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游戏撩上帝》 文明 “还有十分钟了……” 死寂的房间里只剩倒计时‘滴答’作响,有人牙齿打颤说了这么一句。 “柜子到底在哪里?” 这是一间无门无窗的封闭密室,只中央摆了六把椅子,对应六个人。 站着坐着的都有。 还有个椅子不坐专蹲地板的青年,胳膊搭在曲着的长腿上,低垂着脸像是睡着了。 正对青年的墙上挂了一副瀑布油画图,画幅很长,从房顶一直延伸至墙根处。 色调灰冷,越往下越暗,打眼一看很像是墙根发霉喷薄长出了一堆的软体肉虫。 猎奇诡谲的画风衬得房间越发晦暗阴冷。 【欢迎来到‘二十一日’副本:快乐的黛莉】 稚嫩欢快的小女孩笑声再次响起,这是第二次播报。 【副本规模:十二人】 【难度等级:二级】 【固定奖励:积分*30,飞客币*40】 【随机奖励:亚石*1(概率:3%)】 【随机道具:不明】 【规则:不可离开房间】 【重要提示:不可离开房间】 【距倒计时结束:10分钟】 那个方才说话的人哆嗦着推了下掉了半边镜片的眼镜,死鱼一样窝在椅子上问:“出去了就是淘汰吗?那不是完了……” 没人回应他的话。 片刻后,正对着显示屏的平头冲地上啐了一声,“他娘的老子算是倒了血霉带你组队才抽到这种拉牛车分苍蝇腿的副本。” 通常情况下,固定奖励作为奖励池被胜利者共同瓜分,飞客币还好,只是这30的积分,就算是均摊,撑死了一人最多也就只能拿3分。 虽然临到副本开始都没凑齐十二人,但被六人均分后的积分也就只能勉强算是只吃撑了的苍蝇,干恶心人,没一点营养。 小眼镜扒拉着手里的角色卡,畏畏缩缩问:“涂哥,我每次副本都是最倒霉的那个,你说这次的客人是不又第一个就是我?” “我他娘的哪知道。”平头不耐烦的站起来走了两圈,略微有些斜白的眼睛眯缝着,“你去问蹲地上睡觉的那个傻子,妈的总能遇到这种水场次的混子!” 蹲地上的混子一语不发,听完这话才惺忪转醒似的,略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脚站了起来。 房间只一盏功率不高的氛围灯,勉强覆盖六把椅子的区域,方才这青年脸掩在暗处看不清五官,迈着长腿走到灯下时才显出了清傲俊俏的模样,秀鼻薄唇,只是脸色始终绷着,显得十分疏离。 青年就近找了把空椅子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回身看起了题目。 【题干:天真烂漫、善解人意等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形容八岁的黛莉身上。 世界仁慈悲悯,让她在爱与被爱中成长为一个热情好客的小可爱。 一向重男轻女的奶奶对她疼爱有加,爸爸妈妈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叔叔也很喜欢她,就连内向的哥哥都很爱粘着她…… 黛莉的生日还有四天就要到了,她打算邀请四个人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每晚,黛莉都会邀请其中一位客人到她的房间商量派对的事情,爱记录的黛莉会提前五分钟把要邀请的客人信息写进日记里。 今晚,你会是那位幸运的客人吗?】 【要求:尽你所能让黛莉开心吧!】 “不可离开房间”、“邀请客人到房间”…… 神特么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约莫二十分钟前,陆织在一局狼人杀中被猎人开枪杀死,气极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骂了句脏再坐下去的时候,就一屁股摔进了这里。 尾椎骨不知碎了没,随便一动都是扯着筋的疼,只是绷着脸都是好的…… 他忍着面部扭曲继续看下去,题目下有三小行细则提示。 【提示1:黛莉耐心不足,最不擅长找人,顽皮的客人如果想要拒绝黛莉的邀请,可以选择躲在柜子里哦。】 【提示2:柜子每次只能容纳一人】 【提示3:同一位客人最多只能进一次柜子】 房间不大,环顾四周,别说是柜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难道要把椅子拆了现做个柜子不成? 陆织冷着脸,低头食指弹了弹进来时凭空出现在手里的角色卡。 正面黑底红字四方卡牌,陆织有一把撕了的冲动。 上面只有两个字。 【妈妈】 这天杀游戏绝对在针对他。 角色卡未作保密,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几人互通了角色。 四十来岁样子的平头是叔叔,小眼镜是爸爸,一个穿着白裙子留着及腰红发小姑娘是姐姐,格子衫是哥哥,还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拿到的是奶奶。 每个人都对应自己看起来十分符合的人设。 只有陆织是……妈妈…… “你是第一次吧?” 座位紧挨陆织左侧的格子衫忽然偏头凑过来。 陆织转头。 格子衫指了指陆织手上的卡片背面:“登陆者等级,哦也叫玩家等级,只有没有积分的玩家才会是0 ,当然如果被扣光了也会掉到0,不过看起来你不像是会被扣光积分的人。” 格子衫是2级。 这是一张样式极简单的黑色卡片,正面角色信息,背面光秃秃一个白色‘0’字,如果没有上面反复闪烁的小亮点,会当做是普通的纸质卡片也说不定。 卡片轻轻薄薄,却格外刚硬,无论怎么掰折都是纹丝不动,看着质量不错却有些掉色,这一折还滑了陆织一指肚的墨点子。 陆织还有点强迫症,他皱着眉头用力搓了两下,那墨迹很顽固的丝毫未浅,见格子衫仍然笑眯眯盯着他,陆织便抬头笑了下:“承你吉言。” “我只有这一张飞客币了,如果淘汰就什么都没了……我不能淘汰……我不能……”小眼镜瘫在座位上两眼空空,喃喃自语。 “淘汰会怎么样?”陆织忽然问。 “会回家。” “……” “你刚来,还不知道。地球,最多还有四年——”格子衫曲起拇指夸张比了下,“就要末日了。” “……” “我一开始也不信,但这游戏不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吧,能凭空把一个——不对,”格子衫抬着下巴指了一圈,“把这么多大活人瞬间拉到一个空间里,看起来不像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小打小闹吧。” 说到此处,格子衫谨慎的回头瞄了眼显示屏,压低了嗓音道:“我们都跟他们叫‘文明’。” “文明?”陆织对这个词语很感兴趣。 听起来不像是个人。 不过确实干的也不是人事。 “不知道从谁那里先传出来的,我们给这个游戏叫做 ——‘文明施予地球的怜悯’。” 格子衫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卡,说:“这个游戏叫‘二十一日’,规则就是在二十一日内集齐亚、欧、美、非四块晶石解锁最终关,通关后才能拿到通往新世界的门票。” 格子衫脸色极其认真:“说句不自谦的话,进入游戏的都是现实世界中的精英翘楚,其中不乏天文物理和国际外星文明组织研究人员,大家通过各自的信息组合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个游戏属性温和,没有非生即死那么激烈。但是——”格子衫定了定,“地球要末日了,回去都得死。” 不知是不是陆织目光过于轻淡的缘故,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把这个说法放在心上。 “是真的。”斜对面坐着的,只交换角色信息时说了一句话的中年女人开口说:“我是华夏大学物理学教授,其实在一年前,项目合作的国际航天航空局根据行星轨迹勘测就预测到了这件事,只是事关紧要,在未百分百确定的情况下为了避免恐慌,才没有向公众公布信息。” 楚门的世界?还是什么财阀组织恶趣味的人类观察游戏? 陆织默默审视着说话的几人。 “跟他费个什么劲,不信就自己主动淘汰了回家去!”平头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这一嗓子把跌躺在椅子上犯癔症的小眼镜吼醒了,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不可避免的又瞧见了倒计时。 还剩下三分钟。 “死了……这下真要死了……”小眼镜鼻涕淌到下巴上,一脸等死相。 其余四人虽没有自称霉运当头的小眼镜看起来这么绝望,但各个也都是肉眼可见的忐忑。 因为什么? 因为这坑爹的小女孩第一天日记是这样写的: 【路好远,好累。 不想写日记,直接去。】 陆织也累,这一屋子的男女老少都很累。 这小孩不守套路,这坑爹游戏不讲武德…… 无门无柜,毫无线索。 陆织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还是空。 这房间除了明面上的线索,其余连根毛都没有。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副油画上。 色调幽暗的山林瀑布,混着湖碧色的水流自上而下倾泻,一直到画面的腰部都还是正常的水流形态。 再往下的部分被昏暗的光线遮掩不明。 加上几人只盯着题目去看,没人在意和题目完全无关、只作为装饰品存在的画里会有什么端倪。 画面的底部成为了“视线盲区”。 但蹲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的陆织却是抬眼就注意到了这里。 游戏世界里,没有东西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游戏的规则是什么?”陆织忽然问格子衫。 “不能出了副本的区域。” “我是说,‘二十一日’,这个游戏的共性规则是什么?” 格子衫像是被难住了,思考了片刻才回:“没有固定规则,如果有什么共性的话,那就是——都听上帝的。” “我们称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叫做上帝。”格子衫又补充了一句。 最后五秒,倒计时的声音似乎成倍放大起来。 00:05 每过一秒,几人的心肝脾肺抖得就更厉害一度。 00:04 除了还在盯着题目看的陆织,剩余五人目光齐齐盯着自己的卡牌。 00:03 这房间连门都没有,小女孩怎么进来邀请人到她的房间? 00:02 陆织站起来用手指触了下只有着黑底白字的显示屏。 显示屏被分为两半,一半是题目和倒计时,一半是小女孩的日记。 难道这其实是个可以开的门? 00:00—— “是我……” 带着颤抖哭腔的娇泣从陆织右侧响起。 白裙女孩抬起手。 卡牌上代表着游戏开启的绿点已经熄灭。 这时,一道罄石撞玉的声音空谷而出—— “你好。白忍。” 原本写着日记的一侧屏幕,所有字体豁然消失。 一张强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小尖脸从画面中亮起。 ※※※※※※※※※※※※※※※※※※※※ 入育苗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顺便说一句,规则是至少评论10条(不同天),每条不少于30字的,分享不少于5次。 鉴于此,会至少留10天给大家完成培育,并且会在入v前三天文案告知哒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日记 准确的说,对面是五个人,五张脸。 但陆织靠着屏幕太近,几乎是贴着的,所以只看到了自己正对着的这张脸。 干净、从容……这是陆织艰难从这张俊脸上移开所能想到的两个词。 不算多么稀贵的品质,但在这种貌似关乎生死的场景里就格外难得。 “老陆!” 一声‘奔丧’吼叫伴随着一阵踉跄的奔跑扑到屏幕前来。 “老陆!真的是你!”说话人像是要从屏幕里钻出来,“总算见到亲人了……” 陆织往后退了一步。 “瞿道?”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熟人了……机缘啊老陆,你知道同期开的副本有多少吗,竟然真的分到同一个了——” 陆织寻思他俩不是在同一局狼人杀里同一晚死掉进来的么,算哪门子的机缘。 “说重点……”、“别浪费时间啊……”。屏幕对面咕哝了几声抱怨。 瞿道收起悲愤,抹了把脸,走到旁边让了个位置,介绍道:“老陆,这是忍哥,这次通话用的就是他的积分。” 那位名字听起来很霸道的‘忍哥’看起来并不十分有杀气,相反还板正的有些清肃。 “长话短说吧,这边需要你们的帮助。”白忍语气平淡道,侧了侧身,露出后面一人高的柜子。 原来真的有柜子。 陆织顺便扫了眼对面房间的规格,总体来说和这边很像,空房子木凳子,只是多了张柜子,少了个人。 又多了五个人分奖励,平头嘴要气歪了。 “怎么帮?” 陆织这边,除了干瞪眼的就是失魂掉线的,好像是好不容易有人积极思考游戏解谜了,他终于来了兴致,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倚坐在椅撑上,等着白忍接话。 “首先,要和你们确认一下,你们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白忍手里拿着笔纸准备记录。 “题目。”陆织目光迈到左边的显示屏上,又转回来补充道:“还有日记,不过现在没了。” 白忍和瞿道对了个眼神,后者瞪着快裂出眼眶子的大眼对陆织说:“我们这边没有日记!” 和陆织猜的差不多,那边有道具,线索肯定就在他们这边。 坑爹的“累了,不想写”的线索。 “方便把题目复述一遍吗?”白忍抬眸问。 陆织猜测那位白先生或许是有些混血基因在的,一张尖脸白的好像是血管里来的透明色,极浅的眸子向上一抬便悉数陷进了眼眶的深邃里,如黑洞又似深海,摄魂溺意。 陆织大脑卡了瞬间的带,停了那么一秒。 心间愣神,陆织的面上却没露出分毫,他视线迅速移到屏幕,语速加快,不到半分钟复述结束,包含了倒计时前的规则提示。 “看来是这样的,”白忍点头,“题目一样,只有你们那边才有日记。” “日记里是什么?老陆。”瞿道迫不及待问,“倒计时就快要结束了。” 陆织始终松弛淡定的脸上闪过一瞬即逝的讶然。 倒计时,不是早就结束了么? 难道他们两边的规则时长还不相同? 陆织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队友。 “我也有一个问题。” 第一把没轮到自己,死瘫着的小眼镜终于回了口气儿,和其余几个人一同死盯着陆织等着他说话。 陆织转过头来:“你们是怎么知道可以通话的?” 陆织近距离观察过大屏幕,不可触控,没有任何按钮,房间里也没有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 甚至连镜头都找不到,给人感觉就好像整面显示屏就是个大型摄像头。 “就在这半块屏幕里啊。”瞿道有些着急,很想催着陆织把答案说出来。 但他太了解陆织了,就是天塌到头顶了这货也得先来后到的把面前的酱油瓶扶起来。 要不是打不过他,瞿道早就抽他好几回了。 “左边是题目,右边就写着‘通话获得日记内容,每次一积分’。老陆你还不信我吗?快说吧!就还十几分钟了!”瞿道尿急似的来回跺着脚。 陆织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了日记内容,目光却始终在画面里巡睃。 他冰凉凉的眼神盯向画面死角,又问道:“你们那边是不是刚好还有一扇门?” 白忍还未开口,从开始便一直在身后交头接耳说话的矮个黑胖子蹦出来吼道:“哄傻子呢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累了’、‘直接去’,你怎么不干脆说那小女孩啥也没写呢!” “他们没柜子!他们那边没有柜子!”一身白领打扮,双眼布满血丝的年轻女人指着陆织喊:“所以他们不愿意告诉我们线索!一定是这样!” “你们别乱说!”瞿道挡在前面,“老陆不是这样的人。老陆你再仔细想,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我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黑胖子扯着要拼命的脸,三两步跨过来隔着屏幕指着陆织的鼻子,“不说实话,大家谁都逃不了!” 身后的平头终于忍不住了,拖着椅子就要砸墙,“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是吧!说没线索就线索,你是老子孙子吗老子还得哄你玩!”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眼镜连滚带爬跑过来拉住平头的凳子,“涂哥不能砸啊,那边有柜子!还有后面的日记呢!涂哥你往后撤撤……消消气……” “都别吵了。” 那位白先生声音不大,却好似有着穿云蔽日的威慑力,黑胖子很快就刹住了嘴,冲着平头狠瞪了一眼,退到后排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 “有。”白忍看着陆织说,“一扇门。” “你们有门、有柜子,我们没门没柜子。”说到这里,陆织忽然抿着嘴角笑了一声,“所以小女孩只会从你们那里带走客人。” 白忍眼神一动。 “可是为什么我——”白裙子女孩刚要说话,被教授从椅子底下扯了扯胳膊,小猫似的呜咽一声闭上了嘴。 看似不利的反而掌握了话语权,陆织一句话反转了局面。 他手揣在兜里踱了一圈,眯眼瞧着对面:“你们还有多久的时间?” “十分钟!”瞿道立刻回道。“十分十二秒!” “妈的死叛徒!”黑胖子冲着瞿道啐了一声,眼神示意,后面一个精瘦的皮衣男走过来站到了瞿道旁边,脖子抻长了直勾勾瞪着他。 瞿道动了动嘴,没再说话。 对面还有十分钟,他们已经停止计时了。 这边六人心知肚明这个事实,但没有一个人秃噜出来。 没什么用处的日记是他们唯一的筹码,比对面要早几分钟的倒计时是他们的致命点。 如果让对方知道他们已经有一个人被淘汰了,局势一定会一边倒向他们。 不对,哪里不对劲。 陆织走回来,和白忍面对着面,“你们也有角色卡吗?” “是。”白忍低着嗓子,抬眼看向陆织。 “写的什么?” “白哥!”黑胖子叫了一声,脸更黑了。 白忍抬抬手,将自己的卡牌举起冲着屏幕,“不是字。” 比起他们这边黑底红字的简约布局,对面的卡牌要更花哨一些。 白忍手里的这张上面画着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金发洋娃娃,齐刘海小圆脸,眼睛占了整张脸一大半的面积,黑黢黢的眼球透着阴森可怖的光,死死回盯着看向她的人,让人想起那个播报考试规则的诡异女孩声。 “好可怕……”白裙子小女孩嘤咛着缩了缩肩膀,教授看着娇人可怜的女孩泛起了母爱,轻轻抓过小女孩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安抚着“没事啊,阿姨在旁边……” “我是这个,老陆!” 趁着皮衣男不注意,瞿道一溜烟跑过来将卡牌怼到屏幕上。 棒棒糖。 看到瞿道手里的牌后,陆织眉头却渐皱起来,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那小白脸!话问到一半低头装他妈什么深沉。有屁放完。”黑胖子骂骂咧咧冲着陆织呵斥。 “陆哥。”格子衫听了瞿道的话,就着姓叫着哥,趴陆织耳朵边嘀咕了一声:“陆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对面的卡牌应该是和他们这边一一对应着的。所以一扇门一张柜,牵连的是两边的两个人。 可是,棒棒糖、洋娃娃…… 明显的女性特征玩具。 他们这边的卡牌里女性角色有三个:姐姐、妈妈、奶奶。 棒棒糖和洋娃娃看起来都像是姐姐的东西,而他们这边姐姐是白裙女孩,女孩被淘汰了,白忍和瞿道却都没有。 陆织通过二人卡牌上亮起的绿灯得知。 顺便还瞟到了那位白先生的等级:5。 颜色都和他的不一样,是烫金的数字。 难道他猜错了? 而且时间也不对。 白裙女孩被淘汰是因为倒计时结束,如果瞿道没骗他,那对面的倒计时明显是还没有停止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有解决方法。 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通关方法。 题目……题目…… “陆先生。”对面唯一始终平静沉稳的声音传过来,“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你们是不是,少了个人?” 合作 一个人没进游戏,或者一个人已经被淘汰了。 从看到对面是五个人的时候,陆织就感觉不对。 十二人副本,在知道屏幕对面还有人之前,他也以为单纯是人数不足强行开的副本,但如果对面正好是和他们一样的话,六加六等于十二,就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他才会猜对面也是六个人。 一切存疑。即使是瞿道,也有可能被威逼隐瞒某些事实的。 就像他们不可能说出白裙子女孩已经被淘汰了一样,对面也不可能主动自爆。 柜子里可能有人,门外也可能有人。 陆织更倾向于后者,他猜测,白裙子女孩对应的人,也已经被淘汰了。 “没有。” 陆织眼眦微张,看向白忍。 “我们一直是五个人。” 平心而论,陆织没有任何理由去打破所有推测去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而事实却是,他几乎是立时就信了。 也许是眼神轻淡正派的缘故,那位白先生看起来坦诚可信,似乎有种天赋异禀的说服力。 “陆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少了个人?”白忍抬眼,与陆织四目相对。 “是啊老陆,怎么突然说这个?”瞿道凑过来,“你快别卖关子了。” 没等陆织说话,格子衫抢道:“不是说了十二人副本么?我们这边六个,你们才五个,肯定怀疑你们少了一个啊!” 格子衫心领神会的悄悄冲陆织眨了眨眼。 “说的也是哈!”