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稳反派道侣剧本后(穿越)》 分卷(1) 拿稳反派道侣剧本后 作者:云赋 文案: 剑君戚宁安是龙傲天书中的反派,天资卓越却在主角出现后丧失理智与其作对,最后一剑捅了天道导致世界崩塌。 要想保证小世界运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助反派完成心愿化解执念。 桑愿原本想成为反派幼年时的好友,没想到却穿成反派新婚之夜被逼娶的道侣。 为了让反派不跟龙傲天作对,他只好暗地里帮其完成心愿。剑君本命剑坏了,他就偷偷拿来天外石修补;剑君劫雷将至,他就偷偷劈轻一点。 可剑君的心愿却一日日奇怪起来。 【心愿一:希望桑愿搬回摇光峰】 【心愿二:希望桑愿陪我看雪】 【心愿三:我想吻他】 【心愿n:我想】 只是越到最后,桑愿就发现这剑君越来越不对劲。 听说付出足够的代价许愿才能愿望成真。 我以道心为价,惟愿与你长相厮守,寸步不离,不知可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愿、戚宁安 ┃ 配角:太多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剑君他开始变得奇怪。 立意: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只要肯努力,就能充满希望。 第1章 他被剑君冻醒了。 【摇光峰剑君戚宁安剑道天赋极佳,乃苍蓝界剑道第一人,不日即可白日飞升;可瀚海秘境之行异变之时,剑君本命剑断,自此剑道断绝,后被逼娶散修,道心日益崩塌,直至最后耗尽神魂给予天道一剑,书中世界自此崩塌。】 无尽神界中,桑愿低头看完手中摊开的书,缓缓地问出:这就是我要化解的反派? 回答他的是神界的生命之树树灵,是管理他们这些灵类的神灵,神树的声音十分温和,像是在安抚他:不用怕,这是你成为正式天道的考验,你进入书中世界后原本的天道会陷入沉睡,你暂代天道,无人能伤到你。 桑愿盯着书中关于描写反派给天道捅了一剑的描写,对神树的话显然不信。 神树安慰他:你去时,可以自由选择身份。 于是,为了保命,桑愿暗地里决定成为反派幼年时的好友,进能劝说他行善积德,退能凭借幼时的勤奋保全性命。 别看他现在是神界预备役的一员,可被神树丛虚妄空间找回来不久,还处于识文断字阶段,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要接受成为天道的考验。 看着手中《一法遮天》的龙傲天小说,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倒霉。 神树的枝条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在他的吃痛下,眉心沁出一滴血,而这滴血落在书上时竟然绽出宛如烟花般的星点。 一瞬间,桑愿心头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在很久之前发生了什么,可他脑海里偏偏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这种感觉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很纳闷,但天道的考验并不是取决于你在预备天道中呆了多久。神树的枝条抚了抚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或许是在你成为预备天道的第一天就会降临,也可能是你在这学习了千万年都不曾降临。 说白了,这就是随即降临的,桑愿明白过来。 他觉得很坑,但没办法,神界给予了他庇护,通过天道考验成为正式天道是他这种前期无法修炼攻击力的许愿树灵最好的归属。 但愿他去时能阻止戚宁安成为反派。 于是,带着龙傲天小说中关于反派的总结,桑愿跳入空间裂缝,进入书中世界中。 神树看着逐渐关闭的空间裂缝,通过桑愿的联系看到了书中世界。原本的书中世界天道陷入沉睡,被新的天道暂代。 在隔着无数的时光与空间中,突然有双眸子望向这边,恍惚间神树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可是,谁又能发现神界的举动呢?即使是仙界的仙帝也不能 夜色浓稠,银月如钩。 摇光峰殿廊内挂好的红绸边缘染上一层薄霜,外面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冷光与地上常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交相呼应,唯有几盏红灯笼给冰冷的夜色带来几丝喜气。 弟子们脚步轻缓地来回忙碌,他们低头不语,等把手上的东西送入内殿后便纷纷退回。 有大胆一些的弟子在关门前偷偷地瞥了一眼,那人一身月华色锦衣,巴掌宽的碧色腰封忖得他腰肢劲瘦。他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唯有遮挡住他容貌的红盖头显示着他今晚的身份。 门还未关上,一阵风吹来掀起盖头的一角,那弟子只来得及看见一侧如玉的侧脸就被同伴拉走了。 张岛,你乱看什么!同伴低声呵斥了他。 可他却沉浸在那惊艳脱俗的匆匆一瞥中,他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心里不知怎么觉得可惜起来。 玄天门剑君今日大婚,可除了他们几个弟子来回布置外,却并无宾客恭贺,就连掌门也是匆匆来此指点一二便回去了。一瞬间,他不知怎么有点可怜起门内的那人。 下了台阶,两人闷头走到主殿外,张岛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听见同伴畏惧的声音:剑、剑君。 来人银发束后,白衣胜雪,眉骨冷淡,眼底的寒霜积得更深。似是因为有人喊他,所以停了下来。 嗯。对面传来缥缈疏远的声音,回去吧。 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多看,只匆匆地道了声是,然后步履一致地转身往回走。 走了很远,两人才松口气往回望。 那位剑君像是站在那里没动,他身姿如松,脊背挺直如往昔,唯有一头银发显示出他曾经遭遇过什么。 戚宁安对于身后两人的打量无动于衷,他拾阶而上,倒映着红绸的双眸并无半分喜色。 屋内的桑愿只感觉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这是穿书的后遗症,因此并不担心,只安心地等待神识清明。 他是六界中唯一的许愿树灵,一直都缩在虚妄空间努力修炼,直到被神界神树生命之树找到成为预备天道的一员。 可惜,他扫盲还没扫完,就要干活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等被书中时他才发现他竟然成了反派被逼娶的散修,还是书中连名字都没有的那种。 花了半个时辰,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惨,真的。但来都来了,好在书中没有反派给这个被逼娶的散修一剑,证实他这个身份还算安全。至于后面为何没有关于这人的描写,估计是因为是无关的背景板之一吧。 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内静悄悄的,桑愿等进来的两人走后也神志清醒许久,顺势偷听到了两人在外面的嘀咕。 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视线,只有隐约的光透入,看向外面时模模糊糊的。屋外静悄悄的,戚宁安到现在都没来,可以想象他是多不满意这位被逼娶的道侣。 不满意也没法子,虽然不知道玄天门是怎么找了个散修塞给戚宁安。 从仙资绝顶的天之骄子一落千丈,连婚事都不得其愿,想必现在他已经在黑化的边缘。桑愿在这时就有了计划,阻止反派黑化也不难,只需要在他彻底黑化前把引起他黑化的因素处理掉或隔开就行。 这个时间节点,戚宁安的本命剑应该断了。 这就好办了! 这样想罢,桑愿觉得今晚就跟话本里不得宠爱强嫁的人一般,这种新婚夜新郎肯定是不会进来,更何况是傲气的剑君呢。 于是,他干脆地自己扯掉红盖头,坐在床沿伸伸筋骨。看了一眼主桌上龙凤喜烛上跳跃的烛火,然后心安理得地躺下去准备休息。 哎。感觉身下硬邦邦的,他翻身掀开铺好的床褥一看,就认出这下面是一整块寒冰石做成的玉床。 难怪这么硬,虽然寒冰玉床是对修行有益的好东西,但也改变不了它咯人的事实。 但不睡又不行,他刚穿过来神魂有些疲惫,入眠是对他最好的休息方式,可他又喜欢睡在松软的被褥里。 早知道,就把虚妄空间里攒的家当都带过来好了。那里有他从鲛人那里买来的鲛丝被,简直比云朵还要软,他只需要缩在里面,就能一睡睡个十来年都不带醒的。 桑愿嘀咕了一会,到底是抵不住困意,他只好把床上的所有被褥铺在一起,然后团好,最后才钻了进去。 唉,虽然没有那么软,但是勉强凑合吧。反正今晚无人来,他也能睡个好觉。 他手脚麻利地把自己包好,感叹一声这里还真冷,等暖意上来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内室的门被人推开,但这并没有打扰到床上睡着的人。 满室绯红中,进来的戚宁安神色如雪。他朝前走了两步,第一眼看到的是被扔在地上的红盖头和脱掉的鞋子。 喜烛还在燃烧,似乎想给这寒冷的夜增添一丝暖意。戚宁安走到床前,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被褥,还有睡在被褥中间的脸。 掌门为他特意寻来的寒冰玉床已经露出外围冰白的材质,被褥中间的人睡得正香,除了头之外所有的身体部分都在被褥里面。即使他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也能看出这人的睡姿应该不雅。 他今日在魔风林呆了一天,没想到掌门真就趁着他白日不在,匆匆地把一切都布置好,做了个先斩后奏。 这便是掌门无论如何都要塞给他的道侣,听说不仅本就跟他幼时有着凡俗间的婚约,还跟他的体质格外契合,有利于他道心的稳固,还让人把内室布置得如同婚房一般。 戚宁安站在床榻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人,他睡得无知无觉,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黑发和红被本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可放在一起却忖得他面容皎如白玉,容色清而不寒。唯有那双眼睛阖上,不知里面又是怎样的神采。 直到烛火的芯子因为燃烧发出一声炸裂声,才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他准备开口唤醒这人,然后连夜送他出门派。 他并不打算让这人牵扯到自己的事情来,他此行过来自然不是来成亲,而是把这人送走,因此便连喜服都没穿。更何况,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凡俗间其实也没婚约之人,这一切都不过是掌门按照天机门的说法找个说辞。 来时,他便已想好,如这人非要坚持跟他所谓的婚约,他便直言凡俗间的婚约算不得什么,你走吧。 无论那人是哭是闹,他总归是这个打算的。 但他却没想到进来时那人却已睡下,戚宁安薄唇未抿,满室的喜气却未给他的雪衣银发上沾染半分,唯有一双剑眉凌冽,浑身都在散发着寒气。 好冷啊睡得正香的桑愿仿佛回到了虚妄空间,只是空间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冻得他整棵树上的叶子都在打哆嗦。 桑愿眉头微簇,他在虚妄空间可谓是集六界的造化之气而修得人形,自然得天地所钟。不管是旁边归墟海里的神龟,还是神域里不爱理会外人的鲛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温和可亲。 总而言之,他的每片叶子都娇贵得很。 因此,即便是在半梦半醒的迷糊间,他也毫不客气地抱怨:这里被褥不够软,床榻太硬也就算了,没想到天气还这么冷。 一棵珍希的许愿树,怎么会喜欢冰天雪地,他最爱的向来都是春暖花开般的暖意。 这是戚宁安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摇光峰的住所如此明晃晃的嫌弃,若他没看错的话,这被卷起来的被子应该是天蚕丝所做,应该是很软的,也难为掌门短时间内就弄到这些。 至于冷,摇光峰一向如此,却也是弟子们争相而来之地。 不知怎么,戚宁安身上的气质更冷了,冷得直接把桑愿冻得睁开眼。 第2章 聘礼。 桑愿一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本体枝条都被吓飞出来紧紧裹在身上。 男人下颌线绷得很紧,一双剑眉快要斜飞入鬓,双瞳中流泻出几分天然的冷意,他身后是满室红色,唯有他雪衣银发,给人一种飘渺疏远的距离感。 四目相对间,桑愿却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沉寂。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银发上,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剑断生银发,这时候,戚宁安的本命剑已然断了。 不得不说,银发的剑君气质更加冰冷,这份冰冷似乎都要变成实质,他人轻易不敢靠近。 桑愿肯定,他就是被这人冻醒的。 第一次见面,他只觉得有点尴尬,尤其在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还缩在被子里,愈发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知道缩在被子里有些丢人,但他天性畏寒,此时更是满室冰冷,他偷偷藏在被子里的叶子都被冻恹了。 从对方带来的森冷寒意中,桑愿生怕他一个忍不住会一剑劈过来。 他可是记得,这人把书中天道都捅了一剑。 那个许久的沉默后,还是桑愿磨叽地开了口,你身上的冷意能收点吗? 他的叶子快要被冻枯萎掉了。 许是剑君从未听过如此别致的请求,冷淡的眉眼间罕见地出现几分错愕。 嗯?剑君的声音清冷,仅发出的音节像含着冰渣。 躺在床上扭头说话着实别扭,于是桑愿又说道:我怕冷。 戚宁安打量了他一眼,许是在估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桑愿眼尾微翘的桃花眼眨了眨,并不害怕与他对视。 好。只是不知为何盯着他看,看得桑愿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即遁走。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房间里的寒意一扫而空,仿佛被风雪包裹的感觉消失了,他只觉得浑身一轻,然后麻利地从被子里爬出来。 见到他的动作,戚宁安下意识地侧过身。 桑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剑君许是以为他只穿着亵衣睡觉,竟别过头不看。 这挺像个君子,他想。 他穿好鞋,找了个位置坐下,末了,还示意:剑君,你坐。 毕竟是要化解的反派,一开始总不能得罪了,只是语气客气而疏离。 两人面对面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放着灵果鲜花的桌子。 人已经醒了,虽然有点出乎意外,但戚宁安的想法却未打消,只是直言的话在舌尖打了一转后又被他噎回,最终出口的是:你可有去处? 啊?桑愿显然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戚宁安语气顿了一瞬,说:你原先住在何处? 桑愿立马反应过来,这剑君新婚之夜显然是要送他下山啊。 这哪能行!离开了这里,估计离他的面都见不上,哪里还能帮他完成心愿。 分卷(2) 但显然戚宁安内心只有这个打算,贸然死皮赖脸地留在这估计会引起他的反感。 思索间,桑愿想了个法子,他当做才猜出戚宁安的意思,诧异道:剑君是想我回去? 戚宁安虽意外他的敏锐,但还是点点头。 果然,剑君对这个被逼娶的道侣没有一丝好感,不然怎么新婚之夜就要人走。他思索了两息,有了个暂时的主意。 唉。桑愿叹了口气,因为睡眠不足,强忍住打哈欠后,眼瞳里带了几分湿意。 我也想如剑君的愿。他做为难状,可掌门答应给我的登仙石还没给我。 戚宁安突然开口:你是为了登仙石? 桑愿摇摇头:也不完全是。 于是,在对方的目光中,他面不改色地报出一串名字:龙魄草、涤灵花、卷月彩叶、焚野果...... 全是苍蓝界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末了,他总结道:这是掌门跟我约定好的东西,说是给我的聘礼,我们还签了灵契的,抵赖不得。 然后,他看着戚宁安兴冲冲道:当然,若是剑君给我这些就更好,这样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剑君戚宁安愣住,这些东西他只偶尔在掌门的嘀咕中听过,还是因为他经常前往险地,遇到的珍稀物品几率更大,像卷月彩月,正是他上次找来的,已经跟了掌门放入库房,其他的他还真没有。 难道那时候掌门让他找这个是为了今日的聘礼? 此时,他已然忘却让桑愿把灵契拿出一看。 你是散修?戚宁安突然问道。 桑愿虽不知他为何问,但还是点点头:嗯。 得到答案,戚宁安并未再多问,而是起身:如此,等明日你拿了东西,便走吧。 你真愿意?桑愿诧异道,把东西白给我? 这是他胡诌的掌门给他的东西,但没想到还真能白得。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即使是如玄天门,也没有他上面所说的那些全部。至于掌门会不会说漏嘴,他也不怕,只要玄天门掌门想他留下,就会装傻。 戚宁安面色不变,回答:你拿了,走。 桑愿镇定点头:好。 说完,戚宁安已然出了门。他的速度很快,快得桑愿以为自己的洪水猛兽。 一阵寒风吹来,他被冻得一抖,随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桑愿嫌弃道。虽然他现在是这里的天道,但怕冷的天性却改变不了。 戚宁安应是不会再来了,他把门重新关好,重新缩进被子里,这下总能一觉到天亮。 屋外,站在暗处的戚宁安看着他探出头东张西望了一会便皱着眉关门,一扇门像是隔断了里外两个世界。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下的雪花,落在指腹上的雪花没有融化,反而直接凝结成冰保存了刚落下时的形态。更多的雪花落在他身上,宛如要把他融入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摇光峰高耸入云,常年飘雪,那人想必不会习惯。 戚宁安站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去。 ...... 你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东西?玄天门掌门赵正玄抖着声音说道,你要这些干吗? 戚宁安淡淡道:他要,你给的聘礼。 什么聘礼?赵正玄本来想那散修是他从外面捡来的,根本就不需要聘礼。但这话说来岂不是给剑君找来的道侣太过随意?哪怕是按照天机门推测的也不行。 玄天门的剑君,不可能这么没面子! 要说不愧是掌门,他立马想到这肯定是那散修醒来为了留下来的狮子大开口,可他只能哑巴吃黄莲咽下。 对,是聘礼。赵掌门睁眼说瞎话,道,但库房里也不全的。 戚宁安剑眉微皱,说:你把他骗来的? 胡说!分明是我......赵掌门差点说漏洞,反应过来后立马转了话头,分明是我帮你娶回来的。 我不需要。戚宁安没察觉到他松了口气,找全答应的聘礼,送他走。 签了灵契后若是违背,掌门就会受到反噬,背信会被天道不喜。戚宁安虽然打算送桑愿走,但也不会让掌门因此受到天道厌弃。 天机门的那些话,他都知道,但他不需要。 赵掌门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操碎了心,听明白他的话,差点尖叫:都要给这些聘礼,你还要送人走? 这岂不是鸡飞蛋打?不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戚宁安不为所动,语气平淡:你跟他签了灵契。 赵掌门知道他被坑了,但他还不能说没签,也不敢说人是他按照天机们算出的卦象去外捡回来的。天机们这代天机子算的天机从未有过错漏,跟玄天门的关系一直保持良好。他去找人时,也用门派留下来的虚真镜得出那人确实是符合的体质。 对了,那人昏迷前也同意来玄天派接受庇护的,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可他没想到人家要这样坑他一把啊,偏偏他还不能说出实情。他看肯定,要是他说压根没有灵契这回事,戚宁安定会连夜送那人下山。 赵掌门只能忍痛认下这突然冒出的聘礼。 会给的,只不过还没凑齐。他心疼得滴血,你看,反正都给了这么多,你就别送人家走了,要不,你就跟他双...... 一道剑气劈断了他身后的椅子,支离破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戚宁安看着他:双什么? 赵掌门只好把另外一个快要说出的字眼吞了下去。 剑君的心一如既往地冷硬,只不过他目光触及到他满头银发时,最终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人留下再说吧。 哎,你等我把东西凑齐吧。赵掌门无奈道,我是管不了哦。 但他可以让东西一直凑不齐,本来就是难得的宝物。 不需做那些没必要的事。戚宁安看破他的卖惨。 走之前想起一事,突然问道:那人叫什么? 赵掌门:糟糕,我也忘记问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瞪了戚宁安一眼,大声道:你自己去问吧! 戚宁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打算继续刺激他,走了。 人走后,赵掌门擦了擦冷汗,庆幸自己刚才没露馅,转身瞥到破碎的椅子后又气愤起来:败家子啊! 可不是败家子么,那些聘礼换成灵石都能办几场结侣大典了。 戚宁安踏雪归来,却没有进掌门为他弄好的新房。他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就去了偏殿休息。 只是今晚有点奇怪,他阖上眼后却怎么都进不了状态。 许是因为既定的事情发生乱了心绪,干脆坐了起来碾墨,挥洒间四个笔锋凌厉的字跃然纸上。 一法遮天。 四个字宛如宿命般刻在纸上,他低头看着,脸上无悲无喜,只一息后剑气无风而动,刚才的纸顿时化为粉末。 第3章 剑君,我把你道侣送过来了 摇光峰常年冰雪难融,一夜飘雪之后整个摇光峰完全成了白色世界,廊下的红绸成了唯一的浓艳色彩。 剑君喜静,也无弟子,因此整个峰只有一些宗门派来处理杂务的弟子。 戚宁安一向不喜人打扰。他对昨晚的布置没有发话,其他人也不敢擅作主张把红绸等东西撤掉。只是偶尔有殿外来往的弟子总是放慢脚步,目光时不时地飘到新房外面。 桑愿一觉睡到天亮,外面的风雪对他完全没有影响。只是起来时从本体的储物空间中拿出火凰披风,在神界天道预备班中不仅只有他一人,大多数是天地间在因缘巧合下修为人形的珍稀物种,跟他时常抱怨道法知识太过晦涩的小凤凰飞乐就是。而这件火凰披风,也是他用一片叶子换来的。 回想起在神界短暂的日子,他却有一种过了许久的感觉。 赶走脑海中那些纷繁的杂念,桑愿戴好披风,充沛适度的暖意让他眉眼都舒展开来。 即使可以用运转功法和修为来御寒,但那种被温暖包围的安全感却是他最喜爱的。 推开房门,他还是忍不住对外面的冰雪世界打了个寒颤。从昨日掌门带他上来时就感知到了这摇光峰的高度,只是当时昏昏沉沉的没有看清楚。今日一看,主殿的雪已经积得很厚,偶尔有弟子朝这边瞥过就低头匆匆而去。 桑愿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有这么吓人吗? 他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戚宁安的半点身影,正苦恼如何进行下一步时,玄天门的赵掌门就从天而降。 饶是赵掌门先前见过他,也在今日有过短暂的呆滞。 他为戚宁安找来的道侣正站在殿外,周围是皑皑白雪,唯有他身穿一件火红色的披风与身后还未撤下的红绸交相呼应。可即便是如此浓郁的色彩都夺不去他半分颜色,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清透,整个人站在那里时宛如天地间独有的青竹。 赵掌门今日来是想趁着戚宁安不在来撤掉新婚布置的,顺便来找桑愿问下所谓聘礼的事。但没想到一看就看见如此宛如天人的场面,这种场景下问这些到显得自己市侩小气。 咳咳。赵掌门向这边走来,主动搭话,那个,剑君呢? 桑愿诚实地摇头:不知,掌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赵掌门当然知道剑君去哪了,刚才也是没话找话而已。 两人你来我往输说了些废话,最后赵掌门实在忍不住,别扭着嗓问:你在这里可还呆得习惯?你觉得剑君人如何? 桑愿点头:还行。 说了半响还没说到点子上,赵掌门只好厚着脸皮问:剑君对你怎么样? 问完,除了松了口气外,他只觉得这张老脸臊得慌。 蛮好的。桑愿如实回答,把房间留给他一个人睡,对比于书中捅了天道一剑的行为来说,对他确实还算温和。 赵掌门瞬时精神一阵,他的目光在桑愿脸上转过一瞬,看出他没撒谎后,语气非常温和:我刚想起来,剑君今日是去问道阁授课,今日是他的授课日。 他又想起什么,塞了个令牌给他:这是掌门令牌,你拿着他去问道阁,自然有人带你进去。你先前是散修,想必没有进行系统道法学习,你先去看看。 玄天门是苍蓝界第一大宗,多少人挤破头都没机会成为这里的弟子。即便进入玄天门,想进入问道阁学习,还需要用门派积分来换取。 当然,桑愿现在是剑君的道侣,是可以用剑君的积分的。要知道,戚宁安的积分在整个宗门都派得上号,足够桑愿进入问道阁学习了。 听到道法学习四个字,桑愿忍不住心头一紧,仿佛回到了神界被神树催促着学习和小凤凰抱头纠结的时候。 谢谢,不......他想说不用了,但赵掌门办事的速度比他拒绝的速度更快。 在下意识接下令牌时,一声清亮的鸣叫声后,一只羽毛雪白的仙鹤落地,它仰起修长的脖颈,随后偏过头朝掌门叫了一声,仿佛在问有什么事。 赵掌门熟练地扔了颗丹药给它,等它接住咽下才说:这是剑君的道侣桑愿,你把它送到问道阁去。 转头又跟桑愿解释道:这是宗门给剑君的仙鹤,你也可以用,它可是宗门仙鹤里排第一。 在宗门内不能用法器飞行,因此仙鹤是大家最喜欢选择的交通工具。当然,戚宁安的仙鹤也是整个宗门最大,飞得最高最快的。 呵嗝。仙鹤对掌门的形容很受用,高傲地仰起头。 桑愿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仙鹤,沉默了一会,说:我觉得不用...... 呵嗝。这小子在嫌弃本鹤,仙鹤要怒了。 赵掌门只以为他不好意思,干脆把他送到仙鹤背上,催促道:快去吧,晚点就要错过问道阁的饭点了。 仙鹤:嘎?又能吃到问道阁的饭菜了? 哎!桑愿差点掉下来,一把抓住仙鹤脖颈处的翎羽,低头朝掌门说:真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惦记着吃饭的仙鹤已经展翅而飞。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风中,赵掌门压根没听到,只欣慰地点头:没想到戚宁安也口是心非,我这就助他们一把。 等他给问道阁的管事传讯说明情况,然后就让弟子把廊下的红绸撤掉。戚宁安在昨晚去他那里时就让他今日来恢复原状,赵掌门进了新房就把婚礼布置的一顿拆,最后在寒冰玉床前犯了难。 这...凌乱的床榻,难道是......? 五百年单身的赵掌门震惊了,他连忙阻止了进来帮忙的弟子,用最快的速度红着老脸离开。 在返回天权峰的路上,他回想起桑愿那张堪称绝艳的面容,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路过的弟子不明所以,但均被他的笑声恶寒而散。等他意识到不妥后,急忙整肃起来,恢复成了往日里严肃模样。 只不过,他找齐聘礼的速度更慢了。 与此同时,剑君道侣即将前往问道阁。的消息不知怎么在一刻钟内传遍了,一些原本不打算今日来此的弟子均纷纷赶来看热闹,一时间,弟子积分得到了空前的消耗速度。 这些桑愿还不知道,此时他双手抱住仙鹤的脖颈,大声喊道:快飞低点。 嘎?仙鹤简直前所未闻,剑君乘坐时,它总是飞得又高又快。于是它刚才直接一个起飞就冲上云层,却差点被背上的人扒光了脖颈上的羽毛。 一根羽毛飘了下来,仙鹤惨叫一声,差点栽下来。 桑愿知道这是自己的毒手导致,但他不是不有意的,实在是仙鹤一飞冲天时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被连根拔起,吓得手上发力。 还有什么比一颗树被连根拔起还要恐怖的吗?桑愿是一棵许愿树化形,用小凤凰的话说是攻击力不行,怕的东西却多的那种。 仙鹤心疼羽毛,粗拉着嗓子乱叫。 抱歉。桑愿看着手中握着的羽毛满是歉意,他手心处偷偷地伸出一根嫩绿的枝条,上面还有两片极嫩的叶子,问,鹤,你想羽毛变得更漂亮吗? 嘎嗝!这是每个仙鹤的心愿啊! 分卷(3) 好。桑愿听懂了它的意思,他的双瞳外周瞬间变成一圈苍翠的绿色,眼尾处延伸出叶子形状的符文,整张面容变得既仙且妖,手上的一片叶子发出幽光。 愿力流转间,仙鹤身上的羽毛变得更加油光水滑,好似沐浴着仙气而来。 低飞过湖面时,仙鹤看到了身上的变化,那缺了一根羽毛的位置比以前变得更加漂亮,整只鹤飞起来的姿态更加优美。 呵嘎!它果真是宗门内最漂亮的鹤! 桑愿被它这副自恋的样子逗乐了,下了摇光峰后寒冷消失,他拖了披风,月白色的衣在飞行的风中纷飞,他眼底的符文还未散去,忖得容色愈发如妖似仙。 呵嘎!仙鹤呆滞了一瞬,又在桑愿喂给它一片叶子后飞得更欢乐了。 剑君的道侣真是鹤遇到的最漂亮最好的人了! 于是,仙鹤在无人时简直是贴着地面飞行,一人一鹤在飞往问道阁的途中相处愈发愉快。 云泉湖边,一位浑身桀骜之气的少年从旁边的草丛探出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那人是谁? 那是剑君的仙鹤。他脑海中的声音停了一顿,于非臣,追日盘让我们不要对此人出手。 于非臣冷哼一声,语气不屑:追日,我跟他又没仇!指示这人跟戚宁安有关,他刚才升起的那点好感也因此消散得无影无踪。 追日叹了口气:你不去问道阁了吗?今天是剑君授课的日子。 去。于非臣从草丛里爬出来,云泉湖里的水精已经被他得到,再留在这里只会惹人怀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走路的样子有点瘸,可他却并不因此有软弱的神色,只是遇到异样眼光的人时狠狠地瞪了过去,宛如一只受伤的凶兽。 ...... 桑愿从仙鹤身上下来时,问道阁的管事早已在阁外等候多时,等看到剑君的仙鹤载着人飞下时,才确认来人是谁。 这就是剑君昨晚成亲的道侣?可惜剑君自本命剑断后性格愈发冷漠,除了每季的授课日时基本看不到人,托他以前闭关滞后的授课日的福,他从今日开始要连续授课月余才能清零。 这是玄天门自开宗立派之时祖师爷留下的规矩,问道阁处日常教授基础道法知识的人外,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不管门内身份如何,每季都需授课一日,若因闭关等耽搁,则累计后补。有时,大能修士只言片语的感悟,是许多弟子突破瓶颈的关键。 只是今日的弟子格外多,剑君在门内的人气并未因他的本命剑断而消散一丁半点。一个大乘期剑修的剑道感悟,对整个宗门都是巨大的财富。 更何况,剑君曾为宗门立下的功劳更是不计其数,这是谁都抹灭不了的。 这些思绪不过是在管事脑中过了两息,压根不影响他见了桑愿迎上去的动作。此时正是一个课点的结束,问道阁里有不少修士出来,乌泱泱的一片。 戚宁安从问道阁出来时,刚好就看到桑愿朝这边过来。 仙鹤见到剑君立马拍拍翅膀,伸长着比往日更加优美的脖颈,发出骄傲而嘹亮的一声。 呵嘎! 剑君,我把你道侣送过来了! 第4章 果然一来就杠上了。 大部分弟子都会用仙鹤在宗门内作为代步,剑君的仙鹤一直都是最有灵性的,修成兽语诀的弟子都能听出它叫声中的意思。 在仙鹤嘹亮的叫声中,桑愿的身份透得彻彻底底。 仙鹤自觉完成任务,脖颈一扭,大摇大摆地飞奔到问道阁的仙鹤落脚处,那里都是陪伴弟子来此的仙鹤,有专门的人打理,它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饭点。当然,它现在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去吃饭,而是迫不及待地去炫耀自己的羽毛。 周围的眼神各式各样,桑愿尴尬地站在那,他也听懂了仙鹤的话。 弟子们好奇地朝他看去,先是震惊于他的仙姿容貌,也有些人看出他的修为只有金丹期后觉得能成为剑君的道侣有点匪夷所思。 当然,更有甚者知道剑君本命剑断,觉得他剑道就此断绝飞升无望,为那张昳丽的脸感到可惜。 有这么一张脸,有的是大能愿意为他俯首。 各人心思纷繁杂乱,但也无人敢在剑君面前放肆。 周围都是挤挤挨挨的人,管事对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很是头疼,只用上传音增强声音大吼一声:授课点结束了就各自去休息,午后再来!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就法不责众的想法脚都没动一下。 毕竟,玄天门可没有不能正大光明看道侣的规定。 这可是剑君和他的道侣,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管事无可奈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剑君,希望他能发话。 戚宁安面色无异,似乎周围的议论声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只是在下一息,一股威压从天而下。 四周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了。 这便是来自大乘期的威压,即使剑君只泄了两成,也足够让他们闭嘴。 桑愿从他无喜无悲的面容中竟看出一丝怒意。 吵。戚宁安吐出一个字。 雅雀无声来形容此时的场面格外合适,管事身在其中,最后选择了看向桑愿。 下一次课点结束,他一定要让剑君先走! 桑愿接受到管事的求助眼神,只好走到戚宁安面前,轻声说:掌门让我来这学习道法知识。 反正不是刻意来找你的。 说完他也看向管事,管事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戚宁安的目光在那张脸上过了一瞬,他只嗯了一声,只说:让咸天禄安排。 咸天禄正是问道阁管事的大名。 一瞬间,咸管事不知是该高兴剑君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是该苦恼接下来的个把月时间他要在剑君眼皮子下干活。 哦。桑愿点头,他朝咸天禄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竟直接略过戚宁安进了问道阁。 周围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咸天禄才后知后觉地小跑到他旁边,说:桑师叔,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你午后直接来这就行,现在你可以去旁边的食宿吃饭。 玄天门并不提倡禁止口腹之欲,祖师爷推崇道法自然,到了现在,宗门对大家是否需要辟谷并无规定。 但桑愿向来是吸取天地精华长大,他虽已化形却不习惯人修的饮食,曾经去虚妄海里的玄武家吃过一顿,觉得还不如直接吸收灵气来得快。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说:我待会再去。 咸管事不疑有他,哎了一声后朝其他人挥手:再不去吃饭,过了饭点就不提供了。 众人顿时如鸟兽散去,不知是真想去吃饭,还是怕剑君生气。 问道阁外,戚宁安垂眼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咸管事站在门外,只觉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嘴皮子动了动:剑君,这是掌门的安排,桑师叔最近都在问道宗进行道法知识学习。 这是掌门先前传讯给他的,桑愿现已是剑君的道侣,虽然修为不算高,但与掌门同辈。 桑?戚宁安声音清冷,把他的身份铭牌给我。 啊...好...好的。咸管事摸不清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差,这桑师叔看起来也不怕剑君,可能两人的关系还可以? 身份铭牌入手清凉,戚宁安体质冰寒倒也无甚感觉,只是手指在桑愿两个字上面摩挲,神色莫名。 这是内门弟子的身份铭牌,代表着桑愿现在是玄天门的一员。 他不欲为难咸天禄,只略点头:我知道了。 咸管事:你知道什么了? 可惜他不敢多问。 戚宁安踱步走了,咸天禄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但从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异常,只态度冷了一些。不过剑君天性如此,倒也正常。 等外面空无一人,他才传讯给掌门,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剑君授课的日子,你负责向我报告情况。赵掌门声音肃然,使得他神色都郑重起来。 咸天禄小心翼翼地问:是剑君的授课情况,还是桑师叔的? 两者皆有。赵掌门那边似乎在忙,扔下两句话就没了声音,特别是两人相处的情况。 咸天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头,他只是问道阁的一个管事,什么时候成了掌门安排在剑君眼皮底下的情报人员了?最重要的是,复述剑君授课情况倒也简单,可老是盯着道侣两人,自己不就成了变态? 可掌门说得那么严肃,不干又不行。 第一次,他觉得作为问道阁的管事是个苦差事。 午后,问道阁的授课继续,咸管事给桑愿安排了最前排的位置,其他人见了也不多言,只觉得剑君跟道侣之间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不然怎么连授课时也要离得这么近。 其实桑愿没想这么多,因为第一次来的他并不知道座位是自由选择落座的,还以为都是咸管事安排呢。 不过,他之所以没有拒绝,也是想多了解了解反派,毕竟书中对他的描述不对,可身在其中时,他才明白即使是书中一笔带过的名字,在这里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也有自己的性格和经历。 听他授课也是一个了解渠道,说不定能从侧面推测出他的心愿。 他虽暂代这里天道,但也不能强制性地多做改变,不然引起反派的主意有所察觉就不好了。先前在给仙鹤完成小小的心愿时,他就定下了一个办法。 按照书中的描述,戚宁安之所以成为反派,无非是自己曾有的一切被人夺去,剑道断绝之下心生怨怼,无法飞升是他心底的最痛。 他想要的自从龙傲天出现后就难以得到,因此才重复在一天天的无法满足中,最终积累爆发。 如果是本命剑断,无法飞升的根本原因,即使有龙傲天的存在压制他的气运,桑愿也有办法解决。 他就是六界中独一无二的许愿树,只要戚宁安向他说出愿望,例如修复本命剑,他应愿后,愿力便会与此间天道之力融合,最终以符合天道法则的结果完成他的愿望。 这不就妥了吗?他现在就是这里的天道啊! 这计划简直完美!畅想着顺利完成后他能回到神界,到时候选定一个小世界成为天道养老,岂不是美滋滋。 这样想着,他连戚宁安那张冷冰冰的脸都觉得格外顺眼。 桑愿托腮看着戚宁安发呆,压根没想到自己的神态尽入他人眼帘。 戚宁安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但如此提醒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因此只是微微别过脸。 但其他人可是炸开了锅,他们不敢直接议论,竟偷偷传起音来。 剑君道侣的模样生得真好,可惜修为有点低。 他这么看剑君,剑君竟然不生气。 他是不是很喜欢剑君,一直都在看呢。 在场的修为都太低,因为八卦的情绪太高,也没做掩饰处理,传音内容被戚宁安听得一清二楚。 肃静。戚宁安眼神朝下面一扫,大家顿时不敢吱声了。 大道天成,人力其中...... 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这是道之理。不得不说,戚宁安对玄天门的道法理论知之甚深,即使是道法基础,也被他深入浅出地讲解,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这除了桑愿,他只觉得昏昏欲睡。毕竟珍稀树种自带天地钟爱,只需本能修炼便能得道化形,就是花费的时间多一些。至于什么功法更不需要,他们自带天赋,是深刻在血脉中的传承,谁也没法夺走。 许愿树前期靠天地机缘化形,后期则以愿力为食,在规避因果孽报的同时获得他人的愿力反哺,这是他最基本的修炼方式。 哎,昨晚的床还是太硬,他也没有睡得有多好。 再他第四次打瞌睡的时候,戚宁安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授课方式是不是太过枯燥。可看在底下听得正色的弟子们,又觉得不太像。好在桑愿坐在最前面,倒也不影响他人。 理论结束,便是交流提问。在场的弟子们可以互相讨论,也可以提问授课老师。 本来,是没人敢向剑君提问的。 但今日于非臣来了,他正惊讶于戚宁安对道法的理解,可却别扭不想称赞。 戚宁安自踏入仙途起便有大能教导,有此今日再正常不过。若是跟他一样从泥泞中一路摔倒前行,说不定早就泯然众人。 于非臣站了起来,少年脸上桀骜不退,站定时有些微微的高低肩,他语气不算恭敬:敢问剑君,听闻堪吾剑已断,剑君若无神剑相助,又以何配剑君之称? 哦豁!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剑君本命剑断是众所周知的,但大家均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不知名的弟子公然提出。 有人觉得他不尊敬师长,可也有人赞赏他的大胆。 他们觉得剑君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为难他,但也应该不喜被人当众下了脸面吧。 桑愿转身就看到那张桀骜不逊的少年,听完他说的只呼好家伙。 这就是书中的龙傲天于非臣吗?果然一来就杠上了。 剑君虽然本命剑断,但修为在那啊,一个威压就能把他压死。当然龙傲天有主角光环不会死,但两人矛盾肯定会因此升级。 总不能让戚宁安当众许愿吧?虽然桑愿也想。 第5章 赵掌门的心被伤了。 让剑君当众许愿自然是不能的,但转移矛盾可以。 因此,在于非臣话音落下两息后,桑愿甩给戚宁安一个放着我来的眼神,起身走向于非臣。 戚宁安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竟然没有拒绝。 而于非臣,在他过来时就认出来了。 那个在仙鹤背上开怀畅笑的男子。 即使有过不久前的遥遥一见,也远远没有近看时来得惊讶。 桑愿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朝他笑了笑,眉眼间是草木的清透感。 因为见到剑君产生的嫉恨在这个笑容下消散了许多。 可桑愿开口就是:你腿脚簸瘸,可配玄天门弟子? 嘶。在场之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谁都没想到他出口就这么不留情面。 有人暗自摇头,觉得他即使替仙君出头,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戚宁安仍站在原处,神色淡然,仿佛并不在意他会说什么。 分卷(4) 他的话果然激怒了于非臣,这是他的痛,每当被人提起时他都忍不住回想起前半生的苦难痛楚。 你知道什么?他眼中闪过阴鸷,随即大声质问,难道玄天门挑选弟子不是看仙资灵根和品性,而是全凭样貌腿脚? 玄天门挑选弟子自然不是这样,他这话一出,原本对桑愿有好感的弟子也对他的感官变得不好。 桑愿心底暗叹龙傲天的言语战斗力果然不弱,三言两语就破了点,不过不怕,这正是他想要的。 既然你知道玄天门挑选弟子看的不是样貌腿脚,也不在乎不影响仙途的缺点。对了,你能进来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走近两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直视着于非臣的眼睛,那么,你又为何说出剑君本命剑断就不配为剑君这种话呢?难道剑君是因为本命剑没断才成为剑君的吗? 他的眼睛太亮,于非臣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还没等他回答,桑愿又开口,只不过这次是看向大家:剑君是为何成为剑君,想必大家很清楚。什么时候,我们会因为一个人后来遭受的挫折就把他以往的功绩全部抹除? 难道这就是玄天门选拔弟子的标准吗? 一言落地,弟子们无比安静。桑愿用于非臣的原话结束,不仅回答了于非臣的问题,其实也是不少人内心问题的回答。 于非臣的疑问,从来都不是他一人的疑问。 但今日,于非臣问出了这个问题,而桑愿也毫不客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看向桑愿的眼神变得复杂,在触及到戚宁安的目光时却又羞愧地低下头。 于非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对桑愿的回答无法辩解。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戚宁安曾经为苍蓝界做出的事迹所成的册子还放在各大门派的藏书阁里。 桑愿见好就收,他本意就是不想戚宁安和龙傲天针锋相对,要是他因为今日以为大家觉得他不配为剑君而黑化就麻烦了。 桑愿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戚宁安永远当得起剑君这两个字。 于非臣见风向骤转也不再多言,他是讨厌戚宁安不假,也不会因为桑愿的话改变决定,但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多做无谓的动作。他低头,朝上首的戚宁安行了一个恭敬的弟子礼,声音诚恳:剑君,是我狭隘了。 桑愿松口气:完美!今日是成功阻止反派黑化的一天呢。 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戚宁安道歉,已经是于非臣自觉忍辱负重的结果,不过是瞥到桑愿看过来满意的目光时才停下低头变脸的动作。 几次言语中,戚宁安都一言不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默认道侣的举动,因此在他走来时也没多想。 戚宁安走到两人面前,只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桑愿不知他在叫谁,只好跟了上去,其他人见他一路来到问道阁外,便也下意识地好奇跟上。 咸管事在外面溜达,一见到一群人出来,为首的还是剑君,上前询问:剑君可有何吩咐? 无。戚宁安回答。 随后,就见他随手朝前一挥,一道冰白色的剑气朝前方的巨峰飞去,临近时,剑气化成一把素白长剑,直接劈向巨峰。 轰隆一声巨响,在毁天灭地的剑意下,高耸入云的巨峰顶端直接被拦腰切断,随后化为粉末。 这还不算,在剑意未消时,数不清的飞鸟争相飞出,竟然无一只在剑意下受伤坠落。 与此同时,半空中传来掌门的怒吼:哪个大胆的袭击我? 原来掌门倒霉地在其中,听他中气十足的骂声,想必是没有受伤。 这是自剑君断剑后第一次在如此多人面前出手,还直接劈了半截峰头。 他收回剑气,掌门的怒吼声更加明显,可却无人出声。 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便是剑气化形,他们只知道剑君本命剑断,却不知道他早已剑意臻至化境。 即使剑道断绝又如何,有此剑气,他仍是剑修第一人,加上大乘期的修为,剑君这个名头按在他头上不亏。 先前,桑愿用言语阐述了他当得起剑君的称号。 而现在,他用剑气再次证明没有堪吾神剑,他仍是剑修战力的天花板。 今日过去,戚宁安剑气化形的事情将会不胫而走。 于非臣看得心惊,到底是没把他没有飞升可能这句话诉之于口。 他不想惹上众怒。 桑愿心中无数个卧、槽闪过,他看了眼于非臣难看的脸色,生出一种反派没有黑化,龙傲天快要黑化的错觉。 有书中关于戚宁安捅天道的描写,他倒从未怀疑过他的实力。 令他郁闷的是,剑君此剑意一出,明晃晃地打了龙傲天的脸,跟他先前说的话叠合成双倍效果,估计把于非臣的肺管子都要戳破了。 同时,他对于非臣为何对剑君有如此大的敌意很是好奇。别人看没看到他不知道,但他时常瞥到他眼里的嫉恨。 可惜书中对此也是语焉不详,只把戚宁安当做前期的反派来总结。 他看了戚宁安一脸,对方银发白衣,好似谪仙,对自己造成的巨大震撼局面丝毫不在意,仿佛当真是为了佐证先前桑愿的话一样。 于非臣在识海中暗骂了一声伪君子,可惜追日不知是不是怕被发现,竟然也没有附和。 问道阁外的场面是在掌门的骂骂咧咧中结束的,赵掌门的声音宛如课点结束的讯息,伴随着咸管事的一声旁白:掌门来了,你们还不下课归去?难道不怕被喊去修理半峰? 他们当然怕!况且今日的道法理论已经结束,虽错过讨论请教时间,但能见到剑君的惊天一剑便不算白来。 剑君授课的时间还有月于,有什么道法上的问题明天问也不迟。 众人纷纷找上自家仙鹤,飞走了。就连于非臣,在看了一眼桑愿后,跟在其他人后面离去。 阁外终于清净下来,咸管事觉得今天令他头疼的事情特别多,看见掌门气冲冲的脸也不意外了。 你也在啊。赵掌门对桑愿的态度可谓是和蔼可亲,朝他温和一笑后,转头就对戚宁安哭诉。 我辛辛苦苦打理出来的山峰啊,你就这样给我一剑劈了!他说到最后,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的剑修好了? 戚宁安诚实摇头:并未。 桑愿离他最近,好心提醒:掌门,是剑气。 赵掌门恍然大悟:哦,是剑气。 等等,是剑气?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桑愿看着他脑门上的红印子都觉得痛,他诚实点头:对呀,剑气化形,难道掌门你不知道? 赵掌门语塞,表情像是吃了柠檬酸成一团:他没跟我说啊。 所以,他现在是最后知道的? 桑愿读出了他的表情,真诚地点点头。 赵掌门看向戚宁安,期待他给一个解释。 戚宁安冰冷的眸光似乎消散了一点,回答:你没问。 桑愿:这确实是一个理由。 赵掌门的心被伤了,这个伤比辛苦打理的山峰突然被劈没了半截还要深。直到戚宁安答应他去瀚海找一条灵石脉才被治愈。 这被劈的山峰修理费也包含在其中,不过要等他授课结束才行。 两厢约定之后,戚宁安一道剑气造成的经济损失总算揭过不提。赵掌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就叫了咸管事进了问道阁商量事情,徒留下两人在外面。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斜挂天际,独特的光芒给云层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远处的山峰轮廓在云雾间变得模糊,暮色的降临使天地间蒙上夜色未至前的柔光。 戚宁安置身在夕阳于晖下,似乎连眉间的冷色都被晚风吹散。 桑愿本就清而不寒的容色在倾泻而下的暖光中变得更加柔和,他走到戚宁安面前,在对方似乎霜雪渐融的目光下试探开口:剑君,你可有何心......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戚宁安的仙鹤迫不及待地迎着霞光昂首阔步地走来。 昂嘎! 剑君,本鹤来载你跟你道侣来了! 第6章 戚宁安,你忘了昨晚的事吗 戚宁安很少乘坐仙鹤,因此没有发现仙鹤有什么变化。 仙鹤搔首弄姿了一番,没有惊艳到主人,却语出惊人。 嘎啊。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桑愿在它低头凑过头时一把捏仙鹤的喙,低声警告:别乱说! 呵嘎。 鹤不明白。 桑愿扔给它一枚丹药,仙鹤心满意足吃了 。 哦嘎。 剑君道侣对鹤真好。 得,他这一枚丹药算是白费,仙鹤的嘴是堵不住的。 戚宁安见到一人一鹤的相处觉得有点惊奇,这仙鹤平日里对讨好它的弟子根本不理,没想到就送了桑愿一回,还处得不错。 仙鹤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若知道,定会说那些弟子根本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根本不懂鹤的真正需求。 它缺那些吃食吗?它缺的是令它成为本界第一美鹤的机会。 而这个,它在剑君道侣上得到了。跟美人在一起,鹤都变美了。 仙鹤不知道这是愿力达成的效果,只以为桑愿给它的是美颜丹,就跟宗门里的那些女修喜欢吃的一样,可贵了! 仙鹤在桑愿面前十分温顺,它低头享受着头上力度适中的抚摸。 戚宁安的目光在那白皙如玉的手上停留一息,开口:你们相处得很好。 哦嘎。 鹤很喜欢剑君的道侣! 吃东西都堵不住它的嘴,桑愿捏得迟了,已经放弃让一只鹤学习闭嘴的念头。 他确实跟仙鹤处得好,现在的身份也确实是剑君的道侣。 如此说来,它这样说竟然也没错。 只是总感觉怪怪的。 鹤很漂亮。桑愿点头,如此回答。 仙鹤骄傲地挺脖。 戚宁安有一种不知说什么的别扭感,他没想过自己会有道侣,虽然是暂时的,更没有跟道侣相处的经验。 夕阳的暖光在他身后包围,他看着那双清透无比的眸子,突然问:你先前想说什么? 他今日的耐心似乎比昨日多一些。 桑愿被他看得心头一跳,顿了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是想问,剑君可有什么心愿?他解释道,只是突然好奇,剑君可想修复本命剑?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暖意似乎都瞬间少了很多。 戚宁安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得他以为他不会回答,久得暮色已至浑然不知。 这才是你来的目的?他身后是逐渐降临的夜色,银发如霜,神情冷漠,你要修复堪吾剑? 大乘期的威压缓缓而来,桑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暗骂自己太过着急,竟然堂而皇之地试探反派。 他没想到,戚宁安竟然这么敏锐。 桑愿知道,他若是此时回答不好,说不定会引起戚宁安的警惕。 在心惊肉跳中,他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剑君的道侣,自然是希望能帮助剑君修复好本命剑! 嘎! 鹤觉得他说的没错! 戚宁安给了仙鹤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它立马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他走近两步,像是想看出他话中真假。 绝对的身高压制让桑愿被冷松的气息包围,他第一次离人这么近,近得他想后退一步。 在心中无数次默念我是剑君道侣后才露出一抹笑容,他仰头看着戚宁安,声音如碎玉落珠:戚宁安,你忘了昨晚的事吗? 不管他是否承认,他明面上都是他的道侣,至少在确定他不会变成反派捅天道前都是。 在问道阁谈完事的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赵掌门老脸一红,暗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害臊,连忙推着咸天禄回去。 没忘。戚宁安指的是聘礼。 就在桑愿松口气时,他又补上一句:我不需要道侣。 桑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就算知道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自己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但还是觉得很丢脸。 赵掌门:我是不是听错了? 咸天禄:我会不会被灭口? 嘎? 仙鹤呆住了。 要不是知道赵掌门和咸管事都在后面,桑愿估计都破口大骂。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极力忍耐住怒气,却没意识到两人仍是先前的距离,他瞪大眼睛的样子暴露无疑。 戚宁安看到那双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冰冷而无情。 他感受到了桑愿的怒气,问:你在生气? 呵呵,桑愿已经失去了跟他说话的欲望。此时也不怂了,直接一把推开他,随后跃上仙鹤,拍拍它的脖颈:美鹤,我们走! 仙鹤呵嘎两声,竟听从他的指令扇动翅膀飞走了。 月白色的广袖长袍飘然欲飞,好似在夜色中乘风归去。 戚宁安盯着那抹月白出神,剑眉微皱。他本就知道桑愿没有他所说的目的,跟于非臣也无关系。 可明面上的道侣不该是他,自己也该在昨夜直接送那位散修下山。 偏偏换了人,一个不在他计划里的人。 一瞬间,他有些心绪不宁起来。他分不清这是因为记忆中的事情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别的。 赵掌门本想过来教训教训他,但碍于咸天禄在场,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惜戚宁安并不在意,反而缩地成尺,直接走了。 咸天禄看着掌门黑如锅底的脸色暗暗叫苦,自觉闭紧嘴巴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他们走后,咸天禄才关上问道阁的门。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赵掌门气呼呼的不知是不是去找剑君算账去了。不过,这不是咸管事操心的事。 赵掌门找到戚宁安,他去了摇光峰,发现除了皑皑白雪和寂静无声的峰殿什么都没有。 难道戚宁安良心发现,去找桑愿去了?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自从戚宁安本命剑剑断之后就愈发冷漠,若不是知道他仍在修习以前的功法,掌门还以为他专修无情道了呢。 溜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赵掌门想了想,决定明日去天机门再问问。 分卷(5) 他就是这个操心的命! 他走后,戚宁安才回来。神识在整个摇光峰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桑愿回来的痕迹。 脚步没有停留,他如往常一般进了内殿,在榻上打坐时却无法静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他走了出来,在廊下站了片刻,随手拾起地上树枝,在外面练起剑来。 摇光峰剑气缭绕,地上积雪被剑气扫过带走,重新飞了起来,宛如昨晚的飘雪重现。 戚宁安不知挥了多少下,这些剑招早已深刻在他血肉记忆中,不需想就能使出。放置在内殿墙壁上的堪吾剑感受到熟悉的剑意,半截剑发出嗡嗡的争鸣声,可惜无法得到回应。 神剑有灵,发出悲鸣。 摇光峰的雪又飘了一夜。堪吾剑挣扎了一夜也无法突破戚宁安用心头血设下的阵法。 而没有回到摇光峰的桑愿,直接驱使仙鹤来到内门弟子住处,他除了是剑君明面上的道侣,也是玄天门的内门弟子,按门派规定是可以选择自己的住处的,当然他要回摇光峰住也行。 得知有这样好事,他果断选择了求道峰山腰处的小院。求道峰上全是给弟子们准备的住处,外门弟子只有两间房屋,可内门弟子却能选择一个小院。这里环境清幽,小院里有防御阵法又能保证各自的隐私,在他看来可比天寒地冻的摇光峰强太多。 还能偷偷扎根,舒展枝条嫩叶。 反正戚宁安压根不想要道侣,他留在摇光峰除了感受寒冷压根没半点好处,还不如另辟蹊径呢。 当然,为了名正言顺他也传讯给掌门给了个理由:剑君出口伤人太甚,他需要缓缓。 赵掌门同意了他缓缓图之的说法,还派人按照他的要求送来了暖蚕被,虽然不及鲛丝被松软,但在他自己的一番布置下比昨晚睡得舒服多了。 他还在院子里给仙鹤,啊不,在仙鹤的强烈要求下,他现在称其为美鹤,仿照小凤凰搭窝的手法给它做了个窝,喜得它压根忘了自己本该是剑君的专属飞鹤这回事。 月朗星稀,院子里的仙鹤埋头入颈,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正香。 桑愿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他偷偷放出枝条搭在窗边吸收初升的太阳精华,觉得浑身暖洋洋后决定今晚把房顶打开一个口子,这样月华也能进入。当然,他还准备找个好地方扎根,彻底舒展枝条。 还是一步一步来吧,现在该去问道阁了。赵掌门昨晚好生嘱咐了他,虽然他现在看见戚宁安就头疼,但学点道法对自己也有好处,赵掌门是个好人,拒绝人家的好意也不太好。 再说,不见到剑君,怎么帮他得偿所愿呢。 唉,愁。 求道峰离问道阁有段路,当他今日起得早,算了下时间决定徒步过去。与美鹤约定时间,等他下了课点再去。 刚有了好睡的新窝,美鹤也有些念念不舍,桑愿的提议正合他意。 哦嘎。 美桑你放心吧,鹤会准时去接你的。 桑愿嘴角一抽,直言:你还是叫我桑愿吧。 嘎哦。 好吧,本鹤知道了。 对于他不能与自己互有美称,仙鹤表示有点遗憾。 桑愿朝它挥挥手,兴致勃勃地出了院门。昨晚他来时没有仔细看,现在才知道整个求道峰有许久纵横交错的路把院落和房屋划分分明,他只需要朝着下峰的路一直走就行。 他现在所在的区域是归属于内门弟子的,因此全都是错落有致的小院。有主的小院门上的门牌是红棕色,无主的则是灰色。 他抬头一看,自己的门牌正是八十四。而他两边的八十三和八十五刚好无人居住,门牌是灰色的,只有去这边管事那里登记后才能获得进入小院的钥匙。 身旁有弟子陆陆续续地走过,结伴的低声说话,互相不认识的点头而过。有弟子见到桑愿时眼神惊艳,可又不好意思上前搭话。 桑愿? 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回头看去,清晨的阳光围绕在他身旁,仿佛他沐浴着阳光而生。 于非臣站在道路上方,他看向桑愿的目光有些不解。 第7章 天道让你少发誓,小心被雷 偌大的求道峰上,桑愿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遇见书中的主角,龙傲天于非臣。 倒是挺意外的。 于非臣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见到他时忍不住开口,追日在识海里提醒自己不要跟桑愿有过多接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追日的话他向来都会采纳。 不过,在看到桑愿出现在问道峰时,他很是惊讶,惊讶得忘了追日的嘱咐。 他昨日回来后打听一番,这才真正确定桑愿在前日与戚宁安在摇光峰成婚,虽然一个剑君的婚礼没有宴席庆典令人不解,但眼前的人确实是戚宁安的道侣没错。 你也住在这附近?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桑愿跟于非臣算得上认识,当然这认识建立在昨日的针锋相对上。 这是书中的龙傲天主角,说白了就是这里天道下的气运之子。虽然为了阻止反派黑化他暂代这里的天道,但他也没有为难于非臣的心思。 没必要,阻止戚宁安黑化后他回回到神界,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均与他无关。 也?我是住在这。从上而下时,于非臣腿脚的跛瘸更加明显,他咬着牙,努力忽略他人的目光继续往下。 桑愿倒是佩服他的坚韧,他要是能与戚宁安和睦相处就更好了。估计很难,毕竟昨日他话里有话的样子像是两人有解不开的仇怨一样。 可惜在《一法遮天》一书中对前期他与戚宁安的恩怨描写不多,主要还是写他如何从一个凡俗间的小子一路成长成狂拽炫酷吊炸天的龙傲天。 而戚宁安只是他前期在宗门时期的踏脚石而已,十分惨。踏脚石往往只需要简单的描述来忖托主角的厉害,谁能想到他还在后期捅了天道呢。 想要阻止戚宁安后面黑化,除了完成他的心愿外,或许解开他与于非臣之间的矛盾也是需要的? 只是,一个大乘期的剑君跟一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会有何牵扯? 桑愿脑海里疯狂思考他能想起的各种情节,盯着于非臣的面容仔细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到问题的答案。 于非臣到底年轻,脸皮子薄,被他看得脸皮都涨红了,他生得剑眉星目,又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傲气,色厉内荏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你今年几岁?桑愿突然问。 于非臣愣了一下:二十又二。 这个年纪,在修士动辄百岁或更长的岁月中,确实只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桑愿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问道:你这么痛恨剑君,难道你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抛弃了你跟你娘,所以你特意寻来报复他? 他在预备天道学习中看到过很多小世界的各种真实发生过的红尘故事,抛妻弃子,随后其子成为生父高攀不起的存在是经常发生的桥段之一。 可你长得跟他不像啊。桑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难道你像你娘? 于非臣长长地啊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桑愿为他脑补了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剧情。 你乱说什么?他差点跳了起来,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可他越是这样,桑愿就越是不信,故意激他:那你跟我说说为何? 是因为......于非臣差点说了出来,在看到对方清亮的眼神后突然反应过来他在套话,哼,想套我的话,省省吧你! 桑愿有点遗憾地摇头:啧,被你发现了。 反正我跟他没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于非臣说道,随后话风一转,你要是想知道也行,除非你把他的堪吾剑拿来给我。 你是他的道侣,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桑愿转身就走,还不忘回头跟他说:你有本事自己去,我对你的事迹不感兴趣。 于非臣没想到他翻脸翻得这么快,连忙追了上去:哎,你不是要同我做交易吗? 桑愿停下脚步,于非臣在后面差点撞上他。 眼尾精致微翘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显得格外狭长,他轻轻说道:用你不知真假的事情来换堪吾剑,你当我傻? 于非臣急了:我可以对天道发誓! 桑愿拍倒他举起的手指,说:天道让你少发誓,小心被雷劈。 话音一落,遥远的天边顿时响起阵阵雷声,像是在嘲笑他。 于非臣:这是巧合吧? 桑愿耸耸肩:喏,你还要发誓吗? 巧合而已。于非臣绷着脸回答,你不愿意就算了。 两人难以达到共识,你去我往之间还浪费不少时间。问道阁的课点快要开始,两人加快步伐勉强没有迟到。 桑愿:算了,下次还是坐仙鹤来吧,有点累。 于非臣坐在后面,看着那道挺拔如青竹的背影,终是忍不住问:追日,刚才的雷真是因为我发誓? 追日一时语塞,为难道:或许? 算了,我也是糊涂,你一直呆我识海里,哪能什么都知道。周围吵闹的声音静止下来,他果然瞥见戚宁安已经进来,赶紧道,不说了,他来了。 追日乐得安静会。 又是半日的道法理论,桑愿再次听得昏昏欲睡。直到感觉后背有人戳了一下,他不解地回头。 他不认识后面的弟子,但张岛却认得他,见他看过来,匆匆提醒:剑君叫你。 叫我?桑愿脑袋上是大大的问号,懵了一瞬:叫我干吗? 其他弟子对他在剑君底下公然开小差的行为顿时肃然起敬,顶着剑君冷漠的眼神,张岛硬着头皮回答:问你道法知识。 哦。桑愿站起身来,如在神界面对神树时常的考教,如实回答,我不会。 然后坦然坐下。 嘶......周围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有什么问题吗?在神树面前他说不会都没事,不过是后面学好就行,难道他还怕一个剑君?再说,他虽只听了这短短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这里的道法理论知识其实并不适合自己。 他还是按照血脉传承修炼好。 桑愿如是想,等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不断下降,这才抬头。 戚宁安第一次在问道阁拧起眉,语气有些不悦:你听了吗? 桑愿点头:听了。 他虽然昏昏欲睡,但耳朵却是一个字都没漏。 可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在义正言辞地敷衍,敷衍的对象还是剑君。 戚宁安定定地看着他,显然是不信。 桑愿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把他刚才讲过的道法理论全部重复了一遍。 还真是一字不漏。 可惜,过耳不忘不代表就理解其中的意思。就像他熟记神火诀的每个动作和手势,就是使唤不出火来一样。 绝了,身后的张岛惊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 所以,他这算是听了还是没听?张岛迷茫了。 戚宁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俊美如神铸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只说出一句:我们继续,有不懂可以问。 既然遵守授课的规定,他断不会胡乱糊弄过去。 剑君授课的第二天,他的道侣桑愿就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成为众人眼里特别的存在。 上课的课点很快结束,美鹤摇晃着脑袋踩着饭点过来了。 桑愿从咸管事那里得知掌门有事外出,他想了想,随后找到于非臣,故作神秘道:听说玄天门有处青龙池,你知道在哪吗? 于非臣当然知道,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嘿,脾气倒不小。 戚宁安从问道阁出来,就看见两人凑在一起,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哦嘎。 剑君你来了!我们在这里! 桑愿吓了一跳,于非臣话都没有继续说就跑了。 戚宁安见他准备效仿于非臣偷溜,喊住他:你过来。 叫我?桑愿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戚宁安点头,朝他被阳光照亮的眉眼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只不过脚步刻意放慢许多。桑愿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提步跟上。 总归不是要捅我一剑,他会怕? 哦嘎。 等等鹤! 戚宁安朝它瞥去,仙鹤吓得不敢继续。 两人一路来到一棵苍松下才止步,主干需两人合抱的苍松有着茂盛的树枝,轻易地给他们投去阴影。 此时正好有一束阳光透过仅有的枝叶间隙洒在地上,横亘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白线。 有事吗?桑愿以为他要说课点上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是真不会。 戚宁安:倒也不必如此强调。 见他如此坦然,戚宁安忍不住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该是你。 桑愿没听明白,迷糊道:剑君说话能多些字眼吗? 真是惜字如金,非要让人联系上下文剧情才能琢磨出一丝半点。 戚宁安眼底一片清寒:掌门带回来的人,不该是你。 哈?他真的要被气笑了,仰起头看他:难道剑君有意中人?那你早该跟掌门说清楚。 他要气死了,戚宁安以为他稀罕?他原本打算的就是做他幼时的友人,也不知道半路出了什么差错,就被赵掌门捡了回来盖上盖头,充当起道侣来。 他一袭月白广袖立于苍松之下,扎得随意的墨发被山风微微吹起,碧绿的发带随风飘飞,宛如集聚了天地间灵气的山河之灵。 尤其是,当他质问时,盛满怒火的眼睛又清又亮,狭长的眼眸里像是盛着破碎的星光。 戚宁安识海一阵恍惚,仿佛他曾在久远的时空中有幸匆匆一瞥这种星光。 见他不说话,桑愿心中打鼓,难不成被他猜对了不成? 等等,该不会于非臣真是他儿子吧? 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龙傲天的后妈? 不会吧,不会吧,这是什么乱七八糟且天雷滚滚的人间狗血? 分卷(6) 桑愿看向戚宁安的眼神由愤怒变成了不可思议,最后归为惊吓。 你想说什么?戚宁安被他变脸的速度产生一瞬间的愕然。 桑愿真诚道:我能问吗? 戚宁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问。 于是,他就看见桑愿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表情,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于非臣真是你儿子? 第8章 桑愿跳了青龙池! 于非臣真是你儿子? 这句话在戚宁安脑海里来回晃荡,饶是剑君见多识广,也不免被这句话所震撼。 被山风一吹,他才勉强找回神志。在对方奇怪的眼神中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胡言乱语什么? 桑愿朝前走了一步,问:那你过来说这么一通话又是为何?什么叫不该是我?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安静,山风吹动两人衣袍下摆,极为相似的白色朝着同一方向翩翩而飞。 几缕乌黑的发丝遮住了桑愿的眼睛,他直视着戚宁安勾唇一笑:剑君,你说不清楚难道还不允许我在合理范围内猜测吗? 输人不输阵,论言语机锋,戚宁安是打不过他这个纵横虚妄界的许愿树的。 戚宁安一时无言,这件事说来话长,长得他不愿向面前的人诉说。 你不说也行。桑愿笑了笑,话锋一转,等我拿了掌门许诺的东西,自然就会走,届时 剑君想要何人当你道侣都跟我无关。剑君不必时常提醒不该是我,反正我现在已不在摇光峰居住。 要不是看在你是书中黑化反派的份上,你以为我会陪你玩? 戚宁安的剑眉拧得十分紧,本就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更加锐利,薄唇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桑愿挑眉看他,直言:那你是什么意思? 得,两人说了半天话题没有半点进展。 提起话头的戚宁安沉默了,最后只是说:你无须猜测,道侣之与我并不需要。 哦。桑愿并不在意,无所谓道,我也是。 他继续说道:既然剑君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对了,下午的授课我请个假。 说完,就走了,顺势喊了仙鹤,乘鹤而去。碧绿色发带随着仙鹤的飞翔与墨发缠绕飞舞,一如他脸上的神采飞扬。 哎,你给我飞低些!他的声音十分快活,可想而知刚才的对话并未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戚宁安没有阻拦,事实上他本来也不管问道阁弟子是否迟到等问题。他看着桑愿远去的背影有点发愣,过了一会才发现他本来是想让他今早下山,等掌门把先前答应的东西准备好再送过去。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忘了说。 难道真是被桑愿的语出惊人打乱了? 苍松枝叶间隙间透出的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授课点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戚宁安重新回到问道阁,授课期间的目光偶尔在最前面的空位上停留一息。其他弟子虽好奇桑愿为何没来,但很快就沉浸在道法奥秘中,唯有于非臣总是盯着那张空位看。 时间一晃而过,自从桑愿在那天下午没有去问道阁,而是乘着仙鹤在宗门内闲逛后就爱上了这自由闲散的日子。当然,他给自己找了个寻找合适地点的理由,然后堂而皇之地连续三天都没去。 哦嘎。 桑愿,鹤去找吃的去了,你在这等鹤。 自从仙鹤跟了他之后本就不想再回天寒地冻的摇光峰,特别是发现跟着他总能找到好吃的灵果后连把剑君这个主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桑愿看着它短短时日内愈发油光水亮的羽毛,赞叹:美鹤的身姿真是越发矫健优美了,不愧是玄天门第一美鹤。 他夸赞时的表情格外真诚,搞得仙鹤都有点不好意思。 哦嘎。 鹤会带灵果给你的。 能让美鹤鹤口留食,说明它是真的喜爱桑愿。要知道,上次在鹤群里,有只鹤多吃了一块果肉,差点就被它啄得羽毛全掉。当时羽毛飞得满地都是,负责喂食的弟子差点被众多仙鹤踩了个半死。 多谢。桑愿躺在阳光明媚下的草地上,嘴里叼了根草,十分惬意。 等仙鹤走远,他又忽地站了起来。 这么几天,他自然不是毫无目的地闲逛。能找到这里,虽然喂给仙鹤不少吃的作为飞翔动力,但好歹成效不错。 要是仙鹤能贴地飞翔就好了。 他心里暗自嘀咕,视线却在四周搜寻。等找到一处藤蔓掩盖下的洞口,他才笑了起来。 就是这了,这里有玄武曾经残留的气息。要不是他依靠许愿树的愿力沟通这里的花草树木,一时还真的难以找到。 他面前的是一处灵潭,下水后他顺着气息拨开藤蔓,里面隐藏的洞口里传来一阵阴凉的气息。桑愿没有犹豫,直接朝里面游了过去。等他再次出来时,手心处正是一块玄武的龟壳。 这里是玄天门的后山深处,人迹罕至,而此处的灵潭里又是普通的灵泉水,倒也无人有兴趣探究。玄武龟壳自带隐蔽阵法,又有藤蔓作为掩饰,才能留在现在不被发现。 留存在苍蓝界多年的玄武残片早已沾染上这片天地的因果,他拿来用正合适。 灵识在残片上细细拂过,他才把残片收好,随后跃出水面,只匆匆烘干衣物,随后唤回仙鹤离去。 有人来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赶紧走的好。 他前脚刚走,后脚却有两人跑来,其中一人像是知道什么的迅速跳入水中,许久后才冒出头来:少主,这里没有。 被称作少主的眼眉极为狭长,给人种阴冷的感觉,声音像是含着毒意:被人拿走了? 可周围并无人修的气味,除了花草树木的味道格外清新外,他没有嗅到人修的臭味。 可能是消息有误。木奴恭敬地半跪在地,湿透的衣物上的水迹没入草地中。 不。那位少主阴冷更甚,他抚了下旁边的树,那棵树立马枝干泛黑,竟然在几息之间化为恶臭的黑水。 这是少主心情不好的表现,木奴身子抖了抖,头埋得更低了。 鸠奴的消息不会错,那就是被人拿了,而且那人修为远高于你我。狭长得夸张的眼眸里面像是淬着毒,这是玄天门的后山,修为高于我的只有一人。 剑君戚宁安,大乘期。 本命剑断,玄武残片或许对他有用。 他说的是或许,但语气却很肯定。 刚好,本来就打算拿玄天门开刀。没了本命剑的剑修,犹如没了利牙的老虎,此时不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出手又等何时呢。 木奴应声:是。 ...... 另一边,桑愿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一切。 他拿了玄武残片后也没回去,而是让仙鹤先回小院,他自己却去了青龙池。 青龙池处于天权峰后,说是青龙池,其实里面没有半条青龙,只有一些鲤鱼在里面畅游。 桑愿站在池边看了半晌,确定这些鲤鱼不会在短时间内鲤鱼跃龙门变成龙后朝池边靠近。池水随风荡漾,水波把他的鞋子打湿,连带广袖下摆都沾染了些水汽。 就是这里了!他下定决心,瞅准四处无人就往下跳! 刚从天机门返回的赵掌门一拐弯就看到一抹微微低头的背影,苍碧色的腰封在被风鼓动的月白广袖里若隐若现。赵掌门正纳闷是哪位弟子,就惊悚地看见他往青龙池里跳。 青龙池虽说是池,但曾是为祖师爷的灵宠蛟龙所建,后蛟龙随其飞升,青龙池就保存下来养了一些鲤鱼,为的是吸收里面残留的蛟龙气息,现在那些鲤鱼已经产生异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这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蛟龙天生嗜杀,连带着这些鲤鱼也爱攻击人。若有人不小心落水,那结果就是被咬得皮开肉绽。 赵掌门想得没错,桑愿一入水就被一群头上鼓包的鲤鱼攻击,它们还妄想咬下他的血肉。 桑愿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本体空间里拿出另外一块玄武壳,趁机把刚才的残片放入。古朴的光芒在水底流转,从神界带来的玄武壳与苍蓝界的玄武残片自动融化,成为符合此方天地的物品。他又注入一道愿力,玄武壳迅速变成一个完整的龟壳,上面符文流转,散发着沉厚的气息。 他坐在玄武壳里,看着外面的鲤鱼碰在上面啪啪作响,大笑:哈哈,你们有本事进来呀! 玄武壳是世间难得的防御神器,几条鲤鱼碰得头破血流也进不去。 赵掌门足足在池边等了一刻钟,都没见到有人上来,立马传讯出去:戚宁安!你道侣跳青龙池了! 说完,他众身往下一跳,准备救人,没想到青龙池自动开启了尘封已久的防御阵法,直接把他弹了出来。 赵掌门如落汤鸡一般坐在池边,这下是真慌了。 青龙有灵,祖师爷设下阵法既是为了给蛟龙作为栖息地,也是为了抑制住蛟龙的凶性以免它伤人。 因此,这阵法是祖师爷设了双重的,一旦蛟龙失控,他下去驯服,阵法启动后自动屏蔽其他人进入。 赵掌门怎么都没想到桑愿会跳下去,他心急如焚,可试了几次根本无法下去。即使阵法随着时间的侵蚀没有昔日牢固,可却是他元婴期无法破坏的。平日里宗门弟子路过时都小心谨慎生怕掉入,这桑愿怎么就自己跳下去了呢?而且他只有金丹初期,能不能承受住异变鲤鱼的攻击都不一定。 自己离开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掌门急忙又向戚宁安发出几道传讯,随后又传讯给咸天禄问这几天的情况。 还在授课的戚宁安接到传讯后先是一愣,周身冷意控制不住外泄,身法一动消失在原地。 还沉浸在道法里的弟子们被剑君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面面相觑,片刻后简直炸开锅。 发生什么了?剑君走得这么匆忙? 难道是妖门攻了过来?看起来十万火急的样子。 别瞎说,妖门早就被剑君打回天际缝隙中,哪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也是,那剑君到底是为什么? 咸管事一进来就听见吵闹声,他大声说道:今天授课提前结束,大家都回去吧! 管事,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见他进来,大家都蜂拥而上,把咸天禄挤得浑身冒汗。 咸管事无法挣脱,脑子都要炸开了,嘴皮子一秃噜:剑君去找他道侣了,桑愿跳了青龙池! 周围瞬时一静,等人群忽地一散,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糟糕,掌门会打死我的!别无他法下,咸管事干脆跟在弟子们后面朝青龙池的方向跑去。的方向跑去。 第9章 比之摇光峰皑皑白雪中的红 偷跳进青龙池的桑愿还不知道自己已被掌门看见,更不知道掌门误以为他轻生还因此紧急唤了戚宁安过来。 戚宁安的速度极快,他没有乘坐仙鹤,而是裹卷着剑意从天而降。剑**势如虹,银发随风而动,气质愈发凌厉,宛如九天之上冷情的谪仙。 戚......赵掌门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张嘴就被剑意带来的风灌了满嘴。 眼见他宛如一柄锐利的剑直接往下,赵掌门吞下一口风,喊道:小心防御阵法! 戚宁安没有停,而是伸出右手,赵掌门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一道极为精粹的剑意犹如冬日冷霜,在防御阵法弹出的一瞬间化成千万冰剑劈向清冷池池面。 磅礴而凌厉的剑意搅动得池面翻滚,戚宁安落在半空,衣袂翻飞好似乘风归去。 剑...剑意...有脚程快的弟子到了青龙池的另一侧边缘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纷纷为剑君的风姿惊呆在地。 这是大乘期修士剑意的全力一击,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即便离得远,不少弟子仍旧当场被震得耳鼻出血,赵掌门急忙为他们撑起防护罩才好受一些。 啵的一声,青龙池的防御阵法终于抵不住万千剑气,化成点点星光破碎开来。 祖师爷留下的防御阵法,竟破在剑君剑意之下。于非臣跟其他弟子站在一起,清晰地认识到戚宁安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大。 赵掌门反应过来,冲他说道:快去救人! 戚宁安收回剑意,正欲往下。 就在这时,两条鲤鱼跃出水面,头上的鼓包像是在沁血。水面继续泛起涟漪,一个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桑愿! 祖师爷设下的防御阵法阻止了第二人进入青龙池,也让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赵掌门刷地一下冲了过来,差点老泪纵横:你还活着啊!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不该活着? 他对掌门的印象还不错,语气有点懵:掌门,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先前见你掉入青龙池,生怕你有个好歹。赵掌门发现弟子们都在往这靠近,换了个说法,祖师爷设下的防御法阵我破不了,幸好剑君出手,这才破了法阵。 剑君?桑愿这才发现半空中还浮着戚宁安。也不怪他,任谁一钻出水面都是习惯性地看向岸边,谁还无聊地看天空? 啊?桑愿更懵了,压根没想到在他下水的这段时间内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其实,他有玄武壳,淹不死的。 但他不能跟掌门说。 抬头触及到戚宁安冷淡的双眸,不知怎么的,他往水里缩了缩,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被发现了一样。 毕竟,剑君是为了他的安危而出手,他不是不知好歹。 桑愿嘴唇抿了抿,抬头说道:谢谢。 只是戚宁安离他有点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赵掌门见他当真无事也松了口气,当下也说:你快上来。 嗯嗯。桑愿慢吞吞地从池中往边上游,等到边上的时候,赵掌门突然瞪了戚宁安一眼,后者终于半空中落地,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你还愣着干什么!赵掌门低声说道,顺势把他往前一拉,戚宁安就站在池边位置上。 缩在防护罩的弟子们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可惜掌门不知是不是忘了打开防护罩,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分卷(7)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手指骨节分明。桑愿先前看到的是掌门站在池边,他游得有点喘,因此也没细看就搭了上去。 赵掌门在后侧看得偷笑,暗叹自己聪明。又想起天机门门主的交待,悄悄地从后面溜走。 手心传来微凉的摩擦感,手背因为拉他鼓起青筋,目光顺势而上时看到是自袖袍而出的一截手腕以及被水沾湿的素白袖口。 好像有一点熟悉。 不可思议的猜测从脑海深处冒出,桑愿抬头时刚好与戚宁安四目相对。 怎么会是他?难怪他感觉到手心有几处触觉偏硬的地方,如此想来应是常年握剑的薄茧。 桑愿偏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惊吓加上激动使得他脚底打滑,直接往身后的池子下坠。 一瞬间,他生怕把戚宁安拉扯下来。 事实证明他有点多虑了,戚宁安纹丝不动,在见到他的动作后反而反手一拉,直接拉着他的手腕拽了上来。 还未收敛完全的大乘期威压让他有点腿软,因为水下无人显出一半本体肆意吸收人灵气导致他头脑晕沉沉的。 桑愿心头跳得很快,几乎是喘着气说:谢谢。 戚宁安拉着他的手腕还未来得及放开,低头时正好把他现状尽收眼底。 许是在水中游动的原因,他原本束好的墨发完全散开,那条碧绿色的发带不知所踪。几缕湿透的墨发贴着他的脸颊往下滴水,忖得那张脸越发显得白净如玉。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沾着水珠,眼角宛如含着刚沁出的泪水。 月白色的广袖长袍早已没了飘逸感,而是贴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腰身劲瘦,好似能轻易折断。 戚宁安的视线定格在他的唇上。 他不知道桑愿在水下时枝条吸收了不少青龙池的灵气,只看见嘴唇绯红艳丽,比之摇光峰皑皑白雪中的红梅还要惹眼。 谢谢。桑愿抬头说道,满涨的灵气让他有些消化不良,眼角未落的水珠像是逼出的泪光。 这时候的桑愿,比平日少了一分清透,多了一分如仙似妖的魅惑。 四目相对间,桑愿被灵气胀得双眸愈发朦胧。 戚宁安眉心一跳,强迫自己别开眼。想起什么后又给他打了一道灵气,然后松开了手。 桑愿浑身湿漉漉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手上因为没有支撑力导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嫩肉传来的痛意让他晕乎乎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戚宁安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好似走得很匆忙。 其他弟子早就被掌门连同咸管事赶鸭子般赶走了,因此只留下他们两人。 哦,不对,现在只有桑愿一人在池边吹风。 不知吹了多久,满胀的灵气终于在体内被消化一些,他还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刚才的一切。 嗯,剑君的手很有力。 他猛地站了起来,又拍了下脑袋。 该死,他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他还没跟戚宁安说青龙池这里现在可以许愿了! 他刚才钻出水面前把玄武壳置于池底,还用愿力幻化成只有自己知道真假的玄武龟身。玄武主星宿崇拜,借用青龙池的青龙之势则可具有许愿之力。 当然,真实的许愿之力还是他这棵许愿树。 桑愿懊恼极了,对刚才没有趁机透露尤为叹气。 他不仅要告诉戚宁安这里能许愿,还要让他相信才行。 他在青龙池这边又坐了很久,直到日暮来临才唤来仙鹤驮他回去。 太累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 摇光峰,赵掌门在殿门前来回走动,等看到一道人影自雪压枝头的树林而出时眼睛一亮。 戚宁安!赵掌门急忙跑过去,喊了他一声后就盯着他背后瞅。 咦,他身后的桑愿呢? 赵掌门意识到什么,惊讶道:桑愿怎么没跟你回来? 戚宁安回答:没有。 赵掌门恨铁不成钢:你没求他回来吗? 求?戚宁安皱眉,我不会求任何人。 要不是不允许,赵掌门简直就要抓着他的肩膀来回晃,想把他的脑子晃清醒。 赵掌门对他的油盐不进没有半点办法,只愤愤道: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位不负责任的男人。 不负责任?戚宁安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安上这么一个罪名。 你还不承认?赵掌门对他大吼,你们都双修了,你还把他赶出摇光峰,逼得人家跳青龙池! 戚宁安觉得有点冤枉,但掌门压根不给他说明的机会:我不管,你必须把他接回来! 不接。他淡淡道,我们没有双修。 没有双修?赵掌门冷静下来,你说你们没有双修?那床榻凌乱的样子是假的? 戚宁安不想继续说明,抬脚就要走。 赵掌门顿时被气了个仰倒,语气讥讽:哼,你真没用。 对于掌门的阴阳怪气,他早就习惯了,因此对他的嘲笑不痛不痒。 我这次又去了天机门。赵掌门语气沉静下来,门主言,百年之际妖门会从险地出,届时整个苍蓝界便会生灵涂炭。倾巢之下焉有安卵?你是苍蓝界的剑君,在此之前必须要修复神剑堪吾,才能领导玄天门从大难中存活下来。 戚宁安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掌门脸上的正色,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中,他不是主角。 百年之际的妖门之乱是会发生,但届时拯救整个苍蓝界的不会他,而是于非臣。 而他,不过是于非臣他日飞升的踏脚石。于非臣不喜他,因此他便不会受苍蓝天道的眷顾,只能沦为忖托于非臣的人。 本命剑断,不过是开始。 他不服。 赵掌门见他不语,不知道他内心的冰冷汹涌,只以为他知晓大义听了进去:先前天机门为了苍蓝界的未来,门主不惜耗费精元开启命盘,我按照命盘的指示找到了桑愿,随后发现他具有山河之灵的气息,或许这是你继续仙途的契机。 可赵掌门没说的是,此次他去天机门却被门主拒之门外,给他的理由苍是蓝界的气运之子已出,戚宁安已遭苍蓝天道厌弃。 戚宁安八岁入门,十岁步入剑道,不顾寒暑修炼五十载便踏入元婴,后获得神剑堪吾,修为一日千里,直至百岁之际步入大乘期,在十年前妖门之乱时一剑击杀妖王,成为当之无愧的剑君。 这样的天骄,怎么就成了天道厌弃之人? 赵掌门不明白,他怕说出后会影响他的道心。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我会护住玄天门。戚宁安的声音似乎跟周围的冰雪融合,稍后,我让桑愿回来。 后者,就当是安抚掌门吧。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虽然书中被强娶的散修换了个人,但是他从不相信自己会有仙途契机。 更不需要什么道侣。 第10章 美色惑人。 桑愿再次被冻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摇光峰的那一晚。 可他明明在内门弟子的小院内,还缩在柔软的被子里。 屋门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用力在敲。 这大半夜的,院内还有自带的防御阵法,仙鹤也所在窝内,还能有谁来? 结合这冰冷的气息,莫非是半夜天降冰雹,然后砸在门上? 门外的敲击声一直在继续,被冻醒后他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把门一拉。 外面月光似水,门一被拉开,一个宛如棍子往下敲,他本能地反手一握,避免了脸被敲上的局面。 嘎喔。 桑愿你抓着鹤的嘴巴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仙鹤的 ,他放手后没好气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啄我门干吗呢? 嘎哦。 你的剑君道侣来找你了! 面对他的埋怨,仙鹤也觉得很无辜。它刚在睡觉就被剑君敲醒,把自己吓了一跳不说,还被命令过来敲门。作为一只仙鹤它又没有手,只能动手自己的。。 哎,敲得它有点疼。 剑君? 桑愿朝它后面看去,果然就看见戚宁安站在院内,如水的月光给他冷硬挺直的轮廓上添上了一层柔光,给人一种夜晚的剑君温和的错觉。 开门后,冰冷的寒意如潮水般褪去,属于求道峰夜晚的凉意重新回来。 桑愿:我怀疑他是故意冻醒我,我醒了就是证据。 被人冻醒的感觉很不好,连带着语气都不耐:不知剑君半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跟我回摇光峰。 啥?桑愿摸了下耳朵,怀疑他听错了。 戚宁安重复:回摇光峰。 得,他没听错。 桑愿果断拒绝:我不去。 谁想去那个冻死人的地方,留在求道峰每晚睡个好觉顺带吸收日月精华不好吗。 可戚宁安显然不知他的想法,语气硬邦邦的:现在就回。 桑愿叉腰:我偏不! 还别说,他这样一拒绝,戚宁安还真的对他没办法。 总不能绑他去,曾经被弟子们哭着喊着也要跟随的剑君在明面道侣的拒绝下犯了难。 想起临走前掌门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态度温和,他只好语气放轻缓一些:你要怎样才能回摇光峰? 桑愿本想说他不回去,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帮他实现心愿的好机会。 至于剑君为何突然要让他回去,不用想也是赵掌门的功劳,因为整个门派里只有他拼命维持两人的道侣关系。 简直可歌可泣,不去做红娘可惜了。 桑愿走到他面前,月光下的剑君面容清贵寒冷,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打破他冷静自持的秉性的冲动。 美色惑人,这个词放在剑君身上同样合适。只是他天性冷情,修为高深,无人敢这么想。 微挑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桑愿声音轻快起来:你的冷意收起来,最好让四周暖和一些。 戚宁安没料想到他的要求会这样奇怪,说:我是冰雷灵根。 不管是因为性格还是灵根属性,随着修为的上涨,他身上的冷意只会愈发浓厚。本命剑断后又不断淬练剑意,如此更是冷若冰霜,一如终年被冰雪掩盖的摇光峰。 桑愿闻言,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可不想睡觉时被冻醒。 戚宁安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睡一起。 他不是这个意思,桑愿眼睛瞪大,如玉般的脸颊微微泛红:谁说跟你睡一起?剑君莫不是小瞧了自己冻人的能力?我刚才在屋内不就照样被你冻醒? 冰雷灵根,他对冰雷天气的讨厌程度不亚于枝叶着火。 那就换一个。他本就没打算让戚宁安违背天性,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先前掉进青龙池里时发现了里面有玄武神龟的许愿力量,要不剑君去那边帮我试试可是真的? 哼,等你发现能愿望成真,肯定一有不顺就去诉说,到时候我化解起来岂不是简单容易? 许愿?戚宁安看着他皱眉,宛如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说要上天,仙途本就千难万险,怎会有简单的许愿成真之事?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我专门为你设定的呀! 桑愿懒得听他说教,直言道:这就是我的要求,你要是做不到就算了。 戚宁安拧眉看他,最终妥协:可。 桑愿摆手,立马催促:快去吧! 你快点走,他也要偷偷溜过去做准备。 戚宁安虽心存疑惑,但也想早点了了这桩事情,省得掌门又在耳边磨嘴皮子。他转身就走,在桑愿的期待下踏出院子。 就在这时,脚下一震,山间瞬间刮起了劲风,无数的金色符文从脚下钻出,一息之间就飞到苍穹汇成金色海洋。 轰隆!就在这么一个平凡的夜里,玄天门的护山大阵被人触动开启。 护山大阵被激发,玄天门的四大长老也从各自潜修之地飞身而出,全都向大阵触发的一点飞去。数不清的光芒朝同一处掠去,仙鹤在夜晚发出清鸣。 桑愿面前,哪里还有剑君戚宁安的身影。 他追到院子外,发现在求道峰的弟子们蜂拥而出,全都朝宗门口赶去。 桑愿随手拉住经过的弟子,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巧不巧的,那弟子正是张岛,他虽然诧异桑愿为何出现在这,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只言:护法法阵被触发,定是有人深夜擅闯。 不对啊,书中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 但事情确实发生了,要么是他的到来影响到了什么,要么是这件事于非臣没有参与其内,所有没有记录。 从目前情况上看,后者的几率更大一些。 他没再多问,而是跟在张岛后面朝宗门口赶去。虽然因为穿书的原因他的修为被压制在金丹初期作为掩护,但他作为树灵能化形,本体已然是化神期。 张岛发现桑愿的速度很快,原本他是在自己后面,过了几息后就跑得不知踪影。 玄天门占据苍蓝界东边的整条山脉,大门在山脚之上。等桑愿赶到时,原本用来招收弟子的问心路早已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海。他挤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位于四位长老之间的戚宁安。 皎洁的月光被护山大阵上符文的金光所掩盖,戚宁安一身素白衣袍立于宗门前,挺直的脊背宛如一棵永不倒下的苍松。玉冠束发,散开的银发披在后背,即使没有看到正面,也能想象到他此时剑眉凌厉得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剑。 赵掌门站于最前,他看着对面的二人面沉如水,声音中含着威严怒气:不知两位深夜来访,触我护山大阵是为何时? 桑愿终于挤在前头,看清了赵掌门对面两人的样子。 一人身披黑袍,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极为狭长的眼睛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因为眼珠子的转动而撕裂,殷红的嘴唇泛着讥讽的笑容。这人长相竟不似人,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另外一人则相比略微正常,只一张脸的五官仿佛是被刻意捏造,看着没什么灵气,一开口也很奇怪。 不为何。那如木头的脸因为嘴巴的动静牵扯到了其他五官,我们主子让我来提前看看,玄天门的护山大阵力量是否还在。 分卷(8) 这句话显然对玄天门可以算作侮辱。 大长老已经怒斥: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二人也想试探我护山大阵! 大长老火炎真人脾气是宗门出了名的火爆,实力也在化神期,话音未落就飞身而出,一只巨大的带着火焰的手掌虚影朝着说话的男子抓去。 感受到炙热的气息,桑愿本能地朝后面缩了一步。 你怎么站那么前?于非臣观察了他一会,发现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往前挤,就想把他拉回来。 桑愿听见他的声音扭头,挑眉道:怎么?你怕了? 于非臣被他一噎,只好僵硬地摇摇头。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好端端地去管他干吗。 前边,大长老的目标本来是那个五官木讷的男子,可等他手掌虚影瞬息到达时,却是旁边的黑袍男子迎了上去。 殷红的嘴噙着古怪的笑意,他黑袍一挥,一股黑气蔓延开来,带着化神修为的手掌虚影顿时化为乌有。那股黑色快得宛如毒蛇,在大长老准备使出第二招式趁机钻入口鼻。 长虹贯日般的剑气掠过掌门,把大长老卷了回来。其他长老接住了他,背过身时,桑愿看见他呕出大量的黑血。 那黑血带着不祥的气息,是桑愿本能很讨厌的味道。 不过如此。黑袍男子极为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毒意,所以,现在要换剑君出手了吗?可惜你的本命剑...... 戚宁安只朝前走了一步,他目光冷冽至极,没有半分言语,大乘期的威压朝前方倾泻而出,寒意弥漫开来。 一道剑气从他指尖飞出,划开黑暗,带着势不可挡的寒霜锐意。 剑气顷刻而至,破开不断蔓延的黑气,以无可抵抗之势穿透黑袍人的身体。转瞬间刚才还逼得大长老吐血的黑袍人脸上的奇怪笑容停滞了,随后化成无边黑气逃走。 戚宁安再一挥手,无数剑光把蔓延开来的剑气绞杀干净。 桑愿甚至听到了黑暗中的一声惨叫。 戚宁安没有对另一人出手,只声音凌冽如霜雪:此次,这**便是代价。 他居高临下地抛下一句,神色间是如往日的平静冷漠,仿佛刚才不过随手而已。 如此强大又冷情。 人群中,桑愿感觉左手心冒出的嫩叶有点痒。 第11章 剑君放心,我是好人! **被击灭,本体必会受到重创。戚宁安没对另一个出手,无非是想告诉他背后之人擅闯玄天门的下场。 那人对**的消失果然脸色大变,整张脸扭曲之下显得更加怪异难看。 好丑。桑愿声音很轻,但不影响旁边的于非臣听清里面的嫌弃。 这是评论样貌的时候吗?虽然许多人也被这人奇特的五官丑哭懵了。 但桑愿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看穿了此人乃是草木化形。一般草木化形皆因受到天地眷顾而相貌上乘,这人应该是被强制提前化形而导致的五官奇特。 落在他眼里,这样子就跟丑陋无疑。 当然这些他不想跟于非臣解释。 这场引发护山大阵激发的一场争斗因为剑君的强悍剑意变成了小插曲,弟子们对剑君的强大再一次有了清醒的认识。若说先前去问道阁弟子传出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是夸大,但这今日,在宗门大多数弟子的见证下,剑君那所向披靡的剑气已然把他们统统征服。 相比于其他弟子脸上的崇拜,于非臣脸色有点臭。 他嘀咕道:要是早出手,大长老就不会受伤了。 桑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不会吧,不会吧,你这肯定是在酸吧。你行你上啊。 于非臣被他一噎,脸色臭得更厉害了。 前面的大长老一直都在吐血,气息变得很是微弱。 放松。戚宁安手指搭在他的命脉上,剑眉微蹙,是妖毒。 他迅速封闭了大长老的心脉经络,以免妖毒蔓延的速度过快而导致心脉受损,到时候估计回天乏力。 说完这话,他手心张开,赵掌门才发现他手心还攅着一团剑气,跟先前白色的剑气不同,这剑气已经被什么东西侵蚀泛黑。 戚宁安手指一动,剑气直接把里面包裹的东西绞杀。 这么厉害的妖毒,他只在上一任妖主身上见过。 赵掌门大惊,剩下的三位长老纷纷围在大长老身边,喂丹药和输入灵气护住心脉之后,总算稳定了他的气息。 戚宁安负手而站,大乘期修为的传音响遍整个玄天门:妖门重现,各弟子速回住处,一旦遇到异常及时上报。 平日里让人觉得冰冷如霜的声音在此刻变成镇定剂,让那些因为听到妖门而惊慌的弟子们迅速安静下来。 随后,他化成一道剑光,循着**残留的气息追去。 赵掌门只好和其他长老检查护山大阵,希望剑君能找到解决大长老身上妖毒的办法。 十年前剑君一剑击杀了当时的妖王鸠渡,逼得整个妖门退回天际缝隙,过着没有资源而进行内部消耗的生活。 今晚一事,明面上像是妖门意欲卷土重来。 桑愿联想到后面妖门的袭击,他推测这应该是妖门对玄天门的试探,也是对戚宁安实力的试探。 护山大阵仍是处于被激发状态,桑愿突然扭头看向于非臣:你看到了吗? 金色符文散发的金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间,于非臣猛地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桑愿想起来了,妖主虽然在十年前被击杀,但他却有一子名为鸠沽,因身受重伤被于非臣所救,迫不得己成为其灵宠,最后折服于他的魅力,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助力,从新的一代妖主变成他的小弟。 很好,这情节很龙傲天。 于非臣只以为他是在问今夜发生的事情,回答:我都看见了啊。 还真是驴头不对马嘴。 桑愿无奈扶额,他怎么忘记了现在于非臣还只是处于因为各种巧合到处收小弟的时期,等在将来的大战中才会一举成为震惊整个苍蓝界的龙傲天。 哦,对了,也是这位鸠沽在后期为了给于非臣扫平障碍,最后利用自己的心头血炼成天底下无解的妖毒侵蚀了他的剑种。重重悲惨强加之下,戚宁安终于完成黑化过程。 看样子,他今晚必须要跟上去想个法子提早预防才行。 戚宁安已经追了出去,目标应该就是鸠沽。 赶来的弟子们也各自离去,他跟在人群中,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于非臣落在他身后,想起两人刚才的短暂对话,也忍不住在识海发问:追日,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追日实话实说。 他嘴皮子动了动,回想起桑愿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终是放弃了询问。 倒是追日在识海中明言:你对这人的关注是不是多了一点? 我只是刚好认识他而已。于非臣答非所问。 追日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于非臣所拥有的神器器灵,以他识海为居,助他修行,主要的意愿还是以他自己为主。 这桑愿给他的感觉虽然有点奇特,但并不令人讨厌,因此他也只是稍加提醒。 还是先拿到堪吾剑吧。追问提醒道,哪怕是断的也行。 于非臣却摇摇头:追日,我觉得堪吾剑没断。 他自言自语道:本命剑断又怎么会如此剑意强大? 追日:那怎么大家都说他本命剑断了? 于非臣冷笑:可无人看见他本命剑断了。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追日沉默几息说道,追日盘能感受到与堪吾剑的联系,这证明剑灵还在。若是本命剑真在十年前与妖王的对战中剑断,其中的剑灵要么消散要么陷入沉睡。 堪吾剑是神剑,即使在人修手中没法发出最强神剑威力,但也不至于断。于非臣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一个剑修天才,还是曾站在至高处的,若本命剑剑断,剑道断绝,还会这样冷静? 虽然不知他为何要传出本命剑剑断的传闻。他神色再次恢复往常的桀骜,但不会影响我要拿到堪吾剑的决心。 追日想说剑君心性不同常人,但也无法反驳他的观点,只说:等我们拿到堪吾剑便知。 目前能进入摇光峰的,除了剑君本人,就只有掌门和桑愿。于非臣的目光再次落他身上,他觉得把他牵扯进来有些不好,但想到只有拿到堪吾剑,手握两把神器才能进入归墟仙境,便强制性地把这种情绪弃了。 再说,堪吾剑本该就是他的。只是在阴差阳错下成了戚宁安的本命剑,还助他成了剑君。若是获得神剑的是自己,那么剑君这个名号迟早会落在自己头上。而现在的剑君,不过是一名天资尚好的剑修罢了。 于非臣相信,若没有堪吾剑,也就没有现在的剑君。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种隐蔽的兴奋。 许是兴奋过了头,等于非臣准备去找桑愿时,发现他已随着人群不知去了哪里。去求道峰内门弟子小院区域后,门牌着写着八十四的小院同样大门紧闭。 难道他回了摇光峰?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找不到人的他决定等白日再说。 至于趁戚宁安不在去摇光峰拿堪吾剑这件事,于非臣也不是没想过。但一来说不定堪吾剑被他带在身上,二来摇光峰自有阵法,他偷溜进去估计会落了个黑袍**一样的后果。 夜色浮动,护山大阵重新归为平静。 他不知的是他要找的桑愿没有回求道峰小院,也没去摇光峰,而是偷摸着下了青龙池。 玄武壳还好端端地呆在池地,桑愿缩进里面露出本体,碧绿的枝条布满了整个壳内空间。随后,一棵嫩绿的小树从壳里钻了出来,熟练地游到池边,等再出来时,是已经化神期的桑愿。 他留了一截枝条在玄武壳中形成独有的单向传送阵,有天道力量加持,无人能察觉。 若说金丹初期的他还有些少年的清透感,那化神期的人形上便只有天资绝丽的惊艳。 他伸手往空气中一抓,一道道代表着法则之力的线条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他朝着其中的线条点了一下,随后整个人消失在池边,宛如这天地间最普通的一缕风般悄无声息。 在出现之前,他特意给自己戴上掩盖气息的帷帽,身上的月白广袖也被一袭黑衣所代替。 嗯,看起来很像修真界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 桑愿一出现,看见的就是无数剑光和黑雾战在一起的景象。那剑光把深夜的黑暗割得粉碎,搅动着黑雾到处逃窜。可即便这样,仍有不少黑雾如粘液一般沾染在剑气上试图侵蚀污染。 戚宁安和鸠沽打得难舍难分,不知各自早已拼了多少招。两人四周花草树木受到波及,飞沙走石和黑雾缭绕间,地上全是腐蚀后的黑水。 桑愿皱眉,手心一抹碧绿无瑕的光芒没入地面,顿时黑暗中被侵蚀的无辜生灵皆受到滋养修复,就连蔓延过来的黑雾都被驱散。 好臭。他讨厌鸠毒的味道,对这种能够侵蚀植物生灵的鸟类尤其讨厌。 什么人?鸠沽发现了他,极为狭长的眸子里闪动过妖邪的红光,剑君竟也找了帮手? 戚宁安自然也看见了,甚至从这陌生人的疏懒站姿中感到一种细微的熟悉感。但对战之中最忌分心,他没有跟鸠沽废话,直接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气劈了过去。 桑愿看了真想拍手叫好! 你!鸠沽没想到此人如此不讲究,大怒,好你个剑君,不仅故意宣扬本命剑剑断引我出来,还偷袭我! 啊呸!桑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桑愿不慌不忙道:**难看就算了,没想到本尊更丑! 丑其实倒也算不上,但很臭,而且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 你的对手是我。戚宁安的动作并未因鸠沽的话和桑愿的出现而变慢,他抬头便是万千剑气。 他出手毫不留情,目的就是今夜斩杀鸠沽,以绝后患。 桑愿乐得看戏,大声说:剑君放心,我是好人! 鸠沽差点比两人气了个就地去世,在他看来,突然出现的桑愿定是戚宁安找来的帮手,说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鸠奴,木奴!一声怒喝之后,他极为狭长的眼眸几乎就要被眼珠撑到极致。 两道人影从黑暗中出现,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力朝戚宁安扑过去。 桑愿心头猛地一跳,随后看见鸠沽直接给了自身胸口一掌,一滴极为浓郁的黑血出现在半空中。 这黑血一出,原本有点萎靡的黑雾顿时一震,张牙舞爪地朝戚宁安扑去,他甚至能感受到手心嫩叶传来的极度厌恶感。 吐出心头血的鸠沽脸色苍白得可怕,目光里的毒意几乎宛如实质。 小心!桑愿突然一跃而起,目标却是鸠沽。 帷帽遮挡了他的容貌,只有随着动作露出的一侧精致下颌在夜色中特外显眼。 第12章 剑君他喜欢长得顶好看的 化神期的桑愿无法习得杀伤力巨大的术法,树种自带的缠绕类法术对浑身鸠毒的敌人并不适用。 但他丝毫不担心,化神期修为全开之下的速度非常快。在看靠近鸠沽之时,他不慌不忙地从本体空间里掏出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凤凰尾羽,是他离开神界之前飞乐小凤凰所赠。 桑愿手一挥,巴掌长度的尾羽好似迎风生长,在夜空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去。随着一声轻喝,凤凰尾羽带着无尽的火焰朝鸠沽飞去。 红色的火焰飞去时变成长长的火鞭,一个转息间,鸠沽只觉得逼人的热意袭来,他脸侧两边顿时浮现细小的黑色羽毛。 除了凤凰本身,桑愿还没见到那个鸟不怕火,用凤凰尾羽来对付鸠最合适不过。 在火焰先行之下,他又扯下手腕处的一片叶子,捏破后化成点点绿光,阻止了黑雾的继续侵蚀。 黑雾就是鸠沽撒下的鸠毒,黑雾收割的生命越多,他的力量就会变得越大,这也是上任妖主在时为何方圆千里都无活人踪迹的原因。 但桑愿撒出来的绿光却像是黑雾的克星一般,不仅阻止黑雾侵蚀,还具有净化的作用,使得黑雾失去毒性。 没有毒性的鸠毒还算是鸠毒吗? 分卷(9) 那边鸠奴和木奴缠上戚宁安给了他喘息时间,他轻松躲过炙热火焰后本觉得桑愿不过如此,没想到转眼就被打了脸。 多管闲事的家伙!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毒! 鸠沽怒了,这次他没有再多言语,而是化成一只鸠鸟朝桑愿扑去。 巨大的黑色翅膀遮住了桑愿的视线,宛如铜铃的眼珠里的恶意遮挡不住,无边的毒意朝他包围,恨不得把他瞬息融化。 看着那只浑身漆黑泛绿的大鸟,桑愿乐了。 等的就是现在! 一道愿力被他弹出,没入尾羽化成的火焰中。 很快,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在黑夜中响起,原本火焰的赤红变成金红冲天而起。 桑愿迅速地朝后面急退,无边的火焰仿佛生了灵识一般缠上鸠沽的本体。 因果循环,当初鸠沽为了升级毒雾蔓延周围城镇,导致无数人死亡,今日他的本体在凤凰火中燃烧。 毕竟是龙傲天未来的小弟,桑愿不想给原先的天道惹事,因此没打算杀他。 但是也没让他好过。 羽毛的烧焦味和刺鼻的臭味混在一起,另有鸠沽再也忍受不住的惨叫声。 应该挺疼的,桑愿站在已经恢复生机的地上想。 这边的动静太大,鸠奴和木奴早在听到少主的惨叫声后就想过来,但却反被戚宁安用剑气压得死死的。当他们终于能扭头看向这边时,均为火焰中燃烧挣扎的身影惊住。 少主!两人的声音叠合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和着急。 戚宁安的剑光没被这些动静影响,在两人的挣扎间,直接用锐不可挡的剑气解决了他们。 借着燃烧的火光,桑愿看见一截木头和一只鸟从天空上倒栽下来,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他这边,凤凰火的燃烧也到了尾声。 于是,戚宁安到来时,看到的就是熄灭的火焰和一只浑身光溜溜的鸠鸟,身上还散发着焦臭味。 桑愿没有看他,只是弯腰后伸出的手指又收了回来。 帷帽的白纱挡住了他的表情也挡住了那一丝令戚宁安觉得熟悉的影子,他指了指地上没有声息的鸠沽,说:他的毒囊里有可以解他妖毒的药。 这意思就是让剑君自己动手了。 戚宁安看着一小截白皙如玉的手指收回黑衣袖袍中,他没有多言,手段毫不温和地取了毒囊。 趴在地上浑身光溜溜的鸠鸟因为这粗暴的动作颤了一下,头埋在翅膀底下不敢动。 好了。桑愿点点头,如清泉般的声音从帷帽里飘出,鸠鸟已无毒性,还请剑君放他一马。 戚宁安声音冷冷的:今日是你插手,不然他必死。 他自有气节,干不出从他手中夺取猎物之事。 桑愿看着他那张禁欲无情的脸,突然朝他靠近一些。 夜风吹动白纱,他低头一笑时绯红的唇刚好一闪而过,声音有点莫名:不然呢?难道剑君还想跟我交手不成? 末了,不等他回答,桑愿抛出枝条幻化成的鞭子把鸠鸟一卷,腾空而起。 他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中:剑君,别忘了今日是我助你。 戚宁安仍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不需你助。 桑愿自动忽略他这句话,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戚宁安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夜空,拿着取好的毒囊化成一道剑光回到玄天门。 另一边,提前回到玄武壳里的桑愿出了青龙池,他先是使用天道之力给鸠鸟换上一层灰扑扑的羽毛,随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把缩成凡鸟大小的鸠鸟就那样扔到于非臣的小院里。 啧,这下龙傲天和他的小男仆重逢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小院,默默地等待着戚宁安的下一步。 他的本体留在了玄武壳里,所以只要青龙池有动作他都能知道。 戚宁安才回来,估计要等到大长老的毒解了才能想起这茬。 准备完毕后,桑愿拥着柔软的被子再次陷入睡梦中,直接错过了剑君的授课时间。 反正他先前去上课主要也是为了找寻如何用心愿的灵感,现在找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问道阁。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并不会如他意。 在桑愿睡到第二日下午之时,张岛带着剑君的指令微微颤颤地敲响了他的小院门。 大约持续不断地敲了半刻钟,他才从虚妄空间里尽情伸展枝条的美梦中醒来。 他挣扎着开了屋门,在院子里蹦跶的仙鹤冲他兴奋地叫了声。 嘎哦! 桑愿你真能睡!美鹤都等你等饿了! 自从跟着桑愿到处吃美味的灵果后,仙鹤对问道阁的伙食已经失去了欲望,倒是让其他仙鹤过了一段吃饱喝足的平静时光。 桑愿摸了摸它底下的头,又从本体空间里掏出一颗灵果。 仙鹤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 见它吃得正欢,汁水从长喙边流下,看得桑愿连连失笑。 还真是一只贪吃的鹤。 张岛敲门敲得手都酸的时候,里面的人终于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小院的主人桑愿从伸出头问他。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击桑愿的容貌,张岛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 桑愿皱眉:敲错了? 没有!张岛急忙说道,你今日没去问道阁听课,剑君让我来找你。 虽然很多弟子对剑君为何不亲自来找自己道侣的行为有些不解,但曾被掌门安排到摇光峰干活的张岛却明白。 桑愿是掌门擅作主张地剑君找的道侣,一个大乘期修士的身边人竟不是自己选的,自然对他极其冷淡。 虽说他是自己见过容貌最出色的,现在是金丹期的修为也不差,还在授课中主动维护剑君。但在很多弟子眼里,他还是配不上剑君的。 知道他住在内门弟子的小院后,张岛再次发出那夜的叹息。他先前看到剑君跟桑愿在树底下相谈甚欢,还以为两人关系不错呢。 不过剑君的道侣之事,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桑愿不明白他眼中的奇怪情绪,反而问:剑君找我有何事? 张岛愣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你今日没去问道阁? 他就是来传个话。 可桑愿没有他想象中的欢天喜地,而是转身拿出传讯符,在上面嘀咕了一段话,然后给他,说:你把这个交给他,问道阁我就不去了。 啊?桑愿的反应完全出乎张岛的意料之外。 还没等他继续劝说,另有一位穿着一身青衫,面容温和如玉的弟子停在两人跟前,问:请问你是桑愿吗? 桑愿如实点头:是,有何事? 今天他还够忙的。 我是火炎长老座下的大弟子司子石,师尊有请。司子石嘴角含笑,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张岛连忙跟桑愿站在一处,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那我先去告诉剑君你有事没法去。 也算给他不想去问道阁找了个理由。 司师兄,我先告辞了。张岛恭敬地拱手行礼,在对方的点头中拿了传讯符就走。 不好了,肯定是掌门擅自给剑君找道侣的事情被潜修的长老们知道了,他们无法责怪剑君,只能从桑愿这里开刀。 他得跟剑君报信才对。 司子石点头,转身对桑愿说:那你跟我走吧。 哪想,桑愿直截了当地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想去。 你说什么?司子石以为自己听错了,盯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成了剑君的道侣,就可以在玄天门横走吗?即使是剑君,大长老有请也不会推辞。 桑愿瞥了他一眼,抱着臂懒懒的,反问:哦?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剑君的道侣?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真当真不得?司子石以为他得意于剑君道侣的身份,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戳破他的幻想,我师尊正是觉得掌门做法不妥,所以让我而来。 合着,掌门做的决定在大长老眼里竟然可以不算数? 得知这一点的桑愿惊呆了。 原来掌门也这么惨啊。 他越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桑愿就越想刺激他:我明白了,原来想成为剑君道侣的是你。 唉,即使是反派,也会有人爱慕的,他明白的。 但欺负到他头上他就不愿意了! 桑愿眼睛眨了眨,还没等司子石有所反应就朝他身后喊了一声:剑君,他心悦你! 司子石身形顿时一僵,好似心事被人戳破,立马闹了个大红脸,竟连身后到底有没有人都不敢去看。 哈!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剑君没来。桑愿觉得司子石的喜欢定会如他名字一般石沉大海,好心劝他,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们辈分差了啊。 在对方青红交加的脸皮下,他语重心长地说:告诉你吧,剑君他喜欢长得顶好看的,像你这样不行,必须要长成我这样。 所以,你就不要来耽误我去帮剑君完成心愿,阻止黑化的时间了。 你,你不要脸!平日里在宗门昂首阔步的长老大弟子,此时憋红了脸对他吼道。 桑愿拍拍他的手,正要劝他迷途知返,不要在冷心冷情的反派身上花费时间,还不如去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仙界。 剑...剑君。司子石的脸白得更鬼一样。 哟,这人怎么也演上了呢。 真的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缓缓回头,入目的便是剑君戚宁安挺直如苍松的身影,还有如霜雪般的气息。 第13章 你太快了。 独属于戚宁安的声调响起时,桑愿有了一种被命运捏住后脖颈之感。 司子石脸色苍白之后又爆红,随后又变成惨白,宛如开了染色坊,他都替他担心是否有面瘫风险。 仙鹤垂头丧气地卧在一旁,见他看过来时干脆把头埋在翅膀里。在剑君的一记眼神下,它根本不敢给他通风报信提醒,就怕油光水滑的仙鹤变成冰冻起来的死鸟。 短暂的蒙圈之后,桑愿找不到解释刚才言语的理由,他扭头瞪了司子石一眼,问:剑君问你话呢?他问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大长老真叫我现在过去?还不满意掌门的做法? 司子石眼睛瞪大,他想说桑愿在颠倒黑白,可恨的是他说的内容他竟无法反驳。 一时之间,司子石都对剑君到底问的是什么有点迷惑。 戚宁安的眉心跳了一下,他冷眼看着桑愿,虽知道他在明晃晃地转移话题,但也断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质问的想法。 他按了下眉心,声音冷淡:大长老有何事? 桑愿接受到他瞥来的视线,默默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还真是问我?司子石刻意在剑君授课点找来,就是知道自家师尊不想让剑君知道此事的意思。可他没想到桑愿竟然这么难缠,更没想到不仅没带走人还等来了剑君。 司子石脑子嗡嗡的,只硬着头皮说:也...也没...什么大事。 哟,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 桑愿此时顾不上闭嘴了,一张嘴叭叭叭的:不是你说大长老觉得掌门让我成为剑君道侣的行为不妥吗?还准备把我捉过去严刑拷打,哦,对了,你也不满意我,你自己想...... 你闭嘴能死吗!司子石额上青筋都被吓出来了,听着他越说越离谱,心惊肉跳之下连忙打断。 你别血口喷人!他急忙看向剑君,确实是我师尊有请。 桑愿耸耸肩,声音拉长:哦...... 你!又想乱说什么?司子石生怕他又说,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够了。戚宁安从未觉得耳边如此聒噪过,冷声道,带我们去。 剑君听我解释......司子石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算了,他现在也不敢说只让桑愿一人去的话了,师尊问起的话,就说剑君要一同前来,他也无法阻止。 只是,见到剑君当真陪同这么一个人去师尊那,他仍是忍不住生出一些妒忌。 戚宁安出了院门,在路过桑愿旁边时脚步顿了顿:走。 桑愿呶呶嘴,很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可戚宁安压根没给他机会说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化作一道流光而行。 掌心触手温热,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体温。 他瞥过桑愿精致的侧脸,突然出声:你昨晚去哪了? 啥?桑愿被灌了一嘴风,压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反而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要求道,你就不能飞低吗? 那种因为飞得太高,感觉根系被连根拔起的可怕感觉又来了! 戚宁安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略放低了高度。 桑愿又想让他飞慢点,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就感觉周身风声一听,伴随着清冽如雪的声音:到了。 群山围绕,云海飘渺,偶尔鹤鸣掠过,这里便是长老们平日里潜修之地。 但桑愿没空去欣赏这里的美景,晕乎乎地站不稳,只得紧抓着戚宁安的衣袖不放,一副恨不得把头搭上面的样子。 放手。戚宁安不习惯有人靠他如此近。 桑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飞速而过的云雾还没消失,脚底飘飘的,抓了个东西才能勉强站稳。 不!他抓得更近了。 戚宁安正欲挣脱,低头却看见他眼睛微闭,轻颤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半扇阴影,白皙如玉的容色似乎比往日愈发白透,没了多少血色。 一个想法在心中闪过,他问:你怕高? 嗯。桑愿有气无力地回应,你太快了。 他萎靡的样子仿佛收了利爪的幼兽,十分乖巧。 戚宁安脸上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他自认为见识还算可以,却也没见过这种。 他想问是如何修炼到金丹期的,但看到他恹恹的样子到底是没开口。 两人如此对话间的情形早已被长老们尽收眼底,他们没听到两人的说话内容,却看到那桑愿不仅抱着剑君的手臂,还没有被甩开。 分卷(10) 如此小儿作态,岂不是耽误剑君清修!说话是二长老阳德真人,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面前的掌门,掌门,你当真是糊涂了! 赵掌门站在一侧,但看见两人相处的情形也是感到惊奇。长老门所处的这处山谷到布满了天然阵法,在外面看来前方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屋子,可里面却十分宽阔,还把外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大长老火炎真人坐在椅上虽没说话,但看向外面两人的眼神显然不满,甚至把戚宁安的带来也归结于桑愿。 你们自己找不到道侣还看不惯人家小两口?四长老易柔真人说话并不温柔,她是四位长老中唯一的女子,着一身红衣的她容貌宛如一朵盛开到极艳的娇花。 火炎最不喜她,当即呵斥:还有没有样子了!我们说的是这个吗? 易柔艳丽的脸冷了下来:怎么?现在玄天门成了你一家所言,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乘舟真人,你来评评理! 三长老乘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赵掌门:或许,我们该问掌门,不是吗? 易柔被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哼了一声后,无趣地闭上眼睛假寐。 她倒要看看,戚宁安是不是能让他们决定。想起他那冷硬的性子,她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如此抓着剑君的手臂休息了一会,桑愿头重脚轻的感觉慢慢消散。他终于想起两人来这干吗,试探着问:要不,你自己进去? 戚宁安看着他,开口:好了? 冰雪声调让他清醒不少,连带着先前在院门口的大放厥词都想了起来,桑愿如玉的脸色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第一次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好。 来了就进来吧。阳德真人开了门,对着两人说道。 桑愿只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在发现他是盯着自己抓着衣袖的手时立马反应过来,只是这突然放下又迅速离开的行为在他人看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赵掌门在阳德后来给两人使眼色:怎么叫你们来就来了?不知道找个理由有事吗? 桑愿眼睛眨了眨:掌门你干吗? 戚宁安注意到他的动作,声音很低:还难受? 啊?他连忙摇摇头,没有。 脸色红润,声音有力,确实已经好了。 两人跟着阳德真人进了门内,以大长老为首坐在上方,其余三位长老和掌门各在一侧,桑愿看了一眼,对掌门在这些人之间的地位有了新的理解。 屋内十分安静,桑愿甚至能听见外面落叶的声音。 赵掌门皱了皱眉,知道这是长老们在故意试压。这也是他为什么匆匆忙忙给戚宁安塞一个道侣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一旦被长老们知道,定是不能成。 嗯,被剑君本人提前知道也不能成。 赵掌门原先是有些担心桑愿的,但见他进门时脸上并无卑微神色,面对他们的打量也镇定自若,倒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但大长老的决定显然不会因为多看了桑愿一眼而改变,他开口就是:剑君,你把他送走。 赵掌门脸色大变:大长老,万万不可! 桑愿是他好不容易寻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 剑君道侣乃我玄天门大事,岂能是掌门一人就能决定的?阳德不赞同地看着他,再说成亲前我们并不知晓,如何算数? 大长老认同地点点头:正是,剑君乃大乘期,一个金丹初期又怎能相配! 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肃静。 易柔,你笑什么!话被打断,火炎有点生气。 易柔斜靠在椅背上,捂住嘴笑了好几息,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笑你不懂七情六欲,人之情感又能是修为高低所决定的? 阳德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不赞同道:修行之路本就荆棘丛生,若耽于情爱,岂不是困难重重! 桑愿看着几人你来我往,听得兴致勃勃。 荆棘丛生?困难重重?易柔重复后语气嘲讽,阳德,你说的是你自己的吧? 她手指纤纤指向戚宁安:这能形容剑君? 大家瞬时沉默了,桑愿只能努力憋笑,这易柔真人说话太好听了吧!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阳德气不过,声音洪亮:你! 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她笑着问。 她说的没错,但说得太对了。 对得让人扎心。 好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乘风真人开口,要不我们听听剑君的意见? 第14章 我可真厉害! 剑君,你当真想要这个道侣吗?乘风真人如此问他。 赵掌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无人比他更知道戚宁安先前对他塞道侣的行为有多排斥。但阴差阳错下因为聘礼和灵契一事,他想做的才勉强成功。 但他面对四位长老们是不能把天机门的卜算结果说出的,因为一旦说出,天道钟爱气运之子的改变会让戚宁安处于一个难堪的局面。 这是他一直不想发生的事情。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戚宁安本人。 长老们的咄咄逼人令桑愿大开眼界,他们无人询问自己的意愿,这是因为他们从不觉得一个金丹初期可以在他们面前决定自己的命运。 桑愿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下拉。 即使他知道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就连掌门都这样下意识地认为,很多事情不关乎道德,只是修真界强者为尊下的习惯而已。 可他还是不开心,这点不开心或许来源于这,也或许来源了剑君的沉默。 更或许,其实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大长老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审视,可惜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戚宁安的回答,就连易柔都正色起来。 山风拂过,吹散了山谷里起伏的云雾,露出了深藏在里面的青松苍木。 桑愿侧耳,他又听见了落叶的声音,只是这次有风吹动。 戚宁安的视线那条碧绿的发带飘过,声音如冰石碎玉:我的事,不需跟任何人交代。 赵掌门猛地松了口气,易柔脸上出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突然盯着桑愿,像是对他很是好奇。 桑愿碰了碰广袖上的褶皱,微挑的桃花眼似缀着天地间的灵气,一笑起来原本的天姿绝色便再也掩盖不住。 易柔看着那张妖俊却眉眼清透的脸,有点明白剑君暗藏的拒绝来。 此等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又只能依附于他,饶是多冷硬的心肠都会慢慢融化。 火炎他们的打算估计要落空了,不过她乐得看笑话就是。 果然,戚宁安的话让火炎大怒:剑君在玄天门一日,便要考虑长老的意见!难道你忘了吗? 桑愿听得皱眉,昨晚他还敬佩这大长老为了宗门安危不惜以身犯险,还身受妖毒,如此种种令人费解。 你想说什么?戚宁安看着他,眉间似乎覆着霜雪。 这次说话的却是乘风真人,他看了火炎一眼,取得他的同意后说道:剑君,我们为你找了一位天生剑体的散修。你本命剑剑断,用此人做修复容器最为合适。 易柔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乘风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本命剑断,即便剑君现在仍有剑意,可却有剑道断绝之忧,只有修复好堪吾神剑,才能保证剑君剑道固若金汤!把堪吾剑置于天生剑体之中,又有剑君的本源灵气进行融合,修复本命剑不是难事。 竟是以人为容器?桑愿一阵恶寒。他突然想起戚宁安那次说不该是他,难道他早就知道有此人? 【摇光峰剑君戚宁安剑道天赋极佳,乃苍蓝界剑道第一人,不日即可白日飞升;可瀚海秘境之行异变之时,剑君本命剑断,自此剑道断绝,后被逼娶散修,道心日益崩塌,直至最后耗尽神魂给予天道一剑,书中世界自此崩塌。】 这是《一法遮天》中对剑君一生的总结,先是本命剑断,后剑道断绝,随后被逼娶散修。 可戚宁安现在剑意浩瀚,显然剑道并未断绝,只是本命剑断了。 若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现,他真正被逼娶的散修,应该是乘风真人口中所拥有天生剑体的那位。 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在所有人等待戚宁安回答的时间中,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掌门因为某种原因把他捡回来刻意避开长老们塞给剑君做道侣是先客观存在的。甚至在新婚当晚,戚宁安就提出要送他下山。 所以,根据书中一带而过的描写,他可以确定在戚宁安最后被逼娶就是现在这个还未露面的天生剑体。 若不是他的到来,恐怕戚宁安早把先前的散修送下山,这是最有可能的。 若是没有呢?那如何确保后来的天生剑体成为他被逼娶的道侣? 桑愿抬头,刚好撞见大长老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杀意。 他差点忘了,金丹初期在大长老的修为下犹如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火炎倒没想到他如此敏锐,不过被发现了他也不在意,合体期的修为倾泻而去,排山倒海般的修为直逼桑愿。 就在他感受到压力的半息之间,桑愿身侧的冷意一闪而过。 戚宁安负手而立,冰雪像是一把利刃破开压制,无尽的霜雪在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屋子,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要冻住。 嘭! 随着一声巨响,霜雪竟然直接碾碎了屋内的空间折叠阵法,以不可阻挡之势把屋子化成粉末。 仿佛云销雨霁,云雾开散,桑愿看到了终年隐藏在云雾间的苍松,一如他身边站立的这个人,脊背挺拔立于天地之间。 火炎等人仍坐在木椅上,一只画眉鸟没见过这只场景,在几人面前迅速地飞过。 寂静之下,霜雪早已消散。 乘风眼神晦涩莫名,开口打断了寂静:原来剑君不仅能剑意化形,竟也通达域化法则。 所谓域化,就是参透了天地间某种物质的法则,并获取了让其物化的使用能力。 桑愿知道域化的意思,不得不感叹戚宁安还真的挺行。 除了赵掌门,其他长老脸上均是没有半点喜色。易柔先前完全是处于信息闭塞状态,直到此时看到戚宁安展露出域化法则,才露出诧异神色。 如此天姿,难怪他们费尽心思找到天生剑体用作容器也要保住。 要知道,拥有天生剑体之人也是天生修行剑道的天才。可惜有戚宁安珠玉在前,倒显得此人只能作为附庸容器使用。 可这样一来,桑愿的下场却难预料。 火炎,向来是追求利益最大化,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变数的存在。 接受到易柔看过的怜惜,桑愿不为所动。 他的存在就是不做什么也是得罪了大长老火炎,都走到这一步,他不可能放任这个明显会导致反派黑化的散修成为他的道侣。 相对于掌门偷摸把他捡回来的行为,长老们直接以剑道断绝为理由的逼娶,才是对戚宁安的真正折辱。 桑愿侧过头看去,果然就看见戚宁安面色如霜,一看就心情很不爽嘛。 赵掌门抚了抚胡须,笑道:既然剑君并不受本命剑影响,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又朝桑愿眨眨眼:快让剑君带你走。 桑愿眨了眨眼:掌门你想说什么? 不行!此时却是阳德长老出声,难道剑君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违背我们长老的意思?美色误人! 好端端的又说我干什么!桑愿这下终于忍不了,开口:美色误人?难道我们玄天门竟修的是无情道和佛道么? 易柔噗嗤一笑,见阳德怒瞪,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还没等他们有所回答,桑愿一把搂住戚宁安的胳膊,表情很是无辜:还是说,你们觉得剑君心性过弱,道侣容色过甚会让他日夜不起,修为不得寸进? 啧,这胳膊怎么硬邦邦的! 赵掌门又是老脸一红,但还是悄悄竖起拇指:说得好! 火炎真人被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不知羞耻! 感觉戚宁安没有挣扎,他搂住他的胳膊好似有了支撑的靠山,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不知羞耻?我现在是剑君的道侣,你们逼他另娶难道不是把他推向不知羞耻的道路吗? 呵呵,想逼剑君另娶没问题,但因此导致反派黑化,他桑愿就一万个不同意! 因为情绪激动,瓷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犹如春日桃花。他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眼尾似乎都泛着水光。 难道剑君不愿意,你们还要逼娶不成!桑愿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压根忘了自己也是掌门硬塞的。 天地间霎时一片寂静,有戚宁安这个大乘期在,在场无人能伤害他,火炎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突然脸色涨红呕出一口血来。 桑愿惊得大退一步,嘀咕道:我竟然把他气吐血了? 前方顿时兵荒马乱,他还有时间冷静思考了一会,随后不可思议道:我可真厉害! 难道这才是他的天赋技能? 这岂不是兵不血刃?想想就有点激动。 戚宁安突然有扶额的冲动,低头间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却又立马压了下来。 只是,搂住胳膊的力气变得大了一些,想必是在强忍住笑。 妖毒还未清理干净。戚宁安缓步上前,打入两道灵气稳住火炎的心脉,见桑愿改搂为扯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语气顿了顿没有阻止,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他日剑道若真断绝,我亦无悔。 阳德真人欲再说,却被乘风真人眼神阻止。 第15章 若是为了剑君的美色,我 现在看起来是戚宁安站了上风,可桑愿知道若是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他被逼娶天生剑体的散修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大长老因为连续吐血进入昏迷,妖毒未全清之前是不可能再醒来找麻烦了。 走。戚宁安语气淡淡的。 感受到袖子的拉扯,桑愿下意识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出了长老们所在的山谷,在掌门的揶揄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抓着戚宁安的袖子不放。 分卷(11) 今日之事,恐怕长老们会不罢休。赵掌门担心地说道。 云雾重新聚集,山谷里的天然阵法再次运转。 桑愿回头看了一眼,好奇问:掌门,原来你竟然不是宗门内说一不二的? 咳...咳...赵掌门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差点被口水呛了,见他只是好奇,缓缓说道,谁说掌门就是宗门内说一不二的?修真界以强为尊,但不管以前有多么天才,也很可能卡在某个瓶颈不得寸进,若是如此,在飞升无望下宗门子弟都会选择做些其他的事情,例如我卡在元婴期很久,又对杂务处理颇为精通,重重之下便成了掌门,管理宗门事物。 他曾经也有少年的意气和可与天争的豪气,可惜这些都随着瓶颈期的到来慢慢被磨灭,现在早已被压在终日的忙碌之下。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想他唯一的师弟戚宁安如此,而桑愿就是他为其求得的一丝契机。 只是他没想到长老们当真找到了天生剑体。 三人并排走着,戚宁安的目光落在远处重峦叠嶂的云雾中,不知在想什么。 桑愿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宗门长老就是怕掌门一家独大而设立的,应该是在重大事情上有决策权力。 不然的话,即便是因为修为无法更上一层的在,即便是处理宗门的杂务,也容易导致因为掌门自己的喜好做出不利于宗门的事情。说是处理杂务,但玄天门是苍蓝界第一大宗,赵掌门在外人眼里就是代表着玄天门的门面。 更何况还有一些修炼资源调配的原因。 所以,剑君选择道侣是玄天门的大事对吗?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泛起山间的云雾,剑君修为是宗门内最强的,他也不能自由选择吗? 好惨一剑君。 许是听到谈论到自己,戚宁安看了看两人。 赵掌门被他问得哑然失笑,见离了山谷范围,干脆找了个大石头,招呼桑愿过来做。 桑愿,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明白。赵掌门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他,若我说,只有你能帮到剑君,你相信吗?你会愿意吗? 他说得很模糊,可桑愿从他坚定的眼神中能看出他说的是真的。 师兄。戚宁安的目光从远处的云雾上收回,语气不赞同,你不需如此做。 这一次,赵掌门站起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师弟,师尊临死前说这是我们的宿命,是无法改变的,我已经认命,可我不希望你也认命。 戚宁安抿了抿唇,挺直的脊背宛如绷紧的弓弦,他的话掷地有声:我不认。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师尊临死前说了天命不可违,可也说了一线生机。 赵掌门欣慰地笑了,两人好似回到从前在师尊膝下的时光,他看向桑愿,说:这是变数,也是生机。 戚宁安沉默,他这次没有反驳。 因为他自己知道,相对于书中既定的命运来说,桑愿确实是唯一的变数。掌门师兄捡到的人本不该是他,那人也会死在火炎手中,自己随后因长老们用护山大阵为威胁被逼娶,即使自己连新婚之礼都未出现,甚至都未见过那散修一面,但还是用留在门派内的本命灯被长老们结了命盘,最后气运悉被吸取,成全了那个天生剑体。 再次想起这些时,他已然心绪平静。 这便是他上辈子经历的一切,重新来过时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何其可笑,什么气运之子他压根不在乎,他磨练自己的剑意,却没想最后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桑愿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他懒洋洋地坐在大石头上,面对的正是云卷云舒的云间。山间的灵气很得他的喜欢,若不是顾忌到有人在,他估计会伸展枝叶躺下来。 无聊间,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也不怪他,谁让他们不仅没有传音,就连声音都没压低呢。 天道是可以听到天地间的所有声音的,只要他想。 起初他还兴致勃勃地听听,直到后来发现全是乱七八糟的求子求机缘求姻缘等等,吵得他夜不能寐之后就关闭了。 宿命?变数?生机? 修真之人确实可以通过某种渠道窥探天机,不过只能窥探出一丝不完整的天机。 天道不可窥探,窥探者会付出代价。但确实有人以此入道,例如现在苍蓝界的天机门就是。只是这种往往会因为窥探天机太多伤其自身,到最后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代价。 难道赵掌门在戚宁安本命剑剑断后去天机门了?算得自己是戚宁安的一线天机?所以才把他带回来塞给他做道侣? 若是这样的话,掌门的那些行为倒也解释得通。长老们看起来是另有目的,但赵掌门应该就是主要为他师弟着想。 啧,没想到这天机门也有两把刷子!桑愿暗自感叹道,可不是嘛,他就是来阻止反派黑化的,换个说法来不就是戚宁安的生机嘛。 没错,就是这样。 赵掌门不知他在嘀咕什么,结束了跟戚宁安的对话,笑嘻嘻地过来,说:怎么样?这世上只有你能配上他。 若想留住桑愿,还有什么比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大乘期剑修唯一的救赎更来得心甘情愿呢? 桑愿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 夕阳的余晖给站在云雾之边的戚宁安身上镀上一层柔光,显得半张侧脸愈发地俊逸非常。 当然,若是为了剑君的美色,我倒是可以跟你们合作。他手指绕着自己的发带,眼睛有些亮,你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大家各取所需。 他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但赵掌门并不生气,而是笑着答应:好,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就让剑君配合你。 桑愿立马说道:好,我不想去问道阁上课。 这也没什么,赵掌门正想点头,戚宁安看了过来,语气淡淡的:既已报名,必须完成。 桑愿反驳他:你讲的课令人昏昏欲睡,我不喜欢! 呵,除了他,还有谁昏昏欲睡吗? 戚宁安可不会像掌门那般惯着他,沉沉的声音落在他头顶:你用的是我的积分。 这还真令人无法反驳。 那好吧。桑愿知道在他那边讨不着好,只得转头跟赵掌门说,我还要一床最暖和的被子。 啊?赵掌门做好了他要什么天材地宝和神兵利器的准备,没想到他就要一床被子。 一床被子除了能睡觉还能干吗? 难道是他老了,猜不透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吗? 戚宁安再次看了过来,忍了忍终是没有开口。 桑愿的桃花眼微微一挑,里面的云雾水光早已散去,只留下余晖残留的胭脂红,他看向戚宁安:剑君无须多想,只是因为我天生怕冷,夜晚睡觉无被不欢。 他多想什么?习惯寡言的戚宁安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不修炼? 桑愿惊讶回复:你不睡觉? 两人一同沉默了,最后还是桑愿蹙着眉,叹了口气:我很喜欢睡觉。 还喜欢在睡觉时接受阳光雨露,别提多惬意了。 赵掌门出来打哈哈,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方式,嗯,桑愿也没错的。 山风带来了属于夜晚的凉意,桑愿跳了起来,赵掌门被他突然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问:难道你感觉到了什么危险? 什么?难道桑愿带来的生机就要开始了?说真的他有点紧张。 桑愿疑惑地看着他,开口:天黑了,该回去了。 屋顶还开着呢,他要赶紧回去准备吸收月之精华。 别忘了帮我找被子!桑愿说完,随着一声清鸣,一只仙鹤翩翩而来。 赵掌门呆愣地看着他乘鹤而去,纳闷道:门派里的仙鹤变得这么油光水亮了吗? 戚宁安听到下面桑愿让仙鹤飞低点的仙鹤声,下颌微抬,看着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山峰,道:那是我的仙鹤。 这就对了!赵掌门恍然大悟道,没错!桑愿确实是具有大福泽之人,跟仙鹤短短相处了一段时间都让仙鹤变化这么大! 大福泽之人他不知道,但大乘期仍能听见远处的惊叫声。 你给我飞低点! 嗯,原来先前真是他太快了。 这边掌门还在喋喋不休地交待,戚宁安却收到了来自桑愿的传音。 他指尖微微一动,耳边响起了桑愿的声音:你别忘了去青龙池许愿!超灵的!别告诉其他人! 传讯符里的声音有点失真,尾音像是带着沾染着湿润的早间潮气,小声地说着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他的视线仿佛还停留在黑夜云海中,半晌后只有一个微不可闻的:嗯。 第16章 他信了,这确实是桑愿能 赵掌门说得口干舌燥,一抬眼却看到戚宁安在看着云海,差点被气炸: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渐浓的黑暗中,仍能看见他银发下高耸的眉骨,看着云海时眼眸深邃,藏得令人难以得知的情绪,过两日便让桑愿回到摇光峰。 本来想继续唠叨的掌门连忙停住,应声支持:好,算你聪明! 有桑愿在摇光峰,戚宁安总是多沾沾福气的。 两人就此说罢,戚宁安没有把青龙池的事情告诉他。 虽然不知为何桑愿说得信誓旦旦,但总归要去应验一般才行。 他觉得桑愿有点奇怪。 先去看看再说。 白色剑光划过长空黑暗,落到青龙池边。 青龙池地,桑愿早就缩在池地的玄武壳里。他看到戚宁安从天而降,随后走到池边看着池水。 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唉,他怎么不许愿啊。 夜晚的山风吹过池面,泛起浅浅的涟漪。今夜刚好是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出,冲散了白日太阳留下的余温,天地间仿佛落下一层白霜。 戚宁安浑身笼罩在月光之中,满头的银发泛着冷光,连带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更显锐利。 他的眼睛,比深夜的海底还要深邃漆黑。 