初中的时候和曲静怡成为朋友,渐渐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当时有些亚文化非常流行。 有一天,班上有位同学带来一本书给大家传阅,折了几页出来,说需要着重阅读。 是个男同性恋插入性行为的详细场景。 至今,金月依然记得当年看到那些文字时的震惊。 再后来,听说隔壁班每天早操都会遇到的女同学,谈过叁个男朋友,她已经没有那么惊讶了。 上体育课,大家把那位女同学围到器材室,问她性生活的经历。 金月只记得一句,原话完全记不清了,大概是说,被摸了以后身体酥软,就忘记挣扎了。 其实,金月也是没人给她上生理课的。 金明不会,没有人会,金月托着脑袋,曲静怡见她不回答,自己回复自己的问题,“我想看。” 金月笑了一下。 那就看吧。 曲静怡大叫萧逸磊的名字。 “你家客厅那个电视,快给我投屏到上面去。” 萧逸磊看着曲静怡选的片,目瞪口呆。 “这不太好吧?” “这不是你自己下的?你敢看,为什么不敢当着我们面看?” “这是别人打包发给我的好吗,谁自己下了!” “那你选个?” 萧逸磊扫了一眼文件夹,吞了吞口水,“这个吧。” 曲静怡点开他选的,拉着进度条看了眼,整个过程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最后,还是点开了之前自己选的,“我就要看这个!” 当叁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萧逸磊和她们两分得很开。 曲静怡抱着抱枕,拉住金月手臂,看电视。 一个日本女人对着镜头说话,“没有字幕啊?” “所以说叫你换个片子嘛,这个没有剧情。” 曲静怡抢过萧逸磊手里的遥控器,按快进。 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上。 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继续讲话。 曲静怡再按快进。 按多了,讲话的声音消失,只剩一声声略显痛苦的叫喊,场景突然变成了女人赤裸的下体特写,男人把叁根手指伸了进去,快速、用力地捣,女人两腿之间的穴口外翻出粉红色的肉,偶尔喷出一些液体。 只看了一会儿,曲静怡就再次快进。 男人伏在女人身上抽插,镜头对准重迭的大腿,然后男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停了下来,慢慢起身。 镜头重新对准女人的下体。 红得由深到浅,花心处粉红,张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孔,里面溢出一些白色的液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本来就不好看。” “那你还下了那么多?” 曲静怡关掉电视。 金月发现她的脸有点红。 萧逸磊挠了挠头,“我们玩游戏吧?” 他把电脑和电视屏幕的转接线拔掉,拿出switch连上电视,屏幕变成了马里奥的游戏界面。 “给你。” 曲静怡摆手,“就知道玩游戏!而且只有一个主机,怎么玩啊?” 萧逸磊松了口气。 想了想,“找人借吧。” “对了,徐年和我住一栋楼,你们还不知道吧?” 门里的人 门里的人看起来叁十来岁。 着一身浅蓝色长裙,腰带鲜亮,和胸针拥有同样的设计,那是某个奢侈品牌当季的新款。 她首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外,前面一排的曲静怡和萧逸磊。 微笑着打开门,她问:“是徐年的同学,是吗?” “……他正在视频,可能有点忙,你们先进来坐会儿吧。” 然后她才看到曲静怡和萧逸磊身后的人。和金月对上目光,愣了一下。 曲静怡犹豫着,拉了拉萧逸磊的袖口,萧逸磊说,“打扰阿姨了,我们下一次——” “没有关系”,周蕙说,“你们进来坐坐吧,我去房间叫徐年出来。” 大门敞开着。 萧逸磊对曲静怡做口型:“现在走不太礼貌吧?” 曲静怡说:“都怪你,来之前不知道打个电话。” “这不离得近嘛。” 周蕙走了出来。 “他说他很快就好,你们先坐,喝酸奶吗?” “不用了,阿姨。”曲静怡摆手。 周蕙已经转身去厨房了。 金月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坐在最外面,没有说话。 周蕙挨个把养乐多递到他们手上。 最后,她把饮料递给金月,笑了笑,说:“我在这里,你们也不太自在,刚好我今天有点事,马上要走了。” “啊”,曲静怡和萧逸磊站了起来,“阿姨要走了吗?” 周蕙在玄关边上穿鞋。 “你们坐啊”,她朝他们摆手。 金月一直坐在原位。 过了一会儿,周蕙打开门下楼,曲静怡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在房间转了转,然后打开徐年的房门,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铃声响起,周蕙的脸重新出现在门禁的电子屏上。 