瞿道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琢磨了一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难道我们真的少了个人?忍哥你觉得呢?” “即使是这样,倒计时结束也还是要淘汰一个人的。”白忍回答瞿道,目光却看向陆织,“如果我们没有选对人的话。” “是呦!”瞿道苦着脸又去求陆织,“你们那就没啥别的线索了吗?我不想‘死’在第一局游戏里啊,太憋屈了……” “不然我们轮流进去吧!”白领女人突然开了口,“每人一次机会,反正也是拼运气的,我们可以剪子包袱锤,谁赢了谁先进!” “呸!”黑胖子冲着白领女人鄙夷道:“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带了什么道具进来。收集别人的好运气加到自己身上是吧?要我说,摊到这么倒霉的副本全都是你的功劳!” 道具? 格子衫很贴心,在每个陆织疑惑的环节尽心解忧解难。 “出了副本可以用积分去商店购买道具,什么都有……这个回头再和你说,陆哥——”格子衫一只手挡在脸前掩住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那边有鬼?” 陆织静了片刻,摆了摆头说:“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如果倒计时结束了,他们不会这么着急的想知道线索。 而从他们这边来看,新的一轮倒计时是还未开始的。 “你们的角色卡是什么?”白忍问。 格子衫闭了嘴往回撤,悄悄把角色卡揣进了兜里。 回头一看,后面几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好像谁被看到就会立马被做法挂掉似的。 “什么角色卡。”陆织装傻。 瞿道一拍手,惊喜道:“对哦——老陆你忘了你自己刚才说‘你们也有角色卡’吗,这意思不就是你们也有嘛。你的是啥图案?” 陆织:……这货脑子这时候又好使了。 “我们的不是图案。”陆织掏出卡牌背面朝前晃了晃,露出闪烁的绿灯,“是明明白白的角色卡。” 平头听这趋势有点急了,他角色卡的内容陆织是知道的。 平头重咳一声。 陆织目光未动,看着白忍。 “时间不多了。”白忍瞄了一眼左上,“既然游戏这样安排,说明我们一定是合作关系,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 他们时间不多了,陆织他们的时间却还有的是。 但对方不知道这些。 “棒棒糖、洋娃娃,”白忍又指了指后面几个人的,“苹果、剪刀、丝带。这是我们五个人的卡牌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被陆织‘他们有门的会先被淘汰’这个说法震慑住了或是其他,后面黑胖子几个龇着牙咽回了要反驳的话。 陆织捏着卡牌犹豫。 合作关系是一定的,坦不坦诚这件事就要另做观望了。 现在的规则太诡异了,如果两边的倒计时都不是同步的,怎么能达成公平的合作? 可是…… 白忍的‘坦诚相待’让他骑虎难下。 “老陆,你是啥角色?”瞿道问。 有可能是你娘。你还想知道不? 陆织黑着脸开口:“这件事我要和我的队友们商量一下。” “老陆你不仗义啊,忍哥都把我们的说了。咱俩也是队友啊,你忘了我刚才在狼人里给你喂解药的事啦,喂——” 陆织背对着他,显然当瞿道在自放自屁。 “我觉得可以告诉他们。”教授分析道,“后面还有三个晚上,柜子在他们那边,我们肯定够会用得到的。” “不对啊。”小眼镜吸溜一下鼻涕,终于彻底活过来了,“陆哥不是说门也在他们那边嘛,我们怕什么。” 这小眼镜脸一皱巴,顶着没三十几年长不出的纹络叫陆织哥,陆织顿时觉得折寿,后槽牙冷不丁酸了一道。 “要不然就说吧。”白裙子小声说,“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呀。万一根本就不需要过来呢?就像我这个一样……” 众人背后皆是一冷。 几乎是白裙子淘汰的同时,他们的思路就被突然出现的另五人打乱了,在后来得知对面有门以后,顺着陆织的说法惯性思维的认为‘带走客人’就一定是有人开门进来把人带走,完全把白裙子的淘汰后续忽略了。 如果是这样,连柜子都没有的他们,连1/11的机会都没有。 “你!”平头下巴冲陆织抬了抬,“你怎么想。” 陆织朝四周望了一眼,还是只有一幅画一面屏。 身后鸦雀无声,不知道他们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你们把卡牌给我吧。” 陆织拿着六张角色卡转过身来,一一展开。 “嗬!”瞿道叹了一声,“还真是不一样哎。你是哪个啊?老陆。哥?还是叔?总不能是爹吧……” 陆织:……闭嘴吧。 “如果是对应,那我们确实是少了一张牌的。”白忍说。 陆织兴致被提起,这位白先生竟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但肯定是有联系的。”白忍接着道,“三名男性三名女性……只是我们这边没有这么明确的线索……” 陆织“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他指了指白忍的左上:“时间快到了。” “卧槽被你扯得都忘了时间了!”瞿道左腿一撤,看到倒计时晃眼的个位计数,又连草了几声,“老陆你140的智商换脸用了啊!快想办法啊!” 陆织却不慌不忙,倦懒的撩起眼皮轻声道:“虽然有些唐突,白先生能在自己身上显眼的地方画个标记吗?手上……”他嘴角淡淡一提,目光在白忍身上上下游离一圈,“或者其他地方也可以……”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屏幕闪了道白光汇成一道缝消失了所有的画面。 陆织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除了通话接通前已有的墨点之外,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挨个看完其他人的,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道笔痕。 甚至撩起袖子查看胳膊,对着熄了的屏幕照镜子,也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两个房间,同一道题。 唯一能把他们串联到一起的方法就是‘命运共同体’。 一人牵带一人,这样的题目安排才有意义。 所以这样推理起来,白忍因外物发生的变化应该会对应到他们房间的某个人身上。 可是没有。 是只有规则范围内的变化才会体现,还是,白忍根本就没有依他的话给自己做标记? “陆哥,都给他们看到我们的角色卡了,回头进柜子的时候不是很被动吗?” 十几分钟的对峙交流,陆织成为了队伍的主心骨。 但对于“事关性命”的几人来说,这种信任仅限于有人在自己没主意的时候提出了个思路,找到了个寄托。 渐渐平静下来以后,就都又觉得自己行了。 “就算不说,你能进的去柜子?”陆织目光冷峻下来。 “这个……” “至少要摆出合作的诚意嘛。”陆织表情变化迅速,突然玩世不恭的展齿一笑,打了个响指:“好,那我们现在就等一下,谁会被淘汰好了。” 陆织绕了一圈走回到木椅前坐下,两手交叉胸前,悠闲闭目养神。 “那个……陆哥。”小眼镜又跟着叫了一声哥,缩着脖子冲着陆织谄笑,“你说,等一下看谁被淘汰是什么意思啊?倒计时不是还没开始吗?怎么又要淘汰了。” “我们结束了,他们可还有时间。” 来到这里,陆织发现所有的人都是没有手机这种现代人标配物件的,小眼镜左手腕环了块电子表,停在了17点25分一动不动。 墙上只有倒计时可以估算时间,但倒计时结束后,一切又失去衡量点了。 他脑海中迅速过了一下几人的对话,按照语速、话语密度还有瞿道提供的几个时间截点猜测,视频开始时,对面应当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通话时间大概15分钟,就是说,他们的第一个淘汰者会在五分钟内面临抉择。 准确的说,是第一个房间里的淘汰者。 殃殃 白裙子一定是对应一个人的。 也许是那人没到,那张角色卡就成了空牌。而恰巧选中的第一位客人就是那张空牌。 所以他们的时间才晚了这么多,因为他们错过了一夜。 依照如此,大概不到五分钟后,他们这边一个人的命运,就要因为对面对应者的抉择而改变。 他们提供线索,对面做出抉择。 这才是这游戏考察的配合。 小眼镜还是不明白,刚要接着问,平头烦躁道:“好了都别干墨迹了,老六,再转两圈看看这房间有什么线索没,他娘的不能把命拴别人裤腰带上。” “涂哥,都看了八百遍了,我就差掀地板了……”小眼镜瘪嘴哈了口气擦了擦半边眼镜,委屈道。 平头眼一瞪。 小眼镜又萎了。 “好好好,涂哥,我再转一遍……” 平头和小眼镜扒着白墙黑屏横看不出岭侧看不出峰,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敲敲打打,也没找出哪不对劲。 房间里被敲打的叮当作响,格子衫忽然正了正领子开口:“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大家好,我叫马力,‘路遥知马力’的那个马力,大家可以叫我小马或者阿力,进来之前在沪上一家律所工作。” 白裙子轻悄悄笑了一声,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可爱的弯缝,“真好玩的名字,你好呀mary。” 马力囧道:“……不是mary……算了你就这么叫吧。” 也许是定局已成,和对面对话了一番后,白裙子反倒放松了不少。 陆织看见她的卡牌上的显示也是等级0。 是如他一般初来,还是,加加减减扣到了0级? 白裙子直了直身,将及腰的长发拢到身后,秀敛的弯起嘴角。 “我叫殃殃。” “央央?”马力眼睛一咕噜,“是‘宛在水中央’的央央吗?” “不是哦。”殃殃抿嘴一笑,“是祸国殃民的殃。” ‘殃’者,祸害也。谁会给自家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陆织又多看了殃殃一眼。 女孩长了张不‘善良’的脸,五官有着区别于天真气质的成熟妖媚,打扮入时,夸张的发色和红唇像极了从前学校里的典型‘不良少女’。 可矛盾的是,殃殃有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 对视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你姓陆对吗?”察觉到目光,殃殃转过脸来正对着陆织。 “老陆老陆,不姓老难道姓陆?”马力打着哈哈开了个玩笑。 陆织:…… 殃殃却被这没什么水平的笑话逗笑了,捂着嘴弯了眼看着马力:“你真逗。” “陆织。”他简要介绍,“学生。” “陆哥你还上学啊?”马力奇道,“还以为你工作好几年了呢。” “博士在读。”陆织又补充了一句。 在来这儿的五天前,陆织刚过完了自己二十六周岁生日。 他看起来并不显成熟,甚至因为言行过于随意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让马力觉得惊讶的是陆织身上这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劲儿,不像是个二十左右的大学毛小子的样子。 “这就对了!”马力也算没给自己掉辈顿时松了口气。 教授感兴趣问道:“博士?你是哪个学校的?什么专业?” 陆织抬了抬眼皮:“交通大学,经济学。” “经济学?”小眼镜正蹲地上准备查看凳子底,闻言抬头道:“你这个专业很赚钱吧。” 陆织:…… “一群不定能活到哪天的人,还交换名字呢。记住了有什么用,留着上坟头刻字?”平头脚狠踢了一下墙脚,墙纹丝不动,平头闷嚎了一声:“娘的,这破墙炸也炸不动。” 众人:…… 小眼镜陪着笑脸连忙道:“开玩笑的,涂哥说笑呢……我涂哥以前做过炮兵,混战那几年可是吃过枪子的,看不出来吧!涂哥这肩膀上现在还藏着子弹呢!” “跟他们这种象牙窝里长大的讲个屁,”平头骂了一声,“安逸惯了,命都不知道怎么挣。” 世界混战发生的那年,陆织才三四岁,记不着事,但像每个战后余生的后辈一样,无比清楚的了解二十多年前世界经历了怎么样的一个疮痍满地。 如果说有末日的话,陆织觉得,那应当就是末日的样子。 五十年一遇的旱热,瘟疫、霍乱蔓延各地,富翁与乞丐争夺一块发霉大饼,大国把核武器当成炮|仗放,无人种地、无人学术…… 逃命、逃命,每个人都在逃命。 可世界的每一处都被战场覆盖,到处都是碎肉和饿殍,又能逃去哪里。 混战持续两个月,最终以华国和苏国发起停战倡导为契机点宣告混战结束。 这是世界历史上历时最短暂的一次大战,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影响更为严重深远。 世界人口因混战聚减九成,文明、科技倒退,鳏寡孤独成为常态,一直到现在,世界都没能恢复成混战前的样子。 而他也在混战中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再看平头的时候,陆织眼里多了分敬畏。 “涂哥。”陆织喊了声,“别找了,线索不在房间里。” 平头——涂东奇回头。 “等第二篇日记吧。”陆织说,“我们只能通过日记线索推理,就算能找到其他方法出去,同样是淘汰。” 涂东奇并不说话,只是停了一秒的动作,又继续围着墙皮敲敲打打。 在陆织说完这话两三秒后,身后屏幕突然刷新,伴随着小女孩瘆人的笑声和倒计时报点,日记更新了。 【第二轮倒计时,开始】 【距倒计时结束:30分钟】 所有人看过来。 和第一晚的几行不同,这次小女孩的日记几乎占满了整块屏幕。 【雨总算停了。 雨要是再不停,我又要穿着湿湿的花裙子过生日了。 我太不喜欢雨天了,除了会让我的花裙子上沾满泥点子外,特鲁斯还会借着下雨的由头到我的房间里来躲雨。 我好几次都想问他为什么要到我的房间里躲雨,明明他的房间才是最好的那个。 但我都没有问出口。 来不及问。他每次都会用很多好吃的填满我的嘴巴。 我说不出话。 那些好吃的总有很好看的包装,粉粉的丝带,小小的盒子,香香的味道。 食物在嘴里先是甜甜的,我好喜欢吃甜的东西呀。 虽然妈妈总说吃太多甜食会对牙齿不好,但她偶尔也会让我吃一些作为我懂事的奖励。 然后我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嘴巴好疼好疼。 我拿出来一看,原来是食物上的牙签没有拿掉呢。 哈哈,我真是太笨了。 血流了好多。 我发了好几天的烧呢。 但妈妈说没事,很快就会好的,不要说出去,上帝不喜欢不坚强的小孩子。 上帝才没有看我呢,可是我要听妈妈的话呀。 我说不出话,只能对着妈妈笑,我点点头,想告诉她,我都记住啦! 妈妈也笑起来,她说我好乖。 雨停了,今天我的门没有被敲开。 但我马上便要打开门走出去。 我要邀请特鲁斯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我要对他说谢谢,给我这么好吃的食物,还得到了妈妈给的夸奖。】 黛莉的字稚嫩青涩,但板正有力,有几个字不会写,还特地留了空格注上拼音,也许是要等着查字典再填写上去。 满屏都是“笑”、“谢谢”、“哈哈”这样的积极字眼,陆织却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是堵了十斤的棉花,有些烦闷,没再去读第二遍。 “我们是不是要猜特鲁斯是谁?”马力试探问道。“这是个男性角色吧?叔叔、爸爸或者哥哥?” 教授精光的眼镜迎光闪了一下,说道:“应当是爸爸或者哥哥其中的一个。” 小眼镜疑惑看着她:“为什么啊?” “是啊,现在的线索里,能排除掉叔叔这个角色吗?”马力跟着问道。 “因为叔叔不会在黛莉的家里拥有一个房间。”抽到‘叔叔’卡牌的涂东奇说道。 小眼镜摩挲着手里的牌,小心翼翼问道:“那万一,万一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呢?” “推理游戏,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以普遍现象为准。” 顺着声音,几人目光投向站在led屏前的陆织身上。 陆织背对着几人,目光直直盯进屏幕里,像是在等什么。 “那到底是哥哥还是爸爸呀?”有着二中之一选项的卡牌上的字此刻尤其刺眼,马力的双眼被卡牌上的红字映的发烫,他将卡牌正面盖在手心里抬头说道。 “要猜的不是我们手里的卡牌。”陆织缓缓转过身来。 马力:“那我们猜什么呢?” “猜对面的卡牌是谁。” “对面的?”小眼镜并不明白陆织先前所说的‘等一下看谁会被淘汰’所指为何,只以为是对面倒计时结束了,如果猜不对一定会淘汰一个人,便又问道:“猜对了他们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陆哥你不知道,我就这一张飞客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放在旁的时候,我一定愿意优先别人的,但我现在……” 这飞客币,也许是副本入场券一般的东西,陆织猜测。 没了这个,游戏戛然而止,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没让你放弃。”陆织说,他将自己的卡牌贴在led屏上一拍,“猜对了对面人的身份,我们才能‘活下去’。” 涂东奇向后一倚,抱着胳膊审视了一圈陆织,眼里的寒光冰碴子似的往陆织身上溅,陆织像是实体感知了似的打了个惊觉,奇怪的回看过去。 涂东奇又什么没做般的,耸耸肩示意陆织继续。 “但凡是游戏,除非设计者脑子短路,不然不会没有解决方法的。”陆织的目光落在日记一侧,“我们这间屋子的设计,就是死路一条。” 前半句让一众以为有了方案,后半句又给判了个死刑,一屋子人像是迎面吞了只死苍蝇,看着陆织的目光非常一言难尽。 “陆哥……”马力费劲憋出一句,“我知道你朋友在对面,但也不能不顾我们死活啊——” 陆织转头过来,眼神轻飘飘搭在马力身上,给马力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阳穴一跳立刻闭了嘴。 这种时候,最蠢的就是明目张胆的质疑大佬。 马力经过了不下三四场游戏,总结这么一套生存技能——抱紧腿,守住嘴,有大佬在的时候拼命划水。 这个初进游戏就游刃有余的‘大腿’,显然不是池中之物,仿佛天生为这游戏而生。 即使是赌上这次的分拿不到,也不能给自己竖一个这样的强敌,谁知道后面的游戏还会不会再碰上面。 马力后怕的炸了一脑袋的毛,亡羊补牢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这边毕竟六个人,对面五个……而且陆哥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新人第一场游戏是登陆考核,不通过是会直接被淘汰的。” 陆织抬眼哼笑了一声:“谁说我不管你们死活了?要活,就一起活。” 常理 倒计时的分钟数字跳了三次,陆织讲完,房间里沉寂了几秒。 “命运共同?”小眼镜瞪着眼,“这个是咋看出来的?” 陆织抬了抬自己的两只手,向着众人展示,“我想,一会儿对面肯定还是会打过来的。到时候让白先生在自己手上做个标记,如果我们有人手上产生了同样的标记,便能证明这个猜想是对的。” 要死不活的,小眼镜又问了句:“那要是没有呢?” 涂东奇冷冷看了小眼镜一眼。 陆织扶着下颌,低眸道:“那就只能等死了。” 众人:…… “那到底,特鲁斯对应的是哪个图案卡牌啊?”殃殃抬了抬手问道。 难得还有个人脑袋清醒,没被前面说的猜想糊了浆糊,陆织很是欣慰,他长腿一迈,跨坐在椅子上,冲着几人的方向道: “苹果。” 其实丝带是日记里唯一能和对面对卡牌对应的物品,但是—— “让黛莉想要邀请特鲁斯的原因是‘好吃的食物’,而不是包装用的的丝带。”陆织纤长的手指夹着卡牌,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送了个笑眼,“当然,如果对面卡牌里有‘妈妈’的照片,就不一定选哪个了。” 小眼镜深以为然的恍然悟道:“原来是这样!”他扺掌龇牙笑说:“那如果对面有个‘妈妈’的照片,会不会是陆哥的啊?” 陆织黑着脸:“……” “嘿嘿,开个玩笑嘛。”小眼镜食指推了推镜架,缩着脖子嘿嘿笑。 “不对啊。”马力偏头仔细看了眼日记,又说道:“只是说了好吃的,没说是哪个好吃的啊,对面不是有两个么?棒棒糖和苹果,为啥不是棒棒糖?” “你见过吃棒棒糖吃了满嘴血的吗?”小眼镜不屑道,“人家都写了‘牙签’了,怎么可能是棒棒糖。” 居然被小眼镜堵了嘴,马力十分受挫,他定了定神,试图另找话题化解尴尬。 “那,对面的卡牌和我们又是怎么对应的呢?” 这下,几人的目光又齐齐紧张的聚到陆织身上去。 这可是真正关乎他们自己的大事。 “这个嘛——”陆织食指中指间叼着卡牌放在另一只手心上轻点了两下,拖着长腔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 陆织:“一会儿让对面在自己身上做不同的标记,自己对应看一下。” 殃殃小声道:“真的可以么?” 众人看向她。 “陆哥你自己之前不是让白哥做过标记么?现在不也没有么,白哥看起来不像是会故意……”殃殃越说越小声。 “不是说质疑你的猜想不对。”殃殃立马解释道,“即使是‘命运共同体’,也可能是只作用在游戏里的对吧。” 几人目光又立刻甩到陆织身上。 他却并没有被反驳之后的愠怒或者任何尴尬,只挑眉淡淡道:“那也没关系,只要帮对面猜对了,我们就能赢这场游戏。” 几人虽然口中不说,经殃殃这么一提醒心里却起了个疙瘩。 如果对面做个标记,自己这边真的能对应也有一个倒也罢了,若是没有,那陆织的猜想就完全缺失了依据。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想和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身上,实在是个过于盛大的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跑着,倒计时并不因为他们的不安和茫然而有任何的仁慈,随着倒计时的‘滴答’声各人焦灼着不同内容的忐忑。 