池底,桑愿正透过氤氲的池水看着他。两人一高一低,给人一种他正低头认真看着自己的错觉。 桑愿强迫自己甩开脑海里奇怪的感觉,思考戚宁安为何站在池边一言不发。 直到圆月西斜,他都等得想打哈欠,池水开始变得冰冷他才猛地往上看。 原本微微荡漾的池面像是被冰封住,所有的涟漪被固定束缚。冰降的速度没有半点停滞,寒气的逼近使得露出壳外的枝条上都要染上霜意。 桑愿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就说这戚宁安怎么没有动静,搞了半天他压根不信什么许愿的事情,而是想把这整个青龙池域化,到时候就自然知道里面的一切。 狗男人! 迅速把玄武壳边随着水波荡漾的枝条收回,桑愿手心浮现一团绿光,然后手心往下一压,纯粹的愿力与天道之力融合一同渗入玄武壳中。 龟身蛇首,巨大的玄武虚影浮现在池面,浑厚的声音传入戚宁安耳膜:你来了。 不得已,桑愿只能靠着模拟记忆中神龟的声音开口。 玄武?戚宁安看到虚影后上前一步,剑气直接化形浮在手中,眉目间冷峻得吓人,装神弄鬼! 桑愿敢确定,那剑气下一息就要狠狠戳过来。 数不清的枝条出现在玄武虚影上方,天道之力在万物面前都具有压制作用。 吾乃玄武之灵。浑厚的声音带着怒意,一片嫩叶飘在戚宁安面前,化作点点星光没入他身体之中,尔本气运之子,难道不想得证道途,飞升仙界? 桑愿: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阻止不及的叶片进入身体后化成一股清凉气息融入他的四经八骸中,以前因为战斗留下来的伤痕都在这一瞬间被治愈。 桑愿乘胜追击,他的声音带着青龙池里沾染的湿气,尾音格外勾人,宛如深夜现身只为诱惑游人的海妖。 说出你的愿望吧。他循循善诱,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 至于这个代价是什么,当然是桑愿说了算。 玄武虚影已经消失,只有那些散发着点点星光的枝条浮在水面随风而动。戚宁安看了许久,竟认不出这是何种植物的枝条。 难道真是玄武之灵? 相传玄天门之下确实曾经有一只玄武,可那只是传说,并无人证明。 又是一个变数。 对于变数,戚宁安总是多几分耐心,说:桑愿许了什么愿?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那水面刚才还荡得开心的枝条如人般地愣了一下。 桑愿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在试探,一般而言,在宗门内见到这种神迹,不都该感叹自己是天选之子,然后迫不及待的试试吗。 戚宁安真是很不对劲,他想。 但路都走到一半哪有回头的道理,于是桑愿照样操着一嘴神龟音,声音神秘:哦?你说的是吾醒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吗?他想知道于非臣是不是剑君戚宁安的儿子,付出的代价是一棵极品灵草龙魄草。 戚宁安:他信了,这确实是桑愿能做出的事情。 见他又不说话,桑愿急得要命,枝条恨不得抽下他的脑袋。 喂,这是送给你的金手指,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戚宁安想起了桑愿答应他回摇光峰的要求,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那就让桑愿回摇光峰居住,那你又要什么? 短暂的风中凌乱之后,桑愿彻底服了。 就这? 这个你实现不了吗?他问。 桑愿仿佛从他眼里看到垃圾许愿这四个字,洪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自然可以,明日他就搬回。 还是慢慢来吧,今日总算开张了。 戚宁安沉寂的目光闪了一下,沉声问:我没有龙魄草,别的极品灵草行不行? 哦,他差点忘了这茬,桑愿声音有点兴奋:不需极品灵草,你回答吾一个问题即可。 接着,他按捺住兴奋问道:你元阳还在吗? 分卷(12) 戚宁安瞳孔猛地一缩,估计也没想到玄武之灵问的问题会这么下流恶趣味。 在。他的声音中蕴含着恼怒,偏偏对这玄武之灵又无可奈何。 哦。桑愿下意识地回答,那就好。 这下他也知道于非臣不是他儿子了。 第一次,戚宁安的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记住,不要把吾的存在告诉其他人。桑愿最后传音给他,下次有需要,直接在心里呼唤我。 戚宁安不知道的是,先前没入他身体里的叶片是自己树上的精华,不仅能加速他身上伤痕愈合,更重要的是经过第一次许愿成功,他下次许愿不需要再来此处。 换句话说,即使他不呼唤自己,只要他心里对什么产生强烈的需求,桑愿会感受并知道。 ...... 心愿事件初步阶段达成之后,桑愿就收拾好东西重新回了摇光峰。 大概是掌门知道他怕冷,不仅送来了他要求的火蚕被,还把殿前的雪清理干净。 摇光峰是有主殿的,偏殿里的空房间有很多。他选了个朝阳的,又移植了一些苍松过来,零散地栽种着,错落间倒有几分雅致。 戚宁安的授课时间结束后便呆在摇光峰凝练剑意,有时候一觉醒来,桑愿仍能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外面的絮絮飘雪。 飘雪之中,皑皑天地间,银发素衣的剑君衣袂翩飞,好似乘风归去的谪仙。 摇光峰很安静,除去偶尔来的掌门,就只有他跟戚宁安两人。很多时候,他在睡梦中以为自己还在虚妄空间里,安静地等待着时光的流逝。 这日,桑愿接到咸管事的通知,说他可以在玄天门的任务大厅接发任务。 好,我现在就过去。他唤来仙鹤,想了想还是跟戚宁安打了个招呼,剑君,咸管事找我,我去去便回。 他穿着掌门特意送来的衣袍,站在积雪的廊下,说话时颊边的笑意浅浅晕开。 其实戚宁安并不会对他的私事插手,只不过他觉得在人家地盘住着,还是打声招呼毕竟礼貌。 嗯。戚宁安练剑回来,身上只着一件轻薄劲装,干净利落得如同他手中的木剑。 临走时,桑愿多看了他手中的木剑一眼,觉得修复堪吾剑之前,还是先给他找一把剑吧。 毕竟,一个剑修手中哪能没有一把趁手的剑呢。 仙鹤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载着桑愿朝任务大厅飞去。 在桑愿第七次要求它飞低一点之后,一人一鹤终于到了。 咸天禄原本只管着问道阁的,桑愿出现后,他就被掌门要求接管桑愿一并事宜。简而言之,只要桑愿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幸好他对桑愿的印象还不错,有过在问道个阁的交流后,他履行掌门的交待还算顺利。 咸管事。桑愿态度没有半点倨傲,他给仙鹤喂了一颗丹药,然后下来。 咸管事看着他喂仙鹤的丹药都是极品灵兽丹,不禁抽了抽眼角。 难道他上次用剑君的积分去兑换了那么多丹药,原来还有仙鹤的一份。 嗯,反正仙鹤也是剑君,这样想来也不亏。 咸天禄迎上去,一张微胖的脸上全是笑意,亲切地问:快跟我来吧。 桑愿有点不太习惯咸管事的热情,脚步顿了顿,点头:嗯,那麻烦你了。 任务大厅里的人很多,都是各峰的弟子,除了大型的宗门事务外,去任务大厅里接任务是这些弟子获取宗门积分的主要渠道。他们或单枪匹马,或成群结队,但眼睛都盯着大厅上方留影石里不断翻动的内容。 若是出门历练,刚好能碰到顺路的任务,接下来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他在人群中不仅看到了张岛,还有于非臣,只是两人都跟其他人交谈,这里人声鼎沸的,除去一些站在门口的弟子外,倒没人看到他。也有些在问道阁跟他一起听课的弟子认出了他,双方只是礼貌地点头后便各不打扰。 桑愿没有去找熟人,而是继续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发现大部分都是一些采集各种灵草之类的初级采集任务,这些任务积分低,但难度也小,碰上需要大数量的,是新手的不二选择。 至于一些中高级的任务也不是没有,总之积分的高低是跟任务的凶险难以程度成正比。 看到上面不断翻过的积分,他才真切感知到戚宁安的积分是有多高。相对于几十积分乃至几万积分的任务而言,一千万积分是实打实地高居榜首。 他是剑君的道侣,按照宗门规定是可以使用这些积分的一半。 那就是五百万积分,桑愿流下了快乐的泪水,他第一次感受到作为剑君的道侣似乎还不错。 第17章 梦想成真小树苗。 桑愿此行目的不是来赚积分,而是来发任务花积分的。 咸管事从人群里挤过来,手里拿着的牌子塞给他,说:这是任务牌,你以后可以用它来接发任务,接任务你看看就知道,发任务的话你需要把你能承受的价格写上,等任务大厅的管事觉得价格合理,就会把你发的任务放置在翻动的留影石上。 对了,发任务时你可以留下你的传讯符,等通过与接任务者的交谈后,你再选择要不要见面,若是匿名也行,大部分弟子都有自己的代号。 滴血认住就行。 桑愿一边听着,却抬头看向别处。 咸管事以为他有什么不明白,连忙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说的很明白,桑愿自然也没什么疑虑,他收回目光,忽略掉刚才有人窥探的感觉。 当滴血认住后,任务铭牌就跟自己产生了一丝联系。他投入一缕神识进入,果然就看见里面不断翻动的任务内容,以及一些千奇百怪的代号。 【收集一百棵根系完好的月光草送至药峰。一百积分。】【接者:骄傲的玫瑰】 【寻一枚筑基期魂元兽内胆。一千积分】【发者:炼器大魔王】 如此种种。 桑愿看得皱眉,最后用神识在里面写下自己的任务内容。 【寻一块天外石。五十万积分】【发者:梦想成真小树苗】 任务一发出去,经过大厅管事的核对之后,就出现在大厅上方的留影石上。 五十万积分?我没看错吧?这是哪个有钱的真人发的? 天外石?这可是炼器的极品材料! 天外石和五十万积分一出,在场的弟子们都沸腾起来,毕竟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高的积分任务。情绪高涨之下,倒是把后面的匿名代号忘记看了。 桑愿见任务已经成功发布,准备趁深藏功名偷偷走掉。只是,在他一只脚踏出任务大厅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你就是剑君的道侣?那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可惜大厅里弟子们的议论声太大,桑愿一开始没有停到。 直到一道旋风般的身影冲了过来,堵在他前面。 来人一张杏眼桃腮,可看向他时神情上的不屑破坏了几分美感。 咸天禄没想到有人就这样大喇喇地堵人,正想赶人,就见她凶巴巴地瞪了过来:你别多管闲事! 桑愿眼神示意他不要上前,开口:有什么事吗? 傲晴,不得无礼。两声轻咳之后,一位面庞瘦削,脸色苍白的男子缓缓走来,面色似有急色,快回来! 我就不!傲晴的声音更大了些,你就是剑君的道侣? 于非臣听到这边动作,朝这边看来时刚好看到桑愿的背影。傲晴的声音太大,不仅是他,不少曾跟桑愿在问道阁上课的弟子都看了过来。 咸管事呵斥道:任务大厅可以谈论说话,但不能喧哗。 可傲晴并不怕他,嘴巴一撅,狠狠地挖他一眼:管你什么事!我是问他呢? 桑愿朝咸管事挥手,不愿他卷进这场明显针对自己的风波来。他皱着眉看向大厅外的树,吐出几个字:哪里来的鸟儿,真吵。 你!傲晴听出话来,语气不悦,你怎么骂人? 清透的桃花眼眨了眨,如羽的睫毛投下半扇阴影,他眼尾一挑,反问道:我哪里骂人了?难道你觉得自己是那只聒噪的鸟儿? 哈哈......听到的人哄堂大笑,于非臣脸上的担忧隐去,突然觉得桑愿对自己还算好。 傲晴气势汹汹:你就凭着这嘴皮子把我爹气吐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已是金丹中期,修为比桑愿刚好高一小段。 那身形格外瘦削的男子听了大惊,急忙劝道:傲晴,你别闯祸! 傲晴拿出一根火红长鞭,丰富的火灵气四溢,四周空气的温度顿时上升不少,甚至能隐隐感受到热意。 玄天门设有四季阵法,除了个别如摇光峰一般,其他地方大都四季如春,是桑愿喜欢的气候。 我倒是不知区区合体期会被三言两语气吐血。他斜斜看了两人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怕不是这修为是花钱买的? 你!傲晴说不过他,她一把推开劝她的人,起手就是一鞭,长青你别管,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在我鞭子下是不是也那么会说!不过是修为用丹药堆出来的玩意! 咸管事想起来她是谁,上次他帮桑愿去药峰用剑君积分兑换许多丹药,但是也有一位女弟子说过这么一句话。 可那时药峰人太多,桑愿催得急,他就没管。可听到后面那句熟悉的声音音调,那女弟子不是面前的傲晴又是谁? 他低声赶紧在桑愿耳边提醒:她是火炎真人的女儿! 闻言,桑愿点点头,倒是没有诧异,毕竟这相似的火灵气和暴脾气说不是火炎真人的女儿,他都不信。 鞭子狠狠抽来,桑愿一把推开咸管事,然后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地看着甩来的鞭子。 桑愿!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于非臣下意识地朝这边跑。 傲晴面上不屑正盛,只以为自己猜中了这是个草包,鞭子并未因为他的呆住而收回,反而气势更加凛冽,准头正是冲着那张绝色的脸而去。 其他看出傲晴身份的弟子也不敢上前,不少人觉得桑愿这场鞭子挨得在所难免。 就在鞭子正落在桑愿脸上的前一息,火红色的鞭子犹如失控的毒蛇,一阵扭曲抖动后突然调转方向。 围观的人吓得纷纷后退,傲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武器会脱离掌控,等她反应过来时,鞭子已如吐着芯子的毒蛇朝自己飞扑而来。 啊!一阵痛苦的惨叫后,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红的印子。 天道不可窥探,不可污言,不可伤害。 除非天道他允许。 难道你的修为也是买的?桑愿惊讶地叫了一声,啧啧,你被自己打破相了,好可怜哦。 哈哈哈哈...... 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众人终于憋不住大笑,就连咸管事也侧过脸不忍看。 大长老总不能因为大家都笑傲晴而翻脸,这傲晴总是跟她的名字一样,日常傲气就算了,有时候在任务大厅总是抢那些积分多任务相对简单的任务,大家不想得罪大长老,只能吃了这个亏,但恶心得很。 今天她踢到铁板,不少人乐得看戏。 你没事吧?于非臣见他好好站在那,对身旁的傲晴视而不见,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傲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非臣哥! 这语气中的百转千回,桑愿听了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于非臣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说道:随手伤人,本就是你的不对。碍于她的身份,到底是没说什么太重的话。 他哪里受伤了?受伤的明明是我?傲晴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滑落到脸上伤口时,火辣辣地疼。 说话时,她看向桑愿的目光带着憎恨和挑衅。 桑愿回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仿佛她是地上的臭虫一般,把她气得脸上扭曲,扯到伤口后疼得更厉害。 于非臣这时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口,火蛇鞭是大长老特意为她炼制的,为了提高攻击力,特意加入赤艳蛇的内胆,因此这鞭子不但契合傲晴的灵根属性,伤人时还自带蛇毒。 谁都没想到傲晴的本命法器今日会反噬,当她放下捂着伤口的手,露出左脸处皮肉翻滚、隐隐焦黑的伤口时,不少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这一鞭子,直接把美女打成夜叉。 不过无人可怜她,毕竟在众目睽睽下,这鞭子可是她甩向桑愿的。要不是他身上有防御法器,此时受伤的是谁也不一定。无人会把他是天道这一方面想,只会以为他身上有攻击反噬的法器,这也是桑愿任由她攻击的原因。 于非臣也是这样认为,他立马喂给傲晴一颗生机丹,没有再说她,看了桑愿一眼后沉思两息,随后说:桑愿,你给傲晴道个歉,我保证让她就此作罢。 第18章 你是圣父附身吗? 在人群的鸦雀无声下,桑愿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看着于非臣。 一瞬间,明明人站在面前,可给人的感觉却如高山冷竹,于非臣仿佛从他身上感受到与戚宁安极为相似的冷意。 这个认知让他语气变得重了一些,沉着声说:傲晴已经被伤成这样,你还想怎样? 别说桑愿,就连在一旁旁观的咸管事在他说出这话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为了以防万一,他偷偷地掐了个诀,随后静观事态发展。 你是圣父附身吗?桑愿简直要被气笑了,嘴角重新挂起的笑容变得冷冰冰的,难道是我亲手打的?不是她自己的法器打的吗?刚才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里,张岛低低喊了一声:他说得没错! 于非臣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大长老于他有恩,其脾气比之傲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想桑愿得罪她,只能让他道歉,自己再好好哄下傲晴就此作罢。 但他没想到桑愿不仅丝毫不配合,到现在还如此牙尖嘴利,当场拒绝他的好意,他不再好言相劝,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桑愿,道歉。 说着,浑身气势一变,威压宛如一座大山般向桑愿压去,试图迫使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分卷(13) 金丹期了?不错。桑愿夸了他一句,气质高傲又矜贵,难道这也是大长老给你买的? 桑愿!于非臣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如此口无遮拦。 傲晴见他脸上怒气不似作假,重新捂着半张脸偷笑。 桑愿突然像是察觉到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浮上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嘴巴微张吐出两个极为刻薄的字:真丑。 说完后便觉浑身一僵,他知道这是于非臣搞的鬼。不得不说他不愧是书中的主角,短短时日不仅修为上涨迅速,就连威压也比同等级的浑厚许多。不仅如此,他的威压还含着一丝神力,这丝神力足够碾碎仙器以下的法器防御。 他有神器,桑愿并不意外。 但还也仅仅是让他感叹一声而已,桑愿身形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于非臣眉头一皱,趁着他不动上前,伸手就要抓向他的胳膊。 桑愿退后一步,脸上的厌恶显露明显。 仿佛被刺激到一般,带着神力的威压在于非臣的有意之下愈发加重,逼得桑愿压下的天道之力开始运转。 你是蠢货吗?桑愿出口毫不留情,连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 于非臣沉着脸不语,他哪是不清楚真相,只是他觉得桑愿会因此得罪大长老,哪知他根本不懂自己的好心好意。 桑愿的好脾气也被消耗完毕,手指愿力一转,就准备让傲晴送他一道鞭子试试。 还没等他动手,一道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直接破开融合神力的威压。 刚才还令不少人惊叹的威压在这道剑气宛如薄纸,一戳就破碎在空气中。 来人银发素衣,眉眼如霜似雪,剑眉星目,浑身气势宛如雪山苍松,让人生出不可亵渎之感。 剑君!咸管事低呼,终于放下心来,幸亏早先掌门交代过,搞不定桑愿就找剑君,不然他都要急死了。 戚宁安朝众人淡淡扫了一眼,顿时整个大厅噤若寒蝉。 于非臣的脸色有点难看,若说他之前还自得于修为上涨的速度,但在戚宁安到来时,他无比清醒地发现他目前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此人面前不过是随手一灭的泡沫。 桑愿瞥到咸管事脸上的神情就知道是他通风报信,不过他也不在意,反而点点头,语气格外真挚:原来你们修为都是买来的。 在剑君面前,其他人都憋着笑,一群人脸上神情扭曲,任务大厅里的气氛十分怪异。 咸管事抹了一把汗,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 傲晴见他在剑君旁边嘀嘀咕咕的,顾不得脸上疼痛,生怕他添油加醋,不顾长青的阻拦,捂着脸率先出声:难道剑君也要包庇此人? 戚宁安半点眼风都没给她,反而看了看桑愿,声音清冷:没伤到。 他一副如往常的清冷模样,可桑愿不知怎么从他眼底看出关心来。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就凭他们? 两人离得有些近,戚宁安眼神很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肌肤瓷白比上好的灵玉都要引人注目,笑意沁入眼底犹如星光掉落。 于非臣把两人简单的互动尽收眼底,脸色是罕见地难看。 其他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桑愿同剑君的关系重新估计。 事情办好了?见桑愿点点头,清冷音调再次落地,那就走吧。 这个事情发展谁都没有想到,剑君明显是为桑愿而来,但他没有询问桑愿什么,也没多看傲晴等人一眼,确认了桑愿没受伤之后就准备走人,好像他本来就是来接办完事的道侣回家。 桑愿愣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点头:哦哦,好的。悄悄地收起了愿力。 傲晴脸上青红相间,刚才吃完丹药都未褪去的疼痛好像在这一瞬间转为难堪,心中不知是不甘还是别的,一把扯过长青,朝前面一推:剑君!这才是你本来的道侣,是长老们为你寻来的! 即使听着她把自己当作物件似的有点不悦,长青踉跄了几步后却顺着她的劲往前一倒。 戚宁安没有动手,只是拉着桑愿往旁边一站,无人阻拦之下,长青一个不稳,纤长瘦削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在门栏上。 玄天门的房屋都是由上好的灵木和矿石所构建,即使是普通的门栏也坚固非常。长青被长老们找来时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怕几日就踏入仙途,现在不过堪堪练气期。 他倒在地上,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出,等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磕破了脑袋。 为什么?他倒在地上问自己。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就因为他是那些长老们口中的先天剑体,就合该进入玄天门,又合该被人当作物件似的送来送去任人所欺吗? 可笑自己倒下前,还期待着那位剑君能扶住他一把。 你没事吧?桑愿没想自己跟傲晴的矛盾会牵扯到其他人身上,见长青倒地急忙过来,扶起他询问。 刚触及的温热不过一瞬就离开,只留下广袖的飘荡。戚宁安垂眸,浑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冷冽。 第19章 若是能像剑君.... 长青回想刚才剑君浑身的气度和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沉默不语。 你头磕破了!桑愿觉得有点抱歉,毕竟在书中这长青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别怕...... 在神界的时候,神树总是教导他们要互爱互助,他当然不知道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听进去了,也是小凤凰飞乐只有他一位朋友的原因。 他对傲晴厌恶是因为她嚣张跋扈惹到自己,但对长青这个陌生人只有一点对书中人物的好奇。 清润的声音堪比夏日的一汪清泉,恍惚间长青想到了在家读书时总喜欢去午后的小溪边舒缓紧绷的心情。额头的疼痛消失不见,连脸上的血迹都如一阵风般消失。 好像他刚才只是跌坐在地上。 好了。桑愿看着还呆坐的人一眼,又瞅到傲晴的眼神,深知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不过他不在意,反正他跟大长老的矛盾也不多这一个。 末了,还不忘塞了个玉瓶给他:这是清灵丹,你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冲戚宁安说道:那走吧。 完全没有等待剑君一起的样子。 长青只觉得好似在梦中,手中的玉瓶触之生凉,打开时散发着好闻的药香。 这是他从进入这个修真界时遇到的第一位把他当做一个单独人格的人,即使他对自己只是天上骨子里自带的温柔。 若进入修真界是一场悲伤的梦境,那他手中抓着则是在这一场梦中唯一得到的惊喜。 他想说声谢谢,即使那人可能并不需要,直到他抬头撞见那位剑君的眼神才猛然清醒,还未说出的话凝固在胸腔里。 冰冷、无情,看他就跟看地上的灰尘并无二致。 等两人走后,任务大厅里的弟子们才如梦初醒,大着胆子议论起来。 看来剑君对他的道侣很好,还特意来接他。 啧啧,就桑愿那副容貌,别说剑君,我看了都想捧了一切到他面前。 噗嗤,就你?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行吗? 想一下也不行?不过我倒是好奇他身上那个可以让攻击反噬的法器是什么? 你知道了又买不起,我看哪,那肯定是剑君特意给自家道侣的,反弹法术的法器不是没有,以前掌门的亲传弟子,我们那位大师兄不就有日月轮吗?但是效果可没有这么好。 哎,好好的你说这个人干吗? 哦对,不说了,还是接任务去吧,也不知道那个天外石的任务会是谁接走? 你管这么多干吗?反正我俩肯定不行,这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奇宝。算了,还是趁早去接点别的,省得被别人把好的挑走了。 呵呵,今天怕是无人从我们手上抢。 嘘,别让她听到了,你以为你是桑愿吗?...... 任务大厅里重新恢复了热闹,傲晴见于非臣呆愣在那,含着泪上前卖惨:非臣哥哥,我的脸好疼。 不是吃了生肌丹吗?他语气严厉,眼底露出的不耐烦把傲晴吓了一跳。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劲,他立马脸色和缓起来:傲晴,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看看吧。 他动作温柔地伸开她捂住的脸,只是看到那不曾有所变化的血肉后差点忍不住干呕。 非臣哥哥,怎么了?她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即使他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被她敏锐察觉到。 拿出一面镜子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吓得大叫:怎么可能! 她明明吃了上品生肌丹,反噬她的也是本命法器,不可能还是这样。一瞬间,她彻底慌了。 于非臣赶紧稳住她,不去看她的脸,安慰道:没事,说不定是因为生肌丹的品级不够,我这里还有很多灵草,去药峰兑换到极品生肌丹就行,再说还有你父亲呢,怕什么,你肯定还会跟以前一样漂亮。 他的话总算让傲晴安静下来,但到底是不放心,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只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催促:那我们快走! 于非臣忍住想甩开她手的冲动,两人连长青都没顾及到,直接走了。 还没走的咸管事拉了他一把,叹了口气:这就是修真界,你若想好好活着,就要学着自己站起来。 谢谢。长青很有礼貌,脸色苍白得可怕,可还是挤出一些笑容,若是能像剑君...... 咸管事突然笑了,他说道:你还真是傻,这世上如剑君一般的又有谁? 好了,每个刚入修真界的弟子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等你以后就会知道。咸管事叹了声气,整个苍蓝界只有一个剑君。 咸管事人还不错,帮长青叫了仙鹤送他回去。因为是被阳德长老从凡俗间带来,没有正式拜入任何一峰,又因为身子不好,如今暂居在药峰。 他甫一进去,就听见傲晴的哭声,带着惶恐的凄厉。 长青头皮一麻,打算暂逼风头,没想到刚转身就听见鞭子甩来的破空声,接着他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 连你也想来嘲笑我!傲晴毫不客气地甩了一鞭,周围的弟子被她脸上的狠毒吓住,噤如寒蝉,竟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见他跟闷葫芦似地不出声,她心中怒气更盛,又是一鞭子上去。 鞭子的破空声令不少在场的药峰弟子抖了抖,有看不过去的,偷偷嘀咕:再打下去就真出人命了,宗门有规定,同门之间禁止相残。 你管这个干吗?旁边的人赶紧提醒她,慕容师妹,难道你不怕挨鞭子。 可医修本就是以仁爱为道,若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此道?慕容娇正色道,说完,她上前阻止,傲晴师姐,你再打下去,到时候我父亲都救不了,估计大长老也不乐意看到。 傲晴猛地回头,慕容娇被她脸上的伤吓了一跳,但想起她是被自己的本命法器反噬后,心里也暗暗叹了声活该。 听说那剑君道侣长得天姿昳丽,若受了这么一毒鞭,岂不是容貌尽毁? 至于傲晴本人,现在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傲晴被她眼底的惊愕刺激到,本想出手教训,但看到她身后走来的药峰峰主慕容岸,终是压制住了。 看在慕容师妹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一回。她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对他背上沁出的鲜血置若寡闻,讥讽道,不过是从凡俗间找来的,还以为自己天生剑体就前途无量了?先前不过是见你有用才好生相待,没想到如此不中用! 慕容娇听得皱眉,但到底是怕她再出手打人,只得任由她扬长而去。 药峰峰主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上前查看长青的情况。 长青重重地倒在地上,昏迷前,他脑海中想的竟然不是会不会死,而是想起一双清润的眸子。 这次,无人救我了,他想。 第20章 太娇弱了。 桑愿就这样跟着戚宁安回摇光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外跟人打架的小孩,事后被大人捉回家。 想着想着,他自顾自笑了起来,很是快活。 你在笑什么?戚宁安不知何时走在他并排,有些疑惑。 他看不透桑愿,明明他只有金丹期,可像是什么都不怕似的,一张嘴能把别人气死。他从咸管事那里知道他是去发布寻找天外石的任务,也猜到他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桑愿要这样帮他,即使他并不需要。 摇光峰清静,峰下占据一条灵脉,灵气自然也是充裕的,很适合修炼。可桑愿在虚妄空间里的清静日子呆了很久,久得他已记不清,最后选择只留下化形后的记忆。 清静的地方他可以呆,但他更喜欢峰下的热闹,也向往人间的烟火。 当然,他自觉这些跟剑君是说不通的,毕竟这人总是深居简出,据张岛统计,他每次出玄天门总是带着任务去,带着他人的命回来。 剑君想知道吗?他突然停下,凑过去看他,今日阳光甚好,光线下戚宁安的轮廓更显深邃。 桑愿突然想逗逗他,于是正色道:剑君,你好像我爹啊。 饶是剑君纵横苍蓝界这么多年,爱慕他的、憎恨他的均有之,却无人对着他这张脸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爹?戚宁安面无表情地重复这两个字。 空气霎时凝固住了,连树上的鸟儿都停止鸣叫,好似都被尴尬住。 咳咳。桑愿立马补救,说笑的,说笑的,剑君你不会介意吧。 啧,逗猫逗狗逗鸟都比逗剑君来得有趣。 戚宁安瞥他,面无表情:走吧。 桑愿严肃点头:哦哦。 直到到了摇光峰下,他才发现戚宁安说走不是假的,还真带着他沿着蜿蜒向上的小路走。 摇光峰高耸如云,即使他现在是金丹期,但用双腿走上去也够呛。在半山腰处,他两条小腿一阵酸痛,到最后实在走不动就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分卷(14) 就连周围的风景,他都没力气去看。 剑君,要走你走吧。我还是叫仙鹤来接我。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怀疑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仙鹤去天权风峰送东西,不在。戚宁安面色如常,半点都不见喘。他站在那低头看着桑愿,脊背挺拔得比风雪中的苍松还要直。 要不是他一直走在桑愿前,桑愿肯定就怀疑他在作弊。 借口被他堵住,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弱,桑愿也不服气,当下不再多言,微微颤颤地站起来,梗着脖子说:走! 我的腿啊! 直到夜幕降临,天上挂了星子,他才跟在戚宁安后面走到摇光峰。 一见到大殿,他这次真像跟见了亲爹似的,也不顾双腿如何疼痛,直接憋着一口气跑到自己房间里,然后倒在床上不起来。 他决定睡个三天三夜! 一道风吹来,帮他关上未关的房门。桑愿缩在被子里,操控着玄武壳里的枝条吸收天地精华,然后沉沉睡去。 这一睡足足睡了两日还没起来,直到赵掌门来找他。 听说桑愿前两日与于非臣起了冲突,你还特意地帮他出头了?赵掌门在他面前向来不隐瞒,这个于非臣跟火炎关系非常,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他不需我帮他出头。戚宁安坐在掌门对面,神色平静地说出这件事,于非臣便是天机门后来卜算出来的气运之子。 赵掌门惊讶一瞬,随后摇头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 戚宁安握着茶杯的手指不动,只是说:师兄,若我知道的比你还多,你想知道吗? 哪又如何?你无须告诉我。他怔怔地看着自家师弟,脸上笑容真挚,你从小就比我天资高,也比我聪明,是我唯一的师弟,也是师尊临终前交待我要照顾的人,是我的亲人。 戚宁安却不赞同:你该做你自己。 或许吧。赵掌门喝了口灵茶,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答应了师尊。 见无法说服他,他也不再多言,干脆换了个话题:你这次来是有新的进展? 那倒没有。赵掌门如实回答,我是来找桑愿,他人呢? 戚宁安略作沉吟,说:应是双腿酸痛难耐,两日已未起床。 赵掌门一口灵茶喷了出来,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戚宁安重复了一遍。 你......赵掌门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自己清心寡欲的师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才金丹期,你不能如此对他!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还要操心这种事。 已是金丹期。戚宁安语气似有点不满,太娇弱了。 赵掌门第一次觉得这天再聊下去就没脸了。 幸好他及时换了个话题,两人又就长老们的事情说了一会。末了,他语重心长:长老们不会就此罢休,但易柔长老我可以争取过来。 对了,上次桑愿跟我说他想去选一件法器。他放下茶杯,等他醒了你就让他直接去七星阁挑选,反正他现在也有资格。 一直说到殿外,临走前,他终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师弟,来日方长,还是提高他修为要紧。 戚宁安颔首,目送着掌门远去,随后敲响了桑愿的房门。 许是睡得有点久,他开门时双眼朦胧,神色慵懒,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开来,头上的发带早已不知去向。 有事吗?修士修炼不分日夜,他不分日夜的睡觉也正常吧,剑君? 说完,拢了拢衣领。 戚宁安目不斜视:掌门刚来让我告诉你可以去七星阁挑选法器。 桑愿探出头,问:掌门他人呢? 走了。戚宁安回答,你先前没起。 桑愿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知道了,待会就去。 话已经转达,戚宁安转身就走。 剑君!他突然在身后喊住他,见他回头急忙问,你当初怎么吸引到堪吾剑的? 说是去七星阁挑选法器,但里面法器不知凡几,很多都是从祖师爷那一代就放进去蒙尘,为的是等待有缘人。 至于何为有缘,出来的弟子也说不清楚。 戚宁安只以为他是想挑选一件好法器,闻言回道:进去后释放自己的气息,自有法器前来寻你。 这是掌门以前告诉他的,虽然他没用上。 就这?桑愿觉得有点潦草,堪吾剑就是被你的气息吸引的? 戚宁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上,墨黑的双眸格外深邃,问:你想知道? 嗯!他重重地点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戚宁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我选中了它。 啊?桑愿愣住,脸上表情呆呆的,过了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堪吾剑选中了他,而是他看中了堪吾剑,直接把它带了出来。 他说的很简单,可桑愿却能想象得到当时天资绝顶的少年郎,一生傲气不羁,凭着自身实力要了这天底下最好的剑作为自己的兵器。 快去吧。戚宁安并未解释太多,末了也只是多一句,我有事,你自己下峰。 桑愿听了差点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发愣,连忙点头:好,剑君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好。戚宁安虽觉得他语气过于殷勤,但也没多问。 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桑愿开心地转回房间换了衣服,又用枝条重新化成碧绿发带束好头发,唤了仙鹤乘鹤而去。 有两天前步行的经历在,他突然对仙鹤飞行的高度接受度高了一些。 第21章 你可以喊他剑君。 七星阁位于玄天门的偏后位置,说是阁,其实里面设有折叠空间阵法,能容纳不少法器。他在仙鹤背上就传讯给咸管事找来关于在七星阁获取法器的相关信息,在到达前看完。 原来七星阁里面的法器来源有三,一是宗门每隔一段时间的按例补充,二是在外游历的弟子用来兑换宗门积分放入;三是弟子陨落或飞升后可选择让法器自动回来。 所以,这里面有普通的法器,也有残缺的神兵利器。至于如何获取,主体跟戚宁安的说的差不多。 当然,还有一些小窍门,例如可能有好几件法器看中你,你就需要从中择优;若你看中了一件对你爱搭不理的,还可以说好话哄它。 如剑君那般获得堪吾剑的极少,基本都是已经飞升的大能。 仙鹤很快到了七星阁,桑愿熟练地喂给它一颗灵兽丹,摸了摸它愈发油光水滑的翎羽,让它去旁边等待。 哦嘎。 桑愿你加油!美鹤等你! 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仙鹤群里,矫健高大的身姿傲视群鹤,神气得很。 七星阁每年才开放一次,只有进阶为内门弟子才能获取进入的机会。玄天门成为内门弟子的要求便是筑基期,这是道的起始。 他需要先排队拿好数牌,等到开阁才能依次进去。 今天的队伍有点长,他粗粗数了一下,前方约有三十来人,金丹期的修为在这里是最高的。 排队的队伍很安静,等他走到发放数牌的人面前拿出自己的身份铭牌进行确认,那人也只是掀了下眼皮,目光在身份铭牌后的摇光峰停留两息,就递给他一个数牌让他找个地方等。 桑愿刚好是最后一个,他回头时容貌着实惊了不少人,但刚进筑基期应无人认识他,碍于他的修为倒也无人敢上前。 他乐得自在,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得知离开阁还有半个时辰,也不跟其他人扎群,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 清风徐来,周围绿树成荫,是个发呆聊天的好去处。 你也在。有点虚弱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 桑愿抬头,认出了长青。 短短几日,他也筑基了?只是他的脸色比初次见面时还要苍白,就如一张没有半丝血色的白纸。 长青见他认出自己,心里很是喜悦,客气地问道:我能坐这吗? 桑愿微微挑眉,看了眼他身后,反而问:今日无人跟着你? 没有没有。长青以为他不想见到傲晴等人,急忙解释,傲晴她们没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会散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有些局促。 桑愿正无聊,示意他坐下说,长青说了声谢谢选了个离他约两步远的地方坐下。 傲晴脸上的伤在经过药峰弟子的治疗后始终没好。这十分奇怪,那伤既不好转也不恶化,就像是当日的情形重现一般。她最爱惜自己的颜面,根本不想出门,连带着大长老都被逼着一起想办法。 可这是她自己的火蛇鞭抽的,药峰峰主亲自出手也看不出异常。后来被她哭得无法,只得推测这是鞭子炼制时抓来的赤蛇可能是变异的,内含奇特毒素,炼制鞭子时没有察觉,把毒素也一起炼制进去。 最后,还问她其他受到鞭伤的人的症状可也是如此。 傲晴抽了别人时哪还管他们的死活,回答不上来,又不能抓来以前受伤的人,干脆抽长青这个现成的靶子,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异常。等药峰峰主察觉时,长青已只剩下一口气。 大长老无法,只得亲自渡修为给他捡回一条命,他也因祸得福直接筑基。 直渡修为?桑愿前面听得咋舌,听到这里时抓过他的手腕,纤细瘦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 长青的经脉细得可怜,即使他控制着灵力的输入也很难顺畅进入。 经脉没有受到正常修炼进度的淬炼扩展,现在已是细瘦阻塞。 这便是直渡修为的恶果。 虽然修为会有短暂的提升和获得更长的寿命,但不仅会导致经脉堵塞,还会损伤道基。 长青看出他脸上的怒气,虚弱一笑:无事的,至少现在能来挑选法器。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挑选到什么好的。 桑愿给他渡了一点灵气,他不擅安慰人,想了想也只是说:虽说修行天资很重要,但却也有凡俗间的人悟道飞升,这就证明了对道的理解尤其重要,毕竟修真界不乏陨落的天才。 长青听得很认真,洗耳恭听的样子让桑愿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想到长青在书中炮灰似的结局,忍不住正色道:大道三千,天道总会留有一丝天机,长青,只要活着,便有机会。 只要活着,便有机会。长青重复着这句话,鼻子突然酸酸的。 长老找到他时只说他是天生剑体,在凡俗间只是蹉跎岁月,把他带来玄天门可踏上无尽仙途,哪怕他根本不想来这修真界。傲晴说他是给剑君选来的道侣,她说有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她是来帮他的。 他被推着踉跄前行,被抽打,被断了道基,无数次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无人知晓。 可现在有人对他说:只要活着,便有机会。 仿佛他只要抓住这活着的机会,就能获得天道垂怜的一丝生机。 长青突然想试一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桑愿拱手:谢谢你。 这一刻,他不是书中的炮灰,而是有姓名的一个人。他叫长青,他来自凡俗间,他是读书人,他也是自己。 随着他话音落,桑愿眼前出现了无数条线,缠绕在长青身上的线消失,很快又被新的线代替。 他知道,从这一刻,长青书中注定的命运已经改变,他被别人握在手里的命运变成由自己来创造,即使这前路艰难,或许会满身鲜血。 他突然想起,他从未看到过戚宁安身上的线,他的线现在改变了吗?桑愿不知道,天道厌弃了他,但同样无法阻止他,不然不会世界崩塌。 我叫桑愿。他说道,桃花眼里缀着笑容,长青,不用谢我,若是你要谢的话,就谢戚宁安吧。 若不是他捅了这里的天道,自己不会来,长青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戚宁安?长青有些疑惑。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含笑道:你可以喊他剑君。 第22章 还是剑君有福气。 山风轻拂,桑愿的声音萦绕在长青耳边,带着令人信任的力量。 长青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他点头:好。他没有问,却信任他所说的。 开阁的时间到了。桑愿站起身,眼中波光流转,长青,祝你找到一件好法器。 长青瘦削的身子站得很直,他重重点头:多谢! 两人不再多言,随着队伍进入门内。 七星阁的门关上,外面看守的人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幸运儿? 桑愿一进入就踏入阵法中,他看着脚下的草地和头顶飞鸟掠过的天空有点发懵。 既入七星阁,必答应此间所见所闻埋藏于心,不然届时清洗记忆。洪亮的声音宛如警告,响在进阁的每个人耳里。 原来咸管事的情报是假的,这哪是空间折叠阵法,分明是一处秘境,而先前进来踩到的是传送阵。 难怪戚宁安只说了两句话,估计是应了这里。 应!桑愿也应下。 挑选时间为一天,时间一到自动传送出去。 一句提醒,一句警示,随后便是各自的挑选时间。 要说不愧是苍蓝界第一大宗,弟子们挑选兵器的地方都如此别开生面。桑愿没有急着去找,也没有如戚宁安所说的释放自己的气息。 他环顾四周一眼,很快放下心来,若是此地是荒漠水域他可能还要头疼一会。 但是这里嘛,他看着数不清的花草树木差点笑出声。 他蹲下来,轻轻弹了下地上一朵花的花瓣,柔声道:我想要一把剑。 花朵无风自动,随后一阵带着花草清香的微风带来消息:最高峰上曾有一把神剑,但已被人打败带走。另外在无尽潭底,冰雪之中,还藏着一把仙剑。 分卷(15) 桑愿沉思一会站起身,抬头望去,正有一座山峰傲立于云雾之中,好似巨人俯视。 神剑么?结合山川之灵的话,他心头微微一动。 在《一法遮天》中只出现过两次神器,一个是主角于非臣的本命法器追日盘,另外一个则是剑君戚宁安手中的利器堪吾剑。 很明显,被人打败带走的神剑就是堪吾剑无疑。 那座山峰没有前去的必要,桑愿没有迟疑,而是随手摘起刚才对话的红色小花别在耳边。他身上的气息最得这种生灵的喜爱,即使是被摘下花朵也不会轻易枯萎。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娇嫩的花朵,玉白与红艳对比得格外明显。 花朵因为他的动作在耳边微微轻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早在进来时他就发现其实这里的一切被人所窥探,只是做得很隐蔽,轻易不会被发现。因此,他没有使出任何不符合他现在身份的法术,而是低声询问这里的山川之灵。 他与山川之灵的对话,落在此间修士耳里不过是他独自小声嘀咕而已。 山川之灵的消息附在花朵上,桑愿确定好里面所说的方位后,慢悠悠地抬脚过去。月白广袖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好看的弧度,飘飞间好似在春丽日里的日子里踏青。 桑愿猜的没错,自他们踏入七星阁,进入传送阵后,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人尽收眼底。 天权峰正殿,一块一人高的双面水镜立在大殿中央。四大长老、赵掌门以及戚宁安都在两边观看。 弟子一生仅一次的挑选法器机会不仅是对弟子本身很重要,对于宗门的高层来说同样重要。 例如,他们在这里的表现很可能就是长老们挑选弟子的条件。 再例如,祖师爷创立的七星阁里除了一些列在法器谱上的,还有一些深藏在各处等待着有缘人的神兵利器。最重要的是,这些法器会在选择主人后在里面直接认主,即便是出来后也无人能夺。 本命法器与主人一损具损,这就是戚宁安本命剑剑断后有人怀疑他实力的根据,也是发现他剑意凛然不减从前时于非臣推测他本命剑未断的原因。 本次进入七星阁的共有32人,其实也不是每次弟子挑选法器长老们都在。戚宁安是掌门拉来的,而四位长老则是自己来的。 难得地齐聚一堂。 刚才他们看的正是桑愿摘花的一幕,被放大的画面上,他本就出色的容貌因为这抹红色显得更为昳丽,墨黑和红艳的画面极为协调,好似一幅水墨画中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更加引人注目。 火炎真人看着桑愿只觉得刺耳,不屑道:小儿作态! 红花配美人,我倒是觉得甚好。易柔夸得真心实意,眼睛一转,看向戚宁安,还是剑君有福气,红袖添香,恐怕摇光峰都多了一丝春光。 眼见又要吵起来,赵掌门赶紧出来打圆场:先看水镜吧,看看这次的筑基弟子们怎么样? 映出桑愿的水镜里,能看到他一直朝某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那是...... 戚宁安剑眉微不可见地轻蹙,随后手一挥,桑愿的身影彻底从水镜里消失。 他不须参与考核。他的目光凉凉的,正想反驳的火炎触及时下意识地闭嘴。 等他察觉这是自己面对戚宁安的本能反应后,脸色有点难看。阳德朝他摇摇头,唯有乘风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温和的笑。 火炎不明白,为什么他本命剑剑断后还能如往日一般高高在上?每次看到他清冷无欲的样子,他都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戚宁安知道自己遭了天道厌弃,还会如此冷漠孤傲吗?他会不会就跟大部分在天道下挣扎的修士一般祈求上天的喜爱怜悯? 等几人目送着戚宁安背影的远去,易柔笑得更欢:你们不看了吗?我刚好没有亲传弟子,我觉得有个弟子挺符合的,到时候可别跟我抢。 乘风声音温和,问:不知是哪位? 易柔玉手一指,水镜里被放大的身影换了个人,说:就是他。 众人看去,那是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即使隔着水镜,仍能看出他身上穿着的是凡间衣料,那衣服早在不断攀爬中被划破,上面沁出着血迹。按理说能进七星阁的最少有筑基修为,可他没有使用任何步法,只凭着一双手用尽全力往上爬。瘦薄的身影摇摇欲坠,他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岩壁上掉下去。 第23章 找到了。 水镜里的人爬了许久,每当大家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时,手脚却像是死死钉在上面。 是长青。掌门感叹一声,他被那双眸子里的亮光吸引。 是个好苗子。易柔笑道,若他能得到法器出来,就做我的徒儿吧。 不行。火炎瞪着眼睛反驳,在她盈盈看过来时解释,他是天生剑体,是给剑君准备的。 易柔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她抚了下发髻,直视着火炎的眼睛:给剑君准备的?剑君说他要了?恐怕就连大长老你自己都不确定吧?不然怎会任由你女儿如此欺凌,又迫于面子给他直灌修为? 哦,我好像听说他道基已毁。她丝毫不在意火炎的脸色,点破那层窗户纸,无非是见到剑君本命剑剑断,就想用天生剑体作为约束把他控制。 可火炎,你忘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为了飞升不择手段。依我看来,剑君只是不想跟你计较,要是我的话直接一道剑气把你捅了。她看着水镜里还在努力攀爬的人,淡淡道,是个可怜孩子,心性也不错,作为我的弟子很适合。 道基已毁也无事,人生多变,谁知道以后又会怎样呢? 就连大长老都已经忘了,前段时间是谁为你找来解决毒囊为你解毒的。 火炎被她一句句堵死,气得脸上涨红,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阳德真人看不过,呵斥道:易柔,你太过分了! 易柔笑了笑,诧异道: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她说的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没人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乘风暗自庆幸一开始就没把计划告诉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别说完成,不在一开始搞破坏就谢天谢地。 赵掌门站在一旁不吭声,心里大声赞叹四长老心直口快,说得他暗爽不已。原本祖师爷设置长老的目的是与掌门互相约束,以前的长老主要在潜修从不干涉事情,可世事无常,自从剑君本命剑剑断之后,大长老等人不知发了什么疯地干涉起宗门事务,就连剑君的道侣一事都要插手。 他找来桑愿完全是因为先前天机门的卜算,那长老们又是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天生剑体的作用。 若在以前他会信,但自从得知四长老也不知这件事后就有了猜疑。 还是要寻个合适的时间跟易柔真人谈谈,就凭着当年的那件事,他就觉得她仍是值得信任的。 易柔。乘风朝她摇摇头,看了大长老们一眼,笑容温和,既然易柔喜欢那孩子,就让她收为弟子吧。 还是乘风你懂事。易柔满意了,笑道,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那我的事情你们少管。 好。乘风想去拉她的手,却没想被她轻巧避开,他敛下不快,脸上仍是笑意。 火炎和阳德的打算也没在赵掌门面前隐瞒,若说他们会顾及戚宁安,那么对他的同门师兄态度就不是很好了。 阳德拍了拍掌门的肩膀:赵衡,我们也是为了宗门,你知道什么为重是吧? 赵掌门本名赵衡,此时,他面色恭敬,语气似有懊恼:早知长老们有所打算,我就不听从天机门的意见了。可惜现在木已成舟,我师弟自小孤傲,连师尊都拗不过,恐怕道侣一事再难改变。 乘风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天机会变。阳德语重心长地说道,虽不知为何,但气运之子已然改变,正是大长老曾经所救之人,也是不久前拜入我宗的于非臣。 赵衡,你要记得,玄天门只要把气运之子培养成宗门支柱,才能在未来傲立不倒。 赵掌门弯腰,脸上的讥讽谁也没有看到,语气十分恭敬:好。 随后,众人便心照不宣地看起水镜,可惜除了长青,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人。至于桑愿,倒是无人能看到了。 水镜外的一切桑愿并不知道,倒是那股窥探的视线消失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因此,他往仙剑所在地的行走速度更快。 桑愿并不讨厌水,他在看到水潭后便把耳边的红花拿下,弯腰放置在地上,声音轻柔:谢谢你。 花朵应声而长,花托处竟然直接生出根茎扎入土中,花瓣的颜色比先前更加艳丽,整朵花在风中摇曳。 做完这些,桑愿直接跳入潭水中。 入水清凉,进入水中的光线随着他不断深入慢慢减弱,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桑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黑瞳变成纯粹的绿色,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一圈金色,下潜间宛如只存在虚幻之境的妖仙。 寻。他吐出一个字,无数的绿色丝线朝潭底而去。 这是他的天赋本能。 找到了。过了一会,他眼瞳外的金色褪去,很是开心,原来真藏在这里。 山川之灵不会撒谎,他也耐心十足,很快就找到了漆黑嶙峋的潭底下的一道裂缝。 他刚靠近都感受到一股极为浓烈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直把他冻得打了个哆嗦。 神兵利器从来都是有自己喜好的,有神剑喜欢居于高峰之巅,既然就有仙剑喜欢藏在地底深雪。 桑愿怕时间不够,来不及去讨厌冷意,干脆利落地钻进地缝里。 冷,好冷。 满目皆是白色,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皑皑白雪的摇光峰。 不,这里比摇光峰更冷。不仅到处都是白色的雪,还有数不清的罡风,一旦被碰上就会身体破碎。 刚进来的桑愿一时不察,即使反应迅速也被罡风蹭了下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的血还未留出就被冻住。这点小伤他也不在意,倒是先拿出火凰披风御寒。 真冷。桑愿整个脑袋都恨不得缩在披风里。 但他脚步没有半点停留,循着绿色丝线留下的气息往前走,脚底的冰层倒影着他的影子。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抬头看着面前高台上伫立的雪白长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热气。 第24章 好奇怪啊。 桑愿看着高台上的长剑,几乎都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可算是找到了,这鬼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放着长剑的高台有可以向上的台阶,用冰块做成,上面有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人故意刻的。 桑愿此时整个心思都在那仙剑上,加上火凰披风的下摆很大,把他整个人裹住,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脚下的划痕。 等登上高台,他终于看清了这把仙剑的模样。 那是一把从上到下都是雪白无垢的长剑,它像是从冰雪中生出,无尽的冷意从剑上冒出。即使穿着火凰披风,桑愿露在外面的头发和睫毛上都凝了一层薄霜。 仙剑察觉到有人接近,剑身上出现到处游走的雷光。 刚准备伸出的手立马收回,桑愿吓得差点从高台跌落。 这剑肯定跟他八字不合,不仅是冰的,还有雷。好在他寻剑的目的不是为自己,先将就拿着吧。 一滴血凝在他的指尖,仙剑有灵,察觉到有生人靠近,抖动得厉害,疯狂抗拒。 桑愿搓搓手,试着柔声哄它:我不是要你认我为主,我为你找一个特别适合的主人好不好? 仙剑抖动停了一瞬,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谁? 哦呦,这剑灵醒了。 果然掌门说可以哄这件事是真的,他眼睛一亮,立马声情并茂地开始表演:说来话长,我道侣的本命剑剑断了,我不想他整日伤心难过,想偷偷寻一把剑送给他,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们特别适合。 仙剑没有抖动,也没有说话,桑愿也不好判断它是不是信了他的鬼话。 我那个道侣是苍蓝界的剑君,叫戚宁安,生得剑眉星眸,气质非凡,在剑道上还天资卓越,简直是为仙剑你量身打造的主人啊!反正没人在,桑愿夸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十分坦然。 他叫戚宁安?剑灵突然开口,像是有了点兴趣。 咦,有谱,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的桑愿没有听出剑灵语气中的异样。 对! 你是他道侣?剑灵像是不信。 桑愿赶紧说:对!我们感情颇深,我不忍见他...... 他本命剑断了?剑灵打断他。 桑愿没有生气,附和道:这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好,我跟你走。 他......等等,你说你跟我走?他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完呢。 嗯。剑灵的声音闷闷的,滴血吧,沾染了你的气息我才能离开这里。 桑愿乐得没有想太多,指尖的血顿时落下,雪白的剑身发出一阵璀璨的白光,一阵地动山摇下,他连忙抓住剑柄,整个人消失在冰雪之中。 这就是获得法器后自动离开七星阁的传送阵吗?为什么传送过程中他的脑袋好晕。 昏过去前,他怀疑这传送阵的制作过程存在偷工减料的嫌疑。 与此同时,在摇光峰的地穴中,戚宁安在温泉眼旁等待。 地穴里的温度很高,可他没有半点不适,额头干净如常,并无半颗汗珠。他盯着不断涌动的泉眼,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温泉眼里突然一阵剧烈的涌动,白雾不断地往外冒,过了一会竟然吐出一个人来。 真的是他!戚宁安瞳孔微缩,上前的脚步比往日快了一些。 走近时,就看见来不及收起的火凰披风还裹在桑愿身上,他整个人湿答答的,手上握着一柄剑,只是眼睛紧闭,不曾醒来。 戚宁安随手甩出一道剑气,仙剑直接从桑愿手中脱落落在地上,又是一道符贴上,解决了仙剑出世的天像。 为什么?戚宁安弯下腰看着他,语气中是少见的疑惑,为什么你会拿到这柄剑? 分卷(16) 地上的桑愿没有反应,他知道这是空间传送阵激发后引发的后遗症,他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是你? 唔。桑愿朦胧的意识渐渐苏醒,他觉得自己像是从冰天雪地中掉落在火炉里,浑身上下都很热,好热啊。 见他醒了,戚宁安伸手去拉,可还没等他用力,桑愿整个人就贴在他身上。 好凉快。一个躲闪不及,戚宁安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 桑愿只以为还在梦里,火凰披风和地穴温泉的温度热得他的枝条都快要枯黄萎缩,神志模糊下,他还不忘紧紧抱着寻来的冰块不肯放手,恨不得伸出所有枝条缠起来。 戚宁安突然想起来他当初设置的空间传送阵里带了扰人神智的阵法,为的就是无人能带出仙剑。 放手。他剑眉皱得很紧,准备推开桑愿。 不准动。桑愿抱紧冰块,挣扎间解开了火凰披风,里面的月白广袖早已湿透,拉扯间滴落的水印在素白长袍上,口中不断地嘟囔,你这冰块怎么跟戚宁安似的不听话。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戚宁安愣住了。 地穴温泉的温度太高,桑愿身上都沁出汗来,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很难受。他想换一件,可脑子却像被糊住,只能凭借着模糊的本能去摸索。 冰块不要动哦。他伸出在梦中冰块上打了两下,巴掌声在安静的地穴里格外响亮。 戚宁安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浅红的巴掌印,平静的冰面有裂开的迹象。 第一次,他对自己设置的传送法阵感到一阵懊恼。 意识迷糊的桑愿并不知道剑君内心的挣扎,他满意冰块不再动弹,正打算换了衣服舒服,只是两人的衣服叠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熟悉的衣带。 你起......戚宁安正欲把他推开的动作停在半途,往日里冷静自持的样子终于有了变化。 桑愿叹了口气,惊喜道:找到了! 准备再次起身的戚宁安突然身体僵硬,红晕不知何时爬上了耳尖。 桑愿摸索的手停住,半眯半开的桃花眼里是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他的声音带着黏黏糊糊的不解:咦,我怎么摸了自己的呢?啊,它变了。 昔日的剑君,在一个金丹期手下被惊得不敢动弹。 呜呜,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的眼中彻底蒙上水光,瓷白的脸颊浮起红晕,可手中的动作不停,好奇地探寻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冰川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炙热的岩浆。 好奇怪啊。桑愿眉头紧皱,睫毛微微颤抖,明明小凤凰告诉我这样会很舒服,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呢? 似是不信,他摸索的动作更快。 怎么可能?他像是不服气一般,好久后却委屈起来,怎么办?我这样是不是就是不行? 戚宁安一动都不敢动,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该把桑愿立马推开,可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渴望出现。 第25章 深海里的岩浆有了有史以 桑愿此时神智迷糊, 虽分不清现实梦境,却奇异地执着于神界小凤凰曾经对他说的话。 小凤凰说,男人不能不行。 他不服气。 不可能!桑愿的羞耻和怒气无处发泄, 手上动作不肯认输,只好逮着不能冻的冰块咬两下。 下巴的疼痛唤醒了戚宁安的理智,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能抓着什么只能紧紧地握着拳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抬起头, 伸出一只手准备把桑愿拎起来。 不要动!冰块不准动。正在懊恼的桑愿正愁没地方泄愤,他死命摁住身下的冰块,无手使用下再次惩罚般地咬了下冰块。 嗯, 冰冰凉凉的,就是有点磕嘴。 脖颈喉结处传来奇特的痒痛,宛如星火从这处点燃,越烧越大, 就连神智都快要在这火焰下燃烧殆尽。 还未碰到人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随后慢慢落下,好似放弃了挣扎。 乖。桑愿感觉到冰块安静下来, 他趴在上面汲取凉意, 终于再次空出手来探寻小凤凰说过的秘密。 他准确地找到先前的秘密点, 然后附身再次重新进行。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里,手中宛如拿着新奇的玩具, 把玩个不停。 唔。戚宁安终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从未出现过的喘,息,一双黑眸深邃如深海,藏着急欲涌动的海啸。 沉浸在不可服输情绪里的桑愿并未听到这声很快被压制下的低声,他整个人都贴在冰块上, 极速地寻找着秘密的答案。 温泉里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和咕噜声在桑愿耳边形成一种奇特的调子,仿佛在跟他说加油。 桑愿身上冒出了汗,直到手腕处酸痛感越来越浓重,才委屈地嘟囔:我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地穴温泉旁,一种奇怪的味道开始蔓延。 唔。太阳穴突突地跳,戚宁安眼前出现奇异的重影。 终是压抑不住,深海里的岩浆有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喷发。 什么东西呀? 桑愿感受到手中的异常,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试图看清楚情况。 戚宁安忍着还未消退的感觉,手指快速地在他背上点了一下。 刚才试图抬起来的头又落下,桑愿瞬时陷入沉睡之中,只有手中还未处理的东西显露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戚宁安罕见地闪过一阵心虚,没了被发现的危险,他躺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羞耻感把他从头到脚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太荒唐了。 他有推开的力气,只需要一道剑气就可以把作乱的人弹开。 可鬼使神差地,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在桑愿停下时,渴望着继续。 我真是疯了。他把桑愿放在一侧,坐起身来,瞥到他手中的东西顿时脸如火烧。最后,戚宁安终是亲手处理了自己的一部分,他僵着脸把桑愿的手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后才如释重负地站起来,目光在瞥过他绯红的双颊后生出不敢多看之感。 接着一道灵气打在桑愿身上,刚才还湿答答的衣服立马被烘干。 戚宁安揉了揉眉心,目光突然停在桑愿脸上被罡风划伤的伤口上。先前的冰霜早已被融化,伤口里沁出鲜红的血来。只是先前两人沉浸在别的地方,彼此都未发现。 他顿了顿,手心最终还是在他脸上轻轻一拂,柔和而清凉的风带走了脸上的躁意,桑愿瓷白的脸恢复如初。只是他眉心微蹙,像是困在疑惑不服中。 剑灵被符箓封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戚宁安拾起仙剑,撕去封符,眸中重新恢复到昔日的冷漠。 雪白无垢的仙剑被他握在手中,与他浑身气质混为一体,像是早已被他握了千万年。 呜哇,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剑灵清醒后竟然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宛如被负心汉抛弃的佳人。 戚宁安不为所动,薄唇轻启:闭嘴。 剑灵下意识地打了个颤,随后小声抽噎:戚宁安你没有良心,把堪吾带出来了都不带我,现在还凶我。 谁让你出来的?戚宁安深色冷冽,冷冷道,你若想被堪吾一样被我折断,就继续哭。 戚宁安你......沉浸在悲伤里的剑灵刚想继续哭诉,猛地听到后一句愣住了,折...折断? 很不可置信。 戚宁安声音很冷:正是。 剑灵一下子就怂了,从仙剑里化成一朵白云飘了出来,绕着他飞来飞去,极力讨好。 自己回去。戚宁安视若无睹,眼见就要把它重新封进潭底。 不要啊!剑灵抖了一下,看在躺在地上的桑愿福至心来,委屈道,不是我要上来,是你道侣说想让你开心,所以我才跟他上来。 你说什么?戚宁安显然不信。 剑灵觉得委屈极了,白云跳在桑愿身上,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就是这个人啦,说是你的道侣,还说了堪吾剑断了,他不想你道途断绝,想把我取来送给你...... 总之它完完整整地把桑愿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用剑灵之力重现水镜,桑愿的声音清晰地在地穴想起。 剑灵:现在他不会打我了吧,嘤嘤嘤。 我不想他整日伤心难过,想偷偷寻一把剑送给他。 我的道侣是苍蓝界的剑君,叫戚宁安,生得剑眉星眸,气质非凡。 我们感情颇深。 水镜里,桑愿一张脸缩在火凰披风里,还能看到他脸上冻上的伤口。他说得情真意切,戚宁安听得神色莫名。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竟是这样。 剑君,你的道侣很喜欢你。剑灵总结道,所以真不是它擅作主张。 戚宁安垂眸站在那不言语,他握着仙剑,剑气缭绕后仙剑消失在手心。 他弯腰捡起早扔在一旁的披风用灵气烘干,他没有叫醒桑愿,而是用披风裹着他出了地穴。 皑皑白雪中,他脚步稳健,披风中的人睡得香甜,给天地间的素净添上一抹艳丽的红,人迹罕见的摇光峰都多了丝人气。 ...... 传送阵给人留下的后遗症慢慢消散,桑愿醒来时正是霞光满天的时候。 他从被子里坐起,脑中一片迷茫,许久后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慢慢涨红。 他,好像做了个春。梦,可惜梦境太过炙热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对自身的胡来,其他的记不得一丝半点。 只是,他什么时候回了自己房间?他记得他找到仙剑了呀。 啊!仙剑!他急忙下了床,果然就在桌子上看到雪白无垢的仙剑。 桑愿伸出手指戳了戳,指腹上的冰雪气息让他打了个哆嗦。 剑灵,你在吗?他柔声喊道。 你醒啦!剑灵咋咋呼呼地出声,把他吓了一跳。 嗯。他平静了下心绪,好奇问,我怎么回到这了? 剑灵的声音听不出异常:哦,我跟你走后就直接被七星阁的传送阵踢出来,刚好传送阵把你震晕,你落在摇光峰上,剑君就把你捡回来了。 本来它想说的是抱,但想起戚宁安的威胁,默默改了个字眼。 这样么?传送这么随机?桑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哎呀,当然了,你有这里的身份铭牌嘛。剑灵给他解释。 好像是这样也没错,桑愿也没多想,反正找到仙剑才是正事。 对了,仙剑!他开心道:这么说你见过剑君了,你觉得怎样?做你的主人好不好? 好是挺好的。剑灵有些别扭,就怕他看不上。 不然早就带它出来了。 桑愿拧眉,语气狐疑:连仙剑都看不上?我看不可能,他以为他是神啊! 剑灵:说的好!好爽! 我这就带你去。他早就想好了说辞,简直一刻都等不了。 他来到正殿门口刚好碰见戚宁安,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嘴角挂着最得体的笑:剑君,我得了把仙剑,觉得很适合你,想用它来换断掉的堪吾剑,你看行不行? 这商量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在进行菜市场交易。 戚宁安目光在他光滑如初的脸颊上扫过,淡淡道:堪吾已断,威力大减,实力不如你手中的仙剑。 他说的是实话,堪吾剑已不如从前。 没想到桑愿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事,我就是想要一把神剑,听起来就拉风,管他断不断呢。 唉,我这是怕你用神剑捅了天道。 仙剑剑灵听了都感动,觉得他是故意让剑君收下仙剑才如此说。 联想他先前在仙剑面前说的话,戚宁安此时与仙剑有了同样的想法。 戚宁安看着他沉默不语,显然是对他的一番胡言乱语没有相信。 桑愿急了,干脆执起他的手,把仙剑塞了过去。剑灵十分配合,想来是对这个新主人满意。 熟悉的温热触感让戚宁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脑中浮现在地穴温泉里的情景,等他回过神来,桑愿已经在偷笑。 这样就算你答应了啊。他笑着说,他的双瞳乌黑澄净,看向他时格外真诚。 戚宁安低头,果然就看见仙剑紧紧地贴在他手心上,看起来像是他握住了一样。 嗯。戚宁安想堪吾剑已被封死,给他把玩也未尝不可。 听到他答应了,桑愿兴奋得眼睛发光,忍不住靠近他一些,语气惊讶:你说真的? 他的气息带着独特的清透味,是白雪凌冽的摇光峰从未有过的。 戚宁安微微侧过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低的:嗯。 戚宁安,你真好!哈哈,等修复了堪吾剑,他离回神界的时间就会缩短。 原来他会这么高兴...... 明日再给你。戚宁安说。 桑愿倒不会觉得他会临时反悔,立刻点头,兴奋中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宛如春日土壤里的种子,在期待着破壳而出。 那你给仙剑取个名字吧。桑愿提议道,剑君觉得呢? 龙渊,我叫龙渊。剑灵突然出声道。 龙渊?小渊?我叫桑愿,我们还挺有缘的嘛。桑晕低头看向他手中的剑。 戚宁安垂眸瞥了一眼,仙剑剑灵声音抖了一点:这是以前的名字,主人帮我起个新的吧。 桑愿本想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但想到使用者是他,还是让他取比较好。 你来取。戚宁安突然说道,语气认真,你取来的。 也行吧。不过是一个名字,这个理由也对,他嘿嘿一笑,故意说道,既然这剑这么白,不如叫小黑? 剑灵当即大叫:不要!难听死了! 嗯?戚宁安握紧剑柄,剑灵当下不敢说话,只是颤着剑身来表示抗议。 分卷(17) 嘿嘿,说笑的。一想到戚宁安一把拿出小黑仙剑的场面,他就有点忍不住笑,过了一会才认真沉思。 戚宁安不置可否,剑灵紧张地等待,生怕他冒出什么小红小绿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桑愿正色道,声音像带着魔力,便叫天衍剑。 天衍。戚宁安把这两个字在牙间嚼了嚼,想起后面一句。 人遁其一,便是一线生机,桑愿为他的剑取了个求得生机的名字。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名字带着桑愿的愿力沁入,在无人察觉化成另外一道命运丝线缠绕其身。 戚宁安,但愿你能找到属于你的一线生机,也但愿我能阻止你黑化。 摇光峰再次飘起雪,纷飞的雪花片片飘落,与地上常年不化的融为一体,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两人站在廊下,桑愿被突如其来的大雪吸引了注意力。 好美。原来寒冷也能带来如此纷飞的美感。 戚宁安看着他皎若白玉的侧脸,眉梢间像是挂着月华。 嗯。他轻声应了一声,好似在回应。 桑愿沉浸在雪景之美中,戚宁安冷淡的眉骨似乎因他的快乐变得松泛。 这白雪天地中,确实很美,他想。 第二日,桑愿终于拿到了堪吾剑,跟雪白无垢的仙剑不同,堪吾神剑为青墨色,剑身从中间断裂,断剑置身在灵檀盒中。 他抚摸着神剑,并没有感受到里面的剑灵。难道是剑断之日剑灵已死吗? 等用天外石修复了再看看吧。 平静安详的日子过得飞快,某一日,他接到了于非臣的传讯,约他一同出门。 自从排除了于非臣是剑君之子的嫌疑之后,之前桑愿本来在问道阁跟他相处得倒还可以,只是看见落在他肩膀上灰扑扑的鸠鸟后总是憋笑憋得很难受。可是后来有任务大厅一事,他又默默跟他疏远起来。 虽然事后直到于非臣或许是怕他得罪大长老等人才那样做,但他总觉得不舒服。 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回应,他的身份铭牌重新亮了亮。 摇光峰设有禁制,外界的传讯一般不能进来,但弟子们的身份铭牌可以进行直接传讯。早先他在问道阁与于非臣和张岛两人交换过传讯方式,只是没想到于非臣今日还会约他出去。 他就不觉得尴尬吗?桑愿如此想。 若是于非臣听了,估计脸上笑容一滞。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我接了你发布的天外石任务。 不愧是龙傲天!桑愿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回答:那你完成任务后直接跟任务大厅的管事交接,他会把积分划给你。 这意思是,他不会出去。 可那边于非臣却说:这任务我一人完成不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桑愿才不信,他正欲拒绝,就又听见他说: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去,到时候这天外石无人能找到。 他沉默了一会,脸上笑意消失,就在于非臣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传来一个好字。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快。 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本来是想把于非臣冲一顿的,但想起断剑,有了新的想法。 天外石他是一定要拿到的,只有修复到戚宁安的本命剑,才能保证他剑道一途不会断绝。那么问题来了,神剑一旦修复完整定会天生异象,显然在玄天门修复不合适。 不然,他怎么解释一个金丹期能修复好神剑呢? 所以,他只能在外面修复好,届时回到宗门,大可说碰到炼器大师,付出相应的代价让其修复好就成。修真界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就算到时有人怀疑也找不到漏洞。 这应该算是最佳方案了。 远处传来脚踩在雪面的声音,桑愿不需抬头就知道是谁。 这段时日,没有其他人打扰,两人相处得竟然还可以。 那就明日吧。说完,他掐断了两人的对话。 此时,戚宁安踏雪而来,一只手执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梅花。这红梅着实好看,递过来时含苞欲放的梅花上还沾着两片雪花,显得意境十足。 给我的?桑愿挑眉,先前等挑好住所时,他才发现两人的住所之间只隔着一间屋子。 嗯。戚宁安的目光在他唇上扫过,想起他在看见这红梅时脑海里出现的是那奇怪的梦境,不知觉地就把这枝红梅折下,不要可扔掉。 隔着一扇窗,桑愿一把拽过来,几朵梅花在枝头上颤了颤,清香扑鼻。 他身上是戚宁安见过的那间火红色披风,鲜艳的颜色并未夺取他半点光芒,反而忖得他乌发雪肤。大约是身上极为暖和,瓷白的脸颊旁是淡淡的绯红。 他低头嗅了嗅梅花,睫羽低垂下是比红梅还要艳丽的双唇。 清香萦绕在两人周围,戚宁安觉得今日的天气似乎要热一些。 获取完梅花花蕊中的草木灵气后,桑愿随手往后一抛,这枝红梅便稳稳当当地落在身后桌子上的瓶中,与其他红梅挤在一起不分彼此。 对了,那些红梅也是戚宁安这般随手给的,起初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发现这厮就是随意带来后就不客气地收下。 反正装点房间也挺好,省得自己去摘,外面太冷。 你怎么了?桑愿看见他额头上竟沁出点点细密的汗珠,惊讶道,这大冷天的,你还觉得热? 难道戚宁安还是个外寒内热的体质? 戚宁安看着那双清亮得可以看见自己倒影的眸子,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夜晚梦境似乎在这一刻见到正主后几欲崩出。 无事。他强迫自己侧过头,大约是淬炼剑意的时间太长。 偏过头的他剑眉紧锁,直到夜晚再次降临,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对劲。 桑愿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 ...... 桃花纷飞,草地成茵,和煦阳光下,那人肌肤似乎后透着光。他站在一棵桃树下,莹润的眸子缀着破碎的星光。 手腕被叠起来,宽大的手掌压着他不能动弹,逼得眼尾的胭脂红上泛着水光。 戚宁安。他张开绯红的唇,声音带着钩子,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呼。戚宁安从梦境中猛清醒,室内幽暗的光线下他急促地踹气。 梦醒了,可梦中人温热的气息好似还在他耳畔,一遍遍地诉说着、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自从桑愿搬回来后,这种梦境总是隔三差五地出现。 他感受到床褥上的异样,恼怒和羞耻一下子涌现出来。好在他向来冷静自持,起身打干净后便推开门。冰冷的气息冲散了脑中残留的旖旎,大脑重新恢复清醒。 侧殿房间里,裹着睡觉的桑愿嘟囔着翻了个身,随后沉入香甜的梦乡中。 翌日,当于非臣再次传来消息时,他才差点忘了自己跟他约定的事。 在殿外没有找到戚宁安,他想了想留了道讯息,随后喊上仙鹤下峰。 摇光峰下,于非臣站在阵外跟识海里的追日聊天。 怎么才能让桑愿帮我拿到堪吾剑?他问,自从桑愿搬回摇光峰,他只能在问道阁遇到他。 可那是在戚宁安眼皮底下,哪里还敢跟他说什么堪吾剑的事情。 追日真诚地给出建议:你不是跟他说有天外石的消息吗?他是剑君的道侣,肯定希望能修复堪吾剑。再说,他要是想也不想地推辞,估计你猜堪吾剑未断是真的,要是他答应,你拿到天外石后你就说你有认识的炼器大师,这样可以借机让他把堪吾剑拿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于非臣还是有点迟疑:天外石所在之地风险异常,我原本是想等修为再高些再去。 怕什么,有我在,桑愿也是金丹期。追日不在乎地说道。 我没有怕!于非臣说道,修仙本就逆天而行,又何谈惧怕!就如你所言吧。 打定主意后,他就在摇光峰下安心等待,只是在约定时间快到了人却还没出现,不免有些着急。 桑愿怎么还没到?他看了左右来往的弟子一眼,该不会是戚宁安不让他出来吧? 追日多了一嘴,问:你有这么一个美人儿,你舍得放开? 呵呵呵。于非臣看穿他的小心思,嗤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不过是因为要拿到堪吾剑不得不与之接触而已,等拿到神剑,我自然...... 一声仙鹤的清鸣打断他的话,他顺着声音看去,脸上的不屑凝固。 雪白的仙鹤上,桑愿着一身红衣而立,银色发带随风飘荡,衣袂翩飞间露出一张勾魂夺魄的脸。 天地间的声音戛然而止,于非臣眼里的人影不断放大,直到桑愿从鹤身下来才回过神。 时间刚好。桑愿走在他面前,在他眼前挥挥手,发什么呆呢?不是说要出门吗?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坊市一趟。 他觉得于非臣这个样子有点傻乎乎的。 啊?于非臣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补救,去坊市可以,不过,你打扮得这么招摇干什么? 重峦叠嶂的山峰葱郁中,只有他着一身红衣似火,山川草木在极度的红下黯然失色。 哦,这个啊,这个是掌门给的,听说是火蚕丝掺着红羽制成。这衣服特别适合在摇光峰穿,保暖效果妥妥的,因此掌门前两天拿来时他就一直穿着。 不过于非臣说得也没错,去坊市还是低调点好,他又换上平日里穿的月光广袖,说道:走吧。 发带是一件防御灵器,他想了想没有换下。 啧,根本不是衣服的问题,那张脸穿什么都会引起人的注意。追日下了结论。 于非臣的目光在银色发带上停留一瞬,抿着嘴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的某种想法更甚:若是没有堪吾剑,戚宁安不会成为剑君,那桑愿的归属又会是谁呢? 这个想法不过转瞬即消,他想拿到堪吾剑的决心越发强烈。 于非臣,你倒是快点。出了摇光峰的桑愿宛如鱼儿入了海,畅快得很。 来了。于非臣赶紧跟上,腿脚的微微簸瘸对他的行动影响不大。 玄天门进进出出的弟子很多,两人掺杂其间也不突兀。 桑愿没有去过人修的坊市,准确地说,他化形前都是在虚妄空间,后来化形不久又被神树发现带回神界,再接住就是穿进书中,来到这里。 坊市里的一切他都觉得很新奇,跟于非臣说话时的笑容都没消过。 你喜欢什么?他看着他盯着一处摊子看,于是说道,我可以给你买。 啧,你还真有钱。追日笑道,随后话音一转,当然,跟他打好关系也很紧要。 散修的摊子是许多修士喜欢捡漏的地方,但现在大家都学聪明了,每次上摊之前摊主都会把不太确定的东西剔除,以防是奇珍异宝被他人捡了便宜。久而久之,这里成了花钱买新奇乐趣的地方。 桑愿正蹲在地上看着起劲,他面前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他没有动手去碰,而是一块块地看过去。 摊主见他有兴趣又有人愿意付钱就大力推荐:这都是我从青木秘境得来的矿石,这些矿石本身不值钱,但胜在可塑性很强,不管是炼器还是融入都很划算。 因为低头的动作,墨发散在两侧,露出中间一截瓷白的脖颈。 于非臣盯着那截瓷白出神,直到桑愿侧头清冷的声音传来:于非臣,你借我点灵石,待会还你。 既是现在没有灵石,待会又怎能还?摊主听了哑然失笑,但也没有多言,他只以为桑愿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弟子。 好。于非臣走上前,把那抹瓷白尽收眼底,声音有点哑,你挑吧。 嗯。桑愿应了一声,随后伸手在石头上面点了点,说,嗯,都给我吧。 好咧!一共一百下品灵石。 桑愿的眼珠子转了转,特意指了指,开口:那四块压布的石头也给我吧。 摊主顿时了愣住了,下意识以为他认出这四块石头是什么天材地宝,当下就拒绝:不行,这四块不卖。 他看起来气度非常,举手间是说不出的矜贵风流,很符合摊主对大家弟子的印象。通常这种人因为身边好东西很多,自然而然地练成眼力。 于非臣听了也去看,却发现那四块不过是最普通的矿石而已,他正想提醒桑愿,就听见他说:我刚才说的是全部。 摊主更加确定这四块石头里有什么好东西。 等他又拒绝了几次,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桑愿才松了口:既如此,你剩下的这些只值50块灵石。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摊主只想带着四块石头赶紧收摊,当即收了于非臣递过来灵石,然后飞也似的跑开了。 围观的人见看不到热闹,纷纷猜测,一传十十传百,竟传出今日有人捡漏成功,摊主们的生意顿时好了不少。 等两人出了捡漏摊子,于非臣才斟酌着开口:那四块不过是普通矿石而已,你不用可惜。 我知道啊。桑愿听到他的安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才就是杀杀价,他卖得贵了,不过倒是捡了个好东西。 你看。白皙的掌心中,一块玄黄色的矿石格外显眼。 见他还不明白,桑愿掌心一收,灵力包裹着矿石,然后玄黄色的粉末从指缝流走,再次伸开掌心时,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出现在她掌心。 桑愿笑眯眯地问:你觉得这块冰晶石能值多少钱? 于非臣身上宝物不少,自然识得冰晶石,当即同情了摊主一瞬,随后开口:一百中品灵石。 桑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选了个铺子把冰晶石卖了,特意兑换了五十下品灵石出来。 还给你了。今天他也是赚到灵石了,可惜他看了一圈,也就这么一块。 难怪他说待会就还给你。追日感叹道,想不到他眼力倒是不错,隐藏在玄矿下的冰晶石都能被他发现。 对了,趁他心情好,你赶紧提。追日提醒道。 只是还没等于非臣开口,桑愿又兴奋地说:有钱了,我请你吃饭去吧。 分卷(18) 于非臣嘴角抽了抽,劝道:你可以去买点防身法器。 买那个干嘛?多浪费啊。他理直气壮道,我想要就去找掌门就行。 反正这里无人能伤他,要法器干嘛。当然,若是能有凤凰那种尾羽级别的也行。 想到这,他想起于非臣的龙傲天身份: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凤凰羽毛卖吗? 缩在灵兽袋里的鸠鸟不知为何身子抖了一抖。 没想到他不是不想要法器,而是看不上那些,连凤凰羽毛都出来了。追日听了忍不住开口,于非臣,你还是把小心思收一收,这美人你养不起的。 闭嘴!于非臣只觉得追日今日格外聒噪。 桑愿以为在说自己,当即不高兴了:没有就没有,叫我闭嘴干什么! 我不是......于非臣当即头大,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于非臣,没想到你现在的口气还是这么大?一群人从旁边的铺子里鱼贯而出,为首的嘴角噙着讥讽,怎么?想讨好别人又拿不出本钱吗? 虽说是玄天门下的坊市,但向来是来去自由,只要不发生武力冲突,也无人出手管制。 看到摇着灵扇的来人一眼,桑愿心下顿时了然。 啧啧,这语气,肯定又是龙傲天的踏脚石之一。 果然,于非臣也认出了来人,情绪明显不好:于恒,跟你有关系吗? 于恒?桑愿顿时想起来了,这是书中跟于非臣经常作对的炮灰之一,主要就是喜欢进行言语打击,顺带着发现龙傲天去各种秘境时跟上搞破坏,通常结局都不好。 而这位于恒,更是抢了于非臣的未婚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桑愿脚步偷偷朝旁边移了一步,默默地在旁边看热闹。 很恨我?于恒挑眉道,只是他长得本就堪堪周正,做了这个动作平添几分下流,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旁支末流而已,就凭你有父辈的婚约凭证就能跟严家接亲?我告诉你,梦儿本就不喜欢你,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你就别妄想了!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于非臣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大公子消消气,他还以为进了玄天门就能翻身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而已。跟班的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懒**想吃天鹅肉,他也不看看自己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对了,连那条腿都是被严家退婚时打断的吧。 哈哈,听说是用衮龙刀砍的,除非有仙丹修复,恐怕此生都是一个瘸子了。 他们毫不客气地鄙视着于非臣,压根不怕他脸上不断阴沉的神色。这份胆量,直把桑愿看惊呆了。 不堪而痛苦的过往被人一字一句地翻开,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被人撕得鲜血淋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于非臣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哈哈大笑的几人,把他们的面孔清晰地记住,语气沉沉,今日我们普通内门弟子,他日我站在高处我看你们如何自处。 呸!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于恒毫不留情地嘲笑,显然没把威胁放在心上,他的目光突然在桑愿脸上流转,莫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这才有底气说话? 桑愿:管我什么事? 于非臣脸色已黑如锅底,若不是有追日在识海里让他冷静,再加上这里是坊市,他早就忍不住出手,此时只能警告:再乱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迎来的是于恒等人毫不留情地嘲笑。 桑愿忍不住扶额,这下还真是新仇加旧恨,于恒离死不远了。 见他看过来,于恒兴奋异常:美人,你可别被这位缠上,一旦缠上就跟牛皮糖一样不得脱身。 谢谢关心。桑愿笑道,语气很是无辜,不过我觉得你该担心自己,我看你才堪堪筑基期,而于非臣已经金丹期了,到时候说不定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于恒脸上一僵:金...金丹期? 桑愿特意为他解答: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你们一群筑基和练气是看不透金丹期修为的。 这一下子的精准打击直接让于恒下意识地回退一步,碰到美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觉得无处容身。 修真界强者为尊,若面前之人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着他跟于非臣的修为宛如天堑之隔。 若不是在这里,恐怕于非臣杀他易如反掌。他定睛看去,果然就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于恒脑门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干脆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带着众人走了。 谢谢。于非臣突然出声道,其实也知道于恒身后是整个于家,斩草需除根,他现在即使是金丹期,顶多出手教训一顿,更多的也做不了。 他觉得很憋屈,尤其是在桑愿面前。 桑愿没有负担地收了他的道谢,没了吃饭的心思,只好怀揣着刚赚来的灵石,道:现在去找天外石吧。 于非臣点点头,带着他出了坊市。 摇光峰上,刚回来的戚宁安面前正是桑愿留下的留言讯息。 第26章 这失踪的男子都是... 赵掌门伸长脖子也没看出什么, 他有点发愁:哎,桑愿是不是懒得看你的冷脸,跑到外面玩去了? 虽说桑愿是他按照天机门的指示捡来的, 但他作为剑君的道侣不骄不躁,又难得与戚宁安相处融洽,不知不觉中,赵掌门已经把他看做自己人。 更何况,他跟剑君不是也...... 咳咳...赵掌门忍不住老脸一红, 好在及时捋胡子的动作掩去了尴尬,那个,桑愿有跟你说他去哪了吗? 天衍剑剑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兴奋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桑愿他跟于非臣去找天外石了! 赵掌门瞪着这朵剑灵小白云,语气惊讶:这就是桑愿从七星阁里找到的仙剑?他还把它送给你? 说到最后, 他语气已经有点酸了。 戚宁安淡淡地嗯了一声,常抿住的嘴角微微拉开,眼底的寒冰也融化一些。 你还真是走运。赵掌门忍不住感叹一句, 天机门算得果然没错, 桑愿就是有大福泽的, 堪吾虽断,你就有了仙剑!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放在石桌上的天衍, 还未靠近手指就被一片冰霜冻住。 还挺傲的。能生出剑灵的剑自然傲气非常,赵掌门先前不过是好奇,现在得到剑灵的拒绝也不会做第二次尝试。 戚宁安朝天衍剑轻飘飘瞥了一眼,剑灵就乖乖地钻进雪白无垢的剑体之中,不再说话。 师弟, 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会不高兴。赵掌门不再调笑,正色道,虽说桑愿是我没经过你同意,死马当做活马医塞给你的,但总归他这段时间为你尽心尽力,他先前要的聘礼还有一些没找齐,等找齐时是去是留就是你们的事。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人欣长挺拔的身影上,语气郑重:毕竟是我擅自借用他的大福泽在先,咳咳...你跟他亲热...在后,对他好些才是正经的。 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要了他的老命。 亲热?戚宁安不知怎么想起那些旖旎的梦境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洞穴温泉,整个人突然绷紧,就连声音也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紧张:你怎么知道? 赵掌门突然生出一种回答不好他这位师弟就会给他一剑的错觉,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我猜的...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 两人之间出现一种名为尴尬的沉默,过了许久,久得天衍剑灵都想提醒两位,戚宁安这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赵掌门很想问他,但刚才一副老父亲般的谆谆教导已经要去他大部分脸皮,毕竟他也没有跟当事人谈论双修之事的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直到咸天禄确认是于非臣接了天外石的任务后才找上桑愿,赵掌门才放弃静默:于非臣他想干吗? 一般发布在任务大厅的任务只需要完成任务后交接任务积分即可,如于非臣这样找上发布任务者一同前往倒是少数。 虽不知道原因,但有桑愿这个大福泽之人跟在旁边,他找到天外石的几率就会变大。 气运之子加上大福泽的组合,还有什么天材地宝找不到吗? 可只有戚宁安知道,苍蓝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外石,堪吾剑也修复不了。等于非臣和桑愿到了永梦山根本找不到天外石的踪迹,不过那里的危险早已被他拔除,有堪吾剑里面残留的剑气在,桑愿自会平安归来。 他要去便去吧,总归自己也无法阻止。 咸天禄无法解答掌门的疑惑,只是把打听到的关于两人从出了宗门一直到坊市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详细说了一遍。 他正说道两人相处和谐,桑愿为于非臣仗义执言之时,戚宁安伸手打断了他:把兴府发生的事情说一下。 他眉眼凌厉,眼底深邃似海宛如沉淀着无边冰霜剑意。 咸天禄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掌门,得到对方点头后才松口气地说起来:自一个月前,兴府陆续有人失踪,凡人和修士皆有,均为男性。他们面貌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自第一位失踪后,兴府府君就派遣修士探寻,可惜除了失踪的人员继续增加也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两日前,兴府府君凤侯派来弟子前来求助,说是怀疑有妖门之人作乱。 现今兴府派来的弟子正在等候,他说府君希望剑君亲自前往。咸天禄继续说完。 若是妖门作乱,我们任何一位元婴期修士前去查探即可,为何点名要剑君前去?赵掌门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不知道有后面一茬,他可还说什么了? 咸天禄摇摇头:并未。 他现在在何处?戚宁安眼眸情绪平静,你带他过来。 是。咸天禄应了一声。 随后,一位身着灰衣的男子被他带了上来,他呈上一枚令牌。 这是一块由玄天门特产的白日露混合着玄铁制作而成,触手温热,经年不腐。标识凭证已经被磨得平滑,显然是有人小心保存时常拿出把玩。 赵掌门输入一道灵气,没有装饰的表面浮现三个金色的玄天门字眼。 确实是我玄天门曾经给出的恩助令,我们一共给出了四块,已经陆续回了三块,这是最后一块,只是没想到是在兴府府君手里。赵掌门把恩助令递给戚宁安,这是宗门曾经欠下的因果,此番你去了解吧。 这是玄天门曾经遭难时对前来相帮之人的许诺,若他日想帮之人逢难,可遣人带着恩助令前来求助。从上一任掌门中得知,这恩助令在四百年前一共给了四块,一百五十年前回收了三块,最后一块迟迟没有消息,他们还以为持令之人已经归于黄土。 有恩助令在,玄天门不能拒绝这种诉求。 府君说,还望剑君能出手相助。来人的脊背弯得很低,声音有点哑,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戚宁安接了令牌,他目光停在上面几息,直到来人后背都沁出冷汗,才听见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抬起头,你叫什么? 许是他的声音太冷,来人忍不住抖了一下,极力按捺住惧意,勉强抬头僵着身子回答:回禀剑君,我叫凤定。 像是随口一问,戚宁安并未多说,而是抬脚而走,脚步很稳。 走吧。他说。 ...... 烈日高挂,炎炎的热气不断向地面扩散沉积,树木上的叶子一动不动的,用沉默抵御着热意。 桑愿跟在于非臣后面左绕右绕,虽然他呼吸均匀平缓似乎不受天气影响,但对高温的本能抗拒使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特别是,当前面人又一次没找到路后,这种烦躁更是得到顶峰。 你该不会是骗我吧?你确实这是去往永梦山的路?要不是天外石的线索在他身上,桑愿早就不在这烈日下呆着了,还不如找个山间清凉小溪扎根休息。 于非臣脸上有点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他转头就看见桑愿大喇喇地坐在树荫下,身子斜靠在树干上。即使他脸上瓷白如初,但自己总有一种他跟在后面受累的感觉。 毕竟是自己没找到路,他莫名有点气短。 按照地图上看,就在前面。他走到桑愿面前,语气有点干巴巴的。 桑愿毫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怀疑:你确定? 他无聊地揪了片草叶在手上捏搓,满是不信任:你带着我在这里已经饶了大半天了,除了在太阳底下晒得冒烟,还找到了什么? 草叶被他搓成球弹到于非臣衣摆上又落下,他伸手:靠你是不行了,把地图给我看看。 这......于非臣有点迟疑。 桑愿也不催,他眯着眼睛感受着树荫底下的清凉,感觉刚才被晒卷翘的叶片舒服很多。 唉,要是摇光峰也是这样凉快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见他神思游荡,于非臣忍不住问。 摇光峰。桑愿脱口而出,嘴巴撇了撇,喂,你想好没有?你确定靠你自己能找到永梦山? 于非臣脸色突然有点臭:能!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自己去找! 说完,就转身拿着地图走了。 发什么神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桑愿并未阻止,反正他跟于非臣是合作关系,除了天外石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太多。 再说,他也不怕于非臣自己跑了,先前扔在他身上的草球早已留下痕迹。 还省得自己跑腿呢。 可惜,又是半天后,就在太阳西斜,于非臣沉着脸折返了。 啧。桑愿伸了伸懒腰站起来,热意离去后起了点风,银色发带与乌发交缠在一起,还不把地图给我看看? 受过独行的挫败和追问的开导,这次他给的很大方:给你看吧。 桑愿接了过来,指尖在暗黄的地图表面摩挲。 分卷(19) 这确实是一张地图,目的确实也是永梦山,但上面一层却是假的。最令他震惊的是,要想分开地图却要用道力。 这不就巧了么?还有比暂代天道更适合的吗? 在于非臣惊讶的目光下,这张本就很薄的地图竟然上下一分为二。表面残旧发黄的一层揭去后,留下一张崭新的地图。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追问在识海里忍不住叹气,庆幸先前劝说于非臣让他试一试。 夕阳斜挂在地平线上,晚风带来清凉,他低头时的脸上轮廓镀上一层暖橘色的光线,脸颊都好似更加柔软。 于非臣觉得手指有点痒,被桑愿怼了几次后他现在倒也不觉得尴尬,见地图果然有所变化,反而凑过去看。 晚风阵阵,凑近时鼻尖的草木香更甚。 真正的永梦山不在这里。桑愿眉间浮现疑惑,之前地图上的永梦山应该是个幌子,对了,于非臣,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素白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他偏过问道,只是不习惯有人靠自己如此近,又默默地离开一些距离。 于非臣扫过指尖的一点瓷白,轻咳两声散去喉间的微痒,这才看向他指的地方。 兴府。他凝神看向那标注的地方,恍然大悟道,原来真正的永梦山竟然在兴府后面。 桑愿却觉得有点不对,这代表着永梦山的标志确实跟兴府相依相靠,从方位上是落在后方没错。但从着墨的浓厚来看,有一部分像是因为时间太长沾染潮气被晕染,已经延伸到兴府之上。 那有人在兴府后边见过一座山吗?他问。 于非臣没察觉到他的疑虑,自信地说:没有,但既然是天外石所在之处,肯定有禁制遮掩,说不定如某些秘境一般夹在空间中,我们去找到入口就知道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天际边只剩下一线暖光,夜色逐渐降临。荒郊野岭的,大晚上指不定有点什么。从地图上看两人现在离兴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还是先去那边修整,刚好趁夜研究地图,第二日再做打算。 桑愿把地图还给了于非臣,直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催促道:走吧,去兴府休息一晚。 于非臣并无不可,他在前面带路,两人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兴府。 两人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守城的也是修士,不过修为不高,想必平日里只简单地进行城门关闭工作。他们见到两人的眼神有点奇怪,嘴巴想说什么又勉强忍住。 桑愿直觉有什么事,他笑容温和,站在城门口朝内远眺,不经意地问:两位是要叮嘱什么吗? 守城门的一位修士长得一张方脸,脸上已经出现细微的皱纹,他眉头一皱时,方脸就出现一种苦相,终是出声提醒:城内最近不太平,两位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趁夜赶路吧。 他的目光在桑愿脸上停留得最久,又加上一句:城内不断失踪相貌周正的年轻男子,你们若去了着实危险。 于非臣闻言在识海内问:追日,追日盘可有异相? 并无,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追日回答。 追日盘乃神器,主要是防御和感知各类妖邪气息,若守城之人所言非假,要么是未知危险能躲过追日盘的探测,要么是这危险所造成之物不是妖邪,或许是人也未可知。 联想起失踪的皆是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于非臣推测这说不定是采补双修的修士所为。 至于前一个猜测,他觉得根本不可能。 夜色已经浓稠,守城之人说了这么些也要回去关门休息。桑愿视线收回,他没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但还是颔首:多谢你们提醒,我们晚上就呆在客栈里不出去,天亮立马赶路应无问题。 方脸修士见他气度非凡,又言辞有礼,看出他修为和身为定不简单。既然自己已经进行提醒,更多的他也管不了。 如此,你们就去找地方休息吧。他说完,就招呼其他人走了。 你不怕?于非臣带着他往前方客栈方向走,本想说他会保护他的,毕竟自己身上法器众多。 哪知桑愿不在意地挥挥手,还有兴致地选了个最豪华的客栈,坐在厅前点了一些招牌好菜,这才回答他的问题:不怕。 想害他的话,落得的结局不会比傲晴的那一鞭子更好了。 在法则之力的约束下,无人可以伤害天道。 当然,若是书中后期的戚宁安,就当他没说。 他无所畏惧,之所以不愿意在荒郊野岭休息,不过是喜欢舒适而已。 以兴府为名的兴府客栈不愧是这里最好的客栈,上菜的速度快不说,旁边的小二红着脸眉开眼笑地做保证:两位仙长请放心,凡是外来的客人在我客栈内从未出过事情,两位更是只住一晚,问题就更不大。 好大的口气!于非臣没有动筷,只顺手喝了一口灵茶。温热的水驱散了夜晚最后一点凉意,他却凉凉一笑:既如此,你们城内失踪男子如此之多,怎么不把剩下的放你们客栈这里? 没想到小二笑道:仙长有所不知,这些男子都不是晚上失踪的,而是天亮后失踪的。 桑愿听得乐了,难怪小二信誓旦旦地说这里安全,合着只听到他刚才说天亮就走,完美地打了个时间差?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反而指着从客栈门口安静路过的送嫁队伍,问:所以你们这里就选择晚上成亲? 这是自然。小二对这个姿容绝色,神色温柔的仙长很有好感,没去看对面臭着脸的另一位,尽心尽责地解答,这一来是避过白日,二来嘛,嘿嘿,仙长你有所不知,这失踪的男子都是...嗯...完璧之人。 桑愿: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小二说完这些,拿着桑愿给他的灵石小费尽心尽力去后厨催菜去了。 哦......桑愿恍然大悟,然后偷偷地在手腕上戴上一串蛟珠。 龙性本淫,蛟龙易如此,这是归墟海的老龟那得来的,能让人沾染上蛟龙的气息。 他神色淡然,脸上没有半点苦恼,语气十分惬意:放心吧,我跟你都安全。 于非臣猛地看向他,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脸红红白白的特别难看。 第27章 我真是疯了。 一顿饭, 在食材的上佳下,桑愿吃得畅快淋漓,腹内的吃食化成精粹的灵气温养着经脉, 除了费灵石外,他对这顿饭很是满意。 当然,他半点都不心疼灵石,反正他有新的灵石赚取办法,等有时间一试便知。 吃饱喝足后, 桑愿差点被于非臣幽幽的目光吓了一跳,想了想后:你怎么了? 于非臣内心百转千回的纠结自然不会说出,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见他不说, 桑愿也没有打听人隐私的爱好。身为天道宠儿,龙傲天浓厚气运傍身,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跟在后面寻找天外石的原因。 大概是被自己说破了非完璧之事有点尴尬吧,桑愿思忖一会后安慰道:没事, 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傲晴还是其他什么人,总之跟他无关。 我...于非臣脸色愈发难看,已经是黑里透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鸠沽的毒呢。 心里纠结翻滚了半天, 到底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下。 而此时, 桑愿见夜色已深回房休息了。 你又是何必,他们是道侣, 这些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追日在识海内忍不住开口劝道,跟你说件好事开心开心吧。 于非臣下意识地问:什么? 追日兴致勃勃地回答:我察觉到桑愿身上有堪吾神剑的气息。 什么?于非臣立马把刚才的小心思抛之脑后,猛地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倒,还是看到急忙过来的小二让他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怎么可能? 语气显然是不信。 追日对他的质问也不生气,反而细细分析:追日盘的感知不会有错,你知道的,追日盘和堪吾神剑同时由盘古族神将制作,期间因为使用神砂,二者在器炉中沾染过彼此的气息,因此互有感知实属正常。 小二被于非臣惊疑不定的冷脸吓走,默默地去收拾了。 所以,要么是桑愿曾经拿过神剑沾染了气息,但仅是沾染的气息早该在赶路的时间内消散。追日的语气顿了顿,要么,便是桑愿身上有堪吾神剑。 怎么会?于非臣喃喃道,他会把神剑交给他? 追日感叹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主人,目前看来,的确是剑君把神剑给了桑愿,不管原因是什么。 兴府客栈里的灯光很明亮,于非臣脚下是一片阴影。他听懂了追日话里的意思,只是有点难以接受。 毕竟,那可是堪吾神剑!计算它真的断了,也断然没有交付他人的道理。 好久后,他才重新坐了下来,识海里的追日还在说:总之,现在神剑在桑愿身上,桑愿又在我们这里,主人你想要神剑。而且,即使神剑真的断了,我们也可以在永梦山找到天外石来进行修复。 这是最好的机会。追日忍不住提醒他。 所以这就是气运之子吗?想要的东西总会通过各种途径得到。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小二来催,于非臣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是最好的机会。 见他下了决定,追日偷偷地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于非沉对桑愿产生了什么不应该的想法。 夜晚里的客栈很安静,兴府里的婚嫁也是安静进行,除了陌生人看到觉得有点怪异外,知道情况的人也很理解。 客房内,桑愿在自己带来的被子里睡得正香。别人出门带各种法器,他倒好带的是被子,还惬意地缩在里面。 许是被子很暖和,连带着他的气息都温热平缓,瓷白的脸上是健康的红晕。睡着的桑愿眉眼舒展,羽睫微微下垂形成半扇弧形。银色发带被他放置在枕头一侧,跟剑君发色过于相近的颜色让人乍一看说不定会误以为是一缕银发放在旁边。 散开的墨发大部分被他压在头下,只有少许的几缕调皮地窝在他的脸颊旁,发尾落在唇边。可能是有点痒,他在睡梦中舔了舔,直到柔软的唇上沾上柔润的水光才作罢。 乌发雪颜,容色里自带的一点清寒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皎若白玉的面容和雪中红梅的柔嫩。 冷......他下意识地嘟囔一句,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戚宁安被他无意识的声音从呆愣的状态惊醒,他如梦初醒般匆匆别过头,后才想起桑愿正睡着根本发现不了自己。 他竟然...看...得呆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神志清醒的他本该就此离去,却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掠过那抹嫣红,一反常态地朝前走了一步,离睡梦中的人更近了一些。 大乘期的修为,在此时竟然沦为掩饰自身气息的存在。 周身冷意内敛后,桑愿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睡着。可戚宁安却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节出现奇怪的干渴。 那润泽的双唇在此时已经没了表面的水光,可谁看了都会相信里面的汁水会更加充盈。 戚宁安的呼吸本能地一窒,脚已经又向前移了半步,直到天衍剑发出危险警示后的动静把他从这种如梦似幻的场景中拉出。 我这是怎么了!当真是疯了! 他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猛地后退几步,神色行动间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到最后,他只来得及甩下一个隐形的防御阵法,随后抓着天衍剑匆匆转身,竟是连回头都不敢。 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划出银色弧度,桑愿睡得一无所知,客房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府君府内,咳嗦声断断续续地,时而轻缓时而撕心裂肺,到最后发出的竟是痛苦的闷哼。 府君!凤定看着地上的黑血大惊,急忙上前一步给他输入灵气,可惜哪怕他抽干浑身灵气都如小溪注入辽阔海洋没有半点变化。 在他对面,兴府的府君凤候英俊的脸上皮肉深陷,上面隐隐有奇怪的红色符文游走,凤定刚才输入的灵气在这些符文的作用下犹如火中水份蒸发。 不必浪费灵气。凤候又咳出一些黑血,对他摇摇头,这是我们惊醒那位得到的诅咒,凭我们无法解开。 凤定脸上悲痛,不忿道:那位该是我们同族,说声老祖宗也不为过,为何会如此对你? 凤候听出他语气中的埋怨,低声道:以后这话不准再说。 见他脸上怨恨之色更甚,他叹了口气,说道:他已失去神智,不然怎会如此。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先前唤醒那位时耗费了大半精元,现在他压根没有力气去打探那些男子失踪之事。以他跟凤定的修为,也触及不到那片空间。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血脉里的那丝牵引在逐渐消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失去,到时候恐怕整个兴府都会陷入凶险之中。 剑君还没回来吗?他问凤定,又咳出一口黑血,脸上血色愈发少了,这副虚弱消瘦的模样哪里像一位元婴期的修士,说是凡俗间病入膏肓的凡人也不为过。 凤定担忧地看着他,末了也只是摇摇头:还未,先前他匆匆而走估计是感应到什么,剑君已臻至大乘期,即使找不上那片空间,但也该没有危险。 凤候听了,嗓音沙哑: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凤定赞同地点点头,安慰他道:剑君定能帮我们解开诅咒。 嗯。凤候却有点漫不经心,放在唇边的手不知何时握成拳头,他的双唇早已失去血色,整个人呈现一种颓废的无力感,可只有一双眸子深处宛如点着地火,透出别样的疯狂来。 凤定没发现他的异常,而是如先前一样把地面处理干净,免得剑君见了不喜。 已是深夜,高空中只有几颗碎星,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苦苦支撑。 两人面前的门并未关闭,因此当戚宁安出现时凤定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语气恭敬:剑君,可有什么发现? 戚宁安的视线扫过凤候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只是他脸上天然冷意让人不敢太过靠近,便也无法察觉到这点小变化。 分卷(20) 城内确实有道气息,但也不是邪恶。说实话他也有些困惑。 在他的记忆里导致这里发生异变的是妖门的鸠沽,只是那鸠鸟在不久前被一位散修烧得浑身失去鸠羽,早已没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所以,在来之前他首先排除了鸠沽,却也下意识地认为是妖门所为。 可在现在看来,估计事情另有真相。而这个真相,是之前的他阴差阳错之下没有触及的。 失踪都发生在白日,那便等明日再看。戚宁安料想到那股力量在白日定会再次出手,既然现在无法查探到,那就干脆等它出现时直接擒住。 凤定并无不可,凤候也只是垂下头,随后恭敬地笑了笑,应声道:都凭剑君做主。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该是死在鸠毒之下,如今鸠沽没了能耐,为何仍是这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他上前几步,垂眸,嗓音清冷:我看看。 凤候极力地忍耐身体的抖动,瞳孔微微一缩,好不容易才按压住想要拒绝的念头,从喉咙间挤出回答:多谢。 说完,伸出一截宛如枯树枝干的手腕。 戚宁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触碰到他身体,而是挥手打入一道剑气进去。 跟温和的灵气不同,他的剑气带着一往无前的锐利,直接破开堵塞的奇经八脉,直逼凤候心脉所在之处。 凤候痛的脸上都扭曲起来,可奇怪的是先前出现的符文并未浮现。凤定也只是担忧地看着他,在他挣扎着看过来时,奇异般地读懂他的意思,把关于符文的说辞又咽了下去。 直到被逼出几口漆黑的血,凤候才浑身一松地昏了过去。 把他带下去休息。戚宁安收回剑气,神色平淡。 好。凤定急忙扶住府君的身体,也不敢多问,而是把他带了下去,只是在察觉到他睁开眼时连忙轻声询问,府君,你感觉怎么样? 凤候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回了他的话:感觉好多了。 闻言,凤定终于松了口气,觉得先前府君一意孤行要剑君前来的决定没有做错。等他想起先前关于符文没说之事打算再问时,凤候已经睡去。 算了,明日再问也一样,既然府君让我不要说,定是有他的考虑,自己不说便是。 等他悄声走后,躺在床上的凤候却睁开眼,他盯着头顶的昏暗许久,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 就在刚才他身体里没入剑气时,他跟那位又重新有了联系。虽然它什么都没说,但他却读懂了它的意思。 让剑君进去。 好。他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同一时间,在一瞬的冷意过后,桑愿的意识不知怎么来到书中世界的某些片段,还是关于兴府的。 兴府妖邪作乱,府君无奈之下禀报玄天门,以恩助令为凭要求剑君前来除妖。彼时,剑君携神剑堪吾而来,很快就找了幕后黑手鸠沽。 此时府君已身中鸠沽之毒无力回天,毒素不断蔓延,甚至把天空都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到处都是逃跑的人。万般危急之下,戚宁安一剑斩去鸠鸟半边身体,鸠沽使用妖门秘法才勉强逃命,温养在于非臣身边。 睡梦中,桑愿把这个片段看得清清楚楚,连天空中的那个大洞边缘都展示得十分清晰。可他内心却很疑惑,若说书中勘吾未断,自然无人寻找天外石也就没了永梦山之事。可书中却未提及那些失踪的男子如何,直到戚宁安御剑离去片段结束都未进行说明。 而经此一事,鸠沽在于非臣身边恢复过来,又伴随着他在其他秘境中遇到的天材地宝,服用之下竟然实力大增,后来一举成为妖王,此乃后话。 只是看到最后,他心中愈发地迷糊。 难道男子失踪一事跟鸠沽有关? 不对呀,即使书中的跟他有关,可现在鸠沽正灰扑扑地缩在于非臣的灵兽袋里,哪里有这兴风作浪的机会? 因为这个模糊的矛盾,导致他后半夜睡得很不安稳。 这个书中片段在他睡梦中一直反反复复,到最后梦境与书中开始融和交缠,天空的大洞恍惚间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伸手一摸才发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好久才缓过来。 晨曦的光从窗户边沿透了进来,暖杏色的阳光落在地上,把昨夜的黑暗驱散得干干净净。 最后的眼睛应该是一场梦。 对了,戚宁安! 桑愿蓦地坐了起来,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情。 等等,所以说现在戚宁安说不定也在兴府城内?那他知不知道我也来了? 第28章 你少碰瓷天道! 叩...叩......敲门声把桑愿从迷糊纠结的状态中惊醒。 桑愿, 你在吗?于非臣皱眉,他刚起来就听客栈里的人说又有一名男子在天亮时失踪,连忙过来查看桑愿的情况。 门敲了几声都无人回应, 他心里不知升起是担忧还是隐秘的期待。 又敲了两遍,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时,里面传来桑愿的声音:我在!你别进来! 说完,还能听见里面急忙的脚步声,像是他打扰了他的好梦。 好。于非臣的声音低地的, 变得有点生冷,他没有再前进一步,低着头像是在等他。 等面前的房门被打开, 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在那张瓷白莹润的脸上。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黛色,像是没有睡好一般。银色发带缠在他的墨发上,垂下来的一截乖巧地落在他的肩上。 桑愿伸手揉了揉眉心,直把白皙如玉的肌肤揉出一点绯红才作罢, 这梦里的片段扰得他头疼。 等好受了一些,他才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于非臣脸上惯有的桀骜神色一僵,但还是把又有人失踪的事情跟他说了。 你是怕我也失踪了吧?桑愿明白地说。 就在于非臣以为他懂了自己的担心, 却又听了他自信地说:都说不用担心, 我俩都不会失踪的。 既然戚宁安来了, 即使不是鸠沽作祟,他也应该能找到幕后黑手, 至于自己跟于非臣两人,还是去永梦山找天外石吧。 刚升起的一丁点好心情就被他三言两语破坏得干干净净,于非臣有了一种自作自受感觉。 若不是他大清早的来查看关心,哪里还能听到这些戳人肺管子的话,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 轰隆! 白日惊雷打断了两人不在一个频率上的对话, 雷声一个接着一个,没过多久便是倾盆而至的大雨。桑愿转身朝房间内看去,先前清晨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窗户外溅进来的雨滴。 他走过去关了窗子,正好看到急匆匆躲雨的行人。在众人匆忙躲雨之时,唯有一道挺拔欣长的身影在雨中信步,他没有打伞,可周围的雨滴都自动绕他而去。 那个人......感觉很熟悉。 像是若有所感般,窗外道路上的人抬头看了过来。瓢泼大雨中,两人视线在一瞬间有了交触。即使隔着重重雨幕,他仍能看见戚宁安眼底的霜雪沉寂。 两人就这样无言对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银色发带和银发均被风吹动,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挥手。 许是雷声太大,大得让他一瞬间没了反应,也大得让他一时间心如鼓雷。 你在看什么?于非臣见他呆立在那往下看,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什么。桑愿刷下一下关上窗户,不知怎么地有点心虚。 于非臣有点不信,他趁桑愿不注意又把窗户打开,两人往下看时,潮湿积水的路上空无一人。 桑愿莫名松了口气,见于非臣狐疑地看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是要去找永梦山吗?下大雨了就不去了吗? 于非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在对方清透的双眸中倒影的是自己的身影才作罢。 当然去。他说,就在天光乍亮之际,他听闻有男子失踪的同时,追日盘也有了永梦山的线索。 那就走吧。桑愿再次关上窗户,退还了客房,又拒绝了在于非臣法器下的躲雨建议,自己撑起防护罩准备进入雨中。 仙长您等等。还是昨晚的那个小二,他笑眯眯地跑到桑愿面前,语气熟稔:这位仙长,我们掌柜说了这把伞是送给客人您的。 递过来的伞伞柄看起来修长坚固,只是从上面感受不到半点灵气,很像是住宿随赠之物。 桑愿不好拂了好意,点点头接过,客气道:多谢。 小二松了口气,连忙松手。 怎么我没有吗?于非臣突然走过来问道,他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伞面,确认没有异常才收回,就他有? 小二早有准备,露出憨厚笑容,又小跑到柜台边摸出一把,递给他:有的,有的,这是仙长您的。 两把伞一深灰一月白,看起来只有表面颜色不同。 好了。桑愿只觉得他在故意找茬,催促道,还要不要去了?伞你拿好。 小二见两人拿了伞,又是一串吉祥话出来,只把桑愿逗得开心不已。等两人出了客栈来到屋檐下,他才赶紧小跑着走了。 既然你要伞,就用着呗,还能感受到天地自然气息,反正一点雨也冻不着我们。水汽扑面而来,桑愿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伞。 月白伞面与深棕伞柄相得益彰,呈现出一种古朴大方的优美。 素白的手指一边撑开伞面,他下意识地抬头,一副伞下的雪地红梅图倒映在眼底。 无边的雪地中有着一枝红梅傲立,绯红的花朵肆意绽放,唯有几朵花骨朵点缀其中。 画画之人不过寥寥几笔就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红梅的灵气把这把伞都衬得不普通起来。 太美了!因为怕冷他没有亲自去摇光峰的红梅处一观,但凭戚宁安偶尔带来的一枝红梅中也能窥出不输伞面景色的一角,他看得爱不释手,兴奋地问于非臣,快打开看看,你的伞面是什么话? 深灰色的伞面,又会是怎么的美景呢? 于非臣虽觉得有些无聊,但触及到他微亮的眼神却没有拒绝,他嘭地一下撑开伞,一面硕大的深灰伞面出现在两人面前。 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桑愿惊了,连忙凑过去看,过了一会才失望地离开,还不忘说道:啧,真的什么都没有嘛。 嗯。于非臣心头闪过一种错觉,就像是小二是故意给两人的伞不一样。 但想起这把伞是他自己索要的,估计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在看到桑愿在雨中撑伞快活的样子后,他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桑愿没想太多,雨中的湿润水汽让他很舒服,他没有升起灵气罩,感受着雨水的气息。 路上除了他俩没有其他行人,于非臣撑着伞走在他旁边,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什么?桑愿不解道。 于非臣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通过他的眼神看出什么:从刚才一路过来,你的视线总是落在各处,是在找什么吗? 还是找到了永梦山的踪迹? 桑愿诚实地摇头:没有。更多的就没再说。 大雨滂沱,于非臣的衣摆处都是地上水溅起后形成的水渍,他最后实在受不了还是撑开了灵气罩,只是仍然保留着撑伞的姿势。 反观桑愿,他素手执伞,身上一丝雨水的痕迹都无,连广袖衣摆都是干净整洁的。 难道他行走的方式不对?于非臣有点迷惑。 两人在兴府中走了一圈,最后出了城门绕到后面,在后面没有发现什么时又再次折返。 雨仍旧没有停。 刚回到城内,桑愿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又有人不见了! 大喊的人正离他不远,他没有想太多,提脚跑了过去,地上积水随着他的动作高高溅起,却又在触及到他时落在旁处。只是这雨实在太大,无人看清这点异常。 谁不见了?他只看到一位老妇人跪在雨中哀哀地哭着,把伞面靠近一些,问道,谁不见了? 周围仍是没有其他人,就连各种商铺的门都是紧闭的,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映衬得老妇人的哭声愈发悲戕。 那老妇人不知怎么的浑身剧烈地颤抖,接着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桑愿抿着唇,弯腰准备拉她一把。 小心!就在这时,于非臣高声朝他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埋头的老妇人抬起头来,没有五官的脸大喇喇地呈现在桑愿面前。 我去!猛然看见这么一个东西,他被吓得差点骂娘,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回退。 可那老妇人明明没有眼睛,却像是锁定他一般朝他扑来。 光天化日之下,这简直是无所畏惧啊! 桑愿下意识地用伞面去当,成功地把老妇人隔开后还分出心神可惜这么好的伞面就要毁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出现,伞面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白光,这白光带着凛冽的寒意直接攻向老妇人。 好巧不巧地,这些光芒刚好落在她的脸上,在桑愿后退看去时,她已经在锐利无比的白光中化为粉碎,幸好没有血肉纷飞,不然他会恶心得不行。 雨中出现呜呜的风声,好似老妇人仍在哭泣。 等于非臣赶来时,老妇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看着伞发呆的桑愿。 先前的那道白光,他也看见了。 莫非这是一把法器?于非臣突然想起追日所说桑愿是大福泽之人,这份随手得到雨伞却发现是法器的运气即使是他也难敌。 应该吧。桑愿呐呐地开口,他没说的是他觉得这些白光很像戚宁安的剑气。 他撑起灵气罩,把伞收好,垂眸看着老妇人消失的地方,总觉得一切都太巧了。 于非臣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出现。 是剑君来了!追日在识海内突然开口,语气有点懊恼,我怎么没想到,这兴府会求助于玄天门呢。 不,不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个,而是没有想到玄天门会派他来。于非臣说道,兴府离玄天门不算远,向来也与其交好,此番除了变故定会求助,只是他先前想到的是玄天门会派某一位长老前来处理。 分卷(21) 所以,先前桑愿在窗边看的难道是戚宁安? 于非臣下意识地朝桑愿看去,就看见他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威压的来源。 浓重的威压如滚滚而来的厚云,让人心悸。兴府城里的不少修士都感受到了,纷纷来到雨中朝上看。 不要出来。嗓音如高山霜雪,一道凛冽的剑光随着威压而来,剑光雪白,置于剑光之中的人宛如九天谪仙,俯视着众生。 刚出来的人又急忙跑了进去。 于非臣见他看着戚宁安发呆,拉了他一把:我们也进去。 明明他们离高空之人十分遥远,可他仿佛觉得戚宁安朝这里看了一眼。 不。桑愿轻轻摇头,他眸光微沉,一张俊俏无比的脸上满是郑重,于非臣,我们找错了地方,永梦山其实在兴府的上方。 地图标记的没有错误,那延伸的墨汁也不是受到潮湿的晕染,而是注明了永梦山所在的真正方向。 你看。桑愿抬头遥遥一指,素白的指尖上沾着雨水,将落未落。 于非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戚宁安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过来,天空竟然被他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不,不对,那不是被划开的口子。在他的视野中,那道口子越来越大,直到能看到里面的山川重影。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追日盘疯狂转动,对于危险的提醒让人心惊肉跳。 追日有点迟疑:主人,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想得到桑愿手中的神剑还有别的办法。 于非臣垂着的手收紧,他听见桑愿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你还是别去了吧。 他刚说完,两人就看见戚宁安飞身进去,像是在追着什么。 不!这是我接的任务,我必须要去。于非臣脸上的桀骜在他紧盯着戚宁安不放时达到顶峰,在看到桑愿的诧异目光时心中顿时豪气冲天,天若阻我,我便要逆天! 桑愿惊呆:他疯了吧,原先的天道好可怜,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吧。 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你少碰瓷天道! 于非臣一噎,鼓起来的气焰一下子被戳破,他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桑愿掏出一根火红色的羽毛一抛,随后跳到变大的羽毛上,飞速地朝那道口子靠近。 灵兽袋里的鸠鸟不知怎么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地抱紧自己的小翅膀。 第29章 两人的唇就要贴在一起。 凤凰尾羽的速度极快, 几个呼吸间,桑愿靠近了口子。 戚宁安御剑速度太快,等他进入口子时早已不见人影。 他朝山川重叠的里面看了一眼, 在进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寻找戚宁安,身形一闪确定离开了于非臣的视线,随后立马恢复化神期的修为,重新戴上帷帽,把凤凰尾羽的速度提到最高, 眨眼便消失在里面。 等于非臣在口子关闭前赶来时,哪有还能找到人。幸好追日盘还能追踪到神剑气息,虽然已经很微弱, 但勉强能寻了方向。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追日盘关于神剑堪吾的气息也已追寻不到。 府君,我们真要进去吗?凤定看着他眼中不再掩饰的疯狂,瘦削的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潮, 我总觉得那位不会那么好心。 凤候哪里听得进去,急速飞行使得他的嗓音如破风箱一般踹着粗气:这是提纯血脉的唯一办法,我们必须去。 两人已经来到高空口子旁边, 大雨停歇后, 兴府城内涌现出了许多人在观望。他们议论纷纷, 有大着胆子的已经朝这边试探着飞来。 凤候没等他回答,或许他也不在乎。 他抓过凤定的手腕, 手中出现一把赤红匕首,迅速一划,手腕上顿时涌出鲜血。 凤定吃痛一声,还未说什么,就看见他对自己的手腕如法炮制, 随后凤候抓着他往前一跃,进入到口子之中。 滴落的鲜血洒在天空口子里外,在两人身形消失在里面时,天空中那道俯视着众人的口子在一瞬间合上。 最先到达的人扑了个空,又有几个修为稍高的在口子原先出现的地方来回,均都没用发现异常。 云销雨霁,天空澄净如洗,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像是一切都未发生。 几人寻了半天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返回。后又有其他人试探着,均是无功而返。底下等待的人群慢慢散去,只是兴府城上空出现秘境的事情不胫而走。 天空口子关闭后,桑愿原先看见的山川重叠却消失了。 他站在一处,脚下是一片焦土,这里河流干涸,树叶焦黄,像是被一场大火席卷而过。 整个上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格外压抑。 桑愿手心浮现一片碧绿叶片,他朝地面掷去,原本晶莹碧绿的叶片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被突然出现的火舌吞噬,转息间化为枯黄焦叶,最后落在焦土上。 他心疼地弯腰,准备捡起时,手刚触碰到叶片,叶片就彻底成了灰烬。 目之所及的除了焦土就是张牙舞爪的枯树枝,这里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先前看到山峦宛如吸引人进来的海市蜃楼。 焦土一直延伸到远处,在一座高耸无比的山峰处停下。 那座山离他很远,远得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颜色,看起来渴望不可及。 但距离的远近对修士来说从来都不是大问题,桑愿脚步一点,他没有直接朝那座山进发,而是在周围查看。 一个时辰后,他发现周围除了焦土什么都没有后,这才把目光放在远处的黑山上。 不出意料之外的话,那就是永梦山了,是天外石存在的地方。 他必须去。 帷帽遮挡了他的容颜,垂纱并不会阻挡他的视线。他这次没有其他想法,而是朝着灰蒙蒙天空的永梦山一步一步地走去。 那座山真的很远,远得桑愿化神期的修为都走得有些累。 这里很安静,没有半点生灵的喧闹。他不知走了多久,久得他似乎都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帷帽下,桑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钝钝的,他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虚妄空间。 这是他曾经生长的地方,脚底的焦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风徐来,鸟语花香。 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悠然自得的好去处。 桑愿眨眨眼,内心深处生出想要就此扎根的念头。只要他重新扎根,就能继续吸收日月精华,感受雨水风露,回归最本质的生活,不知年月。 手心的嫩叶开始冒出,黑瞳逐渐被碧绿取代,瞳孔外的金色逐渐成形。 愿力在他体内自动运转,抵抗着外界的侵蚀。放置在本体空间的灵檀盒自动打开,愿力朝里面的断剑堪吾缠去。 与此同时,愿力激发了一直隐藏在最深处的天道之力,不过一息,道力化成金光追随着愿力而去。 碧绿光点和金色光点依次落在青墨色的剑身之上,更多的没入剑身断裂之处。 断剑突然震动起来,转眼间从灵檀盒里飞起,在桑愿的本体空间中横冲直转,剑身神力流转,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桑愿从美好的幻想中惊醒,本体空间受到重创,从未有过的疼痛直把他逼出了泪。 好疼。他来不及找出神剑异常的原因,只能第一时间把它放了出来。 再不放出来的话,本体空间估计都会被它劈开。 堪吾剑一出,铺天盖地的凛冽剑气在焦土上乱窜,桑愿一个躲闪不及,帷帽被剑气波及直接化为乌有,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捂住胸口不断后退,万般无奈下只得用道力去压制堪吾剑。 可惜这柄被原先天道打算送给气运之子于非臣的神剑,在好不容易逃脱戚宁安之手后被道力激活,此时已到癫狂状态。 虽剑身有桑愿的愿力,但这些愿力压根无法操控它。 而后来他使出的道力不仅没有压制到神剑,反而成为堪吾剑的养分,使得它威力大增。 桑愿左边侧脸受到剑气擦过,瓷白的肌肤上有一道血痕出现,血珠开始往下落。 神剑即使断了,被激活后威力仍旧十分大。在剑气缭绕之下,束发的银色发带突然无风自动,抵抗了致命一击。 道力无法使用,愿力也不能用作攻击。无奈之下,桑愿只得撑开那把雪地红梅的伞,妄图以它替换已经破碎的银色发带作为防御。 伞一打开受到攻击,先前击杀过无面老妇人的雪白剑光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神剑剑气而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神剑剑光在剑气出现后的瑟缩。 像是曾经被打败的凶兽闻到敌人的气味时的下意识反应。 两种剑气很快战在一起,地面焦土翻滚,到最后这片空间竟然承受不住般地地动山摇起来。 桑愿彻底从先前的幻想中醒来,在脚下焦土再次抖动时,他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片焦土空间是不是也是幻像?不然的话,为何他在这里走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一个人?那些失踪没找到的男子不说,难道连戚宁安都消失不见了吗? 这根本就不正常。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甩去,他冷静下来,任由发丝在剑气引起的震荡中纷飞,也不去管脸上不曾愈合的伤口。 他抬起头,微抿的双唇如风雨中受到侵袭的脆弱花瓣,失去了一些血色。 桑愿没有再躲,他直接运转起道力,随后朝着堪吾剑倾泻而去。 堪吾剑受到浓厚道力的滋养,转眼间便把白色剑光吞噬干净。两截断剑在焦土空间中疯狂碰撞,庞大的剑气直接在各处隔开一道道口子。 即使身上伤痕增多,鲜血在月白广袖上沁出一朵朵红梅。 当他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出现亮光时,他眼中的光亮更加耀眼。 成了! 这片焦土空间终于承受不住发疯的神剑剑气,一寸寸瓦解开来。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受伤时的闷哼一声。 山峦叠嶂的幻影消失,一座赤红色的山峰取代了原先的黑色山峰伫立在天地之间。 永梦山,终于露出了原貌。 真的很不容易,他想。却也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踏入虚实交换的幻像之中,先是他最讨厌的焦土,后是他最喜欢的虚无空间,当他发现踏入的美好是假的时,其实不知他厌恶的也是假的。 唯一真的,就是除了幻像仍在癫狂的神剑堪吾。 永梦山内,凤候和凤定两人跪在地上,眸中全是惊喜。在两人面前,是一座雕像。 雕像的肩膀上停着一只浑身火红,尾羽修长的凤凰雕像,凤凰的头靠在他的耳边,十分亲昵。他看向远方,一只手上拿着一面镜子。 这便是梦魇境,梦魇这种妖兽生前最会构造和吞食梦境,用其妖丹炼成幻境类法宝,可在不知不觉中根据人之所想形成幻境,即使脱离了幻境,但仍有加深欲望的后遗症。 在雕像前面,一位容貌艳丽,神情阴鸷的男子站在两人面前。他身上穿着繁复的广袖,长长的衣摆拖在后面,站起时带着天然的压制。 此时,他手中正拿着跟雕像上如出一辙的梦魇镜,上面正映出桑愿破开幻境的场面。 你们便是他的后代?他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语气中有着暗藏的恨意和不屑。 可惜正沉浸在喜悦中的凤候两人并未察觉,尤其是凤候,脸上符文浮现,此时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可言,只口中哀求:您要的剑君已经成功进入这里,还望您按照先祖的要求为我们提纯血脉! 提纯血脉?他喃喃重复,阴鸷的脸上不似活人,笑时更加令人不适,既如此,我便如你们所愿吧。 多谢凤君!两人大喜,多年的渴望一朝达成,自然无法顾及其他。 那位凤君笑了笑:谢什么?我还要谢你们把我唤醒呢。 不然,他哪里有现在的机会。至于这两人,完全没有青君的风姿。倒是那个符合他要求的戚宁安气质斐然,这样的人作为青君复活的容器最佳。 很快,他就能召唤青君的魂魄了。 ...... 永梦山外。 有了道力的滋养破开空间,但出来后威力不变,断剑无灵,只遵循本能进行杀戮,而起先试图压制它的桑愿成了它发泄的对象。 不好!桑愿来不及躲开劈天盖地的剑气,他只能抛出凤凰尾羽。 凤凰火拔地而起,汹涌的火焰一出,周围的空气都炙热起来。 可小凤凰也只有化神期,他的凤凰尾羽对于鸠鸟可以,但对付凶性大发的神剑却稍有不足。 无数的剑光破开火焰,直逼桑愿而来。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桑愿暗骂,生死一瞬间,他想的竟然不是任务未完成就死了可否能回到神界,而是戚宁安黑化后捅了天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在剑气逼近之际,他看到戚宁安从永梦山徐徐而来,银发雪衣,手上执着雪白无垢的仙剑天衍,宽袍广袖随风而动,宛如高山间沐浴着霜雪的雪松。 然后,他就看见戚宁安抬起手,天衍剑从他手中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速度飞出,缠上了断剑堪吾。 刚才还逼得桑愿无法的堪吾剑在看见戚宁安的一瞬间竟然飞剑而逃,明明是一柄神剑,却被仙剑天衍压制得无法动弹。 桑愿觉得自己应该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见神剑堪吾落荒而逃的场面,还有天衍仙剑压着它打,仿佛在泄恨的情景。 此时,戚宁安已经走到他面前。 他弯下身,一双眼睛神色莫名,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桑愿刚想说小伤并无大碍,然后就看见他朝自己靠近一些,随后伸出手覆在受伤的脸上。 他的指尖冰凉凉的,桑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戚宁安脸上神色晦涩不明,桑愿低沉:很疼? 其实他全身都疼,尤其是相对于本体空间受伤的剧烈疼痛,脸上的这点小伤实在不足挂齿。 但下意识的,桑愿却不敢回话。他咬着唇,像是在忍耐疼痛,又像是在故意闭口不言。 戚宁安的目光在他咬出痕迹的红唇上停留一会,指腹轻轻在伤口摩挲,眉心间出现一抹戾气。 他一只手朝身后一抓,堪吾剑出现在他手中,发出疯狂的颤抖。 不是癫狂,而是害怕。 他的声音极冷:这样,便再次折断好了。 桑愿眼睛睁大,这句话所含的信息太多,惊得他嘴巴微张。 然后,他就看见令他无比震惊和颠覆认知的一幕。 堪吾剑在剧烈的抖动之下发出一声哀鸣,戚宁安简单一握,原本一分为二的青墨剑身再次一分为四。 随后他手心一松,四截青墨剑身被随意扔在地上。 分卷(22) 我这是在做梦吗?桑愿仰着头看着他,身形却在不自觉地发抖。 戚宁安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恐怕都未曾察觉的惧怕,摩挲伤痕的手指忍不住用力了一点,灵气运转间流血的伤口虽然消失了,可他的指腹下却是一片氤氲的红色。 这小块红色,是被自己弄出来的。 桑愿眉心轻蹙,眼角的水光挂在那里,仿佛只要他一使劲就会落入掌心。 两人一个弯着腰,一个坐在地上仰着头,偏偏戚宁安的指腹停留在他脸上。只要他再凑近一点,彼此便会气息交缠。 桑愿眼眸低垂,羽睫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地上的断剑还是别的。他的脖子因为仰头的动作微微扬起,纤细修长的脖颈给人一种易折的脆弱感。 应该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然戚宁安看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奇怪。 剑君...我...早在破开焦土空间时,他重新变成金丹期的桑愿,虽然有点可惜不能悄悄拿了天外石出去,但现在他更想躲开戚宁安的目光。 太可怕了,像是一头正在猎食的猛兽。 因为他说话的动作,眼尾处挂着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只是瓷白如玉的肌肤上那抹红愈发明显。 戚宁安仍然没有说话,可他却朝桑愿靠近了一些。 仿佛在下一息,两人的唇就要贴在一起。 第30章 他甚至怀疑自己生出了心 恍惚间, 桑愿嗅到来自高山冷松的气息,被盯住的侵略感让他有点不适应。他双手撑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戚宁安。 你...我...明明他现在并未做什么, 但桑愿却心弦紧绷,说话都结巴起来。 脸上的热意从指腹移动之处开始蔓延,宛如盛开的蔷薇花瓣在风中摇摇欲坠,十分惹眼。 那双清透的眸子全是自己的倒影,戚宁安觉得喉咙有点痒, 心底陌生的情愫在掩盖的昏暗下疯狂生长。 理智告诉他应该起身结束这个奇怪的氛围,可他的指腹却停留在瓷白的软肉上不肯走。 因为俯身的原因,戚宁安的衣摆刚好垂落在桑愿两侧, 从侧面看过来时,两人靠得很近,似乎下一息就要气息交融。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两人侧后方的不远处大石头旁边,躲在那里的于非臣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先前堪吾神剑在空中乱窜的时候他就赶来了, 只不过当时剑气太甚,他在追日的建议下决定等等。等他找到时机准备出来帮忙时,戚宁安却从永梦山而出。 于非臣以为他是去找天外石, 前面还在鄙夷他也在偷偷修复神剑之际, 后面就看到他抛出雪白长剑, 几息之间就把堪吾神剑制住。 他救下了桑愿。 现在,从于非臣的角度来看, 戚宁安像是捧着桑愿的脸,甚至能猜到此时微微冰冷的气息正落在他脸颊上。而桑愿仰着脖子,犹如默认着接下来一切的发生。 眼底的风暴在疯狂聚集,他狠狠地盯着这边看了几眼,然后咬咬牙转过身来, 闭上眼睛不再看。 只是,他真实的情绪并未如脸上强忍的波澜不惊,手边被他抓秃的草地说明了一切。 但他不能出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嫉恨有之、渴望有之,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就好像,本该是他的一切被人抢去,偏偏他还不能抢回去。 很憋屈。 识海里的追日安静地呆着,知道这不是出声的好时机。 即使,堪吾剑的气息离他们如此之近。 而这边,桑愿只觉得手臂撑得很累,体内空间因为堪吾剑的冲击伤痕遍布,他浑身都疼,又被戚宁安突然这样接近,脑海里一时迷糊一时清醒,最后终于承受不住,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然后昏迷过去。 月白广袖的红梅已经干涸,像一朵朵枯萎的玫瑰花,有一种凋零的美感。素白的手指还紧紧地抓着,指尖因为用力泛起微微的白。 戚宁安没有把他的手放下,他沉默了一会,又给他喂了颗丹药。 微凉的指腹碰上温热的唇,像是冰雪落在红梅上,忍不住往下按了一下。 等助他化开丹药后,戚宁安绷得很紧的脊背才微微松懈一点。 桑愿昏迷得无知无觉,自然也看不到戚宁安越发深邃的双眸。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赫然是被其抱在怀里。 白云在身畔飘得很快,戚宁安踩着仙剑御剑而行,目标正是永梦山。 两人走后,于非臣才阴沉着脸从大石头后面走出。 戚宁安真的还有一把仙剑! 刚才他听着追日的判断时,不知是该震惊他神剑断后仍然找来仙剑,还是震惊他一招就把堪吾剑打了下来。 直到最后,他看到戚宁安剑气震动之下直接把原本断掉的神剑一分为四,脑中已经无处做出思考。 这真是堪吾神剑吗?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四截断剑。它们早已失去了先前的威风,此时躺在地上就跟凡俗间的几块铁片差不多。 是堪吾剑的气息。追日沉声说道,追日盘能感受得到。 其实他想说自己能感受到的,毕竟他是追日盘的器灵。但于非臣生性多疑,为人又时常自大,很多时候更相信追日盘而不是他。 一人一器灵盯着地上的断剑发呆。 许久,于非臣才缓缓开口:堪吾神剑,还能有救吗? 追日斟酌着回答:可以用天外石进行重塑,只是这里面的剑灵已亡,重塑后就不是堪吾了,因为苍蓝界没有打造神剑的大师,到时候顶多是一把上品灵剑。 神剑有灵,不是所有的剑都能成为神剑的,它必要要承受雷劫,灌入神力,才有机会成为神剑。苍蓝界连仙人都没有,又谈何锻造神剑。堪吾本身就是跟追日盘一样流落在下界,若不是天道为其掩盖气息,也不能藏于天道法则之下。 这本该是天道送给气运之子的礼物。 于非臣沉默地把四块断剑捡起收好,他眼中眸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问:你说,是不是戚宁安的本命剑本来就不是堪吾? 追日如实回答:如今看来,确实这样。 若是如此,那之前堪吾剑是不是他亲手折断的?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于非臣仍是问。 