金月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金月没有起身,等到闻声走出的曲静怡和萧逸磊开口讲,“阿姨在楼下打电话?是有什么东西没带吗?” 接起门禁的电话。 “茶几上的塑料袋……”,曲静怡转身看金月,“金月,你手边上是不是有个塑料袋。” 金月转投看到那个袋子。 装了点水果,当季的新鲜葡萄。 曲静怡说:“我给阿姨送下去。” 金月站了起来,“我来吧。” 单元门有两个入口,左右联通,右边那侧的门稍微小一点。 周蕙站在那里等着金月。 “来找徐年玩啊?” 金月没有说话。 周蕙把塑料袋放在单元门的雕花石壁上面,低头在身上的挎包里翻找。 “我啊,是今天才知道徐年住在你们家那边的。我和他爸给他买的房子,你也看到了,其实离学校只有一站路,已经很近了,但他觉得你爸那更近,方便一些,非要麻烦你们。要是早知道,我就去拜访你和你爸了,徐年住你们那,给你们添麻烦了吧?这张卡里有点钱,你拿着,买点衣服。我有个朋友,在新天地叁楼开了家spa,你平时学习累了,也可以带朋友一起去,报我的电话就可以了。” “你有我的电话吧?” 金月看着周蕙伸出的手,手上是张信用卡,伸到了金月的手边。 “我看你也没有跟同学讲你和徐年的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对你和徐年都好。” “卡里的钱你尽管花,之前在家里,徐年特别喜欢喝阿姨给他熬的鱼汤,改天我给你爸送两只野生鲫鱼过去,阿姨之前跟我说过,用什么菌子、香料一起熬,我写个单子,一并给你爸送去。” 金月说:“现在写吧。” 周蕙愣了一下。 “打电话,现在问”,金月取下背上的书包,掏出笔和纸,“鲫鱼就算了,送到我家也不新鲜了,我去菜场给他买,早点去买,有新鲜的。” 周蕙细细打量着她。 金月平视回去,露出浅浅的梨涡。 周蕙打通电话。 她用挎包当作平台,在纸上写下阿姨给的食材名字,写完以后递给金月。 金月收下了,一并收下了那张卡。 转身从侧门走掉。 她走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讲话时牙齿都在抖。 她给曲静怡打了个电话,听起来声音如常,“我爸今天下午休息,刚看到我不在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 “叔叔管得这么严啊!” 金月说:“是啊。” “那好吧……” 其实金明还在工作。 不知道把车开到哪去了。 中午叁点半的太阳又毒又辣,她站在马路上,一阵目眩。 沿街慢慢地走,最后坐到了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 她买了瓶巧克力牛奶,转了一圈,结账的时候又从柜台边上拿了一盒避孕套。 总共四十叁块钱。 徐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你在哪?” 金月笑笑,“忙完了?” “是一个在美国工作的叔叔”,他说,“我之前跟他咨询过学校的问题,我——” “我有点累。” 停顿了半分钟,徐年问:“你在哪?” “小区外面的today,你知道在哪吗?” “等我。” “嗯,出来带把伞,好热哦。” 金月喝着牛奶,坐在店里发呆。 那家today一共有两层,第二层专门留给堂食,因为不是饭点,很空,一个人都没有。 徐年走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金月问他:“曲静怡他们呢?” “他们回去了。” 他伸手握住金月的手臂,“我早就想告诉你,其实……” 金月顺势靠在徐年胸前,“我累了。” 额头抵到锁骨,有一点点硌。 徐年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回家。” 她瞬间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家。 比较起来,破的,旧的,走廊墙面都脱落掉的那个。爸爸的房子。 金月说:“可是我好累哦,一点都不想动,你抱我回你新房子躺一下好不好?” 徐年问她,“怎么会这么累?”摸了摸她额头。 她靠在徐年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可能是吃得太饱了,吃饱了就好想睡觉,我们中午吃的火锅。” 她把脸往前伸,凑到徐年面前,贴着他嘴唇,“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吗?” 精┊品┊书┊籍┊收┇藏: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想干什么 门开了,金月走在前面,坐上沙发以后荡着一双腿,等徐年给她拿鞋。 徐年走得要比她慢上一些,落在后面,进门以后动作更加迟缓,一点点蹲下来,帮她把鞋子脱掉,放在一边。 这间房他住得很少。高叁以前他不住这里,高叁暑假他才拿到钥匙,开学后又搬去和金月同住。 房间里只有他和周蕙的两双拖鞋。 