片刻后,小眼镜忽然惊乍一声喊道:“按照陆哥说的,那刚才对面倒计时结束了,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对应有个人的结果也出来了!” 这话一出,几人又慌忙去看自己的卡牌指示灯。 涂东奇满脸不耐道:“要是真这样,结果早出来了,现在急成这样还有个鸟用。” 话是这样,涂东奇还是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卡牌。 其余几人确定的看到自己卡牌上的绿灯,一颗心才沉到了肚子里。 在这种没头脑没思路的时候,即使是对陆织的猜想存有质疑,谁也不愿担着‘万一是真的’的风险。 在多一种的可能性下存活下来,对每个人来说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教授不动声色的将卡牌转回,目光指向陆织:“那如果是按照对面的倒计时淘汰人的话,我们这边的倒计时的意义是什么?” 这也正是陆织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他们的作用只是提供日记线索,根本就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的单独安排一个倒计时出来。 几人正忐忑着的时候,墙上大屏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电流声。 一阵白光忽闪两下,对面几人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次,六人要比第一次要欢喜期待不少,他们有太多的想法需要和对面验证。 陆织先是将板凳调了个头转到面对着画面坐下,目光从当先站立的白忍身上擦过,继而大致绕着对面房间扫了一眼。 一共五个,一个没少。 瞿道二愣子似的呼哧呼哧奔到大屏前。 “老陆!几分钟不见,甚是想念啊!” 陆织摆了摆手:“想你大爷。” “老陆,你们那边怎么样?没淘汰人吧?” “你们没有,我们就没有。” “啥意思?”瞿道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什么,又一拍手叫道:“哎我告诉你,忍哥实在牛逼啊,就你给的那破线索都能猜到正确的答案!” 陆织:“……什么叫我给的破线索,坑爹游戏就是这么写的你叫我怎么说——不过你是说,你们猜到了正确的答案?” 陆织的目光转回到白忍身上,勾着唇角笑了一声:“白先生很厉害嘛。” 白忍手里没再抱着那本笔记,斜倚高凳而立,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是瞿道的功劳。” 瞿道这厚得可以和西北的城墙比一比的脸皮竟然嗖的一红,露出了陆织有生之年系列的赧然。 “哪有……运气好而已,都是忍哥范围缩得小。” “什么跟什么?”陆织满脸的嫌弃,“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啊,一开始呢,你不是讲了那个日记内容嘛,里面根本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嘛,所以我们也在那里纠结呀——” 陆织以及众人:“少废话,说正题!” 瞿道:“哎呀这不就说到了嘛,是忍哥分析的哈,既然日记里说‘太远了’,就说明不是住在小女孩家里的人,然后我就问,有可能是分家呀、离婚啊或者其他什么的,然后忍哥就说——” 陆织:“无额外提示的常理推论。” 白忍落在陆织身上的目光短促动了一下。 “哎对对对就是这个,你咋知道——哎不管了,反正都是你们懂得常识。总之就推理出了一定不是住在家里的人,这样目标就缩到了叔叔和奶奶上面。” “说到这里,老陆你总算是做了件人事,要不是你把你们那边的卡牌内容告诉我们,可能现在真就淘汰一个人了。”瞿道冲着陆织送了个十分瘆人的秋波。 陆织忍着吐:“要不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感兴趣了。” “这么紧张的环境下,缓解一下气氛嘛。”瞿道舔了舔嘴唇,继续道:“然后忍哥说,你们那边的卡牌和我们是一一对应的。” 白忍抿了抿唇,语气仍旧淡淡的:“要感谢陆先生的点拨。” “好说好说。” 某人十分臭屁的接下了这个帽子。 “脸皮够厚的呀老陆。” “彼此彼此。” 瞿道‘呿’了声,又继续道:“然后现在问题就是奶奶和叔叔这俩角色对应的是啥图案呢?” 说到这里,瞿道拖着长腔卖了个关子,对面几人嘴都跟着张开了,半天见他没后续屁放出来,一个个的怒气值蹿到了红线,手里有东西的眼看着就要隔着屏砸过来了。 瞿道见好就收,说书似的举着并不存在的惊堂木当空一拍,道:“这就要从题干说起了——” “瞿!道!” “哎我这次真不是乱扯,题干里不是说了‘重男轻女的奶奶’嘛,这是除了‘内向的哥哥’以外,唯一一个自带特征词的,哥哥又不在这次的猜测列里,所以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奶奶上。当然,这些都是忍哥说的。” 瞿道很知趣的不邀功、不请赏,并且挖掘出了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过的狗腿子倾向,陆织鄙视写满了脸,就差一个臭鸡蛋砸瞿道脸上了。 “只是猜出了人物,可是你们手里的不是物品图案么?”马力试探问道。 难道他们找到了证明两边卡牌对应的方法了? 这边除陆织外的五人心里登时浮起一种十分复杂的喜悦。 如果能证明真的是有对应的,即使无法掌控柜子,两边的牵连也完全让他们有了奔头。 陆织兴致并不在瞿道的话上,只是对于这位白先生的兴趣越来越大。 比起他自己的一系列猜测,白忍这种排除法要更疯一些。 毕竟他只是猜测,白忍是真的拿一人一次的机会往里赌。 黑胖子那样脾气冲的和白领女人那样胆小自我的,竟然也真能随着他的安排来。 “不是说了么,‘重男轻女的奶奶’,重男轻女的话,一定是更喜欢孙子啊。”瞿道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很难想象往前推几分钟,马力那样的问法几乎一模一样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所以就用剪刀剪去了孙女的长头发?” 陆织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再次给白忍冠了个‘疯批’的称号。 看起来沉稳守矩的一个人,竟然能做出从这种八竿子够不着的提示里摸线索这种骚操作。 瞿道两只眼瞪得老大:“卧槽牛逼啊老陆,开挂了吧你,你是怎么知道是剪刀的?” “常理。” 这俩字让‘无柜子组’一群懵逼的人感觉到了智商上的降维侮辱,偏偏人家的答案还是对的。 还能说什么。 抱紧大腿为上计。 交流越多越暴露自己的智商…… 无柜组早已打好跟着大腿划水的主意了,见鬼的他们这边的大佬还要在结果都出来的情况下问上一句:“这些都是猜测而已啊,怎么肯定就是对的了?” 无柜组:??你猜的还少么…… 白忍好看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他的瞳色是带着点湖绿的浅色,偏偏发色又是极正的墨黑,两者相衬,让他整个人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冲击感。 面上再礼貌,也带着让人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也算不上笑,他只是敛了敛神,轻飘飘应道:“所以还是要靠瞿道的好运气。” “没想到吧!”瞿道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大拇指冲着自己一指,“你道爷掐指一算的功夫竟然在这派上用场了,最后是我选滴!” 别的不说,瞿道这道姑——呸,道士的名号是真的并非空穴来风。 这厮运气好的跟开了天眼似的,买十次饮料,得有八次中‘再来一瓶’,最神的一次是有次复习落了一科,四十道选择题凭着‘掐指一算’只错了一道,从此瞿‘道’名扬交大。 只是—— 这憨批,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要是对了还算罢了,不对的话不是都成了瞿道的锅? 这话陆织自然是没有说出,他半眯着眼盯着白忍的手,将话题扯到了第一次视频的结尾处。 “白先生可以在手上做个标记么?没别的意思,只是证实一下。” 白忍怔了一下,缓缓将手抬起,大拇指冲着陆织点赞似的展示,声音透着磁哑,听出了陆织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说的时候,我就做了。” 一块划痕一般的不算规整的墨迹。 和他在第一次倒计时结束前‘划擦出’的一模一样。 【距倒计时结束:10分钟】 【第二轮倒计时,开始】 两道声音从透过屏幕传到彼此房间中。 错位 “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只剩下10分钟了?” “我们不是一样的计时嘛?” “他妈你们时间不一样怎么不早说!” “都先别急……我们慢慢屡一下……” 两边此起彼伏起嘈杂慌乱的质疑和争论,谁也不听谁的,炸锅炸的非常突然且持久。 陆织却盯着指尖的墨点子独自陷入凌乱。 明明是在见到白忍之前出现的墨点,怎么会和好一会儿之后白忍画下的图案一模一样? 时间错位? 那谁是未来?谁又是过去? 墨点是白忍画下的,以此为对照点,十几二十分钟前的陆织手上发现了同样的图案,就是说,白忍那边的时间比他这边慢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这样说来,殃殃的淘汰就不能以对应空牌来算。 可是,明明对面都没有人被淘汰。 难道这晚的淘汰与否跟谁进柜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因为空牌注定要淘汰? 这也不对。 按照题目,黛莉要将客人带出房间才算淘汰,空牌根本就不存在于房间里,又怎么会算作离开? 进入这游戏以来,陆织头一次有了没有头绪的无力感。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的推论都可以轻易被推翻。 明明他和白忍之间有着共同命运的联系,却出现了一边过关一边被淘汰的情况。 难道墨痕也是巧合? 殃殃躲在教授身后,像只受惊的奶猫,教授轻拍着她的手背温柔安抚着。 另三人和对面黑胖子、皮衣男还有白领女吵成了一锅粥。 混乱之中,陆织沉着脸走到大屏一侧。 两边的布局虽然类似,灯光却截然不同。 陆织这边一离开中间聚光灯下便是走到了暗处,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分明神色。 而白忍那边却是亮的如同白昼,从前到后,自左及右的敞亮。 陆织这样一挪动,好似独自从白日走进了黑夜里。 隐藏在一片争论躁动氛围中,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是却恰好落在了白忍眼中。 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他走到了一边。 陆织的双眼反射着屏外的亮,在黑暗中熠熠生光,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跟他走过来的人问道:“白先生,方便问一下,在挂掉视频的几分钟后,你们倒计时结束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虽是隔着屏幕,但离得极近,陆织情不自禁直起了身子,白忍却还是高了他一个头顶。 “叫我白忍吧。”那边忽然说。 陆织愣了一下,“好,白忍。” “有个这么高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白忍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腿根处,“手里拿着邀请函,说要发给斯黛拉。” “‘奶奶’的名字?” “大概是吧。” 陆织皱眉,心里芜杂成了麻草,拿着‘奶奶’卡牌的是教授啊。 而且这确实也证明了‘剪刀’的猜测是对的,按照时间推理,这一晚都是两边的第一晚,可是殃殃为什么会被淘汰呢? “因为‘斯黛拉’已经在柜子里了,所以小女孩转了一圈又走了。” “一句话都没说吗?”陆织问。 “说了很多。”白忍说。“但没什么重点,小孩子的话没有什么逻辑,就是一直在质问其他人,斯黛拉在哪里,但却一直没有要自己去找的意思。而且——” 陆织眯着眼看向他。 “齐韵——就是我们这组拿到剪刀卡牌的那个女孩,一直在柜子里哆嗦,柜子抖得快要倒下了,小女孩都像看不见一样,所以——” “只要正确的人进了柜子,就一定可以通关。” 白忍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可是我们这边有一个人淘汰了。” 声音不大不小,稀奇的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六个人也不吵了,转过身来瞪着陆织。 殃殃在教授身后怕的快要哭出来。 “那小白脸,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信息,一早不说?”黑胖子三两步跨过来。 陆织这边其余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说什么。 这边已经淘汰了个人这事,虽说拿不准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每个人都觉得不该让对面知道。 他们得掌握主动权,凭空输了个名额可能会让他们立场艰难。 “不说你他娘的又能怎么样?”涂东奇却当先站到了陆织前头,“你们问了吗?啊?再说了,谁知道你们那边到底是不是游戏的托,不摸清楚底细就全告诉你了,你当都跟你一样是傻子?”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白哥你听听,你在这费心解密,人家还当我们是托呢,老子他妈的要是托直接第一个淘汰了你!”黑胖子骂骂咧咧的冲着大屏吐了口口水。 【登陆者,你的唾液很脏】 完全不属于小女孩的戏谑男声在这副本中第一次响起,这游戏里从未出现过类似于普通游戏会有的机械音,全是逼真的人声。 就好像是一个人抱着胳膊在轻松宣布你的命运。 紧随着一阵斯斯的电流声,房间内再次寂静,同时,黑胖子卡牌上的绿灯倏然变成了黄色。 “是小上帝的声音。”马力悄悄在陆织身后解释,“每个副本都有个管理员的,小上帝有时候会在,但很少人见过。不在的时候,只要出声音,就是警告,喏,黄牌了。这胖子再被警告一次这局直接淘汰了。” 黑胖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屈又怒,涨红着脸就要隔着屏幕跟涂东奇干架,刚迈了一步就忽然停了下来。 “闹够了没。”白忍声音轻而淡雅,目光垂着没一点狠戾,那黑胖子却忽然蔫了似的,摸着鼻子悻悻的就走了回去,临走前还狠瞪了那边一眼。 “你继续。”白忍说。 两边争吵胶着,陆织却始终神色淡淡,到黑胖子骂着脏冲过来的时候才极轻微的蹙了下眉。白忍问他,他才又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接通视频的时候,我们刚好倒计时结束,这个时候淘汰了一个人,原因存疑。这次应当对应你们刚才结束的那次。” “不对啊老陆,我们这边没淘汰,你们怎么能淘汰呢?”瞿道从刚才就一直在扯着劝架,这会子声音都有些哑了,皱着眉头一半是因为想不明白事情,一半是口干的拉嗓子。 “可能要麻烦对面各位都在自己手上都做个标记,最好不一样。”陆织懒懒的抬着胳膊冲着对面甩了两下。 瞿道身体力行的捧场,和白忍要了签字笔在手背上画了个桃心。 其他几人虽不知道作何用处,但也不敢随意反驳,挨个在手上涂了两下。 陆织转过来冲着马力几人:“大家看看自己的手上。” 几人手上果真也出现了图案。 教授:“我这里是对勾。” 白领迅速举手,开口却支支吾吾的:“是我的……图案……” 小眼镜紧跟着叫了出来:“气球,我这个是气球!不对哇……这个图案明明我刚才就见到了,我还以为闹鬼了呢,怎么会……” 小眼镜手背冲着大屏一展示,瞿道立刻认了出来:“那是棒棒糖好不好!我的牌啊。” “你们的时间比我们晚20分钟。”陆织懒散的半抬着眼皮,快要睡着了似的。“一人对应一人是没错的,所以不论两边谁淘汰,都会对应再淘汰一个人。” “晚20分钟?”这个说法让道爷困惑了,“咱俩不是一起进来的么?” “你是进游戏过了多久打过来视频的?”陆织问。 “十来分钟?” “我们这边已经结束第一个倒计时了。”怕那呆子算不明白,陆织又补充:“三十分钟。” “卧槽,这么吓人?”瞿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许是被放置在了不同的时间线里,”陆织抬眼看了看个位数的倒计时,“这游戏应该做的出来——”这种不是人干的事。 “等等!”白领女捕捉到了陆织话中的重点,战战兢兢道:“你是说,一人对应一人,但是你们淘汰了一个,我们还没有?怎么回事?第一晚的客人不是我吗?” “也许吧。”陆织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不过现在你们的重点不应该是第二晚的线索是什么么?倒计时没几分钟了。” 瞿道脑袋完全不够用了:“不是,如果是连着的话,那我们这边倒计时没结束,不就不算淘汰么?反正是我们这边躲进柜子里吧。” “你们通话时间也晚结束?” “卧槽是哈,你快说快说!” 他们这边没有笔纸,更没有手机、相机这样的记录工具,第二晚的信息量不比第一晚,陆织只能凭着记忆转述,刚要开口,马力忽然出了声。 “我记下来了,我来讲吧陆哥。” 这倒是给了陆织一个惊喜,这家伙深藏不露啊,断断续续看了那么几眼就把这么长的信息背下来了。 然后,陆织就看到那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手指点在卡牌上轻划了一下,仰着脖子对着空气开始念了起来。 陆织:……什么路数? 马力叽里呱啦念完,手在空气里再次比划了一下,转过脸来冲着陆织嘿嘿笑了一声:“我抽到的道具,记忆条。” 【名称:猪脑子】 【绑定者:马力】 【品质:中等】 【可否带进副本:可】 【使用次数限制:不限】 【介绍:开启后可扫描记录主人目之所及的事物,每次记录时长最多一小时,冷却时间一小时】 【备注:猪脑子也比你的脑子好使】 虽然每次打开这道具都要被骂一遍猪脑子,这仍旧是马力为数不多的道具里最好使的一个,曾经在一道情景类副本里帮他拿了一个最高分,所以他忍着羞辱给‘猪脑子’起了个小名:记忆条…… 有这种东西不他妈早说? 陆织现在有点理解那黑胖子的心情了。 “这玩意儿怎么弄?”陆织悄悄问了句。 “你这卡牌是录了你指纹的,放在上面一划就能唤出全息屏,里面会有你的个人资料和你的所有道具。” 陆织学着马力的样子对着卡牌划了一下,果然,写着数字0的画面随着动作翻折,一道浅蓝色透明底屏幕瞬间展开在他眼前。 【玩家信息】 【姓名:陆织】 【年龄:26】 【等级:0】 【技能:未知】 【潜力值:未知】 【当前评价:你的信息呢?】 什么狗系统?你评价我还是我评价你? “你能看见我的屏幕吗?”陆织问。 马力:“信息是系统绑定的,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非实体道具也是。” 非实体道具?意思就是还有实体的? 画面右下角有个背包一样的东西,陆织点了一下。 【空空如也】 【想什么呢?刚来就有道具,你以为你自带外挂吗?】 陆织阴郁着脸:“这系统有实体吗?” 马力:“啊?” 陆织:“能揍他吗?” 马力:“啊……啊?” “苹果?”屏外清亮的一声询问。 陆织气郁的心情随着这道声音莫名舒畅了一下。 至少组了个默契聪明的队友,这破系统似乎也没那么碍眼。 ※※※※※※※※※※※※※※※※※※※※ 白忍:听说有人要揍我? 陆织:谁?谁这么放肆?肯定不是我! 十二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白忍就将第二关猜了个透彻。 不需再费口舌解释,这让陆织觉出难得的舒心。 他甚至觉得,下次日记出来的时候,直接让马力用记忆条记下告诉那边的那位白先生就好。 这么一放松,困意再度席卷而来。 地球——暂且这样说吧——地球上他的城市此时应当已经进入深夜,如果不是瞿道拉他玩那局狼人杀,此时他应当已经躺在宿舍睡下了。 若不是感官如此清晰,他会觉得这是一场十分荒诞的梦。 也许就是一场梦。 醒过来就回家了,像马力说的那样。 两边人七七八八将信息互通完全,顾不上再去思索什么阴谋论,因为他们两边的大佬似乎完全互相坦诚了。 瞿道拿着自己画着棒棒糖的卡牌,占星似的放在两手间拜着,电光花火之间,脑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老陆,我忽然想到,既然你们这边可以先看到结果,是不是只要你那边的人没有继续被淘汰,我们这边不管推谁进柜子都能说明是对的啊!” 陆织差点就给了瞿道一个大拇指: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你可以试试。”陆织平静说道,“下次我就不告诉你们日记内容了,你随便推个人进去。” 既然谁进都行,那谁都会想进。 只有进柜子躲着才能百分百确定不会被带走。 这样的参考没有任何意义。 瞿道却还以为陆织当真肯定了他的说法,搓着手跃跃欲试:“苹果是候哥吧,要么等一会儿看看对面情况怎么样,我们试验一下?” 皮衣男脸黑的和黑胖子差不多了:“你是不是有病?!” 