追日沉思两息,说:应是如此,但他为何这样做?难道是因为那把仙剑? 他的语气中满是错愕,显然不能理解为何有人放着神剑不要,反而要一把仙剑。当然,一般也没人有机会能在神剑和仙剑之间做抉择。 但于非臣已经认定了这一点,这个感觉很奇怪,虽然明明是推测,但他却觉得这是真的。 追日。他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即使我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在眼前。 戚宁安不仅有仙剑,还亲手折断神剑,即使他们没有找到原因,但事实胜于雄辩。 追日沉默了,好久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主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找到天外石。他语气很坚定,我身有大气运,说不定将来能让堪吾神剑重现。 在他窥探到的未来里,堪吾剑本来就是他手中的神兵利器。即使现在有了点小波折,但他相信属于他的未来迟早有一天会实现。 所以,只要结果是对的,中间区区的变故算不得什么。即使他不知道这一切从哪里出现了变化,但在他看到的未来里,最后站在万人之巅,携带神器飞升的只有他。 这就足够了。 好。见他脸上桀骜重现,追日松了口气,主人你肯定可以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刚才桑愿跟戚宁安的事情,追日总觉得以戚宁安的修为刚才定是发现了于非臣在偷看,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没有点破。 不知怎么的,每次碰到戚宁安,追日总有一种摸不透他实力的感觉。例如这次,他很想知道为何一个大乘期能折断神剑堪吾。 难道他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不对啊,如果他不止大乘期的话,早该飞升了的。 追日能看到于非臣的脸色,想了想还是不把这个问题说出来,免得刺激到他。 总归于非臣才是气运之子,也唯有他能带领苍蓝界走到最后。 走吧。于非臣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也去永梦山。 ...... 永梦山内没有黑夜,赤红却冰冷的山体仿佛永远燃烧的火焰在某一刻凝固。 桑愿是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醒来的,昏迷期间身体自动修复,醒来时体内空间的伤口少了很多,只不过还是很疼。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把利器置于体内空间,即使它是断的。 内视一周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后,他站起身来。这个山洞很大,他站起来时也不需要弯腰。山洞里面干燥温暖,难怪他身上没有被子也没觉得冷。 他身上还穿着先前的月白广袖,上面干涸后隐约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眉。 之前昏迷时就算了,现在他是一刻都忍受不了。 本体空间内,还存着一件他曾经用本体树上的叶片让神鲛织好的翠绿广袖。跟赵掌门给他的广袖不同,神鲛更爱梦幻深邃感,这件广袖穿在他身上变成层层叠叠的绿纱,减少了翠绿的厚重感,多了一些飘逸。 尤其是微低一点的衣襟,更显得他脖颈修长纤细。 桑愿迅速地换好衣物,以本体叶片做成的衣衫比任何珍贵的灵器更得他的喜爱。 他看着偏赤红的洞穴内壁,猜测这里应该是在永梦山内。 朝洞外看去,果然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坐在洞口。 是戚宁安。 他的脊背永远宛如一把绷紧的弓弦,挺拔笔直。天衍剑立在他身侧,仿佛他只要执着剑就会永不倒下。 不,或许他不需要执剑也是如此。桑愿看着那道背影想。 只是他突然想起先前戚宁安奇怪的动作,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别胡思乱想了。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等心绪平静后才走过去。 在桑愿醒来时,戚宁安就察觉了。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发现自从来得永梦山后,他对桑愿的感觉就有点奇怪。 像是有一种被刻意深埋的东西悄悄钻出,带着名为渴望的情绪蜿蜒而上,最后变成藤蔓扎根纠缠。 特别是,他在某个瞬间竟然生出尝一下润泽的滋味。 这是戚宁安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甚至怀疑自己生出了心魔。 不然,为何在幻境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被当成踏脚石,堪吾神剑宁愿自断毁他道途,也要助于非臣飞升的上辈子。 自重生之后,他如上辈子一般拿到堪吾神剑,只不过没有用它作为本命剑,也没有带龙渊剑出来。 不,现在是叫天衍剑了。是一个从未出现的名字,正如上辈子从未出现的桑愿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提前折断堪吾剑,促使掌门师兄去天机门卜算而产生的改变,还是因为其实上辈子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 可脑海中《一法遮天》中关于于非臣的人生轨迹确实如他调查到的那般存在。 他没有刻意针对于非臣,可这人却对他心存嫉恨。 难道这就是他们两人注定的不合吗?只是上辈子他一开始站得太高从未发现,等发现了已是难以挽回的局面。 戚宁安其实并不在意谁是气运之子,所以他不屑在初始对于非臣痛下杀手。对于背叛他的本命剑他已经亲手折断,他之前要做本就是护好掌门师兄和玄天门,不让这两种同样成为于非臣的踏脚石。 剑君。桑愿在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声。 戚宁安转过身,似乎想要看清自己心魔的模样。 一道飘逸的身影朝他走来,走进时,他能看到袖摆下露出的一小截玉白手腕。 桑愿扬起一抹笑容,眉目间自带的清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问:剑君怎么这样看我? 其实他想问为何之前对他如此奇怪,可他总觉得问出来会更奇怪。 权当自己昏迷前的幻觉吧,他想。 山洞昏暗,可他瓷白的脸似乎在发光,戚宁安看愣了一瞬,突然剑眉微皱,语气冰冷:无事。 定是这永梦山有东西作祟,让他的目光总是停在那片莹润上。 桑愿冷不丁贴了个冷脸,盛满笑意嘴角微微下拉,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不过还是多谢先前剑君的出手相助。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莫名地碰到他眼底的冰雪就什么都不想说。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解释:堪吾癫狂是我的责任。 意思是救他是因为堪吾神剑本就是他的剑,换个人估计也是这样。桑愿自动往这上面想,嘴角挂起冷霜:总归是救了我的命,多谢了。 语气格外疏离,精致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的清冷藏都藏不住。 戚宁安觉得他好像误解了什么,但他本就寡言,在看到桑愿收回笑容,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言语切入点。 山洞内的空气都凝固起来,好在桑愿的身份铭牌亮了一瞬,把他从两人奇怪的气氛中拉出。 他当着戚宁安的面一打开,于非臣的声音传来:桑愿,你在哪里?我找到天外石了。 桑愿精神一震,扯了下衣袖上的清凉丝滑,回答:我去找你。 总不能让他碰见戚宁安。 那边的于非臣听到他的回复像是松了口气:好,我等你。 两人声音一来一回,桑愿回复得很快很及时,仿佛身边没有戚宁安这个人。 戚宁安眉心微蹙,问:你要跟于非臣去找天外石? 是的。他回答得很平淡,剑君你放心,我知道堪吾神剑已没了用处,肯定也被你扔了,但于非臣是为了我发布的任务而来,既然我先前答应了就得做到。总之,说不定以后还有别的用处。 大不了,卖了换成灵石也行,到时候留在摇光峰,也不枉花了戚宁安这么多积分。 而且,他也想看看传闻中能修复神剑的天外石是什么样子。 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直接把戚宁安想说的话噎住。 好。戚宁安眉眼含冰,眼睛不再看桑愿,只是垂在广袖中的手指却微微发紧。 桑愿讨厌他的冰冷,总觉得多呆一息自己的叶片都要被冻恹。 走之前,他还例行公事般地说了一句:那便祝剑君此行顺利。 愿力运转,许愿树的祝愿之力在无形中融入天道法则中。 哎,就是烦,明明想打他一顿,却又因为怕他遇到什么产生黑化,不得不进行祝愿。 分卷(23) 戚宁安竟然奇异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可惜桑愿没有心情再去探寻他的意思,循着于非臣留下的气息走了。 山洞里空荡荡的,戚宁安安静地朝洞顶收回一道剑气,一颗红色的珠子落入手中。 温火珠触之炙热,这颗被丹师用来温养炼丹炉灵火的温火珠,第一次在山洞内成为取暖的工作。 衣袍随风飘荡,银发宛如染上霜雪,昏暗的山洞里再次成了来前的阴冷潮湿。 天衍剑自动回到他手中,他朝着山顶而去。 离开山洞的桑愿忍不住踢了脚边的小石子,泄愤般地低声说道:滚吧,滚吧。 明明两人之前的气氛虽然有点奇怪,但他是真心感谢戚宁安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剑君着实不对劲。 呵,以为我想理你?他眉毛微挑,手心浮现一团极为精粹的绿光。 这便是戚宁安的愿力球了,只要向他许愿的人所产生的愿力都会产生一颗愿力球,这也是他跟那些生灵相隔千里也能知晓他们愿望的法门。 可惜,现在代表着戚宁安的愿力球上干干净净的,代表着他暂时没有遵循内心渴望得到的东西。 他又把一颗石子踢得咕噜噜地转,把愿力球当做戚宁安狠狠拍了几下才消气一些。 哼,我就不信你以后没有特别想要的。他清透的双眸中透出几分狡黠,咬了咬后槽牙,暗暗道,等我发现了,就不是问你元阳还在不在那么简单了。 畅想着戚宁安绷着脸一本正经许愿的样子,桑愿差点乐开了花,连带着无法找到花草树木的心情都好受很多。 桑愿一边感叹永梦山的寸草不生,一边慢悠悠地朝于非臣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到一处地面格外赤红的地方时,突然停住脚步,扭头朝侧面看去,开口:谁在哪里? 你倒是敏锐。来人正是凤候他们所跪拜的凤君,他的容貌极其艳丽,可这份艳丽却因为他神情中的阴鸷损去了大半美丽。 桑愿没有说话,清凌凌地看着他。 凤君伸手,手心上放在一根破损的凤凰尾羽,他捏着那根尾羽,说:这是你掉的吗? 桑愿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眼尾山茶红的符文,镇定地摇摇头:不是。 他想,他知道这是谁了。 只是有点诧异。 第31章 戚宁安,你给我下来! 凤君笑了一声, 他看上去还算正常,手指摩挲着那根残破的尾羽,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说:是吗? 说着,他掌心往上一抚,一阵红光闪过,再看时尾羽重新变得完整,整根羽毛流光溢彩。 桑愿心下微动, 但他没有开口,而是暗暗生出警惕。 凤君朝前一步,一点点地逼近, 声音像是带着回忆:这是我凤凰一族的尾羽,如果不是有凤凰送给你。 他的目光变得阴鸷:那么,就是你从他身上强夺而来的。 你是哪一种呢? 桑愿面对他的逼近毫无惧意,却也不想跟他在这纠缠, 闻言仍是摇摇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就是个疯子。 虽然他不知道这厮为何出现在永梦山,但他确实从小凤凰飞乐那里知道这位的存在。只是,当时小凤凰提起这人时可没有半点好话, 末了只告诉他有朝一日碰见这厮时可以帮忙杀掉。 桑愿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危险, 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小凤凰说声抱歉。先前进来时他就发现永梦山并不处于苍蓝界的空间内, 只不过不知是被谁用了空间禁锢之术禁锢在兴府之上。 听说兴府的府君之位乃凤氏一族代代相传,估计跟凤族的先祖有关。 凤君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可桑愿却往后退了一步。这只不知存活多少年,轻易就能修复破损尾羽的老凤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凤君看向他的目光很热切:你认识我,或者是,有人向你提起过我? 他在永梦山一呆就是千年, 太渴望有人能与他说说话。凤候两人不过是他拿来的养料,戚宁安是他选定复活爱人的容器,至于那个摸进来的于非臣,好巧不巧地有他想要的气运。 面前这个浑身清透的男子,带来了凤凰一族的消息。 凤君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桑愿跟他周旋这么一会,也没想到脱身的方法。他干脆静默不语,目光停留在某块赤红的石块上。 许是万事顺逐,凤君面对他的沉默也不生气,那张阴鸷的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格外瘆人。 既然你来了,就陪我一起见证吧。千年的时光留给他的除了爱恨,就是寂寞,他需要有人能见证他的成功。 桑愿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但他无法拒绝,凤君掌心浮现的凤凰灵火没有炙热,反而有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小凤凰说得没错,这人早已不属于凤凰一族,凤凰灵火的异变是凤凰一族把他除名的结果。 这里就你一个人生活吗?桑愿突然问道,他上前一步,伸手,那就麻烦你把尾羽还给我吧,是友人所赠。 是。虽不知道他为何改了态度,但这不妨碍凤君的好心情,他点头,好。 桑愿羽睫轻颤,他猜测兴府城失踪的那些男子估计是这人所为。 只是,他找来那么多男子干什么? 暂时想不明白,桑愿只得跟他先走。他把尾羽重新收好,上面已经没了小凤凰的灵火,取而代之是凤君的凤凰灵火。 能直接影响到其他凤凰的尾羽,这位凤君被他想象得还要强大。因此,他担心更甚,总觉得这人会闹出什么事情。 可惜的是,书中并没有关于永梦山的任何描写。唯一有关联的,就是鸠沽腐蚀出来的天空大洞,估计是永梦山的口子开了一瞬又关上,只不过被误以为是鸠沽所为。 他没有多问,安静地跟在凤君后来,脑海里却把小凤凰曾经对他说的关于这位凤君的话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永梦山没有风,一路走来,他能明显觉得越来越冷,而脚下的路却越来越红。 另一边,于非臣在两人约定的地点等了很久就不见来人,他脸色逐渐阴沉,声音却带着惴惴不安:追日,桑愿是不是怪我先前没有现身帮他? 追日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却说:主人,我发现永梦山不在苍蓝界的空间内。 于非臣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先前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堪吾剑,刚好我们离它又很近,追日盘对它的气息感应本就是天然的,所以我根本没朝这边想。追日声音带着一点慌乱,只是被他掩饰得很好,但现在追日盘没有丝毫动静,那么就剩下这么一个猜测。 追日见他还没明白过来,又解释清楚一些:追日盘和堪吾剑都是天道送给气运之子的礼物,但这里不是苍蓝界,所以主人的气运在这里估计作用不大。 他这还是放轻了说,怕刺激到于非臣。 果然,他话音一落,于非臣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不知怎么,他觉得浑身有点冷,语气有点急促:没有了气运,我能做什么? 主人你的气运还在的。追日安慰他说,却又忍不住多说一些,即使没有气运,主人你的灵根还在,你的法宝还在,你修为所拥有的术法都在。 不。于非臣却反驳了他,若没有气运,我就不是气运之子,堪吾和你都不会属于我,最后站在巅峰之上的也不会是我。 难怪他一进永梦山就感觉诸事不顺,原来是因为不在苍蓝界之内。 追日这次无法反驳他的话,其实他也不想多言,反正苍蓝界的气运之子就是于非臣,这是事实,他的气运在出了永梦山之后仍旧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注定站在最高处。 追日把这些话细细跟他说了,于非臣的表情才好看许多。 只是在絮絮叨叨之后,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忍不住想起戚宁安。 那位剑君,在遭受天道厌弃之后,在知道自己不再是气运之子之后,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若是于非臣如此遭遇,追日不敢想。 好在,在他们窥探到的未来里,最后的赢家就是于非臣,所以不必自找烦恼。 打起精神,于非臣没有再等桑愿,现在堪吾剑在他手上,帮助桑愿找到天外石完成任务已经不是必须的。 准确地来说,他已经下意识地放弃寻找天外石,改成寻找出去的办法。 只要他的气运在外面能起作用,肯定是能找到更好的材料来修补神剑。 于非臣抬脚就朝永梦山的出去走去,可这次他不管朝哪个方向,最后发现仍在原地打转。 他,好像出不去了...... 永梦山的温度在不断下降,到最后,沁入骨髓的寒意似乎能让体内的灵气凝滞。 去找戚宁安和桑愿。追日立马给他出了主意,桑愿有自身的福泽,戚宁安战力强大,你们又是同个宗门,到时候可以跟他们一起出去。 我......他有点迟疑。 追日却说:难道你想留在永梦山吗? 当然不!他又转了几遍,最后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后,不得不同意了追日的话。 追日说的对,这里他的气运虽然发挥不了作用,但他的修为和法器都是实打实在的。他如此这般给自己暗暗打气,真正多少有用就不知道了。 戚宁安为追查男子失踪一事而来,定会深入永梦山。 他抬头朝高耸的赤红山峰看去,不得不提起沉重的双脚继续前行。 见他这次按照自己说的做,追日不知怎么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阴差阳错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永梦山深处。 永梦山深处,高大的人物雕像旁,凤候和凤定看着凤君带回来的人有点不解。 凤君,这是您新找来的躯体吗?很难想象,那位元婴期的府君竟然恭敬地跪在地上仰头问话。 凤定跪在他旁边,很想起身,却不得不顾忌府君的态度。 他的后人,怎么这么像一条狗呢?凤君看着雕像时眼含爱意,却在看向凤候两人时满眼厌恶。 桑愿站在一旁十分乖巧,只眼睛在四处观看。因为冷,他把手藏在广袖里面。 凤候脸上符文游动得更加明显,眸子全是疯狂:先祖留有意愿,只要我唤醒凤君,凤君就能帮我洗涤血脉,让我成为凤凰之一。 修士的目标是飞升,可能飞升的百中无一,极大部分修士终身困于资质、机缘和寿命,唯有神兽诞生便实力强大,得天地所钟,岁数悠长。 这便是凤候苦苦追寻的,洗涤身体里的凤血,以人身成就神兽翱翔天地。 凤君低头看他,笑容中全是恶意: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如果是他的血脉来唤醒我只会遭受诅咒,不得好死。 还请您饶府君一命!凤定在这里呆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凤君并不是好人,他已经后悔同意府君前来这里。 不,他自己也不知道。凤君脸上出现哀色,他看向雕像的神色爱恨交加,他说过,他会回来找我的,除非他死了。时光太磨人,我选择了沉睡,只是在沉睡之前,我分了半颗凤心给他。 桑愿听得皱眉,难道这凤君是被凤家先祖骗了? 凤君手中的梦魇镜发出白光,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段往事。 一只贪玩的凤凰捡到了一个人修,那人生得非常英俊,凤凰一眼就动了心。 为了与他皆为天地承认的道侣,凤君不惜以被凤凰一族除名的代价叛出凤凰一族。 两人结伴游历许多年,在日月下互诉衷肠,甚至找到永梦山作为最后的定居之地。 可好景不长,凤凰的爱人受到家族蒙难的消息,慌忙之下利用空间禁锢之术在兴府上空藏了个永梦山的口子,还是只有他的血能打开的那种。 临行前,凤君把自己的半颗凤心给了他,却又怕爱人变心,于是在半颗心里下了诅咒。 凤君在永梦山等啊等,等到忍耐不住时光而选择沉睡,等到爱人后代打开禁锢时空的口子,他才醒来。 他看到了凤候脸上的诅咒符文,明白了那位跟自己相约生死不弃的爱人回到家族后有了后代,他心中恨意滔天,却也得知爱人早已死去,最后竟然生出召回爱人魂魄,注入生人躯体,把他永生永世囚禁于此陪伴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曾对自己不忠,那就塑造一个忠诚完整的爱人。 那些失踪的男子,就是他醒来后捉来的,他原本选好了躯壳,却在看到戚宁安后改了主意。 隐藏的天生道体,如果注入灵魂,可以继续修行。 他让我等他,自己却在外面娶妻生子。他冷冷地看着凤候,就凭你带有我半颗凤心的一丝血脉,就足以让我恶心。 凤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浑身都在打颤:我...是先祖的遗言让我们来找您的,说是洗涤血脉后可以成为凤凰一族! 桑愿看着这狗血的一幕,却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凤凰的爱人真的背叛了他,又何必让后人来自讨苦吃,难道他不知道凤凰能一眼看到异常吗? 他猜,或许那位雕像的前身应该知道。 眼看凤君就要残忍灭杀,凤定准备殊死一搏,桑愿忍不住出声:等等。 凤君抬起的手并未放下,冷冷看着他:别以为你有凤凰一族的友人,我就不对你动手,若是想为你道侣求情那倒也不必,还不如求我留下他的魂魄,届时你挑选一具躯体我为你注入魂魄,以后他只能永远跟随你、陪伴你、不是更好吗? 听起来是有点心动,等等,我胡思乱想什么!谁要让那个冰块永远陪! 等等,为什么我觉得冰块这两个字如此熟悉? 桑愿没来得及多想,他指着雕像说道:凤君,你为了他叛出凤凰一族,违背族类不得与人修通婚的规定,你就不想知道他真的是如此所猜的那样吗? 万一,你猜的是错的呢? 总不能还没阻止反派黑化,就让反派死在这吧。没了躯体,好像增加了他黑化的几率呢。 凤君心头一震,目光颤动间显然是动摇了。 他仰头看着雕像,梦魇镜里还放着他们过去的点滴。 分卷(24) 他忍不住想,若是,若是青然真的没有背叛自己呢? 可他眼角瞥到凤候,却又觉得不可能。 不,血脉感应是做不得假的,他吸收了我的半颗凤心,然后有了后代。他声音带着恨意和悲戚。 你真不想知道吗?翠绿的广袖随着他走动翩翩如仙,桑愿背对着凤候两人,声音像带着蛊惑,许愿吧,让愿望来帮你找寻真相。 凤君看着他手心的愿力,神色大惊:你是...... 桑愿点点头,瞳孔周围是苍翠的绿圈,他摘下掌心的嫩叶,准备塞入凤君的口中,面容如妖似仙:吃了它,让愿力帮你带回他的魂魄,回溯你不在时发生的一切。 凤君终于信了!若他全是恨意,就不会还妄想着复活曾经的爱人。 看着那嫩叶上的光,凤君猛地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这魂牵梦绕的机会跑掉。 吃了它。忍住不适,桑愿知道他的神智早在等待和爱恨中变得疯狂,即使他自己不知道。 凤君离得更近了,他几乎都要屏住呼吸等待。 凤候两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无法抽出,尤其是凤候脸上的符文再次引发诅咒,黑血从他嘴里不断流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请求凤君。 凤定死死地抓住地面无法动弹,只眼珠子盯着凤候,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没了气息。 砰!就在这时,巨大的山洞内一片震动。 一道凌冽的剑光飞来,带着锐不可当的杀意,目标正是凤君。 桑愿心底暗骂一声,顾不得其他,只得抓住凤君往旁边一躲,趁机把叶片塞进他的口中。 传音道:在心底默念你的愿望,你别出手,我的道侣追来了! 真是要命! 凤君就着他的手吃下叶片,这个动作在戚宁安看来简直不亚于挑衅。 放开!他面上布满寒霜,一道道剑气逼近。 就你?不知死活!他发现自己的长发在剑气下短了一截后,哪里还顾得上桑愿的叮嘱。 禽类最爱惜羽毛,戚宁安这一剑,他要是化成原形的话估计翎羽都会少几根。 这能忍? 凤君放开桑愿后被逼得不住倒退,最后实在忍不住跟他打了起来。 两人在雕像面前打得天翻地覆,尘土飞扬,几乎都要冲出永梦山大战三百回合。 桑愿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正好瞅见于非臣进来,把凤候拉起来塞到他怀里,瞪了他一眼,问:你把他带来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戚宁安。 于非臣被眼前的阵势惊了一瞬,被他这么厉声一问,脱口而出:我有你身份铭牌下的感应。 待会我就抹掉。桑愿气愤愤地说,虽然他想起来了这是上前为了寻找天外石他主动交换的。 于非臣聪明地没有反驳,看着那边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避开头顶不断掉落的土块,忙问:现在怎么办? 不管他们,反正打不死。他目光扫过拿着天衍剑牛哄哄的剑君,把凤定拉了起来,朝于非臣说道,现在我们去干点别的。 反正有他在,凤君不会打死戚宁安的。 什么?不知怎么,于非臣的脸有点红。 桑愿没在意他的反应,翻了个白眼:先前兴府失踪的那些男子估计就在这附近,你去把他们找到。 好。于非臣的声音有点含糊,不解地问,那你去干什么? 桑愿指了指还在打的两人,确定安全后把凤定往地上一放,理直气壮地说:我留下来看热闹不行吗? 或者,我去干这些,你留下来看热闹?他刻意指了指凤君和戚宁安两人。 哟嚯,戚宁安好像挂彩了。 于非臣顺着他的手看去,刚好看到戚宁安不要命似的打法,他突然打了个颤,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说道:还是我去的。 他的气运在这里没有什么作用,还是不要在两人眼皮底下呆着好,免得被波及。 把他支走后,桑愿一掌把凤定拍晕,终于有时间唤出凤君的愿力球,光滑的球面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微微透明的人影。 他把愿力球一捏,绿色的光点顿时没入四周,愿力开始形成一个特殊的空间,导致周围的时空就此停住。 情急之下,他双手做喇叭状,大喊:再大这里就要崩塌了!戚宁安,你给我下来! 糟糕,他又把剑君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戚宁安的身影在半空中晃了一下。 第32章 好疼,放开我。 因为戚宁安动作慢了半息, 凤君又正在气头上,一道阴冷的凤凰灵火正欲扔出攻击。 桑愿眼尖地瞥到,急忙喊道:青然快要来了! 这句话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省去了他磨破嘴皮的功夫。凤君连忙停了下来,寻找着日思夜想的爱人身影。 戚宁安也顺势停了下来,他落在桑愿旁边,一双眸子幽深无比。 总算不用担心这里塌了被压死,桑愿如释重负地想道。 而在另一边, 刚才还处于战斗状态的凤君已经打理起了头发,俨然把梦魇镜当成梳妆镜来使用。 凤凰爱美,见到心悦之人时更甚, 他理解的。 凤君脸上的阴鸷在此刻消失不见,握着梦魇镜的手微微发紧,他的眼中盛满了期待,还有些近乡情怯般的怯意。 四周都很安静, 戚宁安感受到空间的奇异变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站在桑愿前面,天衍剑紧握手中蓄势待发。 桑愿一把拉开他, 没好气地说:你挡着我了。 他身形高大挺拔, 站在前面时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戚宁安不知道他跟凤君之间的事情, 但这不妨碍他本能地看着凤君不舒服。 你别乱来。桑愿生怕他又要去打架,瞪了他一眼, 警告道,等着。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带着点命令式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好。戚宁安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勉强压住了那些情绪。 两人对面的凤君已经从头发整理到衣袍,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风姿绰约。 果然是男为悦己者容。桑愿伸手无聊地摸了摸下巴, 啧了一声,鸟类更是如此。 这凤君一副求偶的样子,很是可怜。但他一想到飞乐所说的作为凤凰一族的少君,为了跟爱人相宿相栖不惜叛族,还拿了至宝梦魇镜导致族群位置暴露,惹来仇敌灭族,最后只剩下一只小凤凰被神树找到带回神界。 桑愿心底的那点可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静的空间里起了风,桑愿第一时间发现了,随后松了口气。 戚宁安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小变化,他就静静地站在那,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凤君就是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个男人的躯壳太完美,不然他也不会在抓住那么多相貌上佳的男子后把他引过来。 可惜了,他看了桑愿一眼。虽不知道他这种存在为何出现在这,但他若真的帮了自己,恐怕自己原本的打算就要落空。 戚宁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回看过去,眼底的情绪宛如淬了冰。 凤君敢肯定,若是他再次出手,即使自己修为高于他,也不一定就能讨得好。 刚才就是例子。 凝滞空间的风越来越大,数不清的景象开始出现,以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飞速变化,最后停留在两道人影上。 桑愿挑眉,凤君果然想知道青然回去后的事情。 而戚宁安,却在空间变化时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 这种空间感觉,他好像曾经感受过。 凝滞空间里的场景不断变化,从青然告别凤君,接了半颗凤心开始。 那些凤君不曾参与过的、青然经历的事情一幕幕地呈现在几人面前。 青然回到了家族,可是却没有出现家族蒙难的情况。他询问双亲,得到的是双亲太过思念,为了让他赶紧回家编造的谎言。 虽然有些生气,但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母和培养自己的家族,青然也没多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父母还隐瞒别的事情。 青然被软禁了。 凤君许久没看到爱人,即使知道这是时光回溯的影子,也不禁看得痴了,还跟着里面的事情发展心神绷紧。 啧。桑愿抱着臂站在那,想起戚宁安也在又放了下来,怕他怀疑,感叹道,难道这就是为情所困? 他怕戚宁安看出凝滞空间跟自己有关,干脆找了个借口:看到凤君手中的梦魇镜没有?那是凤凰一族的至宝,传闻完全激发后有溯洄时光的作用。运气好的话还能改变过去和未来呢。 当然,如果要完全激发的话,估计要以前的凤凰一族的族长才能做到。 不过,传言而已,谁也不知道。 其实他所形成的愿力空间,不过是根据凤君的愿望对过去某段时光的重现罢了。 他说这件事的语调十分神秘,惹得戚宁安不自禁地朝他靠近一点,像是被吸引住了一般。 我们接着看吧。桑愿以为他来了兴趣,提醒道,不要出声。 嗯。戚宁安应了声,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力,好似能随着清冷的气息钻进耳膜。 桑愿的手指颤了颤,耳尖本能地泛起红晕。 戚宁安站在他身侧,漠然地看着回溯时光里发生的一切,看着桑愿带着淡淡怜惜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时,薄唇微微抿紧。 凝滞空间里,青然身姿如翠竹挺拔,浑身气质温和尔雅,等知道父母的打算后才变了颜色。 原来父母不知为何给他定了亲,并且在两日后即将迎接新人入门。 青然只觉得十分荒唐,修真世家不是没有姻盟,但他没有想过疼爱自己的父母也会如此对待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待价而沽的商品。 然儿,族中有人见到你跟一男子畅游,神情亲昵。他母亲说这话眼中闪过厌恶,你不能如此,娘给你定了亲,等你与于家的小姐成了婚,他家会助你夺得族长之位。 青然断然拒绝:不可!我已有心爱之人,怎么因为利益误了他人! 他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可话语中却是令人胆颤的寒意:然儿,忘了吧。 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于家只有一个女儿,届时会奉上大半资源作为嫁妆,假以时日你定会成为大能。随后,她话音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凄然,难道,你要如你父亲一般,娶了娘之后仍然惦记着外人,不顾家族和妻儿的颜面么? 青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是明白了为何爹娘一直以来的关系都是淡淡的,为何娘总是目露怨恨。 他想问娘那个人是谁,可不知如何开口。 然儿,你不会像你爹那样?你不会想逼死娘对不对?她笑得仍然温柔。 她在逼他,也在赌。 青然默然,他没有再言语反抗。为了防止他逃跑,关他的地方设置了重重阵法。跟凤君的这些年,两人只顾着谈情说爱,他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修为竟然也没涨多少。 但他还是想要去找那只凤凰,即使背叛家族。 于是,在某天夜里,他吞了那颗凤心,企图化凤挣脱这里。 这颗带着对他爱意的凤心没有半点排斥,一点点地融化在他的心脏中,等到两者彻底合而为一时,家族上空出现了凤凰异相。 那久未出现的父亲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当即斩断他的双腿,阻止了尾羽的形成。丝毫不顾他娘见到惨状时的尖叫,只看着他断腿处滴落的凤血兴奋。 太好了,他觉得这是几百年都没有飞升之人的家族的希望出现了。 他对这个孩子没有感情,因此下手得毫不留情。 于家不知从何处闻讯,竟然也要分一杯羹,以保守秘密为要挟,要一位身怀凤血的孩子。 在双方的博弈下,无人关心青然的死活,没有反抗之力的他度过了极为难堪的一夜,饶是他娘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最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眼里,他拼劲全力摔了他娘送来的饭菜,用半块残缺的瓷片一点一点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睛亮亮的,只有眉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脸上泛着凤君第一眼爱上的温和笑意。 他说:阿凤,我来寻你了。 画面戛然而止,跟青然有关的画面结束,剩下的时光无法回溯,那是因为他已经死去。 后来,不知为何在兴府有了凤氏一族。 没有生机的雕像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前身遭遇了什么。 他们该死。凤君以为他变了心,以为他故意不来,以为他为了家族娶妻生子因此不敢来看自己,却万万没想到令他在漫长时光中爱恨难消的爱人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度过了如此痛苦的日子。 甚至最后需要以死亡来获得解脱。 他捂住心口,那半颗凤心在剧烈地跳动,仿佛带来了爱人死时的痛苦。 一滴血泪从脸颊滑落,没入土里消失不见。 桑愿神色一凛,凤凰泣血,凤君显然伤心到极致。 凤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不会来了,我也召唤不了他的魂魄,因为他在死后魂魄被拘,只有被搜过魂,那些人才会知道兴府上面有什么的存在。 或许,正是因为青然知道欲壑难填的他们势必会搜魂寻找更多的线索,他才在魂魄中一遍一遍地让自己相信有下代血脉可以唤醒凤凰,打开永梦山的办法。 他想在自己死后让凤凰出来。 他们想成为真正的凤凰,做梦吧!凤君的脸上全是恨意,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地往下滴落。 就在桑愿以为他会扬言出了永梦山报仇时,他脸上却绽放出惊人的笑容:就让他们生生世世带着无法洗涤的血脉和我的诅咒痛苦地活下去吧。 死亡,太便宜他们。 他的眼睛亮得可怕,桑愿心头猛地一跳,忍不住出声:凤君...... 谢谢你。凤君脸上挂着笑容,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即将消散的凝滞时空看到什么。 然后,他的身上燃起一大团凤凰灵火,他浑身被冰冷的火焰包围,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分卷(25) 桑愿想去阻止,却被戚宁安一把拉住。 他回头正好撞见他俊美无俦的脸,戚宁安嗓音沉沉:他已生出死意,你去了也没用。 桑愿扭头一看,看到了凤君脸上真真切切的死意来。 凤君无视身上的疼痛,朝他微笑:若你有一天能遇到我的族人,代我说声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再等下去了。 那么多年的等待,前期他是带着对青然的爱和不归的恨度过,最后挨不过时不得不陷入沉眠。直到醒来后,他心心念念的也是想要唤回青然的魂魄,问他一句为什么。 可现在这些都没有必要了,青然没有背叛他,反而带着对他的爱意和眷恋凄惨死去。 青然没有轮回,他便也不需要。 因为失去半颗凤心,他无法化成完整的凤凰原型,最后凤凰灵火大盛,遮住了他的身形。 桑愿看着那堆小小的灰烬发愣,掉落在侧的梦魇镜孤零零地染上尘土。 凤君就这样没了,凤心不完整,他连涅槃都做不到,只有梦魇镜掉落在灰烬旁显示着他曾经的存在。 没有了爱人,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吗?桑愿呐呐地说,不知在问谁。 许愿之人身死道消,愿力形成的空间自然消散。 谁都没有发现,没有来得及消散的空间之力不知怎么有几丝像是受到吸引般没入戚宁安的眉心。 他瞳孔猛地一缩,抓着桑愿手腕的手不仅没放,反而越抓越紧。 你抓疼我了。手腕传来的禁锢感让桑愿从短暂的失神中抽出,他一甩没有甩掉,没好气地回头,喂,你听到没有? 桑愿没有得到回答。 砰! 戚宁安突然倒地,把他都带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倒在一起,桑愿的额头刚好撞到他的山根上,白皙的肌肤上立马出现一道红印子。 他挣扎着好几次才成功起身,见手腕甩不开,干脆坐在地上,下意思地伸手去探鼻翼。 还好,没死。 桑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凤君死之前想起这具躯壳使了什么手段呢。 他往戚宁安眉心输入一道灵气,确认他没有受伤后就安下心来。 很快又有些不解,这好好的,怎么就昏迷了? 可惜无人能告诉他答案。 确认戚宁安没有生命危险,他也不急,反而偷偷伸出枝条把梦魇镜捡了起来,把玩了一会后,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入本体空间里以后还给小凤凰吧。 毕竟是他们族内的东西。 只是这戚宁安好端端地陷入昏迷,又抓着他的手腕不放,还真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桑愿,你在吗?于非臣这时跑了过来,见雕像下只有凤定一人卧在那里没有动静,这里异常平静就朝里面大喊。 空荡荡的巨大山洞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没死。桑愿调整下坐姿,没好气地说,我在这里。 于非臣顺着声音跑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剑君差点吓了个半死,声音都在抖:他...他怎么? 如你所见。桑愿本想摊手,无果后干脆拍了戚宁安的胸膛一下,坦然地说道,他昏迷了。 跟他打架的妖凤也不在了。追日在识海里提醒道。 于是,于非臣自动脑补成剑君为了保护同门,解救那些人而与妖凤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成功灭杀妖凤,自己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于非臣对他的讨厌好像少了那么一点,不过他没在意自己心理的变化。 现在怎么办?他站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脸上没有惯常的桀骜,还有好多失踪的男子等着回去呢。 你有飞行法器吧。桑愿看着他觉得顺眼一点,见他点头,声音如夏日清泉,我们乘坐飞行法器出去。 于非臣心里的那点别扭被抚平,目光停留在两人没有分开的手上。 桑愿反握住戚宁安的手,神色坦然:没办法,他离不开我。 说完,脸上似乎有点惆怅,一副拿剑君没办法的样子。 说话的两人,均没有注意到昏迷中戚宁安的眉心跳了一下。 于非臣忍住心里酸溜溜的感觉,听从他的吩咐,安分地拿出飞行法器载人。 见他去做事了,桑愿坐在戚宁安旁边叹了口气,见他一时半会醒不了,眼珠子一转生出坏心思。 真是欠了你的。他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惊讶地发现他脸上竟然也是软肉,如此玩心大起,一直从他的眉心戳到胸膛才停止。 啧,也就脸软一点。他不满地失去兴趣,又准备去戳他的手臂。 硬梆梆的。他评价道,又拍了拍他手臂上的肌肉,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无聊下正准备再戳一下时,突然手指被人捉住,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能从肌肤渗透到血肉中,桑愿吓了一跳,刚好撞入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戚宁安什么时候醒了? 干坏事被捉住,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比盛开的山茶花还要艳丽。 桑愿紧张极了,他急忙抽回手指,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可他的手腕却仍是被抓着不放。 桑愿呼吸都急促起来,提高的音调像是在虚张声势,喊道:好疼,放开我。 清新的草木香不断地钻入鼻腔,刚醒来的戚宁安还沉浸在不知真假的梦境中。 他觉得嗓子有种缺了水的痒,声音是低低沉沉的沙哑:不放。 第33章 生出尘世般的妄念。 不...不放? 一瞬间, 桑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手腕处传来的禁锢感做不了假,还带着隐约的抽痛感。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只不过是无聊下戳了剑君几下, 又没少块肉,哪里就惹来他这么大力对自己呢? 不放就不放。他哼哼两声,忍不住抱怨,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扔下你不管了。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嘶嘶的抽气声, 像是受到了天大委屈。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时,纤细好看的脖颈似乎触手可及。 戚宁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坐起身, 剑眉轻蹙,目光落在桑愿一侧的脸颊下,然后松开手。 手腕一被松,一阵疼痛的肿胀感袭来。桑愿抽着气去揉了揉, 嘴角微微下拉,两颊鼓了起来。 白皙如玉的手腕处肌肤本就薄嫩,被人大力长时间握住, 此时已经一圈绯红, 中间还泛着触目惊心的隐约青紫。 桑愿抬起头看他, 山洞光线不算明亮,生理性的疼痛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四目相对时, 戚宁安看到了他眼里的控诉。 戚宁安向来淡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胸腔内的杂乱情绪化成无法自抑般喷涌而去,费尽压制住才勉强稳住,只是嗓音哑得要命:是我的错。 因为空间之力的侵入,他又看到了忘记的一些东西。 他记得, 在天际即将崩塌,时光错乱之际,他曾经无意通过无尽的虚空和时空长流,在一棵巨大无比、叶片郁葱的树下看到了桑愿。 他笑得很快活,眉目间全是张扬的笑意,眉眼清透明亮,美好得不似凡人。 只一眼,曾经的自己生出想要侵占的心思。 昏迷中的戚宁安一时错愕,分不清虚幻现实来。直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现实中的心跳和记忆中的心跳重合,他才醒了过来。 他不知这一切发生的意义,可内心却奇异地并不排斥。 似乎早在很久之前,两人隔着数不清的浩瀚星辰有过一瞬间的对视。 桑愿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只觉得他眼神幽深得可怕,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就连再次被捉住的手都忘了抽回。 接着,戚宁安却拉过他的手,手指轻轻在那手青紫上点了点,像是在确认什么。 桑愿浑身不自在地一僵,随后就看见令自己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个站在高山之巅,冰冷无欲的剑君,此时正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目带怜惜地看着他的手腕。 那眼神,搞得桑愿以为自己的手腕不是被握疼了,而是被折断了。 冰凉的气息落在手腕上,缓解了酸胀的疼痛感。 在薄唇即将落下之前,桑愿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手,目露惊悚地后移一段。 你...你想干什么? 他怀疑戚宁安是被夺舍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 桑愿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怀疑,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的情绪太过惊讶,脸上明晃晃的错愕很容易就被读懂。 戚宁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从未如此出格失态,那记忆中的一眼就像是他产生的心魔,一步步地诱导着他去沉沦。 我...他一时有些语塞,手不太自然地背过去,再放在前面时手心里出现玉瓶,是我的错,我给你上药。 他又恢复成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桑愿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桑愿没有去接,戚宁安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干脆再次捉过他的手腕。 这次他的力道很轻,轻得桑愿轻易就能挣脱,还刻意避开了手腕处的痕迹。 见他没有挣扎,戚宁安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 你是戚宁安吗?桑愿突然问了一句,其实他知道剑君被夺舍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仍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这具皮囊俊美无俦,立如兰芝玉树,浑身气质如霜似雪,堪比雪山苍松难以攀附。里面藏在一个无法看透的灵魂,以及一颗剑心通明的心。 桑愿看着他清冷的眉骨一时有些失神,当他看见戚宁安因为自己的问题而罕见地出现惊讶时,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那我考考你吧。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换个了双腿置于胸前的舒服坐姿,问,我房里有几枝梅花? 戚宁安回得很快,几乎是没有思考:七枝。 对!其实他自己都不记得,于是下巴微抬,说道,那你上药吧。 是他造成的,就让他解决,桑愿心安理得地想,压根不觉得让一位大乘期的剑君给自己上药若是被别人看到会有多么震惊。 他坐在那,下巴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时不时地扣着垂下来的衣摆,耳尖有点红。 瓷白如月的手腕上,青紫和绯红更加明显,忖着肌肤晶莹雪白,纤细易折。苍绿色的广袖轻飘飘地搭在手腕上方一点,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掀开,露出里面更加柔嫩的肌肤。 这是戚宁安第一次有机会端详他的手腕,纤长的手指正对着自己,能看到偏圆润的指甲上泛着淡淡的健康红晕。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正如他的人一般。 桑愿觉得等得有点久,语气中带着点不满意:你怎么这么慢。 戚宁安身上冰冰凉凉的气息不知从何时消散了一些,两人靠得这么近,他竟然也不觉得冷。 话音刚落,清凉的触感覆上手腕,激起肌肤的轻颤。 别动。戚宁安低头认真地给他涂抹生机膏,极品的灵膏很快舒缓了肌肤上的疼痛,就连效果都肉眼可见。他该是从未做过这种事,动作间不太熟练。 可以生白骨的极品灵膏就这样被用在肌肤表面的青紫上,偏偏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疼痛的舒缓让桑愿觉得很舒服,他忍不住哼唧了两声,像是枯黄的叶片受到雨露的滋养,忍不住重新舒展在阳光下。 戚宁安眼眸低垂,喉结处发痒,剧烈地滚动之后,他涂抹灵膏的力气变大一点,原本盘坐的双腿微微收紧,小腿肌肉紧绷。 青紫消散的速度很快,在桑愿惊讶之下慢慢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 疼痛没了后,指腹在肌肤上来回摩挲的感觉明显起来。 灵膏的清凉不知从何时变成一点点炙热的触感,带着点点的酥麻,从手腕处一直蔓延。 像是伸张的叶片有了蜷缩感觉,连带着他脸颊都泛起蔷薇花的红。 两人都没有出声,可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等青紫完全消散后,桑愿终于如释重负地抽回手,腾地一下站起来,声音急促:我...我去看下出口。 他找了个理由就急忙跑开了,跑到洞口又想起还在雕像下的凤定,转身折返间步履匆忙。 桑愿忍不住朝戚宁安那边看去,他仍是那副面容沉静的样子。 戚宁安与他对视了一眼,面色如常下却是广袖里双手的紧握。他脊背绷得厉害,仿佛一张紧绷的弓弦。指腹间留下的温热久久不散,好不容易等桑愿的脚步声跑远了,才低着头有点狼狈地看着叠在一起的衣袍。 欲,念既生,他突然有点庆幸衣袍的遮掩,让他不至于在桑愿面前出丑。 这棵曾立于雪山之巅的苍松,终于被人间红梅吸引,生出尘世般的妄念。 山洞里,戚宁安阖上眼,在心中不断地默念清心经。 桑愿出来后,才发现原本赤红色的永梦山竟然褪了颜色,赤红色的山面变成了普通山体的土褐色。 灰蒙蒙的天露出云销雨霁后的碧蓝,周围的阴冷如冰雪一夜消融。 这座被凤君影响的永梦山,在凤君死亡,爱恨化成山间的一缕清风,吹醒了本来的山体。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有小草破土而出,冒出小尖尖感受着外界。 于非臣在外面等候多时,他见桑愿出来了,忍不住朝他身后看,没看到人才纳闷地问:就你一个人吗? 桑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找了个理由:剑君正在调息,等一会便是。 哦。于非臣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飞梭,都在那了,刚才你带来的人也放进去了,除了满脸符文昏迷不醒的府君,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于非臣的效率很快,桑愿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追日在识海里不屑:上品灵器飞空梭就被你这样糟蹋,简直...... 他劈哩叭啦地说了一大堆,于非臣就当没听到。他腿脚的跛瘸在这里明显一点,见桑愿看过来忍不住夹紧双腿,说:等我到大乘期,自会脱胎换骨。 桑愿点点头,没对他大言不惭地说到大乘期发表看法,反而回应:自然。 于非臣露出舒心的笑,突然生出一种在永梦山时虽然大气运无法起作用,可心情从未像现在如此舒畅。 在这里,没有外界那些纷繁琐事在,竟也不错。 分卷(26)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想一想,他还是要回去的,他只要站在众人之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两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戚宁安才出来。他的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可于非臣却发现他有意无意间落在桑愿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些,偶尔眼角余光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可惜剑君向来息怒不易露,于非臣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有何名堂。 倒是桑愿,见他总是往戚宁安身上瞟,不高兴地说道:喂,你乱看什么? 别看了别看了,万一两人眼神一个没对好,岂不是矛盾容易加深。 飞梭上,戚宁安背对着两人,身形挺直得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银发随风飘荡,翩然欲仙。 于非臣心里有点不爽,反驳道:难道就准你看,不准我看? 桑愿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你喜欢看他? 于非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别扭地转过身,气呼呼地到一旁坐着。 追日把两人的斗嘴看在眼里,识海里的他没有再出声,像是在默认了于非臣偶尔的放纵。 飞梭的速度很快,出来后,永梦山像是察觉到一般,天空中的口子刚才打开的口子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消失的男子全都好好地出现在兴府,桑愿看着于非臣熟练地跟他们打交道,无聊下干脆跟着戚宁安回玄天门。 出来了这么久,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拒绝了天衍剑的御剑邀请,桑愿在掌门曾给的储物袋里掏了掏,试图找到如飞梭一般的飞行灵器。 戚宁安站在飞剑上见他左找右找了好久,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放出一只白色小鸟。 用它。他淡淡道。 桑愿接过白色小鸟,立马认出了这是仙鹤,惊喜道:剑君,你怎么把你的鸟...啊,你的仙鹤带出来了! 白色小鸟飞起来转了个圈,像是迎风而长,转眼间长成一只比他还高的仙鹤。 哦嘎。 桑愿,是美鹤哦。 知道啦。桑愿哼笑两声,伸手去摸它的翎羽,熟练地喂给它一颗灵果,那就麻烦你飞低点。 仙鹤开心地吃下灵根,头蹭了蹭他的脖子,惹得他哈哈大笑。 戚宁安的目光从那颗灵气四溢的灵根上瞟了一眼,等他乘鹤归去才露出无奈的神情。 用极品清灵果来喂仙鹤的,也就他了,难怪仙鹤不仅羽毛变得油光水滑,就连灵智都通了不少。 走。他声音一落,脚下天衍剑一动,化成一道剑光消失在天空中。 ...... 到达宗门的第一件事,桑愿就是马不停蹄地回到房间睡觉。 多日未回,摇光峰地面沉积的白雪比他走时更厚一些,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枝叶和雪落地的声音,他推开房门,桌子上的红梅因为有灵泉水的滋养不仅没有枯萎,反而他在时还未开放的花苞已经全部盛开,有些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很是热闹,像是在欢迎他回来。 许愿树的本体仍在青龙池下的玄武壳里呆得好好的,枝条里吸满了灵气,懒散地铺满了整个玄武壳。 桑愿踢开鞋子,钻进被子里,在暖和的被窝里陷进沉沉的睡眠中。 眼睛闭上之前,他突然想起,好像戚宁安还没回来? 按理说御剑的速度会更快,应该是他有了别事吧。 迷糊间,他勉强想了这么多久陷入沉睡中。下意识的,被窝里他的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脸上泛起温温热热的红晕。 玄天门任务大厅内,新任管事张德海看着面前的剑君,语气惊讶:剑君你要接你道侣发的任务?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聋听错了。 戚宁安嗓音冷冷的:不行? 当然不是。张德海想起前任管事被撸下的原因,当时他就决定一定要把剑君道侣的事情阁外关注。 不过,他有点为难道:因为这个任务先前有人接了,除非他自动放弃任务,不然别人就没法重接。 戚宁安知道这个规定,也没为难他:你传讯给于非臣,问他。 张德海松了口气,奉上灵茶让剑君稍作等待,他去找了于非臣的传讯方式,联系上后再三确定才把他的名字划掉。 于非臣还在兴府,永梦山已关闭,他们出来后又有不少人去空中寻过,甚至府君凤候再次用自身的血为引,都没有找到永梦山的存在。他这副偏执疯狂的样子,不少人只以为他在永梦山误失至宝。 他们不知道的是,凤君已死,永梦山内哪里还有人接到感应打开出口。 麻烦您了,这个任务我放弃。于非臣很有礼貌地回复,他还以为是桑愿回到宗门后要撤下任务,毕竟他问过桑愿,两人都没有找到天外石。 出了永梦山后,灵兽袋里的鸠鸟就闹着出来,说是感应到了凤血的存在。于非臣是知道他需要神兽血来修复自己,倒是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果然,一出了永梦山,他身上的气运重新有了用处。 兴府夜晚,在夜色的掩护下,鸠沽飞着小小的身子寻到凤氏几人。若是桑愿在此,就会明白书中鸠沽出现在兴府的根本目的。 不管他有没有受伤,鸠鸟对于凤血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兴府城一夜变天,直到新的府君上任才稳定下来。 而在摇光峰的桑愿睡得正香,并不知道兴府这些事情的发生。 张德海确认于非臣放弃任务后,就连忙告诉还在等待的剑君:剑君,你可以接这个任务。 戚宁安没有多问,他拿出一个玉盒递给张德海,十分平静:这便是天外石。 啊?饶是张德海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奇怪。 剑君他,当真暗自接了道侣发布的任务完成,关键使用的还是自己的积分。 他敢肯定,这是宗门任务大厅里第一次结束得如此快的任务。 他抖着手接了盒子,这下是真为难:任务是您道侣发的,扣的是您的积分,现在又是您完成,这积分又要归您。 不需给我。戚宁安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桑愿肯定会发现。 他不要,但张德海哪敢真不给。 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试探着问:刚好宗门从器宗购置了一批法器,要不剑君您去看看?刚好用这积分。 怕他拒绝,张德海立马补充:就算您不用,给您道侣挑几件好的也是可以的。 可,有飞行法器?他思索了几息问,声音不紧不慢的,不要飞梭。 有!张德海只以为桑愿不喜欢飞梭,不过这次器宗送来法器的单子他也看了,立马说道,里面最好的飞行法器,叫飞天翎,不用时可化成发带,不仅有飞行功能,其中的防御功能更是极品。宗门积分一百万。 他悄悄地瞅了剑君一眼,有点犹豫地报出价格。 然后,他就看见剑君眉毛都不动一下,薄唇轻启:可。 张德海立马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说到时候定会第一时间送到剑君手上,他倒是乖觉,暗想着肯定是要剑君亲手送给道侣才美。 戚宁安满意地走了。 张德海立马联系自己师弟,现在管理宗门法器采购的张兴之,两人关系极好,听到是剑君要后连忙报了掌门一声,得到许可后直接把飞天翎归于剑君之物。 且不说剑君跟掌门之间的关系,但凭他在宗门的地位,平日他们想卖好都难。 因此,当易柔知道有飞天翎,兴致勃勃地来找张兴之后,他坦然地把法器的归属告知,并言明东西已经送到摇光峰。 易柔顿时气了个仰倒,她倒不会故意找张兴之的茬,却想了个别的主意。 当桑愿接到她的传讯时,着实一脸懵。 第34章 上来。 你说什么?易柔长老邀你去坊市参加拍卖会?赵掌门捋了把胡子, 看起来有点不明白。 桑愿目露困惑,直截了当地说:掌门,我不想去, 你帮我回了吧。 他跟易柔长老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有好到一起去参加拍卖会的程度吧? 赵掌门: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掌门,可以吗?桑愿期望地看着他。 赵掌门无奈地回道:我尽量。 然后,当着桑愿的面,传讯符中, 易柔把他喷了狗血淋头。 让我跟桑愿说。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其实杀伤力十足。 桑愿不忍掌门胡子又被揪掉几根,干脆拿过传讯符, 正欲拒绝:易柔长老,我...... 他想好了好几种说辞,例如他要闭关、要修炼,大不了还能说要陪戚宁安出门。 易柔没等他说完, 立马说道:我有关于剑君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桑愿看向掌门,她像是长了千里眼一般:别看他, 掌门也不知道。 说实话, 这个理由确实格外诱人, 尤其是她接着向天道保证绝对是真的之后。 最后,就连赵掌门也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显然被吸引到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桑愿并不觉得她是纯好心,两人也没有这样好的交情。 但易柔却像是知道他所想一般,语气轻柔:除非你不想成为他的道侣。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赵掌门不着痕迹地朝他旁边走近点,耳朵竖了起来。 桑愿避了避,压低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柔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 低得只有他能听到:你不想探寻剑君他最深处的秘密吗? 桑愿:我想。这个理由确实令人无法拒绝。 赵掌门什么都没听到,在一旁急得不行。 好。桑愿知道她不见到自己是不肯说的,虽不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如何,但他却又非去不可的原因。 自从永梦山一行,他已然知道了戚宁安其实没有把堪吾神剑作为本命剑,现在手中的天衍剑也不是。 那么,为何当初会传出剑君本命剑断的说法呢?而他自己也不曾出来澄清。还有一点,他为什么要亲手折断堪吾神剑? 最重要的是,他后期道心日益崩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越跟戚宁安接触,他就发现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就越多。 苍蓝界的剑道第一人,剑道天赋极佳的戚宁安,绝不是书中寥寥几句总结的那般。这本以于非臣为主角的书中,大多数都是以他的视角进行描述的。 事情永远不可能只有一面,书中给的真相说不定另有其因。除了一些客观事实,戚宁安成为反派捅了天道的原因绝不仅此而已。 桑愿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就是他说不定能从易柔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 许愿树的预感一般很准,毕竟愿力很多时候的作用跟天道法则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才是他没有拒绝易柔的真正原因。 跟易柔约定好时间,他把传讯符还给掌门。 你真去?赵掌门脸都皱了起来,不确定道,我总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 四位长老在他继承掌门前已存在,能以唯一的女子之身跻身于长老之列的易柔会是表面看起来的温柔和善吗? 即使她也是自己唯一的突破感,两人目前也进行初步交涉试探中,暂时没被他列入可信任之人中。 不过桑愿并不怕这些,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是去坊市拍卖会,就让剑君陪着去好了,她可没说不让有人陪吧。 大不了,到时候就委屈剑君在一旁等他。 他说话中眼中闪过狡黠,眨眨眼:掌门你觉得如何? 嗯,不错,有他陪你,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易柔是打不过戚宁安的,赵掌门立马有了主意,我这就叫他到时陪你去。 桑愿:正合我意。 戚宁安被掌门师兄喊来时,他踏雪而来,衣裾摆动,雪花落在他的肩头,步履匆匆间像是本来在忙着。 走近时,桑愿甚至能看到他羽睫上挂着的薄霜。 看起来很冷,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戚宁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尖弹出灵气,直接烘干了身上的衣物,浑身变得干爽暖和,就连冰冷的气息都被烘干。 还真是方便。 赵掌门早已习惯他这副寡言的样子,语速飞快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至于桑愿跟易柔的单独话语他倒是没听到,不过想来总归是一些劝他去的话,没有太过在意。 两日后?戚宁安重复了一遍,随后点头,可。 两日的时间,足够他把飞天翎重新炼制升级。 见他同意,桑愿忍不住松了口气,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精致微翘的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像一只做了坏事的小猫。 戚宁安掀了下眼皮,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回望过去。 这下倒是桑愿感觉有点不自在,他低头假装整理披风,盯着随风轻轻摇动的衣摆,随后才抬头,露出一抹笑容:那就多谢你了。 赵掌门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明明他就站在旁边,却有一种自己是多余之感。 那就这样说好了。自己好不容易捡来的大宝贝安全有保证,赵掌门就没想太多,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他浑身鸡皮疙瘩起来的空间,忙不迭地交待好,宁安,你要一步不离开地跟着桑愿。 在桑愿面前直呼剑君的名字,露出师兄的慈爱,俨然是把他当成一家人的样子。 桑愿:寸步不离?那倒也不必。 他正想说不用戚宁安跟那么近,只需要他震慑住易柔长老就行。可赵掌门就像是屁股着火一般,跑得飞快,差点把他的那只瘦弱仙鹤压倒了。 哦嘎。 好丑的仙鹤,没有本鹤半分美态。 美鹤在雪地里用雪洗澡,翅膀一抖,就跟下雪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桑愿忍不住扶额,自从认识美鹤后他才知道仙鹤之间也有鄙视链的,而这个链接就是以羽毛和体态作为标准。很显然,戚宁安的仙鹤在整个玄天门已经属于傲视群雄的地位。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分卷(27) 美鹤的妙语打破了两人之间奇特的平静,桑愿抬头,浅笑着问:剑君知道易柔长老为何找我吗? 戚宁安摇头:不知。 桑愿惊讶:那你还答应掌门去保护我? 戚宁安的目光掠过他柔润的脸颊,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一瞬,认真道:刚好无事。 啊?桑愿本来是有点不信的,但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想不出一个大乘期自愿做护卫的原因,只能露出个受宠若惊的姿态,试探着说,那就谢谢你? 其实,他心里已经自动把这归结于师弟受到师兄所托不得不答应的事情。 不用谢。戚宁安很配合地答道,有两缕银发垂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微凉。 关于易柔邀请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在约定时间的两天前,戚宁安估计在忙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就连在他经常淬炼剑意的区域也没遇到过。 这倒是便宜了桑愿,他经常带着仙鹤来这里,美其名曰感受摇光峰最美的风景。 这当然是借口,实际上是他发现这里的红梅竟然也染上了一点戚宁安的剑意,剑意的锐利和梅花的冷冽柔和浑然天成,形成另外一种奇特的意境,刚好够他这个没有攻击力的用来感悟。 这还是他上次无聊乘着仙鹤时无意发现的。 美鹤。桑愿面不改色地喊着它给自己取的名字,从它身上下来,扔给它一颗灵果,说道,你吃果子等我吧。 仙鹤熟练地叼过灵果,然后又十分熟练地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卧着,快活地吃了起来。 桑愿朝它看了一眼,站在一棵红梅前背对着它,随后手心出现嫩绿枝条,缠上梅花。 因为同为树木的原因,他做起这些事来很顺利。 等把最后一点意境吸收完,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 许是等得无聊,仙鹤吃完灵果后埋着头缩在翅膀里睡着了。桑愿一边猜测它的脖子酸不酸,一边也没叫醒它,而是在红梅林里闲逛起来。披风里面有充沛的暖意,他如此倒也不急。 只是,逛着逛做,他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副雪地红梅图。 那是原先在兴府得到的伞,因为在灭杀无脸老妇人时损坏,他还可惜了伞内的那副雪地红梅图。后来因为各种事情忘记了这茬,直到今日看着眼前的梅花才重新想起。 他先是一愣,随后小跑到红梅林外面,惊愕地发现那副雪地红梅图里的景色跟这里别无二致。 桑愿有点不肯相信,他仔仔细细地绕着红梅林走了一圈,很轻易地就把每棵梅树的形态都记在脑海里。 因为当初伞内的雪地红梅图令他着实惊艳,因此记忆格外深刻,所以现在一对比起来就能轻易地发现确实是这里的复刻。 不仅如此,当初击杀无脸老妇人的剑气,现在想起来其实也跟戚宁安的剑意如出一辙。 这世上不可能有跟摇光峰红梅林一模一样的景色,更不可能有跟戚宁安一模一样的剑气。 所以,那雪地红梅图的原处正是这里,伞里的剑气也只能是戚宁安所有。 在他来之前,摇光峰只住着戚宁安一人。 一片雪花飘落在他的鼻尖,冷意让他的大脑愈发清醒。 这一切只能是戚宁安做的。 桑愿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点。 他静静地往前走了几步,置身在红梅林中,点点艳红映照在皑皑白雪中,凑近看时,能看到盛开的红梅花瓣上偶尔落下的雪花。 他能想象到,当银发雪衣的戚宁安在此淬炼剑意时,满天雪花飘飞,清淡的梅香萦绕在四周,无边的剑意在这里与天地融合一体,独属于他的剑道浩瀚无际,甚至连梅花都沾染上一丝。 他在看着梅花,心中虽疑惑,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桑愿抬头,伸手掌心朝上,几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又很快因为手心的温热融化,化成几滴清凉的水滴。 在此刻,他心中原先的万千疑惑,均不如刚才发现的问题令人抓耳挠心。 你在这里?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戚宁安站在红梅林边缘,没有进来。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桑愿下意识地回头,火红色的披风下摆在雪中划出一道极美的弧度,配上那张天资绝艳的脸庞,说是梅花之灵化形也不为过。 仙鹤也被自己主人的声音惊醒,惊慌地把头从翅膀中拉出,以一种差点扭断脖颈的姿势向前扑腾,随后细长的腿一个打滑,整只鹤扑在雪地中,只留两只翅膀疯狂地扑扇。 它的动作太大,雪花纷飞间,连桑愿那种发现秘密反被抓包的奇特感觉都冲散了,他顾不上戚宁安,连忙小跑到仙鹤旁边,在被它拍飞的白雪中精准地找到正在扑扇的一只翅膀,然后用力地往外拉。 可惜这段时间的仙鹤被他喂得太矫健,又加上在胡乱扑扇,他一只手去拉都没拉动。 戚宁安静静地看着一人一鹤,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的仙鹤,好像变笨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桑愿身上都落满了许多碎星般的白雪,一想到戚宁安现在正站在后边看着这副奇怪的场面,他咬咬牙,最后伸手双手一起发力。 嘎!仙鹤发出一声闷闷的惨叫,翅膀扑扇得特别大力,就跟刮风一样。 正处于风口的桑愿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几根长长的羽毛,一个躲闪不及就被扇倒,身形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戚宁安终于看不下去,他疾步上前,一道剑气直接把仙鹤周围的积雪清理,然后伸手去接桑愿。 没想到桑愿本能地往侧面一卷,戚宁安扑了个空,然后就见他如滚雪球般滚在一侧,又迅速地爬起。 速度非常快,快得剑君都来不及反应。 桑愿手里还抓着几根羽毛,羽毛的根部有点血色,一看就是被人生生拉下来的,肯定很疼。 小心!他刚爬起来,就看见极为惊悚的一幕。 可怜的仙鹤先前不但没有被从积雪中解救出来,反而被他扯掉几根好看的羽毛。虽说他是不小心的,但对于十分爱惜羽毛的仙鹤来说,这不仅是皮肉的疼痛,还有秃毛的危险。 灵智的升高并没有让仙鹤爱上修炼,还让它愈发知道爱惜自己的美丽。 于是,它被解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迈着长腿朝戚宁安奔来,还张开翅膀准备拥他入怀。 准备好好地撒个娇,试图从心软的桑愿那获得一些好东西,例如丹药灵果类。 可现在站在桑愿位置上的是戚宁安,而刚才的小心是对仙鹤说的。 桑愿的声音提醒了它,而仙鹤也看清了面前的是谁。可长腿已经停不下来了,即将迎来剑君被鹤抱的场面。 这画面太奇怪,桑愿只敢偷偷地看。 可惜剑君在除桑愿之外的事情上反应都阁外敏锐,他轻飘飘地往旁边一站,然后刹不住脚的仙鹤直接撞在一棵梅花树上。 仙鹤羽毛凌乱地停住了,它头顶的梅花簌簌地掉着,落了它一身。 走吧。戚宁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说道。 哈?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桑愿呐呐地把遮住眼睛却露出指缝的手尴尬放下,去,去哪里? 戚宁安瞥了他脸上的遗憾神色一眼:你跟易柔之约。 原来是这个!这一出出的,桑愿差点都把这件事情搞忘,他给仙鹤扔了颗灵兽丹,打算乘它出峰。 虽说掉了两根羽毛,但飞应该没问题的。 上来。一道耀眼的白光后,戚宁安已经踩在天衍剑上。 桑愿愣了一下,恨不得一张瓷白的脸缩在披风里,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仙鹤:我乘鹤吧。 嗯?戚宁安冷冷淡淡地冒出一个音,很轻,轻得他都没听清。 可仙鹤却在他的眼皮底下,以一种不像禽类的双腿速度夹着翅膀飞快地跑了。 桑愿低头看着延伸到很远的仙鹤脚印,抬头对上戚宁安的视线。 时间要到了。他说。 桑愿默默地踩上天衍剑,小声地说道:谢谢,麻烦飞低点。 嗯。戚宁安应了一声,随后天衍剑以一种速度很快却飞行高度很低的御剑方式出了摇光峰。 他指尖微动,一道极强的防护罩升起,为两人屏蔽了呼面而来的风。 桑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尽最大可能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又尽力不去看脚底飞速闪过的景色,决定待会去拍卖会时买个飞行法器。 玄天门药峰,慕容娇正把他人定好的丹药拿出来,就听到药徒的惊呼声。 那是剑君吗?他脚底的难道是堪吾神剑? 你消息怎么这么闭塞,神剑早就断了,现在剑君寻了把仙剑! 啊!一时之间,经常为一把低品法器跑断腿的练气期药徒孙月公羡慕地看着,语气十分敬佩,还是剑君牛!等等,剑君不是本命剑断了吗?难道剑修的本命剑还能改? 不管是神剑还是仙剑,他都很羡慕啊! 正在取丹药的张正竹闻言来了兴趣,大声说:这个我知道! 周围在小声讨论的人立马围了过来,让他赶紧说。 张正竹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因为剑君的本命剑本来就不是神剑堪吾啊?所以堪吾剑断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 我没听错吧,那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说? 等一下,你们没看到剑上除了剑君还有一个人吗? 谁?你看错了吧?那剑虽然不知为何飞得那么低,但是速度还是很快的,你这练气期还能看到? 有人嗤之以鼻,大家吵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无非是剑君的神剑和仙剑,还有剑上的人。 慕容娇呵斥了一声:药峰静地,不得喧闹。 大家这才静了静,但还是有不少弟子和药徒偷偷围到张正竹身边小声询问。慕容娇对此无法,把丹药发放完毕就回去了。 张正竹也是一个剑修,可他资质平庸,胜在勤奋无比,若说以剑成仙是他的梦想,那剑君就是他梦之路上的灯塔。 他是剑君的拥护者,有这个为剑君正名的机会当然不放过,只说消息是天权峰的内门弟子传来的,十分可靠。为了灵石混迹在茶楼饭馆的他十分擅长说,因此把一个简单几句话的消息,直接联合很久之前的瀚海秘境说起,说得那叫一个起伏跌宕,大家听得惊叹连连且十分信服。 最后散去的时候都是心满意足的,张正竹自己都在其中获得莫大的满足,转身就去任务大厅接任务去历练了。 而药峰正殿内,慕容娇找到她的父亲,也就是药峰现在的峰主慕容震,问:爹,难道剑君的本命剑不是堪吾剑吗? 目前看来是的。慕容震若有所思道,至少我从掌门那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 慕容娇脸上的惊讶之色掩饰不住,忍不住说:太不可思议了吧,那可是神剑,一位剑修能忍住不把神剑作为本命剑吗?难道他的本命剑是现在的那把仙剑? 说到这,她都有点酸了。 我也不知道。慕容震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灵茶,我记得,当初出了瀚海秘境,身受重伤的剑君只说堪吾剑剑断,的确也有不少人看到堪吾神剑一分为二,这才有了剑君本命剑断的传言。 可谁都不知道剑君的本命剑竟然不是堪吾神剑! 父女两人沉默了,一会后,慕容震才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清俊的脸上全是慈爱:总之,不管剑君的本命剑是什么,只要未断,他剑道未曾断,他就永远是苍蓝剑剑道第一人,是宗门最有利的靠山。 担心的,该是几位长老。 慕容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叹几句后,乖乖地炼药去了,只是嘴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真烦,又要给傲晴换药。 唉,这已经是大长老寻来的第十九种秘方了,虽说这种秘方对炼丹师的确难得,但一想到炼完后又要送给傲晴,面对那张愈发息怒无常的脸就烦。 不过她最近听说大长老欲把傲晴许配给那个新晋金丹,天才于非臣。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去炼药吧。 慕容震听到了她的抱怨,也只是笑了笑,反正女儿在宗门内不会有危险,还是留在在这里更加安全。想起掌门让他做的事情,他的心微微下沉,但还是答应下来。 桑愿并不知道因为戚宁安低空御剑而过而引发的一连锁效应,此时,他绷着身子站在剑上,脑海里却总是浮现那把伞。 他看着戚宁安站在前面挺拔的身影,心中像有只猫爪一样地挠着。 该不该问? 他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开口问:剑君,在兴府时,那把伞是你让人给我的吗? 第35章 剑君,快点吧。 天衍剑的速度没降, 已经载着两人出了玄天门,不到片刻便能到达易柔约定的坊市地点。 前面有几息的沉默,桑愿再次试探着开口:剑君, 你听到了吗? 戚宁安突然转身过来,两人本来就很近地一前一后站着,当他转过来时,两人的距离隔得非常近,近得能看见他深灰冷淡的瞳孔和眼底淡淡的青色。 正主有了反应, 桑愿却后悔了。刚才的话不过脱口而出,现在真正面对戚宁安的时候,他却觉得还是装傻的好。 如果他先前没听到就好了, 他想。 可戚宁安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凉凉的气息扑在他的鼻尖:我听到了。 可能是因为在空中,桑愿觉得他的声音有点飘渺,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哦, 不对,戚宁安开了防护罩,不会有风吹来, 他呆呆地想。 戚宁安轻声地叹了口气, 一双眸子里全是他的倒影, 回答:是我。 那......桑愿觉得嗓子眼有点干涩,他微微偏过头, 那副雪地红梅图也是你画的?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画得不错。 他一眼就认出了。 戚宁安嗯了一声,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他偏头的水润上,草木的清透气息很淡,却刚好钻进他的鼻腔, 他喉咙有些发痒,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我以为你喜欢。 原先,他折回来的梅花桑愿都好好地放在房间里养着,这次回来他也看到。 养得很好。 分卷(28) 桑愿的声音一下子被堵住,有点反应不过来,支支吾吾的说不话。 两人离得太近,戚宁安能看到他微颤的羽睫,挡住了眼里流转的星海。 他忍不住凑近一点点,又像是怕吓走好不容易停留的弧度,声音很轻:桑愿...... 自己的名字被他喊出,偏偏还带着一副禁欲冷清的脸,桑愿的心头都颤了颤,脑袋有点发晕。 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因为天衍剑飞得还是有点高。 桑愿觉得现在的剑君一日比一日奇怪,他澄净清澈的眼里是浓浓的不解,抬起头时的脖颈微微靠后,把戚宁安的面容看了个正着。 这是一张剑眉星眸,俊美无俦的脸,平常他总用强大的修为和冰冷的气质拒绝其他人的靠近,让大家总是容易忽略掉他的美貌。 桑愿近距离地感受到剑君美貌的暴击,还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到傻愣愣的自己。 许是今日天气不错,阳光下的剑君眼神柔和很多,平日里的冷漠似乎渐渐融化,眉骨间的冷淡消失,容色中没有惯有的冷厉,剩下的只有微微的清冷。 他靠近时,桑愿都能闻见他身上如雪山苍松的气息,其间还夹着着要离得很近才能闻到的梅花冷香。 一丝丝的,钻进人的心肺中。 戚宁安,你......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紧,广袖里的手绞着布料,下意识咬唇时平添几分水光。 戚宁安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深沉,他伸出手臂,以一种即将搂腰的姿势继续靠近着桑愿。 有云朵从身边掠过,像一朵朵蓬松的棉花糖,透着甜蜜的香味。 两人似乎忘了刚才在说的问题。 桑愿被他眼底暗藏的灼灼目光烧得整张脸就要发烫,天衍剑尽职尽责地往目的地飞着,等他眼角余光瞅到坊市的影子,才急忙忙地说道:剑君,坊市到了。 嗯。戚宁安看都没往坊市的方向看,喉结剧烈地滚动两下,嗓音格外低哑,站好。 天衍剑从空中俯冲下去,桑愿本能地往后倒,刚好被戚宁安稳稳按住。 他的手正落在自己的腰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戚宁安有点凉的手心似乎都变得灼热起来,桑愿白皙的脸颊染上山茶红。他想让戚宁安把手放开,但人家是为了帮他安全落地,他这么一说反而把事情变了味。 等落了地,那种心被高高提起的感觉才好了许多。 哟,剑君你们两人倒是恩爱。易柔掩嘴而笑,她旁边正站着长青,显然两人的落地一幕被看得分明。 长青眼底闪过落寞,但被他掩饰得很好,又恢复到温和清俊的样子。 桑愿像是被火撩到一般迅速弹开,拉开跟戚宁安的距离,神情礼貌而又疏离:易柔长老。 只是在看到长青时,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一些,还朝他点点头。 长青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碰到剑君的目光时迅速消失。 没想到竟然是剑君送你来。易柔笑道,她对桑愿的态度很温和,对了,这我新收的弟子,长青,你跟桑愿认识一下。 长青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只是嘴角的笑意又浮现:师尊,我先前跟他认识。 易柔看了过去,见他微微点头,不知怎么笑了一声:那你们相处起来就更方便了,毕竟两人年纪相仿,剑君你说对不对? 桑愿笑得有点勉强,他人形骨龄看起来确实与长青的不相上下,可他许愿树的年纪可不是这样算的。 他的目光落在戚宁安的脸上,突然想起来若是这样算来的话,自己的年龄比戚宁安的大上不少。 他突然有点心虚。 易柔只以为他在猜测剑君的年龄,瞅到那张冰冷的脸,她连忙说道:修士不看什么年纪,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只是修为到达大乘期,如戚宁安这般天资纵横的,岁数也不算小。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最后是长青轻声提醒:师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对对!易柔再次庆幸自己收了个心细的徒弟,娇美的脸上全是正色,桑愿,既然你来了,我就告诉你吧。这次我不仅是想邀请你参加拍卖会,还需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一个忙。 果然事情如他所想没有那么简单,桑愿凝神听着,开口:什么忙? 我想让你跟我去瀚海秘境。易柔斟酌着开口。 瀚海秘境? 桑愿想了起来,在书中,堪吾剑正是在秘境异变之时剑断。而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戚宁安正是在瀚海秘境中亲手折断了堪吾神剑。 在瀚海秘境里,戚宁安到底遭遇了什么? 桑愿很想知道,他直觉这里面有书中不曾细说的原因,同时也是发生一切的根源。 更何况,先前易柔告诉他能知道戚宁安的秘密,难道也跟这个秘籍有关吗? 他必须要去。 不去。戚宁安冷声答道,见他看过来,声音轻了一点,瀚海秘境凶险非常,其间凶兽颇多,非金丹期不得入。 况且,现在并无秘境再次开放的消息。 戚宁安的话直接把她的邀请堵死,转身拉起桑愿的手腕:我们走。 桑愿听出了他对瀚海秘境之行的抵触,不仅是因为秘境里的凶险,还带着一丝厌恶。剑修从不惧凶险,因为凶险是他们的磨剑石。 易柔却在身后说道:我自然有进入的办法,此次拍卖会上正有通往秘境的密匙,剑君,你就这样决定了?都不需要听一下桑愿的意见?还是说,桑愿的决定直接由你来做。 戚宁安刚要踏出的脚步停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带着无尽的淡漠和冷厉,眼底暗藏的杀意一闪而过,大乘期的气势倾泻而出,压得两人喘不气来。 你在威胁我。他淡淡道,极为冷淡的眉眼藏在怒气。 长青修为本就低微,本就被毁得差不多的道基根本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出鲜血。 血在地上溅开,宛如一朵开败的花。 不要这样。桑愿眼中是不赞同,侧头时看见他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拍了拍戚宁安的手背,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手背的寒凉,担忧地开口: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长青已然摇摇欲坠,拼劲全力才勉强没有倒下,不至于在桑愿面前出丑。 话音一落,刚才如山岳一般的威压顿时化为春风,在阳光下抽走消散。 易柔重重地松了口气,刚准备去查看长青情况,一枚丹药被掷入他口中,带着无法拒绝的速度吞咽下去。 她朝戚宁安看去,桑愿的手腕还在他手上,而他刚刚收回弹丹药的手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桑愿微微一笑:易柔长老,我们去拍卖会吧。 桑愿。戚宁安唤了声他的名字,语气中不赞同。 可桑愿却甩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若剑君觉得我不该去,就直接把我打晕带回摇光峰吧。 戚宁安猜到他或许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擅做主张而生气,等反应过来时,桑愿已经催促易柔往拍卖会的方向去。 易柔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她不想再遭受一次刚才的威压。 桑愿哼了声,压根不怕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像缀着星海,说:易柔长老,你干脆别征询我的意见,直接跟剑君去吧。 说完,他根本不理会身后两人,抬脚就走,目标俨然就是坊市。 易柔一下子就愣住了,顿时生出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好半响,就在桑愿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众人眼前时,这位令人心惊胆颤的剑君才大发慈悲地发话:走。 说完,直愣愣地朝着桑愿走的方向走去。 师尊,我们也赶紧去吧。长青脸上仍是虚弱的笑容,再不去,就真的晚了。 易柔想起拍卖会的时间,看着前面一前一后的背影,忍不住一阵懊恼:本来打算借用桑愿的大福泽前往瀚海秘境的,倒没想到剑君也会来。 剑君他,很关心桑愿。长青的声音淡淡的,很轻,听不出里面有什么情绪。 哈哈,你也想要道侣啦?易柔以为自家徒儿思。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语气却有点低落,等你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所以,长青,道侣不要急着找,不然你现在修为低微时爱上一个人,就可能要承受两人在荆棘之路上失去另外一人的痛苦。 她的眼睛透过长青似乎看到久远的过去,笑着说:求仙之路本就难行,若有真心爱护的道侣自然是难得一求的,毕竟仙途漫漫,与我们同行的最多的是孤独,有一人能够长久地相伴下去是幸福的。可若你护不住那人,也是徒增痛苦。 长青总觉得她像是在追忆什么,在收他为徒时似乎透过他看到其他的。 长青想,或许是他跟什么人长得有点像吧,不然师尊为何在众多弟子间挑中自己。但他并不以为耻,反而庆幸爹娘给了自己这么一副样貌,让他在道基毁坏之时,被大长老作为废棋抛弃之后,这是他唯一重新来过的机会。 况且,师尊对他很好。 这次听闻去瀚海秘境时他主动要求同去,当时师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问为何。 他只答:凶险之地机缘丰富。 这才有了现在同行的局面。 易柔早在拍卖会内定了包间,桑愿等人到时,拍卖会正好开始了。 他没有理会戚宁安,安静地看着底下的热闹,在看到上面的东西价格逐渐超过自己拥有灵石总数之外时,他就失去了观看的兴趣。 没喜欢的吗?有的话,你就拍下,就当是我谢谢你的酬劳。易柔见他只看不拍,意有所指道,我看那鞭子就适合你。 桑愿看了底下被抢得火热的鞭子一眼,摇了摇头。 他还想买飞行法器来着,可惜今天的拍卖会上一件都没有。 见他真没有兴趣,易柔也不再强求,她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秘境密匙递给桑愿:这给你。 又看了一直沉默的戚宁安一眼,语气十分郑重:剑君,你放心,我会护好桑愿的。 瀚海秘境属于苍蓝界天道管辖,所以他们所说的危险其实对桑愿来说根本不算事,那些会攻击他们的凶兽,不仅不会攻击他,反而会下意识地避开。 但他这些都不能说,只是地低声回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其实他压根不怕的。 毕竟他的修为在众人眼里已经是金丹期,这才是易柔敢找上他的原因。 戚宁安面色凝冷,开口却是:我也去。 桑愿猛地抬头看他,刚好撞到他不容置疑的眼神。 不行吗?他看向易柔,语气淡淡的,有我在,你想做的事情成功率会很大。 若说一开始他不知道易柔邀请桑愿来拍卖会是做什么的话,现在他显然猜到她想去瀚海秘境干什么。 在瀚海秘籍中,只有一处的进入需要桑愿。 他的语气很淡,可任谁听了都知道里面的不容置疑。 易柔当然不会拒绝,她反而有些惊喜,忙不迭地点头:当然行! 有实力强大的剑君在,她不用担心如何保护长青和桑愿的安全。 当年剑君在神剑堪吾断了之下都能从瀚海秘境全身而退,现在的他势力更加浑厚,此去不过是旧地往返。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似乎不给桑愿两人提意见的机会。 桑愿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当然不会想这是戚宁安特意为了他而去,只是以为他想去瀚海秘境干什么。 只是,他有点担心,总怕事情的根源还没找到,就让反派剑君提前黑化了。 密匙一共只有三把,但戚宁安只说自己有办法,易柔便也不担心了。 拍卖会结束后,桑愿提出自行去这里的商行看看。易柔并无不可,带着长青回去准备一个月后的瀚海秘籍之行。 剑君,我想去买点东西,要不你先回去?有他在旁边,桑愿总觉得干啥事都不自在。 你买什么?他见桑愿眉头又皱了,语气顿了顿,改口道,你买什么不需告知我,只是,你的灵石够吗? 桑愿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笑意:不够的话,剑君会给吗? 戚宁安嗓音清冷:会。 倒是没意料他会这么回答,桑愿刚才本就是一句戏言,断然没有花他灵石的想法。当下摇摇头,先前的郁色一扫而光,笑道:我开玩笑的,在知道我要来拍卖会之时,我已经找掌门要了许多灵石。 即使不够,他本体空间里还有许多东西可以卖。 他都这样说了,戚宁安也没了继续跟着的借口,转而拿出一个玉盒,递给他:给。 什么?桑愿有些不解,开口问,难道是堪吾断剑? 他记得,戚宁安在永梦山扔了啊,难道他后来又捡了回来? 两人正站在拍卖会出口斜前方,人来人往的,有宗门弟子认出了剑君和他,也不敢上前。只是,更多的人把目光停留在桑愿身上。 实在是,这张脸太过惹眼。 戚宁安朝四周斜睥了一眼,刚才还偷偷看过来的人均感到识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却又没有实际性的伤害,立马意识到这是他对自己的警告。 谁也没想到,这位高岭之花不问凡事的剑君,有朝一日会因为太多人看向自己的道侣而产生不悦。 不是。戚宁安垂眸看他,像是递给他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是飞行法器。 这下桑愿真惊讶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给我干吗? 见他始终不接,戚宁安明白了他不会轻易要他的东西,除非像上次给他的伞一样。 可现在没有上次那般的契机,他薄唇为抿,随后说道:是上次兴府任务的奖励。 末了,像是怕他不信,补充道:没有你,凤君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原来是这样。桑愿这下是信了,毕竟宗门一向对解决重要问题的弟子奖励颇丰,这次奖励个飞行法器也没什么大问题,况且这刚好是自己想要的。 分卷(29) 他这次总算接了过来,眼睛亮亮的:这下好了,我不用去商行买了。 原来他是想去买飞行法器,见他刚好需要,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缠上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戚宁安挡住其他人探究过来的目光,主动提道:你打开看看。 看看喜不喜欢?这句话太过暧昧,他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桑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玉盒的材质极好,是用上品灵玉打造的,这足够重视的包装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条银色的发带,周身银光流转,好似天上的星河汇聚其中。 是银色的。他没看见戚宁安的呼吸在他打开盒子的瞬间停滞了一息,像是怕得到不好的答案,很漂亮,没想到发带也能成为飞行法器。 见他真的很喜欢,戚宁安嘴角不再绷直,甚至凑近一点,声音如冰下流水,虽清冷却格外流畅:这是飞天翎,认主后能直接作为飞行法器,且具有化神期的抵御能力,不仅如此,里面还有受到攻击时的阵法反击,你平日也可作为攻击法器使用。 我见你似乎并无攻击性法器,可以试试。 他说的有理有据,仿佛完全就是个给宗门派送奖励的。每说一句,桑愿眼里的光就更亮一分。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枕头么?还是极好的那种。原来,玄天门的弟子奖励这么好。改天,他要好好谢谢赵掌门。 桑愿跃跃欲试,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朝他挤挤眼:剑君,你带我去无人的地方试一试吧。 戚宁安并无不可,反而问:你想去哪里? 要安静,场地大,又没人打扰的。桑愿早就按捺不住,他把发带拿了出来,兴奋之间瞥见戚宁安垂落在肩上的银发,愣了一瞬,喃喃道,这发带颜色怎么跟你头发的颜色一样啊? 戚宁安耳尖泛起微红,声音却很稳,面无表情地说道:碰巧而已,世间万物,颜色相近何其之多,发带颜色这种也很平常。 哦。桑愿认真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倒是我着相了。 戚宁安的耳尖已经红得滴血,可惜沉浸在飞行法器喜悦中的桑愿并未发现,反而催促道:剑君,快点吧。 第36章 桑愿,帮我。 按照桑愿对场地的要求, 戚宁安把他带回了摇光峰。 要安静,场地大,又没人打扰的。 戚宁安觉得, 没有比摇光峰更合适的地方。 桑愿:好吧,除了冷了点。 好在对飞天翎的热度驱散了这点寒冷,滴血认主后,桑愿也算有了第一件意义上的飞行法器。 作为飞行法器,飞天翎平日可作为一条发带, 还是气息微弱掩人耳目的那种。一旦被激活,发带会迅速扩大,化成一张巨大的毯子, 不管飞得多高,桑愿坐在上面都感受不到高度的那种。 很适合他这种怕高的。 而自带的防御阵法也很强大,他再一次感叹宗门奖励的丰厚,可惜掌门这段时间不知在忙什么, 不然他当面道谢更好。至于对外界攻击的反制能力,他倒是没有试。 剩下的时日里,桑愿主要在如何利用发带作为攻击法器的时间中渡过。 而他用来练手的对象, 就是戚宁安。 原因无他, 因为摇光峰内只有两人, 与桑愿相熟的同修为弟子也没有,他只能找他喂招。 好在戚宁安虽然最近有点奇怪, 但在战斗上仍是剑君原先抬手间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他刻意把修为压制在金丹期与桑愿过招,桑愿仍是以输为主。 至于赢,基本也是戚宁安见他累了放水的结果。 不过桑愿对此并不在意,反正他只是想要熟练使用而已。倒是戚宁安本人, 在面对他毫无章法的攻击招式之后,沉默地不知从何处找来几本适合他的攻击功法。 能入剑君眼的功法自然不是凡品,这就苦了桑愿。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如此发奋图强过。 幸而与易柔长老约定的日子就在明日,他只需要熬过今日就行,他苦不堪言地想。 集中注意力,出招。戚宁安冷声提醒他,自己则以随手捡起的树枝为剑,朝桑愿攻来。 衣袂飘飞,银发随风而动,即使他手着树枝,剑气仍如雨后竹笋般破土而出。 戚宁安在修为上从不肯懈怠,因此在第一次跟桑愿交手时,第一反应就是被他的废材震惊了。 一个金丹期修士,竟然如此没有攻击力。 他依稀记得,他自己是在越级灭杀邪魔时进阶的。 桑愿收回思绪,苦哈哈地接招,飞天翎在他手中还是软绵绵的,像是在说自己只是一个飞行法器而已。 可他明明记得,前几日戚宁安用飞天翎作为示范时,一招下去大片的树木倒了一片,到现在还光秃秃地在那呢。 戚宁安的面部表情很冷硬,特别是发现他不认真的时候。 对敌时最忌心有旁骛,即使失误一息,也可让生死转换。戚宁安语气格外认真严肃,树枝往前一伸,低喝一声,再来。 他浑身气质凌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前是什么生死敌人呢。 桑愿早就认识到他在修炼一事上有多么认真,此时也不敢反驳,只能苦哈哈地接招。 再一次失败时,他握着飞天翎耍赖般地坐在地上,完全不顾积雪打湿了衣裳,喘着气道:剑君,我不行了,太难了,以后再学吧。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好似被风雪摧残一般。 你先起来。戚宁安低头喊他。 桑愿摇摇头,低头不去看他,委屈道:不,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戚宁安原本的说辞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又咬了下去,认真思考了一般后,终于放弃了让他如自己一般几天学成功法的打算。 脚步声逐渐朝桑愿靠近,他好像听见有人轻轻地叹口气。 回去休息吧。戚宁安说,随后伸出手,把桑愿拉了起来。 终于解脱了,桑愿生怕他转眼变了注意,就着他的手迅速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头发散开,把飞天翎作为发带系上。 他的动作非常快,连碧色发带掉落在地都没注意。等风一吹,原先的发带早就不知吹到哪里去了。 那我先走了,这段时间辛苦剑君了。桑愿不介意说点好话,他生怕戚宁安反悔了一般,连忙说,既如此,剑君也早点休息吧。 然后,就飞快地跑走了,仿佛走得晚点,戚宁安又要拉他来对招。 戚宁安看着他越跑越远,直到跑到房里,房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扔掉了手中树枝,下意识地去摸了下垂落在胸前的银发,深灰的眼眸泛着异样的情绪,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行走间在雪地上留下一排不断延伸的脚印,等折返时,手上赫然握着一根碧色的发带。 正是桑愿先前掉落又被风吹走的那条。 戚宁安抬起头,拾阶而上,却在离紧闭房门的几步远时停下,触碰到发带的手指动了动,突然转身回了正殿。 ...... 师尊,我们明日何时出发?长青把东西都打点好,便来易柔的住所询问。 她的住所到处都是盛开的娇艳鲜花,馥郁的花香充满着整片空间。 易柔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见长青过来了才坐起身来,没有骨头般地靠着,闻言掀了掀眼皮,答道:日出之时。 好。长青对此并无意见,问之后就准备退下。 易柔却喊住了他,笑道:你很着急去? 长青错愕了一瞬,才开口:嗯,有点,徒儿还没去过秘境呢。 是咯。易柔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随即不在意地挥挥手,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去秘境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青松了口气,确定没有需要确定的琐事后才退走。 见他走了,易柔慵懒的样子没变,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发尾,换了个姿态继续靠着,眼眸低垂,缓慢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乘风长老。 她话音一落,乘风从她身后的柱子走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易柔,你要跟你新收的徒儿去哪呢?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易柔的眉稍却挂着冷意:我说过,不要仗着修为比我高,就不经过我的同意来我的住所。 生气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乘风站在她身后,双手刚好放在她的两侧,倾身过来时好似在怀抱着她,他侧头的眸子里带着迷恋,我不过是关心你,易柔,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可易柔并不买账,她站起身来,开口毫不留情:我不需要。 乘风似乎习以为常,也并不生气,站直后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那你需要什么?你知道的,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替你寻来。 别说笑了。易柔不喜欢两人独处时乘风时不时的侵略目光,她太明白了,这代表着一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可她总是觉得乘风笑得太假,因此两人以往的关系总是淡淡的,后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帮了自己一回才好些。 可这并不代表她容许他干涉自己的生活。 乘风眼底酝酿着风暴,表面却平静如初,开口:连道基毁掉的弟子你都要,难道就是因为他长得跟那个人像吗?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像是在提醒她:易柔,他早就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不是吗? 易柔嘴角的笑意彻底褪了,一张俏脸上布满寒霜:他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别用你的龌蹉心思来想我跟长青。 你跟长青?乘风眼里闪过厌恶,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他不过是一个道基尽毁,无法寸进的废物罢了。这种人,除了一张脸,哪里能引起你的半点注意。 若是他先前知道长青的长相,是断断不会同意大长老们带他回来的。 这不关你的事。易柔对他们的打算并不感兴趣,好在长青已经成了他们的弃子,她挺喜欢这个孩子,诚然有长相在,但更多的是他在七星阁的表现。道基尽毁又如何,这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机缘。即使没有,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怨天尤人。 不过,这些她没跟乘风说,也没必要。自从知道乘风对她的心思后,那点帮忙之情早就磨灭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易柔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冷着一张俏脸,说道:没什么事情你就走吧,下次再这样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面露抗拒,乘风只好走了,在出了易柔的住所,看到整个住所的防御阵法被瞬间打开后直接满脸阴云密布。 明早么?他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跟着你,不就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了么。 住所内的易柔地揉了揉眉心,随后想起什么,重新给戚宁安传讯。 接到传讯的戚宁安并未多问,只敲响了桑愿的房门,等他收拾好东西后便御剑而出。 此时,桑愿站在玄天门外时还是一脸懵,同样的还有跟着易柔匆匆而来的长青。 现在正是天黑之际,微凉的山风吹起众人的衣摆。他们站着的位置离玄天门的正门有点距离,又因为天黑,并没人朝这边看来。 待会再说。易柔掏出飞行法器,激活后像只飘在空中的小舟。 无星无月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色,小舟在黑空中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会便离开了玄天门的范围。 易柔这才从舟舱外走来,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因为事情出了点变故,所以临时决定出发,希望没耽误到你们别的事情。 长青偷偷地看了桑愿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满之色,这才松了口气。碍于剑君在这,他这一眼看得十分微妙,根本无人察觉。 你去休息。剑君没有对此多言什么,而是看向身侧的桑愿,说道,以飞舟的速度,明日便能到死城,届时我们穿过此地才能前往秘境。 易柔并不意外他如何得知秘境如今的为止,而是点头赞同道:剑君说的没错,虽说妖门早先被赶到天际缝隙,但死城曾经是他们的大本营。因为常年烟雾缭绕,上方并不能飞行,我们只能徒步穿过。 师尊,我们不能从远处绕开走吗?长青天真地问。 你不知道,瀚海秘境的位置和开启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它藏在苍蓝界的时空里,只有偶尔才能探寻到踪迹,我也是在这几天才得到它的具体位置和大约开启时间,若是绕开,一来怕它的位置有所变动,二来怕因为耽误时间错过开启。 易柔此时有点庆幸他们提前一晚出发,这也算乘风无意间做的好事吧。 长青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此时脸皮有点涨红,声音低低的:师尊,我明白了。 易柔对此宽容一笑:无事,你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学。 这个给你。桑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他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苍蓝杂事,里面有很多关于修真界的趣闻杂事,我已经看完了,这本给你也不算浪费。 天可怜见的,这是他为了在学习苍蓝界常识时特意找掌门寻来的,好不容易看完了,现在给长青也算二次利用吧。 他的手掌纤薄细嫩,这厚重的书压在上面时给人一种容易把他手掌压折的错觉。 别客气,拿着吧。桑愿抬抬下颌,努嘴道。 易柔温柔地看着两人,并没有插嘴。 长青此时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把他手上的书拿下。厚重的书本一入手就是沉甸甸的重量,他下意识地朝桑愿看去,就看见他脸上是清亮和煦的笑容。 像是在说,他为如今的长青高兴。 长青决定今晚不睡,通宵苦读。 只是,剑君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剑君一向都是冷漠脸的。 能帮到忙,桑愿心情也好,现在夜已经很浓了,困觉也随着夜色的推进加深,他礼貌地询问:易柔长老,我可以去哪里休息? 易柔看了眼他眉眼间的疲倦,笑道:你跟剑君的房间在最里面。 我跟剑君的?桑愿困顿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有点不明白。 分卷(30) 易柔娇笑道:是呀,你们是道侣,所以只给你们准备了一间,有什么问题吗? 桑愿立马警觉了起来,刚才的困意消失了一大半,立马说道:没问题,刚才我没听清。 哦。易柔喊了声发愣的徒儿,长青,你的房间在我的对面,去休息吧。 长青把书捧在怀里,抱得很近,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有点勉强:好的,师尊。 当着易柔的面,桑愿并不想把他跟剑君其实从未睡过一间房的事情暴露。于是,他似熟门熟路地来到最后一间房,打开房门,动作一气呵成,连戚宁安跟了进来都没发现。 等到他猛然停住脚步,背上被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舟舱内,长青跟在易柔后面,很努力才忍住回头看的念头。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独自一人的安静环境里才颓然地坐下来,沉默了半响后,像是认清了事实一般,随后打开《苍蓝杂事》看了起来。 另一边,舟舱里的最后那间房里是长久的静默。 一到房间,桑愿的困意本能地席卷而来。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可看着面前的唯一床榻犯了难。 好想睡觉。 他本体空间内携带的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拿出来了,碍于戚宁安在场,只能生生忍住。 特别是,他竟然感受到属于戚宁安的愿力球有了动静,虽然很细微,但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困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难道临近瀚海秘境,他某些记忆被触动,有了想要的东西? 可惜愿力球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他并不能就此感受到戚宁安的心愿。 桑愿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偏过头,定定地看着戚宁安许久,打破了沉默:剑君,我能问你个事吗? 舟舱房间里镶嵌着夜明珠,发散着温亮不刺眼的光芒。桑愿站在光下,本就水光的眸子像是隔着一层云雾。 因为忍着哈欠,他的眼角甚至被逼出了一点点红。 戚宁安刚才在外面时心头产生的那点郁闷竟然因此消散,他的嗓音淡淡的,让人摸不着情绪:可。 得到同意,桑愿立马来了劲,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怕他不明白,他特意解释说:就我们刚才在舟舱里,然后来房间内的这一路,你在想什么? 戚宁安的呼吸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点急促,幸而桑愿只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并无发现这点变化。 他在想什么? 戚宁安也在问自己。 从先前桑愿对长青的关心,再到两人同处一室,尤其是他跟易柔说他跟自己睡在同一间房里。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不自禁地产生了妒忌、渴望这两种情绪。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椅子上,又定定看着桑愿。直到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才阖上眼,可心里却明白这就是他产生这两种情绪的根源。 见他默不作声,桑愿顿时有点急了,连忙走到他前面,弯腰问:剑君? 戚宁安猛地睁开眼,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显露在夜明珠的光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看他,嗓音低沉:我有了心魔。 这个心魔,关于眼前的桑愿。他知道自己该动手除去,可这个心魔却像是从内心深处最隐蔽的地方钻出,与他的血肉生长在一起,不吞噬他的修为和道心,唯独把他困在孤岛挣扎克制。 心魔?桑愿这下是真惊了,他还以为能借此完成反派的心愿,可戚宁安却告诉他说有了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是修士对求不得的执念,修士的执念越大,心魔的养料就越多,直到修士勘破魔障,才能有所清醒。 戚宁安的表情很是平静,他的目光落在桑愿焦急的神态上,那点妒忌似乎也消失了。 可桑愿却不知道,他离得更近些。墨发有几缕垂了下来,飘飘荡荡的,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捉。 那该怎么办?你刚才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我们一起想办法。桑愿着急了,哪里还顾得上他身上的冷气。 戚宁安的表情却很平静,平静得桑愿以为他已经处于黑化爆发的边缘。 这可不行! 桑愿靠近他,一双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声音放得特别柔:戚宁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满足。 愿力开始流转,本体空间里,代表着戚宁安的愿力球转动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许愿树的天赋技能:诱导。 诱导许愿之人内心的渴望,让他说出自己的心愿,以此完成愿力回相。 真的吗?戚宁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可眼底却还藏着一丝清明。 他好像,知道了青龙池底是谁搞的鬼了。 见他这么配合,桑愿眼瞳四周染上一层碧色,桃花眼尾开始泛红,昳丽的面容如仙似妖。 真的。他直视着戚宁安的眼睛,忍住被里面漩涡吸住落荒而逃的感觉,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告诉我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得到。 戚宁安瞬时就后悔了,他本来是想知道桑愿在搞什么鬼,可他一靠近,自己心里的那点渴望迅速变浓,犹如刚长出的嫩芽在获得养分后疯狂滋长。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落在他的腰上。 两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他这个动作一出,桑愿被吓了一跳,浑身力气吓得泄了大半,一下子就坐在他的腿上。 嗯。戚宁安喉咙里挤出一声奇怪而旖旎的气音。 桑愿却以为是心魔起了作用,顾不得纠正两人的姿势,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声音微微发颤:戚宁安,你告诉我,好不好? 戚宁安的手如铁一般地握着他的腰,桑愿忍住不适只能稍微动了动。 可对方就是不说话,只死死地不让他起来,双耳控制不住地红得发烫。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得桑愿都要放弃了,戚宁安才终于开了口。 他的嗓子像是久未喝水,带着令人耳热的沙哑难耐,他眼睛阖上又睁开,深灰色的瞳孔变成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桑愿的另一只手被他捉住,平日里冰冷的手心在此刻带着炙热的温度而来。 很快,柔嫩白皙的手心差点被炙热烫伤。 与此同时,戚宁安极为艰难地开口:桑愿,帮我。 第37章 这个...这个混蛋! 桑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手中覆盖下的温度做不了假。 奇怪的变化被他感受得明明白白,在旖旎的绯红爬满脸颊之时,他也明白了手心之下的物件是什么。 这个...这个混蛋! 他竟然想...想...... 许是太过羞耻, 他在脑海里都无法想象出这些场面。 桑愿现在只想赶紧离去,可代表着戚宁安的愿力球此时在本体空间疯狂流转。浓郁的愿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似乎在催促他这个主人赶紧完成这人的心愿。 这下,他总算把戚宁安此时的心愿看了个清楚。 本该冷清冷心的剑君竟然有了这种渴望满足之事,一时之间, 桑愿有点怀疑自己的愿力球坏了。 手心处的奇特炙热提醒着他现在的场景,桑愿低头下了决定。 他决定这个愿望不作数。 他告诉自己,许愿树本来对实现的心愿就有选择性。 你放开我。桑愿眼瞳外的碧色消失, 语气尽量冷静,剑君,你清醒一点。 肯定是诱导过程中出了错,他没有诱导过大乘期, 定是自己的天赋没有使用好才导致这样的。 可他不知道是,即使他努力冷着脸说话,可眼睛的惊慌却溢了出来。羽睫微微抖动, 像是受惊的蝴蝶展翅欲飞。 许是他说的话有效果, 戚宁安辖制腰的手放松了一点。他深灰色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脸, 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发愣。 桑愿的视线从他几乎斜飞入鬓的剑眉上掠过, 赶紧趁他愣神之际抽回手,恢复双手自由后连忙起身。 正在他为即将脱离而喜悦时,戚宁安的另一只手突然落在他腰上,接着双手一起使劲,带着急促的意味。 挣扎间, 桑愿下意识地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努力撑起身体,以便逃离。 可戚宁安的力气太大,常年握剑的手像是带着千钧之力,桑愿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再次落下,直接坐在炙热的气息起源。 不......他直接被逼出一滴泪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本能地埋首在戚宁安的脖颈之间,似乎在哀求,不...不要... 戚宁安早已回过神来,他借此弄清了青龙池下的异变确实是桑愿干的,虽然不知他为何这么做,但他能使出的这种能力,早就超出了苍蓝界人修所为。 按照他的习惯,此时应该把桑愿带回玄天门,交给刑讯堂处理。 可他没有这么做,不仅没有,反而顺从内心的渴望,把这人禁锢在怀里,狠狠地按在渴望之上。 无尽的渴望在桑愿先前的忽略下被彻底激发,宛如心魔缠身,让他想要肆意地放纵自己。 不光是桑愿,戚宁安自己也难受得紧。 他眉心直跳,双手死死地按着他,却没有做更多的动作,像是在压抑,又像是在蓄势待发,直到脖颈上感受到一点清凉。 他在哭吗? 戚宁安终于松开了双手,可从未有过此遭的桑愿已忘了起身。 粗粝的指腹落在瓷白细嫩的肌肤上,为他拭去了泪珠。 别怕...在他又要挣扎时,戚宁安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别动,不然我不保证我能做什么。 桑愿吓得真不敢动了。 桑愿难得回神,此时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激起一阵阵战栗,几乎是带着哭腔回应:放...放开我...好不好... 戚宁安的双眸深邃似海,他静默了一会,这才哑着声音说:不帮我完成心愿了? 桑愿诚实地回答:不。 可我想。能不对他做什么已经是他的自制力极为强大的表现,可就这样让他起来,戚宁安只怕心魔更甚,桑愿,帮我。 他又重复了一句,随后就不再说话,像是在安心等待。 桑愿僵硬着身体好久,这才声音哆嗦地说道:我...我不会。 他想因为这个回答就让戚宁安打消念头。 你会的。他轻笑一声,按在腰上的手忍不住摩挲,直到惹得桑愿轻颤,导致自己最后受罪才开口,地穴温泉边,你做的事情。 你忘了吗? 不算清冷的嗓音落在桑愿耳里宛如晴天霹雳,这个提醒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桑愿刻意尘封的记忆。 你忘了对冰块做了什么吗? 戚宁安继续提醒他。 夜明珠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显得暧昧又多情。 他记起来了!那些时日隐约的猜测终于成真,真到了这一日,他心里的震惊一点都没变少。 他...的确会,可那是对自己啊。 戚宁安知道他想了起来,没再给他思考的机会。 一阵窸窸窣窣中,两人的额头均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桑愿埋着头,不敢去看,只努力忽视着手指之间的异样。他的脸很红,墨发散落在两侧,与垂落的银发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两人挨得极近,近得他能听见戚宁安努力压制的踹息声,十分诱人。 就...就这一次... 他如此想,就当是还了上次自己手误的结果,还有达成这次的心愿。 也,也算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原本有点僵硬的手软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桑愿的手腕有点酸,他闷声提醒:好了没有呀? 含着委屈的语气像是带着勾子,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戚宁安眼底的漩涡简直能摄人心魄。 飞天翎不知怎么散开了,墨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带来草木的香味。 戚宁安手背都起了青筋,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没入两人交缠的发中。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渴求,甚至在想到桑愿此时该是紧咬嘴唇,水光润泽如春日花蕊的样子时差点绷断。 不能急,今天能如此这般已是他难求的。握着腰身的手指不断地收紧,直到桑愿传来抽气声,他才重新松开。 时间太久,久得桑愿想早点结束睡觉,但戚宁安带着他的速度总是不急不缓的。 他咬咬牙,想起曾经偷看的话本,突然咬住戚宁安的耳垂,柔声喊他:戚宁安... 感受到他浑身一僵后,桑愿心里闪过淡淡的得意。 接着,他手中使劲,终于满意地听到一声闷哼。 浓郁的味道萦绕着两人,桑愿根本不敢动。 剑君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说只有这一次,结束后自然也没有脸皮再缠着他。等清洗好一切,桑愿早已缩在被子里警惕地看着他。 可惜他的眼皮子早已耷拉下来一半,完全没有威胁性。 睡吧。今晚的剑君眉眼格外柔和,像是终于吃到贪恋许久的鱼儿的猫,他敛下眉眼,把最深处的渴求按压回去,我打坐。 桑愿这点还是相信他的。 于是,他翻了个身,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而戚宁安,确实一整晚都在打坐,只是从未阖眼,目光也从未离开那被子隆起的弧度而已。 夜色渐浓,飞舟在高空中安静地按照设定的速度飞着,即便偶尔有几道探寻的气息,也被戚宁安刻意散发的威压吓走。 舟舱里一片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二日,桑愿还是被敲门声敲醒的。 他睁开眼一看,戚宁安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打坐蒲团在地上。 桑愿,你醒了吗?长青的声音有点忐忑,飞舟快要到了死城,剑君一早就在舟舱外,师尊正跟他说着什么。 一夜好眠,桑愿连一个梦境都没有。 来了。他朝外面的长青喊了一声,随后钻出被子,昨晚惊得连衣服都没脱,今日醒来他总觉得上面有点奇怪的味道。 蔷薇般的嫩红染上双颊,清亮的眼珠子动了动,随后重新拿了衣服换上。 手腕处的酸痛传来,幸好房间里并无其他人,桑愿想起昨晚的事情后,浑身就像是被火烧透了一般。 混蛋!他低声咒骂一句,在被子上狠狠地锤了两下,像是把它当做某人。末了,又把被子直接扔进本体空间里。 分卷(31) 等脸上的灼热感消散,他才开门。 长青见到他眼前一亮,说道:死城快到了。 这么快!桑愿努力把昨晚的事情忘记,在广袖里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缓解下酸痛,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长青自然同愿,只是在桑愿踏出房门之间,他忍不住朝房间里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干净整洁的床榻和另外一边地上的蒲团。 这是? 若是没有进入玄天门,长青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因此该懂的还是会懂的,他心里隐隐闪过一个猜测,试探着开口:桑愿,剑君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桑愿对他并无防备,脱口而出:我哪知道! 长青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一点,他稳住自己的表情,并没有多说,而是跟着他来到了舟舱外。 舟舱外,戚宁安和易柔的谈话已经结束。 桑愿接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另外一侧往下看。可能飞舟的飞行高度太高,在里面是还不觉得,一往下看时,地面万物缩小无数倍的东西让他脑海一阵眩晕。 戚宁安抬起脚,缓缓地朝舟栏处走去。 易柔把两人的对视看了个正着,心想难道是剑君昨晚跟桑愿闹了矛盾?可剑君今早的眉眼似乎都透着说不清的舒缓,除了周身冰冷的气息不变外,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有人气得多。 飞舟猛然停下,她赶紧跑到旁边一看,通知大家:死城到了。 跟飞舟所在的蓝天白云不同,阻止飞舟继续前行的是冲天而起的黑雾,桑愿趴在舟栏处,像看清黑雾的情况。突然耳边一阵鼓噪,接着便是数不清的声音钻入耳膜。 救救我,好疼啊。 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什么鬼天道,难道就不管管吗? 我好恨,好恨... 惨叫声和咒骂声融合在一起,化成浓郁的怨恨,诉说着死亡的无奈和命运的不公。 桑愿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地跳,接住无数的天道法则出现在眼前,金色的法则丝线不断地朝黑雾里蔓延,慢慢地变成黑色。 无边无际的因果怨恨一下子涌入他这位暂代天道的脑海里,道力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飘出,狠狠地绞杀着黑雾。 但黑雾里的东西对天道的怨恨太过强烈,竟然反扑了过去。桑愿脑海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捂住耳朵,往后跌坐在地。 好痛。这些声音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面钻。 戚宁安不过两步就来到了他身边,刚好看到有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一直滴落在他月光广袖上,像一朵朵盛开的血花。 你怎么了?他语气中含着急切,脸上惯有的冷漠神色出现裂缝。 易柔也察觉到异样,长青跟在后面跑了过来。 桑愿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吓人,他用力地捂住耳朵,手指忍不住蜷缩,可怎么也阻止不了声音的进入。 桑愿。戚宁安只得捧起他的脸,逼他跟自己对视,冷静,你怎么了? 他的瞳孔外围已经不可控地出现碧色,戚宁安突然侧过头,冷声道:别过来! 易柔猛地停住脚步,顺道拉住还望前去的长青,朝他摇摇头。 清冷的嗓音给了桑愿几息的清醒,他没察觉到自己瞳孔外周的碧色已经快要完全出现,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这是本体遇到危险时本能的反应。在无人知道的青龙池下,玄武壳里的本体发出幽幽绿光,接着池水一阵沸腾,壳内的枝条消失不见。 桑愿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从耳里溢出的鲜血直接流在他的脖颈之内,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可怖,仿佛他整个人出现了裂痕。 沾着血的素白指腹指向黑雾,他虚弱地靠在戚宁安的身上,轻声说道:黑雾里有东西。 说完,他从本体空间内拿出一枚碧色的丹药吃了下去,不断攀升的气息总算稳定下来。 指腹间的血无意沾染到双唇上,宛如艳丽的红茶花。 戚宁安锐利的目光看向黑雾,在桑愿能看到的天道法则里,那些黑线好像抖了一瞬,连不断钻入脑海里的怨恨声也停了一瞬。 接着,他把桑愿在舟栏上靠好,自己起身站直。 天衍剑随心而出,被握在他的手中。 戚宁安飞身而出,在高空之上,他低睥着不断叫嚣的黑雾,看向桑愿时眼神透出几分柔色,只是看向黑雾时转眼间又成了冷漠无情的谪仙。 没有花式的剑招,他抬手间不过简单的一劈,浩瀚无比的白色剑光以势如破竹之势朝黑雾而去,精粹的剑意里带着浓厚的杀意,直接破开了阻拦飞舟继续前行的黑雾,无数道的剑气以一种开天辟地之能把黑雾尽数绞杀。 桑愿坐在原地仰头看他,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眉骨清冷,薄唇紧抿。 他原先是生气的,因为他从未想过戚宁安会如昨晚一般轻挑,对象还是自己。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就在转息之间解决了他的痛苦,耳边的哀嚎声在一瞬间停止。 黑雾消失了,不仅是飞舟前的黑雾,而是萦绕在死城上方的黑雾全都消失了。 易柔在感受到飞舟继续前进时,就察觉出了变化。 她呆呆地看着飞舟底下焕然一新的死城,一张俏脸惊住:黑...黑雾没了。 当初剑君一剑把妖门逼退到天际缝隙,后来又在瀚海秘境中身受重伤,堪吾剑断,谁也不知道妖门曾经所在地的死城何时出了这片黑雾。 当时确实有有不少修士自告奋勇试图找到原因,甚至有人抓来妖门的妖修来拷问,都没能找到解决办法,最后就慢慢成了许多修士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况且当时这黑雾并不伤人,没有办法后便无人再管,饶是易柔也不知道现在黑雾成了冲天之势。 甚至还攻击了桑愿。 易柔先前只看到桑愿坐在地上的难受模样,又有他现在靠在舟栏上的无力神色,只以为他受到了黑雾攻击导致的。 可现在,剑君只需要一剑就能轻易解决这个令无数人头疼的问题。 相比于之前,他的修为令人更看不透。特别是在剑道一途上,易柔觉得他应该走在无人之境。 一剑之下,无人能敌。 黑雾消失后,桑愿整个人都好受许多,他扶着栏杆起来,眼前的黑线重新变成了金色,他把天道法则收回,阖眼间便明白了一切。 这些黑雾是曾经被妖门占据城府之后,肆意屠杀所致,这里面不但有修士,更多的是凡人。他们有些死在妖门之下,有些死在修士的斗法中,唯有灵魂在不断叫嚣,无人超度后最后怨恨上了天道。 而先前桑愿的道力,似乎对这种怨恨之力格外厌恶,竟不受他的控制,一出便是绞杀,最后把黑雾彻底激怒。 暂代天道的桑愿不过是化神期,哪里承受得住两种力量的互相绞杀。 不仅如此,隐约中他像是感受到了原先天道的苏醒。 而现在,所有的黑雾被戚宁安一剑绞杀,自己也总算明白了他捅天道一剑的实力。 飞舟飞行的高度降低了一些,戚宁安也重新回到舟舱之上,他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可语气却透过几分温和:好点了吗? 他甚至都没问桑愿具体原因,正如他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一般,掌门从天机门测算之地给他找的道侣也没有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桑愿他,到底想要什么?还是说,他成为自己道侣的一事其实早在他的计划内,连掌门师兄都被他瞒过去。 好多了,多谢你。桑愿好似被他看透了一般,有点别扭地转过头,使了个清洁法术才好受许多,见他仍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开口,你在想什么? 戚宁安好似都没思考一般,眼眸深邃:你。 桑愿:...... 见事情接受后的易柔把两人的听了个分明,差点酸掉了一口好牙。 万万没想到,这平日里禁欲寡言的剑君也能说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不对,她看到桑愿并没脸红心跳,反而狠狠地剐了剑君一眼,声音轻轻淡淡的:哦。 易柔:就这?说好的脸红心跳,乱如小鹿呢? 剑君的道侣果然不一样! 她感叹道,认不住拍了一下一脸呆滞的徒弟,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也学着点。 能拐一个实力强大的道侣回来就好了,这样你师尊就有了两个可以使唤的弟子。 戚宁安确实是在想桑愿,却不是如易柔心中所想的那般。 因为黑雾一事,他的目光在桑愿身上停留的时刻更多了一些。 桑愿被他看得不胜其烦,在飞舟即将飞出死城的范围内,他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易柔长老,能否把飞舟听到死城下面,我想下去看看。 很快的。他的愿力感受到了一点东西。 这......易柔秀眉拧起,见剑君并无反对之色,算了下时间,点头答应了下来。 桑愿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礼貌道:谢谢。 易柔被这天资昳丽的一笑差点晃了心神,秀手一挥:不用谢。 飞舟朝死城慢慢落下,这一幕被里面的于非臣看了个清楚。 此时,他肩上正站着一只浑身羽毛红灰想间的鸟儿,这便是吸收了凤氏一族身上凤血的鸠鸟,原先的妖门少主鸠沽。 吸收了凤血后,早先就没有毒性的鸠鸟尾羽变长,灰色的尾羽中夹杂着两根红色的羽毛,整只鸟的气息也有点斑驳。 你确定这里有你要用的东西?凤氏一族惨死,于非臣抓到凶手竟是自己的灵兽后,忙不迭地连夜赶路,连宗门都不得回,只能藏身于死城之中。 有鸠鸟在,这里的黑雾对他没有影响。只是一人一鸟在这里呆了许多天,根本没有找到它口中之物。 于非臣不免有点急了,特别是认出那惊天一剑后。 有,当初我父亲临死前把他的毒丹藏在这里。鸠鸟口吐人言,语气中带着恨意,只要我取了毒丹,获得我父亲的毒性,到时我会成为天地间唯一一只毒凤凰。 于非臣有点不信,在识海中问:追日,他说的是真的? 追日也不甚确定地回答:理论上是这样。 那就是有可能了,吸收凤氏一族的凤血他并不反对,总归这凤血也是他们偷来的,现在被鸠鸟偷走又有何妨,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况且,他已经跟鸠鸟签了主仆协议,若是它成长起来,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大有益处。 你先进灵兽袋。见它不愿意,于飞臣一把抓住它塞进去,解释说,戚宁安来了,若是被他发现了你的存在就不好了。 这句话一出,在灵兽袋扑腾着要出来的鸠鸟彻底安静下来。 飞舟终于停了下来,桑愿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于非臣,特别是对方察觉到他们来时主动现身。 易柔长老,剑君。他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态度恭顺却又不卑不亢,没想到能在此地遇见各位。 易柔也有些诧异,问:你怎么在这? 于非臣早想好了理由:我听说死城黑雾诡异,想来查看一二,没想到刚到就看见剑君剑光已至,看起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桑愿觉得他的话有点阴阳怪气,但又说不上什么不对。 他碰了碰旁边的长青,小声道:长青,你有没有觉得这话怪怪的? 长青凑过来,在他旁边说:他的意思是剑君要是没来,他也能处理。 哦。桑愿恍然大悟,赞叹道,难怪你以前能考上秀才,果然文思通达。 长青谦虚:过奖。 两人的声音压得低,只有离得近的易柔和戚宁安听到。戚宁安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易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仔细一品又觉得长青说得没错。 于非臣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却看见两人离得近,关系很好的样子。他的心里闪过淡淡的失落,在众人面前并未表现。 鸠鸟安静地缩在灵兽袋里,生怕被人发现。 可桑愿却察觉出了一点奇怪,因为留在本体空间里的凤凰尾羽在微微发着冰凉的红光,这是凤君曾经修复的尾羽,上面带着他的气息,即使他死后也不会发生改变。 凤凰尾羽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许是这气息有点微弱,一时之间并不能发现问题出现在哪。 只是既然这里能称为死城,就代表没有其他生灵的存在。 难道凤凰尾羽感受的是某根凤凰羽毛的气息?桑愿有点不太确定。 于非臣见他时不时地看向自己,心情莫名好了一些:桑愿,多日不见,你此行要去哪? 嗯,跟易柔长老去办点事情。桑愿只模糊地说了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目光停留在他腰侧,问,于非臣,你的鸟呢? 第38章 好端端的,戚宁安他穿着 鸟?易柔花容失色, 惊愕地看着他。 桑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语气坦然:对呀, 在宗门内我看过于非臣收了个灵宠,灰扑扑的。 为什么易柔长老的神色变得这么快?先是大惊失色,后却恍然大悟,他不明白。 于非臣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只能回答:留在宗门呢。 只要鸠鸟在灵兽袋里, 他们总不能扒开他的灵兽袋看。 桑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知道于非臣撒谎后心中的怀疑更甚。不过他也不好强制性地要求看他的灵宠,只是把这个怀疑放在心里。 这样啊。他摩挲着下巴, 语气意味不明。 于非臣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忐忑,立马在识海中问:追日,难道他察觉到了鸠鸟的存在? 应该不会。追日回答,只是现在鸠鸟身上的凤血虽然已融合, 却还没有激发凤凰天赋,若是此时出现,定会被剑君等人看出端倪。保险起见, 你还是等他们走后再继续, 反正毒丹就在这里, 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觉得自己这样说没错,毕竟毒丹的位置只有鸠鸟知道, 而且就算别人得到了也没用。 为了赶时间,桑愿决定不在鸠鸟身上浪费时间,没有人发现当他阖眼睁开后便能看见天道法则,此时,数不清的金线出现在他眼前, 它们纠缠在一起,朝着某个方向延伸。 分卷(32) 这里,有跟此间天道有关的东西,这才是他下来的原因。 天道最忌窥探,能沾染上天道气息的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可若是正常的天材地宝,不可能会让这里生出黑雾,甚至隐隐有侵蚀天道之势。 既如此。他看了戚宁安一眼,想了想,说道,还烦请易柔长在此等候,让剑君陪我速去速回。 易柔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若是桑愿独自前往她可能还有微词,但有剑君陪同,她就不敢吱声了。 长青的目光在他和戚宁安身上偷偷地扫了个来回,静默地没有说话。 于非臣虽然也想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也明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戚宁安没有拒绝,垂眸看了他一眼,嗓音如高山冰雪:好。 就这样,桑愿带着他朝法则金线延伸的地方而去。 见远离了众人,桑愿才松了口气,到底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剑君,你能传讯让掌门查看一下现在兴府的情况吗?特别是凤氏一族。 就目前而言,在苍蓝界内,他所知的跟凤凰有关的便只有兴府凤氏一族。因为凤君的半颗凤心,凤氏身上带着他的诅咒和凤血。 戚宁安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语气淡然:早在我们从永梦山离开的后两日,兴府凤氏一族在一晚全族覆灭,身体里的血液消失不见。 果然是!桑愿的眉头拧了起来,嘴唇抿了抿,开口:谁做的? 其实他心里有了隐隐猜测,只是难以置信。 于非臣的灵宠鸠鸟。戚宁安的目光停在他挑起的眉梢,语气平铺直述地像在陈述事实,那只鸠鸟便是妖门的少主鸠沽,此前被我取了毒囊。 又被一散修用凤凰灵火烧光了羽毛,彻底祛除了毒性。 糟糕,桑愿一听到凤凰灵火就知道他猜出了什么,只硬着嘴巴不肯开口。 哪只,平日寡言的戚宁安在此时话似乎特别多,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个散修,便是你? 他的语气很肯定。 桑愿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惊慌,只是有了一种事情终于来了之感,精致的桃花眼睁得很大,显得圆溜溜的,透出几分猫眼似的无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戚宁安眼见红晕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脸颊,想到昨晚后自己的耳尖也偷偷红了起来,可他的语气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先前只是猜测,后来见过你瞳孔的颜色。 桑愿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暴露了,那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岂不是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你还知道什么? 黑雾褪去,沉寂的死城似乎在阳光下开始复苏。 有和煦的微风吹来,乌黑墨发被轻轻扬起,与夹杂期间的银发发带共舞。 桑愿仰头看着他,瓷白细嫩的脖颈在阳光下温润如玉,竟比他身上的月白广袖还要白皙。 戚宁安突然想起他埋首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咳嗽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撒了慌:仅此而已。 桑愿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就说嘛,他堂堂许愿树怎会被轻易看破,戚宁安顶多就猜到他隐藏修为让掌门捡回宗门。 你可别多想。他说道,眸子中缀着笑意,怕他误会又说,我可不是故意让赵掌门捡回来的。 谁要特意成为他的道侣啊! 我知道。戚宁安说道,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对这错误没有排斥罢了。 说清楚后,桑愿浑身一阵轻松,反而促狭道:剑君不抓我去刑讯堂吗?不怕我对玄天门有害? 他眼中的碧色重新出现,整个人的气息恢复成化神期,桃花眼眼尾像是被拉长,狭长清亮的眼睛中透出诱人的暖色。 戚宁安看着那圈碧色,突然朝他走近一步,语气淡然有力:你打不过我。 他想,不管桑愿如此做是为了什么,只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出不了幺蛾子。至于他的真实目的,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知道的。 桑愿被他的突然靠近弄得浑身一僵,偏偏脸上是不服气,噙着笑:呵呵,你放心,我对玄天门并无恶意,等我要做的事情完成,定会离去。 他本来就是阻止反派黑化的,等确定戚宁安不会黑化,得道飞升后,他就能回神界。 况且,现在戚宁安已然是大乘期,离飞升还会远吗?等他飞升了,哪还有机会回来捅天道。 要不是在戚宁安面前,他定会拍一下自己的头,他先前怎么这么笨! 只要他在戚宁安飞升前保证他心愿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不也就完成了嘛!这样也不怕自己离开苍蓝界后再出意外,毕竟飞升到仙界的修士是无法再自行回到原本的小世界的。 桑愿在心里偷笑,压根没想到自己话音一出后周围冷下来的气息,还自顾自地说道:我把我的福泽借给你,到时候我们就两不相欠! 简直是完美!他怎么这么聪明!其实他哪有什么大福泽,只不过是三界仅有的能帮人完成心愿的许愿树罢了。 两不相欠?这四个字落在他耳里宛如惊天巨雷,连带着字句都像是从牙缝中咬出来,他突然捏住桑愿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下巴的一阵细微疼痛后,桑愿看到的是一张布满喊寒霜的脸,他不明所以,却本能地察觉出危险,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难道剑君不介意有个随便捡来的道侣? 戚宁安生气了。 常年握剑的粗砺之腹上是一片滑腻温润,让人忍不住继续摩挲,最好让白皙肌肤染上自己弄出的红艳。 只要自己轻轻一拉,就能把他拉入怀中,大乘期的修为足够他压制住他的挣扎,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剑君?桑愿只以为他在考虑,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下巴有点疼。 真是娇气,戚宁安敢肯定,只要自己露出一丁点的念头,他肯定会毫不留恋地离开,甚至会对自己产生厌恶。 真是无情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冷静下来,思维的理智重新回笼,不需两息他就找到了最适合的解决办法。 对不住。他松开了手指,勉强把黏住的目光抽离,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地换了个话题,那昨晚算什么? 一瞬间,桑愿仿佛听到了他的委屈,自己成了话本中与人一夜风流却逃之夭夭的负心汉。 他被自己这奇特的猜测吓得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先前的反问,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你...... 总不能让他对剑君负责吧,那岂不是侮辱了剑君! 但毕竟昨晚是自己诱导在先,桑愿生出一些心虚,试探道:我保证没有下次。 戚宁安冷冷地哼了一次,抿了下嘴唇:上次在地穴温泉边... 吓得桑愿立马捂住他的嘴,瞪着他说: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故意,我保证没有第三次。 温热的手心覆在凉凉的唇上,两人的气息离得特别近,桑愿一脸无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戚宁安眉眼不动,像是在说根本不相信。 不要这么小气。桑愿教育他,觉得还是寡言的剑君更好,省得一开口就吓死个人,我保证。 他狡辩得理所当然,偏偏戚宁安像是勉强信了一般,点点头。 好。估计是刚才捂住嘴巴不通风,他的嗓音有点低。 嗯,那我们先去办事吧。他顺势把修为调到金丹期,眼瞳外的碧色消失不见,见戚宁安又在看,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许看我。 好。戚宁安当真不看他。 于是,桑愿气呼呼地跑开了。 戚宁安跟在他身后,视线停留在银色的飞天翎上,眼眸深似古潭。 有天道法则带路,桑愿很顺利地找到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圆溜溜的,浑身漆黑,连光照在上面都仿佛被吸收了一样。 道石。戚宁安出现在他身后,往石头上面看了一瞬,不过是被怨恨之力污染过的道石。 这应该就是这里黑雾产生的原因了,桑愿有点可惜地看着。 所谓道石,其实是普通的石头在因缘巧合下沾染上天道之力,变成周身透明晶莹的道石。 正常的道石,可以造道基。就是能让一个没有修仙天资的人生出道基,踏上仙途,也能帮助一个道基尽毁的人重回仙途,还能拥有一丝天道之力,获得更高的仙资。 可惜了。桑愿一瞬间想起了长青,可惜被污染的道石只能成为妖邪的寄生之所。 里面的怨恨之力让他有点不舒服,戚宁安见此顺势接了过来。 里面有东西。戚宁安突然开口,手心出现一道剑意,没入道石之中。 坚固的道石外表一瞬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受到撞击后轻易地裂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黑气四溢的内丹,黑色气息一出,四周的空间都染上淡淡的毒性。 戚宁安认出了气息,肯定道:是先妖门之主的毒丹。 那就是鸠沽父亲的? 桑愿瞬间就明白过来,对这颗因为吸收了整座府城以及四周的生灵性命形成的毒丹没有半点笑容。特别是,当他猜到鸠沽此行过来的目的后。 能毁掉吗?他问,这颗毒丹的威力太大,竟然污染了道石,并想借此侵蚀天道。 桑愿不知该感叹是这块道石太倒霉,还是做这事的人心思太大。 哪知戚宁安摇头,解释道:里面毒性太大,打破了会毒性泄露,恐怕影响到四周。 这里本就寸草不生,毒丹一旦被破,里面毒性会开始四溢,修为强大的人或许没事,但毒性蔓延之下,恐怕远处的生灵都会受到影响。 戚宁安拿出一个玉盒,当着桑愿的面用剑意封好。 与此同时,于非臣灵兽袋里面的鸠鸟像是若有所感,迫切地想要出来。 可惜于非臣怎么可能如他所愿,恨不得把灵兽袋扎得更紧些,对它的突然发疯很是头疼。 封好毒丹后,桑愿在原先毒丹所在的底下埋下一片碧绿的叶子。 戚宁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心知这片叶子可能跟桑愿的来历有关,但他不屑偷偷取走,反而帮他在叶子四周设下隐蔽阵法。 