曲静怡他们过来,周蕙让他们直接进门,现在徐年给金月穿上拖鞋,握着她的脚腕抬起头: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金月眨了眨眼睛。 她耸肩,“问我有没有告诉同学我们的关系。” 说完还笑了一笑。 徐年站起身来。 靠近她,整个人缓慢笼罩下来,像抱着小孩那样把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量,踩着因开了柜式空调而冰凉的瓷砖,带着她走到房间里面。 他的房间很空,看起来确实没怎么住过,床单和被罩都是新的,桌子上摆有一台电脑,零星地放了些书。 把金月抱上床后,徐年也爬到了床上,拿空调遥控器摆弄,调低温度。 金月说:“没有关窗户。” 徐年就起身关窗。 金月又说:“太阳好大。” 徐年再次起身,拉上了窗帘。 他坐在床头,金月压在他身上,从床头拿出一本书,随后枕在他腿上看。 大卫·拜恩的《制造音乐》。 “你对音乐感兴趣啊?” 徐年打开灯,摸了摸她的头发:“之前听萧逸磊提到过,说他喜欢的乐队的吉他手在看。” 她睁大眼睛:“你对他这么关注的吗?” 徐年调整睡眠灯的亮度,默了一瞬,把她的头发缠上手指。 他说:“我以为你喜欢他。” 金月摆手:“我喜欢傻子干什么。”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聪明一点的男生,身材好一点就更加分啦。” 她仰起头,思考的神情,使得一种难言的气氛蔓延,徐年手指发紧。 很难控制的,就这么说出了口,他其实不应该质问她的。 “你说过你没有喜欢的人。” 金月抬起下巴,神情一派天真,令他感到一种刺痛:“是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嘛。” 徐年敛起表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她太聪明了。 她知道怎么做会让他感到愤怒,她不会没有目的,她就是在故意激怒他。 他应该冷静下来想想她的目的,绝对不应该因为她的两句话就丧失理智,绝对,他有自己的规划,要做的事情很多,很长远,他知道在最开始,他得忍受一切。 忍受假装不认识她的痛苦,忍受无法光明正大触碰她的痛苦,而目前只是几句话而已,无所谓的。 但她继续说,“我前几天收到一封情书。” “之前五班的一个同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哦,叫浦离,我们班总考第二那个,他分班考没有发挥好,其实他进七班没有问题的。我和他同桌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我很好,说希望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金月!” 金月眨了眨眼睛。 徐年抚过她脸颊,把手放在她耳后、脖颈,轻握住她的脖子,“你知道我会生气。” 她冷哼一声:“这就惹你生气了?班上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只许州官放火了?” “你在意吗?” 金月顿了顿。 又是一阵思考的模样,想完以后突然展颜一笑:“确实不怎么在意。” “好痛!”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金月惊呼出声,他松开手,两只手都离开她的身体,慢慢举在空中。 徐年问她:“你想干什么?” 金月把书放在床上。 撑起身,凑过去看他,鼻尖贴着鼻尖。 徐年牢牢盯着她的眼睛。 他皱着眉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嘴唇碰到她的嘴唇,又问了一遍,“你想要怎么样?” 她抬起头吻他。 睡眠灯照射下,她脸上的表情暧昧又朦胧,说不上是献祭,还是勾引,或者情难自己。 他只觉得她太软了,身体是,嘴唇是,脸颊是,就连下巴的软肉都可以挤压变形,揉成一滩水一样的东西。 为什么要谈以后可能喜欢的人。 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吻他。 他有好多东西想问,他也知道她不愿意说的时候,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轻轻启唇,含住她。 但她又喊了声,“哥”。 那根叫做理智的弦骤然被拉紧,他的心紧了起来,她令他想起了自己没有质问的资格。 只要她是愿意接受他的触碰的,他就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金月偏过头,把手从他的皮带处往下滑,金属扣铃铃作响,她的手放在他两腿之间,隆起的地方。 “我想看你自慰。” 徐年也侧过脸来。 他喘了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状态,但刚刚从亲吻中抽身,她的手还放在他腿间,他感到自己的下身又胀大了一圈。 