要不是那位白先生在那边压着,陆织严重怀疑现在瞿道已经被削成猪头了。 “通话快结束了。”白忍抬眼看了看倒计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其实没有什么了,要说的话,他现在还不能说,只是总觉得这样的时间不能浪费。 也许是生物钟到了休息时间,陆织有些内双的眼皮始终半阖着,所以当他撩起眼皮完全抬起来时,黑亮的眼神让对面滞了一瞬的呼吸。 “有一个。”他轻轻笑了一下,对着正经问话的人道:“白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知是恰好时间到了还是系统终于看不过眼了,在陆织问出这戏谑的一句后,屏幕连眨一下的流程都没过,直接迅速关闭。 饶是如此,陆织还是如愿看到了白忍瞬间红了的耳根,没有怔然的惊讶,只是晕了浓郁湖色的双瞳亮了一下。 有好一会儿,房间里安静的像是死掉了一样。 其实也没过多久,因为视频关闭的时候他们的倒计时只剩两分钟多一些。 而现在,还在最后一分钟的秒数里挣扎。 倒是不用担心把谁投进柜子里了,毕竟他们既没柜子也没对话的时间了。 只是余下五人面临了一个更尴尬的局面,他们的大佬,在撩对面的大佬? 马力轻咳了一声,嗯啊这那的试图找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沉默,陆大佬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站起身再次绕到那副油画前。 这不是一副完整的瀑布图,远看是,但近看不是。 被黑暗隐去的那半部分,川流而下的瀑布被石壁分流成束,是一群妖娆婀娜的长发女人在形态各异的舞动着身姿。 半景半人图,让人不得不质疑自己眼睛的图像,这样的风格,陆织在多年前的一位‘超现实主义’插画师画展上见到过。 他还记忆尤新当时画展的主题: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织慢慢转过身来,除殃殃之外的四人正全神盯着手上卡牌。 还有10秒钟。 倒计时的声音确实在这个时候放大了,像是临危时的抢救计时,咕咚咕咚震得人心发慌。 10、9、8…… 陆织踩着秒数一步一步——天杀的副本吸纳时间,他进来前还穿着双muji的拖鞋,不过好处是舒服、动静不大,即使随意走动也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3、2、1 随着倒计时结束,他停了下来。 0 没人淘汰。 几人长舒一口气。 紧张盯着教授指示灯的殃殃也绽出如释重负的笑。 “陆哥,一会儿我带你去大厅。嘿!下个副本带带我……”马力声音里难掩的喜庆。 拿着苹果图案的皮衣男对应的是他的卡牌。 这晚平安,代表的是他的整个副本都不会被淘汰了。 即使后面两个晚上有人出错,他的成绩也不会受到影响。 “陆哥?” 陆织却没有应他,头也没抬,目光冰凉凉的眼神直直伫立在殃殃身后。 马力有些慌了。 “陆哥,什么事啊?”马力挤出个很难看的笑脸,“不是没人淘汰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殃殃蜷缩着肩膀窝在座椅上不敢动弹,教授伸过手来要握住殃殃的,却被冰凉的小手抽走拒绝了。 陆织手揣着兜慢慢转到殃殃和教授之间,莫测的神色俯视着殃殃。 他个子很高,身材修长薄挺,五官不算凌厉,敛住了笑脸的时候,却有种极强的压迫感。 殃殃两只小手紧捏着裙裾,指尖发白。 女孩赤红的长发和称得上有些惨白的小脸衬出一丝娇怜的病色,右眼下一颗朱红的泪痣莹莹楚楚,叫人忍不住心疼在意。 “陆——”马力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陆织忽然蹲了下去。 他一手搭在膝上仰着头,逗小孩似的柔声问:“殃殃,你第一次进这游戏吗?” 殃殃紧抿着唇,垂着眼皮不作声。 “小陆,你有什么话可以副本结束后再问,这孩子胆子小,不经吓。”教授看不过去,轻声缓了句。 “是啊,陆哥,你这是干嘛呀。”马力直接越过陆织的凳子走到殃殃旁边护着。 短短的个把小时,几人也察觉到了陆织行事不循套路,谁也摸不透他要对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做什么。 若是说要撩小姑娘的话,看方才骚爆了天的那句‘我们是不是见过’,陆大佬的取向明明是……难以言说的那种。 “还有两关,我们可以先解决一下游戏的事情。” 兴许是方才的眼神过于冷肃,陆织现在慈眉善目笑着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笑面虎,手里再拿包糖就更像拐骗少女的怪叔叔了。 陆织不应也不催,就这么仰着脖子望着。 半晌后,殃殃才轻轻点头,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涂东奇一手搭在椅子上眯眼看着陆织,他不说话小眼镜自然也跟着不敢吭声。 只有马力大着胆子又接了句:“殃殃卡牌上显示的是0级,肯定和你一样是刚来的啊!” “你害怕吗?”陆织又问,“你知不知道,第一个副本过不了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看人吵架都要吓哭的殃殃听完这话却没有掉眼泪,反问将目光直对上了陆织,柔柔软软的说:“我可以回家。” “你不怕他们说的这些吗?”陆织说,“末日什么的。” 殃殃咬着嘴唇,“不怕。” “因为你的家不在地球?” 这轻飘飘带着笑音的一问,平地惊雷似的成功惊到了众人,连坐在一边看戏的涂东奇目光都是一凛。 “陆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力问。 “我只是随便说说。”陆织慢悠悠站起身,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别这么紧张嘛。” “有点过分了啊陆哥,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马力皱眉看着陆织,语气却不怎么硬派,说完又补了句:“大家都是莫名其妙被拉进来的,来了这种地方,说起来其实都算是老乡……虽然、虽然殃殃灯灭了,但是还没有最终宣布游戏结束,可能还有机会。” “我只是觉得,殃殃小朋友似乎胆子特别大。”陆织困乏的眯了眯眼,“而且还很理智,那么慌的时候还能说得出npc可能不会过来我们房间这种话。” 还有“即使是‘命运共同体’,也可能是只作用在游戏里”这种猜测,在几乎每个所有人都很慌乱的时间点上,殃殃都会输出一个观点。 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会影响众人思路走向的观点。 如果没有陆织一直在带着节奏的话。 “可是……”小眼镜颤颤巍巍开口,“陆哥你才是最淡定理智的那个吧……” 陆织一个眼神扫过去,小眼镜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向并不打算理他的涂靠山挪了挪位子。 他是淡定,但他可从头到尾没被游戏里的东西吓哭过。 可是殃殃,灯灭了会被吓哭,看到洋娃娃会害怕,听到人吵架都要躲在大人背后,看到陆织冷嗖嗖的走过来时什么都不问就开始发抖。 在这样的性格下,竟然会笑着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还会丝毫不掉线的分析游戏走势…… 关键的是—— “你们觉得,这游戏数错人数的可能性有几成?”陆织目光扫过几人,“把十一数成十二的可能。” “这个……” 上帝都是对的,这个游戏的理念就是如此。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质疑过十一个人有可能是错误的。 进了十一个人,那就是有个人没来得及登陆。 若是十二人,那就更是正好了。 甚至十个人、十三个人,他们也都不会怀疑是系统出了问题。 他们可以用“巧合”二字解释所有相左的现象。 可陆织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这小子说话说一半,最会吊人胃口。 恼人的是,他们连反驳甚至附和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这游戏是有十二个人的吧。”陆织神色恹懒的说着,目光似有若无的瞟向殃殃。 “怎么会有十二个人?”马力声音提起来,“我们这边不是六个么?那边五个……难道你是说——”马力发现了什么似的瞪起眼,“对面藏了个人?” 陆织算是服了,这精英律师智商怎么一会在线一会儿不在的,这种脑洞也能想的出来。 但他想了想,瞿道都能靠掷骰子考进交大,这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昨天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本来应该在睡觉的时间,竟然能莫名其妙被拖进这艹淡的游戏里,面对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队友…… “那npc,如果算上的话,”陆织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刚好是十二人。” 快了 大约还有三五分钟吧,陆织想,那边的门会被打开,一个叫做黛莉的小女孩就会愉快蹦跳着进门邀请她的客人。 那会是个怎么样的小女孩? 有因为喜欢男孩就用剪刀剪去她长发的奶奶,有一到雨天就进她房间喂她吃带着牙签食物的哥哥,有看她受了伤第一反应是告诉她不要说出去的妈妈,还有那些还没有在故事里出现的人…… 这个在‘爱与被爱’中成长出的女孩,她的眼神是不是真的会像题目里说的那样‘天真’、‘热情’? 如果她长大了,是不是会长成殃殃这个样子? 顶着不被祝福的名字,仍会真心的为别人的结果担心,会笑着说别人的名字真好玩儿,会对所有带着威胁意味的事物惊乍惶恐,也会灵敏的感知并回报每一份善意。 陆织忽然很想见见。 他盯着暗掉的屏幕,那边坐着他的朋友和虽是新认识却莫名命运羁绊的、有着极好看眼睛的陌生人。 如果此时连线开启,他就能见到所有此刻闹腾在他心里的人。 可是没有。 耳边很杂,乱七八糟的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好几分钟,没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那个npc,是第十二人吗? “……你是说,npc对应的是殃殃的卡牌吗?”总算有人想起来要问陆织。 陆织交叉着长腿懒洋洋倚在木凳上,斜睨着问话的小眼镜,冷冷说道:“第一次倒计时结束时,有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众人凝神屏气的听着。 “进了柜子的齐韵,和出了自己房间的黛莉。” 一群人寒毛都炸了起来,谁能联想到‘不能离开房间’对于npc也有同样的要求。 玩家出了房间是违背了游戏,npc离开自己的房间同样也算…… 陆织:“假设第十二人不是npc而是空牌,那第一晚淘汰的就是空牌和殃殃,可是不论是题干还是日记,没有一个词提到‘姐姐’,没有线索的答案不会是答案。所以——” 他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也想相信殃殃只是单纯拿到了对应小女孩黛莉的卡牌,如果不是那张卡牌上明明确确写了【姐姐】两个字,如果不是在他试探问话的时候,殃殃看起来那么反常心虚。 如果不是……马力曾经说过,每个副本,都有个管理员。 那么,他们的管理员呢? 马力恍然大悟:“所以第一晚的客人依旧是‘奶奶’,白先生他们选对了人进柜子所以避免了一个人淘汰。而这时出了自己房间的npc和她对应卡牌的殃殃就被淘汰了!” “是啊。”陆织长睫一眨,却附和了马力的话。 殃殃惊奇的看向陆织。 “可惜了。”陆织轻叹了口气,“殃殃小朋友,绑定了个不好的角色。” 这话说完,房间里陡然生出一股子疼惜的氛围,连始终始终粗声粗气的涂东奇也对着小可怜铁汉柔情了一把,别扭的从卡牌里划出块糖来让小眼镜递了过去。 按这说法,这淘汰来的莫名其妙又顽固无解,特别是这是殃殃的第一场游戏,被新世界选中却又在第一场游戏里给了这样的死解,着实残忍。 马力不太忍心,走过去轻声安慰:“这副本还没说淘汰呢,可能是按照最后所有人的成绩来算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按所有人成绩算是个什么算法,谁也说不出来。 但这个时候总得有人说句话缓和缓和。 他们这位大佬,太擅长制造爆.炸和低压冷空气……不带善后的那种。 殃殃提手将长发挽至耳后,刘海遮到眉上,眼里的恐慌和惊惧却好像从没有过一样的消失了,她弯了弯眼角,宽慰众人:“我没关系的,我不害怕这个。” 众人只当她在安抚关心的人或者自我心理慰藉,只有陆织确信,她是真的不怕这个。 如果此刻突然跳出一只小猫,殃殃可能都会怕到尖叫,但淘汰、被流放回所谓即将到来的末世,殃殃都不会怕。 ——哪有管理员害怕被淘汰的。 陆织看着殃殃,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人在或担忧或焦急的情绪中煎熬的时候,几乎与陆织位置相对的教授注意到,那个似乎情商盆地、不懂得照顾小姑娘情绪的青年,眼里闪烁着温柔的慈色。 “来了!” 马力先是喊了一声,随即立刻将未关闭的记忆条再次唤出对着大屏上显出的日记记录起来。 实际上都不用记,这次的日记指向无比清晰,连小眼镜都猜的出,这次轮到的是他们的大佬——拿着【妈妈】卡牌的陆织。 【家里那把唯一的剪刀是我弄丢的。 我是故意的,可是我不会承认。 妈妈问我的时候,我说我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 妈妈最近胖了好多,我要抱抱的时候,她都会推开我,肯定是怕我碰到她肥肥软软的肚皮吧。 女人长大了就会害怕长胖,这个我很知道的。 可我又不会嘲笑妈妈,她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放学的时候,我听见妈妈在浴室里哭,好痛苦好痛苦。 我的小狗被卡车轧死的那天,我也是这样哭的。 我想推门进去抱抱她。 可是走到门口就听见妈妈的声音,她说,别进来。 妈妈的话我从来都是听的。 所以我站在门口,没有动。 过了好久好久,妈妈冲了马桶,拿着黑色的塑料袋走了出来。 她看了我一眼。 “废物。” 她说的一定是这袋子东西。 天黑黑了,妈妈拿着袋子走到了院子里。 我忽然想要尿尿了,我进了门,关上,开始嘘嘘。 我坐的很板正,妈妈说,女孩子,病病歪歪的样子做给谁看,所以我一直坐的很直。 可是我还是看见了那把剪刀,在洗手池下面。 我走了过去。 有血。 我不确定那红色的,黏黏的东西是不是血,因为剪刀上怎么会有血呢? 但是闻起来腥腥的,这味道很熟悉。 我想起妈妈刚才躲在这里面哭,忽然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妈妈剪指甲剪破了皮! 可怜的妈妈! 我把剪刀拿了出去。 正好看到蹲在院子榕树下的妈妈。 她用一个小铲子挖了个小坑,把黑袋子里的东西放了进去。 啊,那原来是个洋娃娃。 大大亮亮的眼睛,还在对着我笑。 我很理解妈妈为什么埋掉洋娃娃,因为她说,女娃娃都是不值钱的废物,奶奶看了会骂她,带着一个拖油瓶,又来一个! 洋娃娃也是女娃娃呀。 所以都要埋掉。 我在墙角也挖了个坑。 把剪刀埋了进去。 我不会告诉妈妈我藏了剪刀,就像我不会问妈妈洋娃娃为什么还会动一样。 这是我和妈妈的小秘密。 拥有小秘密的妈妈,是我的第三位客人。 妈妈,我要过来啦。 你发现我的小剪刀了吗?】 黛莉的日记,一次比一次长。 读完这长长的一段以后,房间里出现了长久的静默。 也许是没有解题的压力了,也许是这题目太压抑,总之,没人说话。 小眼镜想问个确切的答案好安心,看着此间气氛最终还是砸吧砸吧嘴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反正没有棒棒糖,也没提‘爸爸’的事,与他多少没多大关系。 “洋娃娃”、“剪刀”……陆织心里念叨着这些。 这故事,是真的故事吗? 这小女孩,是真的小女孩吗? 殃殃也在盯着题目看,也可以说是在放空。 她个子小小的,屏幕很大,坐在椅子上正对着的画面只能是中间那段,如果看完全部,至少要仰头再低头一遍了。 可是她始终没动。只是呆呆的盯着屏幕。 “对面什么时候打进来啊……”马力粗着嗓子打破了沉默,捏着卡牌的手不安的胡乱打圈,坐了没一会儿又站起来绕着黑屏走。 “得等一会儿的了吧,一次一分呢。”小眼镜都替那人心疼,“这破副本才几分啊,这一小会儿2分都没了……” “嗯,破副本。”涂东奇冷冷接了句。 小眼镜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才2分,那位大佬可是5级。”马力下巴冲着屏幕那边一点,“再来几个2分,恐怕人家连眼都不带眨的。” 陆织看过去。他大概能猜测出来这积分和等级相关,但具体怎么个相关法却无迹可寻。那破卡牌,该说的信息一句也没说,废话倒是扯了一大堆。 “5级,陆哥——”马力意识到陆织可能不知道这规则,“得至少积满500分才能到5级,这游戏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到过5级,还有一位是已经走了的。” “你是多少分?”陆织问。 “我啊……”马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39分,这是我第四个副本。之前在商店里买了些东西花了几分,像记忆条这种级别的道具如果在商店买的话,至少要3分呢!” 一个还算不错的道具就是3分,那位白先生买这“公共道具”用来通话就用去2分,后面至少还要再用去2分。 这就是有大佬罩着的感觉么? “5级!?”小眼镜忽然诈尸似的惊乍了一句,在不怎么结实的椅子上来了个鲤鱼打挺,挤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卧槽我就说白忍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是那个白!” 马力拧着脸看过去,好像小眼镜在说‘卧槽,原来1加1等于2’。 其实马力也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白忍的身份,仔细想想应该是在看到白忍手里的5级卡之后。 北辰大厅里有实时刷新的按排名显示的登陆者信息,姓名、积分和等级。 姓名却也不是全显示的,隐去了名,只有姓氏。 那位白*是作为7期登陆者突然窜到第二位的。 马力是6期登陆者,甚至比白忍早来了3天,却连白忍的零头都没拿到。 计算起来,陆织这批是第9期,白忍就在这6天时间里靠着几个副本登到了排行榜前三的位置。 最骚的是,他眼睁睁看着白忍的积分从297跳到132,再跳到379,然后又退回到98……升升降降,最后停到他进游戏前的536。 且不谈这大佬是怎么在一局游戏里拿到上百积分的,就说他花积分的败家方式,让一群扒着算盘过日子的登陆者看着牙酸。 尤其是这积分如此难赚,且又是这游戏里几乎顶重要的东西。 积分和等级挂钩,而等级决定了北辰舱休憩空间站享有的物资级别和所抽取到副本的等级难度。 副本等级难度越高,能拿到晶石的概率就越高。 在‘二十一日’,人人都想抽到更高更高级别的副本。 因为作为副本入场券的飞客币有限,高等级副本一般有大佬带飞,一旦通关,最末也能拿到不低的保底积分,还能蹭到高概率的晶石抽取机会。 最重要的是,高级副本产出的随机道具,可能是一张直通新世界的门票。 多人副本以所有人平均等级分配副本,所以在二级副本中看到‘白’姓时,马力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可能是那位‘白*’,不过在看过这几轮骚操作以后,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能花积分如流水的就只有那位了。 墙上的倒计时滴答前进,白大佬的这一积分还没投进来。 这不太符合他往常作风。 马力多嘴又嘟囔了一遍:“怎么还没打来?” “快了。”陆织语气平淡,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总得等到确定这边收到了足够的信息,至少是他们的倒计时开始。 不知怎么的,陆织有这样的自信。 【距倒计时结束:10分钟。】 同样的声音响起三次,仍旧有本事吓得人头皮发麻。 一分不差,屏幕忽的亮起。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屏幕上出现,陆织轻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 没有失忆梗 好巧 “草!老陆,你总算有点良心了,知道想我了是吧。快一个小时了吧,你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瞿道扯着嗓子一脸夸张的形容。 “发生了什么?”陆织声音轻轻凉凉,眼神在大屏上飘飘荡荡。 “什么都没发生,嘿嘿……”瞿道贱兮兮的冲着陆织龇牙,“就是忍哥说,得等你看完题目,才能和你通电话。” 陆织白他一眼的功夫都懒得费,没个着力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该去的地方。 “这次是你哦,白先生。” 白忍浅淡的眸子垂落在陆织身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连上次通话挂断前意味不明的询问也像忘了一样的,表情一如平常。 “日记呢?”黑胖子满脸横肉,走过来瞪人的时候眼皮上的脂肪都在跟着抖。 “这次的选项是洋娃娃。”陆织再转过脸来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盯着黑胖子。 “你说是就是了?”黑胖子语气很横,“谁他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这个洋娃娃对应的是你自己吧!” 黑胖子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这‘洋娃娃’直接对应的人其实是他身边的白忍。 他可是蹲了两天才蹭到了和白忍一起进副本的机会,虽然这次积分不多,但过关有保障,表现得好,可能还能求个再来一次。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 黑胖子后怕的僵着脖子看了白忍一眼,后者却看也没看他,目光很专注的望着屏幕那边。 “你想看?”陆织冷笑了一声,“那就给你看。” 陆织微微歪了下头,旁边那个格子衫的青年就向前走了两步。 开启卡牌道具,点击全息屏,开始念—— “家里那把唯一的剪刀是我弄丢的……” 只念了这一句,马力就闷着声音停了下来。 “我念不下去。” “我靠,商量好的是吧?”皮衣男不满的骂了句,“他妈的支支吾吾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瞿道终于强硬了一把,冲着皮衣男回吼:“这两次老陆哪次骗你们了?上一局你能逃过一劫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那是白哥猜出来的!” “老陆不把信息给出来忍哥能猜出来吗?”瞿道仗着当着白忍的面那两个肯定不敢动手,底气十足道:“你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老陆骗你有什么好处?一人只能进一次柜子,这次忍哥进去了,要真是假的,再轮到了,还不是等着淘汰!” 皮衣男心说,还有两次进柜子的机会,却还有三个人没进过,保不齐到底有没有陆织呢。 可这神神叨叨看着肾.虚似的瞿道抬出了白忍,他哪还敢再放什么屁。 “我来念吧。”一道沉稳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响起,从未在两边通话时发过言的教授站了起来。 “可是你看不见我道具上的东西啊。”马力说。 “我记了。”教授从衣兜掏出两张相纸,记录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日记内容。 【名称:相机(含50张相纸)】 【绑定者:不可绑定】 【品质:低等】 【可否带进副本:可】 【使用次数:28/50】 【备注:相机就是相机】 教授顺畅流利的将日记念完毕。 陆织眯起眼睛,看着教授的神色变了变。 明明马力已经用记忆条记录下了,她为什么还要再费心记录一遍。 而且还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拍摄的。 “这小女孩是傻子吧?”那边白领女听完冷笑了一声,“什么洋娃娃,明明就是死孩子。” 白领女说完,看到瞿道并对面一队人盯着自己看,缩了缩下巴,定神后又瞬间提高了嗓门,声音尖细:“瞪我干嘛?我哪里说错了吗?那小孩傻你们也傻?” 说着又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阴间副本,都是神经病。” “现在可以了么?”陆织凉飕飕的声音从屏后传来,“洋娃娃,还有人有异议么?” 如果说前两关有什么难度成分在的话,这一关就是绝对的送分题。 相当于题干里明明白白的给了你答案,只要动动手抄录上即可。 说实话这场副本参与的11人里,有半数以上都是老玩家,被题目各种乱七八糟的骚陷阱戕害的次数不在少数。 放在其他队伍里,指定要怀疑是不是背后还藏了些陷阱和猫腻在,可一个大佬点了头,另一个大佬默认了,最关键的是,题目的答案还是传说级别的巨佬,谁还敢再作怀疑。 “你们还有疑问?”瞿道扬着下巴问队里三位。 皮衣男皱了皱鼻子没说话,黑胖子倒是想说,但他惹那位大佬不满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再多说一句恐怕都要被记在黑名册了,以后还想蹭车,门儿都没有,便十分豪横的斜着眼闭了嘴。 黑胖子不知道的是,白忍对于黑胖子的行为完全没有向脑袋里放,别说拉黑名册了,就是下次什么时候碰见了,白忍能记住这人鼻子底下几张嘴都算是那人赢了。 听着的时候是很烦,但他注意力全然不在那里,多余的精力也只够思考那位叫作陆织的新人,是怎么做到在第一场副本里就如此悠闲自得、满不在意的。 “洋娃娃。”白忍轻声念了句,“对应的是陆先生的卡牌?” 这个问题问的极没有必要,谁都知道白忍的行为反射是在陆织身上,但这样没水平的问题,还是从白忍口中说了出来。 陆织答得也不紧不慢:“是啊,好巧。” “卧槽!”瞿道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陆织‘你你你’了半天,“老陆你是小孩她娘呀!哈哈哈,你竟然是……哈哈哈……” 瞿道笑断了气似的捂着肚子在那抽抽。 两间屋子没一个人跟着他笑。 好半天,瞿道终于笑够了,揉了揉笑僵的脸说:“老陆你他妈也有今天,回头我把这事和牛八他们一说——” 牛八是隔壁一个总来找他们一起玩游戏的舍友。 说到这里,瞿道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牛八了。 笑就冷不丁的尴尬止在了那里。 陆织冷着脸哼笑了一声:“小孩他爹,你没意识到,还剩一局了,还有两个人没进柜子么。如果剩下那局不是你,会有什么后果?” 这一句话把瞿道的悲春伤秋崩没了。 陆织玩狼人杀的时候,拿着村民身份都能满场带节奏一通跑,把狼人好人神人都忽悠蒙了,再几句话撂出玄机。 被哄住的人恼羞成怒又无法奈他何,因为他的话总是天衣无缝、无法反驳。即使讲歪理都能自圆其说。 在陆织说这话前,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四晚上带走四个人,对应两边八个人,剩下3个就属于运气票了。 可跟着陆织的思路一想,没带走的人呢?会不会有额外的隐藏任务没有被发现? 这游戏会这么好心给三个毫无参与度的空项吗? 托陆织的福,作为剩下未进柜四人之一的黑胖子体验了一把‘脸被吓白了’是什么样子。 小眼镜本来以为抱到腿了乐呵呵等着结算了,这么一听又瞬间丧回到游戏最开始的状态,一双死鱼眼直愣愣盯着屋顶作等死状。 麻烦的都被唬住了,陆织懒洋洋抬了下眼皮:“困死了,怎么还没结束。” 几乎是陆织话音落下的当刻,他们这边瘆人发毛的最后几秒倒计时开始发作。 作为本轮被选中的客人之二,陆织和白忍的神色同样淡定,衬得抽出担忧自己去处的功夫来紧张陆织结果的瞿道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3、2、1”倒数结束后,陆织看也没看直接坐回了木椅。瞿道冒着‘大不韪’去抽白忍的卡牌看结果,看到依然坚.挺闪烁的绿色才松了口气。 “还有五分钟?”陆织扬眉问。 “是啊,这时间掐的!”瞿道啧啧叹了一句,“要么怎么说我们忍哥厉害呢,掐头去尾还能留五分钟给我们唠嗑。” 陆织皱着眉头看过去。 怎么着了,怎么就他们忍哥了。 “谁要和你唠闲嗑。”陆织白眼翻过去,“我有事还没说完。” 白忍似乎有些惊讶,一瞬间后耳朵开始烧起来。 他不会是,要继续那个‘白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吧。 屏幕微弱的黯了一瞬。 却听陆织转了个音:“你能不能,在进柜子之前,再开启一次视频。白忍。” 这个名字不算拗口,这样叫起来却怎么都感觉有点别扭,陆织砸吧砸吧嘴,又说:“要么这次用我的积分吧。” 他还没经历过结算,按照现在给的信息,知道的就是单人最多拿3分,再来一次要倒赔分了。 “没想到陆织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啊!”瞿道摇头晃脑的感叹了句。 几乎与‘东西啊’三个字重叠的,房间里不知哪出飘来那句被叫做‘小上帝’的男声。 【你够得着刷卡机么?】 陆织脸色晴转阴。 谁说这小上帝几乎不出现的? “你听听人家的提示。”瞿道逮到出头机会,大手一挥,“用我的。” 【你有分么?】 瞿道:…… 有这么贱的上帝么? “没事。”白忍轻声说,“我分多。” “也行。”陆织很快接。 瞿道算是服了,丫合着跟这儿等着呢。 出于不怎么存在的良心,陆织解释说:“我想看一下黛莉。” “好。” 时间卡的刚刚好,白忍清磁的声音刚刚吐出,画面就眨成了一道细长的缝隙随后隐了过去。 透过黑亮的屏幕反光,陆织看见殃殃似是本能地兢兢颤了下睫毛。 阿眠 “陆哥。”小眼镜推了下鼻上镜框,试探问道:“一会儿开视频,会不会小女孩看到我们这边的客人也要拉走啊?” 陆织卡牌捏在手里两秒一调个儿的盘着,眯眼盯着屏幕,随口道:“不会。” 小眼镜咽了咽唾沫,向涂东奇看了眼,后者眼神翻动,似乎是在看自己全息屏内容,丝毫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对于黛莉来说,我们是二十分钟前的人,而且她的目的是邀请客人,不是乱杀人。她没有进来的入口,也没有进来的理由。” 陆织沿着大屏走了两圈,转头对着小眼镜笑了下,“况且,这晚是我,你怕什么?” 小眼镜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二十一日’不是寻常非生即死的生存游戏,大多数人即使输了都可以完好无损的登出游戏,但对于信念‘世界即将末日’这样说法的人来说,每一积分和每一个举动都与生死挂钩。 并肩的每一位队友都是过命的兄弟,但凡心存些许良善之人,都不大可能眼看着同生共死过的朋友陷入可能的危机。 “谢了。”陆织向着小眼镜说,“不过我有想看的东西,即使小女孩要穿墙过来带我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眼镜动了动嘴,没再说话。 他们这位大佬的固执和无所谓他是亲眼见过的,哪是他三句两句就能改变的了的。 马力在后面哄着殃殃说话,讲了几个冻死人的冷笑话,教授听着直皱眉头,殃殃却十分捧场的句句都笑。 卡牌盘到第240下的时候,陆织嘴角扬起,忽地抬眸,屏幕亮起。 一、二、三、四…… 第五个人的脸在柜子的两道缝隙间隐隐露出。 瘦弱的光窄窄纠缠在白忍细直的鼻梁上方,陆织的脸在屏幕上出现时,白忍小巧的卧蚕丰腴了一瞬。 “咚咚咚……” 三道敲门声响起。 黑暗最终包裹了白忍,周围陷入瞬间沉浸式的静谧,在柜门外不安的走动声中,一面不同于屋内外所有人的系统界面的全息屏被唤出。 几十个操作点鱼跃而出,左上角处有一个小型摄像头的按钮,轻轻一点,正在进行中的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一个副本按编号呈现。 他轻点了下上方放大镜标志的搜索按钮,输入956的副本编号。 两个房间的画面清晰跳出。 “这小孩儿还挺有礼貌啊。”一张好看的脸偏头对着旁边戴着小眼镜的瘦高个调侃了句,“还知道敲门呢。” 盯着画面的人翘了翘嘴角,调制了下两边画面比例。 他自己所处的这间被缩成了苹果大小的方框,而另一间,那个卡牌抵着下巴思考的青年脸被接连放大几倍占满画面。 亿级像素下也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赤.裸.裸摆在他面前。 不是说地球上的环境已经很差了么,白忍手指点了点画面上那人的鼻尖,还是说地球发明了什么顶级的护肤品,不然这人皮肤怎么好成这个样子。 “我要进来咯。”小女孩的声音幼嫩软萌,还透着娇滴滴的小心翼翼,让人听着怎么也联想不到副本boss这种词语。 白忍抬指一划,两个画面被恢复成了正常比例。 这柜子高度刚刚好和他身高一致,当初设计的时候比量着来做的,估摸着可能有天自己会进来,还特地留了个暗阀通气。 右侧的小喇叭亮了两下,白忍扶正了下隐形耳机。 小女孩黛莉进门礼貌的鞠了个躬,不知为何,那个好看的青年眉心轻拧了一瞬。 白忍眼眉微动,无声笑了一下。 然后从系统里调出一把沙发椅,二郎腿姿势坐了下去。 956号副本的二号房间里,陆织踱着步子后移到了油画壁处,他的视角总览整个房间,包括托着下巴思考什么的殃殃和大屏里拘礼有节的小女孩黛莉。 “艾丽莎,我可以邀请你来我的生日派对么?”黛莉环视了一圈房间,似乎没有看见巨大屏幕上的陆织几人似的,对着面前四人轻声询问。 黛莉穿着一身粉红公主裙,裙摆张开,样式和‘洋娃娃’卡牌极像,只是穿的人看起来没那么死气可怖,甚至还有些可爱灵动。 如果不是黛莉和殃殃眼下有着同样一颗朱砂痣,陆织就要怀疑第三篇日记里出现的剪刀是真的暗示了。 陆织观察着殃殃的表情,后者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看着黛莉的样子和其余人没有什么分别,好奇、等待、丝丝的畏惧,都是正常的反应。 虽然如此,陆织仍旧无比确信,黛莉就是殃殃,殃殃就是黛莉。 而且他觉得,那边柜子里的那位应当也猜出了这件事情。 不然他不会不追加询问这个明显的bug:第一晚为什么淘汰出现了错位? 没有姐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姐姐这个身份,只有殃殃的卡牌上正经写了这两个字。 陆织想,也许她称自己为那个‘洋娃娃’的姐姐。 “艾丽莎呢?”黛莉又重复了一遍。 以黑胖子为首的四个人面对着一八五以上的陆织几人豪横的无所畏惧,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看起来毫无还手能力的小女孩却怂成了狗。 “没没没……没见到。”皮衣男硬着头皮回了句。 “艾丽莎呢?”黛莉好像是没有其他词汇量一样的反复说着这一句话。 “艾丽莎是谁?”瞿道梗着脖子问道,脚下却十分诚实的向后缩了半步。 黛莉好奇的看向这个突然问话的陌生人,“艾丽莎是我的妈妈,你认识她吗?” 看来是每关卡的任务黛莉都会刷新一遍记忆,陆织猜测,或者每一关只有当次的‘客人’身份才会生效,所以黛莉无法辨别出‘艾丽莎’以外的所有人。 “你认识我吗?” 柜内某人眼睫一抬。 “卧槽老陆……”瞿道骂了句,两只手在背后拼命示意。 黛莉疑惑的看向屏幕,刚发现一样的睁大了眼睛表达自己的惊奇,“啊!我认识你!” 两个房间十几个人寒毛顿时竖起。 这大佬要翻车了? “阿眠!”黛莉欢快地叫了一声,“阿眠你好!我叫黛莉。很高兴见到你。” 阿眠?这副本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又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发展走向? 玩家还能玩着玩着变名字的? 陆织眼也没眨:“你好,黛莉。” 众人:…… 您倒是淡定,艾丽莎怎么办? 陆织房间还没轮到的两个恨不得找块布把自己蒙起来,万一因为陆织开了视频导致剧情设置变化,艾丽莎对应了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人岂不是直接完蛋。 “你见到艾丽莎了么?”黛莉诚恳发问。 二人松了口气。 陆织:“嗯,见到了。” 小眼镜涂东奇:??? 陆织:“在柜子里。” 柜子里的:“……” 黛莉粉扑扑的小肉脸瘪了下来,她两只手挤着自己两腮的肉肉,嘟着粉嘟嘟的小嘴心情不佳:“我不喜欢柜子,柜子黑黑,看不见,黛莉不喜欢看不见。” 对,这小孩不喜欢找人,众人松了口气。 陆织:“打开就不黑了。” 其余人:……是不是疯了??? 黛莉看起来更不开心了:“阿眠你不乖。我要告状去!” 说完这句话,黛莉竟然鼓着嘴巴掐着腰就这么离开了。 逃过一劫。 总算是逃过一劫。 虽然不是自己逃过一劫,但随着黛莉推门离去,一群人纷纷松了口气。 谁都能被带走就是金大腿不能走,走了谁撑场子,那个指引npc找人的小疯子吗? “出柜吧,白忍。”小疯子笑吟吟吐出这几个字。 ‘出……柜……’ 神特么出柜…… 柜里的人手指一抬收好了沙发椅,黑着脸隐藏在更加黑暗的空间里。 虽然他们早已对于取向完全开放,但是用地球上的方式说出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逗弄的意味…… 瞿道反应过来后,立马跑过去帮着白忍开了门,却见门里的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里面没有动。 “不好意思,开个玩笑。”陆织薄薄的眼皮几乎要盖住整个瞳孔,眼里啥意思都看出来了就是没看出‘不好意思’。 白忍迟疑了半秒,从柜子里走出。 陆织轻‘嗯’了一下,又说:“刚才我只是想看看,这小孩是不是真的不会去翻柜子,而且我的灯一直没灭,还是有点儿把握的,白先生应该不介意的吧。” 白忍没有回应。 瞿道食指一绷,指着陆织喊:“贱不贱呐你,少说句话能死还是怎么滴?” “不能死。”陆织笑眯眯道,“能疯。” 瞿道:“呸!我看你现在就疯的差不多了!” 白忍一双长腿迈出柜门,浅眸探索着望向嘴角噙着笑意的陆织:“陆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陆织笑意不减,很欠儿的说了句:“好像就是个带人走的npc,没什么别的用处。” 黑胖子怒了:“那你他妈还让视频,白白搭上白哥一积分不说,害得剧情都变了!” 瞿道:“不开视频老陆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有没有用啊,你要是这么心疼忍哥的分,要不下次你来?” 黑胖子指着瞿道鼻子‘你’了一声,脸憋得黑红,也没说出话来。 白忍:“刚才在里面没怎么听清,剧情变了?” 白领女三步并两步凑近白忍,指着陆织说:“就是那位,和npc搭话,让剧情里又多出一个叫‘阿眠’的出来。” 白忍抬眸看向陆织,后者一副‘就是我干的’的样子,意料之内的坦然神情,开口却十分笃定的说:“剧情没变,下一场照以前来就好。” 皮衣男不太信:“真的?” 白领女抱着胳膊,鼻腔哼了一声:“你还真信他?” 黑胖子脸拧成一团:“你们他妈就和稀泥,左右还没进柜子的不是你们!” 没吵上两句,通话时间进到了末梢,赶着视频关闭前,瞿道趴到大屏前压过身后乱糟糟的争吵扯嗓子问陆织:“下次——什么时候——打过去啊?给你们多——久的时间够?” 这一句问完,陆织眉头一动,眼眸忽地沉了一瞬,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两边连接的唯一渠道倏地被掐灭了。 “陆哥,你说那个剧情没变是因为什么?有什么新线索么?”小眼镜伸长脖子。 “陆哥说是肯定就是了,问那么多。”马力接话。 “我对应的人还没进过柜子啊……”小眼镜垮着脸说。 “你们没有发现么——”教授声音低沉,“倒计时已经开始一会儿了,但是……日记还没有出现……” 加分 头顶的倒计时走到了25分16,底下却是空荡荡一片黑屏,连‘累了,直接去’这样的屁话也没有。 “这是不是因为……”小眼镜哆嗦着,“npc见到了我们,直接改变邀请规则了……会不会……下次直接飞到我们房间来……我们没柜子啊……” 陆织绷着脸,垂眸不语。 这游戏确实不怎么做人,诡异的剧情、含糊的要求……但硬逻辑严谨的没话说。 再流氓也不至于半路改规则。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获取线索的日记确实不见了。 还有两个人没进柜门,黛莉只邀请了三次。 最慌的要数剩余的两个人了。 一波三折的发展不但没有锻炼出小眼镜的承受能力,反而加剧了他对于自己倒霉蛋的认知。 “肯定就是我了,这次肯定是我……”小眼镜苦笑了一下,“算了,没有佐证那边肯定不会放那小道士进柜子的。就是我了……这就最后一次了……” 小眼镜转身看向涂东奇:“涂哥,我也认命了,当年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这么多年了,我也没什么出息,想报答你也没找着机会。我格子里还有点吃的,你想吃的那个麻花……还有我枕头底下有把刀,你用我的卡刷了进去拿吧。要是不行,把我手指头剁了刷指纹进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的……” “滚蛋!”涂东奇臭着脸吼了一声,“谁稀罕你这些破玩意儿,要死死远点,别在我面前弄这个样。” 小眼镜眼角耷拉着摇摇头,托付一样的看了一圈儿人,嗓子低哑着:“我涂哥嘴硬,但是心肠好,拜托大家以后如果有机会能遇上了,能照应的看着照应照应……我这里有颗非石和欧石,涂哥没有非石,我把我的这颗给他,剩下的欧石,你们谁缺我可以给他,帮我多照应一下涂哥,我谢谢大家!” 小眼镜鞠了个躬。 几人的目光黏到了他身上。 这欧石太馋人了。 四级副本都不一定能保证单次可以出一颗石头,欧石又是几颗石头里整体偏难拿到的一个。 石头不可抢夺,但可主动赠予。 能凭空拿一颗石头,比抽到一个好道具珍贵多了。 但没人出声要。 这种时候开腔,无异于趁火打劫。 面子在关乎生死的时候不太值钱,但这间房的几个人,显然都没到拉下脸讨命的程度,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马力搓了下鼻子,走过去拍了下小眼镜的肩膀:“兄弟!这不是还没结束么!一会儿看情况行事,什么都还不一定呢,万一这次线索跑对面去了呢对吧。别急。” 小眼镜明显没听进去,一屁股又坐了下去,但还是给面子的抬了下嘴角,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没有下一个人了。” 几个人的目光嗖的聚过来。 陆织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拿着卡牌在屏幕上划了一个‘4’字,声音凉凉的:“黛莉、特鲁斯、斯黛拉,还有……”陆织停了一下,“艾丽莎,一共四个人。” “黛莉?”小眼镜眼睛腾地亮起来,“npc自己也算?”小眼镜一扶椅子,像从岸上往水里蹦的鱼似的猛地弹起来,“是啊!过生日肯定要邀请自己啊!