做好一切,桑愿能看到自己的叶子慢慢融入这片土地,想必不用过太久,这片带着他祝福的叶子会让这片土地重现生机,也算给曾经死去的生灵一点安慰吧。 即使他们已经看不到。 微风吹过他的脸颊,像是在轻声诉说谢意。 两人办好事很快就回来,桑愿忍不住白了于非臣一眼,弄得对方不明所以。 倒是长青,在偷看桑愿时发现剑君看向于非臣的目光很冷,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冰冰的。 易柔急着去瀚海秘境,见两人回来了赶紧招呼大家上了飞舟。 于非臣被灵兽袋里的鸠鸟弄得火气冒了出来,等他们一走就放出鸠鸟,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想死别拖累我!戚宁安他们还没走呢你就扑腾着要出来! 可鸠沽压根不怕他,反驳:你怕他,我可不怕! 哦?于非臣脸上闪过狠戾,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父亲也不怕他,现在呢? 现在就只剩下一颗毒丹了。 鸠沽被他一噎,心里闪过一阵怨毒。这怨毒不仅是对戚宁安,也有对于非臣的不服。 可惜他现在是于非臣的仆,签订了主仆契约后,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不是要去找东西吗?于非臣没给他思考的世间,看着飞舟已经没了踪影,心里的无名火顿生,你快去吧。 不管心里如何想,鸠沽仍是飞走了,可循着父亲给的路线而去,地面除了几片破碎的黑石块,什么都没有! 是戚宁安!鸠沽立马反应过来,飞速地飞到于非臣面前:于非臣,毒丹被戚宁安拿走了! 于非臣被他直呼其名有点不爽,浓眉皱起:你确定? 鸟儿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声音粗嘎:当然!我们现在追上! 可于非臣却一把捉住他的背部,把他扔到灵兽袋里,语气厌烦:你打得过他? 失去希望的鸠沽差点发疯,在灵兽袋里破口大骂。直到主仆契约发生作用,他才停止,只是气息有些萎靡,长长的尾羽都耷拉下来。 于非臣把某个弟子关于大长老要他回去跟傲晴成亲的传讯符捏碎,想了想又传讯给火炎真人,说自己在死城附近无意遇见易柔长老及剑君一行,已经同他们前往别处。 把他们当做挡箭牌,能把亲事拖一时就算一时。 果然,火炎真人对此虽有疑惑,却到底没有多言,只转身去安慰还在为脸上伤口大发脾气的傲晴。 倒是乘风长老,不知怎么得知,特意传讯给他:你跟上,我速速就来。 似乎是早就知道他没有同行。 于非臣没有拒绝。而是拿出飞梭,利用追日盘远远地缀在最后。 ...... 许是因为易柔心急,飞舟的速度比昨日快上许多。 不出两个时辰,便落在一片海域旁。 眼前是蔚蓝的海水,头顶是洁白的云,脚下是柔软湿润的沙子,扑面而来的海洋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瀚海秘境?长青盯着眼前的海域震惊了。 走吧。易柔没有解释太多,让他俩手持密匙跟自己前往。 桑愿扭头看了眼戚宁安,不确定道:剑君? 密匙只有三把,戚宁安身上并没有。 戚宁安颔首,冷硬的轮廓似乎因水汽的湿润软和一点,语气中平和: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剑君不用担心。易柔没问他准备如何进去,笑道,我定会保护好你的道侣。 说完,她带着两人朝海水走去。在长青的惊讶下,三人穿过透明的屏障走了进去。 在三人消失后,戚宁安若有所思地看了身后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没有在意,一道剑意随心而出,海水自动退向两侧,竟是给他生生让出一条路。 分卷(33) 戚宁安负手而立,脸上神情淡然,走在海中之路上闲庭信步。海水在他身后重叠,很快遮掩了他的身形。 等于非臣赶来时,恰好看见整片海域凭空消失。 只出现半刻钟的瀚海秘籍,只有他们四人进入, 易柔带着桑愿两人很是小心,除了戚宁安,她跟其他三位长老也进来过。 可这次,许是不是秘境根据天道法则的开放时间,他们进入后便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色。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绵延千里,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离得最近的山脉下,就在他们跟前,出现了一座村子。 此时正值寒冬,桑愿抬眼间能看见雪花从天飘落,带着丝丝的冷意袭来。 从这里能看到村子里面人来人往,似是在忙碌。屋舍前挂着红色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 瀚海秘境里,有凡人在生活? 桑愿感受不到半点灵气的存在,却能感受到生人的气息。 易柔秀眉紧锁,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来了。身后不知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带着清冷。 桑愿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看见戚宁安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广袖长袍,身姿挺拔如松柏。银发被规矩地束好,剑眉星目间似藏着浅浅的笑意。 他波澜不惊地站在那里,可桑愿却看到他束发用的也是正红色的发带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端端的,戚宁安他穿着喜服作甚? 第39章 等拜过堂才能。 为了以防万一, 桑愿特意查看了本体空间内的愿力球,跟据愿力的牵扯,确定眼前的是剑君戚宁安无疑。 好好的一个剑君,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正欲说话,旁边的易柔却拉住他,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先别慌,说不定眼前的是幻境。 什么幻境里面有身穿喜服,眼带笑意的剑君?那也太可怕了! 可桑愿却说:剑君是真的。 这下轮到易柔震惊了, 悄悄指了指,猜测:难道是剑君被夺舍了? 桑愿嘴角抽了抽,肯定道:没有。 那是为何?易柔脑袋里出现大大的问号, 她想传音给剑君问下情况,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灵气消失不见。 不仅是她,桑愿和长青也同样如此。 不要慌。桑愿安慰他们,推测道, 剑君肯定是发现了这里的不正常,才如此做,我们配合就是。 他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 让人无法反驳。不能使用灵力的修士, 除了身体素质在灵气的常年浸润下较强, 其他的跟凡人并无二样。 排除戚宁安被夺舍的可能,这就是最合理的猜测。 易柔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桑愿倒还正常,毕竟有愿力可用,刚进入修行不久的长青更是习以为常。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半响后,到底还是桑愿走了过去, 主动开口:剑君,你怎么了? 剑君?对面的人微微皱眉,似是有点不解,你是在叫我吗?我不是什么剑君,我叫戚宁安。 桑愿终于大惊失色,后退一步,惊讶不定地看着他。 三人到此时还在以为剑君在演戏,桑愿定了定神,凑到他跟前,忍住羞耻,侧过头试图对暗号,声音刚好只有彼此听见:地穴温泉。 没想到戚宁安仍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是答非所问:你是想去泡温泉吗? 天衍......他斟酌着换了个试探,见他无动于衷,又不甘心地说,昨晚... 可戚宁安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他说的话并不能理解。 桑愿:!!! 不得了了!戚宁安他失忆了! 他迅速地把这个判断告诉其他两人,至于判断的理由死活不说,但丝毫不影响师徒两人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 他们早想过来瀚海秘境会遭遇诸多危险,碰到势力强大的妖兽都很正常,却万万没想到剑君他会失忆! 若不是桑愿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真的剑君,他们定会觉得这个是冒牌货。 易柔神色茫然,欲哭无泪:这肯定是幻境! 戚宁安眼看着他如兔子一般地来回跑,眉眼间却满是包容,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抬脚踏了过来,看着桑愿说道:这就是来祝贺我们的朋友吗? 他朝前面走了一步,拱手道:欢迎你们来参加我跟桑愿的婚礼。 易柔连忙拉着长青避开他的行礼,率先反应过来,应付道:应该的,应该的。 戚宁安又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盯着桑愿,在他头皮发麻中开口:你回来得刚好,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晚上就成亲。 桑愿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见他站在那不吭声,戚宁安轻声问:怎么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的,你不开心吗? 大家被剑君的操作弄得不明所以,易柔悄悄给他提建议说:反正你们早就是道侣,你先顺着他,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呢。 她真怕因为桑愿不同意,戚宁安会做出什么。虽然现在大家都是凡人,但她本能地觉得他身上更具危险性。 我没不开心。桑愿勉强地应付着,口不对心地说,我只是有点婚前恐惧。 婚前恐惧?那是什么?他不冷不热地说着,先前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易柔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见桑愿抿着唇不语,立马解释:婚前恐惧就是他怕跟你成亲后,你对他不好,这才有些担心。 戚宁安脸上的笑意重新回来,眼神中似有点执拗,盯着他说:我会对你好的。 这是什么剑君?易柔再次打了个寒颤,这次是被酸的。 长青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桑愿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任由着戚宁安牵着他的手走向村子,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跟大乘期剑君冰冷的体质不同,戚宁安的手触感温热,他牵手的力量刚好,整个手掌把桑愿的手包在里面,还时不时地侧头看他。 桑愿不用看就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僵硬,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易柔和长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越往里走脸上的表情越是惊讶。 村子里很热闹,因为是冬天,村民们都穿得很厚,但他们步履轻盈,脸上一片喜洋洋。 一路走来,每个房屋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有路过的村民见到戚宁安牵他回来,露出欣慰的笑容。 桑愿时不时地盯着戚宁安,发现他曾经冰冷气息下冷硬的轮廓变得柔和,他脚下踩着雪,露出的鞋尖上沾染两抹雪白,跟凡人在雪地行走的情况并无两样。 身上的喜服在雪地中格外醒目,他似乎察觉到桑愿在看他,嘴角噙着笑,微微低头:有何不妥? 太多的不妥了!你这如翠竹般的清新模样就是最大的不妥! 冷冰冰的剑君去哪了? 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桑愿不明白,明明他感受到的就是戚宁安本人,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难道失忆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他没有傻到直接说实话,只是摇头,若有其事地说道:无事,有点紧张而已。 戚宁安止住脚步,伸手为他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声音带着安抚:不用怕,我会对你好的。 桑愿:就是因为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才怕啊! 桑愿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决定先趁现在的戚宁安如此好说话时问些什么。 你......可惜他还问完,身后的长青就疾步走到一处房屋间,心急间甚至还摔了一跤。 长青很快爬了起来,连身上的残雪都没管,几乎是抖着声音说:娘! 娘?桑愿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见一位眉目温和而慈祥的妇人站在屋檐下,像是在等待久归的亲人。 瀚海秘境里怎么会出现长青的娘?他心知绝不可能,但长青已然激动地走到妇人面前。 妇人穿着枣红色的夹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未损害她的美貌,她眼神温柔似水,开口亲热:长青,你回来啦! 长青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甚至连她发髻上的木簪都看了许久。 桑愿在他身后,皱眉喊了一声:长青! 长青如梦初醒,他转身小跑过来,兴奋地说:真是我娘!那根木簪是我临走前亲手刻的。 是葫芦样式的木簪,代表着平安。 妇人见长青跑来跑去也不着急,极为熟练地朝戚宁安行了个礼,温声说道:多亏了戚公子,把我接到这才能与我儿相见。 是戚宁安做的? 桑愿只觉得脑子里浆糊一片,根本搞不清现在的情况。还没等他开口,长青已经感激地说:谢谢剑君! 看起来,长青已经深信不疑。 见他这样,桑愿那句你娘是假的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开心?戚宁安的容色清而不寒,跟身居高山之巅的剑君相比判若两人,他捏了捏桑愿的手心,好似两人本该关系亲密,低声说,别担心,婚礼定在晚上,你上次说过喜欢的喜服样式已经已经做好了。 桑愿:不是我,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边,长青已经欢欢喜喜地跟他娘进了屋子,末了还从门口伸出头来,大声说道:快来,我娘已经烧好了饭菜。 桑愿婉言相拒了,毕竟他深知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但这里没有半点危险的感觉,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跟长青辩解真娘假娘之事。 毕竟,现在戚宁安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虽然他此时神色平和,可桑愿却知道他的手掌在不断收紧,炙热的手心驱散了冬天带来的寒意,明明这里是寒冬,只穿着月光广袖的他并未觉得很冷。 桑愿抬头看他,目光停留在他温和的眉眼间,他眉骨清俊,除了如霜似雪的气质不在,整个人完完全全就是剑君的模样。 况且,握着自己手的掌心也有着如剑君一般的粗粝薄茧。 这就是戚宁安,他无比肯定。 你在透过我看谁?好看的剑眉拧了起来,戚宁安在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他的怔然,森冷寒意从眼眸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靠近桑愿,两人的气息交缠了一瞬,随后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你只能看我。 桑愿:呵。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桑愿却奇异地觉得这里没有危险。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桃花眼微微上挑,伸手点了点戚宁安的眉心,似是诚恳:我在看你啊。 也不知戚宁安是信没信,总之他没有说话,而是拉着桑愿进了一座格外精致的木屋,里面的柱子被红绸包裹,就连床榻上都铺着红色的喜被。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把你的喜服拿来,晚上便能成亲了。他看着桑愿,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柔情,甚至在其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怕吓跑了他一般。 桑愿不想惹他,配合地点点头,巴不得他赶紧出去。 戚宁安走后,他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也没去管额头上一触即离的吻。 失忆后的戚宁安,搞得他都没法接招。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子旁,没敢去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因为是寒冬,天空昏沉沉的,也看不出现在的时辰。 视线落在点燃的龙凤烛上,烛火跳跃间,他才惊觉现在大概离晚上不远。 想起戚宁安所说的晚上婚礼,他总觉得有点耳热。但他没空去想这么多,起身把窗户打开一点点,村民们应该是忙着准备晚上的婚礼,并没有人在这里看守。 也有可能是,他们都默认他跟戚宁安是两厢情愿的。特别是当他轻易地打开房门时,更加确定了这点。 桑愿溜了出去,他决定先去找易柔长老。 早先在戚宁安带他来这里时,他就发现易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去找线索了吗? 桑愿不知道,他更不知道戚宁安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所以他必须要趁他去拿喜服的这段时间赶紧找到她。 村子里的屋舍不算太多,他尽量避开村民,储物袋打不开,他没法多加一件衣裳。本体空间里的火凰披风虽然能拿出来,又怕太过浓烈的颜色在雪地里太过显眼。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中,等寒意从脚心袭来,他才惊觉自己湿了鞋袜。 但现在显然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桑愿咬咬唇,不顾发尾处凝起的寒霜,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第四次躲开村民后,终于在一处房屋外听见了易柔的声音。 嵇燕,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的声音甜得能凝出蜜水,可停在桑愿耳里却宛如惊雷。 桑愿努力忽视掉周身的寒冷,悄悄地直起身把窗户开了一点缝隙。 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在燃烧的火炉旁,易柔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一位五官俊美,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那男人低着头看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轻笑不止。 桑愿看到了那男人与长青略微相似的脸庞,讶然之下正欲细看,就看见易柔双臂环抱他的脖颈,男人的头顺势再低一些,在她的惊呼声中覆了下去。 桑愿没有再看,刚才只一眼,他也看不出男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却看到了易柔眼中无尽的情意。 她是愿意的。 他把窗户轻轻关上,里面暧昧的声音若隐若现,与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极为暧昧动人的曲子。 跟易柔商量的希望消失了,桑愿不愿放弃,忍着鞋袜湿透的不适感,准备去找长青。 可等他一回头,就差点被眼前的人吓个半死。 戚宁安他一双眸子幽幽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怒气。 你在干什么?他的目光轻飘飘的,可压在桑愿身上只觉得有点沉重。 窗户里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像是里面的人发现外面有人过来查看。 桑愿僵硬了两息,随后迅速地反应过来,瞥见他还要开口,立马把他往跟前一拉,两人一起蹲在了窗户下。 窗户传来慢悠悠的吱呀响声,桑愿如上次一般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分卷(34) 戚宁安果然保持安静,桑愿正想拉着他慢慢地从底下溜走,却发现脚已经冻僵了。 窗户被人从里面开了一道缝,暖橘色的光投射在皑皑白雪中,像是还带着热气。 嵇燕,你快过来。里面的易柔娇娇地朝这边喊道,像是在呼唤情人回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迫切。 开了一点缝隙终于又被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桑愿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抱着手臂搓了搓,努力站起来却差点栽倒。 好在旁边的戚宁安及时扶住了他,低头间瞥见了他湿透的衣服下摆。他抓住桑愿的手,温热的掌心给他带来无尽的暖意。 你衣服湿了。戚宁安声音很低,他稳住桑愿后便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才惊觉对方的鞋袜早已经湿透。 桑愿的小腿冻得有点发麻,手心传来的暖意一时半会到达不了脚部,他无比迫切地想回到屋子里。 戚宁安瞥见他原本红润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白,毫不犹豫地搂住他的腰,作势要抱他回去。 不要。桑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试图走了两步,不知不觉中,他觉得脚下的积雪更深一些。 见他拒绝了自己抱人的行为,戚宁安也不恼。 他快步走到桑愿前面,在他跨下下一步时蹲下来,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浅笑着回头:快上来,我背你回去。 雪白的天地中,他一身喜服格外耀眼,眉梢间是化不开的笑意,仿佛能背着桑愿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朵朵雪花落在喜服上,转眼间肩头的红色就落了一层来不及化开的白。 桑愿觉得胸腔里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生硬地偏过头,嘟囔着:我不。 还蹲在地上的戚宁安轻笑一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几乎是哄着他:乖,快上来,再晚点你的脚都被冻伤了。 两下僵持下,眼见他睫毛上都挂了寒霜,桑愿终于自暴自弃般俯下身,随后慢腾腾地趴在宽阔的背上,只是嘴巴仍然不饶人:可别把我掉下去。 不会的。他笑了起来,震动的胸腔显示着他心情的快活。 桑愿没有再说话,他鼻翼间全是靠近后的浅淡松香味,带着一点点清冷的苦意。 他趴在戚宁安的背上,表面乖巧,心思却几经流转,满腹的疑虑无人解答。 戚宁安的身上没有灵气,可他背起桑愿却很轻松,脚步轻快地向着两人的屋子走去。 刚才还有点小的雪花不过一瞬就变成了鹅毛大雪,桑愿伏在他的背上,却想着失忆后的剑君似乎有点清瘦,突然开口:戚宁安,嵇燕是谁? 他放弃了去找易柔和长青的想法,转而把突破点放在失忆后的戚宁安身上。 他记得,先前长青的娘说多亏戚宁安把他带回这里。 戚宁安步履轻快,似乎不知道他言语中的试探之意,回答道:一个江湖中的剑客。 就这? 桑愿显然不信,揪了缕他的头发,轻轻拉扯,似是威胁:是你把他带来的吗? 拽在手中的头发传来轻微拉扯感,戚宁安诚实地摇摇头:不是,是他跟我来的,长青的娘也是。 他没有说谎,可桑愿却听得更加迷糊。 还没等他问太多,两人已经到了屋子前,他正欲从背上下来,戚宁安直接用脚踹开了门,然后又用脚关上,一气呵成后把他放在椅子上坐着。 桑愿又看见了那张全是喜被的床榻,上面竟然洒了桂圆红枣等物。 你先坐这里。戚宁安瞥见他的视线所及处后突然红了脸,嗓音透出一点别扭,解释道,等拜过堂才能坐在床上。 第40章 你是我的了。 桑愿眼睁睁的看着红晕在瞬间爬上来他的耳尖, 好似自己是个急色的老色鬼,天还没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榻。 直到戚宁安不知从哪端出一盆热水,麻利地脱掉他的鞋袜, 在他的大惊失色中把他的双脚放入热水中才反应过来。 丝丝的热气顺着脚心沁入血肉中,把湿透鞋袜带来的寒意一点点地驱散掉。没有血色的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氤氲的水汽好似给面前的人添上一层梦境般的朦胧。 双脚被热水包裹,水温刚好之下桑愿忍不住喟叹一声。 舒服点了吗?戚宁安没有在意他的沉默,蹲在地上仰着头问, 可还冷? 他抬起脸,眉眼舒展,对先前自己偷溜出去一事并没有过问, 只关心着他有没有冻着,甚至还贴心地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不冷。桑愿别过脸,不去看他眼底的柔情,一时间心乱如麻。 那就好。戚宁安没有起来, 等水温降了下去后,又拿出干毛巾给他擦脚。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惹得桑愿忍不住开口:不用了, 我自己来就行。 戚宁安有一瞬间的错愕, 脸上柔和笑意不减, 迅速地给他擦好脚,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新的鞋袜递给他, 这才低声说道:我先去倒水了。 桑愿坐在椅子上拧着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风把屋檐下的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晃,鹅毛大雪仍在下着,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铺上雪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往来的人偷偷朝这里看, 他坐在里面透过没有完全关紧的房门,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他立马竖起耳朵,没有去拿放在地上的鞋袜,而是把湿透鞋袜放入本体空间,又从里面找出另外一双相似的换好,还不忘把地上的随手塞到柜子里。 做好这些不过才几息,他便动作迅速地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地把门缝拉大一点,果然就看见几位托着东西的村民聚在屋檐下说话。 他们均穿着枣红色的上袄,看起来格外喜庆。 桑愿借着门栏的掩护,平心静气下总算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那就是戚公子喜欢的人吗?真好看,难怪戚公子在这等了那么久。 婚礼早就准备好啦,等戚公子喜欢的人一到,就可以举行。 都是戚公子亲自确认的,过了今晚,就圆满了。 早就准备好的? 从这几个人的聊天中,可以得出戚宁安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而且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婚礼,就等他到了立马举行。 可他们明明不久前才进入瀚海秘境的。 桑愿听得一头雾水,这些聊天的村民轮廓清晰,神情惟妙惟肖,也没有邪魔之类的气息。 寒风吹来,把他正迷糊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点。 他刻意把身子探出,做出一副刚出门的样子,等说话的村民们发现后,他便自来熟般地走到他们身边,笑着开口:这里好冷啊,怎么这么早就入冬了? 他的视线应景地落在皑皑白雪上,笑时桃花眼微微上翘,比春日的繁华还要惹眼。 村民们并未生疑,只当在讨论其中的天气,回答道:哪里有什么入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啊。 是这样吗?桑愿脸上的诧异刚刚好,他作势拢了拢衣领,佯装苦恼道,我最怕冷了,最喜欢的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像是回忆起了美好事物,脸上洋溢着向往: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阳光不冷不热,沐浴在其中是暖洋洋的,连风都变得和煦起来。 许是他的表达太过惬意,其中一位托着瓜果的村民好奇极了:听起来跟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我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桑愿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惊讶:那你们不种粮食吗? 村民们一起摇头,动作整齐划一,异口同声道:为什么要种粮食? 桑愿的心微微下沉,但脸上笑容不变,他指了指几人手上的托盘:那你们手上的瓜果哪里来的? 本来就有的。其中一位村民如实回答,因为在准备婚礼。 是因为要准备婚礼,所以这些就存在了吗? 就好像,这个村子,这些村民的存在一样。 那么,易柔的嵇燕和长青的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又换了个话题,问: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晚上。仍是托着瓜果的村民回答,理所当然道,等戚公子准备好就可以了。 桑愿知道从这些村民口中问不出再多的了,他礼貌地道了谢,重新回到房中。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置于桌上撑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试图把所有得到的线索都理顺。 这里肯定不是真实世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一个秘境内不可能有正常凡人存在。 从表面上看,这里像是他、易柔和长青三个人的心中所想的映射。 长青最挂念他娘,易柔看起来心心念念的跟那个嵇燕有关,而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阻止戚宁安黑化。 这里的凡人戚宁安,温柔细心,看起来根本不会黑化。 虽然三个人心中所想产生的幻境不是不可能叠加,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若这些村民所言非虚,那么这里的戚宁安是很早之前就存在的。而嵇燕和长青他娘,是跟着戚宁安来的。 嵇燕和长青他娘的到来晚于戚宁安。 桑愿的眉头一直紧拧,思绪在飞速翻滚,试图找出这一切不对劲中的关键点来。 吱呀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戚宁安一手推开门,一手拿着托盘进来。 他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桑愿的脚底,见他脚下的鞋袜穿得好好的,眼角余光却瞥向柜子。 桑愿一看见他就有点发愁,特别是看去托盘里的东西后。 戚宁安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有一件喜服正放置其中。 不用想,这肯定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嘴角含笑地看着桑愿,轻声道:你试试,不喜欢的话我再改改。 桑愿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指捏起喜服的一角,随意看了一眼,肯定道:这样式我不喜欢,你明日买来新的再说吧。 俨然一副挑刺的模样。 你喜欢什么的?戚宁安微微俯身,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像是在跟他认真讨论,我准备了很多,每种款式都有。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趁着门开着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一套喜服,一张桌子满满地都放不下。 桑愿眉心微跳,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若我都不喜欢呢? 他倒是要看看,戚宁安打算怎么办。 没想到,戚宁安仍旧是神情柔和,挥挥手让人把所有的喜服拿下去,碰了碰他的发带,柔声道:都不喜欢也没关系,你穿什么都好看,既如此也省了时间,婚礼已经准备好,你们同去拜堂即可。 说罢,就要拉起他的手。 桑愿:合着你今晚不跟我成亲就不行了? 等等!桑愿突然站起身,一脸正色,我想起来了,我还是喜欢你先前手上的那套,先给我试试吧。 他咬了下后槽牙,接着说:不合适的地方,再改就是。 这应该是他唯一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戚宁安点点头,又有一人把喜服放下就走了。 桑愿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套,因为他一套都没看清。他没等戚宁安再说,就抓起喜服,还不忘提醒:非礼勿视,你在门外等我。 戚宁安没有拒绝。 等他出了门,桑愿没有做破坏喜服一类的傻事,毕竟还要那么多套等着,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戚宁安去改喜服空出单独的时间,而不是跟戚宁安在喜服选择上较劲。 他其实也分不清喜服的款式,总之套在身上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可喜可贺的是,套在身上的喜服终于被他绞尽脑汁找了一个小小的不足。 腰身空出了拇指般大小的空隙。 有腰带。戚宁安听着他长篇阔论地谈着腰身的小缺点,缓缓道,若缩小,就紧了些。 桑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就喜欢紧的。 戚宁安沉默了一会,然后拿着他换下的衣服,任劳任怨道:很快就会改好。 桑愿权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催促道:你去吧。 凡人戚宁安的脾气比他想象得还好,走前还贴心地为他关好窗户,叮嘱他外面寒冷不要乱跑。 桑愿表面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等他一走,脚步声远去后,转身就出了房门,这次朝长青娘所在走去。 他可不想在易柔那再次看到令人尴尬的场景。 好在这次还算顺利,他在半路就看见了长青。 长青见到他眼前一亮,招呼都没打,见面就问:你今晚就跟剑君成亲吗? 得,还知道是剑君,应该没失忆。 你觉得呢?桑愿把他拉到一处墙角,没有拐弯抹角,抓紧时间问,你就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长青像是知道他所说的,主动回答:你指的是我娘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吗? 桑愿点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长青的鼻尖有点红,他声音哽咽:我娘死了,但她在这里可以继续活着。 从我被阳德长老带回玄天门,我就一直都担心我娘,可惜我那时没有修为,只能偷偷把灵石折换成银子,又托做外出历练的外门弟子把银子捎给我娘。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有着点点的恨意,我一直以为我娘会在家里等我回去,直到有天傲晴因为脸上伤发脾气抽我,她故意把我娘的死讯告诉我。 桑愿,原来阳德长老在带走我后的第二天,就回去直接把我娘处理了。对,傲晴说的是处理,她说我既入玄天门,就该斩断尘世因果。 我不信,难道修士求飞升就是为了断情绝欲吗?可为什么还要道侣存在?大长老不也有女儿吗? 桑愿摇摇头,目光透出怜悯:她不过是想刺激你,以此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恶欲而已。 只是,他也没想到,阳德竟然会为了让长青全心全意地做一个炮灰道侣,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断情绝欲或许是道,但道绝不是只有这一种。桑愿肯定地说,安慰他,世间万物皆可悟出自己的道,只是这道是否正确恐怕要走到最后才会有断定的资格,所以才会有对错之分。 分卷(35) 他看了看四周,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目光落在长青身上,肯定道:若你留在这里,永远都悟不出属于自己的道。 道不会困于一隅,必须在经历和磨难中一点点地悟出。蜉蝣朝生暮死,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便如坐井观天只以为世间生灵都虽着太阳的东升西落而生死。 我知道,我娘是我的牵挂,不是该斩断的东西。长青瘦削的身子站得很直,似乎不再怕风雪的侵袭,我娘她会永远在这里等着我,只要我有回来的那天,她就不会死。 这是一种信念。 有人因尘缘因果而死,便有人因其而生,长青显然属于后一种。 桑愿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他知道长青已经有了决定,他不会被困在这里后便也不怎么担心。 而且,他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得出一条更重要的信息。 长青的娘本来死了,但在这里可以活。那么,嵇燕的情况也是如此。 你娘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桑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问,她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长青回答得很仔细:记得,她说她是在昨天醒来的,醒来后便出现在这里,她有体温有心跳,还会做好饭等我,知道我会回来一样,就像是...... 就像是死而复生一般,桑愿在心里为他补充了下半句。 昨天的话,那就是他们一行四人进来的时间。所以,嵇燕和长青娘的确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存在的,那么这里的凡人戚宁安呢? 若说他们是在这里死而复生,难道戚宁安也是? 桑愿的心猛地一跳,直觉不可能。 毕竟,在他们三人先行一步,剑君戚宁安在后面死亡的几率微乎其微。 在苍蓝界,无人能杀死他,就连书中的天道都被他捅了一剑而导致书中世界崩塌。 除非,他自己杀了自己。 怎么可能呢!桑愿被自己的突然出现的念头吓得惊出一身冷汗,长青看出他的不对劲来,忙问:桑愿,你还好吗? 没事。他摇摇头,昏暗光线下的侧脸绷得有点紧,像是在对长青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很好。 长青看了他几眼,看出他的脸色苍白几分,只以为他担心没法出去,出言安慰:我觉得是师尊说得对,应该是剑君察觉出这里的异常,说不定他失去记忆跟你成亲是破题的关键。 桑愿很勉强地笑了一声,呐呐道:或许吧。 但他知道这个不可能,这里的凡人戚宁安是真实的,有着与剑君戚宁安如出一辙的气息,只不过性格迥异而已。 他就是剑君戚宁安,桑愿很肯定,但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托着喜服的戚宁安路过一处堆起的积雪中,他突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溅在白色的雪中,犹如红梅盛开。 他捂住胸口,像是在对面前的空气说:没用的,你杀不死我,正如你杀不死自己。 他擦掉嘴角的血,笑得很欢快: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可这里是我的世界,我等了那么久,从存在时便等着这么一天。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得到了,不就跟你得到了一样吗? 皑皑白雪中,无人回答他的话,可他却仍在说:说不定,相对于祛除了我的你,他更喜欢现在的我呢? 今晚,便是我们婚礼便会完成,到时木已成舟,你做你的剑君,我做我的戚宁安,不好吗? 他又吐出一大口血,像是有人不满他说的话一般。 寒风萧瑟,大片雪花飘落,连地上的血红都很快被覆盖,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一般。 两人站在原地说了一会话,除了先前,也得不出更多更有价值的气息。最后,桑愿还是让长青回了家,让他干脆趁着机会好好陪着他娘。 而他,则独自返回木屋,准备去完成婚礼。 若凡人戚宁安心心念念的婚礼完成,还会发生什么? 桑愿不知道,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等他有了个想法后打定主意回去,才发现戚宁安已经在木屋门口等他。 他的肩上落着星星点点雪花,有一些已经融化形成浅浅的水渍,看起来在门口等了许久。 桑愿突然明白,先前那次或许不是戚宁安刻意去找他的,而是刚好碰到。就像这次一样,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出不去,迟早会回到这。 改好了。戚宁安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一身喜服的他少了清冷孤寒,多了些缱绻多情,你试试。 这次桑愿没有再找茬,即使喜服的腰身因为自己先前的故意要求变得有点紧,他也默默地吸着气穿了起来。 喜服是正红色,下摆用金线绣着祥云,行走间飘逸翩飞。桑愿拿起腰带,这才发现上面用稍暗一点的红色做成了梅花枝条。细细看去,就像是一枝盛开的梅花缠在上面。 桑愿打开了门,托盘上并没有盖头之类,他乐得松口气,在戚宁安明显惊喜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他把手放在戚宁安递过来的手心中,极为安静乖巧,一路被他带到拜堂之处。 数不清的村民在围观,嘴上说着不重复的吉利话,桑愿偏过头看去,他们脸上喜意似乎从自己刚来时就从未消散。 易柔和长青并没有来这里,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长青娘和嵇燕。 既然是说今晚完成婚礼,当然不可能出一点意外。 一拜天地! 桑愿顺着他朝外面的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 桑愿抬头间看到了高桌上两个空白的牌位。 夫妻对拜! 桑愿没有动。 周围的恭喜声停滞了一瞬,直到对面戚宁安的开口才继续。 戚宁安注视着他,脸上的笑意并未退却,可声音却有点委屈:别闹脾气了,有什么事等拜完堂再说。 夫妻对拜!不知谁的声音更加嘹亮。 可桑愿却仍然没有动。 戚宁安。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眉眼如画中是说不出的天姿昳丽。 他说:我的道侣是剑君戚宁安。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抖动了一瞬,桑愿却在这句话后不等对面人反应径直拜了下去,等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下拜时,整个婚礼的流程已经结束。 夫妻对拜,他们像是完成了,又像是没有完成。 所有的村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好似是专门为了他们的婚礼见证而来。 桑愿又被他牵了回去,两人沉默地回到木屋内,等他坐在有点咯人的床榻上,戚宁安才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眉眼中的柔色少了一点。 桑愿一把扫开碍事的红枣等物,转瞬间便解了银色发带,如瀑般的墨发倾泻而下,几缕落在他的两颊边,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诱人的青涩。 他说:因为我着急。 戚宁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呆愣住,连他在拜堂中闹出的事故都忘了问。随即忍不住走了过去,控制不住地靠近他。 你过来。桑愿尤嫌不够似的,桃花眼里蒙上薄薄的水雾,增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草木清透的气息萦绕在戚宁安鼻尖,他的衣领被桑愿突然拉住,然后猛地一拽,一阵柔软擦过脸颊,整个人被压在床榻之上。 动作间,他能看到对方衣襟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白。 你是我的了。桑愿坐在他的腿上,俯下身来,墨发垂落在他脸上,有点痒,春宵一刻值千金,戚宁安,你打算怎么办? 第41章 我心中可没思你。 屋外的雪花飘得更大了, 烛火跳跃间,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旖旎的气息不断蔓延。 桑愿循着记忆, 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然后用力一捏。 嗯。戚宁安脸上露出似痛苦又似愉悦的表情。 毕竟是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桑愿也有些耳热,但本体空间内疯狂转动的愿力球证实着自己行为没错。 你先放开。戚宁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哦?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挑, 一张脸在墨发下愈发艳丽,他的指尖落在戚宁安的唇上,指腹下是浅薄的微凉, 他凑了过去,吐息温热,你不想吗? 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消失了,村子里出奇地寂静, 好似这里的空间凝滞了一般。 戚宁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没法子想先前不怎么情愿的人为何变得如此主动。他现在只想跟随着内心汹涌的情感,把那只作乱的手捉住, 履行拜堂后的意义。 桑愿瓷白的脸颊染上山茶花般的红晕, 眼底却一片清醒。 戚宁安。他的指腹在微凉的唇上点了点, 声音像是在呢喃,剑君? 就在戚宁安反手抱向他的一瞬间, 整个天地猛然一阵震动,身下的人突然吐出大口的鲜血,这血喷洒在喜服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桑愿躲闪不及,有几滴血落在他的脸上, 配上本就昳丽的面容,呈现出另外一种绯艳而勾魂夺魄般的美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戚宁安挣扎着起来,眼神落在他身上怎么都挪不开,桑愿,我们拜过堂的,我会对你好。 桑愿冷冷地看着他:剑君不会只沉溺私情。 两人就像刚才还亲密有加的夫妻转眼间就变成有仇的对家。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凡人戚宁安捂着胸口大笑,半响后喘着气道,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存在? 他又吐出一大口血,血量多得桑愿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挂掉。怕他真这样死了,干脆给他喂了颗保命的丹药。 凡人戚宁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口中的话却未停:他把我留在这里,你觉得是为什么? 说完,他面露痛苦,像是有什么阻止他在说,可他偏偏在笑,不知在对谁说:你要杀我,自己也会死。 桑愿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却平静如水:你是戚宁安,只是他留在瀚海秘境里的一部分,对吗?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他斜靠在床榻上说道,早已不去管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他在秘境里看到了神剑背叛他的未来,于是宁愿重修剑道,也要亲手折断了堪吾神剑,而我,是他为了反抗命运留下来的,带着他剥离下的情感。 懂了,可以看做是本体和**的关系。只是,桑愿也没想到剑君戚宁安亲手折断堪吾神剑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可是,他所接受到的书中剧情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暂时想不到出现这种变故的原因,他只得把这件事放在心底,等出去后再仔细琢磨。 我是以前的他,你不喜欢吗?他问,声音有点虚弱。 桑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的意思是说剑君没有情感? 见他幽幽地看着自己,他又问: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成亲? 凡人戚宁安又笑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回答: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觉得我为什么想这样? 桑愿微微别过头,表情有点别扭。 见他不说话,戚宁安轻笑一声,有气无力道:他的欲望,即是我的欲望。 这话仿佛是一个信号,外面飘停的雪重新掉落,气温似乎变得更加低了,饶是桑愿站在屋内,也能感受到寒气袭来。 桑愿。凡人戚宁安朝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见他看过来,说道,我是他割舍的柔软,承载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情感,他把我封印在秘境中,却没想到我吸收了神剑的一半剑灵,生出自我,也开辟了这一方空间。 他能感受到本体在迅速回归,哪怕不惜以自残的方式。 即便有秘境相隔,从本体里产生的感情同样来到他身上。生出自我后,他便因为这浓烈的情感在此期间一日日地准备等待。 是了,剑君戚宁安不仅在捅了天道后重来一世,也在天道崩塌之际窥探到了一个人。那人皎若白玉,一身的清隽风华,只一眼,就让困于命运的剑君在时光长流中生出想要的妄念。 他在瀚海秘境中得到本该属于自己命运的记忆,孤傲的他容不得命运被人摆布,所以直接折断了堪吾神剑,哪怕因此身受重伤。又在虚弱中因为那一眼的妄念生出心魔,只得把属于本体内的情感和柔软剥离,失去了关于这一眼的记忆,这才有了出去后气质愈发冷漠的剑君。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情感被主动割断之下,本体会重新生出情感。 直到他们的到来,激活了因为神力生出自我的分体,随着体内情感的愈发浓烈,竟然在秘境中都被影响,一日日地期待着他的到来。甚至在本体进入幻境时,利用独立空间拼尽全力压制着本体意识,抢夺主动权后想凭借天时地利他成亲,把他留在这里。 可惜了,他还是失败了。哪怕他本就是本体的一部分,本体也不愿意让他触碰到心悦之人半分。 可他不甘心,这份不甘心来自于对面前之人的同样妄念,使得他生出执念。 明明只要他回归本体,就可以跟剑君一起拥有桑愿的,可剑君戚宁安偏偏又生出了新的情感。 当他消散时,虽然因为因果牵扯会导致剑君戚宁安受伤,可却再也不能通过本体感受到桑愿的点点滴滴。 他不甘心,所以也不想让本体太好过。 桑愿。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语气莫测,我就是戚宁安,是剑君主动舍弃的情感和柔软。 桑愿微微皱眉,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在剑道上变强。他故意说道,昨日他能舍弃我这一部分,明日便会舍弃你。 我不在意。桑愿突然说道,他站在时风姿无华,垂首看着凡人戚宁安,目光清澈,等我办完了事情,自然会离开。 是吗?凡人戚宁安又笑了,他有剑君重生前的所有记忆,自然也想起了那一眼中人影。 眼前的这人,不属于苍蓝界,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一世会出现,但他身后神秘的光芒自己没有忘记。 他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桑愿,偏偏只告诉了他其中的一星半点,让他自己去猜测。 分卷(36) 毕竟,他跟剑君戚宁安一样,在这种事情上是如出一辙的小气。 跟戚宁安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罕见的脆弱,他气若游丝地朝桑愿笑了笑:我快要消散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剑君戚宁安不会害他,身为他的一部分自然也不会。 桑愿本来想等待着事情结束,却在瞥见他眉眼间的恳求时心软了一瞬。 他走了过去,凡人戚宁安身上已经几乎被血浸满。 这就是剑君戚宁安曾经割舍的情感,带着他的柔软和温柔一起留在了瀚海秘境中。 而他自己,则带着无边的冷漠霜雪回到外面。 两人本来就离得不远,凡人戚宁安死死地抓着喜被,任由鲜血流出,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在暗暗抵抗什么。 桑愿走到他面前,还没等他开口问,衣服却被人死命地抓住,一个躲闪不及,直接扑在床上。 浓郁的血腥味传来,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力气,借此按住他的脖颈,使得他无法发力。 唇上一片微凉,凡人戚宁安阖上眼睛,轻轻地咬了他一下。 桑愿没想到他骗他过来竟是为了这个,情急之下一巴掌拍了过去,直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传来才愣住。 这个声音...... 他一抬头,入目的便是一双如霜似雪的冷眸。 剑君戚宁安回来了,他没想到自己割舍在秘境并且封印住的分体在机缘巧合下生出自我,这自我不仅受到他外面体内情感变化的影响,还妄图取代本体。 当他通过与这里的联系作为通道进来时,一时不察竟然着了道,被分体意识抢夺了身体。 因为分体的排斥,他无法感知分体的一举一动,可桑愿对分体做得事情他却知晓大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两人婚礼结束后和桑愿说离开的那句话。 还有,刚才他取得控制权后,唇上的触感。 虽然这些都是分体用他的身体进行的,可说不清楚的妒忌仍然浮出。 看见这冻死个人的眼神,桑愿却松了口气,他第一次觉得这样冷冰冰的剑君也还不错,转瞬想起什么似的问:剑君,另外一个你呢? 这样说也没错,反正都是他。 戚宁安伸手随意擦去嘴角的血,没有说话。 你没事吧?桑愿知道他受伤颇重,自己还用尽全力拍了他一巴掌,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莫名地有点心虚,于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塞给他一颗灵气四溢的灵丹。 幸好他在本体空间内放了一点,不然还真没得用。 见他脸色血色恢复了一点,桑愿才放下心来,开始催促:你让他说出出去的办法,你应该有他的记忆,应该知道吧? 戚宁安觉得他身上的喜服有点刺眼,联想到两人不算完成的婚礼才好受一点,清冷的嗓音响起:嗯。 剑君本体回归后,那张嘴又被封住了。 桑愿见他不欲多言,也没有生命危险,转身就走,准备去外面看看。 一开门,就被外面的寒风吹得冻了个哆嗦,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剑君,能让这空间换个景色吗?春暖花开可以吗? 戚宁安又嗯了一声,再次开门时已经春光大亮,气候适宜,他走出门,外面的张灯结彩已经消失,有许多木偶人歪歪扭扭地倒在草地上。 这便是先前说吉祥话的村民了吧。 桑愿看了一眼便没管,原先村子的房屋大部分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三座。 其中一座是戚宁安所在的地方,另外两座就是易柔和长青所待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脚步一转朝易柔所在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木屋里,戚宁安起身,静默地坐在床上。他身上的喜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常服。 他浑身气质冷凝,尤其是看到面前仿若自身的透明意识体之后。 你竟然还留着我?那人嘴角含笑,显然是先前桑愿见过的凡人戚宁安,怎么?不介意我碰了你的道侣吗?也对,你的道侣也就是我的道侣。 戚宁安抬眼,毫无感情地看着他。 还真是无情呢。意识体抖了一瞬,嘴巴却不饶人,若不是我,你这具身体哪能享受到他的主动,还别说,他的手和唇真的很软。 戚宁安眸底藏霜,一道剑气弹出,毫不客气地穿过意识体,在对方痛苦之下,自己的剑眉也狠狠地拧了一下。 他一双眸子冷冷清清的,想到自己的分体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意识体,试图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 可惜分体似是软硬不吃,闻言也不恼,仍是挂着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别忘了,我也生出了自我,我以前是你,现在不全是。 再说,我若跟你说了,你能把他让给我吗? 别这样看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进来后就把曾经割舍的那一眼记忆恢复了吧,就应该知道我的执念为何如此深。啧啧,没想到,区区剑君表面冷静,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却连在秘境里的我都被影响。 戚宁安越听,脸上表情就冷得越厉害,特别是当他说:我跟他说了,我是你舍弃的情感,你迟早有一天会舍弃他。 桑愿跟我说,他早晚会离开你。 闻言,戚宁安的剑气差点控制不住,而意识体在说完话后彻底消耗掉最后一点魂力,面带笑容地消失了。 这是他对本体的小小报复,若是他没有生出自我意识,恐怕会在秘境中日复一日地作为剑君的割舍情感等待着消亡。 可他不仅生出了自我,就连本体在失去窥探到的那一眼记忆下,还能在阴差阳错下再次生出足以影响他的浓烈情感。 何其讽刺!他是分体,注定永远都争不过本体,可他仍不甘心。 意识体消散后,戚宁安有了一种身体完整的感觉,他阖上眼,脑海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他曾经在天道崩塌之际看到的一抹惊艳,是让他一眼就生出心魔,却因困于既定的命运而不得不选择割舍的柔软。 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自己身边,带着猜不透的秘密。 过了好一会,戚宁安才慢慢平息起伏的心绪,他眼底仍是清冷如雪,只是在出门看到桑愿时一阵微微的震荡,但凭借着强大的自控力不露分毫。 桑愿正跟易柔在说话,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回头看时正看到戚宁安好好地站在那。 他朝戚宁安招手,语气中带着点点的雀跃:剑君! 空间中春暖花开,他的身后是一片繁花似锦,当他看过来时,所有的一切都沦为模糊的背景。 桑愿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离开之言和所做的事被戚宁安知道得一清二楚,仍是眉梢挂着笑容:易柔长老要找的人找到了! 嵇燕在看到他时瞳孔猛地一缩,朝易柔点点头。 易柔上前一步,双手置于胸前,跟他行了个谢礼:多谢剑君,若不是你,嵇燕恐怕难以复活。 戚宁安看了他不知何时换上的月白广袖,朝前走了两步,银发发尾被风吹动,脸上并无笑意,反而说:不需谢我,即便他活着,也只能在这片空间内。 喂,人家好不容易团圆。桑愿眉头微蹙,不满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干嘛说这些。 戚宁安瞥了他的手一眼,淡淡道:我说的是实话,因为神剑的半个剑灵,借助瀚海秘境中的完整规则,这里的空间才具有幻境的真实性,又因你们三人跟我同时进来,心中所思之人才借此复活,但也仅在此间复活而已。 桑愿撇撇嘴,声音特别小:我心中可没思你。 他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对凡人戚宁安的存在有了大概的猜测,难道戚宁安在这里割舍的情感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被激活吗? 我知道,但也很感谢,若不是剑君,我恐怕无法再见到他一面。易柔朝身旁的人柔柔一笑,貌美如花的脸上更显娇艳,却也忍不住担心,当真就没有让他跟我一起出去的办法吗? 没有。戚宁安对她脸上的着急神色视而不见,反而说,只要你心中所思不变,他就会继续存在。只是,若执念过深,易生心魔。 话音一落,桑愿就看到她变得神情不安起来,不忍道:说不定以后有别的办法呢。 戚宁安的目光从他微蹙的眉心扫过,手指动了动,忍住想给他抚平的念头,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易柔顿时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若是获得苍蓝界天道的同意,重入天道法则之内便可。他的语气很冷,语速却很快,若想打破天道法则,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 易柔,我不同意,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看我。嵇燕比她看起来更加冷静,他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我本身一个凡人,也没天资,唯一的剑术在修士之下也无法保护你,出去后只能拖累你。 见她要反驳,他立马说道:能借助剑君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看,我在这里,永远是你当初见到的模样,不会死的。 许是他的话提醒到了易柔,让她想起了当初他不顾危险,用微薄的凡人性命替自己挨了一招,痛苦死去的模样。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自己非要把嵇燕带来秘境,企图为他获取机缘褪去凡骨,企图以此获得长相厮守,他就不会死。 刚才的冲动仿佛被冷水猛地一泼,易柔彻底地冷静下来,她郑重地朝戚宁安和桑愿道了谢,不再纠缠于嵇燕出去之事。 至于长青,在经历了唯一亲人死去的事实过后,也觉得把母亲留在这里更为妥帖。 就当是,自己远游了,会时不时地回来看望。 他们还需往前走。 毕竟都是修士,做了决定后虽有不舍,却因有了希望也不会太过难受。 戚宁安带着他们出了那片空间,手心出现了一枚白色珠子,在桑愿的诧异下,他把珠子扔给易柔,语调冷淡:这是先前的芥子空间,你带回去吧。 是嵇燕和长青娘存在的空间?桑愿惊讶出声,语气有些激动,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们两人所存在的地方其实早已形成了芥子空间,只不过主人是剑君而已。 戚宁安瞥见他脸上的惊喜之色,如愿地见到他眉头舒展开来。 谢谢。易柔神色十分郑重,她惊喜过后,便接了过来,我知道芥子空间非常珍贵,剑君的帮助我会铭记在心,若有需要,定会义不容辞。 长青激动得点点头,师徒两脸上的相同的喜悦。 他们此时站在一片浩瀚的海域前,微咸的海风徐徐吹来,桑愿侧过脸看他,银色的发带随风飘荡,与墨发随风起舞,月白广袖翩飞间,宛如降临的神子。 嗯。戚宁安看向别处,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好,他嘴巴动了动,有一种想问他为何要走的冲动。 但到底是忍住了,他的自尊和孤傲不允许他如此迫不及待地问。 那是什么?刚在低头开心商议的师徒突然停下来,长青指着天际边的一道宛如旭日的火红问道。 桑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声清唳从海平面的另外一端传过来,带着炙热的火灵气。 与此同时,他本体空间内的梦魇镜发出亮光。 桑愿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火红迅速靠近,急忙阻止了戚宁安的拔剑。 好像是凤凰?易柔不敢确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随着愈发嘹亮的凤鸣声响起,一只凤凰拖着长长的尾羽而来。 桑愿!一声极为清脆的少年音响起,接着火红落地化为一位身着彩衣的少年,他眉眼间是令人目眩的笑容。 他的动作太快,根本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一把抱住呆住的桑愿,开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2章 剑君,你能一剑捅了这 有没有想我?小凤凰飞乐旁若无人地抱着桑愿, 十分亲昵,我特地为你而来,你怎么没啥反应? 易柔:我求你别说了, 没看到剑君握剑的手都紧了吗。 咳咳。桑愿不留痕迹地推开了他,在他不满的眼神下,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飞乐下颌微抬,举手间是落拓不羁的模样, 朝他眨眨眼: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桑愿根本不信,猜到应该是神树让他来的,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也不好细问。 他下意识地瞥了戚宁安一眼,对方眼底像是凝了一层寒霜,天衍剑被他握在手中,雪白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戚宁安面无表情地开口:桑愿, 过来。 桑愿却觉得他有点莫名奇妙,正想过去,却被飞乐一把搂住脖子, 两人如在神界一般,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过去那般没好气地甩开,翻了个白眼:别闹。 飞乐嘿嘿地笑了, 骂了句没良心。 被他这样一打岔,桑愿把刚才戚宁安让他过去忘了个干干净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静默,天衍剑自动消失,不知去了哪,戚宁安垂眸站在那, 阳光落在他身上,半边脸刚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喜怒。 易柔师徒承了剑君的情,她想了想站出来笑着开口:桑愿,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桑愿愣了一下,飞乐来得太突然,他一时倒没想好怎么编呢。 哪知飞乐爽朗一笑,自顾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到桑愿一个不留情的白眼后,回答:我跟桑愿,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离家离得匆忙,家人有点担心,就让我来看他过得怎么样。 你说是吧?他扭头朝桑愿一笑,示意他说话,至于这个秘境,你们能进来,我当然就能进来。 桑愿扯了扯嘴角,默默地离他远了一步,道:也可以这么说。 戚宁安瞥了两人一眼,也不知信没信。 就在两人说话间,面前的瀚海起了变化。原本平阔的海面突然起了波涛,在绵延不断的波浪中,海的中间赫然出现了一座隐藏在白雾之间的岛屿。 飞乐收了声,掠过几人上前几步,兴奋道:桑愿!是浮空岛! 分卷(37) 浮空岛?这不是应该存在于仙界的岛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桑愿走过去,刚好站在戚宁安身边,凝神看去,这才看出那从波浪而出的岛屿竟然是浮在海面上方,而那些白雾正是从下方萦绕而出,就像是托着岛屿。 戚宁安也看了过去,他记得上次来时并未发现过这座岛屿。 易柔惊讶出声:浮空岛? 长青不明所以,站在她身旁伸长脖子往前看,可惜他修为太低,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岛屿的轮廓。 虽然飞乐急不可耐地想要过去,桑愿却把他拉了回来:仙界的岛屿突然出现,还是不要贸然去才好。 总感觉,这有点奇怪。但一想到这瀚海秘境能让戚宁安的分体形成芥子空间,那估计不就是普通的秘境那么简单。 他转过头,温热的阳光在他眉梢落下一层晕染的暖光,本就惊艳的姿容平添几分圣洁,他看向戚宁安,问道:剑君,你之前来这时就有这么一个岛屿吗? 有这么一个活地图,桑愿觉得要用起来才行。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戚宁安沉默地摇摇头。 这下,桑愿真惊讶了,脱口而出:是没有?还是你也不知道? 易柔差点笑出声来,但瞥见剑君冷硬的下颌线,还是默默地憋了回去。 戚宁安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几步,视线落在远处的岛屿上,开口:我们之前来时,这片瀚海并未出现,也未见过浮空岛,那片白雾应是仙灵之气,你若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桑愿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手指在广袖中搓了搓,没好气地说,谁要你陪。 然后便盯着远处的岛屿看。 戚宁安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多言,却站在了他身边,似是证实着刚才自己所言非虚。 哼。飞乐却斜瞥了他一眼,神情中满是不屑,桑愿可不需要你陪,不过是下...... 飞乐,慎言!桑愿呵斥了他一声,打断了他说的话,见他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传音道,你到底是来干吗的?难道是给我添堵的? 随后,朝戚宁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剑君你别多想,飞乐他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 凤凰神兽天生受天地钟爱,高傲是他们与生具备的,他们翱翔与天地之间,下界修士对他们这种寿命悠长的神兽来说不过是蜉蝣一生。 只是当飞乐这样说戚宁安时,他便有点不太喜欢,便本能地打断了。 飞乐见他真生气了,神色微动,却也怕再惹他生气,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末了,拿出一个储物袋重重地放在他手心,抱着手臂说道:你家人让我捎给你的。 那就是神树给的了? 果然,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片青葱流光的叶子。 桑愿把储物袋顺手扔进本体空间,等待会有时间再打开看看神树跟他留了什么内容。 远处岛屿旁边的白雾却慢慢消散开来,原本神色松动的戚宁安此时嘴唇微抿,耳朵里不断地传进两人斗嘴的话语,脸上冷意更甚。 桑愿头疼地给飞乐传音让他不要胡言乱语,安抚好他后才想起戚宁安,见他神情冰冷,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还好易柔硬着头皮开口,提醒道:浮空岛周围的白雾散了。 这下,原本隐藏在白雾之中的岛屿终于露出了全貌,可惜几人离得远,也只能略微看个轮廓,里面的情形一概不知。 这是什么?一直很安静的长青突然开口,他从地上拾起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牌子,上面刻着祥云和一行小字,他仔细看去,读了出来,瀚海出,浮空现,仙缘起,觅长生。 不仅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其他人脚下都出现了这个牌子。 戚宁安弯腰捡了起来,桑愿正欲去剑,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清冷的嗓音响起:你的。 桑愿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脚边的牌子不见踪影。 谢谢。他没有矫情,拿起牌子时指腹与微凉的手心有过短暂的接触,长长的羽睫颤了颤,接起看了过来。 戚宁安收回手,递过牌子的手在广袖下捏成一个拳头,像是要把手心曾接触过的温度留住。 看起来像是寻找仙缘的机缘。桑愿对此兴趣不大,无聊地把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便,末了还不忘说,我不想去,还是出去吧。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神树到底给他带了什么话?跟戚宁安有关吗?想到这,他就急得很。 好。戚宁安并无不可,好似前方唾手可得的仙缘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一样。 见他这么配合,桑愿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十分同意,还不忘说:其实仙缘不仙缘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我想回去休息了。 反正一开始我们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奔波了这么多天,我想睡觉。 什么觅长生,桑愿直觉没什么好事,说不定是骗傻子呢,若是一座浮空岛就能让人觅得长生,那这个拥有这个浮空岛的秘境怎么不干脆整体白日飞升呢。 他把自己的看法跟大家说了,其他人想不想去就不是他所能要求的。 易柔思考了两息,见他真把牌子往海水里一扔,也点头学了起来:我觉得桑愿说的没错。 她本来就是来这找嵇燕的魂魄,没想到阴差阳错了找到了整个嵇燕,也就没什么好贪心的。 长青有样学样的,可惜扔得没有剑君扔得远,赞同道:桑愿说得肯定没错。 飞乐:哎哟我说你们这些下界修士怎么回事,就这点追求? 我们走。戚宁安习以为常地伸手去拉桑愿,还没走两步,突然停住,反手执天衍剑,另一只手把他按在怀里,一道剑气急速而出。 直到一阵冰冷撞击声过后,众人才惊讶地发现先前扔出的牌子在他们转身间从海水中飞了出来,若不是戚宁安发现,恐怕会直接没入个人的身体。 桑愿也没想到事情会朝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连戚宁安抱在怀里这件事都忽略了。 直到大家惊魂不定下朝自己看来,才从他怀里出来,对上了飞乐黑着的脸。 怎么回事?他蹲下来看被剑气劈得乱七八糟的牌子,没敢伸手去碰,只轻信先前大家没有因为相信所谓的仙缘前去冒险。 戚宁安神色漠然,知道地上的牌子没有危险后并未阻止他好奇的动作,只是沉着脸说:秘境出不去了。 刚才有牌子袭击时他就惊觉不好,试探下果然发现先前打开的秘境通道被某种力量封锁。 闻言,易柔赶紧拿出密匙试了试,几次后仍然没有半点动静,大家才知这下是真的被秘境困住。 桑愿扭头看向飞乐:你那边能出去吗? 几双眸子落在飞乐身上,他顿觉有点紧张,半晌后苦笑地看着桑愿:出不去。 看样子,这秘境为了逼他们去浮空岛,竟然是来真的。 秘境自然不会想法设法地给他们送机缘,此番如此不过是想达到某种目的而已。 剑君,你们上次来时,可发现这秘境生了灵智?桑愿脸上没有惊慌,问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率先惊讶开口的就是飞乐:秘境还能生出灵智? 桑愿白了他一眼:世界能生出天道,为何秘境不能生出灵智? 这里四季运转,山川河流皆有,又有日月星辰为引,生出灵智不过是几率大小而已。其实他知道秘境生出灵智的难度不亚于一个小天道自动生出天道法则,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因缘际会。 我怎么不知道?飞乐惯常地不服气。 桑愿嘲笑道:你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做。 飞乐被他噎得没了脾气,只好耐着性子问:那怎么办? 桑愿却看向戚宁安,试探着开口:剑君,你能一剑捅了这秘境吗? 他问时神情并无异色,像是在问一件平常的事而已。 戚宁安却眉心微微一跳,直视着他的眼睛得到的却是一片清亮,应声道:可以试试。 桑愿眼睛一亮,期待地等着。 其他人还没弄清楚状况,却习惯性地在剑君面前不敢多言。 天衍剑随念而出,飞乐看清后撇撇嘴:竟然是仙剑。 得,桑愿敢肯定神树必然什么都没跟他说,权当把他当做传话筒。毕竟神树事务繁忙,打开小世界通道也不容易,大约是见小凤凰跟他关系还行,又飞得快,就给了这个活。 飞乐被他看智障的眼神刺激到,正欲争辩,就看见一道如长虹贯日般的剑光以一种无可抵抗之势朝众人头顶而去,带着无人可匹敌的锐利。 剑气之下,无人能躲。 小凤凰的尾羽都炸开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趁着无人注意,赶紧把露出的尾羽收了回去。 这就是戚宁安的实力吗?天地间,似乎只能看见这一剑的存在,桑愿一瞬间就被这剑光晃了眼。 秘境一阵剧烈的颤抖,就在众人以为剑君一剑有了成效时,远处的浮空岛突然整个岛屿飞起,以一种飞蛾扑火之势扑向剑光所处。 它为秘境抵挡了戚宁安的一击。 戚宁安剑眉微皱,抬手便是一剑,整个浮空岛在秘境上空猛地炸开,无数的石块从上方掉落,众人立马撑开防护罩,这才免了被石块砸到的风险。 桑愿以为这就结束了,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在石块落地的一瞬间,以炸开的浮空岛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法阵从天而降,他甚至看到了上面缠绕着的无数丝线。 是天道法则!但不是属于苍蓝界的。 快走!桑愿大喊,极度的危险警告在他心头猛跳,瞳孔外的碧色在一瞬间浮现,化神期的修为显露无疑。 属于苍蓝界的天道法则在他手中结成阵网,他来不及解释,瞬间挣开戚宁安的手,飞身向上。 第43章 真是美好的味道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金色法阵带着玄奥的符文以泰山压顶的方式不断下降。几人撑着的防护罩在法则的绝对力量下逐渐破灭,长青修为最低,被压得神魂都在战栗, 最先支撑不住。 飞乐还在为桑愿的举动震惊,长青直接一口血喷在他的彩衣上,他来不及嫌弃,只得顺手把长青拉进凤凰翎羽之下,这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命。 桑愿手中的阵网不断扩大, 但毕竟他不是苍蓝界真正的天道,若单单使用苍蓝界的天道法则根本抵抗不了头顶不断下压的法阵。 长青躲在化成圆形的凤凰翅膀下,仰头看去, 便是桑愿飞身往上的一幕,一声凤鸣后,飞乐心急如焚:桑愿,你这样会死的!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桑愿根本来不及思考生死,只是知道若自己不出手,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没人人比他对天道法则的气息更加熟悉, 暂代苍蓝界天道的他对其他天道法则格外敏锐。就像是, 原本自己掌管的领地被他人恶意侵入一般。 更何况, 他从这个金色法阵中只感受到毁天灭地般的杀意。 几乎就是在他飞身往上的下一息,迅速反应过来的戚宁安眨眼间便携剑而去, 无边的剑气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间把桑愿包裹其内。 这些剑气,在须弥之间结成一道防御力极强的剑阵。桑愿顿感头顶的压力一松,他没来得及看赶过来的戚宁安一眼,手指重新捏了个繁复的法决, 愿力化作一条条极细的碧色丝线,缠上原本用苍蓝界天道法则形成的阵网之中。 这是剑君戚宁安第一次出剑时不是率先攻击,而是作为防御。 桑愿抬头看去,就看见金色和碧色杂合在一起的阵网威力大增,隐隐有了与头顶的上方法阵抗拒之势,使得金色法阵下降的速度停滞。 但这些还不够,他知道这阵网只能抵抗一会,若是无法破了金色法阵,他们迟早会再陷入危险之中。 戚宁安似乎是知道他内心想法一般,天衍剑化成流光,携带着无比剑意,以一种无可抵抗地势攻向金色法阵。 这一剑带着大乘期的威压,像是对法则的绝对力量挑衅,不过霎时就没入法阵之中,与其中的玄奥符文纠缠在一起,难分胜负。 不行的,这是完整的天道法则制成的法阵,只要那个天道法则在,符文便会生生不灭。戚宁安,我先撑住,你先把其他人带出法阵。桑愿语速很快,他根本没时间去看戚宁安。 没人比他更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戚宁安没有出声,但越来越密集的剑光代表着他的回复。 他不同意。 桑愿咬咬牙,在上方金色法阵又往下面继续下降之时,他直接大喊:戚宁安你这个呆子!快按我的方法走,放心,我不会死的。 许愿树也是天地钟爱之物,这个未知的天道法则顶多把他打回原形,到时候慢慢休养便是。 回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剑光,还有落在耳边掷地有声的清冷嗓音:不。 其他人自身难保,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无人能够抗拒天道法则,小凤凰乐飞还没振翅而飞,就被法则压得不能动弹。而易柔,能在防护罩下撑住自己已是不易。 桑愿嘴角溢出了血,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劝住戚宁安,情急之下双手把阵网往上方一按,干脆骂了起来:戚宁安你是哑巴吗?我叫你带他们出去,听不见吗?还是聋了? 剑阵在他周边宛如实质,他刚骂完,就感觉腰上一紧,头顶落下低沉的嗓音:秘境已封闭,他们出了法阵外也会死。 戚宁安只说了这么一句,一手揽着他的腰,天衍剑出现在两人脚下,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合拢,化为指剑在旁边一划。 一个虚空洞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大乘期,若领悟了法则,便可踏破虚空,只是你永远不知道虚空的另一边会是什么。 但此时显然没法去顾虑,头顶的两种天道法则在剧烈地碰撞,愿力游走在其间痛苦不堪,桑愿苦苦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月白广袖瞬时出现了点点血红。他身上的气息不断减弱,这是愿力夹杂在里面被天道法则绞杀的缘故。 桑愿!戚宁安语气中出现了惊慌,搂着他腰的手猛地收紧。 本就受伤的桑愿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戚宁安等不及虚空洞的彻底形成,眼眸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涛,数不清的剑气把金色法阵击破无数缺口。趁着法阵自动生成的空隙,手一挥,剑气裹起地上两人一凤,把桑愿往怀里一捞,一脚踏进虚空洞。 分卷(38) 金色法阵似乎知道他们即将脱离范围,符文在疯狂流转,企图直接把他们灭杀。 但还是戚宁安的速度更快,在桑愿眉心微微拧起的瞬间,虚空洞终于彻底形成。 戚宁安带着众人从瀚海秘境中消失,金色法阵毕竟是死物,没了目标后慢慢停止流转,上面的符文也安静下来。 先前碎裂的石块像是受到引力般重新聚集,渐渐堆积成一座浮空的岛屿,金色法阵重新落在岛屿之上,逐渐融在岛屿之中,看不出分明。 瀚海海面上的浮空岛再一次沉入海底,仙灵之气形成的白雾缭绕间,似乎有窃窃私语声从里面传出。 失败了,他撕破虚空而逃。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到秘境的机会,此次被他逃脱,恐怕以后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 无妨,还有后手。 奇怪,他身边的那人,有苍蓝界的天道法则在身... 他不是真正的天道,看不出真身,从气息上看该是某种珍稀灵植所化。 无需担心,命族所书从未出过纰漏,我们只需等待... 只是...... 浮空岛内隐隐绰绰的影子消散得一干二净,寂静无声。 海风吹散了遗留的几缕白雾,海面平静如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你别担心了,剑君肯定有办法。 能不担心吗?合着受伤的不是你? 该死的!早知道直接带他回去好了! 桑愿的意识在暴躁的咒骂声醒来,他浑身都在疼,尤其是丹田处,更是有一种力气被抽干的疲惫感。他知道这是过度使用灵力和愿力的结果,整个人没有半点力气,别说动一动手指头,就连眼皮睁不开。 应该是伤到了根本,毕竟是跟天道法则对抗,若不是自己生来特殊,不然以自己化神期的修为,恐怕如易柔长老能保自身就已不易。 他不知现在躺在何处,但能听到飞乐暴躁的声音和长青温和的劝慰,想必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嘴皮干得厉害,上下唇像是被黏住,半点水分都进不去。身下应该没有铺任何东西,整个背部下面都是硬邦邦。 睡起来很不舒服。 但他没法打开本体空间,自然也无法让别人拿出被子来垫一垫。 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戚宁安呢?他的记忆停留在漆黑无边的虚空洞中,只记得他把自己抱得很紧,好几次抬头时看见的都是他绷紧的下颌线,直到陷入沉眠。 你们又在吵什么?易柔揉了揉太阳穴,嘴上是说两人在吵,视线却放在飞乐身上,明显知道这才挑事的又是他。 但飞乐对她的眼神丝毫不在意,他简直成了炸毛的凤凰,张口就来:你们那个剑君?不是出去找药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易柔虽知道他是担心桑愿,但听了此话也皱了眉,失去对凤凰神兽的耐心后,淡淡道: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去。 毕竟是玄天门的长老之一,虽然在剑君面前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又因为嵇燕的原因对他愈发恭敬,但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即使他是一只化形的凤凰神兽。 飞乐的确被她唬住了,只是口中仍然不服气:我要看着桑愿,剑君也说我的凤凰灵火特别利于祛除这里的邪魔。 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他眼尖地瞅见一只低级邪魔,一小朵凤凰灵火弹了过去,那只窥探着这里的邪魔来不及惨叫一声就灰飞烟灭。 易柔对上他得意的眼神没有欣喜之色,剑君自两天前出去就未回来,虽有飞乐在,但她却发现窥探这里的邪魔越来越多,实力也有上升。 从邪魔每次袭击的方向来看,所觊觎的正是还在昏迷的桑愿。 邪魔?桑愿有点糊涂,他记得苍蓝界好像没有这种存在于典籍之中的东西。 所谓邪魔,就是邪气和魔气同时侵入生灵的体内,被侵入生灵的灵智会逐渐被抹杀,最终成为只知道嗜杀的邪魔。不仅如此,邪魔之间还可吞噬升级,死亡的邪魔会再次释放邪气和魔气,形成第二次污染。 他在神界某本典籍记录中看过,曾经有个小千世界就是不知如何生出邪魔,修士前仆后继地杀邪魔,却没法消除邪气和魔气,最后整个修真界生灵涂炭,沦为邪魔的天下。 而凤凰灵火,的确是祛除邪魔的很好选择,只是按照典籍记录,以飞乐刚刚化神期的修为,顶多能直接灭杀中级邪魔。 桑愿的意识在这一会无比清醒,但身体还处于休眠中,无法睁眼开口。他只得耐下性子,尽量从大家的谈话中获取有效信息。 飞乐无非是暴躁地喷火,倒是能从易柔的话中得出戚宁安两日未归,他在出去前把这一小区域清理干净,留下三人照看自己。 他之所以出去未归,而是从灭杀的高级邪魔中得到一个消息,不远处的鬼哭林中有天极佛枝出世。 但凡邪魔纵生之地,必会有相克的天材地宝出世,这是天地间的守恒。 而天极佛枝,不仅能净化佛枝之气,对万物生灵更是洗涤根骨,荡尽伤痛的最佳选择。 有了佛枝,桑愿就能醒了。易柔像是在给大家打气,肯定道。 飞乐也知道这回事,对知道剑君是桑愿道侣这事上生出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桑愿心头微微震动,已然明白了戚宁安显然是为了他。 最初意识清醒的时间不算多,许是思虑过甚,他总觉得长青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 昏迷间,有人在身边轻唤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可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陷入半醒半睡的状态,偶尔识海中一阵针扎般的疼,总感觉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含着令人不适的贪婪。 在这双血红色的眼睛下,桑愿不仅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虚弱的状况,像是有东西在偷取他的生命力。 易柔再一次查探了桑愿的气息,与上次探查的情况相比后,她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师尊,他什么时候能醒?长青担忧地看着简陋床铺上的桑愿,那张昳丽的脸一日比一日没有血色,仿佛一个轻易就能碰碎的瓷娃娃,我怎么看他的情况越来越差? 原来长青都能看出来,易柔眼里盛满忧愁,外面是飞乐用凤凰灵活灭杀邪魔的声音。 不过短短一日,出现在这里的邪魔足足有三日前的双倍之多,有时候飞乐都忙不过来。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桑愿,猜测出这些不怕死的邪魔可能是因他而来。 你在这里守着,有情况就大喊。她把脸上的忧愁尽力压下,拿出一柄软剑,朝外面走去,我去帮飞乐。 虽然她无法完全击杀邪魔,但能把这些丑陋恶心的东西束缚在一起,方便凤凰灵火的灭杀。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十分默契,全然没有先前的针锋相对,显然不是第一次。 等把到场的邪魔全部灭杀,飞乐扶着岩壁喘气,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总觉得四周的瘴气中还躲藏着数不清的邪魔。 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哪来的,怎么杀都杀不尽。 剑君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桑愿跑路了。飞乐身上的彩衣有点凌乱,他不在意地随手一扒拉,站直身体,朝桑愿所在之处看去,再这样下去,与其继续等待着邪魔的到来,还不如趁我还能飞,把他带出去。 其实飞乐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行,但总归算一个办法。 易柔这次没有如先前那样怼他,只沉默地看着区域外的瘴气,试图从里面找出剑君回来的身影。 可惜没有。 在这个不知何处的空间中,还有曾经不曾面对的邪魔,几番撕杀下,她觉得自己的战力都提升了。 只是两人还来不及讨论别的路子,飞乐猛地抬头朝一处瘴气看出,脸色凝重:有东西来了。 易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浓郁的瘴气,和瘴气边缘枝条张牙舞爪的枯树。 退后。飞乐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警惕性直接被拉倒最高。 即使看不到什么,但易柔却不敢掉以轻心,咽下了口水,问:什么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一道巨大的身影直接从瘴气中一跃而出,直接落在两人面前。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易柔估计会有一瞬的花容失色。飞乐掌心的凤凰灵火浮出,炙热的火焰连旁边的空气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从未看到飞乐这样如临大敌过。 这显然是一只邪魔。 若说先前的邪魔是丑陋而恶心的嗜杀怪物外,那么现在两人面前的这只就是一眼令人胆寒的魔物。 那双浑浊不堪的血色眼睛看过来,配合着巨大的身躯,仿佛下一息就要把两人撕碎吞吃入腹。 当这邪魔出现的一瞬间,长青发现昏迷中的桑愿脸上的血色消散得愈发快了,随后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 桑愿的嘴巴动了动,像是梦中呓语。长青低头去听,除了一些意思不明的音节,什么都听不清。 找到了。一声森冷的叹息声响起,声线犹如阴寒洞穴中的毒蛇,让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朝身后看去。 一位身着黑袍,面色阴白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他有着一双没有杂色的红色眼睛,这双眼睛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红宝石的美,反而留给人一种窒息的邪恶感。 就好像,他天生是生活在地底最深处的怪物。 他只看了长青一眼,长青连喊都来不及喊,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桑愿意识又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他感到有点奇怪,为何周围明明很安静,却有一道掠夺性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戚宁安吗?他觉得不怎么像。 眼皮底下的眼珠在急速转动,这是他想醒来的意愿。 真是美好的味道啊。刑魔低头看着想醒来的人,语气十分恶劣,用无极佛枝来换你,值。 第44章 找到了。 邪魔越来越多了。在跟面前巨大的邪魔战在一起后, 数不清的邪魔从四周的瘴气出来,易柔手上的软剑在无数次劈砍下,已经起了卷刃。 没有凤凰灵火, 这些邪魔身上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即使上品灵器削铁如泥,也禁不起前仆后继不要命似的邪魔扑过。 易柔当机立断换了个法器,一边与邪魔厮杀,一边往嘴巴里塞补灵丹补充灵气。 但邪魔实在太多了, 到最后两人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它们眼神贪婪没有丝毫人性,看着同伴倒地甚至还上前去吞食,把两人恶心得够呛。 这样下去不行。飞乐沉声道, 少年脸色十分沉重,他扔出一团凤凰令火,把扑过来的一团邪魔烧成灰烬。 可空出来的口子又被新的邪魔填充,根本杀不完。 两人被逼得不断后退, 先前跟他们打过的邪魔睁着混浊不堪的红眼在其他邪魔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盯着他们以防逃跑。 眼见随着飞乐的力竭,凤凰灵火也越来越淡, 易柔生出一种今日估计要死在这里的感觉。 两人最后被逼在洞口处, 面前是数不清的邪魔正准备撕裂他们吞食, 身后却是先前因为抵抗金色法阵陷入昏迷的桑愿。 如果他们再退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易柔咬了咬唇, 娇花般的面容闪过坚决:飞乐,趁你还有力气,先带桑愿走。 飞乐是凤凰神兽,是他们三人间最适合带桑愿走的人。 那你们?飞乐眉头皱了起来,跟之前嚷嚷着自己带人走的时候判若两人。 易柔笑道:总归死不了。 邪魔太多, 飞乐一走他们确实杀不死那么多,但凭自己的修为,她带着长青逃跑应该没多大问题。 顶多狼狈一点。 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了下来,飞乐知道此时不是拒绝的时候,道了声谢,准备转身去里面带走桑愿。 就在这里,步步紧逼的邪魔突然躁动起来,红眼邪魔丑陋不堪的脸上竟然闪过惊慌。 这是它们在面对足以湮灭自己的凤凰灵火时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等等。易柔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拉住转身的飞乐。 飞乐停住脚,不解地朝这边看来。 一道雪白的剑光从身形巨大的红眼邪魔眉心穿过,随后一分为二,落地时无数剑光荡开,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覆盖了所有的邪魔。 站在后面的身形巨大邪魔轰然倒地,而其他逼得他们不断后退的邪魔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剑光到达的一瞬间化为灰烬。 两人惊愕地看着在一息中发生的一切,刚才被密密麻麻邪魔占据的区域变得空荡荡的,连那只倒地的邪魔也在最后剑光的绞杀下消失。 是剑君回来了!易柔兴奋地喊起来,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处于一种惊慌与兴奋的情绪中。 飞乐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真切地感受到剑君戚宁安的实力。 瘴气中,一道银发雪衣的人影从里面走出,他眉骨高挺,浑身气质宛如雪山苍松。天衍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当他携剑缓缓走来时,劈开了这厚重灰蒙的世界。 剑......易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才还镇定灭杀邪魔的剑君在靠近洞口时变了脸色。 像是平日里的寒冷蓦地出现裂缝,露出里面澎湃流淌的冰水。 易柔还记得,当年他一剑逼退妖主,在对方自爆时,仍是一副冷清无喜无悲的模样,仿佛这世间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半点动容。 可就在刚才,她在他脸上看见了神色大变。 戚宁安跑去的方向,正是他们身后。 等等,桑愿! 易柔胸腔里的血肉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来不及细想,拽着飞乐跟在后面跑了过去。 干燥捡漏的洞穴内,长青倒在一旁,而本该睡在简陋床上的桑愿,已经没了踪迹。 易柔一踏进来,撞见剑君极为冰冷的目光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是脱口而出:桑愿呢?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很明显,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本该安静睡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飞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除了空荡荡的简陋床铺,哪里有桑愿的影子。 分卷(39) 桑愿不见了。 从长青被弄昏迷的情况下,有某种存在能逃脱易柔的感知,悄无声息地从这里带走了桑愿。 戚宁安咽下喉咙间涌出的腥甜,取无极佛枝时受到的伤痛都不如此时的情形让他手指发颤。 短暂的晕眩之感后,理智重新回笼。 无人知道他心里在没看到桑愿后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有手中的天衍剑在一瞬的嗡鸣后恢复安静。 戚宁安站在桑愿曾躺过的床前,眼皮微掀,眼底凝了一层寒冰,直到冰冷的嗓音响起,这一室静默才被打破。 把我走后发生的事情仔细说来。 他需要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问题所在。 易柔顶着一后背的冷汗,弄醒长青后,开始娓娓道来。 在听完今日邪魔徒然增多之后,戚宁安吐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从一开始,他们出现在这里时,恐怕就有东西盯上了桑愿。甚至连从邪魔中得到关于无极佛枝的消息,估计都跟这些有关。 易柔恍然大悟:难道今日邪魔增多,恐怕是知道剑君会在今日回来。 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进来看看就好了。她懊恼道。 飞乐已经气得恨不得喷火。 戚宁安瞥了他们一眼,并未出言怪罪,开口:对方有备而来。 至于为何不在前两日来,他想起了前两日一直在跟他缠斗,后来受伤后又突然消失的魔。 桑愿,定是被此魔掳走。 这里现在很安全,你们留在这。戚宁安朝外面走去,眨眼间就踩在天衍剑上,低头看着众人,我去寻他。 他还能感受到留在桑愿身上的飞天翎气息,自然不想在此地浪费时间。 说完,就化成一道流光消失在瘴气之中。 我也去!安静下来的飞乐突然说道,随后化成凤凰原型,拖着长长的赤红尾羽,跟在戚宁安身后。 师尊,我们要待在这等吗?长青不确定道,两人走后,他终于不用隐藏自己的担心。 易柔并未察觉到自家徒儿的心思,摇摇头,眉目间神色坚定:不,我们也走。 她虽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儿女情长中不得出,但经历嵇燕的死生,也知世间万物除了向前并无退路可言。 从玄天门出来,她好像又找到了当初进入门派时的一往无前。 我们走。她说,脸上透着自信的美感,就让为师带你在这里好好历练。 长青知道自己若说去找桑愿也不太可能,当下点点头:好的,师尊。 他往厚重浓郁的瘴气看了一眼,也学着师尊含着一枚祛厄丹走进瘴气之中。 ...... 桑愿意识再次醒来时,感觉周身被温热的液体包裹,数不清的灵气带着一点燥热钻入他的血肉。 借着这些灵气,本体空间内的神树叶片终于被激活,化成点点星光落下,那些他先前来不及读取的信息却在这一刻内涌入他的大脑。 很快,他就被脑海里的信息所震惊。 【苍蓝界出现空间紊乱,吾修复时空时发现,你穿进的剧情乃是命族所书,其目的虽不知为何,吾却从错乱时空中看到送你的时空中,戚宁安已经知晓自己在书中的命运。】 【不仅如此,书中主角于非臣在时空错乱的契机下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桑愿,现在你不仅要阻止戚宁安在得知悲惨命运后再次使得天道崩塌,还要想办法弄清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苍蓝界天道不知为何难以唤醒,我已向神王禀明一切,虽未得到回复,但对你暂代苍蓝天道一事并未有异议。】 【你无攻击力,便让小凤凰留下助你】 点点星光落入本体空间各处,上次被堪吾神剑所创留下等待慢慢愈合的伤痕,被这些光点肉眼可见地修复完整。 桑愿觉得身体有了点力气,可他被神树叶片里带来的信息所震动,满脑子都是戚宁安知道了自己注定的命运,哪里还想得到动动手指试试。 脑中思绪纷飞,难怪戚宁安亲手折断堪吾剑,他应该是在瀚海秘境中得知了自己命定的结局,说不定书中他的神魂与此间神魂融为一体,宛如重生,这才有了先前割舍情感的事情存在。 如剑君戚宁安这般清高孤傲的雪山苍松,在得知自己的命运是注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是怎样的一种侮辱。 他剑道天赋奇高,本该立于高山之巅,却因为命运一词被作弄着拉下泥潭,所有的认知被打破,自己努力的一切不过是书中的寥寥几句,就成了注定的结局。 他该是不甘心的,不然不会直接折断堪吾神剑,宁愿冒着剑道断绝之危,也不愿被注定的命运所驱使。 就算他上辈子困在既定的命运中,也拼尽全力给了天道一剑。 等桑愿下意识地用手压住微微发疼的心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又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干呕起来。 泡着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带着灵气的热水,而是一池浓郁的血红。 他轻轻嗅了嗅,仍能嗅出淡淡的血腥味。 该是鲜血与其他液体的混合液体,他本能地生出厌恶,顾不得仔细探究这些液体的具体成分,撑着身子从血池边缘爬了起来。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链条声中,他走了几步就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桑愿顺着拉扯力看去,原来自己的脚踝上竟然被两条链子圈住。 那链子不知是本来就是红的,还是被这池里的血染红,他用灵气勉强洗了两遍,直把脚踝处瓷白的皮肤洗得发红,链条露出的颜色仍然是血红色。 好在萦绕在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这才好受一些。 脚踝一动,链条便哗啦啦地作响。桑愿竭尽全力地拉扯几下,又用储物袋里的法器统统使了一遍,它还是好端端地缠在他的脚踝上。 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灵力使用后,一种奇怪的燥热感却慢慢席卷全身。 难道是血池中有毒? 桑愿趴在地上微微喘气,瓷白的肌肤在满室血红中愈发动人。 想逃?刑魔站在阴暗处看了许久,等到现在才忍不住走了出来。 面容上的阴白破坏了俊美五官本该形成的美,只留下瘆人的冷意。他低头看着桑愿,嘴角含笑缓步走来时,像是地狱里的魔物觊觎着阳间的美好。 随着他的靠近,桑愿只觉得血腥味更加浓郁,忍不住埋头干呕起来。 刑魔脸上阴寒更甚,声音像是能钻入人血肉的毒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在看到那张昳丽的容颜扬起一抹笑:还没碰你就受不了?若是碰了岂不是要哭着求饶? 桑愿震惊地看着他,俨然在看一个变态。 就是你把我抓来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这是许愿树天性对邪物的不喜,放了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只是这句话在他被链条绑着,又无法逃离时显得有些色厉内茬。 刑魔当然不信,可桑愿一见到他就对他无比地厌恶。脚被束缚了,但他手还能活动,二话不说就一把扯下飞天翎。 如瀑的墨发垂落,飞天翎迎风就长,转眼间就缠上刑魔。 桑愿抓着飞天翎的一头,脑中是曾经与戚宁安对战的记忆,竟也使着飞天翎跟刑魔过了些招数。 可惜他现在一使用灵气,浑身上下的感觉都太奇怪,不知不觉中艳红爬上莹润的双颊,连双眸中都蒙上水光。 唔。他俯下身子努力平息这份燥热。 刑魔见他如此,准备一把扯开面前碍事的飞天翎,一只手朝桑愿抓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飞天翎不受控制地朝刑魔攻去,浩瀚的剑意从里面倾泻而出,刑魔一时躲闪不急,伸出的手从手腕处齐齐断下,直接掉落在地。 刑魔迅速后退,等稳过身形时,地上的断手已然被剑气绞杀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飞天翎便落在桑愿身边,数不清的剑气形成一道剑阵,把他护在其中。 刑魔的断肢虽然可以重生,在该受的疼痛却难以避免。 原来这就是你的后手。被同一种剑气两次所伤,刑魔那点慢慢来的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迹。 他没有再向前,只是看着剑阵里的桑愿,像是故意刺激他一般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使用灵气便浑身燥热吗? 他指了指地上的血池,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这是情果与灵血炼成的催熟液,专门为你这种天地异种准备的。 你已经在里面泡了两个时辰,现在只需要再在这处空间里=呆上一天,就会彻底变成我的炉鼎,供我修炼。 是不是感受浑身燥热难耐?我等着你,等着你从剑阵中爬出来求我。 不过是灵气中的剑阵,只能触发危险时自动攻击。 刑魔语气里是胸有成竹:有捆仙链在,你逃不掉的,至于你的同伴,还是先应付数不清的邪魔吧。 这处地穴深藏地底万丈,就算是先前的那个剑修也不可能找到。 手腕处的疼痛再次传来,他对上桑愿憎恨的眼神,笑容残忍:我等你求我。 这里,是他刑魔的世界,这些人合该跪在他脚下,面前的人也合该雌伏于他身下。 他的打算说得清清楚楚的,桑愿再不明白就是傻子。 他在心里大骂变态,努力忍着身体里的异样,只是脸颊上的热意不断上升,令他有一种想贴在冰上的冲动。 可惜这里没有冰块,只有一汪蕴含着灵气的血池。情果和灵血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不断地钻入他的鼻腔,丹田处宛如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把难以熄灭的火,烧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晕。 看起来你的反应比我想象得要来得快,不愧是天地异种,连吸收药性的速度都比旁人来得快。刑魔双眼比血池里的灵血还要红,他愤怒地看着围绕在桑愿周围的剑阵,好不容易才耐下心来,我不急,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为此耗费了数日光阴,不然我早把你捉来了。 垂落的墨发遮住了桑愿的大半面容,唯有一双精致微翘含着水汽的桃花眼半眯着,他忍住难受,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谁告诉你的? 那双眼睛雾蒙蒙看来时,刑魔只觉得浑身一紧,感叹幸好没有拒绝那人的提议。 许是觉得他已成掌中之物,刑魔红眼里的欲。色和贪婪暴露无遗,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知道你是玄阴神草,蕴含一丝神力,等炼成我的炉鼎,这丝神力便成了我的。 原来他不知道,桑愿瞳孔里的碧色再次浮现,一双眸子透着惑人的妖异感。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被他知道了,他要去抽死那人! 刑魔被他一眼看得心神激荡,直接脱口而出:浮空仙人! 桑愿确定他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如此坑他,但这不影响他记仇。 身体内的灵气被他这么一催动,丹田里的火焰烧得更旺。 脸颊上的红晕愈发红艳,像阳光下盛开的山茶花,荼蘼诱人。 眼见诱导的效力即将消失,桑愿狠狠地咬了下唇,软肉的破损使他获得短暂的极致清醒,他体力愿力重新运转,目标正是刑魔。 他歪躺在地上,一只胳膊努力撑住身体,另外一只手在广袖下艰难地掐了个法决。 刑魔加注在他身上的一切,将会以更加难以置信的报复回馈过去。 剩下的,便是自己在剑阵中挨过几日即可。 诱导时的记忆被愿力带走,刑魔只觉得自己晃神了几息。他朝桑愿的方向看去,对方缩在剑阵中,浑身都止不住地微微发颤,赤红色的捆仙链仍然缠绕在他的脚踝处,瓷白的双脚缩在衣摆下,只能隐约地看见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白。 魔主,有人打过来了!就在他再欲说些什么,有魔将从上方传讯而来,话语背景声中带着邪魔的惨叫声。 刑魔心头一紧,不用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这也太快了! 不要慌,先把魔阵启动。他镇定地发号施令,连自己身上没有半点情。欲的感觉都没注意到。 他匆匆朝外面走去,确定好这里魔阵激发后赶到上方。 桑愿瞥到他走了,才蜷缩身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再忍忍,时间很快会过去的,反正刑魔现在对他做不了什么,他只需要呆在剑阵中就很安全。 下面的血池洞穴中十分安静,只有桑愿偶尔控制不住地从嘴中溢出几声细微的呻。吟声,以及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低咒声。 而在上方,也就是魔宫的位置,刑魔赶去后,入目的便是被剑光几乎快要荡平的残垣断壁。 威严奢靡的宫殿倒塌,邪魔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他麾下的八大魔将有五位已经只剩下尸体。 魔阵,在此人剑下土崩瓦解,只留下碎裂的晶石。 在宫殿前,银发雪衣的剑修执剑站在高穹之下,衣摆洁净,眉眼如霜似雪,宛如从天而降的冰冷谪仙。 他在哪?戚宁安垂眸问了刑魔一句,抬起天衍剑。 刑魔被他宛如看死人般的眼神激了一下,在争夺天极佛枝时的记忆浮现,感觉先前断腕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他上前一步,对着神情冷漠的戚宁安说道:用天极佛枝来换取一个人,你不亏。若你就此离去,今日之事权当不曾发生,可行? 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对上这不要命的剑修。 戚宁安低睥了他一眼,嗓音覆着霜雪:不说,我便自己找。 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刑魔本想说他大言不惭,可周围剩余魔将的惊慌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魔主!魔将们看过来的眼神极度惊慌,视线均落在他的胸口。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一柄雪白长剑不知何时贯穿了整个胸膛。 戚宁安果然说到做到,压根不给他废话的机会。锐利的剑意没入刑魔的眉心,破开他识海的防御,直接读取了他的记忆。 找到了。 他毫不留情地拔出天衍剑,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朝着地下走去。 正当剩余的魔将们松口气时,一阵剑光闪过,剩余的断壁全部在一瞬间倒塌,直接把刑魔压在里面。 上面发生的一切桑愿并不知情,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又来了吗? 他睁开眼,确定身边的剑阵还在才放下心来。 随着时间的延长,身体里的异样宛如潮水般一浪推着一浪,他几乎都要把下唇咬破才勉强不发出令人难堪的喘息。 分卷(40) 等戚宁安找到他时,他埋头俯在地上,如瀑的墨发垂落在肩膀上,整个人难耐地微微颤抖。 第45章 你出去。 桑愿受伤了? 这个想法出现, 戚宁安的脚步都急了几分。 桑愿?他看了一眼便确认剑阵完好无损,弯下腰喊他。 可地上的人并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起头。 戚宁安手轻轻一挥, 剑阵消失,飞天翎飞到他手心。长长的银发发带泛着流光,里面的攻击剑意已经被消耗一空。 猜到原因,他眼里闪过一阵戾气。 血池里的液体在缓慢流动,两根链条从里面蜿蜒而上, 没入地上人的广袖下摆中。 他蹲下来,伸手去拉桑愿。可还没等他靠近,桑愿的肩膀抖得更厉害, 嗓音闷闷的:别过来。 雪山苍松的味道带着微凉的苦意,丹田如火炙烤之下,桑愿要极力保持住一丝清醒,阻止自己去亲近靠近的清凉。 是因为这个捆仙链?戚宁安的手停在半空, 到底没敢动他,只好伸手捡起地上的链条,随着他的扯动, 桑愿的脚踝露了出来。 红色的链条缠绕在瓷白如玉的脚踝上, 在挣扎间给肌肤留下红印。戚宁安不合时宜地失神几息,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落在红印上。 微凉的指腹落在滚热的肌肤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反而激起更加浓郁的渴望席卷全身。 嗯......获得短暂的清凉后,桑愿迫切地需要更多,他终于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下,戚宁安只觉得呼吸一滞, 视线黏在他逼出泪的绯红眼角,怎么都看不够。 他还捏着桑愿的脚踝,喉结却已止不住地上下滚动,偏偏脸上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解开捆仙链。 说罢,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他往链条上一使劲。 好疼。桑愿低低地喘出声,声音都带着哭腔,戚宁安,不要。 戚宁安心头猛地一抖,明明知道他说的应该是不要动链条,可心思却忍不住飘到别的地方。 他极力压制住旖旎的想法,低头往脚踝处看去,刚才只是红印的脚踝在链条的缠绕下渗出丝丝的血。 桑愿压着浑身的躁意断断续续地解释:捆仙链里......浸入了血池里的液体,外力强迫打开......只会束缚得更紧... 他把刑魔恨得要命,因为他发现就在刚才,链条里的液体再次通过微小的伤口渗入体内,浑身的燥热简直令人难堪, 你不要管我。他不欲戚宁安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偏过头,努力地忽视脚踝上的清凉和他带着怜惜的摩挲,你出去。 能说完这些已经是极限,再开口恐怕就是难受的**。 戚宁安拿开了放在脚踝上的手,嗓音低沉暗哑:好,我先把捆仙锁砍断。 到现在,他也明白了桑愿遭受了什么。知道对方不想自己在场,他便压下所有的念想,只挥出一道剑气,劈向延伸到血池下方的链条。 血池上上的链条应声而断,他看了偏过头的桑愿一眼,脑海中却是那双雾蒙蒙的双眸。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道,随后慢慢起身,这里会很安全。 微凉的气息逐渐离去,桑愿身上的燥热却未消散,反而因为这唯一清凉的即将消失心中升起更多的渴望。 戚宁安还没起身,自己已经顺从自己的心意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眼瞳外的碧色完全浮现,眼尾飞起的红比霞光还要艳丽,轻轻地唤了一声:戚宁安。 只这一声,戚宁安便如着了魔似的低头,手心覆上他炙热的手背,任由他拽着自己。 灼热一遍遍地洗刷着血肉,桑愿知道这次是逃不掉了,想独自挨过炉鼎之毒的过程太痛苦,戚宁安的出现宛如致命毒药后的解药般地吸引着他。红唇被自己咬得是一片莹润的水光,身体里的渴求宛如巨浪,一阵接着一阵。 他抬起头,拽着衣摆的手一用力,就把戚宁安轻易地拽拉了下来。 戚宁安盯着他的眸子,眼底是极力压制的潮浪,俯身开口:桑愿,你知道我是谁吗? 桑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拽倒,随后顺势跨在他的腿上,在他略微错愕的眼神中,艳极的蔷薇色染满双颊,他埋头咬了下戚宁安的耳垂,得到对方一声压抑的闷哼后,满意地笑了。 捆仙链因为他的动作响起一阵哗啦啦声音,嗓愿忍耐许久的**声终于止不住地冒了出来,他对上戚宁安深邃的眸子,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后,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在对方顺势握着他的腰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戚宁安,我要你帮我。 明明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可戚宁安心里没有半点不喜。肖想许久的月儿终于落入怀中,近乎发狂的忍耐在这句话下支离破碎。 高山上的霜雪,终于在不可控的昳丽水光下心甘情愿地消融。 纤长微翘的羽睫上因为身体里的热被水汽浸湿,他埋首在戚宁安耳边低低地**,额头的细密汗珠在他的雪衣上晕染出一团团的水渍,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戚宁安叹了一口气,扳过他的头,让他正视着自己的眼睛,脊背宛如绷紧的弓弦,只需再多使一点力就会绷断。 桑愿哼哼唧唧地看着他,像是不满。 好。他没有多说一点话,天衍剑被他随手一抛,在血池外化为坚不可摧的剑阵,遮挡血池边发生的一切。 直到炙热的唇上印上微凉,得到确定回答的桑愿不再压抑自己,本能地去索取更多的清凉。 他的动作很是不得其章,中途嫌弃戚宁安的手碍事,不得不迫使他双手撑在地上,绷着身子任由他为所欲为。 汗珠一颗颗地从桑愿绯红的脸颊滚下,有些落在他的衣襟间,滚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桑愿手指插入银发里,声音里全是不得满足的哭腔。 雪山苍松的凉苦味和草木清透的味道慢慢融合,银发被人宣泄般地拉扯,带着一丝丝痛意,断断续续的哭腔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心脏。 离开清凉之处的唇早已是娇艳欲滴,透出一种雪山红梅中都难极的红。酥麻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戚宁安的心神,撑在地上的手背早已爆出青筋,在桑愿唤出他的名字时两条胳膊上的肌肉都绷得死紧。 戚宁安。耳边是他含着水光的一声声呼唤。 这些字眼宛如一点星火,转瞬间就把所有的冰雪蒸发,化成一道又一道的水汽,缠绕在两人身上。 戚宁安瞳孔里的灰色变成化不开的浓墨,桑愿拽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近,直到微凉的气息包裹了他们,他才捉住他仍在作乱却不得寸近的小手。 桑愿委屈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这样你会伤到自己的。戚宁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入鬓发,他看见柔嫩的瓷白被热气染上一层又一层的绯红,落下一句,我帮你。 蔷薇里的甘甜被他噙出,桑愿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那些得不到的渴求终于被人耐心地一一满足,两人的呼吸交缠,雪山苍松的苦意一点点融入草木清透的气息,血池里泛起微微的涟漪,只留下春光暖意。 春日里盛开蔷薇花旁停了只雀儿,它好奇地看着这朵散发着馥郁芬香的花朵,看它在风中巍巍颤颤地抖动,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向娇嫩的花蕊。 梦境里突然起了风,未受过风吹雨打的花儿哪里受的住如此对待,花汁四溅中花瓣飘飘撒撒地落了一地。 两人彻底陷入旖旎的春日梦境,他们在里面奔跑追逐,双手紧握。 情果和灵血混合浸入的炉鼎之毒在第二日就尽数解去,可捆仙链在地上的摩挲声却足足响了五日。 第七日的早上,桑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只是偶尔停下歇息一会儿。 桑愿。戚宁安在身后唤了他一声,得到的是一个回首的白眼。 他的双颊鼓鼓的,显然气还没消,凶巴巴地朝后骂了一句:别喊我!也别跟着我! 戚宁安如他所愿地没有喊他,却仍是在后面跟着他。 短短几天,他就由化神期一跃进阶到合体期,足足跨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但修为的猛涨让他止不住羞愤,而这份羞愤就发泄到了始作俑者,剑君戚宁安头上。 这厮...这厮竟然在他炉鼎之毒解除的情况下,恬不知耻地一次又一次。直到昨日,才有空把他脚踝上的捆仙链彻底除去。 丹田的灼热感早已消失,可却有了挥之不去的几丝剑意,就像是戚宁安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 桑愿气得要死,在碰到邪魔时准备出手发泄,只是还没动手,那些邪魔就消散了。 在第八只邪魔被身后的戚宁安一剑灭杀,桑愿终于止住脚步,猛地一回头却刚好撞到他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更令人生气了! 戚宁安趁机捉住他的手,无师自通地道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哟,这厮还知道自己错了? 桑愿瞪他:你错哪了? 戚宁安诚实回答:错在时间太长,你都说了不要...... 桑愿一把捂住他的嘴,脸上爆红,呵斥道:别说了! 戚宁安此时眉眼舒展,神态里都是说不出的魇足,甚至顺从心意地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桑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生气都忘了,冷笑两声又不理他。 桑愿。戚宁安柔声唤他,眼底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闭嘴吧你!桑愿暴躁了,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没有下次。 只是,这一瞥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别样的旖旎。 戚宁安喉结剧烈地滚动两下,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那时眼尾发红的模样。 你脑子里的画面给我停!桑愿一眼就看出这厮在想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嗯。戚宁安微微颔首,迅速地默念十几遍清心经,总算恢复了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只是,耳尖上的红始终都散不去,目光也时不时地停留在他身上。 见他没有再说那些奇怪的话,桑愿消气了一点,走了一刻钟才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是怎么回事?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从未有过太阳,天幕微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桑愿天性喜阳。 这里是邪魔界。戚宁安为他解释道,偶尔有窥探而来的邪魔均被他随手解决,准确地说,这里曾是修真界,后来被邪魔占领。 桑愿惊了一瞬,心神立马被此事吸引:被邪魔占领?意思是这里的修士没有胜过邪魔,沦为邪魔的养料? 他想起了血池中的灵血。 自古天道之下不管经历多少更迭大战,必是邪不胜正而为结局。这里竟是颠倒着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天道在某种情况下消散,天道法则消失。 只是,是先有天道消散还是先有邪魔?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桑愿并不知晓。 你怎么知道的?桑愿拧着眉毛,不解道,这里还有活着的修士吗?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头顶是灰蒙的天,可那双眸子却灿如星辰,轻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即使背景截然不同,可戚宁安知道他就是自己曾在错乱时空中看到的那个人。 时光荏苒,他终于落入自己的怀里。 剩余的修士全部被取了灵血存储下来。戚宁安确定道,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我搜了这里魔主的魂,他是最初一代的邪魔,后来是这里,也就是苍冥界的魔主。 邪魔天性嗜杀,本质里没有善良一词,有的是无尽的掠夺和侵占。 苍冥界?这名字与苍蓝界这么像?难道是有什么关系? 桑愿突然想到,这些跟神树需要跟他查探的东西有关吗? 若有关系,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好不容易知道现在戚宁安异常的原因,还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打消他捅苍蓝界天道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见他迟迟不说话,戚宁安忍不住问道。 桑愿却突然看着他,斟酌着开口:这里没有天道法则,应该就是邪魔产生的原因吧。 所以,为了苍蓝界的苍生,哪怕是为了玄天门,你捅天道的计划能不能放弃? 哪知,戚宁安摇头,说道:并不是,我从刑魔的记忆中看到,最初的邪魔是有人在域外空间圈养的,后来域外空间不知为何破了,这些邪魔就穿过空间界限逃到各处。 邪魔由邪气和魔气侵入生灵,把他们神志吞噬后取而代之而成,换言之,这些邪魔曾经都是其他生灵,只不过现在没了作为原先生灵的灵智,只留下邪魔本性的杀戮。 吞噬完苍冥界的生灵之后,这些邪魔就互相吞噬,宛如养蛊一般,最强大的成了魔主,次一点的便是魔将,而其他没有神智的邪魔就供他们驱使。 戚宁安把从刑魔记忆中得到的信息一一跟他说了,清冷的嗓音抚平了桑愿心里的一些烦躁。 桑愿:我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了的。 只是对于有人圈养邪魔这事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邪魔乃天地不容之物,圈养之人定会受到天罚,若是这样,他做此事的目的何为? 戚宁安没有直接反驳他,淡淡道:若是,做这些时能获得的利益远远胜于受到的天罚呢。 桑愿一愣,想起了这个可能,喃喃道:可是这要用无数的生灵作为代价啊。 戚宁安知道他对万物有一种怜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天地间,最不缺的是为利益所驱使的生灵。 别想太多。他站在桑愿面前,遮挡了他落在枯枝上的视线,若你想知道更多,我们可以去找其他有神智的邪魔。刑魔虽被搜魂,但仍有一部分记忆受到禁制保护,当时时间不够,只来得及搜出我想要的记忆,若他不知的,还剩余三位魔将活着。 你把他杀了?桑愿惊讶道。 没有。戚宁安没有隐瞒他,嘴角微抿,重伤,留着给你出气。 桑愿知道多想无益,虽然先前对刑魔施了报复,可想起在血池边的日夜,仍然想踩他几脚。 带我去。他忍不住瞪了戚宁安一眼,吩咐得明明白白的。 分卷(41) 戚宁安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瞪他,也知先前是自己过于孟浪,本能地就顺从着他。 好。他没有一点生气。 见他这副任打任骂的模样,桑愿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 我带你去。戚宁安唤出天衍剑,伸出手想拉他上来。 桑愿却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自己跳了上去,只是步子太大,牵扯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差点一个趔趄掉了下来。 即使在后来进阶到合体期,但大乘期的冲击确实令人难以承受。 戚宁安手快地扶了他一下,侧过身低头问:好点了吗? 他本身气质如霜雪,很多时候带着剑意的侵略锐利,此时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让桑愿想起了两人在血池边情到浓时的那一幕。 豆大的汗珠从他身上滴落,一颗颗地砸在瓷白莹润上,激起一阵阵的战栗。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陷入**。中的疯狂和炙热。 不得不说,打破禁欲最令人神魂颠倒,更何况猿臂蜂腰的对方还长着一副极俊美的面容。 到最后,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被谁蛊惑的。 桑愿脸上爬上红晕,仍是愤愤地盯着他,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早早泄了气,只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有点闷:还行。 知道他还在生气,戚宁安轻轻地叹息一声,脚下天衍剑随心而动,一只手却落在他的腰部。 桑愿本能地打了个颤,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却感觉一阵温和的灵力从穴位汇入,浑身的酸痛顿时消了大半。 算他有良心! 戚宁安顺着曾留下的印记,很快找到了刑魔,以及一些魔兵魔将。 一位魔将率先看到两人,尤其是看到戚宁安后,竟然第一时间躲在了其他魔将后面。 桑愿一阵无语,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条件反射也过于夸张了一些。 戚宁安握着天衍剑,语气平淡:不过是打败了他们而已。 这在剑君生平的战绩中,实属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刑魔在看到两人后红色瞳孔猛地一缩,又在看到魔将下意识的反应后怨毒不已,不顾两人在场,招呼那位魔将:你过来。 剩下的两位魔将脸色大变,只能看着那位魔将僵硬地走到魔主前面。 魔主之下,皆为奴隶,这是邪魔之间的天然关系。 桑愿看得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他抽出飞天翎,准备上前。 还没等他走近,刑魔张口,对面的魔将在一瞬间目露痛苦,然后全身化为黑烟被他直接吞噬入腹,阴白的脸上顿时浮现满足的神色。 呕。桑愿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可吐不出什么。其实修士很少呕吐,他只不过是极为厌恶这种场景罢了。 戚宁安扶着他,开口就问:要直接杀了他吗? 刚有一点饱腹之感的刑魔差点被吓个半死,出言为自己争取生存机会:人你都找到了,无极佛枝也得到了,把我的魔宫和魔兵们都灭了个七八,你还想怎么样? 而且,你身上的毒也解了。浑然忘了自己先前做了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桑愿就来气,他涨红着脸直起身,干脆舍了飞天翎羽,朝戚宁安伸手:天衍剑借我一用。 戚宁安很顺从地给了他。 于是,桑愿弯起手指叩了叩雪白剑身,笑着说:还是我去捅他一剑来得痛快。 刑魔在一瞬间受到了惊吓,有戚宁安在,目睹过同伴一招之下死得不能再死的两位魔将动都不敢动。 你想干什么?刑魔发现自己浑身都动不了,面露惊恐地看着天衍剑,忆起了被一剑穿心的痛苦。 干什么?桑愿用剑尖在他身上戳了戳,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讥讽道,不是魔主吗?不是很横吗?想活也容易,告诉我如何找到浮空仙人? 若说刑魔是凶手,那这浮空仙人便是幕后之人,他不会放过这个魔头,更不想放过这个幕后坑他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全然忘记了先前是自己说的。 剑尖落在了他的鼻翼上,戚宁安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站在桑愿后面,眼神中竟有淡淡的宠溺。 只是,这双眸子的目光在落在刑魔身上时,又如结了冰的深潭。 刑魔终于确认,这人留了自己一命,俨然是为了让桑愿出气。 第46章 你打算怎么负责? 即使再厌恶刑魔, 桑愿暂时也没打算杀了他,毕竟,自己还想从他口中得出所谓浮空仙人的踪迹。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躲在阴暗之处的毒蛇, 说不定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就窜出来咬他一口。 刑魔那些连戚宁安搜魂都没来得及搜出的记忆定是十分重要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段记忆上设下禁制。 桑愿没打算跟他废话,对这种天性就是屠杀生灵不给丝毫活路的邪魔只有厌恶之感。 若说其他生灵本性斑驳的话,那以生灵之死而生的邪魔就是纯粹的恶。 戚宁安先前的一剑已经让他元气大伤,因此当桑愿用愿力和道力融合而成的法则之力进入他的识海时十分顺利。 跟戚宁安简单粗暴的搜魂不同, 碧绿中泛着金色光点的气息宛如一道小溪,温和而缓慢地朝刑魔的识海中流淌。 刑魔想要挣扎,却被天衍剑中的剑气压制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宛如朝霞明艳的脸朝自己低头看来。 戚宁安看着他离刑魔太近,薄唇抿了抿,只觉得心中本能地有点不愿,但见他手指的气息还未完全没入, 知道此时不好打断。 飞天翎里面的攻击剑气被消耗一空,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准备重新祭炼一番再给桑愿。因此,他头上仍是常用的碧色发带。 当他低头时, 碧色的发带与墨发一齐垂落, 比散开时多了一分冷清。 桑愿发现蕴含着天道法则的力量在溶解禁制时远比单纯的剑意好用, 那禁锢无比的禁制在碧金色的气息面前慢慢融化,渐渐露出里面的记忆一貌。 就在这时, 戚宁安却拉着他退了两步,在他不解看过来时,肃着一张脸道:以防万一。 剑君一脸正色的样子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即使桑愿觉得现在的刑魔翻不出什么风浪,但也以为这是戚宁安在战斗中形成的谨慎。 反正识海里的变化他能感受到, 离得远些也无所谓。 禁制被融化后,刑魔那些被隐藏的记忆慢慢苏醒。 从循着本能吞噬很多邪魔觉醒意识的那天起,刑魔一直觉得所有的修士都如苍冥界的修士那般不堪一击,只能任由他抽取灵血来修炼。 特别是,当曾经圈养他的人在发现奈何不得自己后,竟然提出与他合作的提议。 跟一个邪魔合作,作为邪魔本人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更何况那浮空仙人的提议不过是在他吞噬完修士血肉后留下对他没有的魂魄,与之交换是用灵血淬炼邪魔之体的方法。 至于情果,当然也是浮空仙人给的,毕竟一个邪魔可不认识什么灵果。 浮空仙人告诉他,有一个强大的剑修闯了进来,他身边带着天地异种。只要用情果和灵血炼成炉鼎之毒,浸入天地异种的血肉中,再以掠夺之法吞噬完他的血肉,邪魔之体就能完全转换为魔神之体。 邪魔之体无法在天地间立足,但魔神之体可以。 刑魔十分心动,更何况浮空仙人连如何用鬼哭山天然形成的无极佛枝作为诱饵使一出调虎离山,又如何在掠夺完天地异种一举成为魔神之体后灭杀戚宁安夺取他的剑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想的还挺美。桑愿听完冷笑一声,那个浮空仙人在刑魔的记忆里是一副仙气缭绕的模样,却做着与邪魔勾结的恶心事,魔神之体加上强大的剑道,你是想上天? 他看向戚宁安,一双眸子燃着怒火:我知道那浮空仙人长什么样子了! 那所谓的浮空仙人贴心地帮刑魔做好计划后就踏破虚空走了,显然是把这刑魔当做枪使。虽然他现在无法找到浮空仙人,但在知道他的样子后就好办许多。 既然他这么喜欢跟邪魔做交易,那就让天罚来处理吧。他在心中忿忿地想。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桑愿对这些灭杀了整界生灵的极恶没有半点怜悯,可惜的是最后一批苍冥界修士的魂魄也被前些日来的浮空仙人拿走。 戚宁安在得知他读取完刑魔的所有记忆后把他拉入怀中,桑愿撞上硬邦邦的胸膛,正想挣脱,微凉的掌心已经覆在自己的眼皮上。 刑魔察觉到危机,极力地挣脱剑气的束缚,阴着一张脸喊道: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不能杀我。 他说这话时,可曾想过那些死在邪魔身下,又被他们抽取魂魄的修士是能杀的吗? 桑愿的手下意识地抓着雪衣的布料,紧了一下又松开。 清冷的嗓音在桑愿头顶响起:别看。 桑愿似是猜到了什么,他没有拒绝。 视觉和听觉被屏蔽,静下来后耳边甚至能听到戚宁安胸腔里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可渐渐的,这节奏平稳的心跳声越来越密,连带着桑愿的心跳也随之变快。 桑愿!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呼唤声,桑愿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巧撞上戚宁安的下颌。 他不知何时低头的,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等到一声隐忍的闷哼声响起,他仰头去看时,正好撞入戚宁安神色莫名的眼眸中。 桑愿!小凤凰飞乐在终于找到了他的身影,见他整个人贴在戚宁安身上,两人目光交错,简直就要喷出火来,你放开他! 一团凤凰灵火在戚宁安头上炸开,把桑愿吓了一跳,急忙推开戚宁安。 怀中的温热消失,两个心脏此起彼伏的声音也没了,戚宁安嘴角绷紧,在看到飞乐落地化为人形朝桑愿熊抱过来时,一把拉开他。 要不是禽类的平衡好,飞乐觉得自己肯定摔个大跟头在桑愿面前丢脸,在发现始作俑者后,他对戚宁安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见桑愿呆呆地看着自己,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都占你便宜了,你还在发呆。 难道草木化形的都会呆些?飞乐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虽然知道桑愿莫名其妙地成了戚宁安的道侣,但他仍是凑到他旁边,脱口而出:你赶快把事情办完,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他的声音并不小,像是在刻意挑衅。 戚宁安眼里的温色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眸深处重新染上了寒霜。 这几日的温存让他差点忘了桑愿本不属于这里,曾经一眼中他身后的神秘光芒或许才是他原先生活的地方。 他不知道桑愿为何会来到自己身边,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唯一需要和想要做的,就是留住他。 桑愿偷偷瞅了戚宁安一眼,见他脸色冷得吓人,看过来的眼神活像自己是完事后就不负责任的混蛋。 嗯,虽然后面几天都是在剑君的恬不知耻中被拉着沉沦,但他还没记忆差到忘记自己是怎样理所当然地让人帮他。 别说了。他清了清嗓子,眼角余光觑着戚宁安脸上的表情变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找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戚宁安旁边,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袖子,眼眸中似有星光闪耀,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剑君,我会对你负责的。 戚宁安看着他红彤彤的耳尖,眼底的冰雪在一瞬间融化,嘴角微微上翘,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然后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负责? 桑愿扯了扯嘴角,又舔了舔后槽牙,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既然你帮我解了毒,涨了修为,我会帮你飞升的。 对于修士来说,还有比飞升更重要的事情吗?而且这跟他阻止反派黑化的计划并不矛盾,他简直是个天才! 没想到,戚宁安才稍微缓和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变脸的速度比七月的天还要快。 呵。在桑愿的不明所以中,他冷笑一声转向一头。 这就是桑愿所说的负责?果然不能寄希望与他的主动。 那你想要什么?桑愿转到他的面前,精致的眉眼里满是疑惑,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软了语气。 戚宁安差点被他气了个仰倒,要不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飞乐,他定会问他在欢好时的软言细语都是不作数的吗? 当他跨在自己腿上,一遍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是可不是这样的。 偏偏在对上他格外真诚的眸子时,自尊心又在开始作祟。 呵。他留给对方一个不屑的冷笑,执着天衍剑往另外一边去。 桑愿站在原地发愣,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知从哪赶出一群邪魔,然后用剑光绞杀得干干净净。 两人隔得有点远,也看不到戚宁安此时的表情,只能看见乌泱泱的邪魔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看那剑光的速度,估计此时的心情不算太好。 喂。见他的注意力被拉走,飞乐生气地喊了他一声,你就看得这么入神? 他不满地嘀咕道:还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呢。 桑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刑魔和剩余的魔将也没了踪迹,他猜测应该是刚才被戚宁安近距离处理掉了。 飞乐翻了个白眼,回答道:七日前我就看见这个方向剑光大盛,邪魔之气冲天,以为戚宁安在这里,没想到飞到这里后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也没有找到你的影子。 后来易柔他们也赶到,还以为是他发现你被掳到别处。我们便商议着分开寻找,今日我又途径这里,就发现你们抱在一起。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如以前一般敲了敲桑愿的脑袋,我说,你不会真把他当做你的道侣吧。 还没等桑愿回答,飞乐提醒他道:我们现在归属神界,他飞升时是去往仙界,神界与仙界隔着归墟海,相距甚远,也无甚往来,神王曾经更是下令我们这些未来天道不能跟仙界和下界之人产生因果。 按照三界规定,神界掌管小千世界的天道,可小千世界的修士飞升却是前往仙界,这样才能保证天道法则的正常周转。 试想,若是一界同时掌管,岂不是想让谁飞升就让谁飞升。 这也是神树可以让桑愿来这里的原因,毕竟他是作为暂代天道进入的。至于飞乐,可以算做是来帮忙的。 分卷(42) 桑愿知晓他的意思,望了戚宁安的背影,沉默地点点头。 见好友脸上没了笑意,飞乐又不怎么得劲,劝慰道:虽然不知道神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又为什么非你不可,但我会帮你。 戚宁安确实是个强大的剑修,心思纯正,性情孤傲,他日飞升,若有朝一日能前往归墟海,说不定你们还有相见的机会。本想是安慰,没想到桑愿脸上的表情愈发地沮丧,飞乐连忙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桑愿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明明什么都说了。 飞乐的手僵住了,尴尬地笑了笑。 桑愿抬头看着灰蒙的天,眼角余光却没瞥到戚宁安的身影,只以为他去了别处灭杀邪魔,仰头长叹:唉,美色误人啊。 早知道先前他就忍忍好了,说不定忍忍就能过去。 飞乐看着他那张天姿昳丽的脸几眼,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 思绪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人说起话来还算顺畅,桑愿把浮空仙人一事跟他说了,只是故意略过在血池边发生的一切,把炉鼎之毒换成以天地异种为药的说法。 飞乐气得眼睛都红了,当场嚷嚷着就要告诉神树,让它去仙界讨个说法。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你就别急了。桑愿反过来劝他,还不忘说道,他也不会好过的。 在飞乐的疑惑中,他吐出两个字:天罚。 对哦,差点忘了你是许愿树来着。飞乐顿时乐了,说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对方的悲惨模样,只是无意间瞥见桑愿的脖颈,惊讶道,这就是差点被炼药的后遗症吗? 什么?桑愿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 飞乐拿出先前他还给自己的梦魇镜,递给他,说:你衣襟那里有红紫色的印子。 顺手接过梦魇镜的手抖了一下,桑愿努力稳住心神,这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如玉般的肌肤应是藏在衣襟里,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仰头看天的动作导致衣襟下滑了一点点,刚好露出一小块红紫色痕迹的边缘。 桑愿忍住耳热,随手拢了拢衣襟,确定无误后故作淡定地把镜子还给他,回答:无事,一点点小伤。 飞乐见他脸上并无异色,浑身气息也不弱,只哦了一声也不做他想。 戚宁安不知去哪了,两人在废墟上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干脆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聊到最后,桑愿都腻了。 唉,现在只想睡觉。桑愿偷偷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飞乐在玩梦魇镜,突然左顾右盼,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说你见过一只吞了凤血的杂毛凤凰? 桑愿先前把凤君,以及鸠鸟吞食凤氏一族凤血的事情跟他说了,如今闻言也只是点头:对,怎么了?你不用管这个,他汲取凤血的同时,也被曾经的诅咒渗入,只不过暂时没有被激发而已。 我没有担心。飞乐的目光落在前方某处,鼻翼动了动,一脸嫌恶地说,我只是闻到了属于杂毛凤凰的臭味。 这里是满是邪魔的苍冥界,哪里来的杂毛凤凰的臭味? 桑愿本想打趣他说他的鼻子坏了,可转瞬却闪过另外一个想法。 难道是,那只鸠鸟来了这里?或者说,知晓自己未来的于非臣来了这里? 第47章 两人之间很亲昵。 凤凰是神兽, 骨子里的天性就是在乎血脉的纯粹。这跟神兽的传承有关,一般血脉越纯粹,能得到的传承就更完整, 天赋也越高。 因此,神兽一族很少与外族通婚,更别说如凤君一般身为凤凰一族的少君了,这就是即使他是少君却爱上人修不愿回头后被族人剔除出族的原因。 而飞乐,是上任凤主所诞, 血脉极为纯粹,凤凰灵火呈现纯正的红色,要不是因为凤君拿了梦魇镜导致凤凰一族的栖息地被破坏, 最后只剩下他这么一只小凤凰,也不会答应神树前往神界参加什么预备天道。 其实不过是避难而已,毕竟,神兽寿命十分绵长, 生来就有修为,又得天地钟爱,实在不必如桑愿这种独苗的孤家寡人一般。 当看到于非臣真的出现在不远处, 桑愿忍不住感叹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因果循环还真是奇妙, 前人用肮脏手段延续了青然的凤血, 鸠鸟为了凤血不惜屠杀凤氏一族,而他在飞乐面前不过是一只杂毛凤凰而已。 一想到这只杂毛凤凰还是用汲取的手段获得凤血, 这凤血是来自于凤君的半颗凤心时。不管是因为什么,飞乐闻到味道就很不喜。 有段时间不见,于非臣的修为已到金丹后期,虽说他现在看不到桑愿的真实修为,但为了少生事端, 桑愿仍是把修为调到了金丹期。 一同前来的易柔和长青自然不会跟其他人说桑愿修为的奇怪之处,长青远远就看到他,忍不住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桑愿,总算找到你了! 他看起来更瘦了,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眼里全是关心。 桑愿知道这是道基受损的缘故,可惜没有道石之类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去帮忙。好在有灵药温养,总归不至于百年就魂归轮回。 更多的,便是要看长青自身的运气了。 他扬起一抹笑,点点头:我没事,你们还好吗? 长青发自内心的开心,说道:我们很好,先前还有邪魔作祟,不过倒也不妨碍,刚才一路走来,我发现沿路一个邪魔都没有了。 当然没有。易柔也走在两人面前,看到桑愿好好地站在那,同样松了口气,看到地上的剑痕没,肯定是剑君清理掉的。 大乘期剑修实力强悍,这些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邪魔,遇到剑君就只有被绞杀的分。 易柔见他气色不错,猜测应是没遭罪,笑着说:是剑君找到你的吧?先前他看到你不见了,着急得很,当场就御剑去找你。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们就难辞其咎。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桑愿眉梢挂着笑意,嗓音柔和,大家没事就好。 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衣襟被扣得很紧,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脖颈。明明他身穿的广袖也是月白色,可这份月白却在莹润瓷白下逊色几分,忖着那张昳丽的脸愈发清绝。 饶是易柔,也不得不为这份美色感叹。 剑君又去清理邪魔了吗?她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眼,没看到那道挺拔孤傲的身影,心下了然。 应该是吧。桑愿微微颔首,估计是这边邪魔清理干净了,又去了其他地方。 四人你来我往说了许多,其中不乏互相关心之语,于非臣站在一旁竟然插不进话,生出一种自己被他们排斥在外之感。 不知什么时候,桑愿竟然交了除他之外的朋友。除了易柔长老,连道基被毁的长青都能站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容貌艳丽、落拓不羁的少年与他很是亲密。 于非臣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特别是当他出现时,桑愿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之后。 倒是飞乐,在看到他肩膀上拖着长长杂色彩尾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去抓。神兽的血脉具有天然的压制感,他一出手,鸠鸟就惊恐地叫了起来,粗噶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惊慌,锐利的爪子差点把身下站立的法衣抓破。 