她的手也软,小小的,乳白色的,在他黑色的长裤间游走。 轻点中央隆起的地方。 也许觉得很好玩,隔着裤子,用一只手圈住,轻轻套了套,其实他觉得有点儿疼了。 但他连眉头也没皱,看着她解开他的皮带,拉开拉链,声音细碎。 内裤蓝白相间的边露了出来。 他坐在那里,她就只能把长裤往下推,脱得很难。 金月不太满意地扬起下巴:“你起来。” 徐年靠在床头看了她半晌。 她一会儿看着他,和他对视,一会儿单手托他的屁股,把长裤往下拉了一半,拉到腿根的时候,徐年坐了起来,利索地脱下了长裤,把蓝白相间的内裤一并脱了下来。 他听到金月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男生的阴茎。 勃起状态下,茎身上青筋缠绕,整个肉茎颜色浅褐,微微发红,龟头粉得发亮,被粘液包裹,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感觉。 开合的马眼又吐出一口无色的液体,液体往下,从沟壑里滴到下面,拉出一根长长的丝线。 就要滴到床单上了,金月伸手接住,徐年看着她把手举到鼻尖,嗅了嗅。 他本能地吞下一口唾液。 这样 当徐年问“想看什么”的时候,金月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当徐年把手从床到处抬起,放在自己两腿之间的时候,金月的身体和视线也跟随他的手一起移动了。她一直在注视着他。 这一发现让徐年头皮发麻,他轻轻捏了捏龟头下面的地方,用两根手指缓慢地捻,才稍微缓解了一丝难忍的涨意。 马眼溢出的润滑液随着他的动作沾上他的手指,后来他用手掌裹住茎身,手做的穴就显得很潮湿,湿得令他浑身紧绷。 他注意到金月的眼神,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想要看他自慰,然后就看了,有种急色的感觉。 但也因为她衣衫完好,除了头发是刚刚躺在他身上有些蓬乱以外,整个人的气质纯真无邪,一点也没有在看人自慰的赧然,更看不出来那是她亲生哥哥在她面前展露性器的模样。 看着亲生哥哥在她面前赤裸下身,露出阴茎,她理应做出什么表情呢? 徐年想过她会尖叫,怒斥他恶心的样子。 更多是在梦里,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只知道梦里那个人是她,她的身体流出他射在里面的精液,眼睛是浑浊的样子。 都不如此刻这么真切。 实实在在的金月,看得见也摸的着的她,既没有暴怒,也尚未被他的气息如暴风般席卷,现在还是澄澈的,懵懂的,一无所知地看着他。 她在这种混合的气质中暧昧地开口:“那天太黑了,我什么都没有看清。” 她想看清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握着他勃起的阴茎,在她面前碾压茎身,把冠状沟下面滚烫的皮肤拉扯变形,拉到龟头上面,包裹住血红发烫的粉色龟头,也包裹住它不断吐出黏液的马眼,从脊背开始蹿行的电流令他身体发颤。 呼吸都黏滞了。 而金月依然天真,像只懵懂的兔子,对危险没有一点点警觉,趴下来,趴在他大腿边上,手指抚摸他的大腿内侧,“你当时在想什么?” 徐年松手。 翻身坐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的衣服太碍事了。无论是那件白色的t恤,还是那条卡其色的短裤都是如此。他一只手握着性器,另一只手提起她衣服下摆,把t恤拨到胸口上面,看到了她白色的蕾丝内衣。 边缘处点缀一排细小的波点,中央一朵粉色的蝴蝶结,一种幼齿的感觉溢出。他想起她还没有成年。 但他没有起身,继续压在她身上,而她竟然对他突然的行为毫无惊讶的反应,只是把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徐年扯下她的胸罩。 钢圈下移,由于没有解开扣带,只露出半个手掌大小的空间。他看到夹在t恤和胸罩之间深粉色的乳晕,几乎立刻控制不住,被支配一样,俯下身吻了下去。 他含住她的乳头,她被他含着,身体颤了颤,徐年想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抬起头,把肉棒抵在她赤裸的肚脐上面,覆在她身上望着她,说,“我当时在想你。” 胸罩渐渐归位,又被他的手扯出一小片叁角形的真空地带,他看到她两边的樱桃红色的乳头,一边被他吮吸过,带着水渍,挺立起来,另一边还是软的,小小的,似乎向内凹陷。 他用手指轻轻捻过。 一边捻,一边俯下身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变小,他把肉棒下移到她的胯间,也拉下她的拉链。 浅蓝色的小狗内裤露出,紧接着,他把肉棒隔着内裤插到她两腿之间,插到软肉里面。 “想像这样对你。” 用力撞向她的下身。 她发出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闷哼,不由自主的,声音细得像是某个动物的幼崽。 眼睛也湿漉漉的。 