哈哈……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涂哥,那包麻花先不给你了,我再帮你保管几天……” 涂东奇抽着脸嫌弃的躲了躲小眼镜凑过来的手:“瞧你那点出息。” “可是为什么还有倒计时,而且……”教授清了下嗓子,迟疑说道:“殃殃的牌,不是黛莉吧。” 几个人先前看过对方的牌,没有名字,写的都是称呼,但也没有‘我’这样的说法,只有‘姐姐’。 如果是对应的npc黛莉,不应该是‘姐姐’。 但先前没人问起这件事,因为陆织说了,殃殃对应的就是小女孩。 教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姐姐’和小女孩是对应不上的。 有可能,是殃殃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自己用道具制成了写着‘姐姐’字样的卡牌…… 她根本就不是第一次! 涂东奇不知什么时候囤了一包的糖似的,又从卡牌里划出一块草莓味的棒棒糖,走到殃殃旁边蹲下来:“殃殃,给叔叔看看你的牌,这个糖给你。” 殃殃盯着涂东奇看了一眼,手刚伸出去,看清涂东奇手里的东西后突然触电似的猛地抽了回来,唰地站起来就往旁边躲。 “不要糖!不要棒棒糖!”殃殃一边退一边使劲晃着头,表情惊惧,像是看见了什么顶级可怕的东西。 涂东奇也愣住了。 上一次给奶糖还是好好的,怎么换了个口味就怕成这个样子。 涂东奇有点尴尬的将棒棒糖收了回去,“糖没了,别、别害怕。” 殃殃还是惊魂未定,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向后躲,忽然‘碰’的一声——什么撞到了什么上面。 房间面积小,四面是墙,回声不算大,但这声音格外明显。 这声‘碰’钝钝的,有点像巨钟哑掉的闷响回音,还有些像重物落地的冲击声,却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细腰撞到木椅子上的声音。 殃殃丝毫没有知觉,仍旧沉浸在自己惊恐的世界里,茫然的瞪大了眼睛摇着头。 如果放在别的副本里,其余人可能会猜测小姑娘腰里别了把武器防身,但这副本进入前的提示是‘本副本不可携带任何金属制品和枪.具、火.药等易燃物品’,而且,如果按照殃殃是第一个副本来算,突然被拉进来的人,怎么会知道随身带把武器。 殃殃的身份如此看来,就更可疑了。 “殃殃啊。”教授温声靠近,“别害怕,我们不害你。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和阿姨说,这个副本不能带东西的,被发现,要罚的。” 殃殃仍然晃着头:“不要棒棒糖……不要……” 教授对着其余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帮忙控制住,却没有一个人向前动的。 倒计时还剩十八分钟。 小眼镜汗都急出来了,但面对殃殃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上去抢卡牌。 教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成不了大事的四个男人,转眼又一副慈祥态向殃殃走的更近了一些。 “殃殃,你几岁了呀?家里爸爸妈妈还在吗?和阿姨讲一讲,阿姨以前有个女儿,和你——” 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僵在殃殃背后,一秒钟后猛地抽回,豆大的汗唰地从头皮冒出,见鬼似的快速跑远躲离开殃殃。 “你是谁?你不是玩家……你怎么会……”教授向着墙角找安全位置,手忙脚乱的从卡牌里唤出一把尖利的塑料刀握在手里,刀尖冲着殃殃。 殃殃茫然的看了教授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刀上,口中的念念忽然停住,然后缓缓抬手指了一下:“刀,不可以。” 话音一落,教授手里的塑料刀猝然消失。 教授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来。 “我错了……别淘汰我……我就快到时间了……我、我还有个小女儿,和你一样大……” 众人眼睁睁看着殃殃一抬手就让一件东西凭空消失了,也意识到了教授口中‘你不是玩家’是什么意思,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小眼镜咽了口唾沫,躲在涂东奇身后,问:“你摸到了什么?” “硬的……她的肚子是金属做的……是机器人……”教授惊吓至极,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立马改了口供,“不不……我什么都没摸到,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殃殃,你看在我护你的份上,别害我……” 在距离殃殃两步远的地方,陆织淡然站在原地,半垂眸子看着殃殃。 在上次视频开启,黛莉走出来之前,他以为会看见一个满嘴是血、沥着碎肉残体、裂口女一样的恐怖娃娃,可小女孩走了进来,粉粉嫩嫩的小肉脸,除了一颗明显的痣以外,脸上没有任何与正常小女孩不一样的地方。 甚至比普通小女孩还要再漂亮一些。 他一瞬间还在想,这个叫做‘二十一日’的游戏,画风都是这么柔和的么? 没有淘汰就死人的规则,也没有自相残杀的步步相逼,连npc都是可爱的小姑娘。 可殃殃,身体——至少腰臀部是金属做的。 他忽的想起,那个穿着肥阔连衣裙的小女孩,鞠躬的时候,腰部弯的弧度似乎有些夸张。 不像是正常柔韧度该有的样子。 更像是……张力不错的关节簧。 “先别急。”马力沉着声音,“这游戏,就算是……npc,也不会随便害人的,而且殃殃,从来也没有害过大家吧。” 殃殃看着马力,懵懂的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小孩子的天真从这双大眼中倾泻而出。 涂东奇游戏内外都见惯了生死,即使面对一个疑似‘不是人’的,也比其他人淡定一些,他定定神,说:“这样的话,殃殃,是不是知道下一个是谁?” 倒计时还没结束,是不是真的像教授说的,真的还有一个人。 陆织仍旧安静的站在那里,鲜有的沉默如此之久。 从猜到殃殃可能是npc,可能是管理员以后,他就一直默默的观察着殃殃。 题目里说‘世界仁慈悲悯,让她在爱与被爱中成长为一个热情好客的小可爱’,前半句一定是在扯淡的,黛莉,或者说是殃殃的世界,从来没有过仁慈和怜悯,可她却真的成长为了一个热情善良的女孩。 在教授还对她表达出善意的时候,她毫无戒心的将手交给教授,在觉得可能受到陆织威胁的时候,也许害怕连累教授,小心翼翼的将手抽了回去。 会给马力不怎么专业的笑话捧场,会对所有的好意给予积极的反馈。 即使教授最后向她伸出了刀,她也只是没收了,没有做任何报.复的行为。 可是,规则就是规则,npc怎么可能告诉玩家答案,即使她想,应该也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 “没有了。”殃殃轻轻摇头,“四个人,是对的。” 没有料到殃殃真的告诉了他们答案,也许是相处了几小时,殃殃的长相就不是骇人的模样,即使是个机器人,也不像是残暴的那类,小眼镜大着胆子问:“可是你的卡牌不是姐姐么?” 殃殃将卡牌拿出来。 “我没有角色。” 她将卡牌翻转两下,两侧都变成了空白。 “阿辞给我做的。”殃殃笑了一下,“但他不让我用。” 阿辞又是谁? 几个人心里冒出这句疑问,但也没问出来,这不是现在要了解的事情。 “倒计时是怎么回事?”陆织轻声问,“还没停。” 殃殃抿了抿嘴唇,坐回椅子上,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我是偷偷开的游戏,阿辞不让我进来。我好久没来了,不太记得,也许,是个加分项。” “加分项?”小眼镜咂摸了一下这三个字,“意思是不是就算没有这个,我们也已经通过这场游戏了?” “也许吧……我不太记得了……副本是大哥哥做的,他没有告诉我这个。也可能是要完整答完题目……我不知道……” 殃殃似乎无法进入深度思考,说了这么一句话,眼中再次茫然起来。 这么关键的信息…… 小眼镜心里叹了口气。 陆织微微皱眉,没有信息的加分项,算是什么加分项。 没有新的信息,所有的都堆叠在这里了,如果真的有加分项,那一定藏在哪句话里…… 从第一句话开始,陆织快速在脑海中进行复盘。 正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电流声突然从屏幕后响了起来。 9分19秒。 四张焦虑的脸衬着中间从容的人格格不入,这人在看到陆织的眼神后,却目光轻微动了一下。 这小疯子,似乎又要搞事情? 结束 “卧槽老陆,你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瞿道的脸几乎贴在了屏幕上,鼻孔朝前怼着,隐约能看见几棵秀气的鼻毛,画面非常美丽。 “什么都没发生?”陆织挑了一下眉,学着瞿道先前耍这同一套把戏时说的话。 “这回真不是!”瞿道满脸的一言难尽,“这次倒计时就只有十分钟了!幸好忍哥反应的快,直接把视频打了过来。不过你们那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看来真的是最后一次倒计时,没有小女孩的审判,两边同时结束。 陆织恍似不经意的睨了瞿道身后修长身形一眼:“我们这三十分钟。” “啊?”瞿道伸着脖子,“这怎么还不一样呢!诶那这次是谁?” “这次——”陆织目光从对面五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拖着调子扬起了不怎么严肃的声音:“是所有人。” “你——”黑胖子一句脏话刚要脱口而出,顾忌了一下改口道:“吃错药了吧你!不说一次柜子只能进一个人了,就是都能进,前面那些进过一次的再进去一遍有什么意义?你别仗着你猜对过几次就在这瞎啰啰……” “就是!”白领女附和道,“这出的什么鬼主意啊!是不识字还是不识数啊,那么明显的说明都没看懂!” 瞿道冲着两人瞪了一眼,回身去问陆织:“老陆,你说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所有人?” 白忍站在不明显的地方注视着陆织,确实有趣,他想。 原本笑意已经漫到了嘴边,白忍硬是收了回去。 小疯子的想法太疯了,他得忍住,不然别人还以为,他也是这样一个疯子。 陆织:“所有人,都出去。” 用了三秒钟,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疯了!”马力走过来,疾呼的声音出了半句,最后还是压低了。“对面可是和我们牵连的!” 对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个是知道的。 屏幕上根本什么都没写,但凡是有一个名字,也不至于惶急的扯出殃殃这件事。 这游戏不怕遇上神经病,就怕这个疯批还是个大佬。 他说了再离谱的话,你还控制不住跟着思考了一下。 可就算想破天,这特么也是个行不通的屁话。 都出去,都出去不全都得淘汰! 还玩个屁。 小眼镜差点被这句话呛了口水,嘴唇张张合合,最后憋出一句:“你不是开玩笑吧……” 对面黑胖子、皮衣男和白领女早就疯了。 “耍人玩儿是吧?有意思吗?” “别听他放混屁,明哥一会儿你进去就行,反正就这一局了……” “早他吗看这小子不顺眼了,等一会儿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出去?呵,他倒是得先出的去再说……” 倒计时向着0又迈出去一步。 陆织就这么负手靠墙看着这些人。 这就是经历了许多场游戏挑选出来的精英吗? 这什么破上帝定的标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涂东奇离得陆织近,没有刻意提高音量,说完这话也没能打扰到对面疯狂讥讽输出。 传进来的声音还是乱糟糟一片,他们这边却是一片死寂。 殃殃害怕争吵,捂着耳朵不去听。 教授却慢吞吞沿着墙角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陆织。 “这副本叫什么名字?”陆织忽然问。 瞿道他们那边太吵,陆织这边又像说悄悄话似的各个压着声音说话,瞿道只能耳朵趴在屏幕上,听了陆织这么一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乐的黛莉呀!”瞿道看着刷刷走的时间快要急尿了,“老陆你这记性怎么突然下降了?” “你觉得,现在黛莉快乐吗。”陆织说。 白忍看着陆织的神情,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表情,语调平淡,还有些习惯性的吊儿郎当,可是,似乎冷静的有些可怕。 一个冷静的疯子。 白忍这样评价。 “这个——”瞿道扯着头发想了一下,“这哪能看得出来。她走进来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就是和你说完话有点不高兴。” 陆织:“……” 陆织:“我是说,所有的角色都赢了,黛莉会开心吗?” 对面的争论声戛然而止一瞬,陆织这边的目光全都若有若无的扫向了看起来并不知情的殃殃身上。 殃殃也许不会想要淘汰谁,可这游戏不是殃殃设计的,是那位‘大哥哥’。 还不是‘特鲁斯’这种哥哥,应当是和那个叫做‘阿辞’的人一样,对‘黛莉’很在意的人设计的。 如果这些角色会让黛莉遭受不幸,那让他们‘活下去’就绝对不是‘快乐的黛莉’的本意。 或者说,角色‘死掉’黛莉才会真正的快乐。 黛莉每次带客人出副本,是会默认淘汰一个人。 如果按照这样的淘汰方式,即使不算上殃殃,也只能淘汰8个人。 还有2个。 要确认的是,是不是所有的卡牌都代表着负面。 带着牙签的苹果、剪短发的剪刀、带血的洋娃娃、让殃殃看了一眼就尖叫的棒棒糖…… 还有,最后一个。 丝带…… 丝带代表什么? 只在第二篇日记里出现的,用来包扎礼物的丝带。 陆织观察了一会儿殃殃。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把玩自己的空白卡牌,捏着绿灯的地方来回摩挲,卡牌上的‘存活信号’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变亮,一下熄灭。 重复着这样无聊的游戏,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其实验证物品是不是会让黛莉感到不快的方法很简单。 他们这边有活的测试体。 把卡牌放在殃殃眼前,受到刺激她就会尖叫。 陆织自然没有这样去做。 教授说殃殃是个机器人,是只存在于副本里的npc,可陆织不这么认为。 再仿真的机器人也不会像这样鲜活,会害怕、会报答,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乐此不疲于简单的东西。 一定有表达过关于‘丝带’的信息。 在视频开启的那一瞬间,看到白忍和他身后柜子的时候,像是一股电流直穿脑海,陆织忽然想起黛莉说的那句话—— “黛莉不喜欢看不见”。 丝带…… 一个叔叔给的丝带,还能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这个副本里集齐了所有黛莉抵触的情绪。 所以殃殃会说“我是偷偷开的游戏,阿辞不让我进来”。 所以,所有人都出去,所有角色都被淘汰,所有玩家才能赢。 可他无法向对面解释这个原因。 其中有许多两边不对等的信息,如果说出来,说不定对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你有很充分的理由吗?”白忍的声音压过了余烬的几声争吵,陆织看向他。 “有。”陆织犹豫了一下,说:“但我现在还不能说。” 白忍却好像直接忽视了他的后半句,“如果我们都出去,你可以负责吗?” “我只能……”陆织眼神落在白忍画了符号的手上,“只能对你负责。”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输了,你掉分,我淘汰。” 这句‘只能对你负责’太骚了,骚得瞿道脑仁子疼,他几乎是捶着屏幕说:“陆!织!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儿八经的说几句人话。” 陆织这边几人也在等着他的话,他们心里都清楚陆织不能说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更清楚的是殃殃说的那句‘加分项’的话。 或许不需要再做什么,他们已经通过了副本。 进对了柜子就是交了满分卷,如果保险起见,附加分大可不要。 尤其是对于小眼镜,他赌的不是加分,而是生死。 小眼镜鼻子都酸了,声音里带着委屈:“陆哥,要不别要这个加分了吧……万一猜错了呢。” 涂东奇蹙着眉头,闷声说:“闭嘴吧,要不是他,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小眼镜小声咕囔:“都出去了,还不如一开始就都不进去……就算随便猜,也能蒙对一两个……” “什么加分?”白领女耳朵灵敏,听着‘加分’这个词耳力又厉害了几倍,“你们那边到底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屏幕旁边,虽然还是离得殃殃远远的,声音却没有那会那么抖了。 “这边一开始就没有日记了。”教授看了眼殃殃,“有人说,最后30分钟可能是加分题。” “有人是谁?”白领女问。 “有人……”教授想起忽然消失的那把塑料刀浑身发麻,“不知道……就是有个信息……反正……不加也行!”教授忽然指着白领女警告:“你别出去!你别跟他们出去!” 白领女刚要再问什么,忽然涂东奇的声音打断,他看着陆织问:“你有几成把握?” 陆织垂着眸子,落下的刘海有些被纤长睫毛挡住,有些倒映在深色瞳孔上方,神色意味不明。 片刻,陆织抬眸,冷笑了一声:“我有把握没用,门在他们那边。” 柜子在那边,门也在那边。 “那我们就这样吧!”小眼镜抢着说,“我们不要加分了!就这样……” “殃……”涂东奇停顿了一下,又说:“只是说可能是加分,最后半小时,如果什么都不做,万一也是淘汰呢?” “会的。”陆织看着涂东奇,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会淘汰。” 暗示‘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的油画,处处与实际矛盾的题目和文字信息。 不论是哪一条,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别看表面。 “那个黑框眼镜的!”黑胖子指了下教授,“你不是有相机么,你把你照下来的给我看看。” “是真的没有东西。”教授说。 “少废话!让你拿你就拿!” 教授看了眼陆织,后者目光冰凉没有作声,她便从道具栏里取出拍摄好的相纸,拿起来给黑胖子看了眼。 “操!”看着空白的画面黑胖子骂了声,“你们不会是商量好了耍什么花招吧!” 时间越逼越近,黑胖子明显更焦躁了。 “是不是骗我们出去,然后让这个病秧子进柜子!” “我去!”瞿道不乐意了,“你说谁病秧子呢!老子打你十个你信不信!你老子我还就听老陆的,他让出去,我就出去!” “别啊……”不幸和瞿道绑定的小眼镜快哭了。 倒计时:02:00——01:59 分钟跳到1的时候画面简直触目惊心,手里还握着几块飞客币的人也难免越发焦虑,更别提只有一块的小眼镜了。 两个房间里默契的出现相同的死寂。 忽然,有人出声。 “我出去。有人跟我一起么?” 两个房间的人齐刷刷看向突然开口的白忍。 陆织目眦微睁。 他和白忍站的很远,即使不算屏幕与屏幕之间还隔着几层山水,他站的地方和白忍之间也够几人长的距离了,可这个时候却奇怪的觉得两人离得很近。 “我!”瞿道直接蹦过去。 小眼镜嗷了一声,死的心都有了。 “放心!”瞿道隔着屏幕安慰小眼镜,“老陆玩游戏就没错过。” 小眼镜听不进去吹牛逼,默默地开始盘算起自己的‘遗产’起来。 没舍得吃的麻花,最终还是得归了老涂。 “我跟着你!”黑胖子一咬牙,走过去,“白哥,我叫邓从明,我申请过你的公会。” 言下之意很明显,白忍轻轻睨了黑胖子一眼,没有立刻应下。 皮衣男看黑胖子跟了上去,狠狠心也跟着走到了门口:“妈的!反正还有十几天!” 只有白领女一个人没动。 白忍回头看了白领女一眼。 “我……我不出去……”白领女看着白忍,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别出去!”教授直接冲到屏幕前,“别跟他们走!” 白忍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转向陆织:“少一个行么?” 陆织:“说不准。” 白忍偏头看了黑胖子一眼。 黑胖子这个时候倒是机灵,和皮衣男对了个眼神,快步走到白领女旁边,拖着白领女走到了门口。 白领女一身精致的短裙套装打扮已经完全乱了套,盘好的头发也散了下来,一边嘶吼着一边拼了命往房间里退。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你们这是耍流氓!”教授趴在屏幕上嘶喊。 男人与女人的力量终究悬殊,何况是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 令人血脉汹涌的最后十秒钟倒计时准时响起。 10、9—— 陆织却忽然抬手。 “放她回去吧。” 他没有摆布别人命运的权利。 黑胖子和皮衣男看向白忍。 后者微点头。 卡在倒计时最后一秒,白领女终于如愿以偿‘逃过一劫’。 在最后一个人的脚迈出那道暗黑的、像块磁石一样的房门的一瞬间,对面房间四人手中卡牌上的绿灯同时熄灭。 三秒钟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 那个被叫做小上帝的声音慵懒传出。 【bingo。结束咯。】 萌宠 小上帝的声音只出现了一句。 像是幻觉一样。