于非臣身形下意识地一闪,像是逮到个宣泄的口子,一把青墨色的长剑刺了过去。 桑愿眼尖地看到那柄似曾相似的长剑,万万没想到短短时日,于非臣竟然把神剑堪吾地修复好了。只是从他那不太娴熟的剑法和长剑上略显普通的青光,就知道现在的堪吾剑显然无法发挥神剑的威力,顶多算一把材质珍稀的好剑而已。 要不说怎么是书中的主角,这气运简直了。 不过气运再好,于非臣的修为在这,跟飞乐对上也没有胜算。要知道,小凤凰可没有以强欺弱的负罪感。 这飞乐也是恶趣味,这不,一团凤凰灵火过去,没有袭击于非臣本人,而是落在长剑上。长剑的温度立马升高,最后于非臣的手根本握不住,直接掉落在地。 幸好他不是正统剑修,长剑一落,又迅速换了个灵器。 但飞乐就是这么出其不意,还没等于非臣法决生效,凤凰灵火一个跳跃,竟然在不灼烧他的同时包裹住了鸠鸟。 一阵羽毛烧焦的臭味瞬时钻入所有人的鼻腔,随之而来的是鸠鸟粗噶的惨叫。 桑愿眼睁睁地看着鸠鸟在疯狂乱跳,几滴火星落在于非臣身上,一人一鸟上蹿下跳,场面一度令人震惊。 他都来不及解释,立马传音给飞乐:你先别取走它体内的凤血。 飞乐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易柔师徒两根本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一切朝奇怪的方向发生。 凤凰灵火的威力太大,灼热的气息下,受到波及的于非臣本能地拍打着身上的火星,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跟飞乐交手。 而鸠鸟,再一次在凤凰灵火的燃烧下失去了自己的羽毛。 看着滚落在地,浑身冒烟、没有一根羽毛的鸠鸟,桑愿捂住了嘴巴。 对不起,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惨了,他看着地上蹬着小腿,浑身光秃秃的鸠鸟,觉得他有点可怜。 就算是桑愿也没想到妖门少主,未来龙傲天的左膀右臂,不仅在阴差阳错下失去了毒囊,好不容易汲取凤血有机会成为毒凤凰后,毒丹又被戚宁安拿走,现在因为凤血长出的彩羽在遇到正统凤凰后被烧得干干净净。 桑愿想起鸠鸟曾经在宗门门口大放厥词的样子,很难跟现在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光秃秃小鸟联系起来。 受鸠鸟遇火的连累,躲闪不及的于非臣头发凌乱,一张俊脸上还有着黑色的印记,长剑落在他的脚边还未捡起,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狼狈。 你到底是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飞乐,愤恨不已, 飞乐可没桑愿那样的好脾气,他斜着身子站着,一身彩衣洁净如初,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鸠鸟,少年气十足的脸上是挑衅的笑容:嗯,说起来,我应该是它的祖宗。 桑愿听得抽了抽嘴角,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于非臣,他不是故意针对你,主要是你地上的鸠鸟,偷了他的东西。 若凤血算是东西的话,他这样说应该没错。 于非臣自然不信,追日在进入这里时就陷入沉眠,他也没认出这种厉害的火焰就是凤凰灵火。 看见桑愿的淡淡喜悦在一瞬间消失,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鸠鸟没有偷过什么宝物,我是它的主人,我知道。 啧。飞乐不屑地笑了声,他不知道于非臣的身份,也不知什么书中内容,对于他来说,今日烧了鸠鸟身上的杂毛,留它一命已经是看在桑愿面子上。 于非臣更气了,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一张脸涨红: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桑愿有些头疼,只好冷着脸提高声调:别吵了! 还未开战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 桑愿绷紧了脸皮,就算是为了戚宁安,他也没打算太过得罪主角,特别是从神树叶片中带来主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之后。 但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例如知不知道戚宁安是书中给他安排的踏脚石。 还是说,于非臣仅仅只看到了自己未来会站在世界巅峰之上的一幕。 而戚宁安,可是有着重生记忆,他虽不屑对于非臣出手,但桑愿不确定他是否每看到于非臣一次就会想起前世的经历,这简直是让他黑化的催化剂啊。 心中心思百转千回,但桑愿表面却仍是不动神色,那张昳丽的脸在没了笑容之后显出一种别样的清冷之美。 飞乐没有说谎。他朝于非臣看去,换了个说法,他亲人存放过一根珍稀羽毛在兴府的凤氏一族,前段时间凤氏被灭门,他存放的东西也不见了。 见于非臣准备开口辩驳,他率先说道:鸠鸟的彩羽应该是吸收了他存放的珍稀羽毛,估计是他背着你趁乱去偷的。 他直视着于非臣的眼睛,问:你不知道吧? 这双眼睛太过清透,一瞬间于非臣甚至怀疑他知道了凤氏一族惨死的真相。虽然鸠鸟做的很利落,还有他进行事后处理,桑愿该是不知道的。 难道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鸠鸟真是偷了珍稀羽毛,只不过没有跟自己说而已。或许鸠鸟没偷,但是随着凤氏的灭门,珍稀羽毛随之失了消息,为了防止凤氏一门的真实死因暴露,他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虽然有了打算,但于非臣仍是问:他有什么证据吗? 飞乐反应过来,桑愿应是不想他人知道自己凤凰神兽的身份,翻了个白眼后反问:它那灰扑扑尾巴上能长出如此绚丽的羽毛? 于非臣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飞乐的眼神暗藏狐疑。 桑愿见两人表面和谐,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飞乐的身份绝对不能让于非臣知道,原因很简单,他是主角,有苍蓝界天道给予的大气运。 他想要的宝物,总会以各种形式得到。而凤凰神兽,本身就是天地至宝。也曾有飞升的大气运之人,在因缘际会下以凤凰为奴。 鸠鸟醒了过来后就发现浑身的羽毛再次不见了,不仅如此,当它对上始作俑者的目光时,对方恶劣一笑:你长出一次,我就烧一次。 飞乐没有取走它体内的凤血,只不过下了禁制无法让凤血起作用罢了。既然没法起作用,那有就跟没有一样,还有凤君的诅咒无法消除,说不定哪天就被激发。 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惩罚吗,亏得鸠鸟被捡起塞进灵兽袋时还天真地以为彩羽会重新长出来,到时候离飞乐远点就是,天地这么大,他还能一直跟着不成。至于他后来的话,鸠鸟权当是他的威胁。 飞乐传音给桑愿,对他的深谋远虑大夸特夸。 桑愿忍不住揉了揉乱跳的太阳穴,他无法把穿书一事告诉飞乐,只能让他下次做事前先问问自己。 气氛有点僵硬,他找了个话题,问:于非臣,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于非臣把鸠鸟放入灵兽袋,使了个法决整理好衣冠,心情才算好了点。他看着桑愿那张惊艳绝色的脸,通过他的眸子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仿佛才找到自己的存在。 他开口:我...... 可惜还没等他没说,飞乐却扯了下桑愿的衣领,故意说道:喏,你道侣回来了。 相对于冷冰冰的戚宁安,飞乐还是看心口不一的于非臣更不爽。 分卷(43) 你别扯我衣服!桑愿扭头瞪了他一眼,没注意到先前拢紧的衣襟松开了一点,瓷白肌肤上的红紫色边缘暴露出来,虽然他下意识地拢好,可在场的人眼睛都很敏锐。 本就站得离桑愿比较近的于非臣见到那一闪而过的红紫边缘时愣了一下,但早知人事的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惊愣在原地,连对桑愿在看到戚宁安后全然忽略他的存在都忘了生气。 易柔很快别过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可心里却隐隐猜出这两人在这几天里干了些什么。 倒是长青,如飞乐一般傻乎乎地以为他受了伤,等想问时,桑愿已经跑到戚宁安面前。 桑愿挡住戚宁安的视线,佯装随意地问:戚宁安,你去哪了? 没有别人在侧,他连剑君的称呼都不想喊。 戚宁安仍是握着天衍剑,抿着唇看他。 跟他沉默内敛的性子不同,不知何时放出的天衍剑剑灵十分活泼,它十分喜欢桑愿,当下就噼里啪啦地抱怨了一通:桑愿你让剑君歇歇吧,也不知道这里的邪魔怎么得罪了他,他见到邪魔就是一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泄愤呢。 虽然邪魔该除,但是剑还是有点累的。 你辛苦了。桑愿无奈地笑了,手指探出,想点点仙剑安稳。 没想到戚宁安反手一转,仙剑直接被他收了起来。 这下,桑愿是真生气了,他板着一张脸,开口:戚宁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生气时脸颊微鼓,有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憨态,见他不说话,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没好气地说:咋地,你嘴巴又哑了? 没有。戚宁安突然觉得自己是自找罪受,很明显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他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微鼓的脸颊,感受到指腹间的一片柔软滑腻,垂着眸看他。 两人离他们有点距离,又无人敢上前,因此他们只能看见桑愿一见到剑君就跑了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后,剑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桑愿背对着他们,可即使没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却能感受到剑君冰冷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而慢慢融化。 两人之间很亲昵。 微微松开的衣襟随着他跑动的动作又敞开了一点,月白色旁边的红紫在如玉的肌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低头的戚宁安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偏偏桑愿确实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只顾生气。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如实质般地黏在肌肤上,像是能传递着热意。后知后觉的桑愿撞上他深邃的双瞳,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低头,赫然发现本该被衣襟遮住的痕迹。 浓厚的羞耻感在一瞬间席卷全身,戚宁安毫不避讳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湿热,红晕一下子爬上双颊,宛如熟透的蔷薇花瓣,透着令人遐想的醉意。 我......指腹下的柔软在不断升温,剑君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桑愿如梦初醒般地拍下他的手,立马重新拢好衣襟,又离戚宁安远了一点。 他瞪了戚宁安一眼,威胁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生气的样子全然没有半点威力,只有眼角的一抹绯红愈发得活色生香。 一贯冷静自持的剑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绷着脊背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桑愿见他偏过头才满意了一点,没注意到剑君喉结快速地滚动两下。 戚宁安只听见他冷哼了一声,随后手上被塞了一个东西。 等他再次低头看时,手心躺着一本名字十分通俗易懂的书。 上品功法,佛修必备,《清心绝欲经》。 第48章 剑君,你是不是把他宠坏 在桑愿的怒视下, 戚宁安慢腾腾地把书收了起来。 见他还算配合,眼神也还清明,自己脸上的热意也消退了些。 他遮挡住戚宁安的视线, 总算想起正事,轻声说道:于非臣不知怎么来了,你看到他不要生气? 生气?戚宁安有点不明白,垂眸看他。 桑愿找了个现成的理由:你折断的堪吾剑被他修复好了。 戚宁安的羽睫颤了两下,嗯了一声后说的就是:既然是我扔掉的, 现在在谁手上都一样。 他亲手折断了堪吾剑,里面的剑灵不在,也算了全了前世神剑宁愿自断也要背叛的因果。 这意思就是他不在意?桑愿微微放下心来, 他知道依戚宁安的性格不会主动找于非臣麻烦。 果然,等两人重新回到易柔几人面前,戚宁安看到于非臣手上的堪吾剑眼波都没多动一下。 剑君。易柔不知怎么脸上神情有点凝重,语气急促, 刚才听于非臣说,苍蓝界不知为何出现了邪魔的踪迹。 邪魔?桑愿猛地看向于非臣,有点不明白。 于非臣这时已经平复好心情, 他上前一步, 低头没有去看, 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道传讯符,还有旁边的一块宗门令。 这是长老们让我交给剑君的。他把东西一齐呈上, 按照乘风长老交代的说完,无尽冰原旁的惊寒门一夜惨遭血洗,乘风长老前去查看,被邪魔攻击,负伤而归。 他的目光落在宗门令上, 那是长老们持有的令牌,专门给传话的弟子找到人后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戚宁安接过了东西,等于非臣松口气时,冰冷的嗓音响起:惊寒门里面情况如何? 于非臣心里早已打好腹稿,当下说得很流畅:遭受攻击的弟子浑身血液消失,呈干尸状,整个宗门无一活口。 你说是邪魔所为?桑愿突然开口,清透的眸子存着疑惑。 于非臣心下莫名颤了下,回答得很快:确实如此,乘风长老也被隐匿起来的邪魔所伤。 他又看了戚宁安一眼,主动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你们现在所在之地已与无尽冰原边界逐渐融合,火炎长老带着我过来查看情况,刚好碰见剑君从里面打开口子。 先前剑君迟迟未归,这下长老们该放心了,我也不必去其他地方找,刚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剑君。 等下。桑愿昳丽的脸上闪过疑惑,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剑君打开口子放你进来的,而且我们现在正处于无尽冰原边缘? 于非臣点头:正是。 桑愿:搞了半天,戚宁安早就知道了于非臣来了,他做了无用功? 他靠近戚宁安,磨牙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戚宁安愣了一下,嘴唇张合:你没问。 他本来就打算回来说的,可当桑愿主动跑来找他时,他就下意识地忘了说这些。 一来,桑愿先前对于非臣关注的挺多,二来,他私心里不想浪费两人说话的时间。 桑愿甩给他一个你等着瞧的眼神,扭过头不再看他,心里却在思考于非臣话里的真实性。 或许于非臣不知道邪魔喜欢干什么,但他却知道,浑身血液消失的做法确实很残忍,可却不符合邪魔的天性。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苍冥界来看,邪魔是不可能会给修士留下尸体的。从他带来的消息来看,这更像是凶手留下尸体来证明这是邪魔所为的证据。 况且,乘风长老真的与邪魔交手了吗?桑愿对此持以保留态度。 心中思绪颇多,他面上却不显,只是感叹:没想到两界竟然交融,这也太巧合了,简直是老天知道我们想要出去,特意帮我们一把一样。 于非臣眼皮一跳,本能地回应他的话:确实很巧,我们也没想到剑君刚好一剑劈开了通道。 他招架不住桑愿的意味深长,胆大地把戚宁安牵扯进来,企图转移桑愿的注意力,让他去询问戚宁安。 桑愿的注意力确实从他身上转移,可没有如他想象中的询问,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 见他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想了想,干脆拍了掌,赞叹:剑君真厉害! 只是他的目光压根没看戚宁安,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偏偏戚宁安低头看他,嘴里不咸不淡地回了几个字:也不算厉害。 易柔:这就是现在的打情骂俏吗?原来我跟嵇燕的相处方式已经落后了。 长青:桑愿阴阳怪气的样子好好看。 飞乐:什么?明明是我的凤凰灵火更厉害。 等所有人出了苍冥界,跟在后面的于非臣发现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一出来,许久未见阳光的众人差点被明晃晃的太阳晃了眼,桑愿下意识地地低头,就看见一道修长的影子罩住了自己,也为他挡住了阳光。 这里气温很低,可天空澄碧如洗,没有白云遮挡的阳光特别刺眼。他抬起头,就看到戚宁安站在他身旁,入目的正是锋利清晰的下颌线。 许是阳光太过恍惚,他突然想起那日后来也是这个角度,只不过他的下颌有顺势滚落的汗珠。 察觉到他的目光,戚宁安加快以剑气为阵封住苍冥界的速度,得空低头:怎么了? 暴露在阳光下的这张脸与血池边被**掌控的脸彻底融合,桑愿被脑海里的画面吓了一跳匆忙散去心头涌起的一阵燥热,摇头:没什么。 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多读读清心经。 戚宁安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手上掐诀的动作不停,苍冥界没有天道法则,这方便了他的动作,剑气缭绕间,整个苍冥界在一阵剧烈的颤动后,直接缩小,成为手心的一方天地。 无尽冰原的风很大,他身影高大挺拔,站在那里时衣袂偏飞,浑身的气势除了桑愿无人敢靠近,抬头间便是无边的剑气,最后更是直接用剑意封住了一整个苍冥界。 这下,苍冥界与苍蓝界融合的危机直接在根源上被解决。 看见他们出来的火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以剑意化界,俨然已是剑道大成。相比于旁边还处于金丹后期的于非臣而言,他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人会被天道厌弃,被夺了气运。 火炎心下震撼,却也不会因为这一幕而摒弃天机门窥探到的天机,更何况自家女儿已经与于非臣结契,即使他身为大长老,也没了退路。 他安慰自己,于非臣受天道钟爱,有大气运在身,飞升是迟早的事,傲晴与他结契,届时便是一同飞升,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况且,就算剑君剑道大成,以他冷情冷心的性子,自己也无法得到丝毫的好处。 苍冥界消失在戚宁安手心后,大家仿佛才从恍惚中醒来。 恭喜剑君剑道大成,我玄天门又多了一重保障。他瞥了旁边的桑愿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于非臣身上,笑道,听傲晴说,最近非臣也在学习剑法,若剑君得空,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指点几招。 桑愿已经习惯了他每次看到自己的故意忽视,但他却不能让反派和主角有过多接触,特别是指点什么剑招之类的,万一于非臣惨败下生出怨怼,两人针锋相对怎么办。 说实话,经他帮助鸠鸟善后一事,桑愿就已经不相信他的人品。 剑君他没空。桑愿斜睥了火炎一眼,下巴微抬,姿态高傲,昳丽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更加明艳的色彩,嘴角带着笑意,剑君得空了就要教我法术招式,哪里有空指点他。 他特意扯了扯戚宁安的袖子,望着对方线条深邃利落的侧脸,笑眯眯地问:我说的对不对? 火炎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桑愿娇纵成这样,被他这么一噎,简直就要暴跳如雷。 偏偏飞乐搞不清状况地在旁边拱火,想也不想地帮助桑愿:对,他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然想占据我们桑愿学习术法的时间! 桑愿:飞乐你能少看点话本吗?一个凤凰竟然痴迷于人间的各种话本,他也是服气的。 你......火炎你了半天,也没找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得把目光转向剑君,剑君,你是不是把他宠坏了? 宠坏了?戚宁安压根不懂宠为何物,但他却想起了桑愿糟糕的术法,以及与他修为极不匹配的攻击力,还有怎么也教不会的攻击招数,他低头看了桑愿一眼,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想了想便推辞说道:桑愿确实消耗了我所有的空余时间。 火炎准备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又听见他说:剑法初期在问道阁学习足够。 至于桑愿,他觉得问道阁教不了,不过这些也不用告知火炎。 被接了话的桑愿顿时不服气,他咬了咬牙,心想等剑君得空了再好好说说,他真没有继续学习的意思。 他这副姿态落在火炎眼里就是一副妖娆魅惑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满意,可惜也没权利去管,只冷着脸哼哼了两声。 一行人朝惊寒门的位置走去,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桑愿发现自己还拉着戚宁安的衣袖,赶紧放了下来。戚宁安察觉袖口一松,不知怎么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 他抬头看去,冷硬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即使大多数时是沉默,但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惊寒门的修士都是以冰灵根为主,修习的也是冰系法术,因为对灵根要求高,所以能招收到的弟子很少,整个门派上下满打满算不过几十号人,若不是变异灵根大多进阶快,他们又依附于玄天门,这么一个小小的门派早就泯然众人。 他们现在离宗门也不算太远,以大乘期的速度,顶多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宗门。 但以火炎长老的意思,就是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回去。 易柔不想回去看到乘风,师徒两主动留了下来。火炎看了她和长青一眼,掩藏住眼底的不悦,什么都没说。 因为功法的原因,惊寒门位于无尽冰原旁边的一处山丘上。整个山丘光秃秃的没有半棵绿植,宗门上下被冰雪覆盖的程度堪比摇光峰,离得越近,寒意就像能侵入骨髓一般。 只看了一眼,桑愿就知道这是自己讨厌的地方。 明明他喜欢的是春暖花开,为何总是让他遇到这种冰冷刺骨之地。他抬头望天,又被阳光晃了眼,顿时生出一种被命运捉弄之感。 其实他真实修为已是合体期,除非是如长青这般修为低微,不然对冷热的感受应不大。可惜他本就是草木化形,又因为个人心性,总是难以忽视这些外面环境的影响。 你们自己进去吧。桑愿披上了火凰披风,感受到里面的暖意,感叹了一句凤凰羽毛的好处。 分卷(44) 戚宁安的视线在火红色的披风和飞乐身上的彩衣之间打了个来回,又重新落在他蹙着眉哈气的脸上,到底是什么都没问。 只是火炎真人看不惯似的,冷笑道:金丹期怕什么冷,装模做样。 桑愿正欲反击,没想到戚宁安率先开口,语气温和:那你就在这里等我。 转眼看向火炎时却眼底淬着寒意,嗓音清冷:长老不须管我道侣一事。 火炎当面被呛,顿觉脸面尽失,但他又打不过剑君,在场的人也没人如他这般针对桑愿,到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倒是桑愿,看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大好,生怕刺激不够似的,仰着脸看着戚宁安,格外乖巧:那我等你回来。 你不是想说我红颜祸水么,我就偏偏做给你看气死你! 如玉般的肌肤在澄净的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天生自带多情效果的桃花眼里只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不禁让他想起那些令自己浑身滚烫的一幕幕。 好。即使冰层下的水流几欲翻腾而出,戚宁安面上仍是一片冷静自持,唯有桑愿从他微动的眉眼中察觉出他的情绪波动。 戚宁安眼神深邃,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抿起的嘴角拉平,似泛着一丝笑意:你呆在剑阵里等我。 桑愿当真他的面找个背风的地方拿出一个蒲团坐了下来,火红色的披风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一看就很暖和。 不仅如此,还激活了飞天翎里面的剑阵,可谓是保护得很全面。 火炎嘴角疯狂抽动,在桑愿示威般的笑容中,彻底放弃了离间两人的想法。 易柔眼冒星星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生出一种终于看到剑君铁树开花的激动,内心大呼不枉此行。 于是,桑愿坐在蒲团上托着腮,目送着三人朝惊寒门走去。 啧,他对你倒是挺好的。飞乐站在剑阵外,凤凰灵火在手心跳跃,眼角余光瞅到冻得瑟瑟发抖宛如风中小白菜的长青,出乎礼貌一问,你也过来取暖吧。 长青犹豫了两息,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反正先前也躲在他翅膀下面过,现在取个暖也不伤大雅。 凤凰灵火的温度很高,三人最后干脆全部缩在剑阵里取暖等人。 桑愿缩在剑阵里发呆,完全没有出去查看情况的意思。 等到太阳一点一点地朝西斜去,从无尽冰原吹来的风在此呼啸而过,寒风带来了属于冰原深处的冰冷,温度慢慢地往下降去。 光线逐渐暗了下来,随着凤凰灵火不断地跳跃,桑愿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戚宁安等人进入惊寒门已有半日,照理说早该出来。 长青着急地拿出师尊给的传讯符激活,可惜并没有人询问。 我要进去。桑愿眉梢含着坚决,根本不让飞乐有机会阻止,说道,剑阵就留在这里,你们在外面等我。 这里是苍蓝界内,无人可以伤害他,自己进去查看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在长青激活传讯符之前,他就试着传讯给戚宁安,却是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他们肯定出事了。 他们到底遇到了,让戚宁安都无法出来? 不行!飞乐和长青异口同声地说道。 飞乐当即站了起来,少年气十分重的脸上一片郑重:我本来就是来帮你的。 至于长青,理由更加充分了:师尊在里面,我断然没有放着不管的道理。即便我修为低微,可如剑君这般都没出来,你又能从哪里找到比他修为更高深的人呢? 两人根本不容他拒绝,当即站在他旁边,态度十分坚决。 桑愿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看着太阳西斜落入地平线,月亮在它落下的一瞬间升起,不稍片刻,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出,目之所及处好似落了一层寒霜。 他收了剑阵,垂落在肩的墨发随风而动,与发带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开。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昳丽的面容上平添几丝清冷,眉眼微蹙,在火红色披风的忖托下,是说不出的矜贵冷清。 桑愿到底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看着静立的惊寒门,踩着地上的碎冰渣,上前一步:我们进去。 第49章 桑愿。唇齿腥甜间, 如水的月光下, 惊寒门宛如一只蛰伏在冰冷黑暗中的凶兽,等到有人过来就张开血喷大口吞下。 凤凰灵火驱散了三人周围的寒冷,也为门内的黑暗带来光亮。 桑愿心中有点忐忑, 但踏进门内的脚步却很稳。 一进入门内,极为厚重的寒气扑面儿而来,长青哆嗦着喊道:师尊? 喊了几声后都无人回答,只有无边的静默。 跟戚宁安互相持有的传讯符毫无动静,桑愿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三人走得不算快, 飞乐把凤凰灵火催大,火焰自动漂浮在三人面前,他们也看清了惊寒门内的情况。 桑愿的目光扫过光芒所在之处, 越往走越心惊。 那些穿着惊寒门服饰的弟子已成干尸状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在静默的黑暗中格外诡异。 寒意似乎从脚底钻入,一丝丝地钻入血肉中。桑愿从进入惊寒门内就没有压制修为,可即使他已经合体期, 且身上披着火凰披风,仍能感受到微微的寒意。 他侧眼看向长青,对方已经冻得嘴唇发紫, 见他看过来努力挤出一抹笑:我..我没事。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总不能还没找到线索就把长青冻死了, 他把火凰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到长青身上, 说道,这里冷得不对劲, 你再跟下去会被冻死的,我让飞乐先送你出去。 被温暖包裹,长青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修为低拖了大家后腿,虽心里不愿意, 但还是要向现实低头,不得不同意桑愿的建议。 不用出去了。飞乐突然说道,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他把凤凰灵火唤了回来,落在之前的入口。 先前惊寒门的大门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冰原。桑愿回头看去,干尸还在,可原先看到的宗门内殿不知何时被一所破落不堪的破殿所代替,而那些干尸都跪在殿前,即使背对着他们,也能看出姿态恭敬。 长青被这突然变化的一幕吓得不轻,下意识地离桑愿近了一些。 是传送阵。看清周围的情况,知道长青肯定无法回去了,没有退路后,桑愿反而冷静下来,好高明的传送阵,从我们踏入惊寒门时就已经踏入阵内。 同样是传送阵,先前在七星阁里面的传送阵设置的可没有这么高明。 能让他跟飞乐都无法察觉的,甚至可能是戚宁安他们无法察觉的,定是有人刻意设置。 那怎么办?飞乐没了法子,只好问他,看着前面姿态诡异的干尸不免有点发怵,难道要进入里面查看? 桑愿抬头,硕大的明月高挂,月光把这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显然这个传送阵是把他们传送到冰原里面。 冰原里面有这么一座古老而破旧的宫殿吗? 这种时候,他就有点想念戚宁安了,有强大的武力值作为后盾,干什么都简单一些。 可现在戚宁安也不知道被困在那,桑愿相信,若是他没有被困住,定会早早返回找他。 当然不进去。桑愿看了你黑漆漆的宫殿一眼,转身却是说道,既然这里是冰原,我们先去找找有没有灵雪莲吧。 长青和飞乐顿时有点懵,不是来找剑君他们的吗?怎么突然要找灵雪莲了? 桑愿感受着周围足以沁入修士血肉的寒意,微微一笑:难道你们想进去? 飞乐和长青不约而同地看了干尸一眼,纷纷摇头。 笑话,现实可不是话本,诡异的地方代表的不一定就是机缘,很可能是死亡的威胁。 找灵雪莲可比进那个黑漆漆的宫殿来得方便,特别是在月光下。 灵雪莲是无尽冰原的特产,一般位于冰原的内部范围。在桑愿的带领下,两人毫不留恋地转身。 谁也没看到,等他们走来,先前跪拜在宫殿门口的干尸在某种力量下齐齐回头,怨毒地看着他们,似乎在怨恨他们为何不进来。 三人的运气很好,在远离了那所诡异的宫殿后,不消片刻就顺利地找到了一朵灵雪莲。 在飞乐要一把扯下灵雪莲给他时,桑愿赶紧阻止,他蹲了下来,低头看着这棵自冰层生出的灵雪莲,拨了拨嫩白的花瓣。 白白胖胖的灵雪莲很是可爱。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花瓣上点了点,月光下,手指间的一抹雪白竟比受月华滋养的灵雪莲还要出彩。他嘴角含笑,神情如月色般柔和,惊艳绝色的面容镀上一层浅浅的月光,灵雪莲在他面前轻摇身姿,讨好般地想要他的一笑。 飞乐看了有点呆了,暗骂一声好友这简直就是妖孽,难怪把那冷冰冰的剑修也迷得晕头转向。侧头一看果然就看见长青也呆滞在地,仿佛被摄去了心神,只不过眼中倒没有什么龌蹉的想法,全然是对美色的欣赏。 他一把拍在长青的头上,恶劣地笑了笑:这么喜欢,你怎么不上前去? 我倒是想。长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弄自己,也大着胆子道,可我怕剑君知道了会打死我。 飞乐摸着自己的下巴,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若有所思道:确实,你这副小身子板,恐怕不够他一剑的。 身为男人,长青对小这个字本能地敏感,跟飞乐相处多日,也知道他是浑不吝的性子,当下学着他的样子,也回了一句:你这副大身子板,恐怕也不够剑君一剑。 虽是实情,但飞乐嘴上功夫却不服输:至少比你大。 刚跟灵雪莲沟通好的桑愿没想到一转眼就听见两人在斗嘴,他安静地看了两人一眼,感概道:没想到你们关系还不错。 都能讨论大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两人异口同声地抢答。 桑愿眉毛微微一挑,抱着臂看他们,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俨然一副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飞乐突然有点耳热,赶紧转移话题问他:你问出什么了吗? 之前看到桑愿低头抚花时他才想起对方是草木化形来着,只不过到底是什么品种他也不知道。在神界时也好奇问过几次,均被他有意无意地搪塞。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也就没了问这些的必要。毕竟,在他们那群人里,除了几只神兽外,并没有其他人主动说自己的原型,桑愿倒也不算突兀。 草木化形的,自然又跟其他草木沟通的能力。 桑愿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而是说:灵雪莲告诉我,这里是无尽冰原的中心位置,那座宫殿也不是破殿,而是一直存在于地底的神殿,前段时间有一群冰灵根的修士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使用献祭之法召唤出了神殿。 冰灵根的修士,难道是惊寒门的人?长青好奇地问道,又想起什么,我看过玄天门的纪事,这惊寒门乃是两百年前建立的,一开始本来选择在无尽冰原某处,后来不怎知道又建立在边缘地带,后来招收了一些冰灵根的弟子,又在第一时间选择依附于玄天门。 他努力翻动记忆,突然激动地拍了下手,说道:我想起来了!《宗门纪事》上有记载,但是依附一事就是如今的乘风长老负责的,往后的关系维护也是他在进行。 乘风长老? 之前于非臣说他在接到惊寒门的求救时就第一时间赶来,还跟邪魔交手身负重伤,不得已返回宗门。 可他明明记得,之前在惊寒门内,周围没有打斗过的术法痕迹。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把最后一点从灵雪莲带来的消息说完:后来,它感知到了三男一女进入了神殿,只是到现在还没出来。 三人的视线重新落在远处的神殿上,神色均有些凝重。 皎洁的月光下,这所破冰而出的神殿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他们进去。 要进去吗?飞乐有点迟疑,这个所谓的神殿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桑愿却没有迟疑,只是说:要进去,但也不是简单就进去。 他看着飞乐一笑,桃花眼微微眯着,看着那座神殿说道:进去前,你先用凤凰灵火把它给我烤烤。 ...... 戚宁安一进入惊寒门就察觉出不正常,他没有丝毫惊慌,却第一时间想出去告诉桑愿注意安全。可还没等他转身,传送阵在瞬息之间启动,他们便被传送到了神殿之内。 怎么会这样?易柔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眼角余光触及到店内供奉的两个雕像时,一愣后却是浑身发麻。 破败的神殿里,两个雕像低头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身躯模糊,像是隐藏在云雾之中,唯有一双手托在前面。她抬头细看时,才发现那两双手竟托着两个缩小的假人,做出往嘴里塞的动作。 缩小的假人做得惟妙惟肖,易柔很轻易就能看见他们动作之间的挣扎和惊恐。 与此同时,一道法阵在脚底亮起,却是把戚宁安一人困在里面。 戚宁安沉默地站在雕像下,转身却是看着火炎和于非臣两人,嗓音冰冷: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于非臣吓了一跳,脸色肌肉僵硬,下意识地说道:剑君在说什么? 易柔不明所以,本能地看向火炎,秀眉微蹙。 天衍剑随心而出,戚宁安执剑站在那里,眉眼里像是落着厚重霜雪,他冷冷地看着对面两人,脸上无悲无喜,似乎早已知道一切。 面对他的质问,火炎却没丝毫生气,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看向戚宁安,缓缓说道:剑君,本来我还有些迟疑的,可自从瀚海秘境一行后,你愈发与我们生分了。堪吾神剑在你手中断了,连天机门都说你身上气运已尽,遭到了天道的厌弃。 易柔大惊:火炎长老,你在乱说什么! 她不肯相信这一切竟然是他故意为之的,质问:难道天机门所算的就没有例外?即便真是如此,你忘了剑君曾经为宗门,为苍蓝界做的一切吗? 我当然没有忘!火炎大声吼道,额上青筋浮现,显然是忍到了极致,可是戚宁安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遭到了天道的厌弃,为什么还要呆在玄天门内?难道不怕天道会因此厌弃我们整个玄天门吗? 分卷(45) 还没等他们回答,他一把抓住于非臣,似是炫耀般:这才是上天安排的气运之子,未来会带领玄天门立于顶峰的人! 于非臣被他猛地一拽,差点摔倒,但到底忍下了不耐,第一次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戚宁安。 往日的天之骄子,一朝被天道厌弃,现在又遭到宗门长老放弃,戚宁安他,还会如往日骄傲吗? 戚宁安没有与他争辩,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不缓不慢地问:若有一日,他也被天道厌弃呢?难道你还是找到另外一位气运之子?难道玄天门在苍蓝界的地位是仅靠一人便能屹立不倒的? 清冷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看透了他们心中自私的想法,吐出一句话:你们要的从来不是玄天门的未来,而是自己的,对吗? 易柔这时也冷静下来,嘴角挂着讥讽:亏你还是玄天门的长老,什么时候天机门的命运气运之说成了我们宗门发展的标准了?若是这样,我看你干脆拜入天机门之下好了。 即便于非臣是气运之子,等他成长起来还不知要多久。别看她说得义正言辞,其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剑君剑道大成,已是大乘期巅峰,乃支撑我宗门的柱石,气运之说何其飘渺,你莫不是魔障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火炎即使咬着牙也要走下去,对戚宁安敢怒不敢言的情境又浮现在脑海里,跟其他人追求无上大道不同,他要的还有宗门内说一不二的权利。 美好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气运之子在手让他底气十足,他笑了起来:易柔,我不与你争辩,此番的目的在于戚宁安。于非臣修为低没关系,但剑君修为高啊。 在易柔疑惑的眼神后,火炎挺直腰板,说道:只要把剑君的修为和剑道变成于非臣的,不就行了吗? 你疯了!易柔想攻击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的灵力都动不了,你干了什么! 火炎眼里暗藏着疯狂:多亏乘风曾经发现了无尽冰川底下的神庙,这里有让神魂磨灭的上古阵法天残生死阵,等消磨完剑君的魂魄,只留下他的修为和剑道,配上于非臣的大气运,便能做到举派飞升! 光戚宁安一个人剑道大成,白日飞升有什么用!这才是他想要的未来,属于他掌管下玄天门的未来! 哪怕是于非臣本人,也抵抗不住提前实现自己站在巅峰的未来的诱惑。 我没疯,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不同意,要不是乘风喜欢你,我才不会这么废力。他看着易柔十分不屑,看向戚宁安却是从未有过的遍体通畅,知道我为什么要花费世间告诉你们吗?因为自从踏入这神殿起,这两位吞噬魂魄的仙人就已经盯上你,阵法会自动束缚你们的灵力,你们做不了什么。 说完,一阵白光过后,易柔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 戚宁安,这座神殿就是你的葬身之所。火炎有点可惜地看着这位苍蓝界第一人,只要你没了,玄天门才是彻底地安全,会再次受到天道的眷顾。 戚宁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他说的话并不会影响自己半分。天衍剑在这里受到了限制,不仅如此,上古灭魂阵法在他出现在这里时已经把他束缚住,只是好像还缺点什么。 我们走吧。火炎得不到反应就没有说话的兴趣,他拍了拍于非臣的肩膀,到时候来收取果实就行。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神殿的之前,于非臣突然回头猛地把他一推,转身时手上的灵符已经贴在他胸前。 因为傲晴与其结契,火炎对他并无戒备,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临了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胸前的灵符在半息间就发挥作用,火炎只能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似乎不明白为何于非臣要这么做。 戚宁安平静的目光落在到倒地的火炎身上,他对上于非臣狠辣的视线,像是并不意外:阵法的献祭还不够。 宛如平地惊雷,火炎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几乎是咬着牙问于非臣:你竟然干...... 激发完毕的阵法回答了他的问题,火炎感受到胸口一桶,那张灵符不知何时渗入了他的胸膛血肉里,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血不断地往外流,汇入到阵法之中。 天衍剑被当做支撑点承载着戚宁安的重量,他微微弯着身子,银发垂落在一侧遮住了他的侧脸,只是另外一只广袖中的手忍着疼痛在缓慢掐诀。 见他们两人都无法动弹,于非臣心里的石头终于重重落下,他看向火炎时,脸上没有往日的尊敬,取而代之的浓郁嫌恶,还有得偿所愿的舒畅。 火炎感受到身体里的生机在慢慢消失,直到今日,他才知自己救起带回来的哪里是什么气运之子,而是一头随时会反噬的白眼狼。 我是傲晴的父亲,你就不怕天罚?火炎不想死,他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于非臣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是桀骜的自得,他低头看着不能动弹的火炎,开口毫不留情:我是气运之子,是天道最钟爱的,它怎么舍得罚我? 告诉你也无妨,是乘风长老的主意。若不是你逼着,我又怎会与她结契。当然了,你不在,她就没有靠山,平日里仇敌那么多,只要我露出一丝不喜的想法,定会有人除她而后快。结不了契又怎么样?死道侣总可以吧?他无视火炎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想起什么的突然看向一脸冷静的戚宁安,恶念顿起,意有所指地道,剑君,你说呢,等我获得了你的修为和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我得不到。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他只不过把未来他可以拥有的提前,又有什么错?就连追日,在知道他和乘风的计划后,都是默认支持。 戚宁安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银发垂落在他的肩上,只露出一双如霜似雪的眸子,剑眉锋锐入鬓角,眉眼间是说不出的冷意,好似他此时不是被困在神殿中,而是站在高峰之上俯视着众人。 你不配。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于非臣此时该是得意的,可这三个字却如山岳一般朝他压了过来,让他踹不过气。 他强迫自己盯着戚宁安看,像是要把一直以来压在他心中的阴影散去,好久才蓦地笑了起来:我不配又怎样?只要我够强,站在够高,我想要的必然会得到。 两人只说了寥寥几句,可语气中全是正锋相对。他们什么都没点明,可彼此都知道互相说了什么。 于非臣看了一眼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火炎,突然有了一种可以与戚宁安匹敌的错觉,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有这天残生死阵在,你所拥有的一切便只能是我的。 戚宁安大乘期的修为又怎样,剑道大成又怎样,哪怕是魂魄坚韧,经过这天残生死阵不同外界的时间不断轮回之后,他的魂魄只会一点一点地被磨灭,到时候,那些修为和剑道就成了无主之物。 若不是乘风长老找到的神殿和阵法,他也想不出这么一个适合戚宁安魂飞魄散的办法来。 眼见火炎的身体逐渐干瘪,白色和黑色的光交缠,一点点地没入戚宁安的身体,于非臣便闭嘴朝神殿外退去。 戚宁安的即将消失是既定的事实,一想到他死后自己能得到的一切,于非臣就激动非常。 若说之前他窥见未来时还耐着性子一步步地往前走,可当乘风把这么一条一步登天的捷径摆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自己心动了。 戚宁安没有再说话,于非臣猜他已经陷入了神魂磨灭之痛中。 就在他即将退到神殿门口,里面的阵法光芒几乎要把戚宁安整个人包围时,一道纯粹无比的剑意从黑白相交的光芒中飞遁而出,正好击中于非臣的丹田。 剑意一入丹田就只奔目的地,于非臣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看着泛着金色的道基在这道剑意下快速崩塌。 不!对天残生死阵的相信让他疏忽防范,他怎么都没想到一直没有挣扎的戚宁安竟然留有后手。 眼见金丹后期的修为不断往下跌,于非臣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塞了各种灵丹仙草,可却阻止不了道基崩塌的速度。 情急之下,他只能耗费浑身灵力反启传送阵,一阵白光闪过,他在原地消失,消失的一瞬间也没发现火炎的魂魄附在自己的衣摆上。 天残生死阵中,戚宁安终于止不住地呕出血,他撑着天衍剑的手在微微发抖,意识模糊间,想的不是身亡于此,而是庆幸自己不顾反噬,拼了最后一丝力毁了于非臣的道基。 这样的话,桑愿的威胁应该会少些。 桑愿。唇齿腥甜间,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在神魂被拖入阵法中前,他想起桑愿还在外面等他。 第50章 他头也不回地朝戚宁安飞 玄天门后山一处设置着重重阵法的山洞中, 乘风如愿地等来了易柔。 眼前早就设置好的传送阵中一阵白光闪过,还在惊愕中的易柔被他拉入怀中。 等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她本能地甩了个巴掌过去, 乘风一时躲闪不及,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易柔!他脸上的温柔神色变了一瞬,抱着她的胳膊松了一些。 易柔趁这机会挣脱开来,见乘风面带怒色看着她,神殿里的记忆一齐涌现出现,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乘风,你动手脚竟然动到剑君头上了! 话音一落,没想到乘风不怒反喜, 竟说道:看样子,于非臣做成了。 你!易柔知道此时劝他已无甚效果,只是不甘心地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乘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她问了一句很傻的话,他几乎是笑得踹不过气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三位长老都同意的了, 也就你一心想着瀚海秘境, 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怎么?你找到了那个人的尸骨?他不在意地挑挑眉, 朝易柔逼近一步,让我猜猜, 是不是他的尸骨早就被凶兽吞食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根没有味道的骨头? 易柔瞪大着眼睛,像是从未看清过眼前这人,她沉思了两息,却是稳下心神, 问:从一开始,从你们带回长青,带回于非臣,就已经开始算计剑君了。你们想要一个可以百分百飞升,还可以满足你们利益的气运之子,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磨灭剑君神魂,夺取他的修为和剑道的毒计。 乘风,什么时候,你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她不可置信地问道,眼神中带着痛惜。 乘风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似乎是知道计划达到,毫不掩饰地回答:你知道吗?苍蓝界已经有近千年无人飞升,难道你甘心修士停滞,最后坐化而亡吗?于非臣是我们举派飞升的唯一契机,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易柔平静得很快,像是被他的话触动了一般,声音缓和下来:你怎么知道这个办法就一定能成功呢?万一于非臣获得了一切,却独自飞升呢? 你不用担心。乘风只以为她在没有找到尸骨,又经历了剑君一事,到现在终于想通,仙界有仙人与我互通,这方法是他告诉我的。 仙人!易柔心中大震。 神殿的位置和阵法也是?她趁机问道,你没受到邪魔伤害吧? 乘风对她的关心很受用,只是在顺手搂住她的肩膀时被躲开,他也没生气,耐心回答:当然是,放心,我没受到伤害,邪魔根本不会伤害我。 没有人会对飞升没有想法,他相信易柔也一样。 虽对他的接触很厌恶,但易柔却偷偷地把与他的对话全部用留影石录了下来。两人的修为本就不相上下,因此乘风也没发现,反而心情很好地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乖顺地跟乘风回宗门,知道他一时半会不会让自己离开视线,她只能耐心性子安心等待。途中,她试图转弯抹角地询问仙人为何要对剑君如此,只是乘风貌似也不知道。 他们做的这些事,掌门知道吗? 在进入玄天门大门前,易柔忍不住往身后望了一眼。 连绵不断的山峰隐藏在云雾之中,根本无人知晓神殿里发生的一切。 有桑愿在,但愿剑君能平安归来。 无尽冰原中心,灵雪莲在寒风中摇曳。 神殿门口的干尸被凤凰灵活付之一炬,那些沉闷阴暗的气息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许愿球的疯狂转动。 戚宁安!桑愿顾不得寒风带来的寒意,月光照亮了他眼眸中溢出的惊慌。 他跑的很快,几乎是在凤凰灵火熄灭的眨眼之间就跑入神殿。长青和飞乐跟在他后面,眼见着碧色发带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神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个造型奇怪的雕像泛着得逞的冷笑。 没人?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先前给他带来的危险感觉已经消失,只是头顶的雕像奇怪表情令人有些不适,飞乐手里的凤晃灵火驱散了殿内的黑暗,因此三人把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在雕像的正下方位置,赫然躺着一具干尸。 长青当场就被吓了一跳,特别是看清干尸干瘪的面容竟然与火炎长老如出一辙时,声音都是抖着的:这...这是火炎长老? 桑愿忍住视觉不适朝前走了两步,接着火光确定了地上干尸的身份。 他抬起头,桃花眼里目光沉沉,本体空间内的许愿球还在转动,他能感受到戚宁安就在附近,可神殿里的空间几眼就能看完,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戚宁安肯定是出事了。 桑愿的沉默使得长青在看到火炎长老尸体的惊慌也压了起来,他努力地去辨认地上的痕迹,似乎想从里面得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飞乐在里面踱步走了一圈,肯定道: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 可从灵雪莲得来的消息却是有四人进入到这里,桑愿拧着眉,视线慢慢地落在半身陷入云雾缭绕的雕像上,还有它们手上的惊慌小儿。 是阵法。他突然说道,他走在火炎尸体前,看着尸体下干净的地面和胸膛处干涸的血迹,若想困住剑君,必得是上古阵法。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从他们在苍冥界遇到进来的于非臣,还有惊寒门出事一事,这一切简直是没有停歇般地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但现在想想,如是摒弃掉宗门任务的原因,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再有一点就是,既然于非臣已经找到了他们,为何火炎长老却在外面等待没有离去,难道真是想一同过来查看,以至于丢了性命。 分卷(46) 身为大长老,火炎修为高深,只不过比之戚宁安差些。按理说,若戚宁安来了,他和于非臣就没有来的必要。 从苍冥界出来后的异常一点点地浮出水面,焦躁之下桑愿竟然找不到任何头绪。 倒是长青,在三人遍寻线索无果后,喃喃道:要是知道当初发生什么就好了。 桑愿脚步一顿,突然朝长青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长青一脸迷糊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就看见桑愿眼睛一亮,接着伸手猛地拍了脑门一下,感叹道:我怎么这么傻? 白皙的脑门上立马出现一个浅浅的红印子,配合刚才的动作,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不等他们询问,桑愿的手心浮现一团纯粹的绿色光团,里面包裹的正是戚宁安的愿力球,他没有犹豫地一捏,整个光团在指尖揉碎,无数的绿色光点绽开,慢慢地落在雕像下的某处。 周围的时空在一瞬间凝滞,绿色光点如融化般地连城一片,眨眼间形成一幕幕的画面。 长青和飞乐看得睁大了嘴巴,在凤凰灵火的映照下,先前被掩盖住的事实全部呈现在三人面前。 于非臣的话,火炎长老的死亡,以及最后的剑意毁了于非臣的道基,这些事实宛如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在三人脑海中炸开。 短暂的沉默中,画面消失在戚宁安撑着天衍剑垂眸的瞬间,桑愿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定定地看着阵法启动的地方,此时那里空无一人,显然在乘风刻意一步步的设计下,戚宁安已经被拖入天残生死阵之中。 绿色光点消失了,可他却能感受到戚宁安的存在,即使他并不能看见。 长青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想过于非臣和乘风长老竟会如此,震惊得连话都不知从何开口。唯一庆幸的,便是师尊暂时安然无恙。 飞乐并不认识画面里的两人,但这不妨碍他感叹人心难测,他看向桑愿,对视间立马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不行。飞乐的脸色极为严肃,想也不想地拒绝,天残生死阵是专门针对修士的神魂,利用无尽的轮回一点一点地磨灭神魂,别说大乘期修士,即便他是仙人,也不一定能抗住数不清的轮回。 神殿里的雕像冷冷地看着三人,似乎在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 我知道。桑愿静静地看着两人,声音却很坚定,我知道天残生死阵是上古遗留阵法,是神魔大战时,当时的神王为了磨灭大魔的神魂集合当时阵法高深之士所设,是利用轮回中的尘世欲望让人无法挣脱,最终神魂俱灭。 他看着地上刚刚才显露出来的阵法痕迹,目光停留在戚宁安先前站立的地方,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神殿正是为了承载这个阵法所设,用的却不是苍蓝界的手法。 飞乐,长青,我必须要去,不仅仅是为了戚宁安,我也要弄清楚这一切的关系,为什么乘风会知道神殿所在,这阵法又是被何人困在这里,又是怎么被他知道用来对付戚宁安的。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感觉到这冥冥之中有一双隐藏得更深的手在安排这一切。 桑愿清凌凌的嗓音在寂静的神殿中回荡,在两人无法看到之下,金色的天道法则线条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金色线条不断延伸,直接没入天残生死阵中。 天道之力从法则线条中没入阵法,他在一瞬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戚宁安。 若想在轮回中磨灭一个大乘期修士的神魂,必须要让其承受生生世世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在尘世中挣扎无法解脱,让他神魂中的希望之火一点一点地熄灭。 曾经,有无数的仙人和大魔都无法扛过天残生死阵。 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去。若说一开始飞乐还带着游玩的心态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千世界,现在不过短短时日,他就觉得周身迷雾重重,桑愿,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怀疑,若是他跟桑愿再继续掺和下去,恐怕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中。 长青沉默了一会,这时却在开口,语气艰涩:桑愿,如果连剑君都无法度过此关,我不觉得我们可以...... 他私心里并不想桑愿进入阵法,因为他觉得胜算微乎其微。 但桑愿却摇摇头,他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在暖红色的火光下玉色流转,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我要去,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放弃他,唯独我不可以。 不管是从阻止反派黑化,还是弄清神树交待的事情,又或许是从他的私心中,他都能找到很多必须去的理由。 他执拗地站在那,明明没有与他们争辩,可长青和飞乐都知道无法劝阻。 到最后,飞乐干脆咬牙坐在神殿门口,不去看他,恶狠狠地说: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你的,你要去就去吧! 说完,又伸手在屁股下一摸,龇牙咧嘴地扯下一根羽毛,扔给了桑愿。 那是一根带着凤凰灵火的尾羽,是他身上还未脱落的尾羽,带着凤凰的浓烈气息。 桑愿没有拒绝,看着手上流光溢彩的尾羽,眼睛眯了眯:谢谢你。 随后,他便顺着天道法则一头扎入阵法之中,在他进入的瞬间,苍蓝界的天道像是知晓了什么,苏醒了一息,更加澎湃的道力注入到桑愿身体之内,让他在阵法中免受伤害。 真是个傻子!飞乐终是忍不住回头,伸手摸了摸屁股,坐在神殿门口嚷嚷,痛死了! 长青知道他是嘴硬心软,可惜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桑愿肯定能平安回来的,剑君肯定也能,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顺便保护阵法安全。 飞乐扭头定定地看着他,直到长青苍白的脸上闪过羞涩,他才靠在门栏上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对他们还挺有信心? 还没等长青回答,他却是说道:你喜欢桑愿对吗? 长青却是抿抿唇,回答:没有。 飞乐看着他显然不信,但到底没有多问,只是对着月亮叹气:说好的我是来保护他、来帮他的,可我发现除了帮他打架也做不了什么,但愿他能平安回来。 长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 一直被他们确认为厌弃戚宁安的苍蓝界天道竟然在他进入阵法的瞬间为他注入道力保驾护航,浓厚的道力保护着他在进入阵法时不会因为轮回的因果而失去记忆。桑愿有些心急,因此来不及细想,就顺着愿力球里的气息终于找到了戚宁安。 残垣断壁的城门前,他执剑站在那里,浑身的鲜血没有压弯他的脊梁,一双剑眉下目光如炬,目光正视着前方,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 入目的是遍地的烽火狼烟,残缺的旗帜在风中飘荡,无数穿着盔甲的凡人士兵尸体倒在地上,他们身上插着箭矛,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土地,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味。 戚宁安,安国已灭,你还不降吗?有沉重的男声传来,在满地的静默尸体上回响,没用的,十万军队独留你一人存活,你败了,安国在你的保护下也灭国了。 轮回已经开始了?桑愿心头一跳,正欲上前,却听见识海中传来一道玄妙的声音。 【他们看不见你。】 【这是戚宁安在阵法中的第二世,第一世他是乱世中的平民,亲眼见父母亲人死在战乱中,却因为阵法限制原因无法报仇,他最后死在寒冷的冬天。】 【这一世,他是保家卫国的将军,也是安国的皇子。可敌国军队势如破竹,不管他做任何努力在阵法中都会出现纰漏,最后家破国亡、无力回天。】 【接下里或许还有很多世,但不管哪一世,依据阵法中的规则,只会让阵中之人一世比一世悲惨。】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桑愿拧着眉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的戚宁安,讶然开口:苍蓝界天道? 【是我,我醒来时间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你不受这里轮回的牵扯。桑愿,不要相信别人说的,甚至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你要相信你能判断出来的。】 【祝你好运。】 苍蓝界天道来去匆匆,话音落下时就彻底没了声响,桑愿根本来不及多问几句,就发现戚宁安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能看见我了! 你是何人?浑厚的男声对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人喊道,数不清的士兵朝这边看来,气势迫人。 桑愿一回头,就看到无数尸体的尽头是一片黑压压的军队,一排排铁蹄伫立,像是下一息就要踏破这片山河,而他们的对面,仅仅只有浑身浴血的戚宁安一人。 这是天残生死阵给这一世轮回中戚宁安的结局:家破国亡、无力回天。 放箭!许是见他不回答,对方的将领未免多生是非,下令格杀。 身着月白广袖的人浑身不惹一丝尘埃,宛如落入人间的月。满天箭雨中,他头也不回地朝戚宁安飞奔而去。 第51章 来人啊,给咱家把他的 安国被灭, 只剩一位皇子在无名氏的帮助下逃窜在外。原先的都城现在已经成了高阳国的一部分,除了主动归顺的,所有的皇亲国戚在一日内皆被屠杀干净。 至于那位下落不明的皇子, 便在无尽的搜索中逃生。 安国的军队早已全军覆没,原先效忠的人不知为何被高阳国的丞相全部揪了出来,一一处死。 百姓们却被善待,在短短时日重新恢复了生产,很快就忘了本来温和亲民的安国国策。 这一切, 就好像一场莫名其妙却来势汹汹的梦境,明明安国原先兵强马壮,四海升平, 却被高阳国的铁蹄踏破。 而如今四海平静,将无人记得曾经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军皇子。百姓祥和的生活让观望的官员彻底放下心,身为唯一存活的安国皇族戚宁安没了复仇重夺江山的可能。 高山云海处,没了记忆只是凡人的戚宁安一日复一日地看着山脚底下的炊烟袅袅, 无喜无悲地看着远处翻滚的云海。 五年世间眨眼而过,当初追杀他的人早已经放弃寻找。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不需回头就知道是谁。 你又在这里坐着?桑愿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此时安国已灭, 百姓生活富裕美好, 民间早已没了重建安国的声音。 就好像,曾经保护着他们的安国, 即使不存在了也没关系。 曾经的亲人在一夜间死去,占据安国的高阳国却比原先的他们做的更好。他们只要下山随便寻找到一处村庄,就能看到百姓们愈发富裕美好的生活。 这一切,仿佛在说他们曾经的抵抗是一场笑话,这场用数十万士兵生命换来的失败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就是天残生死阵里残酷的地方, 它控制着你的轮回,让你在命运下无法反抗,只能徒劳地看着一切发生。 真真的杀人诛心。 桑愿尽力露出笑容,他给戚宁安披上披风,温声道: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自五年前他救了戚宁安之后,对方愈发地沉默寡言,有时候他说十句话,人家都不一定能回一句。 戚宁安照例没有回答,桑愿却不生气,仍是如之前无数次说的那般开口:你想复国吗? 不。戚宁安这次却有了回答,声音透出几分孤寂,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让百姓们陷入战火,就连报仇似乎都没有必要。 这场轮回,用他对百姓的关怀和他的正义束缚着他,让他时常陷入痛苦的虚幻中。 那就不要。桑愿强制性转过他的头,伸手抚平他的眉心,柔声道,戚宁安,这不是你的错。 只要在这阵法内,不管你做什么努力,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这才是它的目的。 两人相处了五年,戚宁安对他的存在已经习惯,此时眼中浮现一点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 又是这句话! 桑愿无语地看着他,扬起一抹笑,如之前那般的回答:想救就救了。 此时,正是阳光破开云层,穿过云海之际。他低头时,阳光落在精致的眉眼之间,给眉梢度上一层圣洁的光。 戚宁安记得城破的那一日,在万千箭雨中,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飞奔而来,宛如一道明丽的光冲散了自己内心的绝望黑暗,让他下意识地忘了本该引剑自刎的动作。 他想得出神,直到头皮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疼,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抬头。 想什么呢你!桑愿不动声色把从他头上揪下的一根白发扔进云海中,面上柔和不减,闲来无事,我们出去走走吧。 早生华发,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的戚宁安,将会在新国的昌盛中,在旧国的逐渐被人遗忘中孤寂地度过一生。 这是阵**回给他定好的结局,不管自己有没有来,他都不会在那场战争中轻易死去,即便是引剑自刎,也会在阴差阳错下被救下,然后受尽侮辱。 桑愿通过法则之力窥探道结局时,心中免不了痛骂这该死的阵法。 他无法在戚宁安接受国灭又不愿再起争端时替他生出心愿,只能日日陪着他,为他驱走孤寂。 嗯。戚宁安看出了他神色中的担心,同意了他的提议。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桑愿与他踏遍了整个河山,见到了许多的悲欢离合。那些灭国无亲的痛,那些对百姓遗忘的怨,竟在无数次的云卷云舒下慢慢淡化。 以至于,当他在凡人寿终正寝,看着桑愿仍旧不改的容颜,在咽气前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桑愿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能! 在这一世的戚宁安死去后,桑愿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就被愿力带到另外一处。 他这次站在一处昏暗潮湿的地方,四周是隐隐压抑的啜泣声,带着惊慌和恐惧。 身前和身后都是佝偻着身子的人,他顺着愿力的牵扯看去,果然就看到戚宁安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这一世的戚宁安还没长大,他穿着一身亵衣,上面沾染着黑灰色的尘埃。此时他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可桑愿却敏锐地看到他浑身都很僵硬。 此时,一道尖锐而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阴暗处吐着芯子的毒蛇,滑腻又恶心。 还当自己是丞相家的嫡孙呢?这一刀下去,你就是皇宫内最低贱的奴。那声音的主人低头看着面前曾经金尊玉贵的公子,嗓音中是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奴?桑愿听了就有点生气,他悄悄地挪动脚,靠近前面。 分卷(47) 然后他就听见几声嘲笑声,然后就听见刚才的尖锐声音再次响起:来人啊,给咱家把他的裤子扒了! 桑愿终于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哀嚎一声。 完蛋了!戚宁安这一世要变成一个太监!现在正是他被阉割的血腥场面! 桑愿吓得心肝乱窜,眼见着一声令下,被捆住手脚的戚宁安顿时被人扒了裤子,当场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只能大喊一声:等等! 然后,他就如一阵风一样扑了过去。 还挺......那为首的太监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看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刚好扑在了戚宁安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想到这蚕室内竟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一身月白广袖与这里格格不入。 还是为首的太监东来认出了他来,吓得跪倒在地,哆嗦着说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殿下?桑愿立马明白过来,这是阵法受到道力干扰后给他安排的身份。 天道法则再次给他窥探到了这一世戚宁安的命运:新帝上位,曾经的丞相被揭露出通敌卖国,全家锒铛入狱,男女皆被充当为奴。而丞相家唯一的嫡孙被曾经相看两厌的死对头,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一句戏言之下进行去势阉割,昔日金尊玉贵的丞相嫡孙将在今日过后沦为皇宫内最低贱的奴,谁都可以践踏的那种。 这还不算,在不久的将来,一直以为自家是被冤枉因此甘愿忍辱负重的戚宁安会发现,当初皇帝给的判决竟然没有错处。他一家的遭遇,本来就是罪有应得。 他一直以此坚持下来的忍辱负重顿时成了笑话。 毒,真毒。 桑愿再次在心中破口大骂,恨不得把这个阵法砸碎。 殿下?东来颤颤巍巍地看着直趴在戚宁安身上的太子,简直要被这个祖宗吓哭了。 就算要看死对头的笑话,也没必要这么近距离吧。 桑愿终于从这剧毒无比的既定命运中清醒,手心粗糙的异样让他明白自己在无意间做了什么。 他一低头,果然就看见戚宁安羞愤欲死的眼神,整张脸红白交加,俨然一副被侮辱到极致的模样。 你们别乱看。桑愿佯装镇定地说道。 东来急忙朝身后的人一挥手,大家纷纷低下头。 桑愿淡定地给戚宁安穿上裤子,在对上他愤恨的目光时内心叫苦不迭。他手脚麻利,很快重新站了起来。 孤改变注意了。面对东来诧异的目光,他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人,就放在东宫吧,不过不是以宦官的身份,就以我的书童吧,你不用劝阻,我会亲自给父皇说的。 东来知道这位太子向来得皇帝的喜爱,彼时也不敢反驳,一边暗叹戚宁安的好运后,转念又想说不定是这位太子又想出别的法子去折腾他。 于是,桑愿就施施然地把戚宁安从蚕室中带走了,完全不顾其他人震惊的目光。 在回东宫的路上,他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只是没有回头。等回到东宫,他看着被侍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能先让其他人下去。 人一走,他就急忙起身去扶他,目露关切:戚宁安,你没事吧? 没想到,戚宁安把他一推,目露愤恨地问道:太子殿下又想怎么侮辱我? 侮辱?桑愿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一世的戚宁安竟是个小刺猬。 本来因为他的拒绝有点伤心,却在想到这世轮回给他的设定后又有点心疼。知道现在跟他说任何话他都不会信,干脆眉头一挑,捏着他的下巴说道:就是要侮辱你,你有意见吗? 说完,又随意扫了眼他的下身,语气格外轻佻:还是说,你宁愿做个宦官?那就可惜了这么好的手感。 戚宁安的脸一下爆红,差点羞愧而死。 桑愿语气放缓了一点,轻声说:你不是想给你家翻案吗?孤给你一个机会。 当真?戚宁安定定地看着他,无上荣华的太子不似说慌。 桑愿轻笑一声,靠近他的耳边,说道:当然是真的。 耳朵泛起微微的麻意,戚宁安思虑再三终是同意了太子殿下的建议。毕竟,他现在也无路可走。 于是,不知太子殿下如何让皇帝同意的,先丞相嫡孙戚宁安不仅没有成为太监,反而在东宫做了书童。 起先,戚宁安以为太子放他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折辱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以太子书童的身份平安成长起来,等真正了解到祖父当真做了通敌卖国之事时,已然在东宫呆了五年之久。 这日,戚宁安怅然若失地坐在东宫书房里,手里拿着戚家的案卷,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让人有了一种半梦半醒的错觉。 直到着月光金丝广袖的太子殿下出现在窗户边,支着下巴朝他眨眼:戚宁安,你查清楚了吗? 戚宁安坐在原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我查清楚了。 哦。太子殿下对昔日的案件并不在意,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先丞相之嫡孙。 自那日从蚕食带走他之后,太子殿下对自己的态度始终如一。 发什么呆呢,这不是好事吗?桑愿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凑近着看他,戚宁安,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戚宁安突然有些迷茫,他的存在,一开始本来就是想给戚家查明真相,至于后来的,他从来都没想过。 桑愿趴在书桌一侧看着他,纳闷道:怎么了? 难道是被自家祖父的真面目打击到了?但这旧案是他从很久之前就查起的,随着蛛丝马迹的出现,怕是早已接受这个真相。 他肤若白玉,漂亮得不似凡人,曾有大臣以太子殿下容貌过于昳丽为由,说他难堪大统。虽然那时知道消息的太子殿下只能笑了笑,可戚宁安却暗地里气不过,转眼间就拿着太子殿下给他查询旧案的人手,把那位大臣的老底扒了个干干净净。 用太子殿下的人,自然瞒不过他,戚宁安也不想瞒。 桑愿对此并不生气,也不在意有人借此事说他心胸狭隘。 桑愿见他不说话,自己嘴巴却没停,自顾自地说道:戚宁安,从今日开始我就不是太子殿下啦。 在对方震惊的神色中,他语气欢快:我要去求道了! 戚宁安双目圆睁。 桑愿继续说道:这世界太无聊,就好像我生来就合该是太子,一切的命运像是被注定了一般。听闻海外有仙山,我已跟父皇禀明不去做这太子。 戚宁安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何时太子之位如此草率,竟然说辞就辞? 戚宁安脑子钝钝的疼,特别是桑愿又说:戚宁安,我已经跟父皇说明你的情况,他很欣赏你的才干,等我走后,你就去参加科举,定会成为状元的! 话音刚落,戚宁安心头一阵震动,此时,他哪里想什么科举,什么状元,满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桑愿他要抛下自己! 我......他话还没说完,脑中就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 偏偏桑愿用一种事情已定局的语气还在说:此去一别,我们恐再难相见,那我就提前祝你金榜...... 不!戚宁安猛地站起来,他一把拽过桑愿的衣襟,眼尾都泛着愤怒的红晕,不可以抛下我! 桑愿并没有因为他的以下犯上而生气,只是无奈地摇头:没办法呀,我要去求道,你又去不了。 我怎么去不了!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一样,戚宁安的话说得很艰难,明明我...明明我是...... 一抹狡黠的笑容出现在桑愿的眼底,在这世耗费多年的相处终于起了作用,他眨眨眼,天真地问道:明明你是什么? 带着草木味道的气息萦绕在戚宁安身边,五年来,他一直以为这是太子殿下所用香薰的味道。 可直到今日,明明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的难受,可他却觉得这种味道格外熟悉。 不是相处五年的熟悉,而是来自很远时光中,两个灵魂终于相遇的熟悉感。 埋藏在最深底的记忆急欲破土而出,可偏偏有某种力量对这些记忆进行压制。 桑愿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和挣扎,心下喜悦非常。 他进来阵法时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阵**回给戚宁安定下的结局,但他却可以顺着轮回的痕迹陪伴他,以另一种不会让他绝望的方式告诉他无法改变的真相。 甚至在这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引导着他,最后让他产生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从目前来看,自己应该是成功了。 你不能丢下我。习惯了他的陪伴,戚宁安心中是无法言喻的恐慌。 桑愿再接再厉,继续刺激:别想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昔日温和可亲的太子殿下一夕之内变成了一个冷漠的求道之人,断然拒绝了戚宁安要他继续陪伴的继续要求。 这话一出,不亚于跟他说不要痴心妄想一样。 半开的窗户突然被风关起,满室的光亮遮挡一半,在桑愿的一声惊呼中,他整个人被压在书桌上。 戚宁安的唇离他很近,声音微微颤抖: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他是说过,但说那些就是为了这一刻刺激他。 桑愿现在当然不承认,义正言辞地反悔:都说了,我要去求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后,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桑愿还未说出的话被堵住。 第52章 殿下放心,戚公子保证 戚宁安你!桑愿没想到还没把他的记忆给刺激出来, 倒是把人给刺激得不轻。 双手被人束缚住,背部压在冰凉的书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撒开的物品, 一片狼藉。 戚宁安的双眸深邃无比,里面散着两团跳跃的火焰。他的思绪被刚才品尝到的美好滋味占据,着魔般地盯着他看。 不可以走。微凉的气息扑在他的脖子上,戚宁安执拗地盯着他看,语气沉沉, 你不可以丢下我。 他是太子殿下从蚕室带回的,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除了查明戚家真相后,就能一直呆在东宫里, 以后不过是从太子东宫换到皇宫里去呆着。 他不在意别人如何说,也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总之,再差的情况也没有在蚕身等待净身的时候差。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直对他温和可亲的太子殿下有一天会弃自己而去。 戚宁安脑中一阵恍惚, 他总觉得这种让人心焦难耐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 戚宁安。桑愿努力撑起头,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先放开我。 戚宁安只以为他就要走, 当即顾不得两人的身份, 冷下脸:我不让。 这狗崽子, 进了轮回还以为性格温和了一点,没想到偏执冰冷的样子还在。 桑愿能感觉到因为这次情绪波动的原因, 阵法轮回对戚宁安记忆压制弱了一些。 不行,要再添一把火才行。 他忍住背面被书桌咯着的不适,没有再推开压制着自己的人,昳丽的脸上笑容绽放,语气轻柔:戚宁安, 吻我。 戚宁安大惊失色,可面前的人当真仰着脖子凑了过来。封闭书房里的光线并不明亮,瓷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玉色,宛如一块滑腻香甜的牛乳糕。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此时脑海里已经没法去想更多的思绪,像受到蛊惑一般,只想倾身品尝糕点的甜美。 旖旎暧昧的气息包围着两人,就在戚宁安的唇即将噙住那片莹润柔软声,桑愿如叹息般地开口:剑君。 果然,他如愿地看到戚宁安动作一僵,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迷茫不解。 剑君?太子殿下口中的是谁? 这个充满着奇异气息的字眼,听起来跟太子点下所说的求道有关。 戚宁安很聪明,聪明得只从这两个字中就联想一出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了海外仙山中的剑君,不惜舍去令人艳羡的身份,甘愿孤身一人远赴仙山求道。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这个猜测宛如兜头而来的冰水,让戚宁安的脸在一瞬间失了血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冷冰冰的戚宁安出现了? 桑愿心中暗喜,诧异之下继续轻声试探:剑君? 自己跟那位剑君肯定长得很像! 看着他唤这两个字后眼底明显的柔色,戚宁安压着他的小臂都在发抖。 太子殿下对他的好是因为这个吗?就是因为他跟那位剑君长得很像? 在东宫呆着的这五年,他对以前的事情都有点模糊,曾经旁人说他之前跟太子点下不对付之事很多时候听起来像是在说别人一般。 如果,他现在从太子殿下那里获得的好,其实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呢? 不然的话,怎么太子殿下就要这样扔下自己呢。 我不准你去找他。戚宁安眼底一片寒霜,捆着他手腕的手收紧。 啥?桑愿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感情这人压根没有想起? 他正欲细说,可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接着整个人被苍松气息包裹。 这个吻不带一丝怜惜,毫无章法的啃咬之后,是长驱直入的掠夺。 就在桑愿以为自己会窒息时,戚宁安终于放过了他。 月白金丝广袖在两人的折腾下起了褶皱,嫩红的双唇宛如上了上好的胭脂,艳丽无比,上面泛着可疑的水渍。 叩叩......有侍卫在书房外面敲门,语气恭敬:殿下,皇上让您一同去进晚膳。 现在离晚膳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桑愿并不着急,只瞪了一眼戚宁安,让他不要出声。 好,孤在书房有事,不要打扰。他努力平息气息,作势就要起身。 侍卫没有怀疑,尽职尽责地站在书房外面,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处理东宫杂事的管事习惯地找戚公子拿主意时,却没有找到人。 桑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次推人时,手腕上已是一松,他反手撑着书桌借力起来,可下一息却瞪大了眼睛。 混蛋,你在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低头看着那人。 戚宁安停下动作,仰着头看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泛着红晕,格外蛊惑人心,出声时却是嗓音沙哑:殿下,你会喜欢的。 分卷(48) 这一世的戚宁安是满头浓密的乌发,一根白发丝都无。桑愿无法踢开他,在重新倒身在冰凉桌面之前,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束发的羊脂白玉。 这还是他送给戚宁安的。 脚踝处传来的禁锢力让他挣脱不得,外面的侍卫从未离远,他只能压低声音警告他:你给我出...... 唔...无法言喻的感觉使他在顷刻之间失了语言,眼角被逼得沁出一颗颗的泪珠顺着鬓角砸在金丝楠木上,他拼命地摇头,却阻止不了任何动作。 到最后,他只能失神地盯着头顶的琉璃瓦。 戚宁安他,在取悦自己。 这个不可争辩的事实让他神魂都仿佛浸入无边粘稠的深海中,整个人在海水中漂浮,失了方向。 他怎么会这样做! 失去记忆的剑君被阵法轮回封住记忆,又受到这里从小耳濡目染的影响,让他无法做出以下犯上之举。 心急之下,他想起东来总管曾经给他,说是可以让他在太子殿下东宫里继续受宠的方法。 他看了,并且曾经的他在梦中实践多次,却在白日里看到那张脸时暗暗地唾弃自己。 指腹下是战栗不已的滑腻,草木的清香在桑愿控制不住的低泣中瞬间变得无比浓郁。 这样的太子殿下好乖啊。 在被踢开之前,戚宁安脑中的想法一直如此。 可好景不长,被折磨得不得不释放的太子殿下在为他擦好脸后就变了神色,当场把他暴打一顿,最后在众人眼底下,戚公子顶着鼻青脸肿的伤从书房出来了。 书房里的味道散去后,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前来收拾的奴仆只以为这是太子殿下发怒下的结果,暗暗猜测是不是戚宁安失了宠爱。 桑愿气哼哼地去了皇宫,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后,推脱掉帝后的留宿要求,慢腾腾地回了东宫。 其实哪里有什么去海外仙山求道之说,不过是他觉得既然戚宁安已经查明了戚家真相,天道法则告诉他已经完成此次轮回的结局,他才试探着用求道仙人这事来刺激他关于剑君的记忆。 毕竟,告诉一个凡人他是修真界的大能,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一样。就算他相信了,没有激发出记忆,也无济于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没有记忆的戚宁安竟然做出如此令人震惊之举。 当他看到那张本该禁欲冷清的脸上沾染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时,恨不得当场羞愤欲死。 什么时候这戚宁宁竟然学了这些歪门邪道,看样子这轮回阵法不仅能磨灭人的神魂,还能侵蚀人纯洁的思想。 桑愿当场放弃了在这一世让他恢复记忆的想法,决定还是找找更妥当的方式再说。毕竟,再这样来几次,估计神魂最先受不了的是自己。 【桑愿。】飘渺空灵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识海。 苍蓝界天道? 【邪魔入侵,你需尽快带他回去。】 桑愿怎么都没想到苍蓝界天道竟然会再次出现,还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神魂双修,用这个办法侵入他的识海通道。】 【我坚持不了多久,你快点。】 这是催人干活的态度吗? 可惜苍蓝界天道再次消失得很快,他根本没时间提出疑问。 天道不会说谎,这是法则在给于它权利的同时又加上的约束。 所以,它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话桑愿会不信。 苍冥界空无一人的场景浮现在桑愿脑海里,若是苍蓝界同样如此,玄天门必然难存。 来到摇光峰的那么长时间,他又何尝不知道宗门安危对戚宁安的重要性。 他一边想着问题,等回到东宫时天早已黑了下来。 下了轿撵,东来慌慌张张地跑来:殿下,戚公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桑愿蹙着眉,冷着脸的样子十分唬人,你仔细说。 东来如见到主心骨一般细细说了起来,原来,从他去陪帝后用晚膳后,戚宁安就在跟皇宫内的人打听消息,以前这些都是太子殿下默许的,他们也就没在意。 最后,戚宁安是沉着脸回来的。 桑愿心头一跳,立马明白这是戚宁安知道自己说谎一事。 后来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着急。 东来俯下身:后来,戚公子就打包了行李,奴阻拦时他说他要去寻找海外仙山,找什么剑君。 殿下,哪里什么海外仙山啊,哪个剑君又是什么东西?戚公子莫不是发了疯不成?时至今日,东来已经淡定地称呼他为戚公子。 桑愿嘴角抽抽,言语凶狠:剑君当然不是什么东西! 御林军!他喊道,面前立马出现两排身着盔甲的御林军,去给我把戚宁安抓回来! 是! 末了,他还不忘交待张统领:不要伤他。 是! 目送着御林军远去,桑愿有点头疼,揉了下太阳穴,对着东来说道:找到人后放孤寝宫里,不要让人跑了。 东来眼神闪了闪,喏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 无尽冰原的神殿边,飞乐有点担心地看着毫无反应的阵法,忍不住开口:第四天了,他们还没出来。 长青缩在凤凰披风里,看着冰原里白日升起的太阳,忧心忡忡:是啊,也不知道要多久,他们在里面到底怎样了? 他们先前也试过,可惜除了桑愿,无人能再次进入那个阵法。 两人围着阵法嘀嘀咕咕了许久,白日里上方的雕像倒是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可却令人心烦。 飞乐性子急,又不好朝长青发脾气,心急之下扔了两团凤凰灵火上去,直把雕像烧得渣都不剩才好受许多。 什么狗屁仙人!飞乐咒骂一声,又踢了一脚神殿的墙壁,气冲冲的,我看是邪魔歪道还差不多! 长青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提醒道:飞乐,别乱说。 飞乐瞪他,长青这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只是仍是担忧地说:这跟仙人无关吧。 相对于踏入修真界不过两年的长青,身为凤凰神兽对三界的了解可比他知道要多,见他一副乡巴佬小白花的模样,无事下干脆给他普及起来:你不会以为仙人都是一心修道,不问世事的神仙吧? 长青诚实地点点头。 噗嗤,你还真逗。飞乐把他笑了一顿,说道,我告诉你,除了生为仙胎,仙人也是由各类生灵修炼飞升而成,自然也有有七情六欲,利益纠葛的。就这么说吧,那个于非臣,若他成功飞升,你觉得他会成为你想象中的仙人吗? 长青愣住,问的却是:他会飞升吗? 谁知道呢。飞乐耸耸肩,余光看到地方的法阵又是一阵心烦,反正仙界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在他看来,有生灵的地方就有争斗,哪里能有完全的清静呢。 长青大受震撼,连偷摸过来的易柔喊他都没听见。 长青!易柔手上捏着高级传送符,疾步走到两人面前,面色着急,桑愿和剑君呢? 飞乐长臂一指,正对地上的法阵:在里面呢。 易柔面上立马出现惊慌:那怎么办?邪魔不知怎么入侵到了苍蓝界,所有的宗门都在统一抵抗,可收效甚微。 邪魔?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青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觑了飞乐一眼,接着说,两日前,一群邪魔出现在玄月门,旁边的剑宗一接到求救就立马出发,等他们赶到时整个门派修士的魂灯全部熄灭,连尸体都没找到。 跟长青的慌乱不同,飞乐却是出奇地冷静:所以,这就是那些长老同意你来这里找剑君的原因?难道他们不知道剑君陷入法阵之中吗? 还是你们的气运之子于非臣,没有告诉你们已经成功地把剑君困在阵法中,到时候只需要来这里找他的修为和剑道,融合为已用就行? 易柔听得俏脸煞白,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成功了? 说完,看向长青。 长青走到她面前,沉重地点点头:飞乐说的没错。 易柔像是失去力气了一般,好不容易才没在两人面前出丑,喃喃道:于非臣一直都没有回宗门,我们都以为他被剑君斩杀,剑君无事。 你们有专门修研阵法的门派吧。飞乐瞪了长青一眼,没让他说出于飞臣道基已毁的事情,冒出一个主意,你回去找他们,剑君被困在天残生死阵中,若有办法的,可以趁他神魂还未磨灭时来解救吧。 我可不想搭上一个桑愿。他如此说道。 凤凰灵火在他指尖明灭,易柔毫不怀疑他确实是如此想的。对于飞乐来说,戚宁安死不死的跟他没有关系,但桑愿是他在神界的唯一至交好友,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易柔点点头,思忖几息,不确定地说道:苍蓝界没有专修阵法的宗门,但天机门的天地人三脉中地之一脉对阵法修研颇深。 天机门?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在长青耳里,他有些好奇,就是那个说剑君受到天道厌弃的天机门吗?也是他们说于非臣是气运之子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觉得机会似乎不大,一个断定了剑君未来的宗门,会出手帮剑君? 什么玩意天机门判定气运之子。飞乐抱着双臂斜靠在墙上,嗤笑一声后,毫不客气地讽刺起来,金仙之下,就敢说妄断天机?莫不是自吹自擂,也就你们信。 易柔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来历暗暗猜测,可此时却不是与他争论的时候,她看着长青,语气沉重: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恩怨是非等剑君归来自有决断,现在为今之计是渡过苍蓝界的难关。 谁也不知道邪魔是从何而来的,它们似有组织一般地先从小门派下手,等其他人发现时早已逃之夭夭。而下一次出现时,吞食了修士的邪魔就变得更加厉害,也更加棘手。 她知道,若不是两位长老没有办法,也断然不会让她偷偷地来寻找剑君。于非臣没有回宗门,他们还以为计划失败,谁都没有想到剑君当真会陷入阵法中。 她也很恨乘风他们如此做,但大难在前,她必须过来。 飞乐知道她的意思,摊摊手:反正情况就是这样,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他自然不会责怪易柔,但让他帮忙也是不可能的。神兽跟人修的共情本来就弱,更何况这里对他来说不过是好友桑愿来完成任务的小千世界而已。 两界之下的小千世界不计其数,其中的覆灭兴盛对凤凰来说感触并不大,即使他也是未来天道的一员。 我知道了。易柔朝他们点点头,娇美的脸上很是凝重,我现在就去天机门。 去天机门之前,她需要找掌门一起,好在现在掌门已经被阳德长老放出来,玄天门高层内,也只有他真心地希望剑君安全。 她没打算对掌门瞒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既然是长老们做的孽,就必须要承担后果,至少要在宗门内公示与众,这是她本就应该做的。 至于公示与众的后果,就让他们自行承担,也算是为剑君的归来提前扫清障碍。 不到半刻钟,易柔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步一步安排好,她把一枚传讯符交给长青,叮嘱他:等我回来,一旦发生什么立马给我传讯。 好的,师尊。长青接了过来,郑重地点点头。 易柔又捏着传送符走了,神殿里除了毫无反应的阵法,只有飞乐和长青大眼瞪小眼。 飞乐哼了一声,问:怎么?你也觉得这是你们剑君应该做的? 说不上应该不应该。长青知道他的意思,继续说,但师尊说的也没错,这是两位长老造成的局面,跟苍蓝界的其他人无关。 飞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跟其他人无关?这个神殿和阵法,我不觉得单凭你们的三位长老和金丹期的于非臣能完成的,说不定就有那个什么天机门的参与,你能保证来的人中都是真心希望他们出来的? 一句句的话砸在长青心头,长青沉默了,他知道飞乐或许说的没错,但事情走在这里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他只能告诉飞乐:多点人帮忙,或许桑愿能早些出来。 但愿如此。飞乐扔下这么四个字,干脆坐在阵法面前守着。 长青叹了一口气,也如法炮制地坐在他身边。飞乐斜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没有动静的阵法上,心中的想法却是一致。 桑愿,你们能平安出来吗? 天残生死阵外面发生的一切桑愿并不知情,在把戚宁安打得鼻青眼肿的第二天,东来总管把他从书房唤出来,躬身说道:殿下,戚宁安已经找到,被张统领押在您的寝宫。 速度倒还可以。他指的是戚宁安逃跑的速度,竟然让御林军在第二日才找到。 按照殿下的要求,奴已经让人把他束缚住。东来的语气有点奇怪,他凑到桑愿旁边,附耳小声说道,殿下放心,戚公子保证跑不掉。 说完,他就弯腰后退,还不忘招呼周围的丫环奴仆一起退下。 桑愿一边朝寝宫大步走去,一边嘀咕:东来在搞什么,总感觉有些神神秘秘的。 第53章 白光中两个相拥的身影缓 吱呀......沉重的寝宫门被桑愿从外面推开。 太子殿下。唯二的两名奴仆跪在地上, 见他进来了俯身低呼。 桑愿早已习惯了太子殿下的身份,习以为常地挥手让他们出去。 随着寝宫们合上,偌大的寝宫内寂静无声。 戚宁安?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见无人应答,只好抬起脚步继续往前。 独属于太子殿下的寝宫很大,桑愿是知道这一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苍蓝界天道对他说的话,身下脚步却不慢, 来到明黄纱帐前才停住脚步。 这东来搞什么鬼,大白天好端端地等着放下晚上睡觉时用来遮挡烛火的明黄纱帐。 分卷(49) 他并未多想,快步穿过重重叠嶂的明黄纱帐, 才来到寝宫内室,正是他惯常歇息的地方。 桑愿刚撩起一道纱帐,还在暗想今日这些奴仆怎么回事,为何这些纱帐都被放下, 让人身处隐约朦胧之感。 可等他撩开最后一道纱帐,终于看清眼前景象时,直接被吓得倒退两步。 在太子殿下入寝的床榻上, 戚宁安被人绑住手脚, 捂住口鼻, 他歪着头刚好与自己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桑愿明白了为什么东来会说戚宁安保证跑不了。 绑成这样,除非是剑君记忆复苏, 就凭如今的凡人戚宁安,那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对上他的目光,桑愿瞳孔猛地一缩,知道这是东来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心里闪过莫名的心虚。但转瞬闪过这厮昨日对他做的事情, 又大起胆子来。 哼。他微抬着下巴走到床榻前,挑起眉低头看他,怎么不跑了啊? 见他只睁着眼睛不发声,又冷笑一声,故意问:你不是要去找剑君吗? 果然,话音一落,戚宁安就挣扎起来,可惜他被堵住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宽敞明黄的寝宫床榻上,昔日苍蓝界无人能以匹敌的剑君毫无抵抗之力地躺在上面。许是情绪激动,他脸皮微微涨红,几欲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拧,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桑愿看了眼他身上的绳子,目光停留在他被封住的口唇之上,一种可以压制剑君的错觉出现,让他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戚宁安,似乎格外秀色可餐。 他站在床榻前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把戚宁安堵嘴的东西撕了,说道:许是东来误解了我的意思,你别介意。 戚宁安斜斜睥了他一眼,淡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呵。 显然是不相信能在太子寝宫如此的,会是一个区区东来的主意。 你不相信?桑愿见他薄唇紧抿,生出逗弄之心,听说你去找剑君了?你找到了吗? 你想知道剑君是谁吗?他眼底浮现促狭的笑意,伸手摸了把戚宁安的脸,得到对方一个冷眼后,丝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吧。 果然,戚宁安虽然仍是保持沉默,但是眼神却黏了过来。 桑愿玩心大起,俯身凑到他耳边,问:戚宁安,你是不是吃醋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里,即使他表面再怎么冷清,可双耳却在一瞬间泛起红晕。 没有。戚宁安淡淡道,他试图去挣脱身上的绳子,可惜挣扎了几下也不得其解,反而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确定他真的不能乱动后,桑愿觉得这是一个唤醒他记忆的好机会。 他已经决定按照苍蓝界所说的神魂交融来唤醒他,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点别的。 毕竟,这种能压制住他的机会除了现在,恐怕以后都难有。 真的吗?桑愿一脸不信的样子,坐在床榻边沿,手指无聊地把玩着他垂落在下的发尾,轻笑道,哎,你说剑君啊,他可真是世间顶顶难得的男子。 幔帐重重的寝宫内室,虽是白日却点了许多蜡烛。桑愿含笑看着他,暖而亮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忖得原本就柔和精致的面容愈发昳丽,天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蕴含着几分多情。 可这份情意,却是因他口中的剑君而生。 戚宁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呼之即出,可偏偏又被某种力量压制,矛盾得令他神思发慌。 他坐在床榻前,广袖刚好垂在自己旁边,上面暗绣的金色在灯光下泛着光,给面前的人隔上一层朦胧的纱。 剑...君...戚宁安的声音很冷,明明他处于劣势,可问出的话却格外强势,你喜欢他? 嫉妒几乎燃烧了他的理智,他连尊称都忘了,只死死地盯着桑愿的下巴,像是在等待最终的裁决。 桑愿却没有回答,如瀑的墨发有几缕落在戚宁安的耳侧,他叹了一口气,在对方微凉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式的一吻,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脸上,在对方冷硬下颌愈发绷紧之时,笑道:我喜欢你,行吗? 戚宁安瞳孔猛地一缩,脑中似有万千思绪,像是冰川下蕴藏的火种急欲破冰而出。两人靠得太近,几乎是贴在一起,他不适地动了动,想睁开束缚。 别动。桑愿扔下两个字,接着两人眉心相贴。 即便他先前凭着一股气大胆地对桑愿做了那种事,可两人真正亲近时,戚宁安却脸红别扭起来,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不敢动。 莫不是,殿下他要报复过来? 这个念头一旦涌出,不管他如何摒心静气,如火烧般的霞红瞬间布满全脸,连手指都轻颤起来。 已经顾不上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他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后才出声:都...都依你。 刚确定好两人识海连接处的桑愿直起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能说出那句话已经用了戚宁安大部分的气力,他阖上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一会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行,你先配合我。怕他问多了自己很难回答,桑愿提醒他,事后你就会知道了。 事后?戚宁安的双耳一下子变得通红,紧张地躺在那不说话。 桑愿不疑有他,弹了道愿力在绳索上,然后轻松地给他解了绑,说道:先别睡,你坐起来。 坐...坐起来?戚宁安睁开眼,有些不解,到底是关心着眼前人,他斟酌着说道,殿下,这样会伤了你的。 这样会伤了你的。 在苍冥界的血池边,那次他迫切需要妤解却不得其法时,戚宁安也曾这样跟他说。 桑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玉色染红格外艳丽,他语气凶巴巴的:叫你起来就起来,说那么多干嘛! 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是戚宁安在这轮回中脸皮最厚的一次,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自己也只能先同意着,私心里却想着等到了那一步时尽量轻柔些才好。 他按照要求坐了起来,开口时嗓音暗哑:殿下,我好了。 桑愿总觉得戚宁安的话有点奇怪,连带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但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先神魂交融把他的记忆唤醒再说。 你离我近点。见戚宁安说完话后就僵在那里不动,他不满地说道,过来。 戚宁安沉默两息,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只是他脸上神情有点无奈,像是对桑愿的小心纵容一般。 等两人双腿相碰,彼此的气息交汇萦绕,桑愿才满意。 你...... 还没等戚宁安话说完,桑愿以愿力为刃,割开一道口子,眨眼之间抹在他眉心,还不忘叮嘱:别动。 接着,他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覆在戚宁安的丹田位置,把自己丹田里的剑意引导出来。 你这是......事情发展到这,戚宁安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他这明显不是对自己进行想象中的报复。 剑君。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桑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撤开手指后,两人再次眉心相贴。 他的声音轻淡悠长,像是在试图唤醒沉睡的人。 快醒来吧。 周围的空间在瞬间停滞,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场景在迅速倒退,连带着戚宁安记忆中各人的脸也定格在喜怒的某一瞬间。 丹田里的微微刺痛提醒着他周围的奇幻景象是真实发生的,有一种柔和而熟悉的力量气息顺着他的眉心深入脑海之中。 苍蓝天道给予桑愿的道力在这一刻被全数使用,大部分的道力形成了天道法则的防护罩,抵抗着天残生死阵的轮回之力。 而另一小部分的道力就与他的愿力汇在一起,融成一道金碧色的光投射进戚宁安被封闭的识海中。 别抗拒我。桑愿感受到凡人戚宁安身上的不安和战栗,空出的手与他宽厚的手掌相握,放松。 即使戚宁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就是莫名地相信他,哪怕现在两人经历的场景在他目前的认知中荒诞而怪异。 在道力形成的防护罩不住地抵抗着轮回之力时,他心神下意识地一松,浓郁的金碧色光芒趁机而入,瞬间没入他的识海之中。 两人的神魂在这一刹那交融,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战栗。桑愿的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戚宁安下意识地接着了他,把他拥入怀中。 【摇光峰剑君戚宁安剑道天赋极佳,乃苍蓝界剑道第一人,不日即可白日飞升;可瀚海秘境之行异变之时,剑君本命剑断,自此剑道断绝,后被逼娶散修,道心日益崩塌,直至最后耗尽神魂给予天道一剑,书中世界自此崩塌。】 这是他前世的结局。 【他睡得无知无觉,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黑发和红被本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可放在一起却忖得他面容皎如白玉,容色清而不寒。】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的桑愿。 ...... 脑海中闪过数不清的画面,可到后来闪过最多的却是在摇光峰时每次练剑后给桑愿捎回的红梅、他为自己寻来的天衍剑和地穴温泉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飞舟里自己第一次在桑愿面前刻意显露出心愿意外得逞的画面、以及在苍冥界血池边五日五夜拖着捆仙链的响声...... 还有,在轮回安国覆灭后他的陪伴、和这一世东宫的日日夜夜。 甚至在被阵法封闭修为记忆时,他吃了自己的醋,心甘情愿地跪地取悦他...... 识海被迫打开,属于桑愿的气息如溪流汇入海洋,融进他的神魂之中。 皎洁的月光终于为他驱散了黑暗,在神魂被触碰的瞬间,戚宁安本能下不是反击,他的神魂反而粘了上去。 两人的神魂边缘慢慢交融,这种程度本来就足够让他恢复修为和记忆。可他的神魂却尤嫌不够似的,到最后纠缠着反扑过去。 嗯......桑愿口齿间忍不住溢出声音。 神魂被强势侵入,那些汹涌澎湃的爱意和占有欲宛如极速生长的藤蔓一点点地颤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 戚宁安冰层下隐藏的情感,第一次如岩浆般喷涌而出,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神魂之中。 这些浓烈而炙热的情感来得太急太快,几乎是在瞬间就覆盖住了桑愿的心神,让他变成一朵浪花,只能随着深邃的海水一起飘荡。 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面容艳丽似妖,他努力睁开眼,勉强伸出发软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喃喃道:戚宁安,不要在这里...... 嗯。记忆回笼后,戚宁安眼底是翻腾难止的欲色。 天衍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剑身轻鸣,仿若祝贺。 一道剑气以破空之势而出,雪白剑光如瞬间划破黑暗的闪电,带着难以披靡的剑意冲破轮回之阵。 ...... 神殿内,众人屏住呼吸,焦急地看着地上用极品晶石重新绘制的阵法。 奇怪的是,此次来神殿里的,除了天机门地之一脉,其他门派懂阵法的也不少,唯独玄天门只来了火炎真人座下的司子石一人。 天机门地之一脉的执脉人天机云坐在阵法前,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你们到底行不行?飞乐烦死了这种希望被一次次打破的感觉,不耐地说,不行就换个人来! 司子石神色微怒,当即不客气道:不过是一介散修,也敢在我们面前撒野? 飞乐冷冷地看着他,回怼道:散修怎么了?火炎还是你们长老呢,不照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坑害同门,难道这就是你们与散修的区别? 你住嘴!司子石气得脸色发青,当即争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难道我师尊竟会陷剑君于危难之间吗?你这是污蔑! 若不是记得桑愿之前的叮嘱,一定要掩饰自己是凤凰神兽的身份,飞乐早就一团凤凰灵火扔了过去,哪里还跟他在这里叽叽歪歪。 飞乐。长青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赞成地摇摇头,声音很低,事情很奇怪,玄天门只来了司子石一人,我传讯给师尊也没有消息,不要惹怒他们。 飞乐正欲再说,就听见长青接着说道:我们还是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再说。 这句话让他冷静下来,没有什么比桑愿平安出来更重要。 可司子石却不打算放过他,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气弱,当场就直言:我看你是故意污蔑我们玄天门,长青你这个白眼狼竟然也护着他,既如此,我就把你们两人一齐收拾了。 变故一出接着一出,飞乐早已没了好脾气,只因为桑愿的安慰隐忍着不发。 直到司子石唤出法器,天机云才呵斥道: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 至于这位少年先前说的关于火炎真人坑害剑君一事,因为他口中的易柔迟迟未出现,最终因太过离奇也无人相信。 天机云的话还是有用的,司子石恨恨地看了飞乐两人一眼,不得不站在另一边,只是目光时不时从两人身上扫过。 天机云起身,其他修习阵法的修士纷纷围了过来在一起商议。 天残生死阵属于上古阵法,其间玄奥非常。他神色凝重,他们在此间已经解了两日,别说解开阵法,就连此阵的运转原理都无头绪,据记载,此阵本就为大魔所设,若非金仙修为都难出阵。 他看着地上的阵法,心中一片可惜:我们实在无能为力,虽不知剑君为何被困此阵,但估计出阵几率渺茫。 别说金仙,整个苍蓝界已许久无人飞升。 无人相信飞乐所说的于非臣和火炎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却相信天机云对这阵法的判断。 一代剑君,竟要悄无声息地陨落在此,太过可惜。 天机云的话落在在场之人的耳里,司子石的目光闪了闪,悄悄地朝后面退了两步。 他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宗门,乘风长老自会有打算。 不可能!即使知道这阵法的险恶之处,可飞乐不肯相信桑愿会随着戚宁安死在里面。 长青脸上煞白地站在那里,抓着披风的手指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在其他人正欲退出神殿时,原本毫无动静的阵法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白光。 分卷(50) 空气顿时静了一瞬,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白光中两个相拥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剑意袭来。 第54章 你跟剑君双修了? 先前已经准备离去的人纷纷转身往回看, 司子石不可置信地看着袭来的剑意,已经忘了反应。 飞乐和长青看清白光中相拥的两个人后,不约而同地激动大喊:桑愿!剑君! 天残生死阵光芒大盛, 剑意像长了眼睛似的绕开众人,劈在神殿之上,整个神界在一瞬间摇晃,仿佛下一息就要分崩离析。 还是天机云率先反应过来,率先提醒大家:不好, 神殿要塌了,快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长青被飞乐强制性拉了出去, 本想回头去找桑愿,却被他敲了下脑袋:笨,剑君都出来了,他们还会受伤吗? 那么强大得足以摧毁神殿的剑意, 飞乐从未见过。 这戚宁安的剑道,走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远,可笑那些心思诡谲之人, 竟妄想着控制于他, 甚至夺走他的剑道和修为。 看着神殿轰然倒塌的这一刻, 飞乐相信,即使有天残生死阵在, 戚宁安总有一日会破阵而出,而桑愿,不过是缩短了他破阵而出的时间而已。 自己刚才可把两人相拥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的,桑愿埋首在他的怀中,那强大冰冷的剑修一手小心翼翼地拥着他, 眉目间是说不出的缱绻柔情。 他是不懂,可不妨碍他看出戚宁安垂眸看桑愿的样子俨然跟当初自己的父亲看母亲的神色如出一辙,而父母亲可是凤凰一族出了名的恩爱,以至于遭难之中母亲死后,父亲强撑着给他寻了生机,随后便义无反顾地殉情而亡。 倒...倒了?司子石眼睛睁得很大,心中不可遏制地涌出惊慌,刚才他下意识地想要捏碎传送符,可变化来得太快,他被天机门的人顺手一拉,就被赶鸭子似的拉到外面。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穹顶,白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无尽冰原上,神殿坍塌的一幕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冰原的风吹来,司子石浑身控制不住地冒出寒意。 剑君他,会知道他们对他做的吗? 易柔长老从天机门返回后就被控制住,一直都闭口不言,参与的于非臣不知去了哪里,了无踪迹,司子石一度怀疑他早就死在剑君手下。而火炎长老,自己的师尊在计划开始后留在宗门内的魂灯徒然灭去。 所以,即使是他们,也搞不清剑君到底知道多少。 这是他被派来盯着的原因,他们知道就凭天机门地之一脉和那些阵修是无法勘破天残生死阵的,而剑君大乘期的修为即便在苍蓝界无敌手,但在上古阵法中也该是身死道消。 只要让这些阵修来试上一试,然后失望地走个过场,那么乘风长老等人的打算基本已成定局,即使有掌门一再反抗也没用。 宗门里的其他弟子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与剑君有关的弟子全部去派去清理邪魔,最后只能成为计划中的养分。 今日一过,他就会带回剑君无法脱困的消息,未来剑君身死道消的消息就会自然而然地传到整个苍蓝界。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死的死,其他的是参与者,剩下不过是大家的扼腕痛惜,等玄天门举派飞升后,谁又会记得曾经一剑惊苍蓝的剑君呢? 这便是乘风长老的计划之一,彻底抹去剑君这个威胁。 可现在,剑君他却出来了! 司子石眼睁睁地看着银发雪衣的剑君一手执剑,一手牵着他的道侣桑愿从神殿废墟中走来。 他们踩着阳光而来,两人靠得很近,雪衣和月白广袖衣袂翩飞,银发和墨发在风中发尾有过瞬间交缠,神殿废墟成为两人的模糊背景。 这天地很大,可众人眼里只能看见两人。 剑君!不只是谁高呼了一声,刚才还震惊在地的众人纷纷喊他。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他的出现本就是希望的到来。 雪白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当他淡然看来时,大家想起了当年妖门作乱,束手无策时,也是剑君一人执剑站立在前,与先妖主战得天昏地暗,更是在战斗中突破进阶,一剑击杀先妖主,直接把妖门逼退到天际缝隙。 这也是天机云在接到易柔消息后,不顾天机子的反对,携带众人交好的阵修,在明知天残生死阵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也要尽力一试的原因。 他不懂如何窥探天机,也不懂为何气运之子为何能变。但他知道如今邪魔来袭,就跟当年妖门入侵一般,他们需要的是一位最强大最冷静的修士挡在身前。 这不是逃避,而是知道,只要剑君在,只要他的剑还在,哪怕此时局面惨淡,他们就还有希望。 不然,为何当初剑君本命剑断,剑道断绝传言喧嚣尘上之时,他们除了偶尔争辩之外,也没有做出更多的事情。 因为他的存在,就是苍蓝界最后一道屏障。 可惜,这些道理有些人永远不懂。 剑君!天机云脸上的凝重一扫而光,上前几步,见他气息平稳,修为深不可测,内心深处的那点忐忑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你出来了! 他的目光不自禁地扫过两人相握的手,又停在另一只手的主人脸上一瞬。 阳光澄净,可却不及他眉眼间的清透一分。 这是天机云第一次看见剑君的道侣,不免为他的惊艳容貌恍惚一瞬。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抽回目光,以免失态。 戚宁安眉目清冷,一如往日的冷淡,开口:嗯,我已知道,走吧。 他路过司子石时并未停留,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一般。 其他人没有察觉出异常,只有刚才屏住呼吸的司子石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庆幸。 还没等他弄清情绪,已经被牵着走在前面的桑愿突然回头,嘴巴张合几下,随后才转回身去。 他在说什么?司子石直觉那句话很重要,可怎么也对不上。 心中念头杂乱繁琐,他没有办法去细想,只能安慰可能是无关紧要的话语,是不是对自己说的还不一定。 神殿坍塌了,天残生死阵在苍蓝界道力的帮助下,被桑愿收回囊中,放在本体空间内。他觉得,这种阵法的轮回之力于凤凰一族的梦魇镜有异曲同工之妙,等带回去好好研究,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的感知一向很灵,这是愿力跟天道法则相似的缘由。 至于乘风在里面设置的传送阵,他直接让戚宁安一剑毁去,省得司子石回去通风报信。 刚才他们出来时众人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其他人高兴不已,唯独他眼中只有惊慌失措,想必是怕事情败露。不过现在没了传送阵,司子石暂时也回不去,只能跟着大家后面。 在天机云拿出飞舟之后,桑愿突然回头,朝他笑道:司师兄,你便跟我们一起去前线吧。 前...前线?司子石有点不明白,不回宗门? 好不容易脱困后,剑君不应该回宗门查明真相吗? 当然!桑愿眼睛眨了眨,仿佛对方就是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弟子,他正色道,虽然剑君知道是何人坑害他,但此时大难在前,自然不必浪费时间回宗门,理应与大家一起灭杀邪魔才是。 难道司师兄来此不正是为了此事吗? 他说的模糊,可话中赫然就有剑君此次危机竟然跟玄天门有关,只不过因为邪魔来袭,剑君愿意为了苍生而暂缓追查。 戚宁安浑身气质如霜似雪,与往昔并无变化,却也没有出言反驳道侣的话,这在众人面前显然是默认。 品出这一层含义后,在场之人的神色竟比得知剑君陷入危难时还要震惊。 剑君,真的是被同门坑害?还不惜找来天残生死阵,为的就是让他身死道消! 有心思缜密如天机云者,想到的是更深一层,剑君修为高深,能坑害他的,除了玄天门内的那几人,恐怕也没有其他人有能力。 众人猜测纷纷,心中惊愕不已,但剑君没发话,他们也不敢直接问,只能齐齐看向司子石,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司子石的脸皮都绷紧了,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回答:当然是为了此事,刚才只是随口一问,你多虑了。 可他在剑君冷漠眼神下一副底气不足、口不对心的样子,无疑是给众人的猜测下了定论。 走吧。在众人面面相觑中,戚宁安开口,只是握着桑愿的手一直都没放松,飞乐已经瞪了好几眼。 有他发话,其他人哪怕心中猜疑纷纷,却也有条不紊地上了飞舟。在这么多人的眼睛下,司子石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跟上后悄悄地找了个角落呆着,生怕有人来问。 在知道剑君现在的目的是只奔邪魔后,即使众人心里再愤怒好奇,也不好擅自打探他的私事。只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想着等事情结束后定要把坑害剑君的人捉住,哪怕是玄天门的人也不能阻止。 知道剑君喜静,打定主意的人互相点头后也没有多言,倒是司子石白白心惊肉跳了一路。 舟舱内,桑愿在飞乐的眼神示意下,终于主动放开了剑君的手,两人在阵**回中的记忆仍在。在里面勇气可嘉的他,回到现实后一下子就怂了。 剑君他,对自己做了那种事,恢复后会捅自己一剑吗? 桑愿时不时地觑他一眼,可惜人家在人前仍然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样子,半点都无作为太子殿下身旁戚宁安时的粘人。 人家都走了你还看!飞乐没好气地瞪着他,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你也是胆子大,幸好你平安出来了,不然我回去怎么交待啊。 被他揶揄一番,桑愿忍不住脸上一热,趁还没到邪魔前线,天机云急忙过来找戚宁安商量目前状况去了。 剑君一来,他们就像是了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压根没有门派之分。 这时候,桑愿才真切地感受到,相对于书中的只言片语,戚宁安在苍蓝界的作用比他想象得还要重要。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他知道飞乐是在担心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放心,我没事。 飞乐翻了个白眼,知道人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没有再反复问。 长青趁三人相处的机会把他走后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才言:不知道我师尊现在怎么样了,桑愿,你打算怎么做? 桑愿摸着下巴思忖几息,其实先前他就要回玄天门找乘风算账,但戚宁安却言还是先灭杀邪魔,解了苍蓝界危机之后再言。 这是他身为剑君的坚持,他自然不好多言,私心里也觉得他做的很对。 跟书中冰冷的描述不同,他接触到的剑君是真心关心苍蓝界安危和保护玄天门的,不然也不会一出来想的不是去寻仇,而是前往灭杀邪魔。 如此种种,在上一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不惜苍蓝界崩塌,也要捅天道一剑呢? 喂,你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飞乐好奇地凑过去,语气夸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想那个剑君? 桑愿眨眨眼,笑道:哎,还真是。 在飞乐暴走之前,他话音一转:不过我想的可不是你想的那种。 哪是哪种?飞乐不解。 长青被两人都要绕晕了,上前打断,强制转回话题:还没说接下来干吗呢? 桑愿扶额,每次跟飞乐说话,两人最初的话题都会跑偏,他回答道:你别担心,易柔长老肯定没事,根据你说的情况,她现在应该是被束住了自由,至于其他的,等邪魔一事完毕,看剑君想怎么做吧。 毕竟一开始的受害人就是他,当然要以他的主意为主。 长青很相信他,闻言点点头,又从储物袋拿出叠好的披风,说:这个现在还给你,谢谢了。 飞乐的视线重新落在披风上,嘀咕道:我给你的东西,你倒是喜欢借给别人。 你说什么?桑愿没有听清,接过东西后偏过头看他。 没什么。少年气十足的面庞扬起笑容,接着他的话问,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办好事? 这苍蓝界呆得怪没意思的,飞乐还是喜欢神界单纯的环境,怀念跟桑愿在天道预备班的日子,虽然整日为功课烦恼,但总比这里好。 知道他的意思,桑愿耸耸肩,说道:嗯,大约要等到剑君飞升吧。 什么?这次是长青惊讶出声,瘦弱偏白的面容上有些忧愁,桑愿,你之前说你办完事就回家,是真的吗? 而且,桑愿的家又在哪里?他好像从来都没说过。 眼角余光瞥到过来的身影,桑愿莫名地心虚起来,摸了摸鼻子,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戚宁安的到来意味着他们三人谈话结束,长青迟疑了一会,终究是没问出那句剑君知道你要走吗。 从天机云那里得到此次玄天门参战弟子的名单,戚宁安得知在短短几日里门内弟子伤亡惨重。 这不是玄天门弟子能力弱的原因,相反派遣过来的弟子均以战斗力强大的剑修为主,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让他们一直顶在前面不休息的道理。 恐怕门派要求勇挡在前是假,作为不得不死的炮灰为真。 不仅如此,他还得知在前线死亡的各门派弟子除了遗落下的物品,别说尸体,连魂魄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戚宁安把这些跟桑愿他们简单说了,末了,只是说:你们可以先回摇光峰等我。 他说的是摇光峰,不是玄天门。 可不管是什么,打定主意的桑愿也只是摇摇头:我想跟你一起查清这些邪魔的来历。 这跟苍冥界曾经的遭遇很像,只是不知道的是,这些邪魔与那位浮空仙人是否真有什么联系。 或者说,这些跟苍冥界的天道消亡有关吗? 飞乐自然是跟在桑愿旁边的,长青还以为剑君会以安危为缘由劝说桑愿回摇光峰,没想到对方只是看了眼桑愿,就点头:这样也好。 若桑愿回摇光峰,他可以教他如何启动与七星阁相连的护峰阵法,若他留在这,自己也能保护他。 戚宁安原本就希望他选择后者,压根忘了对方现在表面是金丹期实际是合体期的事实。 飞舟的速度很快,估计不到一刻钟就要到原先的玄月门,现在被邪魔占领之地,而抗击邪魔的驻地自然而然地选在离玄月门的剑宗。 分卷(51) 剑宗乃是苍蓝界里与玄天门齐名的第一宗门,正是因为有这个强大的宗门作为后盾,大家即使伤亡惨重,却也没有被邪魔逼得步步后退,始终坚持着以剑宗作为防线。 时间流逝得很快,正当他们安静调息,飞舟临近剑君范围之时,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撞击着飞舟,接着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随之而来。 整个飞舟在这一瞬间左摇右晃,戚宁安察觉到危险时腾地站了起来,扔下一句:注意安全。就消失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三人这才朝外面跑去,途中跟一些阵修相遇,舟舱里的人全都朝舟板的地方跑。 飞舟摇晃得太厉害,甚至有地方受到撞击后破损,漩涡般的气流席卷着众人,桑愿和飞乐紧抓着长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低修为阵修瞬间被气流卷走。 桑愿来不及细想这人是谁,直接破开压制住的修为,合体期中期的修为瞬间回归,他一招手,庞大的灵力化成一道绳索,把刚飞出舟舱的人卷了回来。 接着,就干脆如法炮制地救了其他人。 许是戚宁安前去御敌起了作用,飞舟终于稳定下来,等他把所有人安全地带到舟板上,飞乐才后知后觉地你、你、你了半天,随后不可置信道:你跟剑君双修了? 不然他的修为不可能涨这么快。 飞乐太过震惊,以至于他问完这句话时,才发现破损的舟板上,除了执剑而立的戚宁安和他脚下邪魔的尸体,还有天机云一众人等。 他僵硬着偏头,就对上桑愿想劈死他的目光。 第55章 剑君比传说中的仙丹还有 此时正是傍晚, 晚霞从地平线蔓延到半空,铺就了一片红光。 瓷白如玉的面容上爬上茶花红,桑愿有一种深藏已久的秘密被摊开在众人面前之感。合体期修为暴露后, 瞳孔外一圈是愈发纯粹的碧色,拉长的桃花眼眼尾泛着一抹绯红,月白广袖清淡的颜色更能显出他容貌的昳丽惊艳,如妖似仙。 那满天璀璨的晚霞,竟抵不过他眼尾的半分红。 听见飞乐震惊话语的众人, 看着面前的桑愿,失神之余,脑海中想的无一不是:如此绝色, 难怪剑君深陷其中。 飞乐看见桑愿眼角的一滴水光时,才知道自己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话,他知道桑愿脸皮薄,以往在神界给他那种话本时对方都只偷偷地看。 他神色懊悔, 偏偏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传音给他:对不起,我嘴太快了。 可桑愿没有回答他, 羽睫颤了颤, 垂眸不语。 飞乐都急死了, 下意识地去看向长青。对方投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显然也没有这方面的惊艳。 时至今日, 长青惊讶地发现他在得知此事后除了短暂的惊讶,竟也没有嫉妒之感。 他在心中失笑一声,觉得这可能是当他发现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两人后不知不觉就放下了那无人察觉的情愫暗恋。 桑愿。戚宁安清冷的嗓音响起,他面色平静无波,显然飞乐的话对他造成的杀伤力不打, 飞舟在平稳下降,邪魔的尸体还躺在那,他走到桑愿面前,执起他的手,低声道,别怕。 别怕这些邪魔,也别怕世人如何看你。 桑愿身形一震,他抬起头,眼角的泪珠降落未落,里面倒影着霞光。 粗砺的指腹落在眼角,为他拭去那颗羞愤而起的泪,转身看向众人:这是本君的道侣,桑愿。 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他向大家介绍了桑愿,以他道侣的身份,声音坦荡。 那些目光再一次落在桑愿身上,带着好奇和敬畏,他想挣开手,可戚宁安的手劲很大,根本没让他得逞。 有剑君发话,大家自然知道什么玩笑可以开,什么话不能说。 他们像是从来没听到过刚才那令桑愿羞愤不已的话,就如往常一般聊天干活。 飞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两人紧握的手都忘记吐槽了。 飞舟很快便落在剑宗门前,戚宁安牵着桑愿下去,他脸上很平静,像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桑愿偏过头看他时,就能看到他冷硬锐利的下颌线在晚霞下似乎都柔和许多,更别提那微微上翘的嘴角。 戚宁安,他很开心? 桑愿心里却一阵慌乱,时至今日,他就是是个傻子,在神魂交融之时就该知道对方对他的情意。最关键的是,戚宁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才旁若无人说出那些话。 一旦认识到内心,剑君戚宁安可比他要坦荡得多。 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众人面前,落在舟板上的众人这才沸腾起来。 天啊,那就是剑君的道侣,太好看了吧!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道侣,我做梦都得笑醒。 呵呵,你还是做梦去来得快,你是剑君吗?不,你连剑君一剑都接不住。 也不知剑君从哪找来这么个美人儿,长得漂亮不说,连修为都...等等,我看不出他的修为? 啊?我也看不出啊,但能把我们从飞舟外救回来,那么修为总不是传闻中的金丹期? 天机云施施然走来,抬了下眼皮,说道:是合体期。 嘶...不少人发出抽气声,均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剑君已臻至大乘期,他的道侣竟然是合体期!这还有天理吗?原本以为是剑君娇养的貌美小道侣,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可以与其相匹敌的高阶修士。 传言害人! 天机云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完全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发生的动荡,众人被这消息砸得沉默了片刻,随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跟剑君双修后涨的修为? 从金丹期一跃到合体期,剑君比传说中的仙丹还有效吧。 说笑归说笑,为什么他们有点隐隐的羡慕呢。 但一想到剑君面对他们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那些不可言说的丁点想法还是烟消云散了。 毕竟,他们不是桑愿,估计连剑君的衣角还没碰到,就被其一道剑气灭得干干净净。 散了散了,这些话大家私底下消遣说说也就行了,我提醒你们一句,可别乱说。天机云的徒弟卜右提醒道,有这时间,还是想想如何灭杀邪魔吧。 大家都知道他的好意,也有人笑道:怕什么呢,有剑君在呢。 那些乱七八糟的谈话内容随着下飞舟也就无人谈起,大家纷纷说剑君来了,他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不对,该是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 飞乐和长青晕乎乎地跟着大家下了飞舟,刚才众人的谈话尽收耳里,他呐呐地问:长青,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啊?长青还沉浸在桑愿修为一跃千里的思绪中,被他的突然提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应该是吧。 那些人修为都比他高,应该比他懂得多一些。 走了一会,飞乐看着高耸的剑宗大门,突然握紧拳头:不行,我也要找个修为超高的道侣! 啥?长青竟然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飞乐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道:笨!我神兽一族虽然天赋高,岁月悠长,但是进阶缓慢。有这个捷径,我当然要试试! 长青脸皮抽了抽,盯着他发尾处装饰的彩色羽毛看了几眼,斟酌着开口:这样不太好吧。 飞乐一叉腰,很是自信:我找一个修为高的道侣,怎么不行? 也...也行吧...你找谁?自从跟他们在一起后,长青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日益上升,短暂的震惊后,随之而来的是好奇,苍蓝界里,修为最高的就是剑君了。 笨!飞乐敲了下他的头,信誓旦旦地说,难道仙界就没有? 长青:我竟无言以对。 去仙界对他来说是个十分遥远的话题,他没打击飞乐的热情畅享,配合地点点头:肯定有,你会找到的。 他的话飞乐十分受用,开心地跟着大队伍进了剑宗,下决定要帮助桑愿尽快办完事,好去找高修为的道侣。 他一片兴致勃勃,仿佛那幻想中的道侣已经在某处等他。长青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在他脚步轻快的背后失笑地摇头。 晚霞被黑夜慢慢覆盖,剑宗防护大阵在最后一批弟子撤回后应声而起,伴随着悄然而来的晚风,不断游动的金色符文瞬间挡去了邪魔前进的路。 因为邪魔的撞击和大阵范围的扩大,防护大阵只能开启一个晚上,到第二日白天必须要停下进行修复和阵石补充,刚好也让各宗弟子们前去灭杀邪魔。 在两人进入剑宗的瞬间,剑宗的宗主就前来迎接。桑愿自然知道人家宗主不是来找他的,他对两人的谈话内容没有兴趣,当场表示有些累要先回去休息。 剑宗宗主是个仙风道骨,面容中年的男子,闻言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随后招来弟子,让其把他带去住所。 从接到天机云的传讯,得到剑君会来的消息后,洪宗主早已准备好一切。 好。早在摇光峰时,戚宁安就知道睡觉对桑愿有多重要,随手递给他一个储物袋,说道,这里面有鲛丝被。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淡,就跟问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洪宗主眼中闪过诧异,他发现,不仅剑君的道侣不是他所知道的金丹修士,就连剑君本人对这被掌门师兄强塞过来的道侣也不一般。 至少,他跟戚宁安相识多年,也因为同是剑修对其颇多关注,倒没有听说过他会随身带着鲛丝被。 剑修修行清苦,在外更是习惯与清风明月作伴。这被子是为谁而带,一目了然。 果然,那双有着疲惫神色的桃花眼闻言一亮,顺其自然地接了过来,还不忘说:原来你带了被子。 戚宁安的嘴角翘了翘,眉目间的冷意因为这句话消融,看得洪宗主惊讶不已。 来接待的弟子是剑宗里罕见的会察言观色的家伙,他好不容易打败其他想见剑君的弟子才得这临时竞争上岗的机会,瞅到了桑愿眉眼的疲惫之后,迟疑地说道:桑道友可以先去休息,那临月小院里有一处天然温泉,里面灵力充足,正好可以泡着解乏。 于是,桑愿喜滋滋地跟着剑宗弟子去住所休息,而戚宁安于洪宗主谈论明日抗击邪魔一事。 月光广袖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戚宁安的嘴角抿了抿,问:可找到了起源? 聊到正事,洪宗门这才正色道:我前去查看过,这些邪魔来得很是奇怪。 他似是不知如何描述,想了一会才灵光一闪: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苍蓝界,根本找不到出现的理由。 突然出现?戚宁安剑眉微拧,思考几息后,才缓缓开口,像是被人投放到这里,对吗? 洪宗主精神一震,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 只是,他随后又不确定起来:可是这个猜测太离谱了,谁会,又有谁有能力投放在这? 戚宁安压低声音:我在苍冥界...... 他越往后说,洪宗主的眼睛就瞪得越大,话音落地时已经是满脸的愤怒:他奶奶的,看我不找到这个孙子,我一剑劈死他! 多年的修养在这一刻没法保全本性,戚宁安仿佛见到了百年前还是剑宗大师兄的洪郎光。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洪宗主重重地咳嗽两声,感叹道:还是宁安你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哦不对,你现在也算是冰川融化,铁树开花... 可怜他自己到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不仅如此,整个剑宗的单身剑修不计其数。原本,戚宁安修为始终压他一头时,他还时常以天赋再高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一般单身来安慰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厮的掌门师兄直接给他捡来一个道侣。 这还不算,关键是这捡来的道侣还真跟戚宁安碰出滋啦火花。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师兄?洪郎光仰天长叹。 戚宁安太阳穴跳了跳,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妄想:你就是剑宗的宗主。 意思就是,就算如此也该是他为弟子们寻找道侣。 洪宗主被他这么一提醒,脑海中立马浮现一大群剑宗弟子齐聚一堂逼他去找来许多道侣的场面,顿时打了个冷战,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你干脆脱离玄天门,来我剑宗好了!你也是剑修,当初我就说你肯定入错了宗门! 要是能挖来戚宁安,他相信有这么一对闪光的道侣在前,肯定会增加剑宗的桃花运的! 回应他的,是戚宁安的一声冷笑。 知道让他来剑宗是不可能的,就算戚宁安本人同意了,估计玄天门掌门第二天就要过来跟他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还是赵衡赵掌门的亲师弟。 两人简单地聊天后,洪宗主对他带来的邪魔消息没有半点怀疑,随后确定了明日的灭杀邪魔计划,两人就此分道。 看着他直接消失在原地,洪宗主望月感叹:哎,有道侣的人天一黑就急着回家了。 ...... 临月小院是剑宗待客处灵气最充足的住所,桑愿一路走来,就听到带路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路。 对了,这剑修弟子名为巫飞驰。 巫飞驰介绍完临月小院,话题一度偏飞:对了,桑道友,我们剑宗没有内外门之分,都是按入门时间排行,像我入门得不早不晚,刚好排在三百一十八位,他们都称我为三一八师兄(弟)。当然,也可以叫我巫师兄(弟)。对了,桑道友,你知道剑君...... 桑愿见他有长篇阔论之势,赶紧打断:这位三,啊不,巫道友,前面就是临月小院吧? 面前,一座美轮美奂的小院坐落眼前,他们正站在院子正前面,刚好能看到小院斜上方挂着一轮明月。 对!巫飞驰点点头,止住脚步,这里便是为你和剑君准备的住所,接下来的时日你们都住在这,这里灵气充足,主卧后侧便有单独的温泉泉眼。 谢谢。桑愿朝他笑了笑,莹润的肌肤在月光下堪比白玉,他的声音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剑宗的剑修是否都如巫道友这般健谈? 是的话,但愿戚宁安在这呆个几天受点影响,把哑巴习性改一改。 巫飞驰全当是夸奖,诚恳地摇摇头,有些郁闷道:当然不是,唉,我也希望他们能像我这般倾心交流。 分卷(52) 桑愿:明白了,原来你才是意外。 两人又互相礼貌地告别,桑愿这才走向临月小院。他握着装着鲛丝被的储物袋,脚步很快地来到了卧室。 刚想扑到床上,突然想起巫飞驰所说的温泉。 环视一周后,桑愿很快就发现床榻一侧的屏风后的灵气格外浓郁,他一推开,果然就看见一处水汽缭绕的温泉。 桑愿一下子就被温泉里蕴含着纯粹灵气的浓郁度吸引,只靠近了一点,他感觉本体内的枝叶都在舒展,全身在叫嚣着要进去泡一泡。 第56章 别哭。 邪魔之事重大, 想着戚宁安商量事情应该没有这么快,桑愿最后还是忍不住进去温泉解乏你。 氤氲的水汽中,纯粹的灵气钻入皮肤, 冲刷着血肉筋脉,令人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 桑愿缩在里面喂叹一声,享受着本体空间里枝条舒展的感觉。到了合体期,本体和分神彻底合而为一,他汲取灵气时不需要再伸出本体枝条, 只需要如人修般运转灵气就行。 月白广袖被他搭在屏风上,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自己,莹润如玉的脸庞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已经许多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温泉解乏的效果是很好的,他心里想着泡一会就起来,可身心放松下来后,又有温度不会变的水流包裹, 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戚宁安站在临月小院中,圆月西斜下,这座院子沐浴在月光之中。 四周都是防御阵法,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即使他倾耳细听, 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桑愿睡着了? 在晚风中, 他突然想起两人的新婚之夜,第一次见到桑愿的情形。他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被褥之中, 最后竟然被自己身上的冰冷气息冻醒。 摇光峰常年冰雪难消,他早已习惯了沾染一身寒意,可自从桑愿占据了那间新房后,他每次经过时总能感受到从微开窗户中透出的暖意。 要进去吗? 即使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刻,可两人一直都是分别而睡。剑宗的人自然不知道两人的具体情况, 安排的临月小院里只有一间卧房。 其实,他在外倒是经常与清风明月做伴,打坐一晚也不是难事。 只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他心中生出一种急欲打开的冲动。若是,桑愿在里面等自己呢? 这个念头一出,刚才还定住的双脚就有了继续向前的冲动。 进去看看吧,万一桑愿在等我呢? 不行,这门是关着的,他肯定睡觉了。 戚宁安心中纠结非常,脑中像是生了两个心魔,在里面开战。 过了片刻,他望着丝毫不动的房门,终于下了的决定:先进去看看,不要让桑愿发现就行,要是他睡觉了自己就另外找地方歇息。 打定主意后,戚宁安身影消失在原地,带着点隐约的迫切感。 等他的身形出现在床榻前时,竟然发现床榻上没有人,也没有睡觉过的痕迹。 桑愿去哪了? 戚宁安心头一阵,本能地闪过一丝慌乱,脑海浮现的是上次他去取无极佛枝时刑魔趁机把昏迷中的桑愿掳走。 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终于看到了一直不曾注意到的屏风上搭着一件月白广袖。 桑愿?他试探着朝屏风后面喊,可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戚宁安没有再等,他长腿一迈,直接来到屏风后面,却被入目的一幕黏住了脚步。 水汽缭绕的温泉中,桑愿安静地阖着眼睛,如瀑的墨发湿答答地垂落在肩上,忖得那肩愈发雪白,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雪蝶。他鼻尖上落着细密的水珠,两侧脸颊上泛着的红,比清晨落着露珠的蔷薇花还要好看。 在察觉到他气息平稳时,戚宁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大乘期的五官太过敏锐,一眼就看到蕴含着充沛灵气的温泉清澈干净,修长脖颈下的美景毫无遮挡,一览无余。蒸腾的水汽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效果,反而平添几分若隐若现的魅惑之感。 脑海中瞬时炸开了惊雷,冷静自持在水汽中开始分崩离析。 桑愿斜浸在暖和的温泉中,对戚宁安的存在一无所知。 温热的水汽把莹润的肌肤蒸出浅红,水汽仿佛扑面而来,让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戚宁安知道自己该非礼勿视,趁桑愿察觉前转身才是。凭他的修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是消失在原地,就跟先前进来时一样,可他却没有。 血池边的一幕在此场景的刺激下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那些被欲壑难填的记忆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反而在见到面前之人时愈发清晰。 那一日,他在自己身下婉转哀求,浑身的肌肤比今日还要绯红,两人的汗珠汇在一起,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印子。 戚宁安强迫自己闭上眼,可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着难言的欲。望。他的目光仿佛定在了桑愿身上一般,根本就挪不走。 再看一会,他对自己说,再看一会他就走,到时候在外面传讯给他,这样他不但会醒来,还不会知道自己来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视线太具侵略性,陷入沉睡中的桑愿有一种被猛兽盯着,随时会被拆吃入骨之感。 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眼皮下的眼珠来回滚动,可惜这些细节被炙热难耐的戚宁安忽略。 桑愿睁开眼时,对上的正是戚宁安格外深邃的眼眸。 啊!他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差点吓得当场暴走,要不是记得自己现在一丝不挂,早就跑了。 戚宁安没想到他说醒就醒了,压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时,两只耳朵红得滴血,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你...你... 他我你了半天,视线却没有移走。 察觉到自己在他眼底一览无余后,强烈的羞耻心一下子涌上桑愿的心头,他几乎是憋着气大喊:滚出去! 桑愿要羞死了,也要被气疯了,压根没看到戚宁安脸上的红晕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一下子褪掉。 好。戚宁安知道他生气,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转身,连身法瞬移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脑子混沌一片,只有浑身的难耐炙热提醒着他做了什么。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可却想不出该如何道歉。 还没等他走远,身后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戚宁安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回头,一下子就看到桑愿通红的双眼,眼里的泪珠如断线了的珠子一般掉落,一颗一颗地砸在温泉水面,激起浅浅的涟漪。 你走啊。见他还有脸转身看,桑愿气愤之下越发委屈,别扭地转身趴在水池边不去看他,只有肩膀一耸一耸的,带着哭腔喊道,滚开! 跟前几次无意识或无奈下的亲密不同,当他意识到自己明晃晃地被戚宁安看了个遍,那种奇怪而委屈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 他这样,自己如何走得? 哗啦一声,戚宁安没有犹豫地跳下水,他不顾桑愿的挣扎,把他扳了过来,努力不去看他脖颈以下的位置,强势地一点一点吻去他眼角的眼珠,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明明两人早已亲密无间,可为什么他此时对自己这么厌恶。 