他完完全全贴在她身上,将她的两只手上提,合拢在头顶上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但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害怕一样,懵懵懂懂的,侧转过脑袋,还在用嘴唇触碰他的下巴。 徐年含住她的嘴唇,像反复品尝一块不会融化的糖,每一次吻下去,都有汁水外溢出来,是甜的,带着一点点奶香味道,是她刚刚喝过的巧克力奶味道。 太甜了。 几乎是由这种甜蜜的汁液构成了她,又在亲吻的过程中重新变回了液体本身,他舔她的脸颊,耳后,耳垂,舔到一路润泽的液体,然后他轻舔她的脖子,慢慢转动到中央,咬住她喉咙的凸起。 他感觉她又颤了颤。 那团被他推到上面的衣服,现在已经完全皱成了条状,他闭着眼睛摸到,想要直接用手撕开,但他忍住了。 脱掉的t恤被他扔到了地上,现在,她的上身只有一件不在原位的内衣。被他拉扯以后,露出一半的下乳,左侧的半边已经渐渐回归原位,右侧的半边卡在乳房中间,底端站着一颗挺立的乳头。 他慢慢舔到她的胸口。 越是靠近她的乳房,她就颤抖得越厉害,徐年把双手伸到她背后,尝试解开她的内衣,解开了。 两侧的内衣扣带摊开在她身前两边,徐年吻到她胸口,咬住她没被胸罩盖住的饱满乳房,第二次挺身撞向她的下体。 金月控制不住颤抖,叫出了声音。 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不看她的眼睛,重新把她的耳垂含到口里,她感觉到一种难忍的痒意,从汗毛开始层迭,蔓延上去,一直汇聚到头皮。 然后徐年把她的短裤扯到膝盖处,一面剥离遮盖保护她的衣物,一面用没有褪全的衣物限制她的动作,把她固定在那里,不能张大腿,也不能躲,不能逃。 向上拉扯她的内裤。 随着他的动作,内裤变成条状,粗如小指的硬物在她的穴口处左右慢捻。 这种感觉比此前加起来的感觉都更直接,更粗暴,金月立刻小小地尖叫出声。 但她根本无处可躲。 他压在她的身上,气息喷洒,耳垂一阵细密的痒,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胸前,用前额掀开她的胸罩,像进食的牛羊,舔着食物,舔着奶,吮吸她的奶头。 还有他的下身,塞进了,更深了,隔着内裤肏到了肉蚌的里面,她觉得他像是碰到了她的骨头,又像是直接插到了比她骨头更深的地方里面。 竟然可以进得这么深。 她发出细小的,求救一样的呻吟,呼吸急促。 被他规律地捻动内裤,一遍遍摩擦着腿心。 层迭的快感从两腿之间涌来,他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的烫,他吮吸她乳头的羞赧感觉,全部都被放大了。 金月想要尖叫。 却只是发出像婴儿哭喊一样的呻吟。 “唔…” 她紧紧抓着徐年的衬衫,把他揉皱,用力揉皱,眼神失去焦距。 平躺在床上。 “流了好多水……” 徐年从她胸口抬头。 他举起手,给她看他的手掌,无色的水从指缝下滑到手腕处。 听到他长长的叹气声音。 翻身,侧躺在金月旁边,看着她而重新握住硬得发疼的肉棒。 金月这时候才发现他的阴茎外泌了好些乳白的液体,流到茎身,毛发之上,看起来像黑森林蛋糕上的奶油点点。 他在看着她高潮的样子撸管。 一只手挑起她的内衣,揉她的乳房,眼睛半眯起来。 慵懒又迷人的。 随意让衬衫落到下面,盖住一半的赤红肉茎。 也因此变得更性感了。 金月坐了起来。 一会儿,她重新躺下来,也侧躺,和她面对着面。 徐年这才看清她手里一片银色的避孕套包装。 好┊看┊的┇文┊章: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告白 猝然看到避孕套的那个瞬间,一种坏的预感在徐年心中升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不太对劲,但他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马眼又一次吐出大口的精液,白浊从龟头流到青筋暴起的茎身上,整根肉棒肉眼可见地胀大一圈,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他想把避孕套甩在她面前的床上,并大喊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但他只能挥手。 将避孕套碰落,动作绵软,起身逃窜出房间,极为狼狈。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他又跌了一下,精液踉跄着洒到地板上面。后来他走上去往浴室的长廊,白色的浊液于抖动间溅落在地,房间弥漫一股浓郁的石楠花味道,腥极了。 水落在瓷砖。 冷水淋面,但那根坚硬的性器依然挺立。什么都没能改变。 他还是满脑子都是金月刚刚高潮的样子,她的眼睛,她潮湿的内裤透出了毛发的黑色,乌黑之中隐匿着满含情欲的粉红。 他用手捂住眼睛。 衬衫被水淋湿,内裤贴身,渐渐他感觉到这种重力的感觉,也感觉到冷。 