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小女孩欢快播报声。 【956号副本结算】 【登陆者方靖兰、齐韵完成基础任务:留在房间内】 【登陆者方靖兰、齐韵获得基础奖励:积分15分,飞客币20,亚石抽取一次】 话毕,教授——方靖兰长舒一口气,对面房间半个身子瘫靠在墙边的齐韵也终于卸力顺着墙滑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卡牌心呼‘万幸’。 小眼镜眼中的光也随着这声播报彻底黯淡消去,认命的垂着眼皮等着被清除记忆传送回现实世界。 另一边从门口重回房间的黑胖子和皮衣男两个人面色铁青。 黑胖子满心满脑的懊悔和怒火,却一丝也不敢发作出去。 他是跟着白忍出去的,说什么都是在打白忍的脸。 区区几分,不足以让他得罪巨佬。 可是这个副本…… 黑胖子紧攥的拳头青筋鼓起,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瞪向罪魁祸首。 “老陆!”瞿道安慰陆织说,“别难受啊!咱们都是自愿跟着你出来的,大不了回家——” 瞿道话音未落,只听滋滋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像是预测到了一样,陆织毫不惊讶的对着瞿道挑了下眉,还隐在播报声中吹了个极骚的口哨。 【生日宴前夕,黛莉仍未能邀请到客人参加派对,黛莉不喜欢空荡荡的派对,她打算在最后一晚邀请所有看到的人参加她的派对。可惜的是,房间里只有斯黛拉一个人还在。】 方靖兰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目光惊恐的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黛莉最喜欢斯黛拉了,她拉着斯黛拉的手,来到了派对的现场。】 随着这句话,方靖兰和齐韵两人卡牌上的绿点瞬间变灰。 “不可能……”齐韵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我明明没有出去……为什么……为什么……” 方靖兰紧捏着手中卡牌,瘦削的手背上绷起根根青筋,指节泛白,怨恨的目光死死盯向殃殃。 其他人也看懵了。 这什么狗日的副本,怎么不管怎么选都是淘汰? 白忍却默声笑了一下,嘴角默契的和对面那个小疯子同时微扬。 轻咳一声,收回了笑意。 播报声还在继续。 【斯黛拉却不太开心,花裙子、小蛋糕,还有女孩卷曲的长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面前是个注定要给别人养的赔钱货,她那儿媳妇不争气的肚皮,只能生出这种玩意儿。】 【趁着黛莉不注意,斯黛拉泄愤的再次将黛莉刚留出的一头长发剪了去。】 【黛莉失去了美丽的长发,哭着跑离了自己的派对】 【结算更新】 【登陆者方靖兰、齐韵绑定角色斯黛拉未完成‘让黛莉开心’任务,扣除所有奖励】 【登陆者白忍、陆织绑定角色艾丽莎,登陆者涂东奇、邓从明绑定角色奥奇,登陆者马力、邱石绑定角色特鲁斯,登陆者瞿道、詹鸣绑定角色道格拉全部淘汰。】 【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悲剧。】 【完成‘让黛莉开心’终极任务,发放奖励】 【核每人:积分30,飞客币40,亚石抽取一次】 被点名的八人卡牌上的显示灯同时亮起。 “卧槽……”小眼镜直接听傻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忽然觉得自己眼泪鼻涕多余的有点尴尬,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这是……什么操作。” “每人30积分和40飞客币?”马力玩了这么多局,也没见到过这种灭了灯还能再亮回来的例子,“我没听错吧?这可是二级副本!奖励比三级还多了吧!” 【因将黛莉惹哭,黛莉情感受到伤害,奖励打折】 【核每人:积分20,飞客币30,亚石抽取一次】 因为齐韵和方靖兰没能拿到所有奖励的人狠瞪了二人一眼。 这二人目光涣散,呆滞的等着继续宣判。 【登陆者陆织、白忍,核团队最高贡献度,额外增加随机道具抽取机会一次】 陆织扬眉,懒散提起了点兴趣:“随机道具?” “这可是个好东西。副本里开出来的随机道具都是商店里花再多积分都买不到的东西,像是直通卡和跳过卡都有几率出现。”马力解释说,语气里满是羡慕。 “牛逼啊老陆!”瞿道在对面乐道,“不过你这臭手,能抽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要不你来?”陆织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屑道:“你这脑子,需要辅助道具。” 【随机道具抽取机会不可转让】 小女孩憋出一句警告。 陆织耸耸肩,问:“怎么抽?” 马力用自己的卡牌做示范,食指在卡牌上划了一道,说:“和打开个人界面一样,如果有抽取机会,页面上就会优先显示,你试试看。” 陆织依言试了一下,新打开的界面果然和之前不同,上面出现两行字: “是否抽取亚石?(0/1)——是。否。” “是否抽取随机道具?(0/1)——是。否。” 除陆织、白忍有两次抽奖外,其余胜利的六个都还各有一次抽取亚石的机会。 瞿道拿着卡牌翻来覆去找不到入口,白忍看不过去,教了一下。 “恭喜您——获得……”瞿道停了下,“亚石一颗,已放入您的背包,可随时进行查看——这什么啊,这么好抽?” 费了几十张飞客币才抽到两块石头的小眼镜听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咯出来:“你那是什么神手啊!我靠能不能帮我抽一个啊,我就没一次性抽出来过……” 【亚石抽取机会不可转让】 “我知道……”小眼镜咕哝一声,“做个梦还不让嘛……” 说话间,除陆织之外的几人纷纷完成了抽奖。 除白忍看不出明显情绪外,其余几个光看表情就知道没一个中的,一个两个瞪着一发入魂的瞿道。 道爷表示很无辜:“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运气好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呀!这辈子就没倒过霉。” 那一脸欠抽的样,让小眼镜都有种隔着屏幕去揍他的冲动。 “陆哥,你的怎么样?”马力抽完自己的凑过来问陆织。 “没抽呢。”陆织说,“亚石概率这么低,除了傻人有傻福的那个,拿到没这么容易吧?” 又不是人人都是瞿道。 傻人:…… 马力解释道:“只要通过了副本,就可以用飞客币扫荡。” 陆织:“扫荡?” 马力:“每通过一个副本,你的页面应该就会多一个副本槽,只要通过了,就可以花费飞客币进行扫荡,意思就是不用重复进这个副本,可以不限次刷道具——当然,前提是你的飞客币数量够哈。” 陆织想了想,又问:“所有道具都可以扫荡?” “当然不是。”马力说,“只有四块石头可以,随机道具和积分都是不算在内的。” “这样啊……”陆织对着自己的界面点了两下。 “怎么样?”马力问道。“抽到了?” “嗯。”陆织漫不经心道。 “卧槽怎么都这么好的运气……”小眼镜苦瓜脸望着自己‘欢迎下次再来’的界面。 瞿道啧了声:“老陆你什么时候转运了?这种事都能发生在你身上了?开挂的吧你。” “我用了29次扫荡。”转运的陆织说。 “29次?!”马力下巴快掉了,“哥!你一共30张飞客币,用了29个放在这里!?” 陆织抬抬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刚才忘了和你说了,二级副本概率低,一般大家都是轮到高级副本的时候才舍得用扫荡功能啊,而且你一次一次的扫概率是一样的,你这——” “没事。”陆织打住马力的话,“无所谓,都一样。” 正像模像样抽完奖似的慢吞吞收起自己系统界面的白忍扫了眼陆织,垂眸轻笑了一下。 概率是早设好的,抽到什么都是运气,这位陆同学是第28次扫到的亚石。 说起来,只浪费了一张飞客币。 不过相对平均15次抽到的概率来看,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烂透了呢? “随机道具呢?你抽到了个什么?”瞿道脖子向前伸着,恨不得穿过屏幕帮陆织点。 陆织滑动着返回抽奖界面,点击了下面的抽奖。 凭良心讲,相较于还算用心做的副本剧情功能,全息屏显示的界面简陋的像是用脚做出来的。 亚石抽取的时候,连个转场都没有,直接蹦出来一行字:很遗憾,本次未抽取到【亚石】,再接再厉!欢迎下次再来! 无趣。 但也许是随机道具比较高级,这次抽的时候竟然难得的多了道特效似的光。 不过还不如没有。 那道刺眼的白光猝不及防的从屏幕里钻出来,差点没把陆织眼睛亮瞎。 陆织心里暗骂了一声天煞的设计,闭了眼等着光消失。 然后,睁开眼后,屏幕上就蹦出一个毛球似的小东西眨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看着他。 “到底抽到了个啥啊?”瞿道趴大屏上眼巴巴瞅着陆织。 陆织:“……一条……狗。” 众人:“狗?” 引之以杰作的白忍:“……” 【名称:待命名】 【绑定者:陆织】 【品质:特等】 【可否带进副本:可】 【介绍:此物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集智慧诙谐可爱软萌于一身,居家旅行打架斗殴必备捧场观众,科普解闷一条龙。ps:还可能根据主人的性格成长变化哦~占有它,培养它,你将会得到一个‘二十一日’独一无二的小萌宠】 【备注:请定期以积分饲养,每日1积分,七日后可孵化实体哦!】 【请输入2-8个字符命名您的萌宠,仅限字母与文字】 这什么萌宠,什么奖励……明明是给自己抽了个祖宗…… 祖宗在屏幕上打了个滚,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陆织眨了眨,小嘴巴啊呜啊呜张了两下,然后……然后将头埋在白绒绒的毛里,睡着了…… 说好的诙谐幽默可爱软萌,科普解闷一条龙呢? 意思是让他给它解闷是吧? 【请输入2-8个字符命名您的萌宠,仅限字母与文字】 要求命名的指示再次闪了一下。 陆织盯着毛茸茸、胖乎乎的小东西看了一眼,双眼一转,心中忽生一个主意。 陆织在命名处点了下唤出输入法。 然后屏幕对面背对着几人偷看后台的白忍脸色就突然铁青了。 【白忍】 被陆织称作为‘一条狗’的宠物,他起名叫‘白忍’………………… 点击确认,屏幕上弹出:命名不合法,请重新命名。 “喂!怎么就不合法了?人家好好的名字怎么到你这就不合法了?”陆织对着屏幕质问。 白忍:……你也知道是人家的名字! 瞿道又问:“什么名字?” 陆织:“给狗起个名。” 白忍:“………………” 瞿道感兴趣了:“道爷给你算个六经八卦都吉利的名儿啊。” 陆织:“用不到。” 陆织删去‘白忍’,轻点两下又输入几个字。 【小白忍】 白忍服了,这是跟他这名字干上了是吧。 刚要点击‘不合法’返回,却看到那边在一瞬间迅速点了个确认。 【命名成功】 【这是您和‘小白忍’的第一天,以后也要继续相亲相爱哦】 相亲相爱个鬼头啊!! 分岔 【奖励发放完毕】 【现在核算956副本登陆者积分总值】 “等一下!” 在整体还算是欢快轻松的等待结算氛围中,突然出现的阴恻恻的女声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人纷纷看向角落里双眼猩红的教授。 “我要使用道具。”方靖兰嘶哑着声音,扶着墙壁慢慢走了两步到房间中央。 原本只有她的绑定组队赢了的,最后竟然反转成只有她的组队输掉了! 她不甘心! 方靖兰打开全息屏,先是唤出一张方才拍摄的写着日记的相纸。 然后深深望了殃殃一眼,再次点出一个道具。 【名称:我当初就不该这么选!!】 【绑定者:方靖兰】 【品质:特等】 【可否带进副本:可】 【使用次数限制:0/1】 【介绍:你的人生一定有许多‘早知道我就这样那样就好了呀’的时候吧,但人生只有一次,天下又哪有卖后悔药的呢? 唉——巧了,这里就有。 使用‘我当初就不该这么选!!’可回到24小时以内任意存档点进行上帝视角的二次选择。 存档点为任意以图片或影像形式记录下的时刻。 启用后,使用者记忆不会重置。副本内其余参与者记忆及结果以使用者二次选择后为准。 该道具使用次数仅限一次,使用后立即作废。】 【备注:启用后,如果涉及或改变了具有管理权限的人,将会产生不可预测的变故,开启前请确定该副本回溯进程没有管理人员参与】 方靖兰内心冷笑一声,果断点下确认。 只过了一秒钟。 也许没有一秒。 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抽离身体,又硬塞进去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一般,陆织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混沌。 很快,系统结算播报声将陆织重新带回现实。 【恭喜全体登陆者通过956副本,完成‘让黛莉开心’终极任务】 【奖励发放完毕】 【现在核算956副本登陆者积分总值】 【登陆者陆织本次副本表现优异,获积分30,核总积分30,现等级:2。北辰舱升至c级】 【登陆者方靖兰本次副本表现优异,获积分30,核总积分103,现等级:3。北辰舱升至b级】 【登陆者瞿道本次副本获积分30,核总积分30,现等级:2。北辰舱升至c级】 …… 【登陆者白忍本次副本获积分120,核总积分656,现等级:5。北辰舱保持为s级】 【提示:登陆者方靖兰登陆期限只剩3小时,请在3小时内持亚、欧、美、非四块晶石登入终极副本处,过时将进行强制驱逐】 . 对于方靖兰,陆织印象深刻。 在短短的几小时副本游戏中,方靖兰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一样,对每个或隐藏或明显的线索猜测的准确无误,好几次几乎都是在陆织刚要开口说的前一刻就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了。 不仅如此,还很有说服人的能力,对面几乎没开过几次口,全部鬼使神差的按照她的说法来做。 如果不是确定这次的管理员是殃殃,陆织要怀疑方靖兰是npc之类的角色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忍哥,你怎么加了这么多分?不是一共才——30吗?”瞿道划拉下自己一眼见到底的背包,抬头疑问道。 “是啊,陆哥是优秀登陆者,才也只是30分,难道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彩蛋?”小眼镜说。 他对自己的30分也很满意,尤其是额外增加了这40张飞客币。 虽然单次没有抽到想要的亚石,但这40张飞客币足够他尝试着通过一个高级副本了,到时候扫个三四次,就一定能拿到。 陆织抬眼看过去。 那位白先生似乎很熟悉这种惊讶的氛围,等到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讲完自己的猜测,才不慌不忙的开了口。 “只是道具。” 又是道具。 陆织心想。 马力向他展示了那个看不到的记忆条道具,那位叫作方靖兰的教授使用了实体道具相机,他也在刚刚抽到了一个叫作‘白小忍’的萌宠。 这游戏里的道具千奇百怪。 但什么样的道具会加积分? 【名称:姥姥的叮嘱】 【绑定者:未识别】 【品质:高等】 【可否带进副本:可】 【使用次数限制:不限】 【介绍:‘多穿点你看看你冷的’、‘再吃点啊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周围人只担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姥姥担心你飞的冷不冷。 再来点再来点……每样东西都多一点…… 姥姥总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加上一百倍给心爱的小孙孙。 使用该道具,可绑定任意类别物品,每次获得该类物品后,可根据姥姥的担心程度,收获不同加倍数量的同类物品】 【备注:经检测,该物品可能触发游戏bug,待数据清除,暂不作为奖励发出】 “不小心抽到一个加分道具。”白忍淡淡说道。“这次只翻了五倍而已。” 草,什么叫五倍而已? 原本因为自己终于跨过‘50积分’大坎翻过二级这座高山进入三级的马力,听了白忍这句‘五倍而已’气的差点吐血。 难怪这位大佬在平均积分最多十几二十的副本里总能一次拿上百分,合着是有这么个道具。 这算是个bug吧! 怎么没人管啊! 【956副本结算完毕,倒计时三秒后可自由登出】 【3】 【2】 【1】 女孩带笑的声音在倒计时结束后蓦然消失,连个尾音都没有。 在‘1’被念出的同时,有着屏幕的那面墙闪了两下,先是消失了所有字迹,紧接着屏幕变黑一秒。 下一刻整块墙壁变成了透明状。 两边的灯光刹那间融合,昏暗的角落瞬间被光明拥住。 原来两个房间是紧贴彼此的。 陆织下意识的目光去寻找某人。 那人不在。 屏幕只暗了那么一秒,他就离开了。 似乎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有游戏外的交集。 “卧槽老陆!”瞿道红着眼扑过来,一把抓住陆织的手。“奶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有天摸到你的手能激动成这样。” 反应过来手被瞿道抓着,陆织收回目光嫌弃的一把甩掉:“滚。” 两边人乱哄哄的各自或叫或骂的嚷了几句,这道屏打开似乎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惊动。 他们彼此此前没有什么交集,现在看起来也对于互相亲昵没有什么兴趣。 打眼扫了下对方就各自登出了。 当然被看最多的还是陆织。 没了大屏横向拉伸和距离感,陆织五官看起来要更深刻一些。 好看。 比在其他副本或者现实世界里见过的都好看。 齐韵心里想了一下。 可惜。 可惜是在这样的一个情景下。 可惜是个疯批。 小眼镜走过来“谢谢谢谢”了好几句,还和‘共命’了一阵子的瞿道拥抱了一下,最后被涂东奇一句‘你他娘的还走不走’给拉走了。 两人点了登出键,眨眼的功夫瞬间消失在副本房间。 “老陆。”瞿道被小眼镜的热情搞得手麻,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比他症状还厉害的,倒牙吸了口冷气回过头来对陆织小声说:“我说,你们那边这个小女孩,怎么没分啊?” 陆织这边的玩家知道实情如何,个个对着殃殃都有种惧怕又感恩的复杂感情。 惧怕的是殃殃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他们的结果,感恩的是对方没有这么做,还大方给他们指了些明路。 这么温柔又通情理的‘npc’即使在不杀生的‘二十一日’都是少见的。 如此,对于作为npc的殃殃没有积分这件事本就是心知肚明情理之中. 可对面的不知道。 黑胖子、皮衣男还有齐韵对别人的结果并不关心,那位白先生,从游戏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登出来看,似乎也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 只有瞿道,永远都是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陆织站在两道灯照的交叠处,踩着只有脚下那么一方的影子,看着平静坐在椅子上的殃殃。 忽然用极淡的嗓音轻声说了句:“辛苦了。那样长大。” 殃殃听见了似的,回头,懵懂地笑了一下。 只眨了眨眼,便消失在视线中。 “你说什么登西?”房间里就他两个了,瞿道还是没听清陆织说的那句,怀疑自己耳朵瞎了,挖了挖附过去。 “没!事!快走吧!”陆织对着瞿道伸出来的耳朵就是一顿咆哮。 “沃日我耳朵!!”瞿道捂着耳朵哒哒往后退了两步。 “那你厉害。”陆织哼笑一声。 “草草草,你早晚被你这张嘴给贱死。” “死法新奇,有创意。”陆织掸了掸卡牌,轻轻一点,全息屏显出登出提示。 【是否登出956号副本】 【是】 【否】 “走了。”陆织手指放在确定键上,“去看看,新世界。” 排行榜 陆织只感到眼前一晃,突然出现的刺眼强光瞬间收紧了瞳孔,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再拿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就完全变了。 这是个非常巨大的空间,说是大厅其实不太准确,这个空间包含的内容比大厅要丰富的多。 最引人瞩目的那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屏。 被划分成三部分。 中间的部分显示的是密密麻麻的登陆者积分排名,末尾一名在角落里躺着。 第二十六万三千七百五十六名 陈* 第9期登陆者 积分4 等级1 前三名的信息比其他字体都要大一些。 第一名 白* 第7期登陆者 积分656 等级5 第二名 秦* 第2期登陆者 积分598 等级5 第三名 薛* 第4期登陆者 积分351 等级4 …… “白忍……”陆织轻念了一声,视线在这两个字上反复擦磨许久才移开。 排行榜两侧是像直播一样的录像画面。 不时有人驻足看上几眼,然后匆匆跑到显示屏左侧几个机器人前刷卡排队。 机器人头上方悬浮着‘副本入口1号’、‘副本入口2号’……的字样,一直到‘副本入口几百号’,井井有条,态度恭顺有礼的接待着登陆者。 在整个大厅的中央,一道仿佛通天的光垂照下来,在这样的光芒中,写着一行烫金的字。 【for each】 也许是为了方便阅读,在这行烫金的字上下,还用几百种不同的语言小字翻译了一遍。 陆织在第二行看到了中文。 【为了每一个】 果真是这么一个仁慈悲悯的文明么,博爱的‘为了每一个’,包括陌生文明的地球人。 陆织对着这行字看了许久,身边熙攘的人群来回走动,步履匆忙,与每一个行驶在地球上的人类状态无异。 