但他这种行为在桑愿眼里无异于强词夺理,许是温泉热气太甚,桑愿只觉得浑身发软,只能用眼睛瞪他:都叫你走开! 真如他要求的走开,估计他就要好久不理自己。看着那双眼尾飞红的眼睛,戚宁安福至心灵地出现这个想法。 是我的错。低沉暗哑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过错,他捧着桑愿脸庞的手却没有放下,把最后两滴泪珠吻去,别哭。 可桑愿哭得更厉害了,他哭的声音不大,只是泪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流到戚宁安骨节分明的手,烫得心头颤了起来。 两人此时挨得很近,曾经尝过甜头的剑君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身上的变化自己知道,冰冷不再,只有灼热的气息与水汽混合在一起。 不要看。被大乘期气息围绕,桑愿手脚发软,合体期的修为在此时喂了狗。但他能感觉到戚宁安身体上的变化时,又开始挣扎起来,你给我走开! 戚宁安手指猛地收紧,太阳穴爆出青筋,他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动。 桑愿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这次没有情果气息的催发,又不想被他看了后就如此这般,哪里肯愿,挣扎得更厉害,直到大乘期的威压直接笼罩住他,他才哆嗦着身子问:戚宁安,你要干什么? 没有他的同意,戚宁安自然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但他却莫名想起在轮回阵法中的那次,生气的太子殿下在自己的主动取悦后变得乖巧无比。 混蛋!桑愿没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没入水中,只有一缕银发浮在温泉水面。 区区温泉水自然影响不到大乘期剑君的呼吸,直到脚踝处传来被粗粝指腹覆住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一松,压着他的威压消失了。 桑愿本能地挣脱,可当他的手抓向那缕银发时,刚刚挺直的脊背在受到刺激后猛然一松,随后他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温泉池壁上,脖子后仰,双目失神地看着上方。 若说上次在轮回阵法中是因为他没有记忆,那这次完整的剑君,又是为了什么呢,桑愿不敢想。 数不清的思绪在脑子里缠绕,他脑海迷糊一片,本能地咬住嘴唇,可口齿之间仍是控制不住地溢出呜咽声。 月光笼罩着这个小院,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无人敢想那苍蓝第一的剑君又是如何取悦自己的道侣。 高山的冰雪,也肯为红梅融化,只愿能窥得一瞬间的怒放。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温泉水面有半凝固的膏体飘着,绯红莹润的玉色化成盛开的蔷薇花。 在银发全部露出水面之前,羞愤难当的桑愿彻底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戚宁安怀里。他的手臂很硬,可却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势抱着自己,好像他格外娇弱。 此时正是晨曦,整个内室里只有微微的光亮。但这足以让桑愿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剑眉星眸,眉骨高挺,气质如雪山高松。 醒了?戚宁安的睡眠很浅,几乎是在他略微动了一下时就醒了,他长臂一收,桑愿直接被他拉在怀里,然后头顶落下一个吻,你再睡一会。 这一连串的动作,显然极其熟练,恐怕昨晚不是一两次能练出来的。 第一次在他人怀里睡着,还睡得如此无知无觉,桑愿不禁一阵脸热。但他很快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努力推开他,声音闷闷的: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这样也可以说。享受了一晚温软在怀,戚宁安本能地不想放开。 桑愿气得翻了个白眼,开口:昨晚...... 昨晚你很快乐。戚宁安把他搂在怀里,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冰冷,到最后根本舍不得放开,我可以...... 为了索求,平日里冷冰冰的剑君竟然开始腆着脸开口。 猜到他后面要说的意思,桑愿心中警铃大作,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可以。 他是疯了,才会答应他的要求,在血池边的日日夜夜他可没忘。 桑愿最后还是没有睡着,等天光亮时,冷酷地丢下戚宁安一人出了小院,选择性忘却昨晚给自己快乐的是谁。 戚宁安也不生气,甚至有点庆幸他没提温泉偷看的事情。 虽然阵法轮回中的人物都是假的,但里面东来为他找到的办法确实好用,只不过用多了容易硬憋伤身。 什么时候,桑愿才能敞开心神接纳自己?戚宁安开始思考这个从未接触到的难题。 走到半路的桑愿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环顾四周,没察觉到危险后才暗笑自己大惊小怪。这是在剑宗,若是宗内都出现了危险,那岂不是整个苍蓝界离灭亡不远? 迎面走来的是剑宗早起练剑的弟子,桑愿分不清他们的编号,遇到时只能微笑点头。 不过他很巧地在一群背着剑的弟子里找到了巫飞驰,笑着喊:巫道友。 其他弟子见到巫飞驰竟然认识这么一个美貌修士,当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定了。 巫飞驰挺了挺胸,莫名地有点小骄傲,上前一步脱离队伍,礼貌问道:桑道友有事找我? 是的。桑愿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看了天边升起的太阳一眼,感受到温暖的阳光,心情不错地直接问道,今日灭杀邪魔的名额可能加我一个? 要想查清神树交待的事情,自然要深入邪魔了解一下。 可巫飞驰却好奇地问:你不知道吗? 桑愿有点茫然:知道什么? 今日我们弟子全都继续休息,剑君将会独自一人前去。巫飞驰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还自动为他找了借口,许是昨晚剑君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虽然知道巫飞驰话里没其他特殊的意思,但桑愿忍不住一阵耳热。 这时,其他伸长脖子看着两人的弟子们突然一阵惊呼,纷纷抬头:快看,是剑君! 桑愿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澄净长空,破开晨曦霞光,方向正是玄月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接到戚宁安的传音:等我回来。 声音清冷,跟昨晚厚脸皮的暗哑判若两人。 剑光在一瞬就消失在天际,桑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谁要等你回来。他朝巫飞驰道了谢,转身在剑宗里找到飞乐。 要开始干活了吗?飞乐兴奋地说道,早点办好事,他就能早点回去找修为高的道侣。 桑愿点头:对,我们现在去找于非臣。 于非臣?飞乐显然对这个名字没有好感,没好气地问,找他干吗?一道凤凰灵火把他烧了? 桑愿无语看他:我找他自然有事,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当然想!飞乐赶紧说。 他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桑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飞乐摇头,大声说道:没事!就是想早点带你回去!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你该不会真想留在这里跟那剑君长相厮守吧? 长相厮守?桑愿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神情变化一瞬,说道:走吧。 两人一起在剑宗宗门旁做了简单登记,随后一起出了剑宗。 分卷(53) 他们去了哪?洪宗主突然出现在管事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没说具体的。负责登记的管事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尽职尽责地回答,毕竟是其他宗门的弟子,他们的来去我们这边只需要登记,具体的是由各自宗主管束。 嗯,你去忙吧。洪宗主像是心血来潮般过来查看,管事也没多想,又去干活了。 只是,站在宗门门口的剑宗宗主却眉头紧锁,似是心有困惑。 怎么办?他为什么无意听到戚宁安道侣跟别人的谈话?据那位叫飞乐的言语,桑愿竟然没有跟戚宁安长相厮守的打算,等事情办好就离开?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种事情他要如何跟戚宁安诉说,一说了,又显得自己好似在听墙角。 难道说,剑君,你道侣睡了你之后要跑了? 纠结万分的洪宗主,思考了足足半个时辰,最终才掐着时间给戚宁安传了讯。 第57章 银发雪衣的剑君浮在半空 桑愿并不知道洪宗主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 他带着飞乐出剑宗的时候又遇到玄天宗的弟子。 桑愿!张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很是开心,早先就听到消息说剑君今日一人去灭杀邪魔, 我就猜到你也来了。 看到熟人,桑愿笑了笑,神色温和:你们还好吗? 说到这,张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郁闷道:不太好, 乘风长老们以剑修需要磨练和刚好可以在剑宗学习之由,把宗门内所有的剑修弟子不分修为地全部送到这里。 来时有一百零四人,短短几天, 就只剩下六十来人。他捏着拳头,愤然道,他们长老座下的弟子,一个都没来。 这事情做的很明显, 任凭他给出的理由如何冠冕堂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掌门呢?桑愿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张岛无奈地说,听乘风长老说, 掌门在闭关。 闭关?桑愿直觉不可能, 邪魔来袭, 掌门是不可能会闭关的。而且,如果他不闭关, 来参加抗击邪魔的弟子人员定不是如此安排。 可剑宗离玄天门十分远,即便是是飞乐化为原型,也要飞个四五天才能到。 现在,也不是回玄天门的最好时机。 不过现在好在剑君来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 原本有些浮躁的人心也安定下来。 见桑愿站在那似是在思考,张岛忍不住问道:你是要去找剑君吗? 不是。桑愿摇摇头,却是问,你知道今日剑君为何一人前往吗? 有苍冥界的先例在,戚宁安灭杀邪魔不算难,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人一个人就去了。 张岛面露迷茫:我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 桑愿扯了扯嘴角,昨晚两人相拥而眠后,早上起来他觉得有点尴尬,倒是没问他今日的打算。 不过,戚宁安不是冲动的人,这大概是他跟剑宗洪宗主商议的结果吧。 不说这个了。他强硬地转了话题,看向张岛,既如此,你们便好好休养生息吧,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聊。 张岛的嘴巴动了动,知道他不愿多说也不好问。默默地看了他旁边的飞乐一眼,点点头别带着其他弟子走了。 从张岛那没得到想要的消息,桑愿倒也不着急。等他们走后,他带着飞乐来到僻静无人处,手一挥,金色的天道法则化成的丝线再次出现在眼前。修为持续上涨后,他能操控的苍蓝界天道法则就愈发多了。 飞乐站在一边等他,就只见他指尖在虚空中点了点,像抓到什么的握在手心。 找到了。桑愿挥走天道法则,视线落在某处,我猜的没错,于非臣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先前从司子石那里得知于非臣一直都未回宗门,他就猜到对方被毁掉的道基定是没有被修补好。即便他有此界的大气运在身,但道基乃一个人能走在仙途中的基石,是仙凡之别的基础,哪有那么简单就被修复。 要么,他能寻找到如道石一般的天材地宝,那么就有更上一层的,例如仙人来帮他。 仅凭借金丹期的修为,能有底气跟乘风合作,却不怕事情败落,桑愿觉得他不可能只有一个气运之子的筹码。 最有可能的,便是在瀚海秘境中把他们坑进苍冥界的浮空仙人。 不然,在苍蓝界被邪魔吞噬的修士为何连一个残魂都没有呢?他记得,邪魔它们可只对有灵气的血肉感兴趣。 要魂魄的,是刑魔记忆中的那位浮空仙人。 仙人无法踏足一个有着完整天道法则的小世界,除非这里生灵灭绝,天道规则崩。 桑愿很想知道,于非臣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书中没有这个情节? 代表着于非臣因果的法则金线浮在空中,一直延伸到某处。 走。桑愿唤了飞乐一声,两人毫不犹豫地朝着金线延伸的地方走去。 ...... 于非臣忍着浑身上下的怪味,他看着周围挤在一起却没有攻击他的邪魔,在黑压压的空间里好似自己也成了它们中间的一员。 追日,这样真的行吗?他咬着牙,却无法忽视身上的难受疼痛,传到识海中的声音有点抖,真的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吗? 这是最快的办法。追日回答道,还不忘提醒他,没有完好的道基,即使你是气运之子,也无法成长到你见过的未来。或许以后会有其他修复道基的机缘,但于非臣你愿意等吗? 追日的语气没有如往日一般的敬畏和担忧,可惜心在惶恐中的于非臣没有察觉出来。 我不愿意!他回答得又快又急,仿佛被毁掉的不是他的道基,而是他的心性。 追日听他言辞凿凿就没有再继续劝慰,而是说道:至少,你要在天残生死阵磨灭戚宁安的神魂之前赶到神庙,不然到时候属于他的修为和剑道说不定会被他人窃取。 对!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他的脑海里,于非臣牙关紧咬,整个身子绷得死紧,眼底一片血红,随后点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继续! 后脑勺传来一阵痒痛,他朝脑后一拔,伴随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手心赫然躺着几根血淋淋的灰红相间的羽毛。 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内视丹田,里面有一颗黑色的妖丹静静地旋转。 这是鸠鸟的内胆,在他道基被毁后,惊慌之下追日出了这个主意。吞噬妖修的内胆,以妖灵之气延缓道基崩塌的速度。 有追日的指点,又有对鸠沽的主仆契约在,这些做起来除了痛苦外也算顺利。 鸠鸟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灵兽袋里,浑身的羽毛没有半点光泽,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睁着,像是临死前不肯相信这一幕的发生。 追日对他自虐般的行为没有说话,察觉到他内视妖丹后,鼓励般地说道:有妖丹在,你也可以吸收凤凰灵血,我记得,桑愿身边的那个飞乐,就是神兽凤凰。 于非臣,你的机缘来了。醇厚的男声一点一点地钻进他的识海深处,如蛊惑般的言喻荡漾在识海中,鸠鸟之前不就有洗涤血脉的想法吗,你不想试试? 凤凰?刚沉浸在要成为妖修恐惧中的于非臣不可置信地开口:凤凰? 嗯。追日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或许妖修无法成为气运之子,但神兽却是得天地钟爱,本身自带气运。 点到为止,他相信于非臣会明白的。 于非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得惊人,他看着丹田里的妖丹再也没有厌恶之感,而是带着一丝期待。 他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修复道基,获得凤凰灵血,这个办法不错。 至少比要他去吞邪魔,最后成为什么魔神之体来得可靠。道基被毁让他的桀骜不再,反而使他担心若是继续吞食下去,自己也会成为这种没有神智的邪魔一员。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仍是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在体内不断浓郁的邪魔之气中的保持神智清醒。 打定主意后,他一把扔出鸠鸟尸体,冷冷地与它不肯闭上的双眼对视,直到亲眼看着周围的邪魔一拥而上,把这具带着灵气的血肉分食干净。 他别过头,随手捞了个旁边的邪魔,闭上眼睛忍着恶心不去看,运转功法吸收的邪魔之气到妖丹中,然后操控妖丹吐出另外一种气息来修复道基。这些邪魔吞食了不少修士的尸体,每当他吞噬邪魔之气时,总感觉嘴里出现修士血肉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追日在识海里静静地看着他欲盖弥彰的动作,没有半分怜悯。 他知道,只要等于非臣把道基修复好,有妖丹的助力,在他的帮助下再找到落单的凤凰,一切就成了一半。等取了戚宁安的修为和剑道,有命书的轨迹加持,一切都会成功得顺理成章。 届时,整个苍蓝界的生灵魂魄,都会成为养分。而他,也终于能离开这傻缺于非臣回去了。 至于还在天残生死阵中的戚宁安,他只是感叹一声即便天资纵横又如何,终究是无法抵抗住命运的,可惜了一点。 就在于非臣藏在玄月宗里面忍着恶心吞食邪魔,为一点一点修复道基而心喜时。 突然周围的邪魔一阵骚动,像是感受到天敌一般四处逃窜。他忍不住干呕一声,同样的心惊胆战之感出现在心头。 快走!追日突然在识海中大喊,声音竟然带着颤抖,跑! 跑什么?妖丹和邪魔之气的撕扯让他反应有点迟钝,艰难思考下于非臣只能顺着那些邪魔逃跑的方向小跑。 没有完整的道基,他此时就是一个空有修为却无法使用的空壳。 追日被他逃跑的方向吓得要死,当场喝止住了他,大声提醒:朝相反的地方跑。 这一停顿,他跟邪魔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了黑暗,以一种无可抵挡之势从天而降。 于非臣忍不住眯了眯眼,就见那剑光落在邪魔处猛地炸开,化成无数剑气笼罩在邪魔最多处。 那些邪魔连哀嚎都没时间,竟然直接魂飞烟灭连半点渣子都没剩下。 是戚宁安!识海里追日惊恐地大喊。 这一声把于非臣从混沌不堪的场景中拉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叫嚣着赶快逃,可脚却怎么都动不了,只有一双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半空中的身影。 如雪山高松,清冷而孤傲,银发雪衣的剑君浮在半空中,成为这片天地中唯一的亮色。 于非臣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出手,只看见无数在剑气落在邪魔身上绞杀。他的剑气毫不留情,仿佛这些邪魔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或者是心情不悦时连剑气都愈发锐利。 这是单方面的无情灭杀,逼得众多修士无法的邪魔,在剑气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非臣刚才那颗坚定的心在一瞬间如坠冰窖,他脸色苍白如纸,小腿本能地发抖,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涌出一个念头。 知道了坑害自己人,戚宁安会直接杀了他吗? 肯定会的!不然他怎么会直接杀了不断羞辱自己的于家之人? 以己度人的于非臣只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偏偏识海里的追日也如被突然出现的戚宁安镇住了一般,许久后才在识海中大喊:于非臣,快把仙符拿出来! 对了,他有仙符!于非臣如梦初醒般拿出仙符,冰凉的触感让他镇定了一点。有仙符在,戚宁安也奈何不到他。 即使他如此想着为自己打气,可真当他看见戚宁安朝他一步步走来时,他还是忍不住不断地后退,似乎这样就能逃离。 戚宁安看他的眼神很冷,手里的天衍剑都抬高一些。 就在于非臣准备激发仙符时,桑愿的声音徒然响起:戚宁安! 桑愿没想到顺着天道法则金线竟然来到了玄月宗,不仅如此,本体空间内代表着戚宁安的愿力球在极速疯转,犹如受到刺激一般。 他急得不行,来不及弄清愿力运转的愿力,就急匆匆地带着飞乐赶到了。 刚一落地,飞乐就眼尖地看到于非臣手上的仙符,告诉他后,桑愿差点吓得心跳停止。 他只好匆忙地喊了戚宁安一声,打断了两人对峙的场面,也打断了于非臣激发仙符的动作。 快用仙符!追日在识海中大喊。 可于非臣看着那张堪比皎月的脸,竟然忘了动作。 他想,应该是吞噬了太多的邪魔,他的神智出了问题吧。 于非臣!追日见他没了动静,急得要命,当场顾不得其他,直接控制住他的识海。 他在于非臣识海里呆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了他的弱点,即使夺舍也来得十分便利。 于非臣的神识一下子被压到深渊,他怨毒地看着戚宁安,毫不犹豫地激发了仙符。 第58章 剑君,你现在有什么心 仙灵之气从仙符中爆开, 带着杀意朝戚宁安而去。 桑愿在看到仙符的那一瞬间就早有准备,有上次在轮回阵法中的经验,天道之力和愿力不需一息就融合完成, 碧金色的气息朝仙灵之气笼罩而去。 按照天地法则,仙人无法踏足小千世界,即便有仙符出现,在碰到天道之力也得受到限制。 先别杀他!桑愿提醒道。 戚宁安反应的速度很快,在天衍剑带着杀招去势汹汹中, 他反手一拉,剑招便化作无数剑气笼罩在于非臣周围。与此同时,碧金色的气息成功地把仙符释放出的力量压制, 随后碧绿枝条迅速地捆住于非臣的双手。 仙符应声而落,刚才声势浩大的样子戛然而止。于非臣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想法事情的发展变成这样。 桑愿上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仙符, 随手扔给飞乐。 你不是于非臣。他语气十分肯定,盯着面前人的眼睛看到,夺舍? 追日心中一惊, 本来仙符没有发挥作用就让他震惊, 可当桑愿说出这话时, 他心中立马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就是于非臣啊。追日顾不上其他的事情, 也弄不清桑愿的意思,准备拖延时间稳住他,自己打算重新回到识海的追日盘里,让于非臣本人承担此次事件的后果。 可很快他就发现,大概是因为帮着手腕的碧绿枝条里面的气息, 他根本就无法躲入识海。 分卷(54) 他的魂魄被禁锢住了。 追日心头惊惧交加,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偏偏桑愿没有打算放过他,侧过头看了戚宁安一眼,淡淡道:剑君,于非臣不久前联合乘风坑害你,既然现在乘风不在这,你可以先把仇报了再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扭头看向追日的表情却十分恶劣,故意说道:既然他先前想要磨灭你的神魂,那你就一剑捅了他,来个神魂俱灭怎么样? 神魂一直无法回到识海,追日急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很想说他不是于非臣,那么先前说的话无疑是自打嘴巴。 况且,他不确定当自己说出真实身份时,他们会不会放过自己。 追日心中天人交战,特别是戚宁安只瞥了他一眼,便执剑而来,似乎打算按照桑愿说的意思做。 桑愿站在他面前抱臂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我不是于非臣!戚宁安看死人般的目光极具压迫性,追日用了巨大的力量才没有尖叫出声,他努力稳定情绪,试图用最诚恳最温和的语气来救自己,我是于非臣的器灵,他怕自己神魂受到你们的伤害,就躲了起来,我是被迫的! 生死存亡关头,他哪还顾得上于非臣的安危。两人的相遇本就是他按照指示刻意为之,为他出谋划策,忍他这么久早就忍够了,断然没有为他送命的必要。 哦?桑愿挑眉,戚宁安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一般停下脚步。 追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忐忑地说道:你把这枝条撤走,我让于非臣出来跟你们的对峙。 只要他的神魂不受禁锢,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御驶追日盘逃走。追日盘是神器,遁行速度极快,定能摆脱这些人的追击。 别急啊。桑愿笑眯眯地看着他,压根就没撤走枝条,反而话音一转,所以说,刚才激发仙符就是你做的咯?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想我们死? 玄月宗内的邪魔被戚宁安一扫而空后,密闭的乌云终于散开,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有几缕落在他的眉梢间,带着圣洁般的审判。 追日大惊:不是! 放屁!飞乐忍不住骂了一声,他这人的话是一个字不信的,要不是我跟桑愿来得及时,你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追日想说想要戚宁安死的人是于非臣本人,后来才是他,但他哪里敢说,这样说自己岂不是死得更快? 桑愿没功夫跟他争论这些,他看向戚宁安,没察觉到今日的剑君眉眼格外冷清,伸手:把天残生死阵给我。 又偏过头看飞乐:梦魇镜借我一用。 追日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手拿着天残生死阵的阵盘,一手拿着梦魇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冥冥之中,他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还别说,毕竟是神器的器灵,神魂很强大,桑愿束在他手腕处的枝条被挣脱一条,直接断裂在地上。 疼。这是他本体的枝条,断了自然疼。 他不过是本能地说了这么个字,正打算重新用枝条束缚,没想到戚宁安直接一道剑意没入于非臣的识海,竟然生生地把追日的神魂从里面拉了出来。 神魂被强制脱离非常痛苦,于非臣脸上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追日痛苦地大喊,可是对他的神魂被拉出没有半点影响。 于非臣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没有人去管。 很快,一只白色的小人神魂被剑气化阵送到桑愿面前,追日本能地想逃走,可惜一碰到剑气神魂就被割下一块,吓得呆在里面瑟瑟发抖。 戚宁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桑愿,说:你继续。 谢谢。桑愿也不客气,他把天残生死阵的阵盘放在地下,一道碧金色的气息没入后,阵法开启,在逐日疯狂的反抗下,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投入其中,随后在阵法白光闪过之际,他利用天道法则的金线把梦魇镜和天残生死阵连接在一起。 很快,梦魇镜上面就出现了追日的身影,只是里面的情形并不是阵法轮回中的境况,而是他的记忆重现。 这是桑愿临时想到的办法,追日是神器器灵,他们无法搜魂,却可以利用天残生死阵里面的轮回和梦魇镜相结合重现他的记忆。 梦魇镜里关于追日的记忆慢慢地呈现,飞乐看得目瞪口呆:搞了半天,他真正的主人并不是那个于非臣啊? 神器想要对低阶修士做出认主的假象太过容易,在追日的记忆中,有气运之子这个称号吊着,于非臣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追日的记忆又到了天机门上面,桑愿瞅了戚宁安一眼,像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般,扭头跟飞乐说道:飞乐,你能帮我去看看附近可还有邪魔?最好找到邪魔最先出现的空间点,可以吗? 啊?现在去啊?飞乐狐疑地看着他,似是有些不明白,但他知道桑愿向来不干不着调的事情,只以为这也是神树交待的任务,反正自己也是来帮助他的,便回道,好的。 好吧,他对这些苍蓝界的恩怨可没有什么兴趣! 飞乐走了,追日的记忆已经进展到天机子那里。它直接作为神器落在天机门内,仙风道骨的器灵直言要找到此界的气运之子为主,希望天机子能帮他算出气运之子是谁。 戚宁安神色淡淡的,像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天机子如何答应此时暂且不说,他也知道此界的气运之子该是戚宁安,但却重新起卦,最后的结果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戚宁安。 真实的天机被遮挡,天机子的卜算该是不准的。桑愿看着他说,他对遮挡天机的人选有个隐隐的猜测,但没有真凭实证前也不好多言,只实话实说道,剑君,你知道这件事吗? 戚宁安神色无悲无喜,像是被天机子宣告遭了天道厌弃的人不是他一样,嗓音清冷如往昔:知道。 两人又接着看了下去,桑愿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浮空仙人的全貌! 竟然跟当初神庙里其中的雕像之一格外神似,甚至可以大胆猜测,那座神殿供奉的本来就是浮空仙人。 不仅如此,原来追日盘和堪吾神剑竟然是浮空仙人所有,他无法亲临苍蓝界,却使了一出让两个神器来苍蓝界寻找气运之子的计划。 追日盘在天机子的口中得知了于非臣的存在,又利用时空之法令于非臣窥探到了自己的未来,见他果然携着两大神器站在界面之巅,这才放心假装认他为主。而堪吾神剑却受到戚宁安剑道的吸引,遵循剑的渴望成了他的剑。 只是恐怕连追日都不知道,戚宁安竟然没把堪吾神剑作为自己的本命剑,还封印了剑灵,导致追日一开始根本无法感知神剑的下落,最后还是从关于剑君的传言中得知,这才有了他得知救了于非臣的是玄天门的大长老火炎,鼓动他跟随进入玄天门之举。 剩下的记忆里就是桑愿到来后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从追日的视角看更加清晰全面。 原来乘风长老飞升无望,也是追日暗地里以浮空仙人的名义与他联系,还给了他一块仙符,让他利用惊寒门献祭召唤出神殿,最后连同于非臣设下天残生死阵。 他们之所以针对戚宁安,主要是他修为在此界过于强大,又实力强横,对之后的计划很是不利。 看到最后,桑愿忍不住冷哼一句:看样子,他们当真是想把苍蓝界变成第二个苍冥界! 戚宁安脸上神情愈发冰冷,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他把追日记忆里的画面记在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恐怕,上辈子自己道心日益崩塌,就有这追日做的手笔,难怪堪吾宁愿自断也要脱离自己,这一切的开始都是阴谋。 剑修的本命剑宁愿自断也要离开,这不仅会使他的修为大跌,最重要的是这是对他剑道的否定。若不是自己在机缘巧合下悟出更加高深的剑意,最后不需本命剑,直接以剑化形,恐怕最后的苍蓝界便会被邪魔占据。 可惜,上辈子他愤怒之下捅了天道,天道崩塌之下导致时光错乱,他有幸神魂重生,并没有看到上辈子之后的苍蓝界如何。为了以防万一,在摘星阁得到真正的本命剑天衍剑时没有带它出来,反而照例带出了堪吾神剑。只是他这次直接封了神剑剑灵,就单纯地把它当做一把神兵利器来用。 后来又在瀚海秘境中直接折断了神剑,造成本命剑断的假象,让一切如书中命定的那般发展。 幸好,这一切误打误撞地没有错。 戚宁安的手攅得很紧,只是目光在触及到桑愿关心的眼神后拧起的剑眉又松了一些。 他两辈子最大的意外其实不是于非臣,而是他面前的人,桑愿。 想起接到洪宗主的传讯时,他内心差点生出妄念,竟想转身找他,问一问当真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桑愿的侧脸上,长相厮守这个词从接到传讯后就一直刻在脑海里,让他只想赶紧处理好邪魔之事,第一时间返回剑宗。 可现在,当桑愿真在他面前时,他竟然退缩了。 他怕,他怕得到是桑愿毫不留情的答案。 以往天地崩塌心神都不动摇的剑君,在此刻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许是他盯着桑愿看的时间有点久,桑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抬眸不解道:剑君,你看什么? 在外面,他总是习惯性地喊他剑君,以往戚宁安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觉得这个称呼有点生疏。 没什么。戚宁安说完便抿唇不语,天衍剑落在他身边,寂静无声。 追日的记忆看得看不多,桑愿确定没什么纰漏后就收了阵盘,压根没有把追日放出来的意思。 既然他这么喜欢磨灭别人的神魂,就让他自己在里面尝尝如此滋味吧。 戚宁安默默地帮他把阵盘封好,桑愿收好梦魇镜,得到仇人浮空仙人的消息让他心情还不错。 只是,他总感觉戚宁安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像是欲言又止的意味。 难道他有话对我说?凭他对戚宁安的了解,他知道让其主动说的几率不大。 桑愿正愁怎么开口,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掉落的半截许愿树枝条,他灵机一动,伸出手食指弯曲朝他勾了勾,笑道:剑君,你现在有什么心愿吗? 第59章 现在,你知道我想干什 戚宁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桑愿现在还问他心愿一事, 他看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想起他从最初的时候就一直在试探自己有什么心愿。 他静静地看着桑愿,直把他看得脸皮慢慢涨红, 才缓慢开口:我的心愿,你都能帮我完成? 两人对视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桑愿收回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朝他眨巴眼睛, 说道:剑君,事情发展到这,你应该知道所谓苍蓝界天道厌恶你之事应该是一个假象, 不说别的,就说你在天残生死阵中,若是没有苍蓝界天道的道力,我也无法帮你出来。 戚宁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开口:你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桑愿愣了一下,他嘴唇阖动几下, 内心挣扎了一会, 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 最终也只是说,苍蓝界天道委托我, 让我来帮你完成心愿。 他不能说出穿书和神界之事,只能把这件事放在苍蓝界天道上。好在现在推断出所谓苍蓝界天道厌恶戚宁安是另有隐情,所以这样说倒也不算突兀。 只是,不知怎么的,戚宁安的神情有点冷, 他薄唇紧抿,眉间含着霜雪,目光宛如实质般投在桑愿身上,似乎是想透过他的皮囊得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见他久久沉默不语,桑愿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明明头顶阳光正好,可他心里却阴沉沉的一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飞乐迟迟没有回来,两人之间似乎回到了当初刚认识时的疏远。 直到地上的于非臣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把两人从纷繁复杂的情绪中拉出。 好。戚宁安眼底冰雪未消,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嗓音清冷,既然如此,你陪我回摇光峰看雪吧。 本体空间里的愿力球在转动,桑愿惊讶地发现他没有说谎。 没听到他的回答,戚宁安剑眉微拧:不行? 当然行!桑愿回过神赶紧回答,这个心愿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他无法拒绝,解释道,什么时候去?只是这里的邪魔处理好了吗?我怕...... 戚宁安看着他眼里一片懵懂的样子,似乎真的就是单纯帮助苍蓝界天道完成他的心愿。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先前的那些亲密和奋不顾身,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若是,苍蓝界天道让他完成心愿的是其他人呢?他也会如此吗? 握着天衍剑的手猛然收得太紧,就连骨节都泛起白。 桑愿直觉戚宁安很不对劲,但他不知从何解释,眼底有着自己无法察觉的慌乱。 好在戚宁安很快开口,浑身冷意未消,嗓音极淡:明日便回,早该回趟宗门处理好事情,至于邪魔,我今日会全部处理完毕。 桑愿眼角耷拉下来,忍不住问:所以,你的心愿是顺便完成的,为什么?苍蓝界天道让我完成你的心愿,你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浪费?或许吧。戚宁安突然笑了一声,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语气又淡又轻,我戚宁安,根本不在乎被天道喜爱或厌弃。 他又微微低头看向桑愿,蓦地想起洪宗主传讯上的内容,心中宛如有一团火焰把自己焚烧殆尽,让他忍不住自嘲:如果这是你的任务,我就顺便帮你完成,不好吗? 当然好,可桑愿心里却有些不得劲。他总觉得戚宁安说的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可等他再去看时,对方已经恢复成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他脸上自嘲的神色是自己的错觉。 地上于非臣自那声呢喃后就没有再醒来,桑愿猜到是强制抽出追日的神魂时给他的识海造成了震荡导致昏迷,孤寂一时半会醒不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又说道:那个,你找到了邪魔进入苍蓝界的空间点吗? 嗯。戚宁安神色淡淡的,回答,就在玄月宗的上方,已被我用剑意封住。 剩下的邪魔也被他几剑扫荡干净,他说完后,没去看桑愿的反应,走到于非臣面前,一把拎住他,低声说:走吧。 桑愿看他跟拎个小鸡仔一样,却是摇摇头:这里没有危险了,你先回去吧,我等等飞乐。 分卷(55) 戚宁安拎着于非臣的手收紧,疼得昏迷中的人发出闷哼,冷声道: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上于非臣御剑走了,似乎怕再多呆一息,他会控制不住地握着桑愿的腰问他为什么。 只有在两人极度亲密的时候,桑愿才跟一只弱小的小兽般乖巧。 桑愿看着他消失在天际的身影,浑身一松差点跌坐在地。 刚才戚宁安许愿时的时候其实他很紧张,像是怕他会说出自己无法成全的事情。可当他说出顺便而为的心愿时,他不可否认自己心里有着小小的失落,至于这份失落到底为何,他自己不敢太过渗入去想。 他望着天,漂亮的桃花眼里满迷茫。 又等了一刻钟,飞乐终于姗姗来迟,他一到就只瞅到桑愿一人在这,问:戚宁安呢? 走了。桑愿回答,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戚宁安脸上神情的不对劲,身上的那种无力感这才消失了一点,又问他,你查看得怎么样了? 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飞乐挠了挠头,一身彩衣光华如初,我说,你这个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好啊? 桑愿看着他,问:怎么突然又问,但估计没那么快。 飞乐撇撇嘴,叹了一声:再不回去,我怕你以后就舍不得走。 他看到桑愿脸上怔愣的神情,忍不住提醒他:我可提醒你啊,神树虽然平日对我们好,但向来是看不上这下界之人的,虽然不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跟着戚宁安有什么关系,但你的心思变化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两人一直都是好友,飞乐一眼就看出他对待戚宁安的不一般。 桑愿忍不住扯了扯广袖的袖口,目露迷茫:飞乐,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对你有情。身为局外人,飞乐比他想象得更加理智,在神界面前,遭天道厌弃并不算什么。 桑愿,即便戚宁安在苍蓝界属于实力强横,难道你想看到他跟神界对上的那一天?他看着好友眼中的迷茫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趁你们感情不深时控制住自己的心,把这里的事情做好赶紧回到神界才是上上之选。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在神界呆着,管束太多,但没办法,我们现在的实力太弱。等等吧,等有一天我成为凤凰之主,我就带你离开神界,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 只是到那时不知道戚宁安可还在,飞乐不敢保证,毕竟沧海桑田,多少在小千世界的天之骄子飞升到仙界也不过是泯然众人。他没敢跟桑愿这样说,只是不愿他深陷在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虽说自己也嚷嚷着要找道侣,可也知道神树找来他们是想他们成为各个小千世界的天道。而一个天道,又怎会耽搁于私情之中呢。 这是神界决不允许的。 桑愿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阵煞白,好半天才缓过来,艰难地回答:我知道了。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再说。 飞乐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神树,桑愿才到神界多久啊就让他出来做什么事情,如果他不来苍蓝界,又怎会认识戚宁安,也就没了今日纠缠之事。 走吧。桑愿把心中复杂的情绪压了压,朝飞乐说道,我怀疑邪魔之事恐怕与仙界有关,气运之子也是。 等回到玄天门办完事,他还需要去天机门一趟。那位不出世的天机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找苍蓝界天道问上一问。可惜除了主动找他的几次,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用。桑愿怀疑,即使他不来暂代天道,估计这苍蓝界天道也会因为某种原因陷入沉睡。 或许,这跟那位浮空仙人有关? 这一桩桩的事情宛如一团迷雾,在他脑海里翻腾缠绕,绞得他头疼。 飞乐又是好不畏惧地对那不知名的幕后之人一顿臭骂,这才化为凤凰原型把他载走。 飞乐,飞低点。桑愿提醒道。 靠!你见过那只凤凰是贴地飞行,而不是翱翔天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飞乐还是想起他怕高的臭毛病,飞得低了一点。 草木化形就是麻烦,这也不行那也怕的,真不知道神树让他这里干嘛。 为了以防别人看到,两人在离剑宗不远的地方落了地,然后徒步走了回去。 还没到宗门口,桑愿远远就看见戚宁安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阳光刚好落在他的头顶,似乎连身上的冷意都消散了一些。 他的周围站着一些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剑宗弟子,等桑愿走近时,就看见巫飞驰站在那招手,喊道:桑道友你回来了!剑君等你等好久了! 等我?看着那些弟子齐刷刷地看过来,桑愿有点耳热,他佯装无事般走到戚宁安面前,努力忽略掉等待的话题,开口就是:剑君,于非臣呢? 戚宁安掀了掀眼皮,回答:跟司子石放在一起。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桑愿硬着头皮道,于非臣下场如何皆有戚宁安自行处理,他不需担心。 他正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手腕处一紧,下意识地转头时正好看到戚宁安看过来的深邃眼神,还有他抓着自己的手。 周围的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纷纷感叹巫飞驰所言非虚,剑君和他道侣的关系不要太好。 暖金色的阳光给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容上更添一层柔和的惊艳,桑愿无法忽视掉手心处传来的微凉,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下甩开,声音柔和:剑君,是有什么事情吗? 戚宁安撞进那双透亮的眼眸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顺着本能做了什么,可他没有放开手,甚至朝前走了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 飞乐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碍于人多也不好说什么,眼神不住地朝桑愿示意。只是,他眼角余光却接到戚宁安投来的凉凉一眼,就下意识地噤了声。 桑愿没看到到两人眼角机锋,明明戚宁安手心触感微凉,可他却觉得有一股热气从他手心蔓延开来,渗入他的手心,一直延伸到全身,导致心跳跳得极快。他瓷白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桃花眼里像是缀着破碎的星光。 戚宁安察觉到他的脉动,冷淡的眉眼如雪山渐融,似乎沾染到了阳光的暖意。 他不绷着脸的时候,俊美无俦的面庞便失去冰冷的屏障,把那份锐利的清隽显露在人前。桑愿首当其冲,很明显愣了一瞬。 戚宁安他,长得真好看。 剑宗宗门口的弟子越来越多,这是因为剑君灭杀完邪魔的消息随着他的回来很快传满了整个剑宗,各宗门弟子们均都松了口气,顿时也有心情前来瞻仰剑君的风姿。 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身上,戚宁安握着他手的情形毫无遮挡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大家好奇地看着,仗着人多压根不怕剑君生气。 桑愿的手心冒了汗,有点黏答答的,他吞了口口水,仰头看他,声音有点紧张:剑君? 周围的纷扰影响不到戚宁安半点心境,倒是手中的柔软滑腻让他心神一阵激荡。好在他自制力向来强大,在桑愿的小声询问下,他神色平静,开口:待会有庆功宴,我带你去。 所以他是怕我找不到庆功宴的地方? 不得不说,洪宗主的速度就是快,前脚得到剑君清理完邪魔的消息,后面的庆功宴就立马跟上。 哦,好的。得到回答后,桑愿暗地里想甩开手,可惜戚宁安的劲太大,他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做的太明显,只能忍着手心的炙热。 眼看看热闹的弟子越来越来,他不得不凑在戚宁安耳边,小声说道:剑君,我们能先进去吗? 他的声音顿了顿:我想先回临月小院休息。 两人挨得极近,这副姿态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亲密,无意间坐实了道侣恩爱的事实。 嗯。戚宁安微微颔首,带他走进剑宗。 堵在门口的弟子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大气都不敢出,只一双眼睛悄悄地盯着两人看。 走过了目光密集之地,桑愿才终于松口气,他迎着和煦的山风,手指动了动,眼里闪过异色,终于按捺不住:剑君,可以松开了吗? 他指的自然是手。 其实他想说去庆功宴自然有弟子带着,不需他如此费神。但不知怎么的,对上那双平静无比的眼睛,他就不敢再问。 像是,生怕对方会说出一些他无法接下的话来。 两人的脚程不算慢,刚好走到一颗高耸的苍松下,茂密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挡住了两人头顶的阳光。 即使在阴影处,桑愿抬头时,他脸上的莹润肌肤仿佛泛着微微的玉色光芒。 戚宁安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两下,他低下头,眼底的雪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深邃浓郁,宛如不可见底的深潭。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我说不呢? 他的目光在此时变得极具侵略性,仿佛一只跟随猎物许久的猛兽,死死地盯着人不放。 四下无人,被窥占的感觉愈发强烈,桑愿被吓得倒退两步,可惜他的手还受制于人,刚好背部抵在苍松粗壮的主干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后接触到的粗糙纹路,根本退无可退。 戚宁安你!桑愿情急之下唤了他的名字,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声音都有点变调,你想干什么?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声,有几片打着旋飘然而下,像是把树冠以外的空间隔开。 我想干什么?戚宁安嗓音低沉地重复了他的话,叹息一声,慢慢地靠近他,桑愿,我也想知道我能干什么? 只需两步,他就成功地把桑愿抵在树干和他之间,感受着内心的鼓噪,盯着那泛着莹润光泽的某处,问:我能干什么吗? 戚宁安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逼近,桑愿不适地动了动脚,在他贴进时伸手唯一的一只自由手抵住他,心慌得不行,色厉内荏地警告他:别过来! 可惜他根本阻止不了戚宁安的前进,等头顶被高大的身影罩住时,回答他的便是一个类似于品尝美味的吻。这个吻很轻很柔,没有深入地慢慢地舔舐着他的唇,像是在仔细地安抚。 两人都没有闭眼,呆愣的桑愿清晰地在他眼瞳里看到自己满面绯红的样子。 在桑愿暴起之前,戚宁安趁着自己气息平稳之际结束了这个吻,可却没有放开他,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眉眼间冰雪化成盎然春意,嗓音如春水流淌:现在,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吗? 第60章 你再用力一点,我的腰 桑愿瞪大眼睛, 万万没想到他会以如此...不要脸的方式来询问自己。 微风带不走脸上的热意,桑愿心头剧烈地颤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干脆装傻: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没法去回答戚宁安的话,只想早点赶快逃离。 可戚宁安显然早有打算,他的指腹在桑愿的脸侧摩挲,随后转到下巴一抬,迫使他看向自己, 重复道:桑愿,现在,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吗? 他根本不在乎天道是否对他厌弃或者喜爱, 他的前半生除了追求无上大道,玄天门庇护了曾经年幼的他,所以他必须要护住整个玄天门;上辈子堪吾神剑背叛他,所以他这一世便直接折断神剑...... 这一切的一切,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恩怨分明。 可在时光洪流中窥探到的身形,以及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桑愿,是他计划好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他知道桑愿不会回答他的话, 也知道他接近自己别有目的, 或许真如他自己所说, 这一切不过是苍蓝界天道委托给他办的事。 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桑愿有一天是否真会离开。 这个问题从飞乐出现后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直到今日洪宗主的传讯,让他一日都等不得,短暂的心绪烦乱后,他决定要必须寻个答案才行。 你要走?他没有放开桑愿的手,目睹着他眼底的惊慌, 忍住再次亲吻他的冲动,嗓音已经带着沙哑,我不在乎你为何接近我,但你既然选择来了,没有我的同意就不能离开。 桑愿,需要我提醒你吗?迫人的气势一点一点地覆盖桑愿身上,他似乎被吓到了一时无言,可戚宁安却没有打算轻轻揭过,轻易地就把这层朦胧的遮挡破开,地穴温泉边,是你招惹我的;飞舟房间里,也是你诱导我的;血池边,是你要的;轮回阵法中,我取悦你时你没推开。 桑愿的脸慢慢涨红,就听见戚宁安接着说道:昨晚,我取悦你时,你也没有推开,你是清醒的,不是么? 戚宁安的话跟他的剑气一般锐利,直接划拉开了他的心扉,让他不得不面前因为自己而出现的这些变故。 戚宁安凝视着他的眼睛几息,突然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然后额头抵住他的眉心。 手心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跳一下一下有力而快速的跳动,他听见戚宁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桑愿,这些对你来说都算什么? 在此之前,戚宁安认为问出这些会很难,至少这是他在追求剑道之路上从未遇过的难题。可真当与桑愿独处时,来自内心深处的占有欲让他自然而然地获得了这个技能。 他很确定,他想把桑愿永远留在身边,不管在何时,不管在何地。 我...我...桑愿只觉得浑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戚宁安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他万万没想到有天他能如此条理清晰地质问自己。 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吃完就甩的负心汉。 头顶的树叶随风起舞,两人离得太近,几缕墨发和银发随风交缠在一起,仿佛两人先前彼此交换的呼吸。 戚宁安浑身的冷意消失不见,他没等桑愿回答,再次俯身堵上他的嘴。 先前的轻柔试探消失不见,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攻占。桑愿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可是他被困在树干和戚宁安之间无法动弹。 精致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水雾,眼尾被浮现的殷红拉长,艳丽而诱人。 等戚宁安一吻结束时,桑愿早就语不成调。 戚宁安看着他绯红的双唇失神,对自己的自制力总是在他面前打破,对桑愿总是轻而易举地挑动自己的情绪感到无力。理智上他知道需要远离,可最后总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想多得到一些。 指腹拭去他眼角沁出的一颗泪珠,他没等他回答却转了个话题:先回去休息,待会庆功宴我来接你。 分卷(56) 桑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跑开,可他仍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他只能别过头,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回玄天门,你不想找乘风报仇吗? 戚宁安对他的疑问并无意外,指腹在脸颊摩挲,目睹瓷白因为自己的动作染上一层绯红。 我出现在剑宗的消息想必早在昨日就传到玄天门中,于非臣一直都未回宗门,火炎又死在神殿。他没有强迫桑愿转过头来,嗓音清冷,若我没猜错,今日剑宗的庆功宴,乘风必会携带掌门来。 桑愿回过头看他,他眼底神色清明,似乎早有决定,便脱口而出:你是故意的? 见戚宁安果真颔首,眉头微蹙,说出自己的推测:你要在众多门派面前揭露乘风的真面目? 不。戚宁安感受着指腹下的柔软,斜长入鬓的剑眉微挑,生出几分旁人无法窥探的风流俊逸。 在他的注视下,桑愿福至心灵道:你故意的!你知道早在乘风接到我们安然无恙的消息后必然会进行种种猜疑,但于非臣迟迟未归,他如果怕你在其他门派前说些什么,为保险起见定会亲自前来查探一二。 说不定,不,是肯定,在此期间他肯定会同浮空仙人联系,对吗? 对。戚宁安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打算,甚至多说了一些,我怀疑,那位浮空仙人定会出现。 什么?桑愿大吃一惊,眉头拧得很紧,连脸颊上的异样都没在意,似是不可置信般:可仙人是无法踏足小千世界的,这是天道法则的约束。 若是那位浮空仙人当真出现在苍蓝界,暂代天道的自己定会第一时间知晓。可这么长时间了,桑愿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 戚宁安把他垂落在胸前的墨发抚到身后,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说:仙人是无法踏足小千世界,所以,这是我们找到他如何与此界修士联系方法的好机会。 桑愿,处理掉一个乘风没用,只要浮空仙人还在,仍旧会有更多的乘风出现。 我想永绝后患。 桑愿抬头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 这位站在苍蓝界之巅的剑君,似乎从不因为自己自身的遭遇改变心性。更多的时候,他是站在宗门角度,站在苍蓝界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他实力强横,可心性更为坚韧。 桑愿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开口:我会帮你的。 不管是为了苍蓝界,还是为了任务,更或者,是为了他...... 好。戚宁安没有拒绝,他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猛地把他抱在怀里。 桑愿正欲挣扎,就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你帮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古松般的浅浅气息钻入耳廓,像是一把刷子一样弄得人心痒痒的。桑愿被他禁锢在怀里,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正欲说话时看见远处有道身影慢慢走来,他吓了一跳,低声警告他:有人来了,你快放开我! 远处的人像是看到两人,止步不前。 桑愿急忙推开他,甩下两个字不用就急匆匆地跑了。 戚宁安站在树荫下,望着他逃窜似的背影,脸上神色莫名。他强迫自己把手生出的妄念暂且压下,只能一点一点地透露出自己的心思,省得把他吓跑。 不能急,他知道桑愿暂时不会走,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他认清自己的心。 值得庆幸的是,桑愿一直都很心软,所以他做的质问这一步没有错。 理智重新回笼,他又成了清冷自持的剑君。他打开洪宗主的传讯符,转身朝剑宗的宗门大殿而去。 另一边,桑愿心惊胆战地跑到临月小院,回头见他没有跟来才稍稍松口气。 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他要怎么办才好? 他烦躁地在小院里踱步,脑海里不免浮现戚宁安对他的质问,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那一件件的,阴差阳错下确实跟他的主动脱不了干系。 他把戚宁安当做什么?桑愿如此问自己,又想起飞乐的话后,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迷茫。 在把地上的土跺出一个小坑后,他终于放弃理清这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暴自弃地抓着头发。 毫无疑问,他对戚宁安并不是毫无感觉,不然两人也不会纠葛这么深。若说第一次在地穴温泉旁是意外,那么剩下的就是自己有意无意下的同意。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在把头发抓乱了之后,思考无果的桑愿无奈地放弃了这个问题。 他安慰自己,就当是完成神树的任务,暂时把戚宁安当做自己的道侣,具体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只能这样了,至于飞乐前不久才说让他管住自己的心,已经自动被他忘记。 心里的烦躁难以消散,桑愿站起身,想去找个事情做。 离庆功宴还有一段时间,他干脆传讯给张岛,问他们在哪儿。 我们在玄天门弟子专门休憩的地方,你要来吗?张岛小心翼翼地问他。 桑愿没有回答,而是问:于非臣和司子石在你那吗? 啊?能听出张岛语气愣了一下,反问道,他们来了吗? 怎么回事?桑愿很快反应过来,估计是戚宁安把两人另外安置,他语气未变,只说:随便问问,嗯,你们待会也去参加庆功宴吧? 当然!张岛没有半点怀疑,问他,要一起去吗? 他重新坐了下来,想了想:不了,我想起来剑君待会要来接我一起去。 嘿嘿。张岛笑了两声,忍不住多说一句,你跟剑君的关系真好。 即使没看到人,桑愿也能猜到他脸上的揶揄,只回了声还可以,两人就断了传讯。先前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真要他去其他弟子那,里面只有一个较为熟悉的张岛,也是不自在。 好在剑君这个挡箭牌不错,他又坐了一会,传讯给戚宁安说不需要接他,便出去找长青和飞乐去了。 可能是因为他俩是跟戚宁安一起来的,剑宗给他们安排的住所也是单独的。桑愿到的时候,两人正不知在聊什么。 他很轻易地就加入两人的谈话中,随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很快就到了庆功宴的时辰。 邪魔一出,虽玄月宗惨遭覆灭,但其他宗门仍是庆幸剑君来得及时。 桑愿三人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关于此次时事件的议论,大家缅怀在邪魔之战中死去的弟子。由于各大宗门的高阶修士要么游历在外,要么正在闭关,能出手的如洪宗主这边,也对那些吞噬灵血肉的邪魔束手无策。 不是打不过,是根本消灭不干净,在剑君来之前,它们就跟源源不断似的怎么都消失不完。 也不知剑君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短短半日时间把邪魔彻底消灭干净。 桑愿却知道这应该跟戚宁安找到邪魔出现的空间点有关,那些源源不断的邪魔定是从那个空间点出来的,不找到此点并堵住,有限的修士对上无限的邪魔自然讨不着好。 他不得不承认,戚宁安确实善于从根源解决问题。 这样想罢,他对利用庆功宴引蛇出洞,找到浮空仙人联系修士的方法多了些信心。 庆功宴设置在剑宗宗门主殿内,他一进来,除了看到坐在主座的洪宗主外,最显眼的就是坐在众人之首的戚宁安。 数不清的琉璃盏和夜明珠交相辉映,给这个庄严大气的主殿带来一片灯火通明。 他一出现,刚才还有些议论声的大殿顿时一静,无数的目光带着惊艳或探究落在他身上。 戚宁安看着站在明亮光线下的人,墨发被碧色发带束起,仍有几缕散在肩膀上或胸前,一身月白广袖显得他愈发皎若白玉,自带清隽风华。 他朝这边看来时,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有星河坠落,眉梢微微挑起,有着疏懒的眉眼的是一张无可挑剔的昳丽面孔。 隐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戚宁安的声音沉稳有力:桑愿,过来。 寂静的灯下美人图被惊动,桑愿一眼就看到他身后的玄天门位置处脸色苍白的乘风,以及焦急的易柔和赵掌门。 他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周,并没有找到于非臣和司子石的身形。 桑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戚宁安面前,这才发现他坐着的位置旁比其他人多放了一张蒲团。 毋庸置疑,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想起待会可能发生的事情,桑愿没有多言,而是忽略许多好奇的目光,坦然地坐了下来。 许是大家前面的玉石桌子都一样大的原因,被强制了放了两张靠得很齐的蒲团座位上,两人坐下来时挨得很近。 宽大的衣袍下摆叠落在一起,因为颜色相近给人一种分不清彼此的画面。 其他人见他落座,先前对剑君旁边蒲团主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桑愿强迫自己不回头去看乘风等人,跟旁边天机门的天机云颔首示意,在对方了然的目光中忍不住扯着广袖。 怎么了?戚宁安察觉到他拉扯衣摆的动作,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有点紧张,安抚道,不要担心。 戚宁安低头时,呼吸的气息刚好扑在他的脸颊上,他立马察觉到脸上有热意袭来,手拉扯得更用力,还不忘低声呵斥他:大庭广众之下,别黏黏糊糊的。 戚宁安愣了一瞬,久久不言,就在桑愿以为他是不是生气时,他突然侧身靠得更近,声音低沉:你再用力一点,我的腰带就要掉下来了。 什么?桑愿本能地低头一看,果然就看见自己手上握着的竟然是戚宁安的衣摆,反应过来后他顿时脸如火烧,红得如同天边的云彩。 即使有剑君在侧,也阻止不了偷偷关注着两人的众人。于是,大家就看见那平日里冰冷孤傲的剑君低头不知在跟他的道侣说了些什么,然后桑愿那瓷白如玉的脸上就泛起浓郁的绯红。 原来,剑君当真也有七情六欲。 一瞬间,大家都觉得剑君和自己的距离近了不少,而剑宗弟子们看着剑宗的目光简直是膜拜。 好在洪宗主一番激情的开场白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桑愿悄悄放开抓着衣摆的手,佯装无事地听着剑宗对此次灭杀邪魔的感想,努力平心静气降下脸上的热意。 洪宗主说得抑扬顿挫,短短几日的战事在他口中描绘得跌宕起伏,让身在其中的大家生出一种英雄豪迈之感,桑愿甚至觉得他在步入修真界之前该是个茶楼说书的,不知不觉竟也听入了迷。 戚宁安看着他托着下巴认真倾听的样子哑然失笑,两人留下一个安静祥和的背影给乘风等人。 正当洪宗门说到剑君从被邪魔占领的玄月宗救出弟子于非臣时,桑愿敏锐地察觉到一种奇怪的力量不知从何出现。 这像是,周围的空气在互相拉扯。 他正欲告知戚宁安这个异常,抬头时却有微凉触感从唇边擦过。戚宁安微不可见地朝他摇摇头,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反扣着他的手。 第61章 他毫不畏惧地看着浮空仙 桑愿的感知没有错, 在两人亲密的背影后,乘风偷偷地挤出一滴心头血在掌心赤金色的小小仙牌上,感受到从里面涌出的仙灵之气才略微安心。 他从听到戚宁安安然归来时就心神不宁, 原本在玄天门中设置了仙符阵法等请君入瓮,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出来竟直奔剑宗来处理邪魔之事。 乘风缩在玄天门不敢出,甚至在暗暗期待浮空仙人带来的邪魔能吞噬掉剑君。可他仍旧是失望了,不过短短一日,戚宁安就单方灭杀了全部邪魔, 剑宗为其大办庆功宴的消息就传到宗门。 戚宁安不仅没在天残生死阵中神魂俱灭,反而在邪魔一战中声望更甚从前。 想起与浮空仙人的约定,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一个仙界的浮空仙人如此针对一个下界的修士, 但与之完成约定能带来的好处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他已经困在化神期多年,眼见着苍蓝界的天骄层出不穷,尤其是戚宁安以天资纵横一骑绝尘, 而自己寿命一日比一日减少。 只有他自己知道,英俊不减的面貌不过是持续服用驻颜丹的效果。可随着修为的止步不前,丹药的效果会逐渐减弱, 到最后不过是如凡人般的耄耋之年。 乘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浮空仙人带来的举办飞升的承诺, 足够他轻易地拉到火炎和阳德这两位好友。 可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戚宁安他竟然平安回来了!在接到洪宗主的庆功宴邀请时,他恨得差点咬牙吐血。 宗门的飞舟速度很快, 他带着赵衡和易柔前来也不过需要两个时辰。于非臣一直都没有消息,他还误以为计划成功,等接到戚宁安相关的消息时他也试图联系于非臣,可惜都无人回应,就连后面去查探情况的司子石都没有传讯情况异常的消息回来。 时间太短, 他无法判断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到最后,没有退路的他只有边走边看,猜测或许是因为戚宁安没有逮到于非臣,只以为自己被坑害之事是他和火炎两人所为。 一死一失踪,乘风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尤其是,但他赶到剑宗时看到戚宁安的神色并无异样,于是他以为一切都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心绪烦乱下,他并没有心情听前面洪宗主的慷慨激昂,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可却听到于非臣和司子石的名字! 乘风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若是洪宗主前面对戚宁安的赞赏无异于是给他巴掌,那么后面于非臣的名字,简直就是头顶出现一柄随时会掉下来的剑。 他浑身僵硬,可偏偏前面的戚宁安毫无反应,甚至还有心情跟道侣亲密耳语。 戚宁安肯定是留有其他的后手!说不定他是想在整个苍蓝界有名号的修士面前揭露真相,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他不该来的,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乘风万分后悔下,带着对大乘期的恐惧,悄悄地打开浮空仙人给他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进行联系的仙牌。 惊惧之下,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洪宗主不过是对于非臣这个名字一笔带过,根本没有让人出现的意思。 一想到浮空仙人会以某种方式出现,桑愿紧张地偷偷地捏了把戚宁安的手心。 戚宁安没有多言,只是天衍剑默默地出现在两人中间,触及到冰凉的剑身后,桑愿总算微微放心。 周围时空的不适感愈发浓重了,洪宗主的讲话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大家互聊阶段。有不少修士朝这边看来,看向两人的眼神微笑友好。 分卷(57) 桑愿手心浮现一团碧金色的光团,短暂的紧张后,随之而来的是事到临头的冷静。他突然扭头看向旁边的天机云,用刚好两人听见的低声说道:待会记得用阵法星辰阵。 在众多交头接耳的修士之中,他的行为显得很正常。 但唯有天机云在听到这句话后惊讶地看着桑愿,他来不及问为何这样说,抬头时却触及到戚宁安投来的视线。 剑君他,在对自己颔首,显然是知道两人的交谈。 根本都来不及思考,天机云下意识地拿出阵旗。就在这时,他感觉周身空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对面修士的嘴角定格在上扬的弧度。 幸好桑愿刚才给了他提醒,在发现问题的一刹那,他想也不想地抛出他的得意之作星辰阵,以星辰之力为基,主窥探天机,与天机门的本质十分契合。这个阵法他只在剑君面前透露过,没想到他会告诉桑愿。 但想起两人的道侣关系,天机云觉得这也正常,毕竟他当初可没要求剑君不能告知第二人。 只是这种时候和这种场合,要启动这种阵法干什么? 很快,令天机云更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就在阵法激发的一瞬间,无数碧金色的光点从天而降,在接触到阵法时又化成数不清的丝线缠绕其中。他能感知到,阵法的内核在那些丝线的缠绕下悄然地发生着难以描述的变化。 与此同时,一面镜子又投入到阵法之中。 这次,天机云能看到镜子背面的玄奥符文,以及边缘处刻下的某种兽类的浮雕。 凝滞的众人仍是没有动静,但是他们的神魂在星辰阵和天道法则的双重作用下恢复自由,能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而梦魇镜的作用,就是反制凝滞的空间,令即将出现在这里的人察觉不到众人神魂的变化。 桑愿做完先前戚宁安传音给他的事情,才松了口气。 时间被拿捏得刚刚好,赤金色的仙牌在吸收到与之契定之人的心头血后,在一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在此光芒下,就连天机云都不得动弹,只能用神魂看着这一切。 仙灵之气很快萦绕住这片空间,乘风激动地看着被凝滞的众人,期待着浮空仙人的到来。 最好是,让仙人亲自对戚宁安动手,一了百了。 一切都仿佛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一道身下缠绕着缭绕仙气的仙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朝乘风呵斥一声:蠢货! 要不是现在苍蓝天道难以苏醒,这里的天道法则就会对我进行天罚制约!乘风惊愕之下来不及辩解,就听见他说道,为何现在就激发仙牌! 一阵小腿微抖后,乘风找回理智,神色恭敬而卑微:仙人,戚宁安从天残生死阵回来了,就在此处,您可以用仙力直接灭杀他的神魂,以绝后患! 这话落在神魂清醒的众人眼里不亚于平地惊雷,震得人心悸,神魂均是一震,差点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站在他身后的赵掌门神魂简直目眦欲裂,恨不得飞出躯体跟他同归于尽。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众人的心理活动桑愿两人并不知道,但这位浮空仙人一出现,他被作为大补丹差点死于刑魔之手的仇恨一下子上来了。 可对方身上带着明显的仙界气息,让他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 叠在一起的广袖下,戚宁安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手心,示意稍安勿躁。 桑愿忍住带着一丝痒意的电流触感,也碰了碰他的手指作为回应。 手突然被抓得更紧,他没想太多,装作被空间凝滞影响,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你想借刀杀人?浮空仙人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他站在众人面前,身后虚无的空间中仿佛生长着仙界的瑶草琪葩,隐约还能看到亭台楼阁的绰影。 在他身形轻微的晃动间,桑愿眼尖地看到那远处的仙阁上露出一个字昆,他能看到这是上面的第一个字,后面的字被浮空仙人的身形挡住看不分明,他悄悄辨别了一会也没看到其他的,只能把这个昆字暗暗记在心头。 乘风吓得魂都在没了,哆嗦着声音回答:当然没有!还请仙人不要误会,只是这戚宁安着实难缠,就连天残生死阵都奈何不得。 幸好他情急之下搬出天残生死阵,果然就看见浮空仙人脸上神色稍缓,趁机说道:为准备天残生死阵,我控制了几十个冰灵根修士对神殿进行献祭,这才有了天残生死阵生效的场所,可惜现在神殿被毁,就连气运之子也不知所踪,我实在对他无可奈何。 许是他卑微的态度取悦了浮空仙人,桑愿只见浮空仙人微微点头,说道:那些冰灵根修士的灵魂可比你派去灭杀邪魔的弟子灵魂美味得多,既然如此,我便趁机取了他的魂魄吧。 不过是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早没了曾经的辉煌和强大,现在就连凝固时空都无法打破,浮空不觉得师兄的警惕有什么用。要是以他之前所说,不做什么气运之子令其断绝道统的把戏,直接身降灭杀不更简单,省得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哪怕是他无法真身降临,一个通过仙牌的投影就足够解决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令师兄忌讳之人的灵魂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加美味。 哦,对了,还有他身旁的天地异种,也是大补。先前的灵魂给他吃得不多,刚好今天来个饱餐。 他慢慢地环顾一周被凝滞空间约束的修士,宛如查看自己的食物一样淡然。 桑愿差点被他说得话弄得一身恶寒,看着所谓仙人贪婪的眼神,他敢确定,苍冥界的修士灵魂定是入了这人的口中。 竟然吃的是修士的灵魂,这确定是仙人吗?还豢养邪魔,他看是魔头还差不多。 在场的其他修士起先还震惊于仙人的降临,看到现在若不是神魂没有实体,恐怕会直接干呕起来! 他们现在也听明白了,即使不知道位于遥远无尽冰原的惊寒门修士为何死亡,却也知道了先前与邪魔交手而失去生命修士神魂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原因。 邪魔吞噬人的血肉,可这位仙人却吞食人的灵魂,使得死去的人没有进入轮回的机会。一时之间,他们对这仙人的嫌恶程度远远超过了对邪魔的。 若是没有剑君的及时出现,恐怕现在的自己也成了这仙人的盘中餐! 可现在他们的神魂无法看到剑君神魂的情况,只看到他低头与自家道侣没有动作,猜测他现在情况如自己一般时,恨不得神魂跳出来提醒他。 事情发展到现在,众人的神魂早就过了乘风带来消息的心惊,只剩下对剑君安危的担忧。 天机云的神魂努力支撑着星辰阵的运转,他也如同其他人一般暗暗祈祷剑君的平安。 短短几息时间,桑愿突然接受到了浓郁的愿力祈求,而这些愿力统统与面前的仙人和身旁的戚宁安有关。 只不过对前者是怨怼的诅咒,而对后者是全心的期盼。 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在几息之间,本体空间内的愿力疯狂流转。浓郁的愿力与道力不断融合,天道法则在里面拉扯缠绕。 在冥冥之中,桑愿听到了来自苍蓝界天道苏醒的声音:【不要怕,等我来帮你。】 可他并不想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不知何时赶来的苍蓝界天道身上,只暗地里把全部的愿力和道力调动起来,就连丹田里的几道剑意都蓄势待发。 值得庆幸的是,有星辰阵和梦魇镜在,这位浮空仙人的投影并不能察觉到他们的变化。若是真正的仙人降临,估计情况就没有这么好。 就在浮空仙人朝两人跟前飘来时,桑愿终于看清了他身后仙阁牌匾上的三个字昆吾山。 浮空仙人看着戚宁安的目光十分激动,像是觊觎已久的东西终于快要到手一般,而且看向桑愿的目光也令是令人作呕的不适。 在乘风激动的心情下,浮空仙人如他所愿地伸手抓向戚宁安的眉心。 这是一个强制拉出神魂的动作,桑愿忍不住心头一跳,手心碧金色的光团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戚宁安突然站了起来,他毫不畏惧地看着浮空仙人,手中的天衍剑泛着的雪白冷光都不如他眼底的冷意半分。 第62章 戚宁安你给我起来! 你竟然还能行动自如?浮空仙诧异地看着他, 缠绕在半身的仙灵之气跟跟着他的动作浮动,果然...... 果然后面是什么他到底没多言,而是语带不屑:既如此, 你便亲眼见着我抽出你的魂魄吧。 他笑得不怀好意,是真的觉得现在的戚宁安对他造不成威胁,毫不在意地伸手过来。 乘风激动不已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紧张之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旁边的易容猜出他的心思, 眼底是满满的厌恶。 戚宁安并未与浮空仙人多言,唯有一道横空而出的剑意代表着他不会在所谓仙人面前屈服。 哼,不过是大乘期的剑意!浮空仙人讥讽地看着那平平刺过来的一剑, 连躲都不躲,手上的动作并未减慢。 我现在就要......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剑意从雪白长剑的剑尖呼啸而去,初看时不过是一道速度稍快的气流, 可在旁边的桑愿却敏锐地察觉到当剑意出现时,周围的空间有过一瞬间的扭曲。 戚宁安他的剑意竟然融入了空间法则! 桑愿都能感受到的事情,浮空仙人自然也能察觉!可剑意去得太快, 两人的距离又很近, 根本没有躲闪的世间。 空间法则?可惜, 你伤不了我。浮空仙人内心感叹他的天资,下手却毫不留情。 戚宁安不闪不避地站在那里, 仿佛下一息就会被人抽出魂魄。 一阵极度的心惊肉跳后,桑愿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手心的碧金色光团狠狠地朝浮空仙人抛去,低声咒骂道:我去你的什么鬼仙人! 浮空仙人压根没料到这个天地异种还有还手之力,面前的光团似乎软绵绵没有半点威力, 可靠近时他时,整个**投影都如受到凝滞空间的影响一般难以上前。 碧金色光团一下子炸开,宛如满天星辰坠落,带着明显的天道之力。 等等。天道之力? 回答他的是剑宗上空轰隆隆的天雷声。 你是什么人?浮空显然脸上惊怒交加,前面还嗤笑戚宁安的剑意对自己的投影分身造不成半点影响,后面却被头顶高空响起的惊雷弄得心惊。 桑愿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凝聚的碧金色光团再次抛出,愤怒道:你不是仙人吗?难道连天罚都不知道?妄想以邪魔占据苍蓝界,收割整界的修士灵魂,就要承受事情败露,天罚降临的惩罚! 浮空仙人的投影被天罚锁定,导致他根本不能动。 不可能!天道他明明......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紫色的天雷灵巧地避开众人,准确地落在他投影分身上面。 整个投影分身晃了晃,原本凝固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薄。 剑宗主殿上空被天雷砸了个大洞,神魂自由的众人能看到高空中乌云密布,闪电如同电蛇般缠绕在乌云之中翻滚,给人一种极度压抑之感。 可天罚还未结束,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却迟迟没有落下,显然是在酝酿一击必中的天雷。 每个修士都想从苍蓝界飞升,可很少有人知道,维持着天地运转的天道也是保护他们的一道坚固的屏障。它与万千生灵相铺相成,一旦万千生灵没了,天道也会随之消散。若任由邪魔肆虐,最后的苍蓝界便是第二个苍冥界。 一界天罚,是对闯入仙人的震压。 浮空仙人心中警铃大作,似乎看到了投影分身在下一道天罚下消散的结局。 不行!这投影也是他的**,一旦毁去他便会实力大降,到时候自会成为弃子。他眼神如刀子般地剐向乘风,显然把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算在他头上。 乘风的身形颤了颤,竟然发出声音:仙人,您带我走吧! 把他留在这里,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敢想。 蠢货,什么举派飞升你也信。事情彻底败露,浮空仙人自然没了哄骗他时的好颜色,只心中默念秘法法决不断,感受到凝滞的投影有了松动,看向戚宁安时满脸恶意,你总有飞升之日。 到那时,趁他还未成长,自己还有机会。 桑愿当即脸色大变,骂道:呸!你这个无耻小人! 可戚宁安可始终神色淡淡,在浮空仙人以为那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意不过如此时,他冷笑一声,秘法形成,只需半息他的投影分身就能回到仙界。 桑愿见他要走,顾不上别人怀疑,瞳孔外圈的碧色浮现,无人看见的天道法则出现在眼前。 他要用天道法则引出最后的天罚,给这个可恶的仙人致命一击! 浮空仙人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那种以为天地异种只配做自己的盘中餐的神色变了一瞬,顾不得其他后退一步,秘法完成,便是他归去之时。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直看不起的下界修士面前跌了个大跟头,退路完成时那种心惊的感觉也少了一点,最后还不忘一道仙灵之气打在乘风身上,眼看他神色惨白地吐出一大口心头血,心里才好受一些。 身后的仙阁愈发清晰,有秘方的帮助,浮空仙人的投影回到仙界不过只需要一息。 与天道法则的联系下,桑愿知道最后的天罚还有三息才能酝酿完毕。 就在浮空仙人狞笑着快要退去,桑愿急得不行之时,先前空间扭曲的情况突然消失,与此同时,带着空间法则的锐利剑意铺天盖地般地袭卷而去。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那剑意竟然隐隐有划破时空之感,不过半息就穿过浮空仙人的投影分身,竟然直接没入到他身后的背景仙阁之中。 戚宁安一直等待的便是现在,对付浮空仙人是不假,但他最终的目的却是要找出他背后所在。 在苍冥界成为他的芥子空间之时,关于空间法则的领悟便被他融入到剑意之中。只不过先前的把握不大,才没有对桑愿说。 剑意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而去,能看到的整个仙阁立马被雪白剑光占据。 谁?一道浑厚而飘渺的声音仿佛从虚无的仙界传来,只一声,一直紧张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众人神魂均是一震,有隐隐崩溃之感。 桑愿胸口一阵难受,他能感觉到在无尽的虚空有双眼睛在窥探着他们,带着无边的恶意。 刚来时他以为不过是一个帮助反派完成心愿,助其白日飞升的任务,可到现在,这一切的发展早就超出他先前的认知。 这道声音响起后,浮空仙人脸上惊慌之后是一阵欣喜。 可戚宁安仍旧不为所动,他手中的天衍剑快得看不清影子,剑气仿佛无穷无尽般飞出,以浮空仙人为承受载体,疯狂地超他身后的仙阁涌去。 分卷(58) 带着空间法则的锐利剑意有着难以形容的破坏里,桑愿甚至能看到他身后仙阁受不住剑气而寸寸倒塌,眼前的浮空仙人几乎都要目眦欲裂。 你敢! 尔敢!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切,桑愿忍不住嘴角溢出鲜血,一直维持着星辰阵的天机云早已陷入昏迷,其他神魂自由的众人也不知何时纷纷倒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两息之间,头顶轰隆隆的雷声仿佛要把这片大地震裂,乌云在空中不住地翻滚,一道紫得发黑的天雷终于从乌云而下。 最后的天罚终于来了! 桑愿忍不住松了口气,手中枝条蔓延而出,把倒地不起的众人扫到角落处,以免受到天罚累及。 可就在这时,戚宁安却没有等天罚降临,而是抛出一物到高空,与落到半空中的紫黑色天雷刚好撞上,竟然直接把天雷笼罩其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桑愿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戚宁安如此做的原因,就看见剑气席卷着半空中的东西下来。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天残生死阵! 还给你们。戚宁安的声音极冷。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天残生死阵便如先前的剑意易一般穿过浮空仙人的身体,落入到身后的仙阁之中。 他们听不到任何物品落地的声音,却能看到仙阁上的昆吾山的牌匾在一阵摇摇欲坠后彻底倒塌,天残生死阵捕获的天雷在一瞬间炸开,先前仙草遍地的背景已经看不出什么。 而做为媒介的浮空仙人投影,在天残生死阵没入又出的那一瞬,已经彻底消散。 随之而来的一声暴呵,也在媒介消散后对他们影响不大。 等桑愿看着先前辉煌大气的剑宗主殿一片狼藉,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一切都结束了。愿力和天道之力的过度使用终于在此时凸现出现,他浑身一软地朝下滑去,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桑愿。戚宁安抱着他,剑眉微蹙,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可还没等他把人抱起来,他就脸色一白。 桑愿心中一惊,随后就看见他朝旁边吐出一大口血,然后直接昏到在自己身上。 成为肉垫的桑愿被人高马大的戚宁安压得眼冒金花,在推他时竟然发现他把自己抱得死紧。到最后,他没有办法地干脆躺平,等恢复力气了再说。 昏迷中的众人慢慢地苏醒过来,在一阵懵逼迷茫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抱在一起躺在地上的两人。 剑君! 剑君! ...... 桑愿被一拥而上的众人差点挤得喘不过气来,勉强伸出一只手抓着赶过来的赵掌门的衣摆,气息微弱:麻烦先把他从我身上弄下来。 他快被压死了。 这么多人,身为戚宁安的师兄,赵衡最适合做这件事。 可他试了试两下就停了下来,在桑愿疑惑的眼神中为难地开口:那个,你们抱得太紧了。 桑愿猛地睁大眼睛,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众目睽睽下,那张瓷白昳丽的面容一点一点地慢慢涨红。 在心里把戚宁安骂了快八百遍,又默念几遍清心经才平复心情。幸好这些人自觉不能看剑君的笑话,确定其没有生命危险后,纷纷撤出了大殿,把破乱的主殿留给两人。 桑愿,真不用帮忙?飞乐蹲在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肩膀,想了个主意,要不,你们就这样抱着,我把你们一起搬出去。 一起搬出去?桑愿脑海中浮现他说的场面,心头一阵恶寒。相对于一起搬出去,还是在这里躺一会等自己恢复好再说更来得适。 他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记得帮助赵掌门看好那三人。 其他的,就等他们出去再说。 好吧。飞乐不忍直视地看着他,然后按照他的要求走了。 于是,桑愿足足看了头顶的星空一刻钟,等浑身的力气回来,立马伸手去推,还不忘说道:戚宁安,你好点了吗?你给我醒醒! 没有办法,他拿出一片嫩叶喂给戚宁安,等感受到愿力差不多修复好他身体内的暗伤,这才重新喊醒他:戚宁安! 嗯?身上的人动了动,像是即将醒来的前兆。 桑愿又急忙唤了他一声:戚宁安! 戚宁安终于醒了过来,他一双眼睛睁开时锐利无比,记忆瞬间回笼,他下意识地看着身下的桑愿。 今夜无月,酝酿着天雷的乌云散去后剩下的是满天星子。满殿的狼藉下,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向,唯有两人相拥。 星光透过主殿破开的顶倾泻而下,戚宁安俯身看着,那张瓷白的脸上有着浅浅的薄怒,一双桃花眼里倒映着满天星光,清亮而诱人。 戚宁安你给我起来!见他醒了也不起来反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桑愿气不打一处来,你太重了,压得我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戚宁安的眼神仿若酝酿着什么变得无比深邃,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桑愿。 桑愿被他这一声磁性沙哑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苍松微苦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他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你别,这是剑宗的主殿! 第63章 那哪里可以? 这一声像是提醒, 可更像欲拒还迎的言语。 桃花眼里是璀璨的星光,眼底不断闪动的星点透露出底下人心里的紧张。可他偏偏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像极了伸出嫩抓的小兽。 一向冷静自持的戚宁安生出逗弄的心思:我别什么?仔细说说。 这让他怎么说! 见他又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戚宁安突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他脸上出现因为自己产生变化的表情,身躯甚至离他更近了一些,微凉的吐息扑面而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在这里跟你...... 后面的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可两人离得这么近,哪怕桑愿此时心神不定, 也能听个清楚。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晚霞般的红晕染上双颊,在星光的照应下, 一双桃花眼里像是泛着水光。 你这个...你这个...短短的两个字直接把他逼得语不成调,桑愿简直羞怒难当,可迫于对方浑身的气息压着自己无法动弹,嘴唇颤了颤, 不得不说,不行...这里不行...... 早知道就让他晕死在这里算了!桑愿哆哆嗦嗦地想。 戚宁安喉结上下滚动,定定了看了他几息,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伤慢慢消失, 不用想就知道是桑愿做的。 本来的逗弄似乎出现了意外的效果, 他知道自己应该起来,可看到那两片若软时想起记忆中的美味, 却鬼使神差地问:那哪里可以? 桑愿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压根没往对方是逗弄自己的这方面想,心中一横,声音微抖:内...内室...... 天啊,他到底在说什么!等反应过来, 果然就对上戚宁安浓如深墨的眼神。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戚宁安终于放过了快要羞愤而死的他,在看到他眼角处的两滴泪后,知道自己这次逗弄得太过份些。 可他却不想让桑愿收回刚才的话。 眼角的泪珠被人轻轻拭去,桑愿身上一轻,就被戚宁安拉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起,被头顶的星光笼罩着,戚宁安轻咳了两声,说道:桑愿,先前多谢你。 刚才,抱歉。他说得隐晦,可偏偏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还作算吗? 他目光灼灼,似乎真的很在意。 桑愿气得瞪他:我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他竟然堂而皇之地耍起赖,微微侧过头,呶呶嘴干脆问道:你重复给我听听? 戚宁安被这话呛了一下,那股自然而生的燥热后,天性寡言的他在刚才心头一动的逗弄下算是不要脸。况且没了刚才恰到好处的气氛,他哪里能说出那种话来。 而且,他敢确定,要是自己真的重复一遍,估计桑愿真的会不理他。 桑愿瞅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揪着那件事不放,就当两人刚才是瞎胡闹。 真正的男人,不该被那句话吓倒,他如此安慰自己。 他理了理袖子,咳嗽一声,干脆转了个话题问道:没有就行,浮空仙人这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我怕他还会来。 想起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声音和最后的暴呵,桑愿无奈道:这次,我们真是把他们得罪个彻底。 别怕。戚宁安牵起他的手放入手心,声音平稳有力,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桑愿发现,不过他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能沉着冷静地面对,连自己原本有点浮躁担忧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瓷白如玉的脸皮上泛起淡淡的绯红,他抽出自己的手,有点不自在地说道:你管好自己就行,只是不知道浮空仙人等人如此针对你的原因,他还说等你飞升,我看这不是一句好话。 在苍蓝界,戚宁安可以说是最强大的存在,可真飞升到陌生的仙界,那些仙人早就存在多久。飞升上去的各界修士,就跟当初刚刚踏入修真界的弟子差不多。 昆吾山。桑愿口齿嚼了嚼这三个字,又转头问他,你知道这个地方吗?有这个提示,等你以后刚飞升,还是要先避开这里。 他见戚宁安又在看自己,眼底冰雪消融,露出个笑容来:我这不是说你飞升到仙界实力不行的意思,反正养精蓄锐之后的胜算更大一些。 戚宁安仍是静静地看着他,桑愿倒是弄不清他的意思了。 喂,你在想什么?桑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像是安慰般,别担心了,难道你能永远不飞升不成? 戚宁安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总算开口: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 桑愿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见他又重复了一句:不飞升,也可以。 当然不行!他差点跳了起来,面对着他,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声音坚定,戚宁安,你一定要飞升。 只有他飞升了,苍蓝界天道被捅一剑的结局才算彻底没了可能。 而自己,也算完成任务,可以回神界。 只是,神界和仙界之间隔着重重银海,估计到时候两人很难再见。 桑愿故意不去想戚宁安飞升之后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想到这里,他胸膛下的血肉都出现微微的窒息感。 如果他不飞升的话,浑身灵气就无法转化为仙灵之气,即使修为达到苍蓝界能容纳的最强,最终也只能沦为坐化的结果。 天资如他,桑愿真心觉得他的道路应该走得更远,能看到更多瑰丽的风景。 好。戚宁安反手握住他的腰,用力一扯,两人又离得很近,我带你飞升。 带我飞升? 桑愿抬头一看,平日里冷静如霜的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古潭,掌心的微凉化为星火的炙热,好像只要自己一拒绝,那炙热就会化成一团火焰把自己焚烧殆尽。 戚宁安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中竟然有微不可见的紧张,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可桑愿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中的细微变化,只微微抿着唇不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徒然变得有点凝固,桑愿下意识垂眸,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戚宁安尽收眼底。深不见底的古潭中起了漩涡,霜雪在一瞬间凝结,可又怕吓到他似的消失不见。 可这份沉默,无疑是一种回绝般的回答。 他不愿意跟自己飞升,戚宁安似乎都猜到原因,他是要跟飞乐一起回去。无边的暴戾一下子涌上心头,指尖控制不住地微抖,他想继续问桑愿,可看他一副逃避的样子,也知道目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戚宁安眼睛闭上又缓缓睁开,他没有继续问他,只是掐腰的力量更大了一些。 桑愿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在面前的雪衣上,他本能地抵住戚宁安的继续靠近,抬头时一双眼睛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他唤了声:戚宁安。 满天星光倾泻而下,微微颤颤的羽睫在眼睑下化成半扇的阴影,戚宁安低头看他,两人的呼吸越来越近。 哪怕知道他的回答,哪怕暴戾如风雨一般侵袭而来,戚宁安也不敢吓到了他,反而受到诱惑般地想要他。 桑愿!剑君好了吗?主殿的门本来就没关,只是刚才大家都去休息,也没人来打扰。 平复好心情的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还在昏迷中的剑君,纷纷掏出储物袋里最好的丹药捧了过来。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戚宁安不但醒了,还跟自家道侣抱了一起,要不是来得恰巧,估计就要亲下去。 众人的到来打破了戚宁安的动作,也解救了不知如何回答的桑愿,只是他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感受到一群人好奇的视线后,一把推开了戚宁安。 羞愤之下的人力气似乎都格外大些,戚宁都被他推得后退两步。 落在手中的蝴蝶飞了,戚宁安脑海中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话。 捧着丹药的人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时光倒流,总好过打断两人患难过后的柔情。 拉开跟戚宁安的距离后,桑愿呼吸顺畅了一些,甚至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对他说道:他们估计找你有事,你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完吧。 再不走,他的脸皮就要烧起来了。 闻言的其他人:真不愧是剑君的道侣,同样以大事为重。 桑愿对大家投过来的敬佩目光不明所以,他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飞乐使了个眼色,镇定道:剑君,那我先回去了。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广袖中的手收紧五指,可表情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最后点点头。 你们聊。桑愿如一轮明月般离去,月光广袖在星光下飘然如仙。 飞乐跟了过去,还顺便叫上了长青。桑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刚好碰到戚宁安掠过人群的直勾勾的眼神,便走得更快了。 无意看热闹的众人终于舒了口气,他们自然不敢说剑君的是非,今日看到的这事,只当是道侣患难后的激动拥抱。 只是有了这么一幕,倒让清冷孤傲本居于雪山的剑君生出一些落入红尘的味道。 剑宗的主殿需要修缮,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过剑宗还有几大偏殿,容纳这么多人倒也够了。 分卷(59) 赵掌门率先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师弟,乘风他们需要怎么处理? 先前与浮空仙人一战的情形在众人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是赵掌门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跟仙界有关。他原本以为乘风把他从刑讯堂带出来是为了威胁戚宁安,不料想竟会爆出那么多事情。 这下,玄天门倒是在苍蓝界其他宗门面前闹了个同门相残的笑话。好在大家都纪念着戚宁安灭杀邪魔的功劳,虽也有人嘀咕这些事完全是由于仙界之人针对剑君所为,他们不过是受到连累,话里话外这事情也是剑君一人闹出的意思。 赵掌门亲自反驳倒不合适,幸好剑宗洪宗主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剑君,他们这次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况且,那浮空仙人可是专门收割灵魂的,只要苍蓝界有人受到他的蛊惑,这邪魔一事都是迟早发生的事情。 戚宁安收回眼神,淡然道:按门规处理。 这个赵掌门在行,只传音给几位弟子看好,反正先前乘风已经被那位浮空仙人一怒之下废了,至于其他两人也被封了修为,完全不能担心会逃跑,等回去处理就行。 他朝戚宁安点点头,表示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四大长老已去其三,阳德在自己的斗法中陨落,易柔站在自己这边,现在玄天门完全是他说了算。 偏殿里,戚宁安站在首位,洪宗主把真正的忧虑说了出来:剑君,仙人始终有各种办法对付我苍蓝界,若是长久以往,恐怕我们再无飞升之可能。 天机云也上前一步说道:苍蓝界久未有人飞升,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话音一落,刚才还有些议论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戚宁安,均在等他的回答。 没错。戚宁安没打算隐瞒这事,他把在仙阁中得到的消息捡了些说,曾有一苍冥界千年间也无人飞升,主因便是此界天道被迫进入沉眠,后有邪魔入侵,整界生灵无一生还,灵魂也都消失不见。 这句话宛如一滴水滴入油锅,带着令人疼痛的炸裂。 戚宁安嗓音冰冷如初,语气没有起伏:没了灵魂轮回,自然无生灵再生,此界的天道便也逐渐消散。 这是苍冥界曾经的结局,而如今的苍蓝界就是以前的苍冥界。 那些邪魔,是他们圈养用来灭界工具。 恐怕,当初的刑魔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是偷偷从圈养地跑出来的,而是那些仙人故意为之。只有这样,那些获得自由的邪魔在没有约束下才会更好地释放自己的本性,对生灵进行大肆屠杀。 这下,大家彻底炸开了! 若说难以飞升是高阶修士需要担心的,但苍蓝界更多的是中低阶的修士,更有无数的各类生灵。 所以,是不是当初那仙人来让苍蓝界天道陷入沉睡时发现剑君的强大,所以就弄出气运之子之说,意图毁掉剑君的道途,这样我们就再也没有抵抗他们的能力? 互相谈论间,有人提出了这点,传达时便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能证实的原因就在眼前,若不是剑君来得及时,源源不断的邪魔难以被全部灭杀。 难道以前的苍冥界就没有高阶修士吗?肯定有,可他们还是败了,以灵魂覆灭为代价再也没了存在的可能。 不然的话,为什么在邪魔来临之前,他们要蛊惑乘风用天残生死阵坑害剑君,还不是怕有今日的一切,也只有用剑君不设防的同门,才能坑害成功。 幸好,幸好剑君他平安回来了,他们内心庆幸不已。 刚才对戚宁安的一点小猜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整个苍蓝界生灵安危之下,他们唯有拧成一股绳才有胜利的可能。 毕竟,敌人是仙界的仙人。 神药宗的宗主是个容色清丽的女子,她倒是比周围的人都来得镇定,先是朝正上方的戚宁安恭敬地做了个揖,声音如黄莺清脆:敢问剑君,可有法子解决? 她相信,既然剑君开口说了此事,就说明并不是无解。 戚宁安瞥了他一眼,好像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不足为奇一般:我已找到浮空仙人的所在,瀚海秘境中的浮空岛,便是通往仙界的通道。 可那里肯定有人把守。有人提道,我们贸然前去,胜算不大。 嗯。戚宁安眉眼含霜,神色平静,我会封住瀚海秘境,断绝仙界之人**进入此间的可能。 随后,需要唤醒天道配合隐藏苍蓝界的天机。 天道?是了,天道与整界相铺相成,肯定会帮忙的,为今之计是需要唤醒它。 利用阵法隐藏整个苍蓝界的存在,与此同时,苍蓝界便有千年无人飞升。 在阵法形成的瞬间,我会白日飞升。他环顾下面一周,目光是常人无法直视的冷意,有愿意跟我一起飞升的,可以去。 跟剑君一起飞升?闻言的不少人倒是心头火热起来。 倒是洪宗主给他们兜头泼了盆冷水:跟剑君一起飞升,势必会成为某些仙人的靶子。 这句话过后,他又加上一句:剑君此去也需要帮手。 戚宁安没有反驳,颔首道:若需让苍蓝界平安出现,必定要扫清障碍。 危险和机缘并存,诸位自行选择。 偏殿内一阵安静,每个人脸上都呈现思考的神情,显然是在考虑利弊。 洪宗主率先开口:苍蓝界我也呆腻了,剑君,我跟你去!我倒是要看看那仙界有何不同,竟让那些仙人不把我们的小千世界生灵的命当作草芥。 他一开口就抢了第一,赵掌门瞪了他一眼,生怕自己落下:师弟,我也去! 剑君,我去! 剑君,还有我...... 哈哈,飞升仙界哪有跟剑君去捅了仙界来得痛快!搞不好我们还能在那里建立个苍蓝仙殿呢! 那我也去! 在场都是各大宗门的长老或者掌门,修为都还不错。戚宁安的一句话,仿佛给他们枯燥无味的生活注入一汪活水,让他们生出英雄救世的刺激感和保护这边土地的使命感。 戚宁安任由他们激动地谈论,只淡淡说下一句:最低化神期。 因为,仙界不仅有飞升上去的仙人,还有土生土长的仙人,最低的修为便是化神期。 其他人对这个修为限制倒没有异议,若连苍蓝界的高阶修士都算不上,去了仙界只能成为累赘。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有戚宁安在,其他人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围绕着他的决定讨论,场面很是热闹。 既然戚宁安说了可以自行封闭瀚海秘境,其他人倒也没有怀疑他的实力,只是把讨论的重心放在屏蔽苍蓝界和飞升去仙界上面。 重点还是如何屏蔽苍蓝界。 这个说起来容易,但要屏蔽一个小千世界,又谈何容易。即便知道要用阵法,其中的细节更是需要细细琢磨。 况且,要足足把苍蓝界封闭千年,这是苍蓝界自诞生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 剑宗内,飞乐神秘兮兮地拉着桑愿,开口:桑愿,我接到神树的讯息了,他问我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此时正是深夜,桑愿环视周围一眼,把他们带到临月小院,进了屋子,又把长青安排在另外一间屋子休息,这才眉头微蹙地回答:你怎么回的? 飞乐狡黠一笑:我只说我不知道,等问你后再回复。 桑愿徒然松了口气,他知道既然飞乐被神树派来这里助他,定是有跟其联系的方法,只是他一直都觉得没有必要问而已。 你就说,还差一些,等事情完全办成,我整理好再回复。他靠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思忖道,过两日,你陪我去趟天机门,我还有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飞乐不疑有他,反正他就是来帮助桑愿的,自然是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两人说了会话,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眼睛扫了一周,笑道:还是你住的地方好。 就那样吧。随着夜色越深,桑愿不知怎么有点神思不属,明日我带你去玄天门看看,那里比这里有趣多了。 你先去休息吧,房间就在长青隔壁。 飞乐总算来了点兴趣,挤了挤眼睛:对哦,我去看看你呆的地方怎样,特别是那个摇光峰。 终年白雪皑皑的摇光峰么?桑愿觉得他不会喜欢,但也没说太多,看着飞乐走了。 室内又恢复安静,他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坐了一会,最后抵抗不住困意,裹着被子陷入睡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背后贴上一具高大的身躯,带着夜晚独有的凉意。 第64章 瓷白染上一片飞红,在夜 桑愿睡得很沉, 戚宁安又是刻意减弱存在感,他根本没有察觉。就连身后的一阵微凉,他也只以为自己不小心让被子漏了风。 火蚕被轻软又暖和, 最适合在微凉的神色裹紧全身。 睡得正想的桑愿连眼睛都没睁开,感受到微凉后只嘟囔着:有点冷...... 然后熟练地拉起后面的被角,试图在迷迷糊糊间就想把自己裹得紧紧实实的。可他朝后面一伸手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反手的触觉硬邦邦的,显然跟被子的柔软截然不同。 背后有人! 桑愿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把自己惊醒, 他刷地一下转过身,手心的枝条从未出得如此之快,一把就抽了过去。 本就偷摸上来的戚宁安哪里想到他睡着了还这么警惕, 他本来就没想打扰他睡觉,因此连抱都不敢抱,只安静地贴在他的身后。 这一枝条来得太快,他一时没法完全闪避, 只本能地把头往后仰,脖颈和胸膛处被抽了个结结实实。 合体期的枝条堪比金石,几乎是带着桑愿的大半修为, 没有丝毫防御之下, 戚宁安当场闷哼一声。 谁!桑愿大惊, 一枝条又抽了过去,火蚕被被波及, 瞬时四分五裂,里面的火蚕丝洋洋洒洒地落在各处。 戚宁安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声音低低沉沉的:别怕,是我。 熟悉的清冷嗓音让桑愿回过神, 他坐在床榻上,浑然不顾落在身上的火蚕丝,难以置信地出声:戚宁安? 嗯。戚宁安也坐了起来,夜明珠的光芒下,他脖颈上的一处细长的红痕一直延伸到衣襟之下,格外醒目。 惊吓过后的桑愿在看清他的脸后总算反应过来,一张脸上红白交替,没好气地说:怎么是你? 他手上的枝条收了起来,饶是戚宁安也没看到他藏在何处。 事情谈完了,便来休息。戚宁安回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处的红印,手感下是一片凸起的长条。 下手还真重。 桑愿看到他的动作,眼底有点心虚,没好气地说:谁让你半夜吓人的,没抽你第二下算好的了。 见他垂眸坐在那不说话,他色厉内荏地小声说:痛不痛?你不知道避开啊?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抱歉,吓倒你了。戚宁安语气中像是带着点委屈,是我的错。 他认错得这么快,桑愿心里的那点担惊受怕的怒意突然消散,连对他半夜爬床的行为都忘记追问,只觉得修长脖颈上的红印格外刺眼。 他叹了口气,知道今晚该是睡不着了,只得从本体空间内拿出一个巴掌长的墨色玉盒,认命地说道:算了,我给你上个药,大家也算扯平了。 戚宁安运转灵气自愈的动作被自己暗自掐断,他看着那比落在墨色玉盒上的玉白指尖,喉结猛地滚动两下,随即嗯了一声。 桑愿只得打开玉盒,露出里里面浅绿色的膏体,这还是他在药峰买的,听说效果还不错。 指尖挖出一小坨膏体,抬了抬下巴:把头仰一些。 戚宁安按照他的说法做了,露出修长有劲的脖颈。 看着在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剑君如此乖巧的样子,桑愿心里涌出一种奇特的满足感,他似乎都因此舒心一些,在指腹落在伤处之前,还不忘提醒:别动。 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声音有点怪异:好。 桑愿这才继续,因为仰头的姿势,束好的满头银发朝后垂落,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完整显露出来,他看向自己时眼皮耷拉着遮住一半眼珠,看起来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风流隽美。 当指腹落在后颈红印上时,戚宁安的身子颤了一下,桑愿眉头微蹙,只以为他是疼的,安慰道:很快就好。 凉凉的膏体覆体即化,剩下就是指腹间的一抹温热。脖颈处的红印在膏体的作用下颜色慢慢变大,火辣辣的疼痛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所取代。 垂落的银发晃了晃,撑在被子上的双手忍不住收紧,戚宁安终于受不住地催促:快点。 桑愿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了细密汗珠,他又挖了一片膏体,慢吞吞的动作加快,只是当指腹落在凸起的喉结时,抹药的动作顿了顿。 夜明珠明亮的光线下,他能看到那喉结剧烈地颤了颤, 桑愿盯着那喉结,突然发现戚宁安的喉结比自己的大许多。许是好奇,他下意识地在上面点了点,等手指被大力捉住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灵药膏体还没上完,他整个人就因为拉扯力扑在戚宁安身上。 两人的重量在床榻上发出一声闷闷的物品掉落的声音,桑愿的唇刚好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灵药膏体的残留气味扑鼻而来,并不难闻,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颤抖的脖颈之上,暧昧的气息不知从何处涌现把两人包围。 桑愿撑着身子起来,又被戚宁安一拉扯,好巧不巧地坐在他的腿上,抬眼间便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那里面暗藏着漩涡,仿佛只要自己多待一会就会被吸进去。 额,那个灵药膏体还没上好。慌张之下他下意识地动了动,作势就要下来,戚宁安,你先起来。 可戚宁安却盯着他不说话,那眼神宛如捕食的巨兽看到最美味的猎物一般,让人生出即将被吞吃入腹之感。 你......桑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不是傻子,有过两人先前的亲密经历,那还看不出对方现在想干什。 分卷(60) 尤其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匍匐的猛兽在瞬间惊醒,庞大的身躯不再选择蛰伏,反而有一种冲破束缚的势头。 天旋地转间,他只说出了一个字整个人便被置于身下,明亮的光线直入眼底,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水光。 不要...桑愿并未来得及说出,呼吸便被堵住,满腔的气息被人横扫而空,直接又凶猛的侵略性让他仿佛处于云雾之中。 在内室可以。戚宁安沉迷于那眼角的飞红之中,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忘。 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记忆很好的剑君轻易地挑起了他心头的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桑愿迷蒙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没有拒绝,直到空气中的微凉被另外一种火热所代替,干涸紧闭的土地终于在春雨到来之际被人大力开拓。 破碎的呜咽声在内室中变成小兽的呦呦鸣叫,戚宁安近乎痴迷地看着他,永远都不够似地继续着。 瓷白染上一片飞红,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晃人眼球。 戚宁安。处于云雾风暴中的桑愿情不自禁地唤着他的名字,可迎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狂风骤雨。 桑愿......有人在他耳边叹息着,痴迷着,不舍着。 (...此处省略1000字。) 直到晨曦微亮,天边的鱼肚白缓缓而来,在房门被敲响时,桑愿才从深海沉沦中有过一瞬间的清醒。 桑愿,你醒了吗?外面赫然是飞乐的声音,还有他跟长青嘀咕的讲话声。 即使隔着稍远的门,桑愿也有了一种仿佛被他们窥探的禁忌感,他浑身战栗得不成样子,突然一口咬在宽阔厚重的肩膀上,呜咽一声晕了过去。 嗯......戚宁安喉咙里冒出一声性感的闷哼,眉眼间带着浓郁的不满足,俯身叹息,不过两个时辰。 这小傻子,连这里设了对外界屏蔽的阵法都浑然不知。 飞乐和长青在外面等了一会见无人回应,还以为桑愿回了玄天门的飞舟。长青捏着手上易柔的传讯,想了想说道:我们去飞舟上看看他在不在。 也只能这样了,他哼了一声:要是被我发现他扔下我们自己走了,看我不揍他。 长青失笑地摇摇头:桑愿不是这种人,肯定是因为事情耽误了。 两人的说话声渐远,戚宁安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知道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只好迅速把他放入温泉中清理,又给他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他不忍心打扰他睡眠,干脆拿出被子一裹,随即给洪宗主传讯,便直接带着桑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门派飞舟的舟舱内。 无人发现两人的行踪,直到把他安置在飞舟床榻上,又随手设了个屏蔽阵法,确定无人打扰后,才缓缓走了出去。 赵掌门正在舟板上被飞乐和长青缠得无法,瞥到戚宁安过来就像是找到救星般,急忙问道:剑君,你知道桑愿在哪吗? 在舟舱内。见飞乐抬脚就要去找,他开口道,他在休息。 休息?他昨晚没睡好吗?飞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想起什么的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他最喜欢睡觉了。 只是早早来睡觉怎么都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啊。 戚宁安脸上风平浪静,只眉目间带着少见的温和,回答道:我带他来的。 得,这下飞乐彻底闭上嘴,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拉着长青找别人聊天去了。 长青脾气好地任由他拉着,尽职尽责地帮他介绍起同门师兄弟。 宁安,这次你做的很好。赵掌门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从内而外的轻松,见四周无人,凑到戚宁安跟前低声道,我给你选的这个道侣,现在喜欢了吧? 他已经知道了,冷冰冰的师弟跟道侣双修过了,还使得对方修为一跃成为合体期,差点在苍蓝界掀起一阵找道侣的浪潮。不过大部分人在短暂的头脑发晕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跟剑君的差距,放弃了那些心思。 戚宁安这次没有反驳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像是自家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一般,赵掌门差点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那就好,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在内忧解决后,情感充沛的赵掌门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样你也能带他飞升。 戚宁安没有接这个话,而是看他一眼,唤他:师兄。 赵掌门精神一震:什么? 戚宁安开口道:此次回去,便为我们举办结契大典吧。 他语气坚定,眉间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柔情。 好。我也觉得摇光峰的那场婚礼仓促又简陋,是时候补办一场盛大的结契大典了。赵掌门对此并无意见,甚至大力支持,只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弟,你准备是什么契? 戚宁安看向他,没有回答。 赵掌门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赶紧说道:还是同心契最好,既能帮你们绑上姻缘,又能互相有心灵感应,这是苍蓝界用得最多的。生死契虽然忠贞,但伤亡互相承担,生死相依,我觉得太过凶险,至于血心契,没必要。 他期待地看着戚宁安,生怕他犯傻一般:仙界凶险,同心契最合适。 戚宁安轻笑一声,似是安慰:师兄不必担忧,我知道的。 那种心头一跳的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想起戚宁安一直以来都冷静自持,赵掌门那点子担忧也消散了。 好!那我回去就准备。赵掌门高兴地搓搓手,兴奋道,现在宗门我能做主,定会给你和桑愿一个盛大无比的结契大典!你就等着瞧吧。 三个月后可以吗?他问。 戚宁安摇头:一个月。 隐蔽苍蓝界的事情拖不得,阵法需两月完成。 可是有许多天材地宝需要寻找。赵掌门有点为难。 戚宁安正色道:写单子,我来。 见他当真如此,赵掌门也只能点头,剩下的倒也不难,对他调侃道:那你记得准备好契,这个我可帮忙不了。 嗯。戚宁安淡淡地应了声,至于什么契他没说,总归是他早就考虑好的。 结契大典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赵掌门一下飞舟就兴冲冲地去准备去了。 与此同时,关于为剑君准备结契大典一事直接用宗门令传达到各宗门,为日益紧张的苍蓝界献上别样的喜庆。 桑愿是在摇光峰醒来的,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浑身的酸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上都是干爽的。 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被子,他迷糊地坐起身来,那晚的记忆纷涌而出,最后停止在最后的战栗上。 脸上一下子爆红起来,缓了好久才恢复平静,目光在触及桌子上盛开的梅花时,才想起这里是哪。 他竟然无知无觉地回到了摇光峰! 戚宁安呢?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 自己睡着,又没被惊醒,能把自己带回摇光峰的显然只有戚宁安一人。 桑愿不敢去想有没有别其他人看见,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环顾一周这熟悉的屋子,伸了个懒腰,这才推开房门。 推门的手还没放下,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猛地一缩。 这肯定是梦!要不就是打开的方式错了! 房门再次关上又被推开,可眼前的一幕仍然是没有改变。 摇光峰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他没看错的话,甚至还有蝴蝶翩飞其间。 怎么会这样?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突然跑到外面,回头再看时,这里确确实实是摇光峰的主殿。 摇光峰怎么变成了这样? 纯白被各种色彩添满,他还看见了花草之后的一汪清澈的湖泊,旁边站着一只伸头玩水的仙鹤。 桑愿宛如置身在梦中,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美...美鹤? 那仙鹤猛然一回头,一边咯嘎咯嘎地叫着,一边扑扇着大翅膀朝这边飞奔而来。 它豪迈的动作溅起四散的水珠,在阳发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哦嘎。 桑愿,你醒了,本鹤想死了你。 桑愿被它一个熊抱,差点在翎羽中窒息,挣扎着从翅膀下出来,抖着声音问:我这一睡,该不会睡了个沧海桑田吧?还是说这里不是摇光峰? 仙鹤抖了抖翅膀,不明白他的意思,怪叫道:桑愿你睡傻啦,这里就是摇光峰,你也是只睡了两天。 桑愿伸出的手指抖了抖,指着从草丛里跑出的一只兔子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完了,你真睡傻了?仙鹤绕着他走来走去,声音洪亮,这是为你和剑君的结契大典准备的,惊喜不惊喜? 桑愿差点被踏绕晕,脑子里晕乎乎的,脱口而出:什么?你再说一遍? 仙鹤停了下来,确定他气息平稳,又叫了一声:你跟剑君的结契大典啊! 什么?桑愿浑身像是被雷劈了抖了一下,扶着湖边小亭里的柱子坐了下来,不理会拼命往里挤,却因为身形过于矫健而不得其入只能卧在旁边草地上的仙鹤。 吹着和煦的风,他慢慢地回过神来。 跟之前玩笑般的婚礼不同,这结契大典在苍蓝界算是成为真正道侣间真正认证,而其中最关键的便是结契的一环。 桑愿脸上一片茫然,他突然发现,相对于听到结契大典的震惊,他竟然更想知道戚宁安想结哪种契。单是只这样一想,他脸上就升起一阵热意。 会是同心契吗?还是生死契? 啊!他突然回过神来,他什么时候答应了结契大典! 戚宁安这个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他接连骂了几声,吓得仙鹤伸长脖颈看他,还没询问,就又看见他托腮发呆。 可是,为什么他心底有隐隐的小小雀跃。 微风吹过,墨发与碧色发带在肩头追逐嬉戏。 哦嘎。仙鹤突然呆呆地冒出个音。 桑愿托腮的样子好美,是鹤见过最美的人了。 你过来。桑愿听到它的马屁很是受用,朝仙鹤招手,你知道剑君在哪吗? 他觉得他要找戚宁安聊聊。 仙鹤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正欲说话,就看见赵掌门乘鹤而来,许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喊道:桑愿!你醒了! 睡了两日的事情被人无意识地提醒,桑愿也摸不准赵掌门知道多少,但怎么想戚宁安都不是喜欢把这种事情挂在嘴上跟他人诉说的人,当即稳了稳神色,露出标准微笑来。 掌门。他点了点头。 赵掌门像是匆匆而来一般,脚步生风,身姿轻盈地跑到他的面前,问道:这里改成这样,你喜欢吗? 看着架势,像是来验收的。 挺好看的。桑愿如实回答,他以为这是赵掌门的主意,毕竟他当初能做出按照天机门的指示去捡一个有大福泽的道侣这事,改一下摇光峰的布置也很正常。 难为他的是要如何说服戚宁安。 那就好。自从真正掌管整个宗门后,赵掌门每天都干劲十足,这结契大殿早就被他列为玄天门这段时间的头等大事,整天风风火火的,差点把弟子们跑断了腿。 即便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赵衡每次看到桑愿的那张脸后都不免受到一阵美貌的冲击,只努力拿出掌门的气度时还不忘为自己的师弟邀功,兴致勃勃地说道:你喜欢就好,也不枉师弟亲自布置这一切。 话音落在桑愿耳里令人一惊,他瞳孔颤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这些是剑君做的? 当然!赵衡觉得自家师弟爱护道侣不留名实在失策,当即走到一处花草处,边走边指,这是翠虹草,这是菩提树,这是灵棕...... 赵衡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的湖泊,说:喏,那湖泊就是他用剑劈出来的,灌入灵泉,旁边栽种的正是他不知何处搞来的无极佛枝。 桑愿忍不住朝他指的方向走去,低头近看时果然能看到清澈的灵泉水下有交错的剑痕。 这里设置了四季阵法,四季如春,温暖依旧。赵衡觑了眼他的神色,不免多说一句,桑愿,这些花草都是他一颗一颗亲手栽种的,不眠不休了两个日夜才粗粗完成,他这么做,为了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为了什么?桑愿喃喃道,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 第65章 天机子。 答案其实很明显, 戚宁安正是为了他。 明明自己没有答应随他飞升,可他仍然固执地想要举行结契大殿。 初从仙鹤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桑愿对于他的自作主张是有些生气的, 可一想到在他估计是怕自己的拒绝才这样做,这些怒气微微消散了一些。 特别是,赵掌门带来的消息。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清澈荡漾的湖泊,以最前面的树林为界一直到主殿,昔日的白雪皑皑看不见半点踪迹, 仿佛这里本就是春暖花开的盛景。 可他知道不是的,湖泊底部的剑痕,花草下松动的土壤, 以及他弯腰时手指触碰到一朵白色泛金花朵所得到的信息,这一切都证实着赵掌门并未说谎。 戚宁安他,当真是一棵一棵地种下了这些。 甚至他能想象得到他蹲在地上的身形,也知道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跟他飞升, 想在摇光峰给他缔造一个符合他的生活习性,足够永久居住的环境。 至于结契,他可以大胆猜测一下, 说不定是共享寿命的生死契。 戚宁安根本不知道, 等他飞升后, 神界通道便会打开,他跟飞乐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回到神界。他估计是做着把仙界事情处理好后解开苍蓝界的屏蔽阵法, 来这里找自己的打算。 天道法则告诉他,戚宁安他们准备的屏蔽一界阵法中加入了时空阵法,一旦成功,苍蓝界和仙界的时间速率将会成为十比一。就是说,即使仙界过了千年, 但在苍蓝界这里不过是百年时光而已。 至于他为何费尽心思地改变一开始的主意,又有了即将举行的结契大殿,这一切很明显是为了他。 桑愿闭上眼,在此时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分卷(61) 这个念头越是清晰,戚宁安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愈发地重。跟**交融的亲热不同,若说那些是皮相的蛊惑,那么现在的一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动容。 也包括桑愿本人。 桑愿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好半响才开口:剑君人呢? 赵掌门只以为他被感动,回答道:其他宗门找他有事,他一日后便回来。 再多的言语在此时都没了作用,桑愿的手从菩提树的叶子上拂过,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管怎样,赵掌门对他听闻这些事没有反对莫名地松了口气。 我朋友在哪?他指的显然是飞乐。 赵掌门利落地说道:他就在玄天门内,跟长青相处得很好,你放心吧。 谢谢掌门。桑愿唤来仙鹤,朝他说道,我需要他陪我去天机门一趟。 赵掌门闻言诧异道:是为了气运之子一事吗?你也不用着急,苍蓝界内大局已定,结契大殿之前天机子会来玄天门,到时候你再找他便是。 桑愿摇摇头:还有些别的事情。 他没有问于非臣等人如何,总归这些是玄天门内部的事情,想必戚宁安会处理得很好。 赵掌门不疑有他,见他现在也是合体期,修为比自己都高,现在苍蓝界的高阶修士都盼着与戚宁安一起前往仙界,于情于理都不会为难他,自己也不需过于担心。 而且以合体期的速度,一日来回便也足够。 玄天门事务繁忙,赵掌门能抽出时间特地来摇光峰也实属不易。他见桑愿并没有对结契大典等事反感,等他走后兴冲冲地发了个传讯给戚宁安。 师弟,桑愿默认了结契大殿,对你在摇光峰的布置也很喜欢。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他跟飞乐去了天机门,你回来时刚好顺路一起回来。 好。戚宁安正在跟洪宗门谈话,闻言眉间的冷厉都减了许多,心中的忐忑一下子消失。 洪宗主察觉到他的变化,调侃道:莫不是你道侣的传讯? 没想到,冷心冷清的剑君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一个人喜而喜,忧而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是,是师兄说他去了天机门。戚宁安剑眉皱了一瞬又平开,语气中似乎藏着一丝迫不及待,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刚好去接他一起回玄天门。 他不知道为何跟洪宗主说这些,大概是难掩的喜悦总喜欢让人多说一些话。 洪宗主点头表示理解,说道:那我们先去看阵法雏形,具体的时空阵法镶嵌还需要剑君你拿主意。 戚宁安微不可察地看了眼天色,颔首道:可。 ...... 有合体期的修为在,桑愿觉得天机门离玄天门倒不算远。 云雾缭绕,高山深谷之间,正是天机门所在。 他带着飞乐往里走,顺利地到达天机门的宗门位置。与其他宗门大门口总有看守的弟子不同,天机门的门口冷清极了,只有天机云一个人站在那东张西望。 天机云见到他的到来眼前一亮,立马迎了上来,开口就是:你总算到了,天机子在里面等候多时。 天机子知道我会来? 快进来吧。天机云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却也没解释太多,只笑眯眯地说道,你顺着这条石阶一直走到最高处就行,你来了,我就可以去剑宗了。 桑愿点点头,也没有多问,直接带着飞乐抬脚而上。 没想到,一阵透明的禁制把飞乐挡在外面。 这是?他微微皱眉,问天机云,我朋友不能进来吗? 天机云无奈道:天机子只说让你一人上去。 闻言,飞乐咋呼起来:你们是不是想对桑愿不利?不行,我要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不会的。天机云生怕他们误会,连忙解释道,这禁制我也进不去,桑愿不会有危险的。 飞乐气愤地叉腰,正要争辩,却看到桑愿摆了摆手,对他说道:飞乐,你就在这里等我。 见他瞪眼,他只好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忘啦,我是这里的暂代天道,这里无人能伤我。 飞乐倒还是真忘了,如此只能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桑愿朝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拾阶而上。天机云倒是不怕飞乐会做什么,见桑愿上了摘星台,自己也就放心地去了剑宗。 完成屏蔽苍蓝界的阵法,当然需要他。 摘星台很高,笔直的台阶一直往上,似乎要延伸到云层之中。桑愿飞快地走了约一刻钟,才出现在摘星台边缘。 你来了。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盘腿坐在蒲团上,似乎在观看满天的星辰,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我等你许久了。 跟桑愿昳丽的容貌不同,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普通得放入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浑身气息平凡,若不是出现在天机门的摘星台上,说是凡人也不为过。 若是其他人看见这副场景,估计很难相信在许多修士心里极为神秘的天机子竟然这样一个人。 可桑愿的目光不过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瞬,便放在其他地方。 他能看到,无数的天道法则金线缠绕在天机子周身,有一些甚至没入他身体之中。满天星辰下这些天道法则金线缓缓流动,仿佛承载着这世间的所有因果。 桑愿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你是苍蓝界天道? 天机子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猜出自己的身份,站起身来时随手扯过一根金线,面前便出现戚宁安等人在商议法阵的情形。 他甚至能看到,先前被天雷损害的剑宗主殿已经被修缮完毕,恢复成以往的庄严大气。就在画面呈现的几息后,正在低头与他人不知说些什么的戚宁安像是有所察觉,抬眼朝这边看来。 还真是敏锐。天机子随手掐断了金线,朝桑愿笑道,现在,你能猜出我当初为何这么做的原因吗? 桑愿微微皱眉,心下虽有猜测,嘴上却说:我不太明白。 天机子对他的谨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来时就应该发现我就在沉睡吧。 桑愿眉头微挑,试探着问了一句:因为仙界?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天机子笑道,伸手往虚空中一抓,本想把给予桑愿的道力收回来,却发现无济于事,不免惊奇道,你到底是谁?我虽然能感知到你是天地异种,却无法看透你的真身,但你身上有神界的气息,所以我在沉眠中发现你的进入也没有阻止。 每个小千世界的天道都隶属于神界管辖,苍蓝界天道自然不会为难他。 桑愿垂眸,想了想,便说道:我是预备天道,来这里是我需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你的任务是阻止戚宁安捅我一剑吧?天机子对上他惊讶的眼神,说道,你不必如此惊讶,这一切的起因源于仙界的某些仙人,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圈养邪魔入侵小千世界,屠杀万千生灵,获得他们的灵魂,最后导致天道的灭亡。 戚宁安捅我一剑是真的,在我扭转时空之前,他作为此界的气运之子被那些人盯上,他们操控神器给他造成神器认主的假象,又在发现无法控制他的时候干脆令我沉睡,造出另外一个气运之子。另外,他们还找来命书修改他的命格,企图毁他道统。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特别是他在得知于非臣引邪魔入界时已经是无力回天,玄天门的基业毁之一旦,在仙人出手收割灵魂之时,他以剑道为祭,直接捅了天道一界,导致天道崩塌,来的仙人被崩塌的天道之力绞杀。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极为凄惨的局面。可桑愿却听得心慢慢疼了起来,他无法想象当戚宁安得知一切无力回天时的绝望,与整界生灵灵魂不知所踪相比,他宁愿让此界天道崩塌。 他听得眉头紧拧,整个人散发着寒意,开口:所以,你在扭转时空,沉睡之前就利用天机子的身份放出戚宁安不是气运之子和遭到天道厌弃的话,把气运之子的头衔直接按在于非臣头上,试图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修士向来注重气运,一个在许多人眼里被天道厌弃的修士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若不是戚宁安本身实力强衡,一切都不会如现在这般。 我知道。天机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没办法,命族一书在仙界是天地奇物,我也弄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针对戚宁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这个苍蓝界唯一可以成长到能与他们抗衡的吗?但扭转时空已经消耗了我一半的道力,我也改变不了某些注定,所以在简单做完这一切后又向神界发出求助。 桑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直接向神界求助?你之前可没说你扭转了时空。 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直接戳开他的粉饰,说道:因为你怕神界觉得你这个天道不合格,你不敢再被戚宁安捅一剑,你不敢承受天道崩塌的代价,你不想消失,所以你把一切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说的对吗? 他已经知道了天机子的目的,也明白了为何天道会暗地里帮助戚宁安的真相。但即便是他知道这些,他对苍蓝界天道的作法也极为不耻:在扭转时空之前,你察觉到异样的时候,你本可以就向神界求助的,可是你没有,因为你知道神界一旦发现你护不住一界,就会剥离你作为天道的职责。所以,你在扭转时空后求助的内容无非是发现有命书作祟,神界以防小千世界被命书控制,就会派人来帮忙。 你怕被察觉其他的,甚至连邪魔一事都没说。 被从小千世界剥离下来的天道,只能呆在神狱中不得出。 他知道,苍蓝界天道自然也知道。 在此时,桑愿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权,他朝前走了两不,眼神无畏无惧:所以,你等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全被他猜到,天机子顿时知道没有掩饰的必要:你喜欢戚宁安对吧? 桑愿半眯着眼睛看他:你想说什么? 天机子笑了一声,宛如找到他的软肋一般: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向神界隐瞒关于我的真相,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命书和仙界之上,我便把从戚宁安身上剥夺的气运还给他,你知道的,他要去仙界,没有气运哪行。 桑愿知道,他指的是不是天道赋予的气运,而是戚宁安本身的气运。 你还真是卑鄙。他抱臂在胸前,盯着他说道,你就不怕他知道后再捅你一剑? 若我没真正剥夺他的气运,那些仙人又怎会真正相信他被天道厌弃。天机子朝他笑道,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的给桑愿造成了怎样的震撼,他有前世的记忆,自然不想玄天门步入后尘,不然怎会想到设置阵法屏蔽苍蓝界,当然,这个我会帮他。 不过他现在倒是庆幸起来,若不是他手上有戚宁安的气运,光是桑愿如实朝神界说明真相,就够他喝一壶。 桑愿鄙夷了看了他一眼,思忖后很快给了回复:我答应。 天机子手上道力起伏,望着他:你以道力起誓,若你违背,就永远无法成为天道。 好,我起誓。桑愿答应得很爽快,心里暗暗骂了几声,嘴上立马起誓了一遍。 天机子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感到一阵惊喜,为了显示跟他合作的诚意,他当着桑愿的面拿出一团极为璀璨的金光,有些感叹道:也不知道他未来会走到什么高度。 但他也知道,只要戚宁安飞升到仙界,哪怕以后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有有玄天门这重保障,戚宁安对他也无法。 璀璨金光在脱离他的掌控后竟然围着桑愿转了几圈,然后才消失在他们面前,显然去寻找戚宁安去了。 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天机子心情大好,他只想作为天道永恒存在,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至于戚宁安去了仙界又会怎样他是管不了的,反正那时候神界知道了那些人的动作也不会放任不管。 天道本该是无情无欲,或许有个别的气运偏好也属于正常。但桑愿却觉得,苍蓝界天道其实已经陷入疯魔。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临走前桑愿找他要了一块道石。 飞乐见他平安归来松了口气,嘴皮子倒是不饶人:那个天机子好大的谱,以后我们不来了! 桑愿笑了笑,说:走了。 飞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我等你这么久,你就不跟我说说情况。 桑愿要他一起跟来自然对他没有隐瞒的打算,他没直言,而是传音给他,把事情说了一清二楚。 越说到最后,飞乐的眼睛瞪得就越大,在离开天机们范围时,忍不住艹了一声。 别生气。桑愿皱了皱眉头,继续传音给他,等结契大典结束后,你先回趟神界帮我办件事。 飞乐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跟戚宁安完成结契大典也是你事情的一部分? 他神情显然是不同意他这样做,提醒他:桑愿,即使我回神界为你遮掩,你跟戚宁安的事情也迟早会被发现。 可桑愿却摇摇头:你回神界按我说的做就行,刚才我跟你说的除了我跟戚宁安的事情,剩下你可以全部告诉神树。另外,我要你帮我在神界多打听打听关于天道和小千世界的讯息,还有神界与仙界是否真的毫无往来。 刚才苍蓝界逼他发的誓根本没用,毕竟他以前对成为天道不过是顺势而为,但现在他却有了另外一种想法。至于欠神树的恩情,他能感觉到等飞乐帮他带回消息时便能抵消。 飞乐猛地止住脚步,说:桑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要担心。昳丽的脸上是令人舒心的笑容,桑愿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过是想弄清楚另外一件事情罢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飞乐是提醒也是关心。 桑愿乖巧地点头,说:只要你帮我,就不会的。 分卷(62) 在神界,他相信的只有飞乐,这件事他必须弄清楚不可。他有一种直觉,苍蓝界天道口中或许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原因很简单,一个小千世界天道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本来就很难满着神界,暂且把这归结于苍蓝界天道的好运气。那么,一开始的堪吾神剑和神器追日盘呢? 就算那些仙人以某种方式获得了这两种神器,但有命书在,完全可以用仙器。 直到现在,桑愿终于明确地感受到面前正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不过是无意窥探到这张网的一角。 两人正站在离天机门不远处的山林中,置身于清透的草木之中,桑园紧绷的心情才微微放松。 飞乐被他气得跺脚,在绕着一棵大树跑了几圈后,只能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欠了你的,我答应你就是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你就不要告诉我,至于结契大典,到时候被问起来,我就回答你说是任务需要。 孺子可教也!桑愿拍了下他的手,大笑,飞乐,你也没那么笨嘛! 啊!凤凰的头不能拍!我要扯光你的叶子!飞乐怪叫道,两人之间气氛格外欢快。 桑愿大叫道:我不敢了!大侠饶命! 两人打闹间仿佛回到了神界之时,明明不过短短的时光,却给人一种过了许久的感觉。 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最后落到了两人面前,不是戚宁安又是何人。 飞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下意识地站得笔直。桑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向戚宁安问道:剑君,你怎么在这? 接你。戚宁安踩着天衍剑,眉眼冷清,上来吧。 至于飞乐,一只凤凰自己飞回去就行。 哦哦。桑愿不疑有他,转手把道石扔给飞乐,这个给长青,他用得着。 飞乐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重色轻友,在察觉手中的石头是什么后兴奋起来,忍不住挥了挥拳头:桑愿,真有你的! 桑愿不置可否,转身踏上剑身,说:剑君,走吧。 天衍剑随心而动,后面缀着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桑愿闻着雪山苍松的气息,忍不住说道:戚宁安,你劈的湖泊我很喜欢。 嗯。戚宁安淡淡地回了声,没有回头,但双耳的耳尖却红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自己单单一个字的回应不太好,又补上一句:等回去,我多劈一些给你。 第66章 桑愿,你跟我一起飞升 等回去, 我多劈一些给你。 这句话语气十分平淡,在听在桑愿耳里就开始循环响应,脑海里甚至开始出现了他一推开门就是一个接着一个湖泊的场景,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某个水乡。 有防护罩在,呼啸而过的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嘴角轻轻扯了扯,开口:那倒也不必。 虽然他奇异地能感受到这是戚宁安为讨自己开心,但是方法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曾经在话本中看到过一掷千金为讨美人一笑的故事, 但万万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会出现如此奇妙的变化。 嗯。戚宁安御剑的速度很快,双耳耳尖的通红并未消散。 他记得桑愿惧怕过高的飞行高度,天衍剑几乎的贴着地面在飞。若不是他刻意挑选了一天人迹罕见的道路, 不然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估计会惊掉下巴。 这飞剑低飞的一幕被后面跟随的飞乐尽收眼底,他哼了一声,随后继续在高空中翱翔。 天衍剑的速度很快,两人到达玄天门时正是如火般的晚霞铺满天际之时。飞乐自然不可能用凤凰的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桑愿看到他走来的身影也就没管。 差不多一日未归,他对玄天门倒是有些想念,尤其想回摇光峰坐在亭子里休息, 他还没看过倒影着晚霞的湖泊呢。 宗门口的弟子来来往往, 有结伴而行的, 也有孤身一人的,但毫无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快意。 在点头示意了第十七位向他们热情打招呼的弟子后, 桑愿侧过头问戚宁安:我们要直接回摇光峰吗? 反正道石已经放在飞乐那,他相信飞乐定会给长青的。有易柔长老的,也定会帮助长青重筑道基,到时候,长青才真正有了继续修行的可能。 你想回就回。戚宁安垂眸看他, 神色中是说不出的温和。 两人之间气氛出奇地好,正当桑愿颔首后准备回去,戚宁安陪同之后,赵掌门急匆匆地赶来。 他看到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人顿时眼睛一亮,跑到面前时虽不至于气喘吁吁,但神色着急倒是很明显。 你们终于回来了。赵掌门搓了搓手,又瞥了戚宁安一眼,这才说道,于非臣他们在地牢里闹了起来,说...... 他又看了桑愿一眼,一副支支吾吾难以明说的样子。 戚宁安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开口:有话就说,地牢里有我的剑意法阵,他们跑不了。 刚才只着急的赵掌门额头直接被逼出汗来,想着早说晚说都要说,干脆心一横:于非臣要单独见桑愿。 不见。戚宁安毫不犹豫地扔出两个字,声音极冷,你让刑讯堂只需按门规处置。 倒是桑愿知道赵掌门不会因为于非臣仅仅是想见他才会跑来两人面前说,思忖几息,询问道:他是不是说有什么关于剑君的秘密要告诉我? 赵掌门震惊,服气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桑愿耸耸肩,知道这是于非臣不死心也不甘心,先不说他所言是真是假,但自己可没有从他人嘴里打听戚宁安的心思,当即回拒道,掌门你不用理他,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见他还在看自己,他无奈道:就算剑君有什么秘密,我自然有办法知道,哪里还用得上他。 