他站在原地脱掉内裤,头发湿透,凉意从头蔓延到脚。 他想花上一点时间冷静想想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转头的那瞬间,他看到毛玻璃后面金月模糊的影子。 她跟着他走到了门外。 推开他没有上锁的厕所的门,看到他,然后往里面走,也不管有没有冷水溅到她身上。 皮肤的肉色晃人眼睛,她只穿了内衣和内裤,瘦削,唯独胸和腰有一点堆积的软肉,看起来很小很小,很软很软。 他不敢碰她,没有阻止她的靠近,却怕她淋湿,于是关掉花洒。可冷水还是溅落到了她的身上。 肩膀,小腹,一道清亮的液体,在厕所灯光下反射。 亮得像一种昂贵的铜器。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近乎痴迷,呆呆的,想要擦掉她身上的水,却依然不敢碰她,只有他的阴茎还是挺立的。 直直上翘,指着金月的胸腹方向。 她从身后摸出那个熟悉的银色包装袋。徐年的脑海里响起一声闷响。 好像在他的心口猛开一枪似的,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俯下身,她脱掉自己的内裤。 而他僵硬地伸出手,因为太过笨拙,太过迟缓,阻止的指令完成时,她已经赤裸下身,露出腿心间黑色的阴毛,也是细小的,密密的,可爱极了。 他仿佛闻到了她下体那种神秘的幽香。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折磨了,比直接伤害他的肉体更让他觉得难忍,他觉得这是一种酷刑。她太残忍了。 所以徐年说:“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对你啦?” 徐年往后退。 他退到墙壁上,潮湿的衬衫增加了刺骨的寒意,金月贴近他,带着一种湿润的热气,仿佛在索吻一样。 他的肉棒抵着她的胯骨。两腿之间,龟头触碰到蜷曲的毛发,一种陌生的触感,他对这种感觉感知得很钝很钝。 一切都变得很钝。 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动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到她像在梦境的边缘发出的声音:“你为什么不亲我?” 徐年吞了口唾液。 “我忍不住…” 金月偏头:“为什么要忍?” 他问她:“避孕套从哪里来的?” 她说:“我在便利店买的。” “你想做什么?” 她把手从身侧举了起来,抚摸他的肉棒。当时他太过敏感,就连这种触碰都让他感觉到痛了,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看着她另一只手将避孕套举到空中,然后两只手合在一起,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 他伸手抱住了她。 瞬间距离拉近,身体相贴,气息交缠,她是被他撞了一下的。就这么跌入怀抱当中。 感受到一种混合的触感。 最里层的徐年滚烫,尤其是下身赤裸的肉棒,而这层之外,隔了件冷冰冰的湿衬衫,热气夹杂着冰凉贴上她的皮肤,手臂,小腹,腰,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微微托起她的屁股,让一根坚硬的肉棍穿插她两腿之间而过。 “我不敢。” 叹气一样地说。 事实上,徐年并不知道那些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些什么。原本他可以想得到的,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但是金月没有给他时间去想。他凭着本能去撞,撞到一层透明的屏障,知道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什么,而她不愿意说。 所以他只能抱着她,把自己放得更低一点,“我觉得你离我好远,这让我觉得很害怕。” 金月垂眸不语。 那种热腾腾的气焰,隔着一层冰冷的布料蔓延到她的身体周边,包裹住她。 令她身边全是他的气息。 温热又轻柔,肉眼可见的悬浮在空气当中,听到他继续说,“其实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开口,只要你不离开我。” 金月说,“嗯”。 “你知道再失去你我会——” 他没有说出口那个字,但是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所以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别说了。” 徐年霎时间停止讲话,什么都没说了。 他开始心跳加速,牢牢盯着她的脸,她转过脸不去看他。 沉默地看着墙砖上金色的花纹。 避孕套被放在了洗手池的台面上。徐年脱掉湿透了的衬衫,小心翼翼的,也脱掉她那身被他染湿的内衣。 打开花洒调了一个温度,给金月冲洗上身。 他洗她的额头,脸颊,耳朵,肩膀,一瞬间,好像他突然长大,或者她突然变小,他在给小女孩金月洗澡。 而小女孩眼睛通红的转过头来。 “你威胁我。” 他被她迟来的反应弄得一惊,张合嘴唇好半天才说,“我不会那样做的。” 金月站了起来。 从浴缸起身,她站到地上,踩着瓷砖走出浴室留下一条湿润的痕迹,先是巨大的水声溅落,然后是湿哒哒的走路声音,她的背影光洁,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冷白而漂亮。 徐年也跟着起身,走出浴室,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浴巾,走在她背后。 他追到房间,用浴巾包裹住她赤裸的身体的时候,她骤然抬起头看他。 “你为什么突然回这里住?” 徐年吞吐着说:“我接到妈的电话……她要回来住。” 金月说:“那关你什么事?” 他沉默地给她擦拭发梢上的水。 “说啊!” 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金月打开他的手,一件件穿上仍带着点湿的内衣和内裤,穿上t恤、短裤,就要往外走。 徐年拉住她,“家里太乱了,我想提前回来收拾。” 金月挣出他的拉扯,继续走,徐年说,“别走……” 她转过头,“你收拾的东西呢?” 徐年看到她哭了。 他又想起那句话了:她真的太聪明了。 又或许是她太懂他,再或许是真的有什么感应在他们之间建立,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曾言说的秘密。 那是一种意志。 徐年带着她走向十八楼的楼梯间,他多希望保洁员清理过垃圾,但是没有。 像周蕙来得那么匆忙,他只来得及把东西放在这里,等她走后再清理一样。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没想到金月会出现,出现得那么突然。 她看到垃圾桶里数量巨大的安眠药盒子。 “我不会这样做的,我没有威胁你。”徐年说。 金月不理他。 她已经穿好了和来时一样的一身衣服,折返回房间拿书包,徐年跟着她走回房间,关上门,一声巨响。 他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威胁你,你相信我。” 她挣扎,他发现她挣扎得太厉害了,松开手,金月跑到房间里。 房门紧闭,反锁,他站在门外。 徐年触摸房门上刚刚被她放过手掌的位置。 很安静很安静。 他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太尴尬了,比此前她发现他自慰或者梦遗都要尴尬。 她什么都知道了。 漫长的注视 她刚刚就是推开这里,慌张进门,手掌的位置比徐年平时抬手的位置要低上一点。 现在徐年把手抵在那里,感觉到自己正在触摸金月的手掌一样,这给了他一些力量。 他在思忖怎么开口,其实暑假最后一天找到爸爸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 他不想给她添任何麻烦。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她的欲望,而如果这个欲望对她是一种伤害,他会亲手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但这件事很难说,很难控制,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个节点会是在哪里,就像他也曾规划过他们一起出国读书,移民的细节一样,今年又有一批公立大学第一年接受国内高考成绩代替sat,他帮她择校,写文书,写未来叁年和五年的计划,计划里都有他。 未来是混乱,同时发生的。 只有现在是确切的。 现在,他站在门外,即将开口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她先讲话,小小声的,“我有点冷。” 徐年跟着这声音一起颤了颤。 发声的位置就在门边,推开门以后没有走动,离他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她又说,“你刚刚把我的内衣打湿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好冷。” 徐年想起房间的空调没有关。 “你开门。”他说。 金月把门打开了。 上锁的门把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声锁合跳动的“咔”。逆着光显露出来她略显平静的脸,还是光洁的,漂亮的,氤氲的微光闪动,边缘蓬松的头发丝亮晶晶的。 徐年说,“我帮你吹。” 金月说,“好。” 他拿了吹风机,插上电源,金月在她背后脱衣服,一件件脱掉内衣内裤,浑身赤裸,递给徐年,徐年低着头接过。 “我把空调关了,你冷吗,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 她默许了。 