俨然不在意当事人就在身侧。 赵掌门其实是怕于非臣他们还藏有什么后手,毕竟他们先前连跟所谓仙人勾结都做出来了。所以哪怕他们已成囚中之徒,他还是总觉得他们说不定还真的有值得深挖的东西。 只是,师弟和桑愿都不愿意搭理他们。 不用担心啦。桑愿瞅到他眼底的担忧,安慰起来,我估计他无非就是想破坏我跟剑君的关系,嗯,哪怕他说知道仙界的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相信的。 说到关系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脸颊竟然偷偷红了起来,幸好现在晚霞满天,暖橘红色的光芒笼罩大地,掩去了他的尴尬。 见他们两人是真的不在意,赵掌门也不可能逼着他们去,更何况以于非臣的意思是要单独跟桑愿见面,听起来就不是很妥当的样子。 算了,反正师弟一直都比自己强大,也比自己聪明,他还是听从他们的意见比较好。 两人在晚霞下并肩离去,虽没有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唯有晚风之下墨发和银发的发尾时不时地被风拂过交缠在一起。 赵掌门目送两人渐远的背影,失笑着摇摇头,就当刚才是个极不重要的小插曲。 至于还在地牢里等待的于非臣等人,他也没了要去的想法,只传讯给刑讯堂,让他们不必再向剑君禀报,只按照门规处置即可。 可怜于非臣几日不眠不休在心中打好腹稿,欲等见到桑愿时再同他诉说,以求得一线生机。可他等了许久,别说是桑愿了,就连看守他们的弟子进来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愤怒和不甘随着时间慢慢转化成了惧怕和惊恐,还有对活着的渴望。 只是,有赵掌门的特别交待,又有先前众人众所周知的真相,在结契大典之前,刑讯堂在某个十分平常的日子,没有丝毫风波地处置了他们。 ...... 离结契大殿的日子越近,桑愿竟然罕见地越来越紧张。要不是有次想起青龙池内的玄武壳,他都忘了还要完成陪戚宁安看雪的这个心愿。 所幸戚宁安给他改造的摇光峰区域是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所以红梅雪地那块还好好地呆在那里。 桑愿坐在青龙池边发呆,他记得当初自己还傻乎乎地想要假冒神秘高人给戚宁安完成心愿。 可戚宁安比他想象得更为聪明,在某个夜里简单地许愿之后,就沿着蛛丝马迹逐渐发现这些均是由他所为。 哎,反正现在用不上你了,还是把你炼成防御法器吧。桑愿手指点了点玄武壳粗糙的表面,这些天他把来到苍蓝界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很肯定地发现书中内容其实早就悄悄地发生变化。 只有他还傻乎乎要完成戚宁安的心愿。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戚宁安飞升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等飞乐回到神界后,仅凭他交待的事实就足以完成任务。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无聊啊。 自从把道石让飞乐交给长青后,第二日易柔就带着长青过来表示感谢。桑愿倒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顺手而为,也是长青的机缘到了。 一切都按照所有人计划的那样发展,只不过飞乐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有好几日不曾来找他。至于易柔和长青,估计在为了道基一事闭关。而戚宁安,自那日他从天机门回来后,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状态,时常看不到人。 你不开心?桑愿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摇光峰,戚宁安迎面走来,见他脸上没有笑容,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桑愿摇摇头,他看着戚宁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总感觉他之前冷硬的下颌柔和许多。 见他眼底蕴藏着不善诉说的关心,他只好开口:真没事,只是觉得一个人有点无聊。 他站在内廊下,微透的天光洒微微颤抖的羽睫上,投下一片浅色的阴影,整个人显出一种孤单寂寞之感。 戚宁安上前一步,垂眸看他,神色极为认真:桑愿,你跟我一起飞升。 这样,你就不会寂寞。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每次都带着隐隐的期待和不曾放弃的执着,可这次桑愿仍是如先前许多次那样摇头:戚宁安,我不去仙界。 至少暂时不能,他在心里暗暗道。 心头翻滚的情绪几乎在话音落地之时竞相而出,戚宁安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狠狠压下,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时空阵法的融入快要完成,苍蓝百年,仙界已过千年。 他突然拉住桑愿的手,语气急促:桑愿,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苍蓝界的危机完全解决,哪怕苍蓝只过了一年,可我在仙界却有十年不能见你。 你不用怕仙界的危险,我会护住你的。 难道你宁愿在这里孤单,都不愿意跟我一起飞升吗? 他似乎是不习惯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眉眼间控制不住地出现焦急之色。可桑愿一直都不肯松口,随着阵法完成的日子越来越近,对不能见到桑愿的恐惧感几乎是与日俱增。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桑愿心头一直都在颤,甚至带着明显的刺痛感。 这么多天,从默认结契大典举行之时,他是想的,可他不能。 因为,神界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久久的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戚宁安脸色甚至都白了一些,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我不能说。清透的眼眸中是无奈的为难,桑愿正式着他的眼睛,戚宁安,你别问了。 他无法说出关于神界的一切,哪怕他神魂被人抽出,关于神界的禁锢力都会消失。 两人之间又变成了久违的沉默,到最后,戚宁安到底是不忍他为难,艰难开口:桑愿,你答应陪我去看雪也忘了吗? 桑愿并没有因为他转移话题而松口气,点点头:好。 红梅林还在,他们去那里就可以。 第67章 我当然在...上! 摇光峰灵气充足, 皑皑白雪之上错落有致的红梅一如往昔,仿佛他们上次没有从摇光峰离开一样。 雪地红梅图再现,桑愿感叹道:真美。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 雪花正扑簌簌地往下掉,有几片落在鼻尖很快就被人体的温度融化,变成亮晶晶的水珠。 这样就挺好。桑愿阻止了戚宁安撑开防护罩的动作,仰头看他,既然是陪你看雪, 不感受一番岂不是白来了? 精致的桃花眼里倒映着雪景,仿佛坠落的星河。 戚宁安垂眸看他,掐诀的动作放下, 轻轻地嗯了一声。 桑愿在红梅林中选了个最粗壮的梅树,他走到下面,头顶便是盛开的红梅,格外有意境。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矮桌和两个蒲团, 又动作很快地在上面放置两盘点心,自己先坐了下来。 你也坐吧,光站着怪无聊的。他看着桌上的点心思忖了一会,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矮桌刚好抵在粗壮的树干上, 深褐色的桌面仿佛是树干的天然延伸。目光无意瞥见旁边盛开得正艳的梅花时, 桑愿心思一动,竟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酒来。 红梅陪好酒, 才算是真正看雪赏梅。这酒还是他上次在坊市买的,是最好灵竹酒,听说入口绵柔清口,滋味不错。 戚宁安撩好袍子坐在他对面,正好看见他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只灵白玉酒杯, 素手倒下淡碧色的酒后,一只杯子刚好被推到自己面前。 桑愿双肘撑在矮着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笑道:你试试。 理智如戚宁安,他猜他该没有喝过酒。 戚宁安没有拒绝,只看了他一眼,便动作极其豪迈地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水入口化成浓郁的灵气,随后而来的才是沾染着的青竹气息。 你这是牛喝水。桑愿见他的动作嗤笑一声,摇摇头,自己倒是浅酌几口。 酒这个东西很奇怪,仿佛不管修为到底,酒量差的哪怕是如他这个合体期,一杯下肚后两边脸颊都泛起红晕。 倒是戚宁安,跟着他几杯下肚,脸色神色未变,只是眉眼间的霜雪消融不少。 两人都没有醉,桑愿在蒲团上的正经坐姿早就变成了斜靠在矮桌上,一头的墨发垂落在桌面,随着他饮酒的动作轻微晃动,像是在人心底摩挲。 看着那张已经红艳如梅的脸,戚宁安握着酒杯的手都收紧许多,在桑愿又准备喝下一杯后,终于出声:桑愿,别喝了,你醉了。 分卷(63) 我没醉!桑愿觉得脑子清醒得很,只是随着酒力上来,有些念头变得迟钝或敏锐而已。 比如,酒壮怂人胆这句话就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戚宁安撑过身子伸手去拿他的酒杯,只是手还没碰到酒杯就被桑愿反应敏捷地打掉,还扭头瞪了过来,绯红的双颊鼓了起来,透着别样的可爱。 我没醉。桑愿气鼓鼓地看他,一双眼睛早已蒙上水光,连眼尾都不知道在何时飘起两抹飞红。 先前的那股郁气在这双眼睛看过来时徒然消失,戚宁安早就发现自己对他总是比对别人多出许多耐心,甚至在手背被狠狠打了一下后,还开口哄他:是,你没醉,那你可以把你的酒给我吗? 现在的桑愿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警惕地看着他,语气是满满地不信任:你想喝我的酒? 戚宁安莫名地有点紧张,绷着一张脸:可以吗? 桑愿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肯定道:当然不可以。 然后,他嘿嘿笑了两声,在戚宁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把酒杯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随后摇着的食指变成手掌,一把扯过戚宁安的衣襟拉了过来。 满天风雪,梅花摇曳中,桑愿竟然贴上了他的唇,把酒水都渡了过去。 哈哈。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惊世骇俗的事,对着戚宁安惊讶的双瞳,得意地笑了起来,酒没了。 时间仿佛在一刻停滞,伴随着酒杯落入雪地的无声,矮桌上所有的东西在一瞬被扫落在地。 天旋地转间,桑愿看着戚宁安居高临下的双眸有点迟钝:你要喝,我再给你就是了。 回答他的是耳边沉重的喘息:不要酒,要你。 要我干什么?桑愿疑惑地看着他。 一想到未来要许久不能见到他,戚宁安内心翻涌的渴望恨不得在此刻全部宣泄而出,深灰色的瞳孔在一瞬间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游走,所有的欲。望在此刻清晰明白地显露在他面前。 若说以前的戚宁安是一只擅长蛰伏的猛兽,只等着猎物进入圈子才开始慢悠悠地品尝。那么,此时的他就是一只苏醒后极欲捕食的巨兽,瞅准想要的美味后便用最直接的方式进行攻击。 一片雪花落在桑愿的眼皮上,化成寒凉的水,随着眨眼的动作滴入眼球,带来一阵清凉的朦胧感。 身后是冷硬的矮桌,硬挺的触感让桑愿回过神来,即使脑子里开始变得有点混沌,但他还是被戚宁安眼底燃起的火焰烫着一般,顺着本能便说:不要在这里。 巨兽早就饥饿难耐,特别是想到不久后将长久地不能进食,那份五分的饥饿也能演变成十分。 天地间的清凉在一瞬间侵入血肉之中,盛开的红梅碰上被抛起的月白广袖,红色的花瓣如轻盈的蝴蝶落在瓷白温润的白玉上,暧昧又多情。 桑愿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只是手伸在半空中被戚宁安又捉了回来。 浑身的灵力在一瞬间被禁锢,只留下抵御寒冷的本能。没有灵力,合体期的身体也能抵抗住这里的风雪。 桑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一张脸红得比头顶的红梅还要艳丽。 看着我。戚宁安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随着头顶红梅花瓣的漂落,他凝望着桑愿的眼睛,你不能忘了我。 桑愿想说他不会忘的,可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有灵气的身体对四周环境的感应更加敏锐,他甚至能感受到雪花漂落化成水渍的过程。 没有防护罩,没有灵力,在这片红梅林里,戚宁安彻彻底底用他的行动让桑愿永远都忘不了今日,也永远地忘不了他。 雪花落在身上融化的速度更快了,戚宁安的动作疯狂又危险,仿佛要把他吞吃入腹。 没有风,可摇曳的梅花却掉落得厉害,鲜红的花瓣把玉色上的红印遮掩,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妖艳之美。 坚硬的矮桌发出即将破裂的危险声音,抵在身后的矮桌最后被粗壮而粗糙的树干代替。 红梅伴随着雪花继续飘然而下,有几朵落在桑愿的手心之中,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握紧雪天的一片红梅。 天地寂静中,他们总归是看到了最美的雪景,也看到了梅花飘落后最美的盛景。 这是场单方面的捕猎,猎物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任由着巨兽把它吞吃干净。 桑愿口中有腥甜的液体被渡入,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声音在耳边低吟:以我之魂...... 那声音熟悉又玄妙,天地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化。他想去探寻这玄妙之音,可身体意识却早一步被深海波涛侵袭,让他连半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最后的一丝清醒停在梅花如同遭受狂风暴雨的猛烈掉落中,雪花落在眼底融化,雪水融入泪珠之中。 这一觉,直接让桑愿睡到了结契大典即将开始的前一日。 他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一时间竟分不清那一日的雪地红梅林中究竟是不是梦。可那场**着实令他印象深刻,在短暂的迷蒙中,他竟然记起了每一滴每一刻。 戚宁安他,当真没给自己半点说话的机会,用行动让他再也忘不掉雪地红梅的盛景。 桑愿想,他再也不随意完成他的什么心愿了,因为到最后都会陪上自己。 那些跟他的亲密,带着期待和后怕,总是令人沉沦又难以忘却。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开门,刚被数不清的红绸所震惊,转眼便是许多传讯符冲了过来。原来门口设置了屏蔽阵法,若不是他开门,根本无人能打扰他。 传讯符大多是一些认识人的祝贺,还有飞乐夹杂在里面找不到人的暴躁。 桑愿揉了揉太阳穴,暗叹酒色果然误人,放纵的结果要不得。 简单地在祝贺传讯上回了感谢,打开飞乐的传讯符是就是对方的嘶吼。 桑愿!你死哪去了!长青成功筑好了道基,我们给他庆贺时都联系不到你。 要不是剑君说你在摇光峰养精蓄锐,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偷偷跑了呢。 养精蓄锐?桑愿太阳穴跳了跳,心中闪过疑惑,明明卖力的是戚宁安,为什么回回养精蓄锐的却是自己? 他不服。 但不服也没用,事情就是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编了个闭关休养的理由,重新给飞乐发了传讯。 飞乐回得很快,说的却是:不用去找长青了,人家现在好得很,我就去摇光峰等你。 桑愿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只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等赶紧下了摇光峰,差点被整个路过的红绸晃花了眼,才见到飞乐。 不到一个月不见,他竟然看到飞乐眉眼间出现了愁郁之色,虽然很淡,但还是被自己看出来了。 桑愿面上不动神色,唤了他一声:怎么了? 飞乐在见到他后仿佛松了口气,还特意左右环视了一周,说:你带我去摇光峰住一晚。 你怎么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长青怎么样了?桑愿疑惑道。 没想到飞乐差点跳了起来,见他神色怀疑,连忙说道:他很好!我就是告诉你,明日大典结束后我就回去。 我知道啊,我们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出什么事了?你竟然要去摇光峰住一晚?他越这样,桑愿就越好奇。 要知道,先前他嫌弃摇光峰无聊,让飞乐去玩,他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好端端怎么突然变了性? 飞乐闭口不答,特意强调着回答:没事!没事!毕竟我是你这里唯一的娘家人,自然要送你出...嫁... 哇,你干嘛打我!脑门被桑愿直接弹了一下,飞乐夸张得哇哇大叫。 桑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乱说。 没想到,飞乐又凑到他耳边,声音特别低。支支吾吾道:桑愿,我问个事情。 你的脸怎么比灵猴的屁股还红?桑愿好奇极了,在他发怒之前赶紧说,问吧,看你急躁的样子,难道是天要塌了? 这可比天塌还要严重,飞乐心里挣扎半响,眼珠子四处乱转,终于轻声问:我问你,你跟剑君谁上谁下? 什么?桑愿一副被雷劈着的表情,随即满脸绯红,瞪他: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拒绝回答。 飞乐偏偏不依不饶:求你了,难道跟我还不能说? 难道这能跟你说?桑愿作势又要去弹他脑门。 可飞乐却灵活躲开,一边躲一边缠着他,看样子势必要问个清楚。 桑愿被他缠得没法子,瞅着四下无人,红着一张脸,掩去底气不足,回答道:我当然在...上! 话音一落,飞乐整个人震惊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我不信! 不信拉倒。桑愿其实也慌慌的,不过他自觉不能在飞乐面前掉面,反而耸耸肩,假装不在意地说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剑君吧。 问剑君?估计话还说出就会被他一剑劈了。 飞乐沉默了好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语气敬佩:我不如你。 他的声音太小,因撒谎而紧张的桑愿并未听清,反而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飞乐摇摇头,生呼一口气:没什么,我说你不愧是我的朋友! 桑愿被他说得更心虚了,随意地嗯了一声,转移了个话题:走吧,我带你去摇光峰。 第68章 他很喜欢。 赵掌门的动作很快, 苍蓝界所有能叫得上的宗门几乎在今日已派人到达,玄天门里的待客处早已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门内从未有过如此多人, 十分热闹,唯有摇光峰一如既往。 飞乐踏入摇光峰法阵后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跟在桑愿旁边好奇地四处观看。 桑愿觉得他今日着实奇怪,但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后来也就干脆没问。 没想到这里还不错。除了数不清的红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点刺眼外, 飞乐撇了撇嘴道,这里设有四季法阵,比较适合你的居住环境。 嗯。桑愿随口应了一声, 虽然身为结契大典的当事人,但是他几乎是睡完了整个准备过程,估计是这场结契大典中最闲的人。 哦嘎。一声嘹亮的鹤鸣声响起,伴随着翅膀扑扇而来的声音。 桑愿, 你的喜服送来了! 仙鹤脖颈上不知被谁扎上了大红的红绸花,随着它一扭一扭而来的样子十分喜庆搞笑。 噗嗤。飞乐被这仙鹤的样子逗笑,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哈哈, 看起来好蠢。 呵嘎! 谁在嘲笑本鹤! 仙鹤一向自视甚高, 自觉鹤立宗门鹤群,独领风骚, 根本忍受不了别人对它的外貌否定。 更何况,最美之鹤是桑愿也承认的。 仙鹤表示不服,它不服的结果就是扑扇而来,伸长脖颈试图把口出狂言的人啄得鸡飞狗跳。 飞乐显然看出它的意思,抱着臂站在那, 不躲不闪:你来呀,你来我好一把火把你的羽毛烧了个精光,我还没吃过仙鹤呢,啧啧,烧烤仙鹤肯定油滋滋香喷喷的。 同为禽类,凤凰天生便是受天地钟爱,翱翔于天地之间,其他禽类在其面前大多数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果然,仙鹤浑身羽毛炸起,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烧光毛的场景,感受到血脉自带的压制气息时,下意识地刹住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桑愿看着被它压在地上的灵花,一阵心疼,连忙拉起它,打入一道愿力才堪堪救活。 好了,别闹了。桑愿头疼地看着一人一鹤,飞乐你别欺负它,我去去就来,别伤害了这里的花花草草。 他知道飞乐性格有时候有点恶劣,但也不会太过份,仙鹤灵智才开不久,现在就跟个小孩似的,但基本的趋利避害的可能还是有的。 飞乐不在意地朝他摇摇手,含笑道:你去吧,我还能欺负一只胖鹤不成? 嘎哦! 本鹤哪里胖了?这是身姿雄伟好不好? 是吗?飞乐摊开手,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笑道,可能是我没见过比你这么...大...的仙鹤吧。 桑师叔,麻烦您来一下。有天权峰的弟子奉命而来,随行的是药峰的慕容娇,她语气礼貌而恭敬,这喜服终于赶了出来,还麻烦您试一试。 好。桑愿遥遥朝她点头,再次警告飞乐,你别瞎胡闹。 飞乐耸耸肩:知道了。 只是等他背对着自己,眼角余光瞥见仙鹤,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明日就是桑愿跟戚宁安的结契大典,戚宁安有整个玄天门作为后盾,他一想想总觉得桑愿缺了点什么。 对了,缺了点娘家人的排场!毕竟是以摇光峰作为以后的居所,即使知道他是上面的那个,但飞乐总觉得这就跟嫁人差不多。 哼,他要给桑愿弄一个大排场才行。 可惜他在这里认识的人有限,长青暂时是不想回去找了,一想到那晚的场景,他就气得牙痒痒,在心里暗骂了兔崽子一百遍都不够,只好把目光放在这只胖仙鹤上。 身为仙鹤,你应该认识这里不少的其他仙鹤,还有一些其他漂亮的禽类吧?飞乐摸了摸下巴,但在仙鹤眼里极其不怀好意。 你想干什么?仙鹤倒退两步,语气颤颤,我告诉你,我主人是剑君,你打我的话,小心他一剑捅了你。 飞乐压根不受威胁,而是随手拿出一根赤金色的凤羽,感叹道:若是有人愿意帮我办好事,这跟凤凰羽毛就送给他。 啧,你浑身白秃秃,是不是缺了点什么色彩啊? 阳光下,这跟凤羽泛着璀璨的光芒,仙鹤看着口水直流。 有时候,利诱远比威逼来得效果好。 仙鹤胸脯一挺,极为自信地说:告诉你吧,这玄天门上下,就没有比本鹤鹤缘还好的鸟! 它眼巴巴地看着那根凤羽,脱口而出:只要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你完全可以告诉本鹤! 分卷(64) 飞乐轻笑一声,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带着说不出的少年气,把仙鹤看呆了。 它想,如果桑愿是最好看的人,那么这只凤凰就是最好看的鸟了。 一时之间,仙鹤都想化形了。 桑愿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一人一鹤谈了些什么,他此时正在摇光峰的偏殿内,在他面前的长架上放着八款喜服。 他突然想起来在瀚海秘境中的一幕,当时戚宁安的**也是如此让他挑选。时过境迁,没想到幻境空间里的一幕彻底变成了事实。 喜服在架子上展开,上好的布料做成的成衣效果自然不差。桑愿在喜服前走过一圈,最终选了一款衣摆底下是大朵不甚明显的暗银色祥云款。 慕容娇目光一闪,显然想到了他选这款的原因。虽然这八款喜服都是上上之品,但是款式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她看一眼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容,感叹不管是什么喜服上身都只能作为忖托的存在。 至于尺寸,是剑君亲自写的,跟面前清隽风华的人很是相合。 就这件吧。桑愿没再犹豫,笑容礼貌而又柔和,多谢你了。 慕容娇望着他的桃花眼,从她父亲口中也知道等剑君飞升时,这位是不会跟着去的。其实有很多人也有不解,甚至也有人觉得是他害怕仙界的危机不肯随剑君飞升而去。 起初,她也不是没这样想过。 但今日看见他眉眼间的清透,慕容仙这个想法就奇怪地消失了。 不,不用谢。慕容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让人把其他七款喜服收走,即使这些没有被他选择,也会放在摇光峰的库房之中,不会再上别人身。 桑愿颔首笑了笑,他看出慕容仙心里有疑惑,其他人或许也有,但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宣之于口,也没必要诉之人前。 这场结契大典,已是目前他能给戚宁安的最大承诺。大典过后飞乐便会返回神界,等戚宁安飞升之后,估计那时神界必然会让飞乐带他回去。 至于其他的,他现在也不能确定太多。 在桑愿拒绝了让人来服侍明日的装扮之后,慕容娇临走前特意嘱托:明日巳时您便需从摇光峰出发,您只需穿上喜服等待,届时会有飞辇前来相接。 她指了指旁边跟来的天权峰弟子唐良,说道:他熟悉整个大典的流程,会在旁边提醒您的,其他人明早便来,以免打扰您休息。 桑愿点点头,忍不住问道:那剑君呢? 慕容仙投以善意一笑:大典完成前,您跟剑君不能见面,这是苍蓝界的传统哦。 好。桑愿知道自己可以传讯给戚宁安,但不知怎么的,羞涩之情竟然在大典前日后知后觉地来了,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他出去时,仙鹤也不知去哪了,只剩下飞乐一人在湖边亭子里嘀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色很快降临,在此期间还有人送来一个檀木盒,里面放着被戚宁安重新炼制的飞天翎。 桑愿眉头微挑,知道这是对方想要他明日换上的意思,他抚着银色的飞天翎笑了笑,显然不会拒绝。 ...... 天权峰内,赵掌门看着站在面前的戚宁安长吁短叹,忍不住感叹一声:师弟,你真的长大了。 戚宁安嘴角抽了抽:师兄,你说笑了。 没有。赵掌门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道,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对比修士悠长的岁月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可他们却是真真实实地过着每一天,喜怒哀乐比我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修士不丰富得多? 以前,我总担心你会因为天道厌弃的说法而愈发冷心冷情,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你小时候刚来这里会害怕,会笑,也会哭。可自从师尊坐化,你成为玄天宗的剑君之后,脸上的神色就愈发少了,有时候我都对你身上的冰冷气息打怵。 戚宁安张了张口:师兄...... 师兄明白的,你不须多说,这根本不怪你。赵掌门的目光落在远处,声音幽幽,我虽为掌门,可天资有限,权力又被长老们把控,若不是你稳当地坐在剑君之位,仅凭一己之力成为苍蓝界的强力后盾,原先长老们肯定强制地把我这个掌门换掉。 谁一开始就习惯站在无人陪伴的雪山之巅呢?赵掌门眼里闪着泪光,语气激动,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总归一切都好了,你有了陪伴的人,等我们在仙界立足,再回来接他! 主峰主殿宽阔而空旷,赵衡的声音在里面回荡。他已经慢慢把宗门事务交给了前不久才历练回来的大弟子禄元洲,决定跟戚宁安前往仙界。 他深知自己的修为不算高,或许换个全新的地方能找回当初踏入修真界时的斗志。 两人对桑愿为何不去仙界的原因避而不谈,赵掌门是知道桑愿奇怪地没有什么攻击力,倒是觉得这样的打算正好。有师弟他们设置的阵法在,苍蓝界百年会完全隐蔽住,不会有任何仙人能够进来,这里的人也自然出不去。 赵掌门今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知道暮色将至,他才渐渐止住话头:好了,师弟你去休息吧,明日就能见到你的道侣了! 见他终于说完了,戚宁安暗暗松了口气,想起桑愿,脸上的神色都愈发柔和。 师兄说得对,明日他就能见到桑愿了。 明日,他跟桑愿便能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真正的道侣。这一切,他以前从未想过,可真正到来的这天,他是满怀着激动而喜悦的心情的。 在赵掌门的热泪盈眶下,戚宁安走出了天权峰。 剑君,提前恭喜! 剑君与桑愿很是般配! 如此喜事,是当与我们同乐才行! ...... 一路走来,戚宁安听到了太多的祝贺,眉眼间的霜雪在这些真挚的祝福下融化,嘴角不自禁地往上拉,唯有自身的冷静自持让他的喜色不太明显。 按照师兄吩咐需遵循的苍蓝界结契大典礼节,他今日是不能返回摇光峰的。 他也不急,慢悠悠地朝着摇光峰后的剑台走去,那里曾是他年幼时师尊为他特意准备的练剑场所,他也有许多年不曾过去。 但在,今日,那里应该是个屏神静气的好地方。 剑台不算大,周围的练剑石上还有他曾经稚嫩的剑痕。在月色下,他独自站在剑台中央,就连孤独都是蕴含着喜悦。 戚宁安没有睡,也没有打坐,相隔数百年,他重新踏上了幼年时的剑台,迎着晚风,直接用舞剑迎接着晨曦的到来。 与此同时,摇光峰内的桑愿在给飞乐找了个休息的房间后,就强迫自己睡着,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声音又很快消失。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虽躺在床上,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对面灵檀架子上的喜服,脑中思绪不断,最后在晨曦来临之际彻底醒来。 以往冷静的摇光峰一下子热闹起来,唐良一早就在门外等候,他的目光在殿前各种奇花异草上掠过,随即敲响门,低声唤道:桑师叔,我们该准备了。 其他弟子恭敬地站在主殿门口两排,装潢华丽的飞辇落在主殿前面的草地上,以凌霄木做底,辇沿边缀着灵红玉流苏,整个飞辇上下都透着价值不凡的气息。 飞乐和仙鹤站在廊下,没有出声,只是眼神兴奋地等待着。 吱呀。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其他人下意识地朝这边看,露出桑愿着喜服的身形。 唐良等人一下子顿住,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停在他身上。 红衣乌发,清透的眉下是一双精致微翘的桃花眼,眼底仿佛盛着最纯粹的光。大朵的暗银色祥云铺在衣摆之上,走动间似乘云而去。 他朝众人看过来时,天地间的色彩均不及这一抹艳丽的红。可这抹红,却在他身上彻底沦为陪衬。 嘎...哦... 仙鹤歪着头,鹤眼里一片呆滞。 直到面前的人身形一闪,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乌黑的发尾中颤着银色发带,随后是飞辇前的流苏一阵轻微的晃动,彻底挡住了里面人的身影。 走吧。飞辇中响起的声音格外悦耳,把大家从愣神中唤醒。 此时正是巳时,唐良赶紧上前激发飞辇,其他人均身着衣襟为玉红的宗门样式广袖站在飞辇两侧,格外应景。 飞辇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桑愿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整个玄天宗到处都有着红绸装扮,天权峰主殿内,大家再次朝戚宁安表示祝贺,他面容温和地点头示意,与桑愿的同款喜服忖得他愈发身姿挺拔、俊美无俦,唯有一双几欲斜飞入鬓的剑眉眉梢带着与生俱来的点点寒意,让人不敢太过靠近。 可很快,众人便发现这点寒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融。 在主殿的热闹中,戚宁安脑海中的一道传音却十分清晰。 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不易察觉的雀跃,他听见桑愿告诉他:戚宁安,我来了。 戚宁安想,若是他师兄知道,肯定会说这不符合大典的规矩。 合不合规矩他不知道。 但他很喜欢。 第69章 我想吻你。 似乎是天道乐见其成, 今天的天气都格外好。 灿烂的阳光毫不保留地倾散在天地之间,蓬松柔软的白云点缀期间,让透过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 有云雾从天边而来, 随着天权峰的正钟响足了九下,代表着承载新人的飞辇将到。 戚宁安突然从首位上起身,迈向殿外的步履很快。剑宗洪宗门本来在座位上静坐等待,见好友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竟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随在后面朝外面走去。 在一声声整齐而嘹亮的仙鹤声之后,其他人终于按耐不住地纷纷跑到殿外,主殿内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 赵掌门嘴巴动了动, 到底是没有阻止,只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们去了。 天权峰主殿外以戚宁安为首,其余的人在身后站得十分齐整, 伸长着脖子往高空看。 剑君竟然亲自出殿相接,只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让他们看见他的重视。 没见过桑愿的人对他更好奇了。 有云层从天边蜿蜒而来,仙鹤声宛如跳跃的仙乐, 仿佛有人隐藏在云层中为这喜事特意弹奏。 有仙鹤出来了。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云层之中, 首先出现的是一只羽毛丰盈亮丽、身姿矫健的仙鹤, 它高昂着头,清亮的声音在空中盘旋。 就在众人以为其他仙鹤会出来时, 有眼尖的人发现洁白的云层轮廓竟然出现淡淡的赤金色边缘。 宛如抛砖引玉般,盘旋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时,一声更为嘹亮的凤鸣声几乎响彻整个云霄。 凤凰!御兽宗的小弟子周寻海惊呼一声,很快便有其他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只炫丽的凤凰从云层中拖着长长的尾羽而来,凤鸣宛如上好的萧笙, 赤金色的尾羽仿佛烧然的火焰,似一把利刃划破云层。 神兽凤凰的出现本就令人惊奇,更令人惊奇的是,凤凰两侧站着乘着仙鹤的面容英俊的修士,他们护送着的飞辇竟好端端地落在凤凰背上。 那飞辇周围坠着红色的晶石流苏,在阳光下泛着微亮的光芒。 以凤凰相送,又有仙鹤相伴,这是苍蓝界从未出现过的盛景。 凤鸣声带着天地间真挚的祝福,桑愿也没想到飞乐竟然能帮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忍不住伸手撩开侧面的流苏,只侧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就看到身在人群最前面的戚宁安。 他身着与自己同款的喜服,一头银发被束起,露出一张眉骨高挺,轮廓极为分明的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触,桑愿惊奇的发现他眼中难以掩饰的期盼。 传音后的那些紧张突然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放下流苏之前,他不自禁地笑了笑。 皎若白玉,容色清而不寒,微微一笑时桃花眼向上挑着,一张本就昳丽的脸在天光下显露出愈发勾魂夺魄的美。 在这不经意的一笑中,仿佛云销雨霁般的春光到来,天地间的一切沦为背景,只为衬托出他的存在。 凤凰声嘹亮,可所有人却在这惊艳一瞥中失了神。 戚宁安垂在广袖里的手收紧,忍住想把他就这样带走的冲动,目光却黏在那流苏上不曾移动。 就在凤凰朝这边飞来之际,又有无数的灵鸟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如早有约定一般,竟然在半空中扇在翅膀,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桥梁。 戚宁安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汹涌而来的情感,他浮空而上,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凤凰一侧,站立在两侧的修士纷纷拉开距离,就看见这位本该站在雪山之巅的弯腰,声音温和地唤着飞辇里的人:桑愿。 站在众人之间的赵掌门已经放弃了规矩一说,暗想着只要不出乱子,大家开心就好,反正剑君结契大典也没有不开眼的敢闹事。 易柔艳羡地看着这一切,唯有她身旁的长青目光却落在那只张扬无比的凤凰上。 嗯。清透如水的声音在飞辇里面响起,桑愿忍不住抓了抓喜服广袖。 犹如受到允许般,戚宁安微颤的指尖落在前面的流苏上,正欲撩开间,一只素白的手覆在上面。 双耳的耳尖在一瞬间泛红,他却是反手一握,骨节分明的宽阔手掌里握住了温热的柔软。 他的手好软。 戚宁安心里禁不住微叹一声,眼神落在喜服袖口露出的一小节劲瘦瓷白的手腕上,嗓音低沉:桑愿。 桑愿被他唤得心头一颤,被握住的手没有丝毫挣扎,反而回握住。 灵红玉做成的流苏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桑愿被他从里面牵了出来,与之同时,凤鸣声和仙鹤声再次合成一曲独有的乐曲,随后凤凰拖着长长的尾羽而去,只留下这对新人携手并肩站在半空中。 桑愿虚踩在灵鸟背上,戚宁安放缓速度,牵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在世人面前缓步而行。 即使各自脚下踩着的路不同,可他们却站得极近,两人的衣摆重叠在一起,墨发发尾随风缠绕在垂落的银发之中,仿佛从不分离。 等他们一同站立在众人面前,那些灵鸟才飞走。 修士之间的结契大典并没有凡人间的那么繁琐,迎接到道侣之后,两人携手在玄天门的祖师爷画像前拜了一拜,随后又再次来到天权峰主殿外,朝着这苍蓝天地拜上一拜。 接着,便是众人期待的结契。 他们都很好奇剑君会选择怎样的结契方式。 戚宁安没有动作,却看向桑愿:你想与我结何种契? 桑愿微微仰头看他,目光在他舒展的眉眼间停留一息,毫不迟疑地回答:同心契。 分卷(65) 他回神界后难辨凶险,这个契约是最合适的。至于那些生死契和血心契,一个生死相依,一个单方面的顺从,他觉得没必要。 等候的其他人听了,脑海里短暂的果然如此之后,是说不出的怅然和失落。打算跟戚宁安一同飞升的高阶修士包括赵掌门,倒是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戚宁安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他不去看众人的神色,朝桑愿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仅有的距离。 桑愿只感觉眉心传来微微的凉意,接着便被苍松般的气息包围,戚宁安的声音暗哑又低沉,仿佛成了靡靡之音。 四周寂静之中,他终于听清那在雪地里从未听清的玄奥之音。 以我之魂,护尔之心,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垂爱与尔,直至吾之魂魄永灭。 在代表着同心契的法阵从脚底而起,化成两道流光没入两人身体时。两人的眉心血在瞬间交换,有雷声似乎从天边传来,带着隐隐的怒意,观看的宾客们甚至有了危机之感。 【我的天,桑愿你们把我害惨了!】天道抱怨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接着,戚宁安若有所感似地抬头,天衍剑随心而动,带着无边浩瀚的剑意朝雷声而去。 剑光在一瞬间充斥了天地,恍惚间,桑愿听到了来自苍蓝界天道的怒吼声:【该死的,结个同心契不好吗?非要加什么魂契!】 这不是来自苍蓝界天地所能承受的契约,桑愿眼中震惊难掩,戚宁安低头在他的眼角亲了亲,开口:别怕。 剑光和雷声在不断地绞杀,在场的所有人压根没想到事情在向这个方向发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戚宁安要渡劫呢。 一只凤凰从云层中飞了出来,被这一幕吓得口吐人言:桑愿你快劝劝你家剑君吧,好好地要搞什么魂契?大天地间的雷劫都惹来了! 所谓魂契,是以自身魂魄为契,一旦成功,无论生死,即使隔着不断的轮回,除非有朝一日魂飞魄散彻底没了转生的可能,大天地间的命运会让他顺着魂契的印记,把他带到桑愿身边。 同心契管今生,魂契却贯穿来世。 生生死死,戚宁安都想找到他,这才是他想要的契约。 身死入轮回,新生便是忘却前尘往事,不可回头,这魂契我曾在门内的藏书阁看过记载,具体的出处已不可考,唯记载着魂契是违背生死轮回的契约,一旦生成,便会受到大天地的天雷之罚。天机云目光复杂地解释道,跟其他目露羡慕的修士不同,他却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强求。 没想到,剑君对桑愿的执念竟到了这种地步,今生的相守都嫌不够,竟要求来世。 所以,要承受住大天地的天雷惩罚,才算结契成功吗?同心契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这魂契,长青神色恍惚地说道,目光却在寻找高空中那抹赤金色的影子,下意思地开口,剑君,果然是我们比不了的。 剑光和天雷还在绞杀,桑愿屏蔽掉脑海里苍蓝界天道受到波及后的怒吼,他望着戚宁安执着的眼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用着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戚宁安,我给你一个机会,向我许愿吧。 哪怕是许愿魂契成功,他也认了。 漫天的剑光下,戚宁安定定地看着他,终于开口:桑愿,听说付出足够的代价许愿才能愿望成真。 他的目光绻缱多情,嗓音低沉:我以道心为价,惟愿与你长相厮守,寸步不离,不知可允? 当真?桑愿凝望着他,似乎在提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以道心为价,这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筹码。 戚宁安伸手摩挲他耳边的鬓发,瞳孔如同化不开的墨:你可允? 他像是知道什么,问的不是天地,也不是天道,问的是眼前一人。 桑愿突然笑了起来,瞳孔边缘的碧色重现,眼尾飞红,声音仍旧很轻:允。 愿力疯狂运转,一片碧色的叶片出现在手心,他在戚宁安嘴边落在一吻,这次的声音掷地有声:戚宁安,我允了。 我允许你同我结成道侣,我允许你在此生过后找到我,我允许魂契的完成,我允许你以道心为价与我长相厮守。 碧金色的气息从桑愿身体中溢出,化成几缕融入到剑光之中。 几息过后,剑光和雷声同时消失,随后而来的是两道一黑一白的气息分别没入两人神魂之中。 竟然成了。天机云没想到传说中的魂契就在眼前形成,脸上神色震惊非常,其他人自然也比他好不到那去。 魂契已成,两人便要生生世世纠葛在一起。 这场结契大典已一种众人难以预料的结尾结束,魂契完成后,戚宁安扔下一句:师兄你招待客人。 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带着桑愿飞走了,留下两道依偎的背影给各人。 大家吃好喝好啊。回过神的赵掌门脸皮都要笑痛了,要不是身边的大弟子禄元洲一直在旁边帮忙,他嘴皮子都要说冒烟。 这些人哪里敢去找戚宁安问东问西,一下子涌在他旁边。 哎呀,那只凤凰是剑君的灵兽吗? 不对吧,凤凰应该是桑愿的灵兽? 长青想说不是的,他是桑愿的好朋友,他叫飞乐。他想说,最终却是抿了抿嘴。 飞乐他,大概是不在意他这么帮他说,也大概是,讨厌他的。 长青,你又在发生什么呆?易柔心情很好地敲了下他的头,调笑道,你该不是暏景思春了吧! 长青吓了一大跳,还是下意识地环视一周,却发现喜欢热闹的飞乐根本没来,不免有点心不在焉回答:师尊,您说笑了。我...我只是...只是在想你们飞升过后的事情。 他很少说谎,这一说直把脸色差点涨红。 易柔不知道他的心思,开心道:我给你的功法好好练,你现在道基很好,只要努力,他日飞升,我们也还能见面的,到时候你师尊我在仙界就能继续罩你! 她在心里偷偷想,仙界天材地宝更多,到时候说不定能想办法给嵇燕找个躯壳,岂不美哉。咳咳,这些当然不能跟她纯洁的小徒儿说。 受到易柔的鼓舞,长青心里好受许多,最后也只能因为实在融入不进这个热闹的场面,偷偷地走了。只是,他在玄天门闲逛了好久,压根都找不到飞乐。 算了,他大抵是不想见到自己的。桑愿既然不飞升,那就会留在玄天门,飞乐应该也是,等以后再寻机会吧。 早知道...长青喃喃道,又突然自我嘲笑道,就算早知道,又如何呢? 那种美景放在眼前,诱惑着他过去,即使知道这是因为道石的副作用,他仍是如同被蛊惑般地上前。 那块被天道加了点情趣的道石,原本是天道给桑愿的惊喜,饶是天道自己也没想到促成了另外一番风景。 而桑愿,压根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此时,他被戚宁安带回了摇光峰,在踏入摇光峰的一瞬间,整个摇光峰的大阵开启,无人能再打扰他们。 戚宁安曾经居住的大殿焕然一新,两人站在殿前,桑愿突然问他:戚宁安,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他手心枝条出现,属于戚宁安的愿力球被捏碎,虽然化作光点没入他的身体中。 属于戚宁安的愿力,最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愿力既然是帮人实现愿望,被人血肉神魂吸收后也能增强气运。 戚宁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回答:你是许愿树。 桑愿笑了笑:你果然知道。 这个答案他早就有猜测,许是猜测得久了,真正得到回答时也也没有惊讶。 戚宁安没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拉扯多一点,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轻声问:那你知道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吗? 桑愿被他问得一愣,抬眼撞入深邃得起了漩涡的眼眸之中,本能地反问:是什么? 内殿的门被灵力打开又关上,身体悬空中,桑愿下意识地搂住他脖颈,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我想吻你。 第70章 我会回来的。 这是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桑愿被亲得浑身发软,唯有搂着他的脖颈才勉强找到保留一丝清醒的支撑点。 桑愿。戚宁安低头唤了他一声,指腹在泛着水光的柔软双唇上摩挲, 往日的冷静自持在此刻逐渐崩塌消失,毫不保留地向他坦诚自己的欲。望。 他要他,这已经是刻在骨血和神魂中的需求,是戚宁安未来处于风暴中努力抓住的唯一火焰。 桑愿伸手抚摸着他锐利的眉峰,没有说话, 攀附着脖颈的手微微使力,用主动的行为诠释了内心的想法。 戚宁安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吸引,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仿佛想立马把面前的人吞吃入腹。 别急。他吻着桑愿的眉心,在他耳侧说得很慢,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 在结契大典之前,他就已经把相应的事情安排好, 剩下的自会有洪宗主带着其他人完成。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制造美好的记忆,也有充足的时间在彼此间留下更加深刻的痕迹。 内殿床榻上是按照苍蓝界结契习俗准备好的喜被,桑愿陷在柔软的被褥中, 墨发凌乱, 在浓郁的红黑色彩中, 瓷白愈发吸人眼球。 随着微凉气息的袭来,两人的喜服在床榻下混成一团, 瓷白开始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一朵朵艳丽的山茶花在柔润玉色上盛开绽放。 别......桑愿只感觉自己在绷紧和放松中挣扎,微微扬起的脖颈呈现出一种易折的脆弱美态。 戚宁安确实如刚才所说的那般不急,可正是因为这份不急,导致桑愿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毛孔间的变化, 浑身被逼出一层薄汗。 你好美。今日的戚宁安身上彻底冰雪消融,眼中只有桑愿一人,他的目光游走在自己制造出的盛开花朵上,即使动作再怎么不急不缓,可喉结剧烈地滚动。 这是独属于两人的秘境,狩猎时刻恰好来临,匍匐的妖兽早就觉醒,它仔仔细细地看着柔软的花朵,伸出爪子顽皮地拨动着,只弄得花朵随风摇曳不止,最后才像是玩够了一把以一种不可抵抗的速度和力量咬住。 飞天翎做成的银色发带不知何时被揉成一团,被人随意扔在地上,泛着幽幽的银光。 不知何时,这奇怪秘境中起了一阵风。 整片空间里充满着大风摇曳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仿佛风从外面吹来。原本整齐的内殿宛如经过狂风般的摧残,灯架倒落一地。 青阳石做成的书桌发生了细微的偏移,那曾经被放置在上的笔墨纸砚一扫而空,在地面上滚落得到处都是。 月色和天光不断地交换,月朗星稀和阳光明艳互相追逐。 无人可以窥探之下,平日里暗藏的爱意终于有了倾诉的空间,戚宁安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情感一次次地把他卷入深海。 抓着支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极致的爱意让人沉迷其中。 迷迷糊糊种,桑愿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结契大典的结束是另外一种大典的开始。 (......此处省略不可描写的2000字。) 四季法阵中有风掠过,嫩绿叶片随风摇曳,碰撞间成了一曲美妙的音乐。 戚宁安轻声叹了口气,低沉暗哑的嗓音中带着浓郁的情意。 在仅有两人的空间里,他们拥抱彼此,尽情地诉说着彼此的爱意,仿佛要把即将到来的时光停住。 四季开始转变,温和的春天转为炙热的炎夏。 人对渴望已久的东西总是不容易满足,恍惚间,桑愿只记得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光已经明明灭灭了十次。 四季法阵内,花草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齐享受着这春光湖色。 仙鹤在天空略过,好奇地看着朦胧的法阵,随后再次展翅而飞。 清澈见底的湖水下,剑痕交错,有涟漪泛起。 天旋地转间,他惊叫一声,随后对上戚宁安暗藏疯狂的眉眼。 直到最后结束,他终于发现,戚宁安说的就这一次是不假,可这一次却是好久才停歇。 ...... 桑愿在不知时日后沉沉睡去,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见有晨光泛起。 他被包裹在被褥之中,腰间被人束缚着,短暂地不适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睡在身旁的就是戚宁安。 两人交颈而眠,他很轻易地就能看见对方的睡颜。 平日里冷漠的眉眼得以舒展,眉骨挺拔,轮廓分明,五官带着大气的硬朗,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张极其抓人眼球的俊美面容。只是往日这张面容常被霜雪覆盖,让人生出可远望而不可靠近之感。 也只有他知道,当冰川霜雪融化,那藏在底下的是怎样的疯狂火热。 那些放纵的场景早就深刻在脑海之中,桑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又涨红的脸。 醒了?戚宁安醒得很快,他本能地把桑愿往怀里带,声音低沉有力,再睡会。 桑愿一开口就觉得嗓子疼得厉害,沙哑道:我睡了多久。 吃下去。戚宁安给他塞了颗灵丹,抱着他的力度不减,回答道,只睡了一天一夜。 喉咙里干渴的感觉被清凉所替代,桑愿惊讶道:这次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等他听到头顶传来的闷笑声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下巴被人捏住,一抬头就看见戚宁安眼底的笑意,他说:要不要我再继续? 腰部被人握紧,桑愿甚至能感觉到某处奇怪的硬挺,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连忙拒绝:不要! 虽然他是醒了,可浑身的酸软并未消失,再来估计就彻底起不来了。 当真不要?戚宁安摩挲着他的背,又咬了下他的耳垂,声音很低,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的。 不行,不要!桑愿被吓得语无伦次起来,赶紧闭上眼睛,试图蒙混过关,我要睡觉了! 说完,就缩着脖子不肯开口。 戚宁安本来就是逗他,只是没想到他最后当真进入睡眠如此之快,等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苦笑着发现受到煎熬的还是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桑愿眉心落下极为珍重的一个吻。 哪怕是无法睡着,他也想跟他这样静静地躺着,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把两人分开。 分卷(66) ...... 桑愿在天光大亮中醒来,他第一感觉就是抱着自己的人不见了,吓得伸手往旁边一摸,直接摸了个空就立马坐了起来。 结契大典后的疯狂历历在目,他估摸着时间庆幸自己没有睡太久。 戚宁安,你在哪?想了想,他还是给人传了讯。 戚宁安回的也很快,似乎处于一个嘈杂的环境,声音沉稳有力:在剑宗,我很快回来。 不急。桑愿回了两个字,伸展酸软的肢体,视线环视一周,发现原先乱七八糟的内室已经被整理齐整。 两人换下的喜服也并排置放在架子上,有被人明显打理过的痕迹。桑愿起身,照常拿了件月光广袖换上,目光在触及到枕边的飞天翎时想了想便用这个来束发。 有四季法阵在,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明媚的湖光春色。 大典结束后飞乐就回了神界,只是到现在还没回来。整个摇光峰除了出去的戚宁安,也就只有他和仙鹤在。 这样的日子很是悠闲平静,他在虚妄空间里待过漫长的岁月,骨子里早就刻下对岁月流淌所形成沉静的喜爱和习惯。 哦嘎!在湖里嬉戏的仙鹤见到他出来朝他叫了一声。 桑愿,你终于出门啦。 虽然知道它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但桑愿脸上仍旧泛起了淡淡的红。幸而这里无人,仙鹤察觉不到异样。 吃吧。他如之前那般扔给它一颗灵气四溢的果子,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干脆拿出一大堆灵果站在湖边投喂。 仙鹤吃得不亦乐乎,一人一鹤后来干脆玩了起来,清脆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十分欢畅。 平静的日子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可飞乐仍然没有回来。倒是期间有长青来找过飞乐,桑愿无法只得说他回家了。 凤凰的家在哪?长青震惊过后是失魂落魄。 桑愿对两人奇怪的感觉愈发浓郁,只是不好贸然打听他人隐私,思忖着说道:听说在仙界的某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在仙界?长青张了张嘴,消瘦的身子绷得很紧,声音忐忑,他还会回来吗? 还没等桑愿回答,他想起什么似的声音都大了一点:不,苍蓝界的法阵再过几天就要完成,届时剑君等人飞升,无人能进入此界,这里也无人能出去。 桑愿好心地提醒他:还有八天。 这是苍蓝界天道告诉他的。 对,只有八天。长青忍不住来回踱步,停下来时却说道,你真的不跟剑君飞升吗?为什么? 桑愿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嗯,我不飞升。 见他眼中疑惑更甚,他思忖几息,声音似乎带着吹来的风声:长青,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是所有人行走的路永远都是重合的,我不知道你跟飞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道基已成,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修炼。 到底是对他眼底一点一点熄灭的光有些不忍,他安慰:只要活下去,一直走下去,你们总有见面的一日。 隐约间,他好像猜到了一点,但飞乐先前是一副会不肯言说的样子,他还是不问为好。 谢谢你。长青苦笑,朝他郑重道谢,随后步伐不稳地走了。 桑愿说的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又以什么理由去找飞乐呢。他甚至都不知道找到飞乐后该干什么,是说一声抱歉还是其他的。 长青走后,桑愿的心却沉了下来。 按照他估计的时间,飞乐应该早就回来了,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 他仰头看向高空,视线似乎想透过时空看到神界。 他不知飞乐在神界发生了什么,心里的担忧一点一点地涌现。但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必须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当飞乐是去神界回复任务,当他在神界不会遇到危险,所以他不能做太多,至少在戚宁安飞升前是这样的。 桑愿坐在湖边亭子里,今日他没了跟仙鹤玩耍的心思,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了许久。 直到暮色降临,戚宁安如往常般从外面回来,他已经收拾好心情。 戚宁安又从外面带回了一些灵花异草,亲自在摇光峰种下,想要让这些清透的花草代替他陪桑愿度过那些即将到来的孤寂日子。 桑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如岩石下的暗流。 戚宁安以为他会在摇光峰等他回来,甚至有私心地设置了屏蔽苍蓝界的阵法,就连仙人都无法涉足。 但他不知道的是,所有的天道都是归神界管辖,天道是许诺帮忙屏蔽仙人,可没说神界如何。 他更不知道的是,等他飞升之后,桑愿必须要回神界。 好了。戚宁安白日在外的冷漠在他面前消失,只留下眉眼间的柔情,亲了亲他的额头,这几天太忙,没有时间陪你,我很抱歉。 只是浮空仙人那群人留给苍蓝界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做好一切,不然不会那么急地准备结契大典。 桑愿,我飞升后,你就在这里等我。随着时间的减少,他心里却愈发不安,抱紧怀里的人,就算你想要做什么,等我回来好吗? 苍蓝界百年,仙界就过了千年,神界的时间流速跟仙界一致,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答了句:等你回来,我还会在这里。 月色如水,精致柔软的轮廓上镀上一层月华,桑愿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问了:戚宁安,是不是在红梅林的那次你就在开始准备魂契? 结契大典时他就听到天机云的解释,但苍蓝界对魂契的注解却不是全面的。 桑愿眉头微蹙,问他:你通过浮空仙人获得了许多讯息,这魂契便是其中之一。 是。戚宁安本就没有打算瞒他,为他抚起垂落在肩膀的墨发,在红梅林那次我趁你神魂不稳便提前打入印记。 他一把抱住桑愿,声音微颤:桑愿,我怕你拒绝我。 桑愿永远不知道,在得知魂契存在时他是如何的欣喜若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暗自准备好的,就像特意织就一张大网,耐心地等待着最后的收获。 落在腰上的指尖在战栗,桑愿本来打算的质问被堵在喉咙里,侧耳贴在戚宁安胸膛上,能听见他有力而略微急促的心跳声。 没有必要再问过多的细节,因为他知道若不这样做,估计戚宁安也不会安心飞升。 随后,他没再给戚宁安说话的机会,在月色下,贴上那微凉双唇慢慢厮磨。 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戚宁安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他,所有的理智在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看来时摇摇欲坠。 无人可以窥探这里,仙鹤也被我骗到其他地方。桑愿大着胆子拉着他坐下,月光下,瓷白更添一层如水的月华。 修长纤细的脖颈在夜色中扬起漂亮的弧度,起伏的呜咽声直把冷冽的声线变成暗哑低沉。微风下的湖面起了涟漪,有水滴的声音在灵石板上嘀嗒作响。 戚宁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任由欲望作祟,霜雪覆盖的眼眸化成黑色漩涡,恨不得把面前泛红的瓷白吸入其中,融为血肉。 桑愿所有的心神都跟着他在沉沦,他好似听到有雨滴滴答答的连续声,可他迷蒙的眼前是一片月朗风清。 没有下雨,可是水滴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可惜他很快便没了心思去想这些,因为在这片月色下,有花草做伴的摇光峰,彻底沦为他们的极乐之地。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桑愿的热情一日更盛一日,直到飞升的前日,两人似乎抓紧时间拼命留些什么。 在相拥而眠后,戚宁安飞升的日子终于来了。自从结契大典结束后,桑愿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飞升的地点选在玄天门的正广场,是一般有宗门大事宣布才会来这里。 此时,正广场边上站满了各大宗门的人,唯有跟随飞升的修士,包括赵掌门和易柔在一共十人。 当桑愿看到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时,他真正无比清晰地认识道,与戚宁安经此一别,怕是要许久不曾相见。 因缘际会下两人道路的短暂重合,终于要在今日开始分离,说不定要等待许久的将来才能有再次重合的机会。 有时空法阵在,戚宁安在仙界将会有充足的时间。只要他速度够快,有跟苍蓝界天道的约定下,他就能重返苍蓝界。 桑愿一直都猜到他的打算,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是想给戚宁安一种默认的错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预感到这次回神界不会那么顺利,飞乐的迟迟未归便是最大的证明。 可神界的事情他无法诉说于口,这是来自神力的禁锢力量。 这个给你。桑愿拉了拉他的袖子,手却被他放入手心握着,里面有我的本命一片本命叶片,还有凤凰的尾羽,以及无极佛枝,或许对你在仙界有用。 真正到了分别的这日,他鼻子到底是忍不住发酸,努力憋住开口:戚宁安,你要好好的。 好。在众多修士的注视下,戚宁安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极为珍重的一吻,我会回来的。 然后,便大踏步地往前。 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忍不住留下来。 桑愿没有出声,两人像是心有所感般只做了最简单的告别。 直到飞升雷劫袭来,他终于忍不住唤了天道:你劈轻些。 站在不远处的天机子抽了抽嘴角,传音:放心,我就是做做样子。 天衍剑在所有飞升之人周边飞行环绕,随后一道金光落下,众人随之飞升的场景即将开始。 桑愿的心跳得极快,他突然朝正广场中心跑去。 第71章 同心契和魂契同时消失了 可是金光来得太快, 快得戚宁安脸上只来得及露出一抹错愕,随后众人就浮空飞升而去。 桑愿终是扑了个空。 他们隔得很远很远,桑愿再也忍受不住地泪眼朦胧, 几乎是心痛难忍。就在金光即将消失的一瞬,在还能看见戚宁安的身影时,他终是拼尽全力喊了一声:戚宁安,你等我! 这次,无人回答。 金光彻底消失, 随着苍蓝界天道的满意叹息,苍蓝界的屏蔽法阵激发成功。 桑愿呆愣在地,其他弟子感受到他浑身的低气压, 除了长青几个熟人来安慰一二,也无人敢上前。 即使他们好奇他为何不跟随飞升,但见他这样也不好过多议论。 倒是天机子走到他面前,心情很好地问:你是要回神界? 在他面前桑愿自然不会失态, 只是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我可说你什么好?作为苍蓝界天道,他很少能有跟其他人交流的机会, 更何况是从神界来的, 虽然我出来得早, 但是也听说过神界和仙界的微妙关系,你这一回, 估计很难回来。 他劝慰道:其实做一个天道也不错的。 或许。桑愿瞥了他一眼,你没跟戚宁安透露这些吧? 天机子惊讶看他:我莫不是傻了不成? 是咯,苍蓝界天道巴不得戚宁安飞升去仙界解决后患,自然不会做出一切阻止他飞升的事情。 桑愿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特别是感受到冥冥之间的牵引后。 他知道, 当戚宁安飞升之时,代表着他此间的任务完成,神界自然会知道。 其他人的路途都在向前,他也该回神界,去看一下飞乐到底怎样。 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启动了摇光峰的防御阵法,挂上正在闭关的告示牌,在拿出本体空间内的神树叶片后,接引他回去的神界通道被打开了。 桑愿弯腰摘下一朵花放入怀中,就像是把他来这里的所有回忆都收拢起来。他把束发的飞天翎放入本体空间内,重新用枝条化成一条碧色发带出来。 一切,就跟他刚来时似乎并无变化。 在他踏上通道之时,身后想起了惊慌的鹤鸣。 倒是忘了仙鹤也在。 桑愿有些头疼地回头,愿力流转间,他按住仙鹤的翅膀,身姿矫健的仙鹤一下子缩小,对上那双惊慌的绿豆眼,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就把它塞入本体空间里,然后进入神界通道。 仙鹤的出现把他的愁绪打散,在一阵扭曲的时空长廊下,他终于回到了神界。 欢迎回来。他刚站稳,就对上神树温和的笑脸。 一如既往,似乎什么都没变。 脑中画面纷繁飞舞,桑愿努力扬起笑容,声音听不出异常:神树,我完成任务了,我回来了。 神树人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神情,他赞赏道:你做的很好。 谢谢。桑愿故意朝他身后望去,不满道,怎么飞乐没来接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听到飞乐的名字,神树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虽然这丝异样消失得很快,但一直注意他的桑愿却敏锐地捕捉到。 他不是回来帮我回复任务了吗?桑愿垂着眸子,声音有些不满,是不是他又在偷懒,没把我交待的事情跟你说? 神树温和的笑脸消失不见,看得桑愿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极力稳住情绪,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不满和疑惑。 他突然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问:你当真不知道? 桑愿被他这一笑弄得发毛,眉毛紧拧,语气中全是不解:我知道什么? 两人之间有若隐若现的对峙,只是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神树在他脸上确定看不出什么后,才说:飞乐偷摸进入天日神殿,触怒神王,已被剥夺天道预备,在神力暴怒下涅槃失败,现下已是一颗死蛋。 宛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浑身的暖意在一瞬间消失被寒冷所替代。 死蛋?桑愿的牙齿在微微打颤,他努力用最平常的语气说话,你是在说笑吧?飞乐怎么会...... 没想到神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不用管,你这次做的很好,等神王归来,你就能成为小千世界的天道。 桑愿,飞乐以往就任性妄为,这次确实是咎由自取,你不要多问。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孩子,他忍不住劝道,既然你不知道他如此做的原因,就当不知道这些事情。 分卷(67) 他似乎看出桑愿的打算,警告道:天日神殿外有神将守护,你进去不了。 桑愿浑身发冷,广袖里的手心都被指甲掐破,他知道飞乐绝不是因为任性妄为,肯定是帮助自己查探时发现什么线索,这才引火上身。 他无比后悔当初对飞乐的交待,他以为让他查询的这些不过是神界的一些常识,只需小心一些即可。 飞乐到底知道了什么需要进入天日神殿?一切当真如神树所说吗? 见他久久不语,神树只以为他受到朋友死去的打击,却也没安慰,而是公事公办道:这次你为了完成任务委身于下界之人,你受委屈了,我会挑选一个最好的小千世界让你去,你有什么想法吗? 委身?估计这是飞乐帮他编造的说辞。 纵然他心里现在有一万个后悔,也知道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先前他还有飞乐帮忙,如今却是孤身一人。 桑愿本就不想做什么天道,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想要飞乐的死蛋,可以吗? 当真?神树脸上是肉眼可见地不虞,你可知道,你如此做,说不定天日神殿会误以为你跟飞乐有什么不能有的交集。 桑愿低头看着地上的神草,声音闷沉:不过是一颗死蛋,也不可以吗? 神树却不以为然:小千世界天道几乎是与天地同在的存在,是你这种没有攻击力的天地异种最好的结果。 即使你不在乎成为天道的机会,那你应该知道你们之前来神界就是承了此间因果,本身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难道你甘愿因为一颗死蛋得罪天日神殿?甘愿被神界放逐? 桑愿,被放逐到神界和仙界之间的海域,你活不下去的。 神树言辞激烈,似乎想以此打消他的想法。 可桑愿却是说:他是我在这里的唯一朋友。 在回来的路上,他为了不露出端倪,也想过选一个没有修士,只有花草生灵的小千世界成为天道,以便徐徐图之。 但现在飞乐因为他这样,自己又怎能安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若是这样说,我很怀疑飞乐的所作所为跟你有关。神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寒霜顿起,但你们是我带来的,有一个有问题的飞乐就足够。 不管怎样,他都不想多惹麻烦上身。 桑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是我没有完成好任务,我甘受惩罚。 死蛋在冥河之中,但愿你不会后悔。神树只当他把朋友之情看得过重,决定不管了。 与天日神殿作对无异于求死,他当真以为天日神殿的神侍那么大方不计较吗?至于本来完成任务又怎样?这神界有的是想立马成为小千世界天道的。 桑愿自然不会后悔,他此时没有时间去思考飞乐闯入天日神殿的原因,当务之急是找到飞乐没有涅槃成功的死蛋。 许是飞乐之前没有多透露一丝半点,他任务又完成得很好,神树对他倒是没有生出怀疑,只是觉得他把朋友之情看得过重。 你好自为之。神树不觉得他能在冥河中找到什么,就算找到了,也不过是无法改变的定局。 看见他走了,桑愿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就朝着冥河而去。 冥河位于神界下层,是六道轮回的必经之路,里面黄泉水汹涌直下,带着一切死物朝轮回之道中奔腾而去。 桑愿简直心急如焚,他不是没有想到过神树或许是在骗他,但他到了神界却感受不到飞乐的丝毫气息,这让他没有时间去一探究竟。 万一呢,万一神树说的全是真的呢? 而且,他确实感受不到飞乐的存在,本体内曾经从他身上获取的一个小愿力球也是一片死寂。 死蛋一旦被冥河带进轮回之中,涅槃失败的凤凰根本没有轮回机会,他只会被黄泉水融化,成为冥河的养分。 都是自己的错! 即使是死蛋,他也要找到! 他没看见的是,当他走后,神树又折返而来,见他果真去了冥河,心中疑虑顿起。 桑愿他,当真不知道飞乐做了什么吗? 他捏着桑愿重新整理此次苍蓝界事情的细枝末节,自然知晓苍蓝已被屏蔽,那些仙人无法找到。至于其他的,已经不是他可以任意处理的范围。 勉强按耐住心里的疑虑,神树并没有把他对桑愿的怀疑告知神将。原因很简单,有一个惹事的飞乐就可以,他带来的人不能出现两个顶撞神界之人。 只是可惜了飞乐,凤凰一族最后的少主就此死亡,六界中的最后一只凤凰也就此消失。 天日神殿内,神将把神树重新整理好的东西交给神侍。 你做得很好。自从第一代神王诞生,神侍便一直存在,是神界地位仅次于神王之人,新的神王即将诞生,不可再出任何纰漏。 神树低头垂眸,神态恭敬:不知神侍大人可能告知飞乐到底所犯何事?仅是擅闯神殿吗? 仅是擅闯?神侍站在高高的神台上低眉看他,神态极为冰冷,建木,你想知道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什么? 无比强大的威压直接让神树跪倒在地,神魂震荡之下,勉强回答:大人,凤凰本就喜欢任性妄为,我对把他带入神界闯下祸事很是自责,因此多问了一些。 宽阔威严的神殿冰冷庄严,神侍的目光在柱子上惟妙惟肖的凤凰雕像上掠过,声音带着淡淡的警告:擅闯神殿,足够他死了。 一只不能涅槃的凤凰,不堪大用。 是。神树神态谦卑,额头几乎都要贴在冰冷的地面。 神侍嘴角的微笑薄凉而无情:哦,你这上面除了有苍蓝界的进展,还有完成此次任务之人甘愿为了死蛋,放弃成为一界天道? 神树没敢抬头,几乎是匍匐在低,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发颤:他与飞乐一同进入神界,两人感情甚笃,此番刚回来估计是一时难以接受,我已经仔细训诫于他。 那他现在人呢?神侍冷冷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堪比刀子,你们同为天地异种,你包庇他?既然他与飞乐关系如此之好,你能保证飞乐所做之事他完全不知情? 神树匍匐在地:建木不敢,他也不敢。 神侍哼了一声,开口:我看他敢得很!连成为一界天道都能拒绝?莫不是仗着自己是许愿树,与天道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便心思大了? 你把他带来,我探一探他的神魂。 探神魂?那就是搜魂的意思了?神树身子一颤,终于猜到为何飞乐宁愿涅槃失败也要涅槃了。 他不愿被神侍搜魂。 被神力搜魂,那当真是里里外外没有半丝可以隐瞒。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说桑愿倒霉,还是该说他此时去了冥河算是幸运。 神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声音镇定下来:大人,桑愿去了冥河,找死蛋。 他是用成为一界天道的功劳来换取的,我并不能阻止。 这便是桑愿被大天地承认的天赋,愿力可以帮助其他人完成心愿,也可以帮助自己,只不过需要付出应得的东西而已。 同为天地异种,桑愿倒是没有如自己这般憋屈。 神将,去把他带回来。神侍走下神台,低头看到他肩头微颤,突然笑了一声把他扶了起来。 在神树惊慌的目光下,他笑道: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等神将把他带回,你就把他交给我吧。 神树心头一颤,咬了咬后槽牙:好。 桑愿,我无法帮你,但愿你去冥河也是飞乐在冥冥之中帮你吧。 神树巍巍颤颤地退下,空旷的神殿内的神侍独自站着,嘴角噙着的笑令人发寒:桑愿?能被那位喜爱,估计你神魂里的记忆会令我惊喜吧。 他转身看向神台后面的紧闭大门,神态又变得恭敬。 快了,神王很快便能回来了。 ...... 桑愿一到冥河边缘,心就开始地突突地跳,仿佛怀里揣了一只拼命抓挠的兔子。 黄泉水极为清澈,传说有洗涤灵魂之能。愿力包裹着他不受黄泉气息之扰,他站在冥河边,能看到里面浸透着许多魂魄。 飞乐的死蛋倒底在哪?桑愿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找到。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打扰了。他朝冥河里呆滞的灵魂恭敬一礼,随后从本体空间内掏出一根凤凰尾羽。 这是凤君帮他淬炼的,跟飞乐尾羽上炙热的火灵气不同,这根尾羽触手生凉,带着与凤凰灵火截然不同的死气。 正好在这里可以使用。 冥河中不能有活物,但死物却可以。 桑愿把凤凰尾羽往冥河中一抛,随后掌心浮现的愿力球被他轻轻一捏,四散的碧金色光点融碎着凤凰尾羽融入冥河,化入黄泉水内。 凤凰一族的先人,愿你们把飞乐找回来。桑愿的声音很低很低,口中缓缓吐出一声声吟唱的咒语。 冲天的凤凰灵火从冥河里升起,黄泉水的灵魂下意识地避开,他生怕伤到这些灵魂,立刻扔下一片嫩叶,化作祈福的愿力保护着他们。 就在愿力带着冰凉的凤凰灵火在冥河底游荡时,天日神殿里的凤凰雕像突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悲鸣,整个神殿在剧烈地颤动,仿佛有某种力量想要冲破束缚而出。 怎么会这样? 神将呢?是冥河那里的变故,快去! 桑愿并不知天日神殿里发生的一切,冥河实在太大,即使起源在神界之下,需要继续向下而生的愿力几乎把他掏空。 住手!有神将从天而降,伸手过来抓他。 不详感在一瞬间拔高,桑愿下意识地一躲,回过头来时正好看到他盔甲上的天日二字。 天日神将?他惊讶道,几乎都到退到黄河边缘,你来这里干什么? 天日神剑脸上无悲无喜,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神侍让我带你回神殿。 桑愿摇摇头:我不去,你让开吧。 他跟神界的因果已经在飞乐成为死蛋,和他放弃成为天道时结束,此时他不受神界的管辖。 你走吧,我跟神界再无关系。桑愿这样说着,却小心地把飞天翎握在手中。 果然,天日神将压根不管他的拒绝,手中神光一闪,一柄神剑朝他指来,嘴角的弧度都没半点弧度:跟我走。 傻子才跟他回去!即使不知道神界在这些事情上处于什么角色,但桑愿知道若是跟天日神将回去,等待自己的肯定没有好果子。 天日神剑对上他明晃晃地拒绝,毫不犹豫地出剑。 神侍传音,只需带回桑愿的魂魄,他不须顾忌。 你这剑招可真烂!桑愿抛出飞天翎,撇撇嘴,让你看看真正的剑意吧! 他看出来了,天日神将是打造的傀儡,也属于兵器的一种,跟他谈条件无异议对牛谈琴。 他拉着飞天翎的一头,压根没跟他斗法的心思,而是在铺天盖地的剑意出现的一瞬间,直接跳入冥河之中。 天日神将好不容易跟剑意绞杀完,只是眼前哪里还有桑愿的身影,就连冲天而起的凤凰灵火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入冥河,桑愿就失去意识,飞天翎被他紧握在手中,一团凤凰灵火紧紧地围绕着他。不知何时,他身边开始有跟随上来的灵魂守护。 黄泉水能洗涤灵魂上的一切,桑愿在凤凰灵火和灵魂簇拥着随着黄泉水进入六道轮回。他不知在冥河中飘了多久,直到感觉神魂一轻,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仙界云雾缭绕间,高大巍峨的仙殿内,仙将们恭敬站立在一旁。不归前才归位的玄宁仙尊像是感知到什么,突然从假寐的状态中猛地睁眼,然后直接吐出一口血。 神魂之中的同心契和魂契同时消失了。 第72章 【就地格杀。】 仙尊!在下首的仙侍吓得面色发白, 一个箭步冲上前,着急询问,仙尊!您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戚宁安直接掠过他, 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嘴角未擦的鲜血流在下颌处宛如锋利的刀锋染血,令人不敢轻易上前。 仙侍的声音到底提醒了他,只是魂魄时同时消失的同心契和魂契令他神魂动荡不安。 桑愿他肯定出事了! 戚宁安顾不上其他,转瞬间便出现在仙殿外, 若不是迎面走来的赵衡,他估计会立刻消失在原地。 师弟!赵衡安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警惕地看了圈周围, 见无人才松口气,又看到他嘴角的血迹,顿时大惊,莫不是他又苏醒了? 不是。戚宁安把血迹抹掉, 目光沉沉,师兄,我魂魄中的同心契和魂契消失了。 他抬步就要走, 语气急促:我必须回苍蓝界一趟! 赵衡还没弄清楚情况, 下意识地就拦住他:不可!你一旦去了苍蓝界, 不仅苍蓝界的屏蔽会失效,你体内属于玄宁仙尊的意识受到刺激说不定会彻底苏醒, 你用了二十年才把他压制住,若是因此,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戚宁安却摇摇头:我必须要去,桑愿肯定出事了,不管会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我都要去。 他在摇光峰能有什么事情?赵衡气急败坏地说道,着急之下脱口而出,他不愿意跟你飞升,就那样待在摇光峰不出来,整个苍蓝界现在就属他修为最高!他能出什么事情! 戚宁安定定地看着他:若他不在摇光峰呢? 他脑海中出现曾经透过时光洪流看过的那一眼,桑愿身后神秘的光芒估计跟飞乐口中的家有关。 是他大意了!总以为设置了苍蓝界的时空阵法,他在仙界把事情处理完再返回苍蓝界,届时那些秘密自然会有时间解开。 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的发展速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我必须要回苍蓝界。桑愿给天机云传讯,对上赵衡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是师兄,桑愿为我做的一切愿比想象得多,他并不软弱。 赵衡嘴巴动了动,也知道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太重。但这不能怪他,飞升仙界之后的生活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美好,若不是戚宁安在前面劈开一条血路,他们很可能如其他小千世界飞升而来的修士一般,即使惊才绝艳,在仙人众多的仙界也不过是垫脚石而已。 分卷(68) 仙界不是悠闲肆意的桃花源,而是一个更加残酷、更加强者为尊的世界。 尤其是当戚宁安一剑挑了昆吾山的大门被玄宁仙殿的人发现后,属于玄宁仙尊的主意识就毫不留情地进入他的识海。 仙殿里的人都说戚宁安是玄宁仙尊为了躲避九重仙劫抛去肉身,从而分出去下界历练的**,他的存在本就是在苦难中寻找另外一种道,从而帮助玄宁仙尊度过最重要的九重仙劫。 那些仙将和仙官们把这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仿佛戚宁安能飞升上来是因为他们玄宁仙尊本身的天资卓越,现在能放弃自我与仙尊融为一体是他的无上荣光。 可赵衡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他认识的师弟并不是玄宁仙尊,在苍蓝界是完完全全作为戚宁安存在的。那些在风雪中练剑的枯燥,在妖门一剑时逼退的风采,为了苍蓝界携众飞升的大乘剑君,绝不是作为玄宁仙尊为了渡劫而存在的。 好,我陪你去。赵衡咬咬牙,对上他眼底的焦急,带上天机云,他最近阵法又有了新突破,说不定有更好的办法。 戚宁安这次没有拒绝,他用剑意把识海加固,以免里面沉睡的意识发现。 玄宁仙尊修的是无情道,他修的是剑道,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他用来渡劫的**。只是初来仙界他不知道这回事,玄宁仙尊几千年的意识太过强大,在无边的意识争夺中,唯有神魂中的同心契和魂契让他总是想起桑愿,如一簇永不熄灭的火,提醒着他还有人在等他,又加上这具身体本就是他生来便有,不然的话现在自己的意识早就被他融合殆尽。 修无情道的玄宁仙尊冷情冷心,自然没想到一个用来渡劫的**当真能生出自我寻出另外一条大道来,还是需要心性极为坚韧的剑道,两人的性格有些许的相似,若不是这样一个天然对立的关系,他当真要夸叹一声后生可畏。 无边的剑意压迫着他的意识,玄宁在被迫沉睡前对听到的桑愿两字颇有兴趣。他想,他应该是找到了戚宁安无上剑道中的一丝软肋。 而这个软肋,就是他争夺胜利的突破口。 戚宁安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仙殿外,守殿仙将们并无察觉这个浑身冷意,沉默寡言的戚宁安与冷心绝情的玄宁仙尊有何不同,说到底,仙尊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唯有久未露出的畔宁仙官在他们走后望着不曾散去的云海,脸上神色未明。 天机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七重天外等他,一见到随行而来的赵衡立马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他看着戚宁安眉眼间的冷意和眼底的急迫,到底还是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要回苍蓝界一趟。戚宁安知道他想要说的话,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语速极快地说道,我需要你在不损害屏蔽法阵的情况下打开一个细小的通道让我回到摇光峰。 七重天内白云舒卷,他掷地有声地说道:要快。 天机云来不及问他,曾经对剑君的信任从未消失,他郑重地点点头:可以的。 说完,他手心出现一只细长的点阵笔,显然已经在开始准备。 三人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来到苍蓝界外面,可惜天机云还没来得及出手,苍蓝界天道的意识体就拦住了他们。 天衍剑随心而动,戚宁安剑尖一指,声音极冷:让开。 被捅了一剑的记忆一直都没消失,苍蓝界天道感觉到他愈发浑厚危险的气息差一点就抖了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想找桑愿吧? 见对方眉心一跳,他也没打算卖关子:你应该知道桑愿不是来自苍蓝界,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在你飞升之后就回了神界,此时我也联系不到他。 神界?天机云与赵衡惊讶得面面相觑,他们在仙界多年不是没有听过神界的事情,只是神界与仙界之间隔着重重凶险难辨的海域,一般仙人根本进不去。 而且,他们也听说过神界和仙界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赵衡看了戚宁安一眼,心中有些不安:天道,你是说桑愿是神界的人? 见天道果然点头,他脱口而出:那他先前来苍蓝界做什么? 苍蓝界天道笑了笑:这个玄苍仙尊应该知道,简单点说,可以算作是帮仙尊成功渡劫吧。 本来他就是为了防止命书结局而来,其中的过程并不需要细说,只单看最后结果的话,自己这么回答应该也没错。 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按照我的指示捡到他?苍蓝界天道此时并不在乎自己当初成为天机子的身份暴露,一切皆有定数。 赵衡惊得神魂都要飘飞天际,正欲再问,没想到接到天机云投来的目光,下意识地闭了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若是桑愿来苍蓝界是为了帮助玄宁仙尊渡劫,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包括跟师弟成为真正的道侣吗?所以这就是他不飞升仙界的原因吗?因为他知道自己完成任务后要回神界。 赵衡越想越心惊,终于是忍不住扭头问他:师弟,你是因为同心契和魂契出了问题才急忙回苍蓝界吗? 戚宁安目光沉沉,浑身寒意控制不住地往外冒,苍蓝界天道的告知和师兄的反问宛如一把尖锐的刀,割得他心头剧痛。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天道无法撒谎,那么,是不是同心契和魂契的消失是桑愿回到神界时所为? 这一切,当真是如此? 赵衡没有得到回答,但戚宁安的沉默无疑是默认。他跟天机云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骂桑愿还是该先劝师弟。 估计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毕竟神界和仙界之间难以跨越。苍蓝界天道说完这句就隐身不见。 三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得可怕,天机云瞥到戚宁安冷凝的神色,斟酌着开口:要不我们还是去摇光峰看一下吧,说不定他说的是假的。 戚宁安望着熟悉的苍蓝界,怎么都跨不出那一脚。他无法想象此时摇光峰的场景,那些他为桑愿种下的灵花异草都在吗?湖边亭子里可有人坐在那发呆? 还是,其实现在的摇光峰空无一人? 突然之间,那一剑无所畏惧的剑君,在这一刻生出了软弱的畏惧感。 不去。戚宁安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的霜雪愈发浓厚,回仙界。 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青筋爆起,他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才勉强遏制住喉间的腥甜。 在他们走后,苍蓝界天道急忙朝神界传达讯息。 【神将交待的话已经传达完成,桑愿并没有出现在玄宁仙尊身边,目前不知所踪。】 在离开小千世界范围后,赵衡努力平静心情,开口:师弟...... 突然,刚才走在前面的戚宁安猛地呕出一口血,然后直接朝地上栽去。 师弟! 剑君! 戚宁安剑眉紧拧,识海中宛如翻腾的巨浪,属于玄宁仙尊的主意识终于按耐不住,轻易地找到他神魂中的漏洞,然后进行融合抢夺。 就在赵衡两人对此束手无策时,玄宁仙殿的仙将和仙官不知从何出现,一阵光芒笼罩,戚宁安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地上溅起的血迹。 留下来的畔宁仙官神色温和,朝他们拱手:仙尊神魂不稳,需要闭关,还请你们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说着,他手心出现一个仙气四溢的盒子,递给他们:这是仙殿对你们在小千世界照顾仙尊的谢礼,还望收下。 两人都没有去接,天机云直直看过去:你是想买断你们仙尊跟我们的因果? 闻言,赵衡大怒:你们休想! 畔宁仙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不屑浮上眉间,指了指手上的盒子,讥讽道:难道你们还想要更多?这么多,足够你们在仙界平静地生活下去,如果你们不闹事的话。 刚才仙殿中属于玄宁仙尊的神魂灯有冲天而起之势,他们就知道仙尊神魂意识即将完整融合,也就这些人还不知道呢。 盒子被他放在地上,畔宁仙官乘云远去,声音恰好落地:从此刻开始,你们不准再踏入玄宁仙殿! 谁稀罕!赵衡又气又急,一脚把地上的盒子踢远,扭头对天机云说道,快叫易柔他们,我们去把师弟抢回来! 可天机云却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盒子。 赵衡一把拉住他的手,愤怒地瞪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放任不管? 你冷静点!天机云给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在对方的怒视中,又把盒子塞给他,不要白不要,他们能买断我们跟玄宁仙尊的因果,却买不断我们跟戚宁安的因果! 赵衡眉头狠皱,示意他继续说。 天机云看着天边翻滚的白云,总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不是我们不帮他,而是我们帮不了他,神魂相争,无人能帮。天机云声音沉沉,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赵衡被他起伏的语句吓得心脏差点骤停,平静下来也知道此时光是愤怒也无济于事,只耐住性子问:怎么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天机云看他,你知道戚宁安神魂不稳的原因。 桑愿?赵衡眉头拧得更紧,可他在神界,等我们找到他时黄花菜都凉了。 其实天机云心里也没底,但这是最好的办法。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抢回戚宁安,也没办法驱逐他识海中属于玄宁仙尊的意识。 走,我们去找易柔他们想想办法。 嗯,也只能这样了。 ...... 云梦一镜位于玄宁仙殿的后方,是玄宁仙尊之前常用来闭关之地。 此时,畔宁仙官目露担忧地看着全身浸泡在安神泉里的仙尊,明明这是专门为仙尊主魂准备的仙泉,可他心里却涌现出一丝丝不安。 直到泉中的人睁开眼,唤了他一声:畔宁。 畔宁仙官激动得差点跪地,极为恭敬地唤了一声:仙尊! 心里的那丝不安在见到玄宁仙尊回来时消散。 嗯。玄宁仙尊眼中情绪翻滚,可惜畔宁仙官没有看见,你把我历劫时发生的事情仔细说说。 仙尊? 玄宁仙尊语气平静无波:无妨,分魂的记忆守得太紧,你先说。 好。按下心中惊异,畔宁仙官把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玄宁仙尊沉默许久,然后喃喃出声:桑愿。 仅读出这两个字,他还未融合完毕的神魂就一阵激荡。他连忙运转无情道功法,一刻钟后才把心中的那丝情绪驱散。 这个人,对分魂造成的影响太大,甚至连他本体都隐隐被分魂所影响。 畔宁见他置于泉中没有动静,唯有功法运转的波动,他彻底放下心来,微低着头退去,自然没看到泉水水面泛起的血色。 仙界过了几日,在赵衡等人想办法如何进入玄宁仙殿的同时,属于玄宁神殿的仙将带着畔宁仙官的指示前去寻找桑愿。 【就地格杀。】 这是仙将需要做到的唯一目标。 第73章 他是我的道侣。 桑愿在黄泉水中飘了很久, 他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轻得不可思议,像是神魂上的一切附加之物都被洗涤干净,整个人透着一种格外清透之感。 微凉的凤凰灵火包裹着他, 飞天翎缠在手腕上,满头墨发散开,睁开眼碧色外瞳愈发纯粹,一双眼里波光流转,仿佛缀着无边星辰。 许多干净的灵魂体围绕在他身边, 他从黄泉水中爬起来,站在彼岸花丛中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是在哪?四周的黄泉气息十分浓郁,那些灵魂体见他离开, 依依不舍地趴在冥河边。 被黄泉水洗涤后的灵魂体宛如稚儿,桑愿弯腰选了朵彼岸花沟通,起身后捏碎一团愿力化成光点落在那些灵魂体上,轻声说道:愿你们轮回顺利。 得到祝愿的灵魂体朝他点点头, 随后顺着冥河继续而下。 你倒是好心。有声音在四周想起,桑愿猛地抬头看了看,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他稳了稳心神, 脸上神情一凝, 开口:谁? 彼岸花丛中静悄悄的, 只有冥河水流的声音。桑愿抿着唇又朝四周环视一眼,决定压下好奇心, 先找飞乐的死蛋为重。 他转过身,就当刚才的声音没有听见,手心的凤凰灵火格外乖顺,只是原先与飞乐的联系却在进到这里时消失不见。 但他不会轻易放弃,只重新把凤凰灵火置入冥河之中, 准备沿着灵火的轨迹继续寻找。 月白广袖在红色的彼岸花丛中格外显眼,宛如一轮明月坠入其中。 你在找什么?那声音再次响起。 桑愿猛地回头,眼前仍是空荡荡的一片。他这次没有再出声询问,而是直接抬脚就走。 等等!那声音终于急了。 脚边的彼岸花突然一阵摇曳,数不清的花瓣宛如被风卷起,迅速地汇集在一块,形成一道红色的花瓣风眼。 而在风眼中,有一道人形渐渐形成。等花瓣落定,桑愿才看清他的模样。 你从哪里来的?那人面色苍白,额间有着如彼岸花形状如出一辙的红色印记,他朝桑愿走来,所经过之处彼岸花却朵朵凋零。 桑愿握着飞天翎的手抓紧,防备地看着他。 你怕我?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一双黑眸如墨,带着沉沉的压力。 桑愿皱眉看他,终于开口:你是彼岸花所化?我进入此间并无恶意,等我寻了朋友便会离去。 那人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我不是花妖,不过,这里可没有活人。 桑愿对他是不是花妖并无兴趣,他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也不欲多言,只说:多谢提醒,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循着凤凰灵火的漂流轨迹,转身就走。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一道花瓣墙就堵在他面前。本来就心急如焚的他怒气顿生,情急之下一手握着飞天翎,直接朝花瓣墙甩去。 分卷(69) 一声破空声响起,面前的花瓣墙散开,只有数不清的花瓣飘落。 他看着面前的人,怒喝道:让开! 桑愿心里没由头的烦闷,尤其是当他发现魂魄上的同心契和魂契被黄泉水洗涤一空的时候,对面前之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同心契和魂契是何时解除的他在昏迷中并不知晓,但他肯定的是在解除的一瞬间戚宁安定会有所察觉,只要一想到这个情况,他心头产生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我叫颜泗。那人脸上神情无辜,额心的彼岸花印记似火,面对桑愿的暴怒并不在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与他对视,嗯,你是不是在找一颗凤凰蛋? 他转身,目光停在冥河中的凤凰灵火上。 桑愿斜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后,飞天翎只捏在手心没动。 别再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他语气暗藏警告,这跟你没关系。 颜泗挑挑眉,他弯腰摘了一朵彼岸花在手上把玩,在桑愿再次离去的瞬间,轻声开口:我知道那颗凤凰死蛋在哪里。 桑愿猛地回头看他,眉头微蹙,他并不觉得这人会如此好心,声音清冷:你想要什么? 够直白,我喜欢。颜泗手掌一握,把被捏碎的花瓣随手一扔,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他,我帮你找到那颗凤凰死蛋,你带我出去。 他见桑愿狐疑地看着自己,手指朝冥河上流指了指,道:我能感觉到冥河上游,嗯,应该是神界那边有人下来了,不知是不是找你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桑愿没有回答,他知道神界之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寻他,天日神殿威严不可挑衅,这是他在到达神界时神树的特意告诫。 自己在无意间身处漩涡之中,已没了轻易抽身的可能。 桑愿想找到飞乐死蛋的心情很急迫,尤其是他发现凤凰灵火总是在一处打转就不得其入时,便答应他:好。 颜泗似乎并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转身来到冥河边缘,朝他伸出手:你跟我来。 桑愿走到他身边,没有伸手,而是再次跳了下去。 灵魂上的附加品被洗涤后,他在黄泉水中便是清醒状态,这也是作为傀儡的天日神将无法跳入黄泉水之中的原因,因为傀儡被附加的东西太多。 见到他的动作,颜泗笑了笑,一张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不健康的红晕。 颜泗带着他不是顺着黄泉水继续而下,而是在凤凰灵火打转的地方往下沉。 黄泉水极为清澈,他很快找到一处,然后把手心的东西往水底一按。 两人离得很近,桑愿能看到他手心的竟是彼岸花捏碎后留下的红色花心。 黄泉水底发出幽幽的红光,与此同时,凤凰灵火像是终于找到想去的入口,一下子窜了进去,把颜泗吓了一跳。 桑愿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但当看到凤凰灵火从里面费力地拖出一颗蛋时,下意识地就赶紧上前帮忙。 这下,颜泗彻底被一人一火挤到一旁。 他视线在碧色发带上凝留几息,声音有点奇怪:这颗蛋,是你的爱人? 什么?桑愿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差点呛了口黄泉水,顺利地抱起凤凰蛋后,嘴角抽了抽,不是。 哦。颜泗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扔掉手中的花心,任由其随黄泉水飘走,上游的人快到了,你带我出去。 桑愿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冥河上游有神光出现。 看那神光的浓郁程度,并不是一个神将那么简单。 你化成原型。桑愿一直把他当作彼岸花所化,催促道,快点。 颜泗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他身形消失后,一朵彼岸花飘了起来。 桑愿来不及多想,一把捞起彼岸花,用愿力包裹后握在手中,藏在广袖之下。 随后,他把飞乐的凤凰死蛋如法炮制抱在怀里,空出的手指在虚空一点,无数条碧红交杂的线条出现在眼前。 托暂代天道的福,本身愿力跟天道法则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他不知不觉中领悟到了独属于自己窥探法则的能力。 红色是冥河这边的天道法则,他极为快速地抓起一丝,然后缠绕在手指,一拉一扯间把手指浸入黄泉水中,口中低吟:天地间的凤凰,让黄泉之水带我跨过海域,回到凤凰栖息之地。 天日神殿内,柱子上的凤凰雕像竟然泣出血泪。 黄泉中受到他馈赠的无数干净灵魂一拥而上,把他再次拉入黄泉水中。桑愿身上被干净的魂体贴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冥河中。 轮回之境无风,可彼岸花却在轻轻摇曳,像是在欢送谁。 亲身而来的神侍带着神将匆匆而来,看到的却是无比平静的冥河和里面几个孤零零的灵魂。 桑愿呢?他站在冥河边缘看着清澈见底的黄泉水,双脚尽量远离彼岸花丛,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找了一圈,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他身边的神树却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轻声提醒:大人,这里是那位的束缚之地,我们不能待太久。 我知道!神侍冷漠地说道,神将无能,竟把他逼入冥河中,黄泉水洗涤一切,我们留在他身上的追踪印记都没了。 这个蠢货!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神树想起现在是一堆废料的天日神将,声音顿了顿:总归,飞乐已是死蛋。 有其他神将传讯给我,说神殿内凤凰雕像泣血而鸣。神侍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暂时放弃了寻找桑愿,你说的对,有那位在,桑愿来这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彼岸花静寂无声,无人能回答他。 走吧!神侍没有继续查探,他不觉得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桑愿能在这里活下去,只是可惜少了一个了解完整信息的机会。 神树沉默不语,虽然心中对彼岸花丛里的那位没有现身有点奇怪,但他没傻到在这里找事。 顺着原路返回,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彼岸花丛寂静无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 有凤凰灵火和凤凰死蛋在,以愿力唤醒天地间的凤凰之力不算太难。幸而黄泉水极为干净,不然也不会成功得如此之快。 时空通道太长太挤,桑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唯有一朵凤凰灵火在前方带路。 他走了许久许久,久得神魂都快要凝滞,寂静的空间让他想起戚宁安,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无比清晰。 戚宁安,你现在还好吗? 幽长的时空通道令他神智模糊,自然没注意到自己喃喃出声,手中的彼岸花颤了颤。 又过了许久,凤凰灵火突然光芒大盛,一下子没入怀中的死蛋中。桑愿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产生一种高空坠落之感,等身形稳住中,已来到了一片岛屿之上。 足以遮挡阳光的浓郁云层下全是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桑愿脚步虚浮地走到一棵树边,看到上面有明显被火炎灼热的痕迹。 这是梧桐树。他喃喃道,我当真来到了凤凰岛。 手中的彼岸花落下,颜泗身影出现,他踱步在周围看了一圈,肯定道: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把我带出来了。 桑愿确定自己出了神界范围,不免松了口气:你就那么肯定我能带你出来? 当然不确定。颜泗语气轻松,浑然不在意道,我只是试一试,反正对我来说不损失什么。 桑愿点点头并未多言,凤凰灵火没入死蛋内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里面有一道气息出现。虽然这气息很微弱,但他能确定这就是飞乐的气息。 曾经凤君因此自私导致了凤凰一族几近灭族,如今却也是因为他独特的凤凰灵火让这天地间最后一颗凤凰蛋死而复生。因果循环,冥冥之中天地间似乎早有安排。 他彻底松了口气,却也没打算在凤凰岛呆很久,凤凰灵火在没入死蛋之前告诉他让飞乐重新涅槃的办法。 你想复活他?颜泗指了指他怀里的凤凰蛋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桑愿没有与他多言,他盘腿坐在地上,从苍蓝界天道那里得来的道力和愿力混合在一起,汇入到这片被毁坏的土地之中。 这奇怪的力量......颜泗没想到他早有准备,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盯着那张皎若明月的面容,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碧金色的气息在土地中游走,那些被烧毁的梧桐树的根系在慢慢复苏,随着时间的推移,强大的愿力催发了树干了上的一颗颗嫩芽,一片片金黄泛红的梧桐叶生成。 转眼之间,刚才还光秃秃的梧桐树顿时变成一片生机勃勃的梧桐树林。 凤栖梧桐,这里才是飞乐最好的涅槃场所。 桑愿无视颜泗的打量,沉默而快速地做完一切,等调息完毕,又把飞乐的凤凰蛋放在一棵最大的梧桐树上, 他一抬头,入目的便是悄然生长的梧桐林。 知道自己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便是飞乐自己的努力。 飞乐,加油。桑愿轻轻拍了拍蛋壳,手心的嫩叶化成浓郁的愿力成为凤凰涅槃之前的滋养,我不能陪你,我必须要去找戚宁安,你会成功的,这里是你的家,你很安全。 凤凰岛即使被毁,也带有数万年数不清凤凰的祝福,他们的气息永远存留在这,会保护好凤凰一族仅有的血脉。 你跟我走。做完这一切,桑愿扭头看向颜泗,我们去仙界。 颜泗轻笑一声:怎么?你怕我留在这里捣乱? 桑愿毫不犹豫地点头:这里是凤凰的家,不是你的。 也不是我的,他想。 颜泗本想还想逗逗他,只是在瞥见他眉眼间的一丝黯然,又把话咽了下去,只说:好,这可是你让我跟着的。 嗯。桑愿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重复道,我们去仙界。 仙界啊。颜泗摩挲着下巴,盯着他看了一会,点点头,那里我熟,你跟着我就行。 梧桐树下,桑愿眉眼低垂,瓷白的脸庞好似泛着淡淡的玉色光忙。 颜泗看得愣神一瞬,直到额心的印记发烫,才跟上他出岛的步伐。 两人一出岛,这凤凰岛便如有神智一般彻底隐蔽,饶是桑愿想回头也不得其法。 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域,他突然生出又是孤身一人的孤寂感,直到从本体空间内放出仙鹤,这份孤寂才在它的聒噪中消散。 哦嘎哦嘎哦嘎...... 桑愿,你把鹤带哪里来了?桑愿,你说话啊...... 闭嘴。桑愿敲了下它的鹤脑袋,闷声说,这里是仙界。 嘎? 桑愿,你带鹤飞升啦!是不是带鹤来找剑君?鹤有点想他,你是不是也想他了? 仙鹤兴奋地扑扇着翅膀,一副不知愁的样子。 剑君?颜泗咬着这两个字,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戚宁安? 桑愿还没回答,仙鹤才发现还有一人,立马炸毛般地挡在他面前哦嘎了一声。 桑愿,这是谁? 一个同行的人。桑愿对它保护的姿态感觉很安心,摸摸它的翅膀,你不用担心。 有他发话,仙鹤身上的炸毛终于顺了下来,只是警惕地看着颜泗。 颜泗的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问:原来你叫桑愿,很好听,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这跟你没有关系。桑愿没再让仙鹤说话,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漠,补充道,我们去仙界吧。 他不清楚戚宁安在仙界的处境,心里有些着急。 颜泗目光有些森然,又很快掩饰下来,问:那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桑愿觉得他有点奇怪,但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笑了笑:他是我的道侣。 他说这话时,想起了与戚宁安相处的点滴,脸上神情极为温柔,眼眸中是水润的光芒,明显就能看出他对自己的道侣十分喜爱。 剑君?那便是修剑的下界修士了?颜泗额心印记发热,可眼里的森然愈发浓厚,你要去找他? 桑愿嗯了一声,乘上仙鹤的背,并未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催促道:不是要去仙界吗?你可有飞行法器? 仙鹤的翅膀抖了抖,总觉得与桑愿同行的人有些危险,忍不住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剑君。 它跟戚宁安有主仆契约,先前缩在桑愿的本体空间里倒是躲掉了被黄泉水洗涤魂体的一幕。 桑愿自然知道这些,他有些庆幸当时的心血来潮,见颜泗沉默地拿出飞行法器,拍拍仙鹤的脖颈:我们走吧。 仙鹤清鸣一声,栽着他朝仙界飞去。 无尽海域危机重重,里面有数不清的海兽,为了以防万一,桑愿趴在仙鹤背上,让它尽量飞高些。 期间确实有飞跃而起的海兽,但奇怪地又掉入海里。在他没看到的深海中,那些掉下的海兽在海中死去,身体溢出的鲜血宛如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荼蘼之花。 有本体空间里存放灵果和灵兽丹的助力下,仙鹤足足飞了半个月才见到陆地。 海岸边是缭绕的仙灵之气,桑愿双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仙界。 就在他到达仙界内域之后,玄宁仙殿内一片狼藉,一道白光冲出重重阵法,不惜以伤换伤重伤阻拦的仙将,消失在白云之间。 畔宁仙官跌跌撞撞地从仙殿中追出,哪里还寻得到半个人影。 第74章 再看,杀了你。 桑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想了想,便对旁边的颜泗说:既然已经到了仙界,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他可记得自己在仙界应该还有仇人, 也不想把同行的颜泗牵扯其中。 不是你让我跟着你吗?颜泗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你这是用完就扔? 你想多了。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但到底有过同行之谊,他解释道, 我们本来就是交易,你帮我找到凤凰蛋,我带你出来。 分卷(70) 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两个人的目的都得到了,桑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颜泗一眼就看出他神情中的意思,只觉得心头一团火在烧,偏偏又找不到发泄口。 桑愿说得并没有错, 可听在他耳里却是哪哪都不得劲。 仙鹤身形变小后缩在桑愿怀里,歪着脑海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哦嘎。 桑愿,主人一直都没回我的呼唤。 它仰着头低低地叫了一声, 垂着脑袋有些失落。 不用着急, 总会找到的。桑愿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目光重新落在颜泗身上,声音轻柔, 你不是对仙界很熟悉吗?想必是仙界中人,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回自己的地方不好吗? 海边蕴含着仙灵之气的云雾有些浓郁,颜泗只觉得面前之人身上好似有一层看不清的雾气遮住,令人捉摸不透, 又想揭开这层雾气来了解彻底。 他眼珠子动了动,想起什么后突然笑了一声:相逢即是有缘,想必你是第一次来仙界,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到处转转? 不等桑愿回绝,像是刚才两人的对峙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的声音顿了顿:你想找你的道侣,但仙界十分大,又有九重天,像你这般的陌生飞升者容易遭人暗算,我对这里了解,说不定能帮你更快地找到你的道侣。 桑愿眉梢颤了颤,显然是有些心动。 不管颜泗目的何为,他确实需要一位帮助他节省时间的向导。 好。桑愿想了想答应下来,转头便问,那你知道昆吾山在哪里吗? 戚宁安携带众人飞升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昆吾山,他觉得去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他的踪迹。 颜泗眉心一跳,下意识就问:你问这个干吗? 以前听说过,好奇而已。桑愿不露声色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海域,这里看起来是人迹罕见之界,除了行走的两人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当然知道!颜泗以为他或许是在下界听说或看过记载,又想起在冥河边遇见他时他好像又跟神界有关,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解释。 毕竟,昆吾山名气挺大的。 桑愿摸着仙鹤头的手一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很快,颜泗便挑些说了起来:昆吾山并不是仙山,而是四重天的昆吾仙殿最高处,属于昆吾仙尊所有。说起来,这昆吾仙尊也是从下面的小千世界飞升而来,在两千年建立成为四重天的主人,昆吾仙殿便是因他而建立。 那你可听说过昆吾山的浮空仙人?桑愿忍不住问道。 哪知颜泗摇摇头:并无。 桑愿沉思片刻,目光在飘散的白云掠过一瞬,突然问:你在冥河边呆了多久? 颜泗不知其意,回答:约三百年。 桑愿沉默了,三百年的时间不算短,足以改变许多事情,所以颜泗不知道也很正常。 几句话,他就放弃了把他作为仙界向导的办法,换了个话题:你带我去找个仙市吧。 你确定?颜泗不明所以,你有仙石吗? 桑愿再次沉默,慢慢道:我去看看,不买。 虽说与他们现所处的一重天是仙阶最低之处,但却是整个九重天内最热闹的一重,仙人们都喜欢在仙市中进行交易,也是消息最流通的场所。 见他坚持要去,颜泗又恢复成初次见面笑眯眯的模样,他没有再多言,当真把他带到仙市内。 仙界里的仙市其实与苍蓝界的坊市没什么大不同,无非是信息和各类天材地宝的流通之处。若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修真界的坊市中的人都是人修,而仙市中有许多妖仙出没。 毕竟,不是每个小千世界都是以人修为主。 比如,桑愿现在对面所站的仙铺主人就是长着一双毛绒绒小三角耳朵的不知名妖仙,他见到有人驻足时清秀可人的脸上还有些害羞,蓬松的大尾巴在地上轻轻地拍来拍去, 第一次见到妖仙,桑愿眼睛都看直了。 颜泗注意到他的眼神,冷哼一声,开口道:有人仙与妖仙结合,若诞下子嗣多为半妖仙,他们血统斑驳,天资有限,多以商行生活为主。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放轻,对面的小少年听见后面上有点难堪,连尾巴都摇得没那么欢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桑愿眉头微蹙,他抱歉地看了小少年一眼,转身瞪着颜泗,微笑开口:既然不会说话,你能闭嘴吗? 颜泗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说的是事实,即使他再难受也无法改变。 呵。桑愿朝小少年歉意一笑,坦荡地说自己没有仙石就不耽误对方时间,对着颜泗没好气地说,你我都是草木化形,不也是妖仙的一种? 仙市中很热闹,但没有仙石桑愿只感觉是寸步难行,虽然那些售卖的天材地宝对他的修行无甚作用,但他路过某些仙铺时的脚步仍然偶尔驻足几息。 见他久久不与自己说话,颜泗只以为他是执着于自己妖仙的身份这才如此。 两人走到一处名为百道阁时,桑愿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脚就往里面走。 颜泗却出手拦住了他,脸色莫名地有点难看,问:你来这里是为了打听消息? 桑愿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点点头:当然。 仙市外的仙草告诉他,这里的百道阁消息最为繁多,传言创立者是一位从小千世界飞升而来的百晓生,里面设置了与凡间说书相似的消息交换。 简单来说,就是第一次踏入之人可以朝当天坐堂的仙人说一个提示词,然后由坐堂仙人由此扩展。当然,至于内容是不是你想要的就不知道了。 桑愿选择来此的原因很简单,这里消息算得上全面,关键是新人进来的第一个提示词询问不要付出仙石。 很符合现在他不得不节约度日的情况。 甩了两个字后,桑愿脚步不曾停下,转瞬间就进入百道阁内。颜泗见他头也不回,眼中的森然再也掩饰不住,惹得同时进入的其他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百道阁里已经坐了许多人,他刚一进来,整个阁间的声音顿时一静,许多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打量和惊艳。 桑愿面皮绷紧,学着记忆里戚宁安的样子下颌微抬,施施然地走到一处空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压根不去看周围人的眼神。 事实证明他这样做的效果还不错,至少在他浑身散发着微微冷意下,其他摸不着他底细的人不敢上前打扰。 颜泗自然跟了上来,若说是桑愿先前进来是一片难言的惊艳,那么他一进来,整个空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走到桑愿身边,明明这里的位置已经满了,可桑愿旁边的人一瞥见他额心处的彼岸花印记,顿时就打了个激灵,蹭地一下站起来。 很快,当颜泗施施然坐在桑愿旁边后,两人周围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空出了一小片地方。 桑愿自然也发现了周围的改变,他侧过头看颜泗,对方面色平静,见他看过来还微微一笑。 他皱皱眉,第一次觉得颜泗真的有些奇怪。但他不想管这样,他只想用好这一个免费消息的机会。 已经做得这么明显,可对方还是无动于衷,颜泗终于忍不住发了个讯息出去。 在桑愿焦急的等待中,坐堂仙人终于慢悠悠地来了。 他一来,阁内顿时一阵哗然,有人瞬间惊讶出声:百阁主! 没想到大家还记得我。一身青衫,衣摆绣着几丛青竹的清俊男子朝出声的众人点点头,正是在下,今日便由我为大家解惑吧。 放置在腿上的手猛地收紧,桑愿莫名地紧张起来。 阁中原本来看热闹的人顿感不虚此行,有如他一般来打探消息的,听闻此言自然激动不已。 也不知是不是桑愿的错觉,他总感觉百阁主朝众人看时,视线停留在自己这边比别人多了几息。 颜泗却轻笑一声,用刚好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哗众取宠。 说完,就抱着手臂斜靠在椅子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桑愿没有跟他争辩的心思,因此百阁主再次出声:按照惯例,今日我只回答一人问题。 在场的人均没有出声,可气氛却呈现一种紧张的凝滞感。 就在桑愿在想如何获取今日这唯一的机会时,百阁主不知什么时候来得他面前,神情温和:嗯,这里你长得最好看,就把这个机会给你好吗? 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即使桑愿很想要这个机会,但他第一反应却是如此。 但经常来此的人对百阁主随心所欲的做法却习以为常,有人见他呆呆地坐在那,还忍不住提醒:这位仙友,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要吗? 颜泗冷冷地看着百阁主,嘴角勾起的弧度森然阴冷。 百阁主仍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开口:你当真不要? 要!桑愿立马反应过来,暗叹自己的好运气后,生怕他后悔似的加重语气,我要! 好。百阁主转身回到众人最前方,朝他挥手,既然如此,你说吧。 众人好奇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桑愿抿抿唇,在百阁主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戚宁安。 这是谁?听起来像是个人名。 说完这三个字,桑愿紧张地看着百阁主。 戚宁安?百阁主重复着这三个字,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点头,我知道他。 真的?桑愿语气激动。 百阁主笑道:我从不说谎。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桑愿,像是在探寻他跟要打听之人之间的关系。 戚宁安。和缓的音调让大家下意识地保持安静,百阁主看了桑愿一眼接着说道,自小千世界苍蓝界飞升,一剑挑了昆吾山山门。 竟是他!有人惊讶出声。 桑愿抓着广袖袖口的手紧了又松,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原来他,当真去了昆吾山。 百阁主像是知道他所想的一般,继续说道:此人天生剑体,剑道贯通,实乃剑修一道之大才,可惜...... 明明才简单的几句话,却硬是被他说得跌宕起伏,听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听得更多。 这转折把桑愿听得心乱如麻,下意识就问:可惜什么? 百阁主摇摇头,脸上浮现遗憾之色:可惜,他乃是八重天之主玄宁仙尊为了渡劫**去小千世界历练的意识,昆吾山一剑后被发现,后被玄宁仙殿的仙将迎回,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理应跟仙尊的本体意识融合。 本是有可能成为极为出色的剑仙,却只能被当做渡劫的养料融合,所取得的剑道也将成为本体所有,对了,他已经生出了完整的意识魂魄,难道不可惜? 不...不可能!桑愿腾地一下站起来,瓷白的脸颊失去血色,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阁内的其他人议论纷纷,有些脸上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就是他啊。 难怪畔宁仙官封闭了八重天。 那倒是有些可惜。 也不算可惜,他本就是仙尊的一部分**。 既然能以跟玄宁仙尊截然不同的道飞升,那肯定是意识魂魄完整,这就相当于一个完整的人被当成渡劫的养料,难道不可惜?百阁主慢慢地走到桑愿面前,轻声说道,玄宁仙尊修无情道,他不仅修了剑道,还生出情来,你觉得仙尊会留他吗? 桑愿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是颤着声:你,你骗我..... 我只是替他不值。百阁主讥讽地笑了一声,看向桑愿的眼神是难以理解的厌恶,若不是你,他又怎会生出情来! 他的态度太过奇怪,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看向这边。 桑愿稳住身形,怔怔道:八重天?玄宁仙殿?好! 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地朝阁外走去。 百晓生没有阻拦他,看着他背影的眼神晦涩不明。 你站住!颜泗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要做什么,在他踏出阁外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目光极为森然,不准去! 桑愿挣扎了几下竟然没挣扎开来,扭头看他,语气极为坚定:放开,我要去找他! 颜泗抓得更紧,几乎是脱口而出:今日过后,天地间没有戚宁安,只有玄宁仙尊。桑愿,你放弃吧。 心脏处是止不住的哀痛,桑愿定定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颜泗只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桑愿抽出飞天翎,瞪着他的目光凶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了让你死心。颜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桑愿,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你放屁!桑愿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吼道,飞天翎随心而动,两道凌冽的剑意凭空出现,迫使颜泗不得不放开他的胳膊后退。 额间彼岸花印记在一瞬间加深,颜泗清俊的面容上平添几分妖异。其他人在两人大打出手后就躲在一旁,直到剑气掀了百道阁的阁顶,在百晓生的脸色铁青走,颜泗不再留手。 无数的彼岸花挡住了桑愿的出路,他第一次觉得颜泗的声音令人如此生呕。 颜泗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伸出手:桑愿,跟我走。 桑愿呸了一声,昳丽的面容上满是拒绝:做梦吧你! 就在颜泗拦住桑愿去路,愿力在汹涌而出之时,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时。无边的剑气从天而降,宛如九天之上的冰雪降临,带着无人能抵的寒意。 刚才气焰嚣张的颜泗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被剑气横扫倒地,生生地呕出的血如盛开的红花。 在众人的错愕里,他们看见有人从门外走来。 明亮的光线中,剑眉入鬓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身姿挺拔,气质如雪山苍松,执剑走来时薄唇紧抿,气息中自带的威势令人不敢直视。 分卷(71) 走近时,众人才看清他手中的长剑泛着幽幽冷光,剑身雪白无垢,唯有剑尖有血滴落在地。 桑愿就这样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在这一瞬间,天地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胸腔里的血肉跳动得厉害,直到他整个人被拥入熟悉而冷硬的怀抱着,真切地感受着微凉的气息,才仿佛从梦中醒来。 放开他!颜泗不知何时站起身,一只手捂住胸口,语气森然无比,他是我的命定之人。 戚宁安侧过头看他,眉眼冷峻,他微微抬起手,泛着冷光的剑尖指着颜泗,目光冷得令人心惊:再看,杀了你。 第75章 戚宁安,别怕。 银发随意束起, 凌乱的几缕垂在肩头,仿佛落了霜雪。 颜泗忍着浑身的疼痛,目光森然:我让你放开他。 看热闹的人谁也没想到事情反转得如此之快, 有认出他的也没舍得走,缩在一起看着这场两男争美的戏码。 可桑愿并不想作为热闹中心,他主动握着戚宁安的手,感受到上面令人心安的微凉,轻轻摇头:我们走吧。 相比于在众目睽睽下解决颜泗, 他在知晓玄宁仙尊的事情后更加担心戚宁安本身。 刚才还以为会看到血洗一重天的众人一愣,就看见令他们惊讶的一幕。 泛寒的剑尖就这样被收了回去,戚宁安眉梢还挂着冷霜, 下颌线冷硬得如同出鞘的剑,他看向颜泗的眼神无比冷漠,收剑后却当真如桑愿所言揽着他转身欲走。 颜泗被那一眼里的杀意震撼,他真切地感受到, 若是桑愿不出声,这剑修当真会毫不犹豫地捅他一剑。 实力强大的剑修,又能让桑愿接受如此亲密的工作, 身份昭然若揭。 可他不甘心, 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桑愿确实是他的命定之人, 也是唯一能帮他成功渡劫的人,自己对他也不讨厌, 这一切本该顺理成章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站住!颜泗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怒火中烧,眼神森然又阴冷,桑愿,你给我回来! 可惜回答他的并不是桑愿,而是戚宁安扭头一瞥。 天衍剑被他反手一掷, 在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响起后,正好穿过颜泗的胸膛,直接把他钉在墙上。 有血从墙上蜿蜒而下,颜泗胸前晕染出一大片血迹,可他嘴角却挂着十分奇异的笑:你跑不掉的。 本来因为戚宁安格外冷厉的出手有点不适,但这点不适很快在颜泗疯魔般的笑容下消失,桑愿站在阁门口听见他话后终是忍不住骂了一声: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其他人听了,深以为然,只是不敢如他这般表示在外。 百阁主的视线停在戚宁安身上,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转,也是一脸不悦的样子。只是刚才戚宁安的出手确实震慑住他们,因此哪怕颜泗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挂在墙上,也没人敢上前解救。 颜泗对其他人的无动于衷并不在意,见桑愿看过来,舔了舔嘴唇: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你符合我命定之人的所有条件,你合该是我的。 回答他的,是天衍剑的搅动。 桑愿按住戚宁安爆筋的手,眉头紧锁,语气极为冷淡:颜泗,我们是平等交易,什么命定之人,我不想知道也不会信,念在你帮我找到飞乐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你好自为之吧。 戚宁安。他拍了拍他的手背,嗓音温柔,你也别杀他。 凤凰一族最得因果,飞乐什么时候涅槃还不一定,自己跟颜泗的因果已然两清,就怕影响到飞乐。 于是,众人就看到刚才还如杀神一般降临的剑修在一息之间宛如冰雪交融,淡淡地回道:好,听你的。 两人挨得很近,桑愿感受到落在腰上的手指收紧,瓷白的脸上泛起浅色红晕。 天衍剑重新回到戚宁安的手上,雪白剑身沾染着血迹,一点一点地滴落,令人心里发憷。 颜泗沿着墙壁滑下落在地上,虽然表面看来剑被抽走,可只有他知道有无数道细小的剑气遗留在他的四经八脉,让他无法动弹。 额间的彼岸花印记宛如燃烧的火焰,他看着两人再次转身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约有十来名仙人直接把桑愿两人堵在百道阁的外面,他们身上气息浑厚,看向两日的目光没有半点善意。 桑愿看着那些人额间的花瓣印记,只觉得头痛难耐。 而颜泗从阁内捂住胸口慢慢地走了出来,看向桑愿的眼神晦涩莫名:本来我是想把你好好带回五重天的,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被抓回去也一样。 没想到,玄宁仙尊也有失手的一日,不过,我想你现在也是神魂不稳。他目光森然,咬牙道,你终有撑不住的时候。 说完,又有数十人出现把桑愿两人齐齐围住。他们手持阵石,一重接着一重的阵法落地,一座坚固无比的阵法牢笼生成。 五重天的人一出现,阁内的其他人又生出继续看热闹的心思,只有百阁主从阁内走出,撑起温和的笑容:颜泗仙尊,玄宁仙尊的**意识对我有恩,还请你这次放过他。 颜泗看了也一眼,又扫了一眼桑愿,沉默间好似在考虑。 桑愿可还记得他先前厌恶自己神情下所言,轻笑道:怎么?你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还就地瓜分呢! 手腕上的飞天翎被他解开,发带迎风见长,遮住了他眼底的冷意。 戚宁安却握住他的手,垂眸在他耳侧道:我来。 他在苍蓝界作为剑君时出手向来不说废话,来到仙界亦然。 自以为能救他出困境的百晓生还没等来颜泗的回答,在看到戚宁安抬头的动作后心中一惊,当即大喊:戚...... 可还没等他说完,突然周围空间一阵微微凝滞,骨节分明的手朝虚空一抬,雪白长剑带着无边浩瀚而锐利的剑气在瞬间破开阵法牢笼,白色剑光几乎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芒。 有人从阁内悄悄往外看,刚好看到无边剑光后戚宁安把桑愿遮挡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眸凝聚无边寒意。 几十人手中的阵石均出现裂缝,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化为粉末。 别看。戚宁安在阵牢破碎的一瞬间把桑愿按在怀中,食指和中指并拢,剑光大盛。 桑愿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他顺从地埋首在他的胸膛之上,感受到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剑光轻松地把一齐出现的几十道道法绞杀,在阵石化为粉末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额间花瓣印记的淡化。 刚才出现的浩大阵仗在难以抵抗的剑气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拥挤的阁门前清净一片,唯有颜泗和百晓生眼里的错愕惊慌。 你疯了!百晓生几乎要跳了起来,九重天仙尊之间不能相互残杀,这是天地规则。 戚宁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好似自己没有站在风口浪尖,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随手为之。 当真是好本事。颜泗擦掉嘴角的血,目光落在埋首在他胸前的桑愿身上,如果现在,你能打得赢玄苍仙尊的话。 他目露得意之色,看向滚滚而来的云层,玄苍仙尊可是九重天里唯一渡劫成功的仙尊,此番无情道大成,你说,他会不会帮助玄宁仙尊融合你的意识?还是说,在你灭杀了那么多玄宁仙殿的仙将之后,你的剑道可以打败他的无情道? 沉重的威压从天边而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肃杀。桑愿听得心惊肉跳,电光火石间这才惊觉他们恐怕是中了颜泗的圈套。 玄宁、玄苍,两个人的名字如此相近,若说没什么关系的话恐怕鬼都不信。 颜泗早就知道他打不过戚宁安,刚才所做的那些说是为了让其神魂不稳,其实真正的目的却是联系上了玄苍仙尊,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来最后的大杀招。 你卑鄙!桑愿终于忍不住,从戚宁安怀里抬头,飞起飞天翎直接把他抽到一侧,咬着后槽牙,他杀不了你,我来! 就算破坏了跟飞乐的因果,他也不能饶了颜泗! 威压愈发浓重,本就受伤颇重的颜泗在桑愿快速地一顿抽之下气息萎靡,只额间的彼岸花印记透出几分妖异,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张开口,无声地阖动几下。 桑愿看懂了他的唇形:他死了,你就是我的。 这个神经病! 美人动怒,尤为动人。桑愿眉眼间一片盛怒,本就昳丽的面容愈发活色生香,躲在百道阁偷看的众人顿时明白为何这曾经无所顾忌的颜泗仙尊不惜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也要得手。 什么命定之人?恐怕是拜倒在这勾魂夺魄的美貌下吧。 浓重的威压席卷着狂风而来,翩飞的墨发和银发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桑愿忍着愈发浓郁的心悸,没再去管颜泗,而是抓着戚宁安的手,语气急促:我们走! 金碧色的法则线条再次出现,桑愿却从里面找不出虚空裂缝。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周围虚空被封住的事实也出现在他面前。 滚滚而来的云层停住,戚宁安再次把他拉倒身后,执剑而立,脊背挺直如风雪中遒劲的苍松,岿然不动地挡在身前。 云层一直滚动而下,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玄苍仙尊!颜泗用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桑愿顺着戚宁安的视线方向看去,浓厚的云层散开,现出里面的人影。 玉带墨发,似带着料峭的寒意而来,一双眸子空洞冰冷,没有半分情。欲,只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若说戚宁安是高山霜雪,那他本身就是万年寒冰。 前者可以蕴养昳丽红梅,后者却是冻伤一切生灵。 这便是,九重天之主,玄苍仙尊。 也是仙界初开之时,同为天生仙体的玄宁仙尊的师兄。 玄苍仙尊一出现,刚才还躲在阁里看热闹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当场消失。而颜泗和百晓生对视一眼,也没有出声。 桑愿在戚宁安身后伸出头去看,不知怎么想起颜泗刚才所言,这玄苍仙尊,不仅修的是无情道,还成功渡劫成功。 他不合时宜地想,无情道大成是要什么条件?若渡劫的对象是人的话,那对方岂不是太惨? 玄苍朝戚宁安两人看过来,眼眸中没有半点生机,桑愿乍然一碰到他的眼神,仿佛坠入无边寒域。 颜泗在看到玄苍仙尊时同样是头皮发麻,但他想到戚宁安可能遭遇的结局时,心情又好了那么一些。 玄宁。没有起伏的嗓音令人浑身发冷,玄苍只唤了一声,戚宁安就直接吐出一口血。 他用剑撑着身子,眼神坚定清澈:我不是玄宁。 玄苍没有任何动作,只看着他:主体之道已破,分体剑道已成。 桑愿听得一头雾水,却直觉这玄苍仙尊甚是奇怪,他扶住戚宁安的身体,又打入一道愿力修复着他身体的伤,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开口:玄苍仙尊,天地自有法则循环,玄宁仙尊既然选择用来渡劫之法,自然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仙尊既大道已成,想必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所以,你师弟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又何必强求呢。 玄苍波澜不惊的眼眸似乎动了一瞬,他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桑愿身上,我帮他,也符合法则。 这意思就是他帮助玄宁仙尊融合戚宁安的意识,也是正常发展之途。 玄苍一出现,戚宁安顿觉得识海深处玄宁的主意识又在开始闹腾,他没有拒绝桑愿的搀扶,而是借助他的力气重新站直,剑尖直指玄苍,嗓音清冷:既如此,便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无情道! 看样子是谈不拢了。 桑愿也放弃跟这无情道大成的玄苍讲什么道理,他站在戚宁安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侧头朝他笑了笑:戚宁安,我陪你。 戚宁安心中大震,他没再把他挡在身后,率先出手。 四周一片沉寂,唯有剑气破空声不断。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较量,玄苍仙尊早在万年前就已存在,此番渡劫成功,道法之力更甚从前。 可这也是众人看得最精彩的一场对决,戚宁安在此战中发挥了全部战力,天衍剑剑身轻颤,战意被彻底激发得发出轻鸣,浩瀚的剑气几乎划破了一重天的苍穹,引了一重天之主印浮仙尊以及其他重天的仙尊观战。 碧色外瞳完全凝聚,月白广袖上沾着点点鲜血,仿佛梅花瓣点缀在白雪之间。 天昏地暗间,桑愿眼前金碧色的天道法则重现,他手指在上面轻点,快速得宛如残影出现。 找到了。素白清瘦的手指在法则之线上拨动,他朝自己眉心一点,一滴碧色的精血逼出。 精血没入法则之线,在一阵金光闪过,戚宁安储物袋中的无极佛枝却自动飘起。 在这一瞬间,法则之线和无极佛枝化为点点光芒,形成一道浅金色的弧桥接应。 做完这些后桑愿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身子一软,直接朝地上栽去。 戚宁安瞥见,不管玄苍仙尊的道法一击,飞身接住他,然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有梵音从虚妄的天际传来,两人重重落地,桑愿气息微弱地被他拥入怀中,指腹上还沾着为他擦的血,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他说:戚宁安,别怕。 这次,我会与你并肩。 第76章 别动,给我抱一会。 咳咳...戚宁安忍着咳嗦, 早先束好的银发有几缕凌乱而下,落在桑愿耳边时惹起一阵痒意。 他反手握着桑愿的手指,好似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力量。目光从他的眉梢往下, 落在如玉的下巴处停止,确定他没事后才松口气:还好你没事。 那同心契和魂契同时消失时产生的痛苦,以及从苍蓝界天道口中得来的消息中盛满的北悲愤,在真正见到对方时就如冰雪消融,只留下日思夜想后的情感。 桑愿心头蓦地一软, 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他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把戚宁安嘴角的鲜血抹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看到了, 用他人情根淬取大道者,自会自食恶果。 玄宁和玄苍都是修的无情道,天地仙尊之劫难将至时玄宁选择**进入小千世界去寻找其他的大道进行融合,而玄苍却亲身入道, 用他人情根在淬取自己的大道。 分卷(72) 他想,颜泗言辞凿凿地说自己是他的命定之人,估计也跟这什么渡劫有关。毕竟, 这颜泗也是五重天之主来着。 这小千世界里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就这么被他们用来渡劫。 不过, 这世间因果循环,他用他人来渡劫的同时, 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人用来勘破情爱的劫难?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即使你是九重天之主。 浑身愿力被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能牵动玄苍的命运之线让桑愿心里很是舒坦。 戚宁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玄苍仙尊先是站在高空中无悲无喜地垂眸,接着他发现梵音的存在, 不知看到什么般,眼中的淡漠被打破,面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其他的几位仙尊站在一起仰头看着追着梵音而去的玄苍,均不明白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九重天里的各位仙尊除最上面两层是师兄弟外,其他虽有交情不错的,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也无人想上前去询问。 他们看着那张与玄宁仙尊一模一样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玄宁曾经高傲的身影,而是这位执剑立于苍穹之下,以奋不顾身之势与玄苍仙尊大打出手的场景。 他们好像是败了,可已经消失的玄苍好像也没有赢。 匆匆赶来的畔宁仙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片狼藉,他顾不上其他人,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开口:仙尊,你...... 可还没等他说完,他看着戚宁安的表情就是一愣,接着无比的憎恨席卷而来,眼神如刀子一般:你把仙尊怎么了?那些仙将呢? 靠在一旁的颜泗心头猛地一跳,就听见戚宁安清冷的嗓音响起:剑下亡魂。 畔宁差点被他起得吐血,脸上温和的笑意彻底消失,几乎是咆哮: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就是仙尊的一部分,为何要抵抗他的融合,重新做回仙尊不好吗? 本来都快融合完成,就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意识突然暴起,直接闯开了重重禁制,凭着神魂重伤的可能也要出来。 这一声声的质问不得不令听到的人拼凑出事情真相,一重天的印浮仙尊想起仙官打听来的事情,心里却是一片凝重。 玄苍仙尊当初渡劫成功回来的动静很大,这让其他仙尊忍不住想复制他的经验。可比他人知道得多一点的印浮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更倾向于玄宁仙尊的**之法。 毕竟,在他看来,主体收回**的办法最稳妥。 但他现在看着畔宁仙官几乎失去理智的神态,又觉得此法危险重重。 这在小千世界的**戚宁安竟然当真悟出另外一种道,可他的道不仅能与主体的道进行抗衡,甚至不愿意被融合。 至于五重天的颜泗仙尊,想的却是寻来命定之人共同渡劫。他忍不住多看一眼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容,却触及到戚宁安冰冷暗藏杀意的眼神,顿觉颜泗估计也要栽了个大跟头。 听说四重天的昆吾仙尊用了另外一种办法,他或许该去打听一下。 我说过,我不是玄宁。戚宁安淡淡道,畔宁仙官的怒吼对他没有半点影响,我是戚宁安,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天衍剑的剑尖离畔宁的胸膛很近,剑尖上的血逼得他不能向前,只能用一双愤怒的双眼盯着他们。 玄苍仙尊追着梵音而去,戚宁安执剑而立,面若寒霜,唯有低头时看向怀中的人眉梢间有冰雪融化的痕迹。 无人再敢上前。 桑愿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他握住戚宁安的手,这才发现他指尖些发颤。 跟玄苍仙尊一战,又为了接住他生生挨了一道道法,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畔宁终是后退了两步,他的视线在桑愿身上转了一圈,能被戚宁安如此护着的,除了那位在小千世界的道侣又能是谁? 变数,就是这个变数导致了仙尊功亏一篑! 偏偏被派出来带着就地格杀命令的仙将不仅没找到人,反而被冲出的戚宁安一路绞杀。 畔宁恨得心都在滴血,但他现在已经没法强迫戚宁安,尤其是玄宁仙尊的主体意识还被压制在戚宁安的识海内。 他冷静下来后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八重天之主,你的那些朋友也有安身之所。 反之,整个九重天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他看向桑愿,眼中神色闪烁,他好不容易飞升上来,也回不了小千世界,你也不想他如丧家之犬一般吧。 成为玄宁仙尊,拥有七重天,你才能护住你想护住的人。 这样的未来,你不想要吗? 越说到最后,畔宁就越觉得这样没错。他暗叹一声自己先前也是入了魔障,若早知道戚宁安的反抗意识如此强大,他必定不会支持仙尊强制融合。 但现在说这些已没了必要,既然戚宁安因为道侣之事神魂动荡让仙尊有了可趁之机,那再次用他的存在来劝慰该是没错的。 畔宁的神色几近温和:你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桑愿被他的变脸速度惊呆,漂亮的桃花眼惊愕后却是恍然大悟。 云层散去,温亮的光落在他的鼻尖,他摩挲着下巴,状似考虑:你这样说似乎也没错,真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提议呢。 戚宁安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手背青筋爬出,垂着眼睛看他。 畔宁却是心中一喜,脱口而出:到时仙尊也会拥有你的记忆,你们仍然会在一起。 深灰色的眼瞳在一瞬间成了化不开的浓墨,桑愿却没有注意到,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你的意思说,到时候玄宁仙尊还会跟我在一起? 畔宁在这笑容下神色一阵恍惚,两人的对话落在颜泗耳里,他几乎都要嫉妒得发狂。 在他看来,戚宁安实力已然强大如厮,若是跟玄宁仙尊融合,他到时候根本没有抢夺的胜算。 感受到手指被狠狠反握,桑愿只以为他伤重难以坚持,没了嘲笑畔宁的心思。 你觉得可能吗?他毫不留情地戳破畔宁言语上的伪装,冷笑一声,被融合后,他就不是戚宁安,而是玄宁仙尊,你当我傻? 众目睽睽下,他整个人贴在戚宁安的怀中,眼睛中泛着温柔笑意:我要的,从来都是戚宁安,而不是什么玄宁仙尊。 你!畔宁立马反应自己竟然被耍了,他不敢上前,语气却不客气,你会后悔的! 桑愿捏了捏戚宁安的手心,站直身体,目光在周围环视一眼,最后落在畔宁身上,笑道:这句话,我还给你。 说完,他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从本体空间内捞出仙鹤,让它闭嘴后带着戚宁安乘鹤而上。 有前车之鉴在,无人敢阻拦他们。 白云舒展间,众人只看见仙鹤背上相偎依的两道身影。 五重天的人姗姗来迟,恭敬地簇拥在颜泗身旁,可他的心神却在远去的白鹤上,等彻底看不见后才扭头看向畔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瞬,达成了初步的决定。 他要让桑愿知道,即使戚宁安实力强大,可仙界的整个九重天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到时候,他要桑愿跪着求他。 颜泗发红的眼睛盯着一朵白云,额间的彼岸花印记滚烫。 百晓生目光复杂地回到百道阁内,突然想起了当初那随手解决危机,无意救了他一命的剑意。 恍惚间,他好像记起,时过境迁,那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 呼...身后的视线终于完全消失,桑愿忍不住松了口气,整个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仙鹤本来闷头飞着,却突然嘎哦地叫了一声,带着恐慌。 桑愿听得脊背紧绷,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心神猛然放松之下,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戚宁安没了声音。 两人刚一见面就是跟他人大战,根本就来不及叙旧。好不容易脱身,他体内的伤势无法压制,已然陷入昏迷之中。 没有来得换的月白广袖上是没有干涸的血迹,先前是自己的,现在是戚宁安的,层层叠叠地粘在一起,熏得人脑袋发晕。 但现在显然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趁着仙鹤在飞的空挡,他谨慎地朝他身体内输入愿力查探,除了发现他心脉受损严重外,到达他识海边缘的愿力却受到攻击。 玄宁仙尊......桑愿咬牙读出这几个字,他把戚宁安在仙鹤背上放平,重新凝聚愿力在虚空中一划,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虚妄空间,一个不隶属仙界的地方,也是他曾经的家。 只要他愿意,就能回去。 可桑愿刚伸出的手猛地顿住,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虚妄空间里有别的气息。虽然这气息被刻意压制得很淡,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手指迅速地掐决,刚打开的通道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关闭。 我们去虚妄之海。他拍了拍仙鹤的翅膀,给它塞了几枚果子,分出心神安慰它,你别闹脾气,戚宁安受伤了。 说完,他告诉仙鹤关于虚妄之海的坐标,又连忙给戚宁安渡了一些愿力,只不过这次是远离他的识海。 