看着他找来衣服,走动时姿势古怪,长t间隐隐有块棍状的隆起。 他就在她旁边吹衣服,关了空调,一下子见了汗,什么都没说,用手臂内侧试着衣服的湿度,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容。 金月说,“高一下学期,有一次我去书店买书,店员说做活动,让我抽奖,我得了一等奖,礼包是一册叁套的画集,后来我听同学说才知道,一等奖其实只有一本畅销书,而且还不是我。我以为店员暗恋我。但后来我再去店里,发现他好半天才认出我,‘就是那个中奖的人吧’,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是谁做的。” 徐年抬头看着她,嘴巴微张。 “是你吧。” 他轻轻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个画集?” “我看到你空间转发了……” 金月说:“嗯。” 她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笑了一下,“高一圣诞和元旦活动,我们班准备的装饰品突然多了好多塑料玩具,全是月亮,生活委员以为买家发错了,因为那个月亮太贵了,会发光,晚会结束以后都不知道是谁买的,最后分给了班上每个人人手一个。” “……我以为你不会发现。” “那是金色的月亮啊。” 她又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极了,“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徐年挠了挠头。 他也笑了起来,有点羞赧,好像暗恋被抓包的现场,有点尴尬,又有点暧昧,“上学期你得了结膜炎,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我买了药放你抽屉……” 金月愣了一下,“我以为那是浦离送给我的。” 徐年的脸色一僵。 “他当时和我同桌,刚刚跟我说想和我考一个大学,那天还问我,有没有用过药,我以为……”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是我。” 有一点委屈地抬头看她。 “你又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徐年坐在电视柜上,衣服吹完了,吹风机平放在手边,他埋头进她胸口,“我怕你讨厌我。” 金月捏着他的下巴。 她慢慢靠近他,闭上眼睛,嘴唇触碰嘴唇的时候触感变得很强烈,软而温热。 他一开始轻启嘴唇,呆住了,然后也立刻闭上眼睛,感觉她在张口,一次一次含住他的嘴唇。 他抱着她,抱住一小团跳动的火,温暖的触感挤压在他的胸口。 就连牙齿轻咬嘴唇,他都觉得那是软的,温柔的,像水一样包裹他。 当徐年把手下滑到她的胯骨的时候,金月已经完全盘腿坐在他的身上了。 她没有穿内裤,但是他穿了,慌忙出门的时候套了一件四角内裤,她伸手到裤脚,摸到大腿内侧的皮肤褶皱,摸到他腿根两团沉重的软肉。最后摸到他湿润的勃起。 已经很硬很硬了,发着热气,他发出一声吸气的声音,身体颤了颤。 金月睁开眼睛,看到他在看她,咬住下唇,笑了笑,“徐年。” 他好像又震动了一次。 很少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徐,年,年字鼻音很重,哼出来,声音滚动在唇舌之间,她说,“我们做爱吧”。 那是一定会击中他的心的直白邀请。 他睁大眼睛,完全僵住了,呆了一瞬。 金月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 她背对他爬上了床,“不做算了,我要睡觉——” 徐年扑上床抓住她的脚踝。 他握得紧紧的,把她重新拖到他的身下,手撑在她脑袋旁边,看着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金月躺在他的身下,很乖。 难得这么乖,稍微移动了一点,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弓起身啄了啄他的嘴唇。 徐年闭上眼睛。 “你后悔也晚了。” 她的手又一次伸到他两腿之间,摸了摸他挺立的肉茎,马眼泌出的湿润沾到她手上,这一次她举起手,含在口里尝了一口。 “有点咸。” 徐年眼睛充血。 他翻身下床,去厕所找到那片可怜的避孕套。走回来的时候浑身颤抖。 颤抖着把她揽到怀里。 她对一切都感觉到新奇,跟着他调整姿势,坐在他腿上,一起坐到了床沿,一开始,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直到,他打开了衣柜,她看到穿衣镜里的自己,只着一件他的t恤,胸口贴着乳肉半透明,他把手伸到那里,握住奶子,也撩起她的衣摆,她看到蜷起的双腿间一小片黑色的卷曲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