飞升仙界,体内的灵气会自动被仙灵之气取代。戚宁安在仙界待了这么久,桑愿从苍蓝界带来的丹药早就对他没了效果。 他看着那张眼睛紧闭,俊美无俦的一张脸,微微地叹了口气。 伤得如此重,但愿能在虚妄之海中找到良药。 仙鹤不知疲倦地朝虚妄之海飞去,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在仙鹤背上撑起防护罩后,桑愿坐在昏迷的戚宁安身边,不断地为他缓慢地输送愿力。 重新凝聚的愿力再次一空,他无力地坐在仙鹤背上看着昏迷的人。 戚宁安雪衣长袍上是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碍眼。他给自己迅速换上新的月白广袖后,想了想觉得他身上血迹黏在一起也不舒服。想了想后,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并无其他人。 帮他换就帮他换吧,又不是没看过! 给自己打气了几息,桑愿微抖地伸出手,拉开了戚宁安紧合的衣襟。 他刚有所动作,本来处于昏迷中的戚宁安突然睁开了眼睛。 桑愿吓了一跳,微卷的羽睫颤了颤,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你醒了啊...... 戚宁安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识海中翻滚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剑眉紧拧。 桑愿察觉到他眉眼中的痛苦之色,还以为他身上有自己不曾查探到的伤口,倾身低头来看,语气中是难掩的担忧:哪里痛?给我看看。 拉着衣襟的手被人按住,也不知戚宁安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拽入怀中。 你先给我看看。桑愿着急重新查探他的伤势,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按着他的手岿然不动,头顶传来的嗓音沙哑:别动,给我抱一会。 桑愿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戚宁安低头与他额间相贴,声音是跨越时光般的绻缱柔情:桑愿,我好想你。 有微热的水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很轻,却又令人无法忽视。 第77章 这世间,唯有我的神魂 戚...戚宁安。桑愿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咽了口口水,你,你哭了? 想到这里, 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 在他眼里,戚宁安该是孤傲的、强大的、自信的,可这次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脆弱。 戚宁安?他又唤了一声。 可惜这次没人回答他,刚才滴落的热意转瞬微凉,好像刚才两人的对话是错觉出现, 只有微弱的气息扑在脸上。 短暂的苏醒后,戚宁安抓着他的手再次陷入昏迷。 两人眉心相贴,桑愿能清晰地看到他阖上的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像是从未休息好一样。 是了,从那个仙官的话语中,戚宁安应该是挣脱了束缚匆匆而来,他识海中被强制性压住的一抹强大意识就是证明。 唉...桑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仙界定会凶险,但没想到戚宁安到仙界后遭遇的竟是这些。 这张大网终于露出了端倪,所有的一切估计跟整个九重天的仙尊之劫有关, 虽不知道神界在里面处于什么作用, 但可以肯定的是从苍蓝界到现在, 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有更深的原因。 他注视着戚宁安,很难想象到这样一个永远脊背挺直、孤傲高冷的人竟然是玄宁仙尊的意识分体, 是他用来渡劫的工具。 可戚宁安就是戚宁安,不管他前尘如何,他有的是跟戚宁安有关的所有回忆,而这些记忆中没有半点玄宁仙尊的身影。 桑愿坐在仙鹤背上想了许多,脑海中是一片乱麻。他快速地给戚宁安换了身衣服, 确定他浑身上下没有外伤后,才红着脸安静地坐在一旁。 为今之计,一是进入虚妄之海暂避九重天之人的追捕,二就是想办法让戚宁安苏醒。 最重要的是把他识海中的隐患给处理掉,而且戚宁安的生机有一点一点消散的迹象,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解决。 把事情一件件地列下,有了要做的计划后,刚才的烦躁和担忧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虚妄空间内。 新的天日神将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神树建木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叹气:桑愿他,为何不回这里? 但他很快又自言自语道:是了,他那么聪明,都能找到飞乐,哪里会来到这里自投罗网。 若不是天日神殿里的凤凰残魂闹腾个不停,他们也不会发现荒废已久的凤凰岛竟然隐藏起来,天地间的凤凰气息正在缓慢复苏。 可惜凤凰一族一直受到天地钟爱,神侍大人曾经好不容易找到漏洞才得手,可如今有岛上凤凰千万年的意识防范,他们根本寻不找踪迹。 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虚妄空间,觉得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留下印记阵法后带着天日神将走了。 桑愿不知道自己因为对气息的敏锐躲开了一场碰面,他努力维持着戚宁安不断消散的生机,没日没夜地不敢阖眼,终于撑到了虚妄之海的边缘。 这里还属于仙界,可是已经脱离了九重天的范围。跟仙界与神界相隔的无边海域不同,这名称中虽有海域两字,却没有水。因为这边是属于时空错乱之界,这些错乱的时空散发着无穷的时空之力,形成了一片时空之海。 所谓的错乱时空可不是踏入其他时空那么简单,而是当你无意踏入错乱时空的范围时,就会被时空之力撕碎,根本没有踏入其他时空的机会。 分卷(73) 但又因为这里有浓郁的时空之力拉扯着其他时空的气息,因此诞生的天材地宝尤其多,例如沾染上上古气息的仙草很容易产生变异,由一棵普通的仙草变成珍稀仙植。越往里面,所遇到的宝物珍稀的程度越高。 当然,想要的话首先也要保命才行。 但所幸正是因为如此,这里连仙尊都很少涉足,更何况那些普通仙人。 好在桑愿对天道法则的认知有所提升,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时空之力,勉强地来到虚妄之海的外围。 时空错乱之地就连四季都是错乱的,仙鹤驼着戚宁安跟在他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前一息还是春暖花开,下一步就变成了雪落红枫,又往前一步时却看见了雾锁林海。他们耳边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桑愿不敢乱动,因为他知道只要稍微踏错一步就被会时空之力撕碎。 不知走了多久,其实他们也才走了不过百米,可这百米的距离却比飞行几日几夜还要累,直到他带着仙鹤走到了一处怪石嶙峋的峭壁旁,才停了下来。 这里异常安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唯有脚步声回荡在四周,像是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桑愿却狠狠地松了口气,他再次让仙鹤飞起,不过这次是往上飞,直到飞到悬崖峭壁的中间,看到一个洞口才停下。 就是这里了。他拍了拍仙鹤的翅膀,示意它进去。 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尽的洞穴,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人一种可以掌控的安全感。 这里便是时空错乱之处的静止空间,若不是他能跟错乱空间中的仙草异植沟通,是很难找到这里的。 在这里养伤,对戚宁安是最好不过。 他随手从本体空间内掏出被子铺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把戚宁安放了上去,好像他是一个易碎品一般。 做完这些后,他又把仅存的愿力全部融入戚宁安身体里以保证他的生机,又给在一旁休息的仙鹤一大堆灵果,这才一屁股坐在被子一脚,重重地舒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会了。 哦嘎。仙鹤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三颗,这才有力气跟他讲话。 桑愿,剑君他怎么了?鹤好害怕。 桑愿知道它这是被吓到了,幸好之前在进百道阁之时就把它塞入本体空间内,不然早就吓得羽毛炸起。 可主人的重伤也足以吓坏一只小仙鹤。 不用担心。桑愿感受着手心羽毛的丝滑,弹了弹它的脑袋,安慰道,剑修受伤不是很正常吗?等休息休息就好了。 仙鹤已经开了灵智,在他本体空间呆了段时间后灵智愈发充盈。它本想再问,可看到他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后却安静地低下头。 看着仙鹤埋头吃灵果,桑愿又侧过头去看戚宁安。 目光在他的面容描绘着,直到发现他身上生机流逝的速度加快,他才从徒然相逢又遭难的思绪中惊醒。 他几乎是用最快速度以掌心覆在他的胸口,又把最后一丝生成的愿力输入才脚软地坐在一旁。 就这个生机流失的速度,他把自己抽干了都不够啊。 桑愿脸色凝重地看着躺着的戚宁安,眼见他先前还有血色的脸慢慢地变成苍白。心脉受损确实会导致生机流逝,但有他的愿力在,流失的速度不该这么快。 他的目光停在戚宁安的眉心,心思几转之下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如果是识海中玄宁仙尊的意识逐渐苏醒,想趁机抢夺戚宁安的身体,那就说得通了。 说不定,下次戚宁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的情绪不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玄宁仙尊。 绝对不行!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桑愿就手脚发软,他无法想象若这个猜测成真的结果。 若是这样,那天地间就再也没有戚宁安这个人,留存下来的是玄宁仙尊,即使他能吸收融化戚宁安的记忆又如何,但到底不是那个人了啊! 抓着袖子的手指在不住地发抖,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直到冻得他浑身僵硬。 不可以。他脑中混沌一片,俯身颤着嘴唇在戚宁安的脸上亲了亲,这样不可以,我必须要想到办法。 累极的仙鹤在吃完灵果后就睡着了,只是翅膀总是时不时地抖一下,显然是受到主仆契约的波及。 桑愿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和坚定,一双眸子在昏暗的洞穴中熠熠生辉。他在戚宁安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又玩笑似地咬了一下,失望地看着眼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然后起身。 他来到洞穴口,一轮巨大的圆月不知何时升起,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静止空间里。 桑愿看着那轮月,没有丝毫犹豫地划破手心,鲜血直流而下,他眉心轻蹙却未停止动作,反而看着那轮圆月口中念念有词:以我之血,唤...... 这是一长串晦涩的咒语,他念得很是艰难,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到最后身形都开始颤抖起来。 在咒语即将结束的前一瞬,他拿出本体空间内一颗金碧色交夹的愿力球,看了一眼后便直接捏碎。 托玄苍仙尊的福,他没想到能生成佛性的愿力球,也因此让他有了一丝因果。 桑愿想到那梵音,心里升起一阵期待。 能无视错乱时空响应他愿力的,唯有无所不达的佛光。 伴随着金碧色的光点一瞬间便消失在静止空间后,平静无比的空间里突然起了风。这风带着温和的暖意,像是从最温柔的春季而来。 墨发随风飘荡,有几缕遮住了他的眼睛。 有佛光从空间缝隙中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身着青衫,面如冠玉的男子。 他踏着错乱的时空,皎洁的月光温柔地倾散在他身上,眉心缀着一颗朱砂痣给他更添几分圣洁。 白莲在他脚下盛开,微风在他如墨般的发尾中变得极为乖巧。他朝桑愿看来,墨色双眸中带着天生的怜悯:这是你第二次唤我。 虽然说着这句话,可桑愿听不出他话里有半分情绪,只觉得他看自己就跟看这世间万物并无两样。 还没等桑愿说话,他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开口:你想让我救他?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连带着桑愿的心也静了下来:可以吗? 哪知他认真地看了自己许久,久得他都要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人终于再次开口。 我救不了。他说。 桑愿一下子失去力气般地坐在地上,眼中蒙上一层水汽,看起来像一只孤零零受伤的小兽,可怜极了。 等他再次撑着身子站起时,那人不知怎么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身后的戚宁安,语气却有点好奇:你跟他有情? 啊?桑愿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又问:情是什么? 桑愿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眼里是真切的好奇。 他忍不住想,这人,当真是玄苍仙尊用来渡劫的对象吗? 是同生共死吗?他眉间的朱砂痣十分艳丽,可浑身都泛着淡淡的圣洁佛光,你们身上有同心契和魂契存在的痕迹,是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吗? 消失的同心契和魂契吗? 他这些话停在桑愿耳里更像是一声声的叩问。 天衍剑立在一旁悄无声息,桑愿脑海里全是与戚宁安的点点滴滴,他抬起眼,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不是同生共死,也不是生生世世在一起,是这一世的同生共生,我不求来生,惟愿这一世努力活着,与他长长久久。 因为,这一世,我才是我,他才是他。 佛珠转动的频率停了一瞬,他看着桑愿脸上的郑重,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笑,宛如莲花绽放,世间清净。 我佛慈悲,我虽不懂情,但你既然能唤来我,便是佛祖让我来的。 既如此,这无极佛枝和菩提叶就给你。 这世间,唯有你能救他。 桑愿见他要走,忙问:我要如何做? 脚下白莲载着他远去,有佛音传来:唯有你能靠近他的神魂。 谢谢你!能问一下你是谁吗?桑愿对他很感激,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形喊道。 季子随。白莲彻底消失在空间内。 桑愿把这三个字记在心间,他看着手中的无极佛枝和菩提叶,思考了一会就明白了季子随的意思。 是了。他轻笑,这世间,唯有我的神魂可以滋养他的神魂。 有这两样东西在,他完全可以避免玄宁仙尊的意识攻击,剩下的,就是他用自己的神魂来帮助戚宁安壮大神魂,直到其神魂足以与玄宁神魂匹敌。 桑愿抓紧手中的东西,坐在戚宁安身边,他脸上担忧消散大半,给仙鹤身上扔了个屏蔽外界的禁制,伸手拍了拍戚宁安的脸,瓷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笑道:就当送个便宜给你占占...... 第78章 我想。 戚宁安感觉自己处于一片混沌中, 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地抽痛,提醒着他先前挨了玄苍仙尊的道法一击。 识海一片平静,可随着身体内生机一点一点地消散, 平静海面下的暗涌开始翻腾,意图冲突束缚夺取主动权。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气再去压制,连血肉里的温度似乎都在逐渐消失。他想,或许用不了多久,那本体意识就会彻底夺走他的躯体。 毕竟, 曾经主体的神魂与他的神魂已经处于融合的边界过。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于自己一生是他人用来渡劫的工具,不甘心自己感悟出来的剑道成为他人手中没有灵魂的利刃。 最不甘心的是, 当自己再次睁开眼时,这具有着自己强烈记忆的躯体或许会夺走自己的爱人道侣。 这份不甘心让他主动打破了识海的平静,他忍着剧烈的疼痛,锐利的剑意破开海面, 直击里面翻腾的暗涌而去。 你疯了!识海深处属于玄宁仙尊的意识在怒吼,你以为凭着两败俱伤就能击杀我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是即便他如此说着,可自己知道当他的神魂直面这肃杀的剑意时是如此心惊。 他突然庆幸在戚宁安飞升初期就动手, 不然等他成长起来, 恐怕自己难抵一击。 戚宁安没有回答他, 回应的是更加浓烈的剑意。那剑意带着主人坚决的心境,对深藏的主意识进行绞杀。 他从来都没想过与玄宁仙尊的意识融合, 哪怕融合后是自己的意识占据主导地位。 因为,他知道桑愿要的仅仅是他戚宁安,他想给桑愿的是属于戚宁安的一切。 即使这里面参杂了一丝丝的他人意识情感,都会让他觉得这是对爱人的一种玷。污。 不管在哪个界面,在同等修为下, 剑修一直都是强大的存在,他们在战斗中感悟得道,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给予他人致命一击。 就好比现在,玄宁只感觉自己的神魂上出现疼痛的感觉,他能感受到剑意不断绞杀神魂的痛苦。 既然你非要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当感受到神魂一角被剑气割伤后,玄宁不再打算与他好言相劝,你心脉受损,生机逐渐消散,就连最初的神魂也不过是由我分。体意识生成的。 戚宁安,你拿什么跟我争? 回答他的是愈发凛冽的剑意,剑气在识海中爆开,化成一道剑气洪流直击玄宁的神魂而去。 玄宁被一道道剑气伤得怒火中烧,属于仙尊级的神魂不再留手,拼着损坏这具躯体也要把戚宁安的神魂吞噬! 玄宁仙殿宝物众多,制造可以容纳神魂的躯壳材料也不是没有。只是,任何材料都比不上血肉铸造的天生剑体。 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戚宁安之所以能修成剑道,无非是因为自己本体的天资,就连这具天生剑体都跟自己息息相关。若不是当初自己分解肉身送一抹分。体意识去往小千世界,哪里会有戚宁安的出现! 可现在,本该乖乖被自己融合的神魂却产生了叛逆的思想,竟然不惜一切要与本体同归于尽! 你放弃吧!玄宁的神魂浑厚强大,他在戚宁安识海中不屑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道侣,为了你的情,只要你愿意被我融合,我有着你的记忆,自会好好待他。 七重天那么大,安置一个人还不容易? 没想到的是刚才一直未出声的戚宁安终于开口:你不配! 他嗓音极冷,剑意更甚,似乎在准备着最后一击。 玄宁怒极,彻底放弃跟他融合的想法,冷笑一声,一团极为强大浑厚的神魂从识海下一跃而上,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识海的空间。 洞穴内,桑愿眼看着戚宁安的身体一颤,不仅生机流失得非常快,眉眼间竟然出现了衰败的迹象。 不好!玄宁仙尊已经动手了! 桑愿没有迟疑,他躺在戚宁安身边,双手环抱着对方的腰身,神魂把无极佛枝和菩提叶一裹,神魂化成碧色的光点没入戚宁安的眉心,顺利地进入到他的识海中。 主体意识对分。体意识具有天然的压制作用,戚宁安的神魂面对玄宁仙尊的神魂时本就处于劣势地位,这也是他率先出手试图抢夺先机的原因。 但玄宁仙尊存在太久,这天地给戚宁安成长的时间太短,两厢对比上,即使他剑道通畅,却也抵不过时间的积淀。 就在戚宁安的神魂提着幻化而出的剑后退时,一道碧色神魂徒然出现,他一把把菩提叶贴在戚宁安的神魂上,阻止了他不断流失得生机,一手执着佛枝,冷冷地看着玄宁那张与戚宁安如出一辙的脸,声音清冷:你就是玄宁? 一白一碧的神魂站在一起,两个神魂边缘有自然交融的痕迹,玄宁只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关系,冷笑道:怎么?戚宁安你打不过我,就把你的道侣喊来了? 识海翻滚,显然戚宁安的心绪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别想挑拨离间。桑愿深知他们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看了戚宁安的神魂一眼,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我来帮你。 那一眼透着无尽的柔情,直把对面的玄宁看得本能地一阵哆嗦,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简直都要气疯: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你用自己的神魂来滋养他的神魂,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属于戚宁安的白色神魂一阵微荡,嗓音沙哑:桑愿,不要。 可曾经两人神魂深入地交融过,自己的神魂现在压根不会拒绝他的亲近。 桑愿的动作很快,他忍着极为敏。感酥。麻的神魂交融之感,一点一点地进入到白色神魂之中。 分卷(74) 保持心静!进入戚宁安的神魂后,桑愿能看到他神魂内的各种片段,他看着他那些与自己疯狂的记忆,知道这是他此时魂内所想,念清心经! 戚宁安的神魂抖了抖,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对不住,我刚才没忍住。 在神魂彻底融合的一瞬间,两人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对面玄宁一脸铁青地看着两人:不知羞耻! 但不管他如何想,戚宁安的神魂很快扩大了一圈。 这一切其实不过是发生在两息之间,玄宁想出手,可碍于对面化成佛光的菩提叶没有出手的机会。 戚宁安此时觉得自己的神魂十分饱和,这种饱和感让他恨不得做些什么来宣泄。但他也知道两人这不仅仅是神魂交融,而是桑愿通过用神魂交融的方式来壮大他的神魂,为他神魂的迅速成长提供养分。 在自己神魂壮大的同时,他能看到那道碧色神魂在逐渐缩小。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戚宁安以无极佛枝为剑,这次没有率先发出剑气,而是直直的一剑朝玄宁而去。 他仿佛回到了他刚拿剑的时候,他带着对剑最单纯的好奇和喜欢,劈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招剑招。 那时,他师尊问他:何为剑?为何习剑? 他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剑为利器,为保护自己,保护玄天门而习剑。 可在现在,在感受到神魂中的异样时,他内心却无边平静。 何为剑?为何习剑? 他此时的回答应是:手中之物皆为剑,为守护而习剑。 在靠近玄宁神魂的一瞬间,无极佛枝化为点点光芒,可戚宁安执剑的手势不变,在光芒没入神魂的一刹那,他手中出现了一把透明的剑。 无人能看见,唯有他自己能感知。 这便是心剑。 手中之物皆为剑,心之所向可生剑。 在整个九重天之上突然响起了雷声,这雷声轰隆而来,向虚妄之海而来。 玄苍从九重天飞身而出,往着不断凝聚的天雷,空洞的眼神逐渐回笼,喃喃道:道成,玄宁败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无数的仙人均抬头看着在九重苍穹之上翻滚的雷云。 一重天内,印浮仙尊惊讶道:有人竟然道成!是谁? 百道阁外,百晓生心绪不宁,他听着雷声,知道这是雷劫,是大天地在恭贺有仙人道成。 道成既为仙尊,可现在整个九重天已有各位仙尊之位,这道成的又是谁?更何况,仙尊之劫已然来临,这道成之人难道不久后又要渡劫?也不知是喜是忧。 不管仙界九重天内如何议论纷纷,玄宁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神魂,不可置信后似是在呓语:怎么会这样?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若他能成功吞噬戚宁安,他就渡劫成功,反之,渡劫失败的结果也不比现在好在哪去。 戚宁安冷冷地看着他:你输了。 玄宁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问道:你明明现在可以反向吞噬我的神魂来壮大自己,为何不这么做? 戚宁安忍着难耐把桑愿缩小一圈的神魂从自己的神魂体中扯出来,淡淡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玄宁呆愣了一瞬,慢慢地笑了起来,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可以代替我的位置了,成为仙尊你也要承担劫,你会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位置。戚宁安丝毫不犹豫地回答,拔剑便是! 拔剑便是?拔剑便是! 到神魂即将消失的一瞬间,玄宁才惊觉是自己错了。仙尊之劫是大天地给他们的考验,每个仙尊的劫难或许并不相同,但或许唯有需要做的便是迎难而上。 他想用另一种来逃避,殊不知已把自己陷入了劫难之中。 同为无情道,玄苍却选择亲身入道,他终究是输了一筹。 戚宁安看着玄宁消失在自己识海中,他心念一动,收了心剑后神魂重新归位。 刚一得到身体的控制权,桑愿环抱着他腰身的双手就缠了上来。 用自己神魂去滋养他人的神魂,即使分离了,事后也有出现一种想继续神魂交。融的渴望。更何况桑愿在几息之间神魂就小了一大圈,出来后就更加难以控制。 戚宁安。他仰着头去亲他,像一只在树林摸摸索索的小兽,迫切地寻找着自己的食物。 戚宁安没有阻拦他的动作,两人分离得太久,这份情感却没有在时间流逝中消失一星半点,反而被悠长的时光沉淀加深,形成一种难以言说爱。欲。 桑愿。他凝视着他眼角的飞红,在他耳边低声,可以吗? 桑愿身子一颤,神魂处的渴。望和劫难后的心有余悸夹杂在一起,让他迫切地想要抓到些什么。 天雷在虚妄之海的上空翻滚,可静止空间中只有气息灼热的安静。 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洞穴中被放大,又难以散去般地萦绕在两人周围。 别废话。神魂深处需要某种力量的填充,桑愿咬了咬他的下巴,除非你不想。 戚宁安眼瞳如同化不开的墨,他盯着桑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 静止空间内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那轮巨大的圆月在他们进来时就一直静静地停在那里。 仙鹤被戚宁安塞进了灵兽袋中,天衍剑入鞘,另一种更加直接的剑开始属于它的征伐之途。 他们在无人打扰的地方用尽各种方式尽情地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和思念,模糊间,桑愿生出想要去抓那轮圆月的手又徒然放下。 缩小的神魂终于被撑大了一圈,饥饿的感觉转变为饱腹,最后撑得肚饱溜圆。 这里无风,可银发和墨发却在不断地飘荡,偶尔触碰交。缠。 那些被时间隔开的思念和忐忑在戚宁安不知疲倦的索。求下化为浓烈的爱意,在这巨大圆月下得到见证。 到最后,桑愿是睁着浮肿的眼皮被戚宁安抱在怀里御剑而去。 静止空间外,天雷已经酝酿完毕。 数不清的仙人被这声势浩大的天雷吸引,九重天剩下的仙尊包括玄苍都站在虚妄之海外遥遥而望。 他们看见,在滚滚而来的天雷下,有一道身影从虚妄之海的错乱时空中脚踏仙剑而出,朝不断翻滚的天雷飞身而去。 而在他的怀中,赫然抱着一个人。 第79章 云雾缭绕,似乎躲进去两 在场的每一位仙尊曾经都渡过道成之劫, 但他们都不是剑修,大部分在渡劫之前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哪怕是强大如玄苍, 当初也有他的师尊为其祭炼神器得以抵御雷劫。 在戚宁安从玄苍仙尊手下得以幸存之后,那些仙尊们都得以知道他的情况。无非就是玄宁仙尊为了成功渡过大天地的仙尊之劫,想出通过分出一丝意识进入其他小千世界以修炼其他道法,最终飞升仙界进行融合的办法。 这位分。身意识不仅天资纵横,更是天生剑体, 在强大的剑道之路上得以贯通,更是以不到五百岁之身携带他人飞升仙界。 玄宁仙尊计划的前半段是成功了,可是却卡在融合这一阶段上。 道理很简单, 分。身因缘际会下获得属于自己的完整意识,是单独作为一个人存在的,自然不愿被融合。哪怕能保存记忆,哪怕知道会成为八重天之主, 这人也不愿意。 从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被融合,反而以剑道入劫, 取代了玄宁仙尊的存在。 九乃极数, 整个九重天只能有九位仙尊的存在, 现在戚宁安道成,那么试图融合他的主意识玄宁必然以失败告终。 一重天的印浮仙尊瞧瞧看了眼玄苍, 见他面色平静,眼神冰冷空洞,看起来对师弟的身死道消并不在意。 这也正常,两人虽同修无情道,本就只有浅薄的同门之谊。但这份同门之谊也随着万年时间内宗门的分崩离析也变得更加淡, 更何况,玄苍无情道大成,一颗心早已无情无欲,世间万物在他心里留不下丁点痕迹。 先前他虽替玄宁出手,但戚宁安道成,成为仙尊之后,碍于大天地之中仙尊不得互相残杀的规则,他也没有再出手的理由。 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这只是低阶仙人的戚宁安,竟然真的道成跨入仙尊之列。 难道天生剑体就如此受天地钟爱吗? 不过几息时间,印浮仙尊心中思绪翻滚,他如其他人一般望着那迎接雷劫飞身而上的人,能看到他身上并无其他抵御仙器。不仅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怀中之人的举动。 抱着人渡成仙尊之劫,还真是头一遭。 百晓生屏住呼吸地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异常矛盾,他是希望戚宁安能渡劫成功的,可他也知道,一旦他渡劫成功,两人之间的距离会更远,再也没有可能。 谁能想到,当初一介剑仙,在今日道成呢。能飞升到仙界,每个人对自己所走的道必然有一定的感悟,但道阻且长,能保持本心历经劫难道成又何其艰难? 但戚宁安做到了,此时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脚踩仙剑而上。 他头顶是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有闪电垂落其下。在这股摧枯拉朽之气息中,唯有这道身影始终挺拔如初。 道成仙尊之劫,足有九九八十一重。 玄苍知道,若戚宁安不是用怀中之人作为抵御雷劫的肉盾,那么他就是要携带之人渡过此劫。 还真是胆大,想一劫两仙尊,不仅雷劫威力会翻倍,更需要所携带之人与他心神契合,没有半丝杂念。 不过,这的确是突破九的极数唯一办法。 其他人或许会猜测是前面一种原因,但玄苍却知道他怀中的是他的道侣,也是他面对玄宁主意识中不屈的主要原因。 他能感觉到戚宁安没有反向融合玄宁的意识,玄苍冰冷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变化,他能看到两人在劫雷之下相拥,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而在劫雷之中,桑愿被天雷劈醒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 这天雷当真是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他先前连眼皮子都睁不开,这下彻底清醒了。 眼看一道碗口粗的紫雷携带着雷霆之力而下,戚宁安躲都不躲抱着他直接迎去的时候,他终于又爆了句粗口:艹!戚宁安你在搞什么? 还没等他回答,紫雷被戚宁安一指一分为二,半个碗口粗的紫雷就这样劈在他身上。 桑愿感觉浑身的枝叶都在一瞬间卷曲起来,他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指巍巍颤颤地指着还在酝酿的劫雷,问:这是什么意思? 戚宁安脚踏仙剑的姿势很稳,他一只手怀抱着桑愿的腰身,低头回答:道成仙尊之劫。 道成仙尊之劫?你要成为仙尊了?桑愿一阵目瞪口呆,在看到对方点头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他问:那你放我下去,你不知道两人渡劫会被劈得更厉害吗? 说完,就要挣开戚宁安的怀抱,准备去下面找个地方躲一躲,还不忘在本体空间里掏出玄武壳,递给他:用这个挡一挡。 戚宁安把他的手按了下去,轻笑一声,然后桑愿只感觉腰身一紧,仙剑飞行的速度加快,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再次抱着他迎雷劫而上。 极为粗、大的紫雷令人心惊,桑愿嘴唇哆嗦了几下,在紫雷落下的一瞬间大喊:戚宁安,我去你大爷的! 难道这就是爱他,就带他一起渡劫吗? 这爱的劫雷直接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这道劫雷之后,宛如前菜已经上完,剩下的便是一道接着一道的硬菜。 劫雷几乎是不间歇地劈下,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了整个仙界,无数的仙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对话,在挣扎无果后,桑愿只得认命地缩在戚宁安的怀里。 很奇怪,即使他一醒来就是在劫雷之中,即使戚宁安没来得解释,可他却是满心信任着他。 天雷足足劈了一百六十二道,一道比一道强,可戚宁安不仅没有任何防御,反而抱着桑愿拔剑而上。 心剑在天雷中得到淬取,到最后,白色剑光在天地间炸开,以一种难以匹敌之势与天雷厮杀。 没有抵御,没有闪躲,他只拔剑而上。六重天的苏柳仙尊看着一旁的仙官,眼神茫然,龙卉,这就是从小千世界飞升上来的人的特质吗? 龙卉想了想,认真答道:我觉得并不是,这应该是他的特质。 他是一位真正的剑修。苏柳感叹道,我们在仙尊之位太久,仙界这千年来太安逸,当知道劫难来临之际,想的是通过各种办法来提高渡劫的成功性,除了玄苍选择亲身历劫,没有人如这位一般拔剑而上。 她不过是感叹几声,见龙卉回答不上来也不在意,挥挥手:走了,那位仙尊已成,等八重天迎来新主人,我们再去拜访。 龙卉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走了。 劫雷终于停歇,有仙乐从虚空中传来,大天地间的金色光芒落在两人身上。 在桑愿的心有余悸中,戚宁安双手抱着他,眉心与他相贴:以大天地为证,桑愿,我愿与你共享我的仙尊之位,我的寿命,我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轻,可天雷过去后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耳清目明。 更何况,戚宁安并未刻意屏蔽声音,显然是告诉这里的所有人。 他怀里的道侣,只能是他的。 这是宣示,也是警告。 百晓生下意识地瞥了颜泗一眼,果然就看到对方铁青的脸。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戚宁安成为八重天之主已是木已成舟。那么,对于命定之人是八重天之主道侣的这个事实,于颜泗来说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抢,肯定是抢不过的。 连百晓生自己都没想过,他与颜泗达成的计划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因为戚宁安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 而在这里,最心口难言的应该是玄宁仙殿的众仙官仙将们,他们面面相觑后不得不接受了八重天易主的事实。即使那张脸与之前的玄宁仙尊如出一辙,但他的眼神,他的发色,都无一不告诉他们他是谁。 畔宁心绪难以平静,他忍住内心的怨怼,在两人落地时携带着众人过去,语气变得温和:恭迎仙尊! 戚宁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畔宁只得低头,躬着身子,姿态谦卑恭敬:恭迎仙尊!请仙尊回八重天! 周围一片寂静,像是所有人在等他的回答,但这个回答似乎会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分卷(75) 既然他战胜了玄宁仙尊,难道还不愿意成为八重天之主? 桑愿对八重天的感官并不好,闻言扯了扯戚宁安的衣袖。 戚宁安低头看他,眼底是一片深邃柔情。 不需。他看着畔宁的头顶,嗓音清冷。 戚宁安他,拒绝了成为八重天之主? 周围一片哗然,就连玄苍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畔宁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诧异,脸皮上红白相间,语气急促:仙尊您何必置气,玄宁仙...玄宁已亡,您就是八重天的主人! 在他看来,这就是戚宁安的存心侮辱了。 若是因为我之前对仙尊的不尊敬,我愿意以死谢罪。他作势就要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可戚宁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好似即使他下一息就此死去也不会动容一丝。 桑愿眼见他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当即双手做抱臂状,语气好奇:你真要死? 自然是假的,畔宁不过是想以此威胁,若今日戚宁安阻止他,有这么多仙尊看着,以后也不能为难仙殿里的仙官和仙将。 可惜戚宁安根本不接招,他把桑愿松动的发带紧了紧,看向畔宁时眼里的温和被冰霜覆盖:那些,与我无关。 说完,拉着桑愿御剑而去,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印浮仙尊看得目瞪口呆,急忙拉着旁边的二重天秋元仙尊,问:我没听错吧?他连成为八重天之主都不愿意? 秋元看着他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笑了笑:你没听错。 若说道成成为仙尊是仙人强悍实力的证明,那么成为某重天之主则是在仙界权势的象征。 成为八重天之主,不仅是一个称号,还代表着他能掌管着整个仙殿的资源,以及无数仙人的拜服。 难道他不懂?印浮仙尊迟疑道。 秋元仙尊却摇摇头,声音清亮:他懂,只是他不屑。 性情孤傲至此,却又如此道侣相伴,倒真是好运。 即使刚才大家的重点都放在戚宁安身上,但还是有许多人在看到桑愿的容貌后呼吸一窒,有知道内情的,不免理解一向无所顾忌的颜泗仙尊为何会执着于这个命定之人。 当真是为了渡劫吗?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众人的议论声停在畔宁耳里只剩下难堪,没有仙尊入住八重天,他们这些仙官和仙将只会被八重天的规则遣散,等八重天有了新的主,他们才有重入的可能。 可是,戚宁安拒绝之后,谁知道下一位仙尊又是何时诞生呢? 畔宁对戚宁安怨怼的情绪更深,只是现在也无可奈何。他下意识地看向玄苍仙尊,对方垂眸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九重天的仙官们向来看不起他们,又何必自取其辱。至于玄苍仙尊本人,更是冷心冷情,哪里会想到他们的出处。 不过半日时间,仙界出现新的仙尊,而这个仙尊曾经是玄宁仙尊分。体意识,又拒绝成为八重天之主的消息很快传开。 可惜的是,百道阁不知为何关闭,那些错过机会想去听消息的仙人们也没了打探消息的场所。 赵衡和天机云听到传言就是一愣,他们万万没想到前几日还想如何去八重天解救师弟,现在就传来他成为仙尊的消息。 作为他曾经唯一的师兄,知道他秉性的人,在听到他拒绝成为八重天之主之事却是笑了笑。 这戚宁安,在对待道侣之事上还是这么小气。 同为苍蓝界而来,又受到八重天仙官们的排挤,他们倒也对此不可惜。等接到戚宁安的传讯后,便迅速退了临时洞府,朝四重天而去。 不管外界议论如何,在没了生命威胁后,桑愿总算彻底松口气。 在脱离了众人视线后,两人没有御剑,反而慢慢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有仙灵之气的滋养,仙界的景色更加迷人。 云雾清淡,桑愿感受着手掌的包裹,突然停下来问他:戚宁安,你不后悔吗? 什么?不知何时,他眼底的霜雪消失得无影无迹,只是不常笑的他轮廓仍是显得有点冷硬。 桑愿看着着,眉眼间是清透笑意:八重天之主,听起来就很威风的样子。 戚宁安不答反问:你想要? 桑愿摇摇头:我要那做什么? 还不如回虚妄空间呢。 两人面对面站着,戚宁安看着他随风微卷的发尾,握着他的手收紧,眼眸黑沉深邃。 桑愿感受到眼角被他用指腹按了按,带着微微粗粝的热意,然后就听见他说:桑愿,我会给你一切。 你...桑愿被他嗓音中的暗哑惹得一片心悸,不知道自己哪里拨动了他,眼神颤了颤,那个,你还是先念念清心经吧。 他迅速地朝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树林成荫,云雾缭绕,似乎躲进去两人也无人察觉。 被自己脑补着,瓷白的脸颊在戚宁安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第80章 你...可以...承 你喜欢那样吗?戚宁安捏住他的下巴, 指腹摩挲间引起一阵战栗般的温热,桑愿。 什...什么?桑愿被迫抬起头,有点结巴起来, 什么...喜欢? 有风吹过,他纤细卷翘的羽睫颤了颤,像一只扑扇着纤嫩翅膀的小蝴蝶,在春风中停留。 戚宁安凑近他,忍住内心的躁动, 眼眸暗哑深沉:你不是想去树林里... 有些美味尝过一次就回味无穷,更何况眼前的人从里到外,身心都萦绕着他的气息, 只要一想到自己不久前曾在他身上染上痕迹,哪怕他不说,都令人再次向往。 桑愿恨不得堵住他的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我不是这种人! 只不过虽然声音大,但是语气中却难掩心虚。 瓷白莹润的下巴肌肤被略粗粝的指腹摩挲出红晕, 戚宁安眼眸处仿佛出现了足以吸人神魂的漩涡, 两人的气息离得愈发近,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周围萦绕,仿佛回到了静止空间的时候。 桑愿, 你现在已是仙尊修为。戚宁安轻叹说道。 桑愿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体内生机充沛,修为猛地上涨倒是真的。 戚宁安摩挲下巴的指腹突然用力,声音暗得不成样子:你...可以...承受了。 碧色外瞳猛地一缩,桑愿眼睛睁得老大, 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你别告诉我你以前都没满足过? 脑海里出现的全是他不断索求和自己求饶的羞耻画面,本体空间里的嫩叶抖得厉害,清透的眉眼被逼出朝霞之态。 戚宁安沉默地看着他,显然是在默认。 你...你这个....桑愿找不出词来形容他,只是立马把脑海里钻小树林这四个字剔除得干干净净。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那样想! 戚宁安指腹松开,看着上面突兀的红印子,轻叹:你太娇弱了... 这句话直接落在桑愿耳里简直是对他先前问题的回答,莹润白皙的脸颊飘起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桑愿。戚宁安又唤了他一声,把他垂落在耳侧的碎发撩到后面,指尖碰到薄嫩的皮肤时,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 桑愿被他唤得身子一抖,伸手揉了揉耳朵,瞪了他一眼:喊什么喊,先去办正事要紧! 说完,就气哼哼地走到前面去了。 戚宁安不太明白自己怎么惹了他,明明刚才有想法的是他自己,为何他又突然变卦。 桑愿:我是想跟你欢好,但是不想被榨干,就是这么简单。 不管戚宁安如何纳闷,但他总归做不出强迫桑愿之事,只尽职尽责地跟在他旁边,目的地正是四重天的昆吾山。 仙界有新晋仙尊的消息来两人来之前就传到了四重天,浮空仙人在听到名字后大恨,却在想到对方如今的实力后不敢出现。 浮空,你怕了?与他同站在一起的季堰仙官挑眉看他,明明是俊秀的五官却透出一种邪气,倒是没想到,那小千世界的分。体意识竟然真的能飞升,还反杀了主体意识。 浮空仙人想起自己在他手上吃的亏,没好气地说:季堰,你说仙尊是不是知道戚宁安就是玄宁仙尊的分。体意识,所以才让找来命书毁他剑道?这样一来,玄宁现在的打算落空,渡劫肯定失败。 当然,现在玄宁也渡劫失败了,只不过这个失败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任谁都没想到,那个分体意识生成的戚宁安成长得速度竟会如此快! 季堰眼神轻嘲:不管如何,至少我们仙尊的某个目的达到了,你不用管这么多,新的灵魂收割来了吗? 那倒是,他即使是仙尊又如何,顶多保个苍蓝界,其他的小千世界他还能管得住?浮空闻言放下心来,只是看着季堰比自己高的修为有些嫉妒,要不是戚宁安毁了他的分。身投影,他此时哪会听从季堰的吩咐。 这便是昆吾山的秩序,谁强谁就能在仙尊面前说上话,办好事。 季堰对他脸上的嫉恨视若无睹,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拿来吧,今日是仙尊的关键时刻,我亲自送过去。 见浮空有些不情愿,他声音冷厉许多:难道你想耽误仙尊的事情? 我给你就是。即使心里再如何不情愿,浮空也不想真耽误仙尊的事情,他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个玉瓶,不情不愿地说道,这一瓶里全是气运之子的灵魂。 在季堰接过之前,他特意嘱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你知道跟仙尊怎么说吧? 要不是上次苍蓝界的事情弄砸了,现在哪轮得到季堰? 季堰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控制住看见玉瓶时的吞咽动作,点点头:我不会抢你的功劳。 浮空对他这一点还是信任的,他脸上露出笑容:好。 他庆幸在戚宁安成为仙尊之前去收割了这一批灵魂,有苍蓝界的恩怨在,他打算暂时就呆在四重天避避风头,就算戚宁安成为仙尊又如何?他还能真正打入昆吾山? 只是一想到那难以匹敌的剑意,他下意识地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仙尊马上就要渡劫成功,到时候就更不需怕他。 如此想着,浮空压根没看到季堰在接过玉瓶时垂涎又憎恨的神色。 浮空放心地回去了,季堰一人带着装满灵魂的玉瓶朝昆吾山深处走去,昆吾仙殿就设在最里面。 一路走去,季堰没有遇见任何人。其实曾经的昆吾仙殿里是有许多仙将和仙官的,只是随着昆吾仙尊渡劫期的来临,这些人或被派去下界,或留守在仙殿,一个接着一个地减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如今,现只剩下他跟浮空两人。 想起那些人消失的原因,季堰拿着玉瓶的手收紧,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 若不是浮空一直提供灵魂,而自己愿意成为仙尊功法的试用品,恐怕现在诺大的昆吾山已经找不到除仙尊之外活的生灵。 至于他自己,他低头轻笑一声,他还不能死。 季堰的速度很快,他尽力忽略掉周围令人心里发慌的心悸,加快脚步,很快便来到了昆吾仙殿外。 仙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半点声响。 他忍着紧张踏入,没有抬头,而是放轻脚步,等走到大殿中央时双膝跪下,整个人匍匐着,额心贴在冰凉的地面,唯有一双手捧着玉瓶往上,语气谦卑恭敬:仙尊,这是浮空找来的气运之子的灵魂,请仙尊享用。 上首的人许久之后才沉闷地嗯了一声,随后开口:拿上来。 是。季堰慢慢起身,只是始终佝偻着腰,他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好不容易才走到昆吾仙尊面前。 手中的玉瓶被人拿走,浑厚压抑的威压笼罩着他,他努力忍着,尽力保持沉默。 不到一会,就有灵魂的嘶吼惨叫声响起,伴随着迫不及待的吞咽声,仿佛身在无边地狱。 就在灵魂惨叫声最盛时,一直佝偻着背不敢抬头的季堰突然暴起,手中出现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带着浓郁的仙灵之气朝昆吾仙尊扑去,目标正是他仰头吞咽时暴露出的喉结。 季堰知道,这正是昆吾仙尊全身的唯一弱点所在,也是他忍辱负重唯一有成功几率的机会。 放肆!有暴怒声传来,夹杂着浑厚的威压,一下子就把袭击的季堰冲飞。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今日是昆吾仙尊秘法成功的最关键点,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可季堰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他全是经脉被震伤,望着昆吾仙尊喉结浅浅只沁出一丝血色的伤痕痛苦得双眼通红。 哦?你想杀我?昆吾把玉瓶中剩下的灵魂吞吃入腹,喉咙上的伤口在一息间恢复好,他面容阴鸷地低头,不自量力! 说完,就一掌拍在季堰的灵穴上,粗暴地扯出他的魂魄,笑容阴森:既如此,你的灵魂就不用留了。 被粗鲁而强制地扯出灵魂,季堰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本能够地停在扭曲抖动的痛苦中。 灵魂体忍住痛,恨声道:你这个畜牲!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 没用的。身体充盈的感觉令昆吾仙尊生出猫戏老鼠般的心思,他准备把这最后的灵魂细嚼慢咽。 就在灵魂即将被投入腹中之时,一道雪白的剑光从天而降,以势如破竹之势袭来,目标正是昆吾仙尊。 仙殿有一瞬间的震动,昆吾仙尊只来得及躲开,随后整个仙殿在剑光下轰然倒塌。 这里真丑!桑愿站在戚宁安旁边,看着毫无生机的昆吾山皱眉,一点生机都没有! 昳丽的脸上是明晃晃的嫌弃,他踱步而来,宛如明月落入山间。 昆吾仙尊还没从倒塌的仙殿中反应过来,他手中捏住的季堰灵魂已呈萎靡状态。 把那个灵魂抢来。桑愿传音给他。 戚宁安嗯了一声,提剑朝昆吾仙尊而去。 刚道成的剑意本就处于一往无前的状态,更何况刚吞吃灵魂的昆吾仙尊还处于消化的状态,他反应过来一遍抵抗,一边后退,怒道:本尊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突然袭击我昆吾山? 分卷(76) 无冤无仇?桑愿简直要被他睁眼说瞎话气笑了,他一把扯住身后被捆住的浮空仙人,神色轻嘲,苍蓝界之事,戚宁安之前打上昆吾山也是你朝玄宁通风报信吧? 就这样,你还说跟我们无冤无仇?你该是不是修道没修好,反而把自己的脑子给修没了吧? 戚宁安没有打架时跟人废话的习惯,进攻的招式不减,几招之下,剑光凛冽间,就逼得昆吾仙尊放下手中灵魂,不得不往前迎战。 两人在昆吾山打得天昏地暗,雪白的剑光几乎划破苍穹,也划得昆吾仙尊满身伤痕。 可惜,仙尊之间不能互相残杀,只能互相打架。桑愿感叹道,他并不担心戚宁安会输,反而低头戳了戳半透明的魂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执念愿力,喂,你想许愿吗? 战况激烈,空中云层翻滚,可唯有他低头含笑,更盛清风朗月。 季堰木讷地看着这一切,宛如梦中,喃喃道:许...许愿? 见他一副痴呆的模样,桑愿给他打入一道愿力清醒一下,点头道:当然,只是愿望成真需要一点代价哦。 季堰感受到他身上浑厚无害的气息,慢慢清醒过来,郑重地点头:好,我许愿。 如果这样能报仇,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可以。 只是,真到许愿时,他又迟疑了。 这个愿他该如何许? 桑愿一眼就看出他的犹豫,引导他:唉,苍天不公啊...... 他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季堰立马反应过来,他朝桑愿磕了个头,再抬头时神情无比郑重:我以我的灵魂为价,恳求大天地对昆吾仙尊的恶行给予判定! 许愿树的愿力是不能干涉正常规则的,也自然不能直接许愿让谁去死。 但让大天地规则来判断是非善恶却可以。 有雷声从天际而来,感受到希望的季堰泪流满面:我乃小千世界苍冥界修士,在飞升仙界后进入昆吾仙殿,因错信仙人浮空举派飞升之言,贸然帮助其打开回苍冥界通道,导致邪魔入界,毁我苍冥道统,整界修士除我之外无一幸存! 我季堰有罪!但昆吾仙尊为了渡劫以灵魂吞吃之法吞吃小千世界修士灵魂,导致小千世界天道灭绝,更是罪不可赦! 浮空这时醒了过来,不可置信地听着他的言语,怒喝道:季堰你疯了!大天地规则根本不会管这些,下界兴替本就属于天地规则之内,你这样你自己也会死的! 我不在乎!季堰脸上出现痛苦神色,毫不畏惧地看向他,眼底的憎恨没有掩饰。 哟,你怕了吧?桑愿笑道,飞天翎毫不客气地抽了浮空一顿。 他瞥了愈战愈勇的戚宁安一眼,脸上是轻松的笑意:现在,大天地规则不管可不行哟。 第81章 剑尊。 浮空仙人被桑愿抽得神志不清, 这里除了正在与戚宁安斗法的昆吾仙尊外,根本没有其他仙将仙官来阻止。 季堰到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身份,魂魄呈现震惊状态后却也深知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 求您帮我!他弯腰深深地鞠躬, 我仅有的也就自己的灵魂了。 够了。桑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从本体空间内拿出一个愿力球轻轻一捏,碧色的光点没入季堰魂体之中。 与此同时,携带着灭杀之气的雷声正式降临。 戚宁安,快回来!他朝空中摇摇一喊, 说道,用剑气把他禁锢住。 戚宁安早前就掌握了时空法则,他的剑气作为禁锢昆吾仙尊的牢笼最适合不过。 雪白的剑光闪过, 伴随着昆吾仙尊的暴怒声,把以其为中心的空间凝滞住。 桑愿见他飞身下来后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被自己抽昏迷的浮空,想了想用飞天翎捆着他往上一甩, 直接把他送入剑气禁制中与昆吾仙尊作伴。 做完这一切后,天罚雷声轰然落下,覆盖了浮空惊恐的大喊和昆吾仙尊的暴喝声。 曾经的他们在苍蓝界时费尽辛苦才得以抵抗的浮空仙人以及他身后的昆吾仙尊, 在此时的天罚之下只能徒劳挣扎。 桑愿知道, 若不是戚宁安成长的速度如此之快, 直接打乱了某些人的部署,不然今日的一切不会如此顺利。 有时候, 强大的实力的确是粉碎阴谋的重要手段。 天罚之雷一下接着一下劈了下来,整个昆吾山被黑红色雷光笼罩其中,肉眼看着十分可怖。 季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万万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都无法做成的事情竟然在他人的几招之内就做成了,他的心从先前的高处跌落后又从悬崖深处高高掠起, 整个人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 桑愿用愿力把他的魂体裹在一旁,还不忘说道:恭喜,你愿望成真了哦。 季堰下意识地点头,呐呐道:谢...谢谢。 这次的天罚之雷显然是带着毁灭之势来的,曾经以吞噬灵魂之法幻想渡劫的昆吾仙尊怎么都没想到在即将成功之际竟然功亏一篑。 他内心充满愤恨,浑身的修为全部放在最后一击,竟然挣脱了禁制,直逼桑愿两人而来。 去死吧!宛如厉鬼出狱的声音传来。 季堰魂体一颤,当即大喊:小心! 就在昆吾仙尊从空中逼来之时,戚宁安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反手一掷,一道雪白剑光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穿过来人的胸膛,然后剑光如绽放的灵花,竟然直接把来人绞杀。 仙尊之间不得互相残杀的规则在瞬间被打破,可出手的戚宁安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桑愿朝天罚之雷说了一句:他是为了帮你,就当是被你劈死的吧! 话音刚落,一道天罚之雷当真劈在昆吾仙尊的尸体上,直接把他劈得烟消云散,好似他的死亡当真就是天罚之雷所为。 季堰:我怀疑这位让我许愿的就是仙界的天选之子。 等赵衡等人赶来时,他们除了看见天罚之雷的消失,就只有昆吾仙殿的残垣断壁。 师弟?赵衡仍是如以前那般唤他,他看着戚宁安清冷如雪的双眸,感受到他浑身浑厚如山岳般的气势,突然涌现一种自己与他越隔越远的感觉。 特别是,自从来到仙界后,自己很难帮助到他之时。 原先的苍蓝界剑宗宗主洪郎光目光复杂地看向戚宁安,一路走来时,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新晋的仙尊是何人。原本他以为该听习惯了,只是在真见到正主时,那种他人越走越远,即使自己紧跟,也只能遥遥缀在后面的感觉更甚。 重新拥有身体的嵇燕揽着易柔,两人朝着桑愿点点头。 猛地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熟人,桑愿短暂的惊讶后只剩下高兴。他碰了碰戚宁安的胳膊肘,看着众人想了想,说:昆吾仙殿已经被你毁了,昆吾仙尊也在天罚之下神魂俱灭,这昆吾山干干净净,要不,你就接了这四重天来? 赵衡听出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激动。别看他们这一群人在苍蓝界不是一派之主就是长老之类的,其实在飞升仙界后啥也不是。他们中间不是没人想过去投靠一些仙殿,但毕竟飞升时间不过百年,尤其是为了苍蓝界的安危飞升,这些想法也只是极为短暂地出现过。 况且,他们敢相信,若是他们真为了什么不顾苍蓝界的安慰,不但是违背了初衷,估计到时候不够戚宁安一剑的。 这些日子里,他们除了等待戚宁安的消息,剩下的就是好好修炼,以及打探四重天昆吾仙殿的有关信息。 只是,戚宁安竟然直接灭了昆吾仙尊,他们所做的那些准备压根都没来得及用上。 能有一个属于他们安身立命的场所,赵衡自然激动,只眼巴巴地看着亲爱的师弟。 戚宁安看了一眼毫无生机的昆吾山,却是摇摇头:这里,不够好。 赵衡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被桑愿尽收眼底,他沉思一会,随后说道:我觉得正好,反正我们暂时不需要招纳仙官和仙将等,就当在仙界开宗立派得了,正好有原班人马在。 说完,他手心出现一片碧绿的叶片,顺着风吹的方向轻轻一扔,叶片化作碧色光点没入昆吾山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连绵不断的山脉重新焕发出生机,有远方而来的仙鸟在山脉上方停留,随即钻入山脉中消失不见。 带着许愿树的祝福力量,昆吾山又重新活了起来。 现在,你还觉得不够好吗?桑愿笑着看他。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戚宁安沉默几息,目光落在桑愿柔和的下颌线上,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本来,他是想寻找一处洞天福地来作为自己跟他的居所。 从他晋升仙尊之时,昆吾仙尊对苍蓝界造成的危机就自动解除,特别是现在昆吾仙尊消失后,他对苍蓝界所承担的责任也在一并结束。 至于跟随他飞升而来的其他人,他并没有义务对他们负责到底。 只是,当桑愿在舍去一片叶片后传音给他:戚宁安,我不需要你为我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因为,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桃源。 他突然就改了主意,他想,即使这是四重天,他也能建立一个世外桃源给桑愿。 赵衡再一次庆幸他当初撮合桑愿跟师弟两人,戚宁安本就天性偏向冷漠,在修习剑道后修为一骑绝尘,世上已无人能让他低头。 曾几何时,看着作为剑君的他眼底的霜雪,他是觉得师弟是适合修无情道的。 他对玄天门、对苍蓝界是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可这份责任感源于他生于苍蓝界,长于玄天门。 携带众人飞升仙界,铲除苍蓝界的危机,这些足够了却他跟苍蓝界的因果。 戚宁安答应下来后就没有多言,他站在原地,转身面对着仙殿的废墟处,双手掐诀的速度极快,不到几息就有一个繁复之极的法印出现在面前。 桑愿心思一动,顿时明白他在做什么。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去。戚宁安轻呵一声,法印在一瞬间绽放出金光,随后没入仙殿废墟中。 他回过头,看向大家,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现在,我就是四重天的主人。 易柔忍不住惊呼一声,眼睛里全是兴奋。 师兄。戚宁安看向赵衡,眼底的霜雪消融一些,剩下的重建工作,就麻烦你了。 桑愿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朝大家笑道:重建仙殿,就靠大家了! 清风徐徐,两人并肩站在天地之间,十分耀眼。 好!赵衡没有拒绝,脸上是放松后的笑意,他语气郑重道,没问题,这个我在行!再说,也别小看我们,虽然这百年我们在铲除昆吾仙尊这件事上进展不大,但到处历练时收集到的天材地宝也不在少数,也认识了许多仙人呢。 饶是沉稳如洪郎光,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桑愿又捏了捏戚宁安的手背,在他诧异地看过来时,无奈说道:我们不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他突然想起件事,扭头问道:对了,你尊号是什么? 根据规则,仙尊的尊号都是跟名字或者道号有直接关系,这是因为在大天地间他们最初的存在就以名字或者道号而开始的。 戚宁安的目光落在他柔和的眉眼上,轻声道:天地赐我,剑尊。 他以剑入道,以剑道晋升仙尊,这天地之间的劫难不管多少,他唯有拔剑而行。 剑尊。桑愿仔细嚼着这两个字,眼睛亮了起来,很适合你! 他的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戚宁安能听见:戚宁安,你看,你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剑尊。 宽大的广袖下,戚宁安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他整个手掌包裹在自己手中,声音清冷又执着:你也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桑愿。 桑愿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对,你说得没错! 随后,在众人面前,两人相视一笑,整个昆吾山似乎都沾染上了这快活的气息。 与此同时,神树终于从仙界之人的口中得知了桑愿的存在。 第82章 我只要你。 仙界九重天的四方天柱上, 四重天之主一行有了新的更替:戚宁安、剑尊;共享尊位,道侣桑愿。 两人的名字并排出现在四方天柱上,直接把昆吾仙尊覆盖。 守护天柱的仙将察觉后脸色大变, 立马传讯给九重天之主玄苍仙尊,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这玄苍仙尊竟然迟迟没有回应。 但不管怎样,这天柱信息更替时,大天地规则同样把此事预示给了其余的各重天之主。 任谁都没想到,这戚宁安前脚拒绝了八重天的邀请, 后脚就成了四重天之主,这岂不是在说在他眼里四重天压根比不上八重天? 畔宁仙官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身子都在摇摇欲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颜泗仙尊,您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 颜泗嗤笑一声,目光阴鸷:本尊又不是吃了没事干。 他满意地看到畔宁脸上的怨恨,继续说道:这戚宁安果然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 剑尊,这个称号可是整个仙界独一无二的。要本尊看,要不是他反向吞噬了你们玄宁仙尊的神魂, 哪里能有这么厉害。 还没畔宁回答, 颜泗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神情, 森然道:若不是有玄宁仙尊,哪里有他戚宁安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竟然躲过大天地规则击杀了昆吾仙尊。 假以时日,岂不是我们这些人都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颜泗说得半真半假,但有一点他是真的担心,那就是戚宁安的成长速度太快,在剑之一道上天赋太强。昆吾仙尊的死亡让他对抢回桑愿的胜算变得更小, 所以他需要找合作的对象才行。 前面的事情,没有比失去庇护的畔宁更加合适。 畔宁、畔宁,他本就是常伴玄宁左右的人,玄宁仙尊对他意义非凡,一朝亡于戚宁安之手,他又怎么不恨? 仙尊想要我做什么?畔宁仙官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只不过他不在意,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被他利用又何妨。 颜泗笑了笑,额间的彼岸花印记相比之前愈发浓郁,给他平添一分妖邪之感。 畔宁瞥了眼,心间一动,知道这是他的仙尊之劫时间不断推近的缘故。 分卷(77) 两人先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更详细的协议终于达成。 颜泗眯着眼从八重天走了,自然没看见畔宁在他走后脸上的愤恨,他刚回到五重天的仙殿,脚步突然一顿,嗓音危险:谁?鬼鬼祟祟的? 仙殿外的仙将们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颜泗面色凝重地环视周围,护体仙器握在手中,十分警惕。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五重天仙殿,这怎么不令他悚然。 我没有恶意。有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泗猛地回头,就看到两人不知何时又如何出现在仙殿内,两人身上气势浑厚,透着与仙界仙灵之气截然不同的气息。 他瞳孔猛地一缩:神界的人? 来的正是神树建木,他施施然地行了一礼,语气还算恭敬:在下建木。 是你。颜泗哼了一声,身体松懈下来,他挑了挑眉,额间印记都生动起来,没想到,现在神界一棵树都能爬到本尊头上。 明明他语气很淡,可建木心头却没由来地一惊,他突然想起这位曾经的脾性,微微低头:仙尊多虑了。 颜泗没想跟他多说废话,轻笑一声:废话少说,你来找本尊总不是为了叙旧的对吧? 他的视线在天日神将上转了一圈,不需多想就知道这位目光呆滞的神将估计是那位神侍从新做的傀儡。 神树建木笑容温和,他看出颜泗对他擅闯仙殿的行为轻拿轻放,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依颜泗的脾气,倒是需要自己先开口而已。 这位诞生在冥河边的生灵,从彼岸花中产生的神魂,与神界有一种天然的联系。 仙尊与我神界也算有一丝因果情分在,当初仙尊为了渡劫成功回到我神界下的冥河等待命定之人,神界一直都无人敢前去打扰。神树建木语速缓慢地阐述着,但我们都没想到仙尊渡劫的命定之人竟然是桑愿,更没想到的是,当仙尊发现他时,竟然不顾我们神界正在找他,而是选择擅自把他带来了仙界。 仙尊,你这样做可不地道,我们神侍大人很是生气,无法对你做什么,只能把气撒在可怜的神将上面,今日跟我来的神将,已不是当日追击桑愿的那位了,这一切都妖拜仙尊您所赐。神树建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语气郑重无比,似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颜泗仙尊。 可颜泗压根不吃他这套,他嘴角勾起轻嘲的弧度:怎么?你们神界竟然紧追着一个小小的桑愿不放?还是说他有什么能耐,能让你们这么舍不得他离开神界? 至于那些什么因为他的理由,在他看来真是假透了。 神界那位神侍大人的虚伪,他们倒是学得得心应手。 看出他脸上的不屑,建木也不甚在意,他对桑愿已经没了当初那点对小辈的怜惜,说道:仙尊有所不知,桑愿乃是天地异种许愿树,他不仅有天地间独有的愿力,据我所知他还掌握了一些天道法则之力,这些足够他想出办法斩断与神界的因果。 当然,也只能这样的命定之人,才能改变仙尊您仙尊之劫的必死结局,对吗? 话音刚落,建木就察觉到周围气息凝滞下来。不过他既然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自然是不怕得罪颜泗的。 毕竟,是得罪颜泗,还是得罪神侍大人,这个谁都会选择。 哦?你怎么知道的?颜泗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格外阴鸷,你是在威胁我? 建木摇摇头:当然不敢,只是我与命族有些微薄交情,恰好知道仙尊此事而已。 他看着颜泗笑容温和:况且,仙尊也是从神界下面的冥河彼岸花诞生神魂,我们本就是相交之谊,不是吗? 颜泗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本尊当初为了脱离冥河,屠杀了你们神界许多神将和你这种神奴吗? 他把神奴两个字咬得很重,意思不言而喻。 但建木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笑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仙尊现在想要桑愿,神界也要找他,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神界之人不能在仙界出手,以免遭到大天地规则的天罚,所以就需要仙尊帮忙了。 是这样吗?颜泗没立刻答应下来,反而问道,既如此,我找来桑愿,为什么又要给你们呢? 建木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们能还给仙尊您一个听话乖巧,永远顺从与您的命定之人。 颜泗瞳孔一缩,久久的沉默之后,薄唇轻启:好。 ...... 四重天内,桑愿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涌现。 他坐在一块大仙石上望天,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天道规则的线条出现又消失,他的脸色慢慢凝重下来。 他想找的天机,被遮掩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桑愿站了起来,转身便向仙殿走去。 自不满足一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戚宁安。虽然因为有赵衡等人在,戚宁安总不能大庭广众下对他做什么,只是那双眼眸中的墨越发深沉,看着他时像是有火焰在里面跳动。 有他的愿力在,昆吾山的生机一日比一日更加浓郁。赵衡等人也不知道在哪找来许多仙匠,依照昆吾山的地势重新建立起仙殿。 总之,这里越来越像一个居住地了。 四重天之主的住处被建立在昆吾山最高处,仙雾缭绕之处。桑愿给戚宁安传了讯,得知他的位置后赶了过去。 他刚来到昆吾山下,就看到易柔和嵇燕两人不知在嘀咕什么,看到他来,易柔眼睛一亮,兴奋道:你来了!对了,你跟剑尊的住所已经建好了,赶快去看看吧! 她站在身材高大的嵇燕旁,显得格外娇小,只是嵇燕始终微微低头,目光永远追随着她的动作。 他跟戚宁安的住所?那会是什么样的? 桑愿一愣,竟对此隐隐有些期待来。 好,我去看看。他尽量是最平静的语气来回答,只是略微急促的脚步显露出了他不平静的心绪。 易柔看着飘然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这种平静的日子,真好啊。 嵇燕揉了揉她的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平不平静,都很好。 油嘴滑舌。易柔瞪了他一眼,只不过脸上娇美的笑容不停,就你会说话。 嵇燕在她唇上亲了亲,抱紧她:易柔,我是真的这么觉得。 易柔心中一片柔软,埋首进他的胸膛,声音很轻:嗯。 越靠近仙雾缭绕处,桑愿的心就越跳得厉害,要不是还记挂着那股不详的感觉,估计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跟在玄天门时不同,他知道在摇光峰会是短暂的居住。但在四重天这里,戚宁安已是四重天之主,这代表着他会永远与四重天绑定,而这里会成为他跟戚宁安永久的居所。 会是什么样子的? 带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仙雾在他到临的一瞬间慢慢散开,他朝云雾之下看去,视线范围看得越全,脸上的惊讶就越浓。 湖泊、木亭、各类奇花异草,以及出现在面前的长廊,还有长廊尽头若隐若现的雪地红梅。 哦嘎! 桑愿,你来啦! 被他放出来的仙鹤在湖泊里尽情地嬉戏,他甚至能看到湖边栽种的无极佛枝。 桑愿慢慢地走了进去,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只觉得眼眶中湿热热的,像是有水雾把眼瞳蒙住。 这里,跟他曾经呆过的摇光峰几乎一模一样。 他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动,就那样盯着面前的仙殿发呆。 直到后背被宽阔的胸膛抱住,戚宁安的气息在他的耳侧萦绕:喜欢吗? 桑愿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朵棉花,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闷声问道:你去摇光峰了? 没有,但苍蓝界的禁制已经被打开。戚宁安闻着他头发上清透的草木香味,继续说道,摇光峰不会有人再进去,那里会保存我曾经给你的一切。 桑愿迟疑道:那,这些...... 桑愿。戚宁安把他扳了过来与自己对视,一双眼眸中是不再掩饰的深情,我都记得,那些我曾经我能给你的,现在我也能给你,以后你想要的我也会给。 我把你想要的一切,你喜欢的一切都给你,好吗? 在他面前,他似乎打破了以往寡言的性子,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 桑愿能看见他眼里跳跃得更厉害的焰火,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那你,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戚宁安凝望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而执拗:我只要你。 仙雾重新把这片天地遮掩,他的声音在桑愿耳边回荡,一遍遍地震撼着他的神魂。 嘎! 桑愿他们呢? 仙鹤一个戏水就发现刚才还在不远处的人消失不见,只有湖边的花儿在风中摇曳,好不快活。 真是美好的日子呢,仙鹤在湖泊中喜滋滋地游着。 桑愿整个人陷入极为柔软的被子中,他看着面前熟悉的布置一阵恍惚。 直到唇齿间闯入微凉的气息,他才惊觉戚宁安想做什么。 别......他挣扎着想起身,可整个人都被压得不能动弹。 如瀑的墨发凌乱铺着,仅有的气息被掠夺,直到他感觉胸腔里的气息都块没了后,戚宁安才放过他。 柔软处染上可疑的莹润水渍,瓷白的脸颊染上两抹春日里的绯红。 不要躲着我。戚宁安的指腹摩挲着,感受到肌肤上的战栗,嗓音暗哑,桑愿,我要你,可以吗? 第83章 夫君。 莹白慢慢染上霞红, 心潮激动下,这是最适合耳鬓厮磨的时刻 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嗯之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狂风骤雨般的摇曳。 那孤傲立于雪山之颠的苍松, 被山下的红梅折服,任由冰雪消融,也要梅花一点一点开始为其绽放。 冰雪不断地消融,水开始滴落在红梅花瓣上,花瓣不断地颤动, 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迫使着娇嫩的花瓣慢慢打开绽放,直到一幅雪地红梅图开始慢慢形成。 戚戚宁安。桑愿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难以言喻的沉浮 戚宁安眼底如墨, 两团跳跃的火焰似乎要把人的神魂都要灼烧。 两人神魂本就有彼此的气息,当神魂完整没有遮挡地靠在一起时,那种神魂深处的战栗和满足甚至能超过一切。 月白广袖与雪衣在地上叠在一起,早就皱得不成样子分不清彼此。 他是真真切切地拥有着这个人的, 魂契和同心契的消失让他不再想着依赖这种天地间的契约来追逐着桑愿的生生死死。 唯有站在高处,实力强大到所有人都不敢觊觎他怀中的人,唯有把这一生走得很长很长, 连轮回都不敢夺走他, 自己才能安心。 戚宁安心中的情感汹涌澎湃, 这种极为浓烈的情感把桑愿完完全全地卷入自己所带来的密网中,让他再也无法逃脱。 这个人, 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该是属于自己,就像是孤独而锋利的剑在漫长的时光洪流中终于找到最适合最爱的剑鞘。 桑愿被他带着在翻涌的海中不断重复,脑中的白光一阵接着一阵, 任凭他怎么抓着浮木都无法在狂风暴雨中上岸。 别他开始哀求,眼眸上蒙住的水光凝聚在一起,沿着发红的眼尾一滴滴地没入鬓发之中,形成一道极为绮丽的风景。 直到泪珠被人慢慢舔。舐,他才勉强找回一丝神智,面前之人的神情才完完整整而清晰地映入眼帘。 剑眉星目,眉骨高挺,下颌线条宛如利剑,这五官组成了他爱的人。只不过,眼前爱人浑身清冷气质消失,被一种炙热的疯狂所取代,自己也被他的气息霸道地包围。 更别说,那骤雨急雷般的动作。 戚宁安看着那双如坠星辰的眼眸,看着他眉眼间的清透一点一点被情。欲填满,他眼眸深邃暗沉,终于随着他的哀求放缓速度,只是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想我...停...吗? 什...什么...桑愿终于得了丝喘息的机会,看着他眼底的深邃,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想...想...... 也不是不可以...戚宁安动作停了停,慢慢说着,空出手指为他理了理微湿的鬓发,近乎蛊惑般地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喊夫君...就可以。 微翘精致的桃花眼一瞬间睁大,绯红的脸颊宛如被红得正艳的山茶花汁染头,他颤着声音问:你...你是...是从哪里学来的? 戚宁安轻笑一声,指腹在他耳垂摩挲,低语:你说...我就...停。 他怎么能这样?桑愿又急又羞,怎么都不愿开口。 他真想知道,戚宁安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的! 直到手腕处传来一阵清凉,微微的紧束感传来,意识到他在用飞天翎在做什么后,桑愿颤着嗓音:你想...你干什么? 两人还在相拥,戚宁安被他动得一阵闷。哼,手上动。作却不停,低声道:乖...叫夫君...就放过你...... 显然是没打算让他糊弄过去。 到底是迫切想要结束的念头占据心神,桑愿压根没注意到他眼底的魔魅,用尽了全力才抵抗住了羞意,才别扭地开口:夫...夫君... 说完这些,他期待地等待着事情的结束。 混蛋!......骗子!突然,抓着银发的手突然收紧,桑愿开始气急败坏地骂他 这厮竟然学会了骗他! 有人在轻声哄着:傻桑愿 这种时候,真叫夫君只能让他愈发。 (此处省略1000字,咳咳) 有桑愿所挥散愿力的缘故,昆吾山不仅恢复生机,许多仙果树更是在短时间内完成抽芽开花结果,硕果累累的十分喜人。 有愿力的祝福在,哪怕人身死道消,昆吾山都会带着他的祝福永远焕发生机。 分卷(78) 四重天里一片安静祥和,昆吾山最高处呈现给外面的是寂静无声,唯有仙雾缭绕其间,无人发现仙殿内的狂风骤雨难消,也无人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尖叫声。 仙鹤展翅而飞,在仙殿外卧着月色而眠,又迎着朝露而醒,反反复复间不知过了多久,眼见仙殿紧关的门始终没有打开的迹象,只能出来殿外禁制,一头扎进昆吾山觅食。 仙鹤最喜欢在昆吾山内飞着,寻找符合口味的仙果饱腹。 仙鹤,仙鹤!赵衡看见身姿矫健的仙鹤飞过时,赶紧喊停它。 哦嘎。 掌门你找鹤干什么? 仙鹤一直都不习惯改口,但它是一只鹤,倒也无人想在这方面挑刺,也就任由它去了。 赵衡看见它愈发油光水滑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然后开口:长青飞升上来了,正在一重天呢,你能去帮我接他回来吗? 你看,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开手。他指了指一旁的天机云,对方正在设置防御法阵,而自己正在帮他准备阵眼,剑尊也不知去哪了,我都有月余不曾联系上他。 成为四重天的主人就相当于于接手了整个四重,不仅需要强大实力镇压,还有许多杂物需要处理。前段时间四重天易主后可能是太过迅速,一时无仙人前来,现在昆吾山焕然一新后每日都有仙人前来拜访,赵衡一时之间找不到戚宁安,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这里除了长老就是曾经的宗主和掌门,大家默认以赵衡处理为先,他没有把握的事情大家都凭借经验商量办法处理,但也只能做了个中规中矩。 赵衡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比他处理玄天门事务麻烦多了。 唉,剑尊是去找什么仙宝去了吗?这么都没出现。赵衡嘀咕道,还有许多仙人想要来拜见呢。 仙鹤正想说主人和桑愿正在仙殿内,但它却觉得自家主人现在贵为剑尊,行踪实在没有向其他人透露的必要。 它轻鸣一声:主人到时候自会回来,那些什么仙人之类的,就让他们等着呗,剑尊岂是轻易能见的? 赵衡被它说得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是了,这里是仙界九重天内,听说每重天的主人都是一言决定,根本不需要如在玄天门那般斟酌。 仙界实力为尊的风气比之苍蓝界更甚,倒是他着相了,竟然还没一只仙鹤看得通透。 哦嘎。 鹤去接长青去了! 仙鹤展翅高飞,它身上有戚宁安的主仆印记,在九重天内只要不惹事生非,简直是畅通无阻,去一重天接长青不费事。 天机云见他还在发愣,催促道:在想什么呢?快放阵眼! 赵衡如梦初醒,高声哦了一声,差点把天机云吓了一跳,才手脚麻利地融入阵眼。 ...... 日升月移,桑愿艰难地睁开眼皮,丹田里的仙灵之力有一种胀满之感。 他想起这些仙灵之气的由来,莫名地红了脸。 仙尊修为果然不同凡响,他没想到自己被如此折腾,还能好好地站在长廊下,只是日光刺眼,他运转愿力才把肿胀的眼皮抚平。 你醒了?戚宁安正在湖边便栽种一棵新的仙草,仙草枝叶繁盛,叶片翠绿,被他捏在手中时根系还沾着湿润的土。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土落了几小块在他衣衫上,可他却不在意,嘴角勾起浅笑看着自己。 或许是日光太过柔和,那本就丁点的埋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桑愿觉得他说了句废话,但仍是轻轻点头,只是脸上泛起的浅红在日光的映照下愈发动人。 戚宁安不知怎么想起他双颊绯红的场景,手掌握拳抵住唇口,清了清嗓子后唤他:桑愿? 我在!桑愿慌忙应了一声,随即又发现自己回得太快,有些不自在起来。 明明两人早在苍蓝界就已定情,可这份情意却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如同美酒般变得醇厚悠长。 当戚宁安慢慢地朝他走来时,他都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无措感。 他想起,自己曾在意乱情迷时喊住他夫君。 桑愿目光闪了闪,微微偏过头去。 桑愿。戚宁安又唤了他一声,拉住他的手,有一种详静宁和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慢慢流淌。 可就在这时,桑愿心头却猛地一跳,他突然抬头看向云雾缭绕处,然后广袖一挥,牢固的禁制在瞬间打开又合上。 有人从天而降,坠入在湖泊之中,溅起层层水花。 天衍剑随念而动,在出鞘时被桑愿拦了下来,他朝戚宁安摇摇头:是认识的人。 戚宁安的动作一停,被他拉着一个闪身来到湖边。 掉入湖泊的人没有出现,可湖泊中间却出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 这白莲大得惊人,更惊讶的是里面似乎有人缩在里面。 第84章 幸好你修的是剑道,不是 戚宁安一手牵着桑愿, 一手提剑朝着湖边走去,他能感受到没有危险的气息,可有闯入他为桑愿特意打造的空间仍是会令他不适。 不用担心。桑愿捏了捏他的手心, 安抚道,还记得我们在静止空间的时候吗? 戚宁安低头看他,不知怎么嘴角浮现笑意:当然记得。 桑愿没去想他话里隐藏的意思,而是拍拍戚宁安的手背松开,看着湖中的白莲解释道:当时我手中的无极佛枝和菩提叶就是他给的。 嗯。戚宁安手中的剑慢慢放下, 最后被他收入手中。 他叫季子随。桑愿继续说道,我看他当初使用的是佛光,应该是佛修吧。 戚宁安偏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桑愿愣了一下, 凑过去看他:戚宁安,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戚宁安从他猛然凑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不知怎么脑中想法闪现, 改了口,一点点。 桑愿眼睛猛地睁大,他真没成想他会直接承认, 这还是他认识的戚宁安吗? 他曾经那副孤傲的寡言样子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 见他惊讶着抬起头, 戚宁安忍着耳尖发烫的羞耻, 手掌握拳抵住唇口轻咳两声,沉声道:不行? 当然行!桑愿笑眯眯地看他, 眼珠子一转,调笑道,我夫君吃醋起来真好看。 这下,戚宁安的双耳直接通红,眼眸中似乎带着一点手足无措的意味。 你喊我什么?他低头靠近桑愿,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眼神中蕴含着迫切,再喊一遍。 桑愿当然不会遂他的愿,脑袋甩了甩:才不! 他这副耍赖的模样让戚宁安顿时无从下手,之垂眸微微抿着唇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抛弃一般。 桑愿受不了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想了想,嘴唇张开喊道:夫君。 这一声温柔至极,直把戚宁安那颗坚韧的心脏都喊得一颤。 戚宁安一把把他抱住,桑愿缩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起伏略微急促的胸膛,不禁埋首在里面吃吃笑了起来。 还真是...好哄呢。 你们抱够了吗?平静无波的语调中带着点点好奇。 桑愿对这声音的主人印象深刻,他从怀抱中抬起头,就看见湖中白莲花苞不知何时在落下一圈花瓣,显露出里面盘腿而坐的人影。 怀中一空,戚宁安看向白莲的目光不算友好。 倒是桑愿讪笑两声,生出一种被抓包的羞涩,他看着白莲花瓣顺着水流流了过来,仔细看过去,花瓣的纹路都散发着微弱的金色佛光。 以白佛莲为坐,估计不仅仅是一个佛修这么简单。 桑愿还记得他赠予无极佛枝和菩提叶的善举,朝白莲拱了拱手,开口:上次多谢你出手相助,你这是怎么了? 季子随的声音从白莲中传来:我在度化邪魔时被玄苍仙尊紧追不放,一着不慎招了魔头的道,退回时感受到与你相关的因果气息,便来此疗伤。 他提到玄苍仙尊时语气极为平淡,就像是说路边的一块石头那般。 桑愿想起他跟玄苍仙尊的纠葛,一时不知该心疼谁了。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他倒是不好过问。 多谢你打开禁制。季子随声音平和,甚至还有心情说道,看样子,你已经得偿所愿了。 桑愿点点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开口:总归要谢谢你的无极佛枝和菩提叶,既如此,你就在此好好疗伤,这里很安全。 好。季子随回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这里安静祥和,又有无数的仙草异植气息萦绕,更有许愿树的愿力祝福,除了慈悲殿,这是季子随觉得最适合自己疗伤的地方。 桑愿静静地看着含苞欲放的白莲一会,不免在心里感叹起来,这世间的因果当真奇妙,玄苍仙尊亲身入劫之事几重天之主不是无人知道,先前与其一战时自然也看到了他无情道大成的样子。 奇怪的是,既然渡劫成功,不管季子随为何以这种身份出现,他跟玄苍仙尊的因果早在渡劫成功的一瞬斩断,为何这玄苍又紧追不舍呢。 仙界的仙人们当真是有些奇怪啊。 桑愿。戚宁安打断他的思绪,轻声喊他。 桑愿回过神来,回头就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点奇怪。 等他疗伤好自然会走,我们就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他以为戚宁安是因为季子随在这打扰到他们有点不悦。 不是这个。戚宁安剑眉微蹙,神情愈发奇怪,低声说,玄苍来了。 桑愿直接被吓了一跳,他瞅了眼白莲,见其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他来干什么? 戚宁安无奈反问:你觉得呢? 这白莲前脚从天而降,玄苍后脚就跟了上来,目的昭然若揭。 他不会发现这里吧?桑愿有点忐忑,他可不想玄苍在这里跟戚宁安大打出手,可他又不想耽误季子随疗伤。 现在担忧是不是有点晚了?戚宁安好笑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果然露出为难的神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担心,他发现不了的。 这里被他叠加了时空法阵,又有剑意融入其中,若不是季子随跟桑愿有先前的因果在,哪里能进得来。 不过,桑愿刚才一副生怕他会受伤的样子倒是很让他受用。 他话音一落,桑愿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忍不住兴奋地锤了下他的胸口,高兴道:你还真行! 同为仙尊修为,戚宁安毫无防备之下被他锤得差点身形不稳,不过他很快掩饰下来,低声笑着说:你开心就好。 你就待在这里,我去见玄苍。他说。 这里很安全,即使他跟玄苍打起来也波及不到这里。 可桑愿却摇摇头,说:不用,我也不怕他。 清风微徐,日光灿烂,看着自己的人眼睛全是信任和关心。 戚宁安微微叹了口气,松了口:好。 两人一齐出现在昆吾山前面,赵衡正对着面前浑身低气压的玄苍仙尊大汗淋漓,差点被他浑身肃杀的气息激得亮出本命法器。 这是桑愿第二次正对面看到玄苍仙尊,刚一露面,他就愣了许久。 这还是第九重天之主玄苍玄尊吗? 那时玉带墨发的他携带着料峭寒意而来,抬手间便是冰冷无情的杀招,只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可现在,即使他浑身气势未变,可眼睛里的空洞却被一种更为危险的情绪所填满,眉目之间似乎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痛色,这些宛如把九天之上的冰冷谪仙拽下凡尘。 这令桑愿震惊的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而是他额心不曾掩饰的若隐若现的墨印。 这是由仙堕魔的前兆。 戚宁安眉心一跳,极大的危险感涌现心头,他下意识的就把桑愿挡在身后,抬眼正视着对面的人,声音极冷:何事? 这一瞬,赵衡仿佛看到了曾站于摇光峰冰雪之中俯身着众人的剑君。可不同的是,当桑愿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去时眼底的霜雪在瞬间消融。 玄苍对其他人视而不见,他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冰冷:他在哪里? 闻言,桑愿心头一阵猛跳,他从戚宁安身后站了出来,轻笑道:玄苍仙尊指的是谁?这里是四重天。 玄苍看向他,一双眼睛里的眼白已经覆上了淡淡的黑气,看人时令人产生一种被凶兽盯住的毛骨悚然感。 可桑愿一想起他曾看到的季子随的遭遇就对眼前之人生不出丁点好感,特别是有戚宁安在身边,说话就愈发夹枪带棒:还是说,这次又是谁请了你来跟我们打一架? 言语中,压根不觉得以二敌一有什么不对。 玄苍恍若未闻,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他:他在哪? 语气之肯定,显然是知道季子随就在四重天内。 桑愿只回了一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后就闭嘴不语,而戚宁安警惕着玄苍,似乎只要他一有动作就拔剑。 周围的气氛是出奇地紧张,似乎下一息两人就要拔剑相向。 本尊不是来打架的。玄苍终于换了句话,把他给我,我为你们平息九重天内的流言。 好家伙!竟然还知道交换!桑愿愤然过后是惊讶,看向戚宁安:什么流言? 戚宁安愣了一下,随后传音给他。 原来,在他们没出之时,九重天内有人传出戚宁安以杀昆吾仙尊正道,抢来了四重天,并说他掌握了躲过大天地法则来灭杀仙尊之法,假以时日,他便会对其他仙尊出手。 他们傻子吗?这也信?桑愿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被劈傻了。 玄苍看着两人无时无刻的自然亲近突然觉得有点刺痛,他曾经也拥有这般时光,可是却被自己亲手毁去。 能在九重天之主位上待住,他见识自然不差,便冷着脸开口:有愿意信的人去信,不出两日,便有其他仙尊前来。 这个交易,做不做?他显然有点急迫。 戚宁安想起桑愿对那白莲中人的维护,虽心中不悦,却仍是冷声回复:不需。 分卷(79) 玄苍仙尊没料想到他会拒绝,桑音森冷:胆子倒不小。 他环顾四周,神识肆无忌惮地横扫过周围,只是随着神识的扩展,他的眉头皱得越深。 那人,当真不在这里?可是明明他的气息就消失在四重天的昆吾山之上。 桑愿见他眉间的急迫不似作假,心中愈发好奇,但仍是绷着一张脸,生怕他会发现白莲的存在。 他按住戚宁安拔剑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若不是让玄苍神识扫一遍,这人是不会轻易走的。 现在跟玄苍玄尊交恶,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需要疗伤的季子随来说都不是明智之举。 但让戚宁安忍住领地被侵犯的不悦已经不易,特别是玄苍冷眼看着他们,指着昆吾山最高处问:那里,有强大禁制。 桑愿脸色未变,笑道:那里是我跟我道侣的住所,里面是他亲手为我打造的一花一草,是我们的私密场所,仙尊也要去看吗? 有日光倾泻在瓷白莹润的脸颊上,映照出他说起那里时脸上淡淡的红晕。 那些被他曾经摒弃的过往,因为眼前之人的神态勾起,一点一点地浮现在脑海中。 玄苍头痛欲裂,无情道隐隐有崩溃之态,可他却无能为力。 只要一想起那人看他时就跟看着众生并无什么不同,他就愈发地拼命想抓住。 若他为渡魔,那自己化身为魔又何妨? 被用来淬取无情道的情根随着季子随的归位消散在天地之间,因此被无情道压制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出,若不是玄苍本身意志坚定,恐怕早已陷入疯魔之中。 只是,他苦笑一声,他现在也跟疯魔只有一线之遥了。 玄苍仙尊走时身影仍是挺拔如初,浑身的寒意令人不敢靠近。他掩去了眉间的魔印,只是那一丝痛楚令人心惊。 避免了一场大战,桑愿心神松懈下来忍不住一阵唏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戚宁安疑惑地看着他,桑愿偏过头拍了拍他的广袖,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跟他说了自己看见的。 戚宁安,幸好你修的是剑道,不是无情道。他佯装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说。 嗯。戚宁安没有反驳他的观点,只是看着玄苍消失的放心剑眉微拧。 桑愿突然想起已经成为久远回忆戚宁安的上一世,他被那样作贱,是不是也跟有人想让他弃修剑道,重回无情道有关? 是了,已经死去的昆吾仙尊与玄宁仙尊有仇,自然是希望他渡劫失败的。 只是因果循环难料,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最终会有一天魂飞魄散于他们以为可以掌控的人之手。 就比如,曾经的玄苍仙尊也没想到他会守在四重天内等待一人,也没想到他无意窥见五重天的颜泗仙尊会跟神界之人关系紧密。 第85章 觊觎我道侣,你该死。 关于剑尊戚宁安灭杀昆吾仙尊夺取四重天的传言在九重天内愈演愈烈, 有仙阶高的仙人,由颜泗仙尊为首,他们聚集在一起准备朝四重天讨个说法。 如果真如传闻所言戚宁安掌握了能躲过大天地规则灭杀仙尊的办法, 那么其他重天的仙尊岂不是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毕竟,前不久他道成时持剑与天雷战在一起,还携带道侣渡过成仙尊劫的场面还深刻在许多仙人的脑海中。 四重天内是一片安静祥和,他们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任何仙将仙官,人迹罕见得令人惊奇。 颜泗仙尊, 这四重天先前可是有不少仙将仙官的,该不会换了主人后,这些仙人被新主剑尊驱逐吧。三重天的双贤仙尊斟酌几息, 问道。 印浮仙尊嘴角勾了勾,状似不经意地说:哦?莫不是这里的仙将仙官被驱逐后跑到三重天求收留,双贤仙尊才知道这么一清二楚。 你!双贤仙尊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在众人面前脸皮有点绷不住, 印浮仙尊你这是何意? 印浮见不得他这副唯颜泗仙尊马首是瞻的样子,这次的传言如此猛烈,若说没有背后之人的推波助澜谁肯相信。可惜, 现在玄苍仙尊迟迟未归, 七重天也没了主人, 而那畔宁仙官此时站在颜泗后面毕恭毕敬,投靠的意味十分明显。至于六重天的苏柳仙尊, 也是一副做岸上观的姿态。 这样一来,颜泗仙尊有意无意间倒是成了为首之仙。 好了,正事要紧。颜泗轻飘飘地看了印浮一眼,眼神含着警告。 印浮干脆就顺着闭了嘴,他这一幅不轻不重的样子倒是把双贤仙尊气得够呛。 至于那些仙官仙将的去处, 有了他刚才的几句话,大家除了若有所思外倒没多说什么。 昆吾仙尊渡劫的办法,颜泗是知道的,因此他对这些消失的仙官仙将是有些清楚的猜测,只是面对众人的疑惑后他却没有开口解释。 随着仙尊之劫时间的推进,他心里的焦躁越来越重,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与神界之人合作。 他心中有点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是这不安很快又被焦躁压下,只是愈发心烦意乱。 众人很快就来了昆吾山附近,有曾经来过此地的仙人见到焕然一新的昆吾山吓了一跳。虽说昆吾仙尊在时,昆吾山巍峨汹汹,可给人的是一种不敢靠近之感。 可现在,哪怕他们所在之处离昆吾山有点距离,但那种生机勃勃的气息却扑面而来,令人很难忽视。 这气息安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般惹人心动,让人心绪慢慢平静,想要靠近。 这...这是......苏柳仙尊急忙朝前走了两步,不可置信道,昆吾山受到了祝福! 唯有天地间的祝福才能让仙界的仙山改头换面,焕发出祥和的生机。 她话音落下时,刚才还有点骚动的人群顿时一静。 如果真是剑尊戚宁安躲过了仙尊之间不得残杀的法则灭杀了昆吾仙尊,那么这片曾经被昆吾仙尊威势笼罩的昆吾山在旧主被灭杀之后还能受到天地间的祝福吗? 这祝福两个字宛如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双贤仙尊脸上,印浮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他脸上的错愕。 颜泗心中烦躁更甚,但他又不能反驳苏柳仙尊的话。 众人之间是出奇的沉默,有冲动跟来的已经暗暗后悔,只是不好就此转身离去。 桑愿在他们停在昆吾山不远处时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有点发愁,只叮嘱易柔他们不要上前与他们交恶,只要他们不真正踏入昆吾山地界,剩下的就不要去管。 他们刚在四重天立足,就算戚宁安能一剑打败他们,可仙尊之间不得残杀的天地规则仍旧存在,如此反复也只会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 颜泗远远就看到那抹月白人影,他心思一动,刚上前两步,一道剑气就落在他脚边,若不是他闪躲得快,这剑气估计就直接劈在他身上。 躁动的心冷静下来,额间彼岸花印记浓郁,他低头看着脚边深刻的剑痕,心头忍不住颤了颤。 如此凛冽的剑气,恐怕自己对上也讨不着好。 他第一次庆幸没有拒绝神树建木的提议。 戚宁安,必须死,但他必须死在神界之手,而桑愿,这个命定之人必须落在自己手上,助他成功渡劫。 是剑阵。苏柳仙尊现在对昆吾山的兴趣颇大,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地面的剑痕,随后手中出现一片柳叶,往前轻轻一抛。 顿时,面对出现一道如水般的屏障,上面不仅有凛冽的剑意游走,还有许多碧色的符文在游走。 苏柳仙尊兴趣盎然地盯着上面的符文看,笑道:还真是,这上面也是祝福之力的符文。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能与戚宁安剑意并存的符文,除了他那位抱在怀里都要一起渡过仙尊劫的道侣还能是谁。 颜泗太阳穴跳了跳,他头一次生出不该带这么多人过来的想法。 若是,他们是知道桑愿是...... 好在知道桑愿是他命定之人的不多,知道的也因此惧怕于他不敢乱说。 他看着不断游走的符文,心里对命定之人的渴求和贪婪愈发难以忍受。 倒是印浮心思流转中,隐约猜出了颜泗对命定之人如此执着的原因。不过惊叹之后他又是满腹疑惑,明明这桑愿早就是剑尊的道侣,不知为何又成为颜泗仙尊的命定之人。 这就是仙人的爱情吗?千年单身的印浮想起几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就敬谢不敏。 算了,还是找个其他更加稳妥的渡劫办法吧。至于玄苍仙尊的亲身入劫却成了他人的渡情劫的对象,印浮仙尊想起这打听来的消息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三重天的双贤仙尊见他表情异常,心里的郁气让他忍不住开口:怎么?印浮仙尊抖成这个样子是怕了吗? 这人跟自己有仇吗?印浮见他如此见缝插针地讽刺自己,耸耸肩后指了指被激发的剑阵,轻笑道:双贤仙尊胆子大,那这剑阵就交给你吧。 双贤的话被他这样一堵,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没去撒,难受也只能憋着。 颜泗盯着面前的剑阵,压根没时间去管两人的口角。 谁都没有想到,众人气势汹汹来,现在却站在剑阵面前寸步难进。 二重天的秋元仙尊看向苏柳仙尊,斟酌道:仙尊,你怎么看? 你问我?苏柳仙尊反着手指向自己,诧异道,这次你们不是跟着颜泗来的吗? 众人忍不住把眼神投向颜泗,对方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剑阵,哪里有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 颜泗仙尊?双贤仙尊喊他。 颜泗眉眼间全是森然冷意,他回头瞥了双贤一眼,对方正欲说出的话下意识地咽回喉管。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面前游动着符文的剑阵突然收回,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桑愿慢悠悠地跟在戚宁安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众人,笑道:你们是来庆贺的吗? 这一笑,原本就昳丽的面容越发动人。 颜泗看着那张笑颜,彼岸花印记开始发烫,他拼着全力才忍住盯着之人看的念头。 戚宁安浑身气息冷冽,眼神中蕴含着天地剑愿的威势,他眼皮掀了掀,嘴角泛着淡淡的冷意:来打架的? 说着,天衍剑出现在手中,雪白的剑身泛着冷光。 印浮一见这拔剑就眉心一跳,下意识就说:自然,自然是来庆贺的! 他这极为迅速的反应差点把大家恶心坏了,但更恶心的是他迅速地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仙灵之气四溢的玉盒,递给桑愿,说:这是一重天给你们的贺礼,是一块永生石。 永生石,只要把对方的姓名刻在上面,就能永生永世产生一丝联系,效果同魂器差不多。 其他人没想到他还真有准备,在震惊的同时不免感叹自己平日里小瞧了这位喜爱到处打听小道消息的一重天之主。 没想到,人家暗戳戳的早就想好了讨好剑尊。这么一来,倒忖得他们来意不纯,虽然他们本就是来问罪的。 戚宁安目光清冷地看着他,印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直到手上的玉盒被桑愿接了过去,才松了口气。 谢谢,我很喜欢。桑愿看出印浮的示好,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但四重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他没在人群中看到玄苍仙尊,虽然戚宁安说他始终在四重天内,也不知那人待在何处。 有桑愿的接收,印浮明显赶到剑尊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点温意。 虽有印浮仙尊的开头,再多的也只有苏柳仙尊临时拿出的贺礼,桑愿虽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但只察觉到善意后他也没有拒绝。 至于其他仙人,都还在观望。 颜泗被这两人的临时倒戈气得面色铁青,他怒视着戚宁安,开口便是:难道剑尊对昆吾仙尊之死就没有任何解释? 他想着,无论戚宁安说什么,他都有无数的理由去反驳,等待他的,只能是仙界众人的惊惧和憎恨。 可戚宁安什么没解释,而是目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剑尖直指他。 觊觎我道侣,你该死。 第86章 蠢货。 没有人可以忍受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自己的道侣, 戚宁安亦然,尤其是颜泗看向桑愿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占有神色。 他冰冷的眸光中含着浓郁的厌恶,雪白的剑尖直指颜泗。 印浮万万没想到这剑尊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虽他也觉得颜泗仙尊的想法太过自私,毕竟桑愿现在是剑尊的道侣不是。 仙尊之间不得自相残杀。他好心地提醒两人一句。 颜泗眼神却没有避开,尤嫌不够地说道:莫不是,剑尊你当真知晓了如何避开大天地规则进而屠杀仙尊的办法?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视线均落在戚宁安身上, 目光似乎想穿透他的血肉看穿他的内心。 可戚宁安却并未与他多言,剑尖一挑,无边的剑气随动作而出, 方向正对颜泗额心的彼岸花印记。 你来真的!颜泗怎么都没想到戚宁安说动手就动手,这九重天的仙尊哪个不是斯文人,哪怕是互相切磋前也好言说一二,谁像他这般挑剑就来。 可戚宁安不仅动手, 招式之间却也并未留手。直到颜泗被他逼得不断后退,凌厉的剑气划破了他的仙袍,他才怒吼道:戚宁安, 你当真要如此做么?难道你想占据着四重天就能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印浮仙尊悄悄摸了摸鼻子, 拉着秋元仙尊站在一处。 你真打算站在四重天这边?秋元温和的脸上全是对好友举动的疑惑, 难道是为了渡劫之法? 哪知印浮只是摇摇头,声音低低的:也不全是, 我就是看不惯颜泗那轻狂的模样,弄得我们都是他的下属一般。 秋元仙尊对他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到底什么都没多问。 与颜泗战在一起的戚宁安并未因他的质问停止手中的招式,剑气在苍穹之中宛如炸裂的烟火, 每一丝都带着足以割裂空间的锐意。 颜泗要输了。苏柳仙尊喃喃道,她眯着眼抬头,把上空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皆静默不语地等待着结果,他们想知道的是,戚宁安会不会在他们面前灭杀颜泗仙尊? 桑愿站在剑阵入口仰头看着,他能看到戚宁安一剑穿透颜泗的肩胛骨,若不是空中无遮挡物,颜泗估计会跟上次在百道阁一般被钉住墙上。 只是令他不安的是,明明此时戚宁安稳站上风,可他先前心里的不祥之感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郁。 分卷(80) 该不会是玄苍潜进了仙殿找寻白莲去了吧? 不对,他这股熟悉的不祥感在白莲来临之前出现过,只是这段时间四重天一直都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他无法判断这不祥感到底来自哪里。 尤其是,当天道规则关于这方面的天机被刻意遮掩后。 此时戚宁安与颜泗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桑愿若有所感地抬首看去,正好看到他一脚踩在颜泗的胸膛之上,直接把他从高空中踩了下来。 嘭地一声巨响,带着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地面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痕,而裂痕的中心位置上戚宁安执剑而立,一只脚把颜泗狠狠地踩得陷入地里。 所有人都惊呆在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颜泗不断地呕着血,鲜血很快把旁边的地面染红,他气若游丝地努力撑起脖子,半天都没缓过来。 雪白的剑尖泛着冷光,戚宁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霜雪浓厚,似乎下一息剑尖就会穿透他的眉心,绞灭神魂。 你输了。戚宁安语气极淡。 跟颜泗被踩在脚下的狼狈相比,他雪衣银发目光淡然,脊背挺直如高山孤松,衣袂处没有沾染上半点尘埃。 那三个字一个一个地钻入颜泗的耳膜之中,宛如一把锋利的锥子在他神魂上凿下一个个的屈辱的印记。他仰头看向戚宁安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憎恨,这种憎恨就像是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被他人中途窃取了一般,带着不甘心的贪婪。 你该...死...额心的彼岸花红印似火,他眼中的恶意浓郁,他,本该就是我的。 两人一躺一站离众人并不远,饶是苏柳仙尊在感叹完戚宁安强大的战斗力后,在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颜泗的死鸭子嘴硬。不过,她比其他还处于震惊中的人想得更多,那就是颜泗如此明目张胆抢夺戚宁道侣的底气是什么? 他当真不怕死?还是他有别的倚仗? 苏柳仙尊狐疑地看了不断咳血的颜泗一眼,见他眼神阴狠,脸上除了以往的张狂更多了一些肆无忌惮。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被激发剑阵上游动的祝福符文,心里的某个猜测愈发肯定。 颜泗他估计知道昆吾仙尊并不是死于戚宁安之手,或许昆吾之死确实与戚宁安有关,但真正的死因却不是在于他。 所以,他召集众多高阶仙人来到四重天,难道就是逼迫戚宁安退出四重天? 苏柳看着颜泗,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却看向天际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快速走到两人身边,语气有点急促:颜泗,你明明知道戚宁安碍于大天地规则无法灭杀你,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做? 在那场与玄苍仙尊的对战中,戚宁安的实力有目共睹,后进阶仙尊,势力更是更上一层,她不信颜泗会不知道。 苏柳仙尊状似肯定的话一出,正在做壁上观的众人一阵骚动,秋元仙尊疾走两不,朗声问道:苏柳仙尊,你想说什么? 若说先前大家还是把心思放在昆吾仙尊的死因上,那么现在他们面对颜泗宛如疯狂的举动有些心惊,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恍惚感。 我只是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苏柳仙尊俏脸微冷,低头问道,颜泗,你没什么想说的吗?难道你来此地就是专门受虐的? 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诛心了。 哈哈哈!颜泗突然大笑起来,可惜他胸膛上的一脚令他不难以动弹,他笑得出了眼泪,对,他是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他。 他看向一旁眉心微蹙的桑愿,目光从他月光广袖一直移动到那张惊艳的脸上,笑道:桑愿,你忘了你从哪里来的吗? 唔...他不过说了这么一句,戚宁安的剑尖再次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桑愿现在看着他就烦,毕竟谁都不想被一条毒蛇始终躲在阴暗处窥探着,还时不时地被咬上一口,偏偏你碍于某些事情对这条毒蛇顶多打个半死,等它重新生龙活虎后照样出现在你面前碍眼。 戚宁安。桑愿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把他拉了回来。 天衍剑带出一股血流,颜泗身上随着剑气的抽空,身体忍不住一阵轻颤。 你走吧。桑愿不想戚宁安在这么多人面前留下嗜杀的印象,他冷淡地看了颜泗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判定的,但我的确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不怕死,难道你愿意一遍一遍地被人踩在脚底吗? 至于我从何而来,这就不劳你操心。他面对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时神色淡然,难道这里每个人的出处必须要跟你详细说? 没了那一脚的压踩,颜泗撑着身子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他与戚宁安正面不过见了两次,但这两次均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这对本就轻狂的他来说无异于羞辱至极。 但只要一想起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就兴奋不已,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咧嘴一笑:很好,除了玄苍,所有的仙尊的都来了。 秋元突然扭头,问旁边的印浮仙尊:你最近有关于颜泗仙尊的消息吗? 印浮被他问得微怔,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除了畔宁仙官与他走得近,其他的并未啊。 那就奇怪了。秋元眉心拧了起来,语气有些不确定,若仅是如此,他今日汇集了这么多人,就是来看他被殴打? 哈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败嘛。印浮不在意地挥挥手,却在瞥见秋元清澈的眼眸后愣住了。 不对啊,之前在百晓阁颜泗就被戚宁安打个半死,难道他真不知道自己自行会败吗?还是说,他觉得到时候大家会帮他?怎么可能!这九重天的仙尊基本是淡如水的交情,况且有戚宁安躲过大天地规则灭杀昆吾仙尊的传言在,谁又会在事情清楚前贸然出手呢? 如果颜泗早就知道这些,那他把除玄苍仙尊之外的所有仙尊聚集在四重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对了,他先前好像也去找过玄苍仙尊,只不过没有找到人而已。 印浮心头猛地跳动起来,带着无法忽略的惊慌。 戚宁安手中的天衍剑没有收起,剑尖还滴落着血滴,浑身肃杀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他剑眉微蹙,看向桑愿时眼底冰雪消融,声线宛如被晚风拂过:桑愿,你回仙殿内等我。 什么?桑愿一时之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愣在原地没有动静。 就在戚宁安传音给赵衡找个理由带他走时,印浮突然惊叫起来:一重天出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脸上血色迅速消失,神色惊愕难当:怎么回事?我感受不到一重天的存在! 印浮乃一重天之主,他的识海能覆盖一重天的所有之处,除了出现比他还要强大的存在。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不详的信号,惊愕开始在人群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蔓延。 我感受不到二重天的存在! 三重天与我的联系断了!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四重天的天际处出现了血光朝昆吾山的方向迅速蔓延,眨眼之间宛如晚霞降临,霞光在瞬息之间来到众人头顶。 昆吾山的剑阵在一瞬间被激发,无边的剑气直接冲血色上与其中的东西绞杀,而游动的碧色祝福符文飞起,化成碧色的光芒阻止了血色的继续前进。 而已经被血色覆盖的天际,已经出现了逐渐崩塌之象。 怎么会这样?桑愿通过愿力感受到了血色中蕴含的神力,他脸上的淡然被打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朝颜泗质问:你做的?你带了神界的人过来?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天际在逐渐崩塌,露出了黑色的边缘。有无数仙人朝剩余的几重天飞去,更多的却是被黑色深渊吞噬,连哀嚎声都发不出。 印浮猛地扼住畔宁的脖颈,脑门青筋爆出,咬牙道:是你们打开了仙界和神界的通道?任由神力侵蚀仙灵之气,你想毁了仙界? 畔宁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倒了,他面上是一片茫然:我没做这些。 他只是按照颜泗仙尊所言,把八重天的仙官和仙将骗去,以他们作为向冥河献祭的祭品,引出黄泉水毁掉四重天,倒是再在四重天内死去几位高阶仙人,玄苍仙尊必然会再次出手。 这是一个符合畔宁观念的计划,在他看来这仙界中唯有玄苍仙尊能打败戚宁安。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是颜泗为了让他配合献祭特意为他打造的计划中的计划。 畔宁惊恐地看着不断蔓延的深渊,随着脖颈处不断加大的力气,恍惚之间他明白自己这是被颜泗仙尊算计了。原本以为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实际上自己是他一个可以丢弃的棋子。 看着他脸上的惊惶,印浮哪还明白不过来,他如甩掉一个破烂一般把畔宁甩去一边,几乎是喘着气说:神力已经侵蚀了一二三重天,若是等其把九重天侵蚀完,仙界就没了仙灵之气。 这就是数万年来神界和仙界之间隔着无尽海域的原因,因为神力和仙灵之气不能融合,一旦神力入侵,无尽海域将会倾泻,神界会随着神力的蔓延而直接侵占仙界的空间。 本尊的这个办法不错吧。颜泗擦掉嘴角的鲜血,整理了狼狈不已的衣冠,施施然地看着大家,以八重天仙官仙将的神魂献祭引出黄泉水,黄泉水汇集在冥河之中,而冥河之上就是神界。 桑愿听懂了他的意思,这被引出的冥河宛如神界和仙界之间的桥梁,承载着神力而来。 颜泗看向他:桑愿,戚宁安会死,我控制冥河,神力会止于四重天,你跟着我,照样是仙尊。 他想透露的意思是有剩下的几重天在,仙界照样可以存在,他也不算惹了众怒,这是他跟神树建木的交易。 可桑愿看着他,脸上厌恶更甚,嘴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他当真以为神界会这么好相与? 第87章 神殿降临。 你说什么?颜泗只觉得对着这张脸又爱又恨, 当下气极,有你求我的时候。 他粘在桑愿身上的目光带着浓郁的贪婪,让人觉得格外恶心。 你们看。桑愿指向四重天被神力侵蚀后导致崩塌的天际, 咬牙道,那是神光,是神界天日神殿发出的光芒。 蠢货,神界从来都没想要跟你公平交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侵占整个仙界, 让仙界成为神界的养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宫殿般的轮廓逐渐显形。 与此同时,一道浴血的身影带着浓厚的威势从天际黑暗中飞身而来, 无边的道法不住地注入到身后的黑暗中,那神殿轮廓清晰的速度竟然慢了一瞬。 还愣着干什么!一道怒喝传来,众人只觉得神魂一震,终于从突发的状态中清醒。 是玄苍仙尊! 眨眼间, 玄苍便来到了众人面前,他眉间是浴血后的狠戾,一声怒喝后, 便一掌朝颜泗拍来, 颜泗一个躲闪不及, 好不容易战立的身体被拍飞,直接呕出血沫来。 这一掌几乎把颜泗拍死, 他此时勉强吊着一口气,语气不明:来不及的。 一二三重天已无挽回可能。玄苍仙尊停下时说道,看向颜泗的目光冰冷,与神界之人勾结,你该死。 他在察觉颜泗与神界之人关系紧密时就心生警惕, 只是对方掩饰得极好,又因为他是在冥河边的彼岸花内生出神魂,本身的气息就沾染上黄泉水的味道,短时间内令人难以辨别。 而等玄苍发现这一切时,颜泗的计划本就到达尾声,再阻止已然来不及。 说着,就要一掌拍过去。 神力入侵,大天地规则遭到破坏,他一掌拍死颜泗也无法受到天罚。 等等。眼见其他人跑去四重天边缘阻止神殿现身,桑愿急匆匆地喊住玄苍仙尊,阻止了他的杀心。 戚宁安握剑的手指不断地收紧,对颜泗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致。 但他不得不顾忌桑愿的想法,只沉默地看着他,安静地跟在他伸手保护着。 玄苍眉心拧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桑愿到了颜泗身边,拍醒他,在他惊喜的眼神中开口:你有操控黄泉的能力,让它回它本来应该呆的地方去。 他不是救世主,也做不了救世主,但他无法让这个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独属于他跟戚宁安的桃源毁于一旦。 玄苍闻言,收了手。他扭头看向昆吾山的最高处,眼神中的冷漠凝滞两息,那里仙雾缭绕,仍是往昔的安静祥和。 他的目光投向戚宁安,薄唇轻启:你先解决这里。 说完,随手捏了个诀处理了身上的血迹,冷着脸朝四重天的天际边身而去。 颜泗似乎并不担心事情败露后会遭遇什么。 也不是,..不可以...因为他知道若不是自己还有用,玄苍对他又岂会是区区一掌。 可桑愿说他蠢,他是不认的,他在冥河边时与神界比邻而居,岂会没有猜测到他们的打算。只是,没有九重天他也无所谓,总归还有冥河,还有彼岸花丛。 那些仙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说止于四重天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他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强大的武力,而是算计。 戚宁安将死于神界之手是他的算计,但对桑愿,他自然也有算计。 若神界降临,戚宁安也会死。颜泗一边咳血,一边迅速地说道,你跟我走,我唤回冥河黄泉水,没了进入仙界的桥梁,神界便会退去。 他是一步一步算计着过来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桑愿。 你干脆做梦吧。可桑愿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语气嘲讽,你还是先当心当心死的是不是自己好了。 随着愿力跟血色的拉扯,他也没有跟颜泗打机锋的心情,他偏过头,昳丽的面容上布满寒霜,轻声开口:送他去轮回吧。 颜泗眼睛猛地睁大,眼见天衍剑袭来,厉声道:桑愿,你当真不在乎他的死活? 桑愿朝他微微一笑:他活,我会陪他,他死,我也会陪他,如是而已。 这么简单的道理,恐怕如颜泗这般究其一生也无法知晓。 天衍剑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没入彼岸花印记中,被破坏的大天地法则在这期间也失去了约束的作用。 颜泗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倒了下去,就在身体接触到地面时,整个身体突然化成红色光点,光点所落之处有彼岸花生出。 分卷(81) 眼前的变化尽入眼底,桑愿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有点诧异。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刚才还失去生息的颜泗竟然又出现在新出的彼岸花花丛中,一如桑愿当初见到他的情景,冥河不灭,我即不死。 桑愿,知道他们为什么明明讨厌我,还愿意与我为伍吗?颜泗眼神森然地看着戚宁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冥河关系紧密,而所有进入轮回的灵魂都会从冥河经过。 彼岸花红艳似火,颜泗站在里面,他身后有冥河的虚影出现。 可桑愿显然没有这么轻易被他糊弄,他一边注入愿力到剑阵之中,一边厉声道:你又不是轮回之主,如何能控制所有人的轮回?别想骗我! 颜泗对他的疾言厉色不以为意,他贪婪地看着他的面容,神情痴迷,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但对付一个进入冥河的灵魂还是绰绰有余的。 桑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即使戚宁安死了灵魂进入冥河,他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步入轮回,让他直接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你在威胁我?他看着颜泗胸有成竹的目光,摇摇头,可惜,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在静止空间待过的时日里,他早就确定了与戚宁安只要永久的此生,他们不求永生永世,只愿把此生过到永远。 但颜泗利用他人的性命如此算计他们,让他们在无形之间承担罪孽,足够他们杀他千万次。 他话音一落,戚宁安的剑气再次朝颜泗而去,可惜他的身影总会再次出现。 别浪费精力在他身上。桑愿阻止了他的动作,摇摇头道,这世间不是不死就代表赢了。 说着,他不再去管颜泗,而是伸出素白的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点了点。 天道法则重新出现在眼前,原本金色的线条有些已经变黑,这是天道规则被破坏的缘故。而其中的几根线条泛着不详的血色,带着孽力的回馈。 神殿出现了!四重天的边际传来仙人的喊声。 与此同时,凤凰的哀鸣声在天际中响起。 桑愿回头看去,果然就看见一座巍峨沉重的宫殿从无边海域中而来,宫殿的下面是数只凤凰的虚影。远远看去时,就像是凤凰驼着神殿飞来。 可凤凰的哀鸣声中是浓厚的不甘和怨恨,这些负面情绪化作一丝接着一丝的孽力,宛如疯狂滋长的藤蔓蔓延在四重天的天壁之上。 只一眼,桑愿终于确认凤凰一族几乎被灭族的罪魁祸首。 凤凰本为天地间的神兽,被抽出神魂当作神殿行走的底座,神魂中的怨恨会化为无差别的孽力,只是神殿有冥河围绕,这孽力进入黄泉水会被洗涤,其余的却涌向四重天。 孽力与神力侵蚀而呈现出的血色融合在一起,那些祝福的碧色很快便难以抵挡,唯有白色剑气仍在与之绞杀。 形势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恶劣,玄苍仙尊浴血的背影在四重天的边际支撑。 这张从许久之前就开始织造的密网在此时展现出了他全部的面貌,桑愿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飘在半空中,终于窥见了这张密网的全貌。 因为某种原因,神界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神殿降临侵蚀整个仙界,他们利用自己和凤凰,一步一步地布置着计划,虽然期间有所变故,但有数不清的后手在,还是到了今日这一步。 无边的孽力萦绕着他跟戚宁安,这是因为戚宁安是四重天之主的缘故。 桑愿能感受到,这些孽力已经在逐渐变得浓郁,里面开始慢慢地融合进了死去仙人的怨恨不甘。 戚宁安见他脸色愈发苍白,他发出剑气绞杀血色的动作不停,四重天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忍着被影响到的不适感,柔声安慰:别怕。 这两个字清晰有力,直接把桑愿内心的彷徨和不安驱散。 飞天翎瞬时出手,却没有徒劳地去攻击彼岸花里的人,而是落地后化为困守的剑阵,直接把颜泗困在原地。 桑愿!只要你答应......颜泗无法打破戚宁安炼制的剑阵,只能在里面继续试图说服他。 我不会答应你的!桑愿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侧首看向戚宁安,我们一起! 当他正对上戚宁安暗沉的眼眸时,心头猛地一跳,正欲张口,可对方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先是反手一推,一道剑气直接缠着桑愿,然后飞身朝神殿而去。 戚宁安,你干什么?桑愿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惊慌,这剑气并未伤他,只是束缚力极强,让他一时之间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剑气把他带去昆吾山仙殿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进入剑阵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戚宁安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带着无边缱绻的深情和爱恋。 他的嘴巴张合几下,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别怕,等我。 雪白的剑光在一瞬间充斥了四重天,戚宁安的心剑一出,整个仙界的剑都发出轻鸣,无数小千世界的剑修像是感知到什么,心绪波动下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虚空中的某处。 别想抛下我!桑愿突然大吼道。 就在昆吾山剑阵彻底关闭的一瞬间,一棵浑身碧色的树在半息之间拔地而起,数不清的祝福之力随着散发的碧色光点融入到剑光之中。 瞬时之间,整个四重天里只有白色和碧色的光。 第88章 全文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 许愿树撑起了即将崩塌的四重天,孽力在愿力的作用下一点一点地被消散。 数不清的碧色叶片在空中慢慢飘落,像一只只翩飞的蝴蝶, 在这片崩塌的天地中呈现一种独特的美感。 血色开始慢慢褪去,四重天崩塌的速度得到缓解,在天际边的众人只觉得浑身一轻。 当看到那棵碧色的树拔地而起时,戚宁安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他顾不上前方的众人,飞身折返停留在许愿树下, 一片碧色叶片刚好落在肩头,化成碧色光点没入血肉之中,不到一会, 被神力侵蚀得出现的伤口轻易就被抚平。 掌握了部分天道规则后,桑愿的愿力就逐渐与天地间罕见的祝福之力相融,甚至效果更好。 恢复本体的桑愿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他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给戚宁安的传言格外温柔:戚宁安,我帮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躲在你的身后,而是与你并肩。 那棵娇贵的许愿树已经成长到拥有足以支撑起天地的力量, 他也想保护自己的爱人, 保护他俩拥有的一切。 好。戚宁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重新执剑而去。 这次, 他没有把桑愿护在身后,而是任由碧色叶片落在身体各处,携带着愈发充沛的力量前行。 外面的动静太大,赵衡等人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置身事外,均加入抵抗神界入侵的战斗中。 各种道法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从无数仙人身上爆发而出的仙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朝着神殿的方向而去。 在凤凰的悲鸣中,神殿侵入的速度减慢。 神侍站在殿前,面色肃穆:以仙界为养料,神殿才能重回辉煌,神王才会苏醒回来。 天日神将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当初神王为了保存神界的存在自愿灭亡,可神界的力量仍旧日益薄弱,只新的神王诞生才有解决办法。神侍为了加快神王诞生的速度,找了天地秘法。 这神殿本就是先前神王的意识所化,唯有凤凰神魂为力才能拖行,也唯有让曾经与神界隔海而存的仙界作为养料才能唤醒新的神王。 所以他才灭了凤凰一族,拘了他们的神魂来用。他也早就知道苍蓝界的遭遇,让桑愿去帮助戚宁安飞升本就是为了让玄宁仙尊渡劫失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戚宁安的成长速度竟然如斯恐怖。 神将,你去。神侍能感受到新神王在逐渐苏醒,他有些兴奋地说道,去化了戚宁安的道。 他想,有这些拥有道心的仙人作为养分,应该足够了。 天日神将的嗓音没有起伏:好。 玄苍仙尊一直都站在众多仙人的最前方,他一击绝杀的道法汹涌而出后,一道极为浓郁的神光从天而降,神力与仙灵之气的碰撞之下,整个四重天为之一颤。 你的对手是我。神侍从神殿台阶上一跃而下,落在玄苍面前,嘴角噙笑,玄苍,命族为慈悲殿以你为劫,就为那佛君入佛门,难道你不介意吗? 玄苍冷冷地看着他:挑拨离间,雕虫小技。 说完,他直接飞身而上,转手间就是蓬勃的杀招。 神侍微微皱眉,知道若是平日或许玄苍仙尊会听他一眼,但在是非大难面前,这万年前就傲立在九重天之上的仙尊是不可能轻易背叛仙界的。 不过也没必要了,新神即将苏醒,在他看来仙界被侵占已成定局。 旁人都说仙界与神界隔着无尽海域互不打扰,可唯有玄苍和神侍知道,这是曾经仙界的帝尊和曾经的神子为了神力和仙灵之气互相排斥引起两界崩塌定下的约定。 只是曾经的帝尊和神子已经携手去了别处,仙界一分为九,与神界也无往来。 但神界和仙界互不干扰,早就是大家默认的事实。 玄苍没时间去想神界如此做的原因,但他知道神殿既然如此降临,一切都跟计划好的一般,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可惜的是,由于事情的突发,有许多仙人弄不清情况,直接被神力侵蚀如体,化成青烟入了神殿底部,随之而来的是神殿愈发清晰的轮廓。 玄苍被神侍绊住手脚,两人在无尽天际上打得不可开交。 在凤凰的一声声悲鸣中,戚宁安抵住天日神将一击。他不再留手,一声轻呵之下,天衍剑裹携着凌冽的剑气而去,与四溢的神力绞杀。与之同时,心剑随心而出,一招一式间,空间都凝滞一瞬,连带着天日神将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剑意中的空间之力,玄苍不过一眼就品出几分来,也因此放心一二。 他知道,只要桑愿还在,戚宁安为了道侣也不会让神殿前行半分。而只有这样,昆吾山深处的仙殿那般才能处于安全的境地。 天日神将神情空洞,举手之间均是汹涌的神力,他是神侍炼成的傀儡,用的是神界最好的材料,不需要担心自己是否受伤,最重要的是完成神侍下达的任务。 一时之间,四重天边缘外的天际只有四人出手接招的光芒。 其他人的压力徒然一轻,有了戚宁安和玄苍挡在前面,他们不仅有精力去查探其他重天的情况,也能顺一顺目前的状况。 印浮仙尊和秋天仙尊最惨,自从失去一二重天的联系后,他们对此早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真看到了,却发现真实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 若说三重天还残留着一些东西,那么一、二重天就是完完全全被吞噬干净,没有丁点的存在。 印浮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一重天的失去,而是对神殿如同恶兽一般的行为。他抬头看向打得天昏地暗的四人,徒然生出一种天地浩劫真正到临的真切感。 难怪他们会同时感应到仙尊之劫,原来真正的劫难是在今日。 若是知道如此,玄宁和昆吾两位还会做出之前的选择吗?还有玄苍仙尊......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印浮不知道,但是当桑愿化作一棵散发着祝福之力的树时,他是真的觉得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许愿树的本体一直都在支撑着,无尽的愿力与天道之力融合在一起,化成一股特殊而温和的力量,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被神力破坏的四重天。 桑愿的人形重新出现在树前,碧色的外瞳已经全部现显,为他本就清透昳丽的面容平添一股别样的美。 他抬头看向无尽天际,天日神将被一柄透明的剑穿透傀儡内核,随后戚宁安一脚踏碎,看都不多看一眼,执剑加入了玄苍与神侍之间的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从来都没有人数多少,只有输赢。 可神界虽人不多,却掌管着无数的小千世界天道。桑愿能看到,在虚空之下,有数不清的天道之力源源不断地朝着神侍而去,他随手一捏,又有数道天道法则缠绕到玄苍和戚宁安的身上。 大天地规则被破坏,这些天道法则倒是成了神侍的武器。 他看得眉心一跳,他在苍蓝界有过暂代天道的经验,自然清楚被天道法则缠绕上身意味着什么。 难怪神侍被两人同时对上时神色不变,他打的就是把两人做成如天日神将那般的傀儡。 可惜戚宁安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导致天日神将根本无法化去他的道,只能自己费力出手。 即使神殿降临的速度变慢,但却没有停止。 眼见天道法则的丝线越来越多,桑愿略一沉思,抬脚便朝天际走去。 桑愿!颜泗被困在飞天翎的剑阵中不得出,他看到桑愿的动作就下意识地开口,别去! 桑愿回过头看他,语气冷淡:我知道杀不了你,但也不想在你这边浪费时间。 说完,就不再多言。 颜泗被他漠然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痛,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咬了咬牙,快速说道:你困住我,我也没法唤回冥河,你把我放出去。 桑愿的脚步顿了顿,他望了天际边的剑光一眼,再次回头:你什么意思? 神侍对仙界觊觎已久,就算戚宁安和玄苍能斩杀神侍又能如何?颜泗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新神的诞生。 哪怕是牺牲他自己,也在所不惜。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似的,在一阵璀璨的剑光与道法的光芒中,神侍被击中,身形从高空中坠落,无数的天道法则在瞬间缠绕上戚宁安和玄苍的身体,数不清的本该不属于他们身上的因果在桑愿眼前呈现。 同时,神侍的狂笑从天际传来:你们都该死!你们合该成为我新神诞生的养料。 桑愿心头剧烈地跳动起来,那种熟悉的不详感如翻滚的海浪一般重重地在心间拍打,仿佛下一息就要把他的心脏拍碎。 有特殊的气息从神殿里蔓延出来,凤凰的悲鸣在这一瞬间变成哀嚎,像是在为天地落泪,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在脑海中浮出,被遮掩的天机以碎片的画面出现。 满目苍痍,大道崩塌,无数的仙人将命尽于此,仙尊会一个接着一个陨落。 心神俱震之后,桑愿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四重天天际,带着质问的语气看向地上的神侍:神的覆灭和新生本就是顺应时间而来的,你这样做你觉得真的对吗? 分卷(82) 正欲从地上爬起的神侍愣住,他就着手中的天道法则就要挣扎着做最后一击,冷不丁被桑愿这样一问,下意识就怔住。 从他等不及新神的降临,想要催生时,就从来无人问,也无人敢问他的对错。他经常问自己的,也不过是这样做可来得及。 戚宁安和玄苍两人来到面前,戚宁安更是站在桑愿身旁,手中的心剑蓄势待发。 可巨大的恐慌感并不是来自这两位击败他的人,而是面前桑愿的只言片语。 神侍捂住心脏的位置,顺着本能问出:你想说什么? 桑愿打入两道浓郁的愿力到两人身体,素手一抓,把数不清的天道法则扯了下来,愤恨地扔在神侍身上。 在两人觉得神魂一轻的同时,数不清的因果把神侍的神魂快要撕裂,可这些都比不上桑愿接下来的话:你难道都没想过,在非正常时间诞生的新神,还会是你想要的神界之主吗? 神侍此时没时间意外他知道新神诞生之事,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那股不详的气息愈发浓郁,所有人都没由来得感受到心悸。玄苍资历最长,很快就把桑愿几句话中的信息整合完毕。 你用养分催发而来的不是神。玄苍抬手在四重天的天际边设下防护阵法,神的诞生和覆灭跟凤凰涅槃很像,本不该受到外界的影响。 桑愿问:如果受到影响了呢? 玄苍面色沉重:神之异变,天地浩劫。 他想,他知道了为什么曾经的所有仙尊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仙尊之劫的预兆。 这是仙界天地法则对他们难言的预警,只是他们那时都把心思放在仙尊渡劫上面,都忽略了隐藏在更深处的一点。 能给所有仙尊带来劫难的,除了天地浩劫又会是什么? 若是如此,那他们用来渡劫的法子都是自作聪明的笑话。 不详的气息愈发浓郁,阵法外凤凰神魂的哀嚎声已经变成凄厉的惨叫,这惨叫声仿佛带着地狱里的火焰,能把人的神魂灼烧。 一语成缄,只是当玄苍所设置的阵法被那不明的气息破坏时,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浩劫会来得这么快,而神侍酿成的大祸却要整个仙界陪葬。 在玄苍把神侍一脚踢回神殿,他们能看到神侍的身体被神殿里伸出的一只惨白的手轻松抓住,整个天地间的时间仿佛静止。 瘆人的咀嚼声一点一点地响起。 所有的仙人都生出拔腿就跑的心思。 可这里就是仙界,他们还能跑去哪里? 印浮头发凌乱地跑到玄苍身边,抖着声音:玄苍仙尊,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那只惨白的手朝外伸出,天地间不详的气息越来越浓。 戚宁安剑眉紧拧,他是四重天之主,能直接感受到四重天宛如被一只恶兽贪婪地盯住。 来不及了...在亲眼目睹神侍被抓住,亲耳听见模糊的咀嚼声之后,颜泗的心头突然涌现极致的恐慌。 他已经感受不到冥河的存在,身边的彼岸花也在一朵接着一朵地枯萎。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黄泉水已被污染。 他仿佛听到有灵魂在地狱中惨叫,几乎让他头疼欲裂。 印浮的疑问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玄苍面色凝重,显然他无法给予答案。他胸腔处疼痛无比,却仍绷着脸战得笔直。 众人看着他跟戚宁安并排站着,两人虽离了点距离,可却像两根顶天立地的天柱一般,似乎只要他们无人倒下仙界就不会有事。 惨白的手一点一点地伸出神殿,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眼神均被吸引,连动作都忘记了。 他们甚至在想,里面会出现什么?真的是神吗? 直到戚宁安一声厉喝:拔剑! 这一声宛如惊雷一般落在众人脑海中炸开,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 许愿树上散发着点点碧色光芒,这些光芒努力驱散着不详的气息,原本脑中混沌的众人清醒后心中惊骇不已。 他们,刚才像是被影响到了神魂失去理智一般。 天衍剑在厉喝中破空而去,目标正是那只惨白的手。 这是试探,也是攻击。 无论是诞生的方式,还是令人不适的气息,没有一个理由可以让他们觉得这次从神殿中诞生的是真正的神。 尤其是,众人想起咀嚼声和凤凰惨叫声混合在一起令人心神战栗的响声。 连神侍都意料之外地身死其中,他们哪会天真地觉得这诞生出来的东西对他们有善意。 天衍剑的速度很快,这柄曾经伴随着戚宁安数百年的剑凛冽而去,璀璨的剑光宛如高空划过的流星,带着凛冽的杀意而去,却在靠近那只惨白的手中被轻松捏住剑身。 戚宁安能听到天衍剑的哀鸣,随即雪白的剑身像是受到污染一般,开始染上黑红色的不详污垢。 那只惨白的手的主人终于从神殿内走了出来,他狭长无比的眼尾下是一双纯白的双眼,没有半点瞳仁,可却准确地低头看向众人。 他一抬手,天衍剑开始寸寸开裂,剑身剧烈地颤抖,最后化成一声哀鸣断成两截。 接着,他随手往四重天一指,玄苍设置的法阵彻底破开。 黄泉......清澈的水流缠绕在他的指尖后慢慢变成黑红色,他一握,原本被困在飞天翎剑阵中的颜泗就难以抵抗地飞身出来。 别动。桑愿低声说道,随后拉住戚宁安的手轻拍安抚,剑灵未死,天衍剑可以修复。 他脑海中出现一个奇怪的猜测,莫非这东西只喜欢吃活的生灵,而对天衍剑这种衍生的剑灵并无兴趣。 这不详的气息太过浓郁,压得众人难以动弹。有颜泗在前,他们总算有了些许的喘息时间。 束缚一杯解除,即使心中惴惴不安,但颜泗心里却闪过一阵惊喜。 他想,或许有黄泉的因果在,他能站在这位新神的阵营。 颜泗很快到了神殿边缘,那纯白的眼瞳看向他时,头发发麻的感觉愈发浓重。 神...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整个身体就被无形的力量压缩,然后进入那人的口中。 熟悉的咀嚼声再次响起,凤凰的哀鸣声已经微弱。 这直接吞吃一位仙尊的一幕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在各人面前,对方面无表情的咀嚼着,仿佛下一个就是他们。 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眼前的一幕像是被无限放大,直到他们看到对方惨白的手指按了按嘴角。 就像是,擦拭嘴角沾到的肉沫。 黄泉幼灵。他开口,赞叹道,味道很好。 与神界做交易,最后落得个被吞吃入腹的下场,若是早知这样,颜泗还会如此做吗? 可惜没有如果,仙界的时间也无法倒流,这属于他的真正劫难到底还是夺去了他的性命。 当那双纯白的双瞳朝这边看来时,许多仙人都无法移开脚步。 神魂控制,桑愿默默道,他在挑选食物。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因为对方显然把仙界当作他的盘中餐。 阵法在他面前犹如一张薄纸,他再次抬手,开口:天生剑体。 手指准备地指向戚宁安。 艹!你还会挑体质好的吃! 可戚宁安并不是颜泗,他不会怀揣虚无的期待,在对方做出抓取手势之前,他直接暴起,心剑出现在他手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而去。 桑愿看得心惊,但他知道此时拔剑才是唯一的办法。 许愿树剩下的祝福之力在一瞬间聚集,祝福的对象唯有戚宁安一人。 在祝福之力跟随着他的心愿融入戚宁安的一瞬间,他若有所感地仰头看向天际。 新神面无表情地伸手,仿佛天生剑体触手可及。 眼前戚宁安离他越来越近,桑愿心头猛地跳动起来。 在危机之下,他似乎忽略了一个事情:戚宁安拔剑从来都是抱着一往而前的勇气和绝不低头的决心。 更何况,这新神的所作所为根本没留给他半点退路。 哪怕是千百年后,无人能忘记今日的一切。 不过一日,从颜泗仙尊勾结神界导致神殿降临,神侍因为执念催生新神,最后自己不仅落了个身死道消,还孕育出了一个极为强大而不祥的怪物。 也就是在这一日,天地浩劫与仙尊之劫同时来临,仙界苍穹仿佛只有永不散去的黑暗。 但唯有一道璀璨而雪亮的剑光划破浓重的黑暗,带着所向披靡和不惧死亡的决意而去。 在剑光即将到达神殿的一瞬间,桑愿不自禁地大喊:戚宁安! 有两行泪珠从滚下脸颊,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在他喊出声的一刹那,戚宁安低头,那目光掠过凝重的人群准确地落在桑愿的身上,像是在为他拭去眼角的泪光。 戚宁安只允许自己就看了这么一眼,接着他却是把心剑一收。 新神脸上出现诞生以来的第一个表情,是微微的诧异。 玄苍神情凌冽,一只手拍向自己的胸膛,生生地逼出几滴金色的心头血,然后直接以心头血融入道法,转眼间便绘制成一个防护法阵落在四重天上。 大难之前,强者之间往往不需多言便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心剑已收,可雪白的剑光并未减弱,反而在接触到新神的前一息达到极致。 以身化剑。 在这无人难当的劫难中,戚宁安把心剑放置体内,以自身为剑也要给这新神致命一击。 因为他知道,只有趁其刚诞生虚弱之际出手才有最大的胜算。 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四重天,才能护住桑愿。 在无上剑意和新神的碰撞中,嘹亮的凤鸣声从黑暗中而来。有凤凰从天而降,长长尾羽上的灵火光芒驱散了黑暗。 在戚宁安重创新神之后,拼命赶来的飞乐以涅槃之法和对凤凰一族神魂的感应封印住了天日神殿。 桑愿没法去想太多,他连去寻找戚宁安身影的时间都没有,把所有的愿力瞬间从身体里抽离,汇成一颗硕大的愿力球,融入了被封印住的神殿之中。 神殿之下的凤凰神魂惨叫消失,唯有低低的哀鸣声呼唤着冥河。 彼岸花重新开放,却没了颜泗的身影。 黄泉水重新来到天日神殿下,凤凰神魂朝着飞乐呼唤一声,最后以冥河为带,把天日神殿拉入了轮回地狱的最深处。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桑愿身上落着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 结束了吗?印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四重天早已是一片狼藉,唯一庆幸的是至少保存下来了。 他急忙看向已经恢复亮堂的苍穹,可惜并未看到戚宁安的身影,只有桑愿拿着一柄断剑和一只凤凰化成的少年站在一起。 玄苍一直绷紧的脊背微微放松,好久才艰难地开口:结束了。 其他人还处处于心有余悸后的怔愣中,苏柳仙尊抹掉嘴角的血,嘲讽道:我们来找剑尊要说法,没想到最后是他救了我们。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从苍蓝界来的众人面上一片哀色。 桑愿没有跟他们说话的心情,他拿着断剑,感受着上面熟悉的气息,一步一步地朝昆吾山的方向走去。 众人默默地让出一条路,可他只顾着往前走,直到踏入昆吾山的法阵边界,才冷冷开口:自此时起,昆吾山关闭,诸位请回吧。 一句话,把众人的未言之语堵得干干净净。 桑愿并不在乎他们会如何想,因为他知道,不管为何,戚宁安做到这一步,这些人已没有资格再来四重天询问。 话音一落,他踏入法阵之中,四重天内的许愿树消失,昆吾山整个关闭。 至于剑尊戚宁安到底如何,无人再敢询问。 走吧。玄苍朝昆吾山深处望了一眼,说道,本尊需去神界一趟。 有玄苍仙尊发话,其他人再如何想也无济于事。至于那些感激什么的,桑愿也并不需要。 ...... 昆吾山内,桑愿只扔下一句:戚宁安还在。 随后进入仙殿阵法中,对着那朵白莲说道:你可以帮我,对吗? 白莲缓缓打开,季子随从里面缓步而出,行走在湖面时脚底生出朵朵小型白莲。 自然,慈悲殿不能干涉仙界劫难,我却可以在浩劫后助你。他看了断剑一眼,身上散发着柔和的佛光,眼神中带着对世人的怜悯,把他的神魂放入白莲中吧。 他既落入昆吾山中,在这片湖光山色中静修,也承了这两人一份因果。 谢谢。桑愿精致的眉眼中是淡淡的忧愁,他毫不犹豫地把断剑放入白莲之中。 唯有佛祖之莲,才能滋养人的神魂,为他重塑血肉。 这是因果。季子随朝他淡淡一笑,眉心的朱砂痣透出几分圣洁,百年后,剑尊自会回来。 桑愿朝他点头,看向白莲的目光柔情而坚定: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 就这样,季子随走了,白莲留在了昆吾山这里。 桑愿从此再也没有出过这片天地,他化成本体扎根在湖泊旁边,茂盛的树冠朝湖心的白莲倾斜,像是要为其遮风挡雨一般。 第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神侍曾经做过的一切开始出现后续,无数的小千世界受到殃及。 第二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一、二、三重天开始重建,神力入侵产生的后果仍未结束,好在可以慢慢化解。 第三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神界式微,小千世界的天道为了争夺天机互相攻击,玄苍仙尊再入小千世界处理。 第四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沧海之界命族出现,慈悲殿入世。 第五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玄苍仙尊无情道彻底崩塌,堕魔,不知所踪。 第六十年,白莲没有丝毫动静,季子随也失去消息,听闻去了域外天际。 ...... 在寂静而孤独的等待中,桑愿终于开始与外界接触,在第八十九年,他接到季子随的消息,出阵帮他寻来黄泉水,也见到了魔念产生的玄苍仙尊。 这天,当他做完一切回到昆吾山仙殿时,在踏入的一瞬间,他没有看到湖中心的白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有人银发雪衣地站在不远处等他,仿佛他们从未分离。 桑愿。他唤道。 微风吹来,花草轻轻摇曳,碧色发带在风中飘荡,月白广袖因为奔跑的动作划出美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