恍神间,陆织还以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但很快,屏幕左边部分的录像切换就让他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画面里,有像穿着一身金属甲壳的人牵着一只同样发着金属色泽毛皮的狗在天上飘,背景里还有悬浮半空的层层叠叠的大厦。 这个金属人是真的在飘,完全没有辅助工具的飘。 那人好像察觉到了摄像头,飘着飞过来对着屏幕躬身打了个招呼。 这么近一看,陆织才发觉那人的脖子仿佛是中空一样的骨节,低头的时候关节顺畅滑动,明明屏幕未开声音但仿佛能听到一阵吱嘎吱嘎的扭动声,叫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吱嘎吱嘎……” 那人飞了好远,陆织仍然能听到这个声音。 陆织古怪的偏头。 瞿道正斜着嘴在那吸牙。 “这他妈那个世界的人都这么瘆人的么?看的本道牙疼……” …… 陆织差点一巴掌呼瞿道脸上。 害得他以为什么灵异事件。 除了漫天飞的人和稀奇古怪的座驾、宠物外,那个世界看起来和地球很像。至少大部分人的模样和人类是一个模板的。 一个鼻子两只眼…… 这个骨节外露的小飞人,看起来似乎是个例。 “老陆,你怎么打算?”瞿道忽然问。 “什么?” “回家。”瞿道说,“回家吗?” 陆织看向他。 瞿道:“那个什么飞客币用尽或者待满21天,就会自动被传送回家,你是打算回家的是么?” 瞿道指的应当是陆织花尽了几乎所有的飞客币这件事。 陆织望了眼“for each”那行字,没有说话。 瞿道问:“你真的信什么狗屁末日和新世界的说法?” 陆织:“那你真的信21天后就能回家?” 瞿道闭上了嘴。 这个说法,陆织是从马力那里听来的。 瞿道应当是从他房间的某个人口中得知。 一个制度温和的游戏系统,没有生死搏斗,即使输了,淘汰后也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 除了只剩一张飞客币的小眼镜和到了临界期限的方靖兰,其余人不应该对这个副本这样紧张。 这个副本在结果公示前,看起来没有任何诱惑力。 极低的晶石产出概率,和少的可怜的积分。 他们大可以不在这个副本浪费太多精力,像马力说的那样,找一个更高等级的副本死磕通关,随便两三次‘扫荡’,比现在性价比高的多。 但两个房间的人,对这个结果在乎的要命。 好像,出了这个副本,什么东西就不一样了。 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个副本与其他性质不一样,要么整个游戏都不是他们得知的这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马力肯定没有完全说实话。 “诶陆哥,真巧啊!” 陆织的念头刚在马力身上扫过,身后就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一瞬间陆织忽然有种被监视大脑的惊骇。 “你是不是还没回过自己的北辰舱呢?嗨小道士。”马力边走过来又对着瞿道打了声招呼,然后举着卡牌晃了一下,“去换了点东西,嘿!这次的分是真的多,多亏了陆哥。” 陆织抿唇点头。 “对了,你们要去商店换点东西吗?进副本前最好有点特殊道具傍身才安心咧。”马力向后指了一下。 那是块比写着积分榜的大屏规模小近十倍的屏幕。 上面写着详细的‘售卖规则’。 一共十几行,瞿道看了两行就不耐烦了。 “怎么个意思啊?”瞿道皱着脸,“买个破东西还这么麻烦。” “不麻烦!”马力走近瞿道旁边并立着,又指了指屏幕说:“你看啊,这里第二条指的是说本人携带卡牌到‘兑换处’十米内,就可以自动连接了。你现在打开卡牌,右上角应该会有一项提示是否进入兑换,看见没?” 瞿道顺着马力的话操作,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蓝光标识,写着‘兑换处’,点击以后弹出‘是否连接兑换?(首次连接需要您阅读并签订《登陆者购买协议》)’ “套娃呢这是,一环扣一环的协议。”瞿道不甚耐烦的点开协议,拉到底刚要点确认关闭,却发现里面有三十秒强制阅读时间,不完成既无法确认也无法退出。 “草。”瞿道骂了声,被迫看了两眼协议。 大概有一些‘一旦售出,不退不换’、‘定期打折,买多送多’之类的常规套路,瞿道心里嘲笑这种毫无创意的协议竟然还要浪费他珍贵的三十秒来读。 然而,下一秒,隐藏在这七八十条协议里的第三十九条协议就让道爷虎躯一震。 【登陆者使用本处兑换道具或其他物品遭遇任何不测,本处致以深重的同情,并拒绝任何形式的赔偿和负责。】 “我靠,这什么霸王条约啊——不是,这什么商店,怎么还卖会让人遭遇不测的玩意儿,不是说这游戏不会发生危险么?” 听瞿道这么说,马力就猜到了他一定是看到了那一条。 他十分谨慎的看了眼周围,对着瞿道和陆织的方向俯身小声说:“这个事情,我现在不太好说。这里卖的东西是没问题的,就是——”马力声音压得极低,“副本最近有点问题。我们一会可以找个地方说。你们先买吧。” 陆织的目光觑向马力一眼。 他本能察觉,马力讳莫如深的这件事情,应当和让他察觉不对劲的事情有关。 看样子,这个大厅,是在某些势力的监视范围内的。 “那些吃的,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可以不买。你们现在是2级对吧,每日会提供2级规格的三餐的,可以买一些防身的东西或者探险用具,有的副本能用到。”马力对着自己看不到的屏幕指挥着。 瞿道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发愁。 他明明也不是个购物狂和选择困难症患者,但到了这时候,却是真的决定不下买什么东西。 毕竟这与等级挂钩的积分,对他来说可谓是又稀又贵。 菜饭零食他肯定是不会浪费积分的,洗漱换洗衣物不知道会不会给提供啊。 21天不洗澡不刷牙,即使是没有洁癖的瞿道,也是要了老命了。 他转过头问马力:“马哥,2级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啊?洗漱用品、毛巾牙刷什么的有么?” 马力道:“每个人的格间就和我们在地球上的酒店是类似的,2级就差不多相当于二星酒店,酒店里有的这里都有,包括洗衣机烘干机之类的。” 瞿道了解的点点头,直接翻过了日常用品分类,跃到特殊道具分类。 这里道具多的半天翻不到底,名字还稀奇古怪的,什么‘快乐赛百味’、‘蚂蚁的力气’、‘小时候的梦想’之类的,单看名字不点进去介绍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用处是什么。 他又只经过了一个抱大腿的副本,根本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东西出来才是有用的。 “老陆,你买了啥?”瞿道向陆织求助,“你和我说说,顺便我就不买你重复的东西了。” 陆织看起来已经采购完毕,收起了卡牌在左右打量着周围。 他随口回道:“一套衣服,一双鞋,21天定制套餐。” 不光是瞿道,马力听了也震惊了。 马力睁大他的单眼皮吊稍眼,嘴里吞了个鲸鱼似的:“哥!咱有饭!不用花钱买!一天一分呢!” 一套衣服2积分,一双鞋1积分,套餐用去21积分。 陆织刚刚到手的30积分就用掉了24。 bug选手白忍也不过如此吧。 “你只有6分了吧!”瞿道掐指计算了一下,“哇靠那你现在岂不是掉到1级去了。” “哦对了!”陆织想到什么,打开卡牌又进了遍兑换商城。 几秒钟后,陆织再次关闭退出。 “你又买了啥?”瞿道眼都绿了。 “翻译器。”陆织两手揣兜里等着瞿道买完,“应该有国际友人吧。” 马力难得做出了肯定:“别说,这个东西还真的用得上,2分也算不贵。也算是——”唯一买对的东西。马力没敢继续说下去。 “还有4分……”瞿道自己都顾不上买了,木然的帮陆织计算着。 “4分?”陆织想了一下,再次点开了卡牌。 “祖宗你又要买什么没用的东西啊!”瞿道快心疼哭了。 陆织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喂孩子啊,抽到个小祖宗。” 陆织点着硬币一样的积分图标向着‘白小忍’一划投入1积分,那家伙懒懒张嘴嗷呜了一声,然后眼皮也不抬的继续睡了。 这……什么没礼貌的臭脾气啊!陆织快要气笑了。 兑换完毕,马力带着陆织瞿道去北辰舱,路经积分排行榜,陆织十分光荣的发现,自己现在是排行榜第一名了。 倒数的第一,也是第一。 大虫子 “这……是个保险柜吧……”瞿道张嘴瞪眼指着面前长宽不足十几公分的小柜子,“你是说,这个骨灰盒大小的东西,是我们要住的地方?” 这个被称为北辰舱的地方,是用于登陆者日常休憩所在,瞿道寻思都叫做‘舱’了,怎么样也得有一个人大小吧,可它看起来确实是个只够伸进去两只拳头的小储物柜,上面标着对应登陆者的编号。 和卡牌上的编号对应。 在离开副本后,写着角色名的那面被隐去,变成了登陆者编码。 瞿道和陆织同批,两个人的柜子紧挨彼此。 392101和392102。 “你进去就知道了!” 马力一副瞧着乡巴佬一样的眼神把瞿道激怒了。 “这怎么进?”瞿道把头往柜子前一杵,“我头都塞不进去!咋?先切碎了再放进去?” “叮——” 一声轻悄的核验通过声在瞿道左边响起。 瞿道看过去。 陆织正将卡牌从柜门——严格来说,是一个磁卡门禁——上拿开。 “首次进入北辰舱,需核验入住者身份。” “请将食指按压在门禁任意处三秒。” 陆织将食指附上。 “3、2、1——” 随着倒计时结束,陆织瞬间化成一道细光,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中。 “卧槽我老陆呢?”瞿道看傻眼了。 马力也没想到陆织融会贯通的这么迅速,行动力还这么强。 “我还没说怎么邀请我们进去呢!陆哥!”马力对着门禁喊了两声。 没有回应。 “这又是什么?”没了陆织,瞿道慌得不行。 “北辰舱,据说是原理是空间压缩。”马力解释说,“里面的空间大的很。主人可以邀请外面的人进去,但外面的人没有任何途径可以联系到里面。这我还没说清楚就——” “就”字刚说了半个音,马力和瞿道卡牌就闪了起来。 “【陆织】邀请您进入北辰舱,是否确认进入?” 瞿道半颗心放了下来。 “草,吓死我了。” 马力笑说:“不错不错,不愧是陆哥。” 两人点了确定,进入陆织的北辰舱。 里面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没有任何装饰,但床椅被褥一应俱全,看起来很像是个档次不错的酒店。 床边有个半人高的书桌,上面整齐堆了陆织从兑换处预订的一套休闲装和一双43码运动鞋。 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新到的早饭。 陆织对环境适应的很快,放两人进来后,已经打开早饭准备开吃了。 “你别说,折腾了这么久,我还真饿了。”瞿道伸手就要去拿陆织盘里夹了三层肉的精装三明治,被陆织一筷子打在手上。 “卧槽?” “自己吃自己买。”陆织冷冷道。 “给你牛的。”瞿道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房里也有。” 马力提醒:“这是5级北辰舱的配置,其他等级的不太一样……” 瞿道:“……反正,我不饿……” 不饿的道爷吞了口口水。 “今天的副本,是有什么不对吗?”陆织喝了口热牛奶,抬头问道。 “对,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要去下个副本前你得知道这些。”马力寻了个沙发椅坐下,“虽然我们刚才那个是二级副本,难度级别不高,但已经是现存副本里少有的没有‘变异’的了,我听说多得是人在二级碰到‘变异’副本……” “变腻?”瞿道撕了条果酱往嘴里一挤,含糊不清道,“整么个变腻花?” “其实就是bug。”马力倒是听懂了瞿道的鸟语,“之前这里的副本确实是我说的那样,虽然大家都想赢,但没有对立淘汰的机制,整体还算比较平和,但后来——” 明知道北辰舱不在监视范围内,马力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听说大概是我这批前后的事,开始出现大量对抗性副本和淘汰制副本,导致原本商议组队进副本的队员之间互相‘残杀’,许多人不仅没加分,还在副本里扣了很多积分和飞客币,还有人被变异npc伤到了……” “npc也会变异?”陆织抬眸蹙眉。 那殃殃呢? 马力点点头:“变异的npc一般不是人形,说是变异物种更准确一些,大家私下都叫他们‘虫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 所以大多数人在得知殃殃是npc之后并没有极端的畏惧。 “这个副本虽然晶石产出概率低,但是好在没有危险,我是打算当做保底的。”马力停顿了下,“其他人应该和我差不多。而且,有白神在的副本,我们安心啊。当时我听到白神说支持你想法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你应该还不知道,白神在的副本啊,虽然难度都会相对比原级别偏高一些,但胜率每次都是百分之百!” 听到这个名字,陆织举着三明治的手微怔了一下。 “这游戏,一共几个级别?”陆织向嘴里塞下最后一口,举起牛奶。 “三个。”马力说。 “那还行啊!”瞿道一拍大腿,“二级的我们都这么轻松过了,最高级不也就三级么,况且你不是说忍哥在的副本都会比原级别高么,这说明,我们有很大的通关最高级别副本的潜力啊!” 看着瞿道自信满满的样子,马力张了张嘴,本想咽下去,最后略一思索还是决定说出来:“这游戏了,二级是最低的难度。” 瞿道:“啥?” 马力:“一共2、3、4三个级别。” 瞿道:“那1呢?” 马力:“据说,这游戏的上帝,不喜欢1。” “咳咳……” 刚把牛奶送到嗓子眼的陆织被自己呛了个映山红,半口牛奶喷到桌面上,奶渍却在接触大理石桌面的一刻瞬间消失了。 “你继续。”陆织抽了张纸巾擦掉嘴边的牛奶,正经加入两人的对话。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了。”马力说,“你们待几天就都知道了。很多信息,还是得自己看到才有真实感。” “你来这么久,就没有人见过,有人主动退出吗?”陆织不甚经意的随口问道。 马力听这句话,似乎很有些要说的话,满脸的一言难尽:“当然有!特别是变异副本刚出来的那段时间,有一大半的人花光了飞客币和积分主动退出了。但也就是在差不多那个时候,记录点——哦你们应该见过,就是北辰大厅靠右半块的大屏,上面其实是地球实景和宇宙行星轨道来回切换的录像。” “有颗几百光年以外的小行星偏离轨道,一直向着地球方向靠近,差不多……”马力叹了口气,“差不多就这几年的事了。” 瞿道张张嘴想问句什么,看了眼缄言不语的陆织,最终也没问出来。 学问相关的问题,还是留着陆织来问吧。 马力接着说:“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在登陆者离开之后,会有一些人的后续被选中在记录点播放,然后我们发现,回去的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遭遇事故,没了。” “所有人?”瞿道忍不住了,“不是巧合吧。” 陆织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在他吃尽食物后立刻消失了的杯盘说:“如果是巧合,那不是更可怕。” 瞿道联想了一下,打了个哆嗦:“我靠,我们不会是临死前被传送进来的吧。” 不大可能,陆织想,据马力说,被吸纳进游戏的人,都是不怎么普通的,而且分批进入,哪有那么巧合,在某一个准确的时间点,刚好有那么多“精英”同时濒临死亡。 但,那些人为什么没了。 在镜头里没了。 陆织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六年前有个报道,多地在同一时间发生伤亡事故。” 马力抬眼向上瞄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计算。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 瞿道迷惑了:“你不是说,你那批后面么?也就是□□天的事吧。”怎么能和六年前的事故对应上。 说到这里,马力拉着椅子向前倾了倾身,说:“我们现在其实并不是静止的,飞的很快,就是那种一眨眼就几个光年的快。而且离地球很远很远,时间维度和地球完全不一样了。” 瞿道一听,脸都绿了:“我们不在地球了?” “如果有个哈勃望远镜也许能检测到我们的位置,但也没用,用我们的技术,即使能飞过来,也得几千年以后了。”马力叹气道,“这边的技术,送人回去只是几分钟的事,差不多……算了我懒得算,反正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大概是地球上的两百来倍,3天,就是两年。” “妈的,那我通关回去岂不是得十几年后了,狗日的牛八娃儿估计都打酱油了。”瞿道憋憋屈屈的。 “你还想回去?”马力哼笑一声,“别说十几年了,再过三四年,地球都保不定还有没有了。算了你自己去看吧,说了你也理解不了。”马力摆摆手,起身。 “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下个副本了,哦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去新副本,可以一起啊。” 瞿道:“你——” 陆织立刻说:“看情况吧,先睡一觉再说。” 马力瞥了一眼瞿道:“……也行。不过你们最好注意一下,附近有没有那位在排队。有的话就不要和他们一起进.入了,可能会匹配到一个副本去。” “那位?”瞿道问,“哪位?” “就是排行榜第二名。” 秦* 陆织记得。 “不是和等级高的一起能匹配到更高等级的副本么?”陆织看向马力。 马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面带惊恐:“等级高的还有很多,但命只有一条啊!” “那位实时排行榜的第二名,有时候也是第一……总之他匹配到的所有副本就算是二级都能自动跳到地狱难度,而且不是对抗就是淘汰的,没有人能赢得过他,还有可能被流放到‘虫子区’,所以——” 还是命重要。 白* 秦* 两个极端。 陆织忽然很轻微的抬了下嘴角。 总感觉,会遇到些什么有趣的事。 看陆织听完这话不仅不害怕,反倒还笑起来了,马力就感觉这大佬不太稳定的情绪又偏向疯批那一边了。 抬脚就向门边走了两步。 “我先走了,你们如果休息好了可以到兑换处那边找我,如果我没进副本,一般都在那里。” 撂下这句,马力头也不回的拿出卡牌转身退出了陆织房间。 “喂——那个第二名长啥样啊!”瞿道对着空气喊。 “我靠,怎么也没说清楚就走了。”瞿道转过来一屁股坐在马力刚坐的沙发椅上,脸凑近陆织,搓着手颇有些兴奋道:“人走了,你说吧!” 陆织古怪的看着他:“说什么?” 瞿道:“你刚才打断我的话,不就是要和我说悄悄话么?” 陆织:“……我是真困了。” 瞿·掐指一算失策了·道尴尬的砸了咂嘴:“行吧,那睡一觉我们再想办法。” 陆织双手交叉搭在下巴处,颔首思考着什么。 瞿道咳了两声:“老陆,你觉得那个姓马的说的可信度多少?” 陆织:“不知道。” 瞿道:“如果是真的,你真要去闯那个会死人的副本?” 陆织这倒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点了点头:“嗯。” 陆织忽然问瞿道:“刚才的副本里,两边没有通话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瞿道:“在等你。” 陆织:“什么?” 瞿道:“忍哥说,不用着急,你能解决。” 瞿道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吞吞吐吐的:“那个,老陆,你不会是,真的对忍哥有那啥吧……” 和陆织同寝室两年,瞿道对于一些关于陆织取向的传闻也有所耳闻,但在此之前并不是很确定,只知道他系里和陆织系里的系花都曾惨败于陆大帅哥的冷面之下。 可刚刚副本里陆织看着白忍的眼神,就像是,终于觅到食物的饿狼一样。 赤.果果。 路人皆见。 陆织忽地抬头。 想起了那个背着强光而来的,看起来温和却无比冷漠的脸上,在开启视频后精确无比的对着他放出的、一瞬即逝的笑意。 陆织轻一挑眉,语调里带着笑气:“谁知道呢。” 亲密度 瞿道万万没想到,陆织说困了,就真的睡了八个小时,一分钟不差。 他没陆织心那么大,躺床上翻来覆去想马力说的事情。 在北辰大厅逛的时候,陆织一直在观察大厅里的信息,瞿道就一直在找出口。 一个几千平的地方,说空旷也是空旷,说麻密也确实麻密。 所有道具器材铺门几乎不占地方,来回的只有步履不停的人,但也就只有小几百的人在外面晃悠,大部分的人要么在副本里,要么在进入副本的路上。 瞿道几乎把整个大厅转遍了,连道墙缝都没看到。 整个空间像是个中空铁球一样,只有头顶的地方看起来是通着外界的,但他又没有本事像录像里那人一样飞起来。 想到那个脖子骨节外露的‘外星人’,和陆织说的国内的‘巧合事故’,瞿道就感觉手脚发麻,这一麻,他就越躺不住了,一咕噜爬起来弹出去敲陆织的门。 敲半个小时,被旁边弹出来的人鄙视完一圈后,再跑回自己窝里继续忧天忧己。 想半天还是睡不着再弹出去,再回来……折腾了十几个来回,陆大爷终于顶着鸡窝头醒了。 “老陆你踏马终于醒了你。”瞿道来回转悠这十几趟,已经不知道该从哪开始抱怨了,最后挑了个重点:“你知道么老陆,我屋里的饭是压缩食物!!!是人吃的吗??我他妈真是日了他先人了!” 陆织站着说话不腰疼:“去买呗。” 陆织换了身衣服,兑换处花2个积分买的那套,看起来还挺合身,样式挺简单的,略宽松的黑色休闲套装,和地球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两样,穿在衣架子似的陆织身上,提了个档一样莫名看着像某品牌走秀款。 瞿道看着陆织吊儿郎当偏偏又帅的要死的样就来气,膝盖一抬杵陆织腿上:“我他妈积分还得保命呢。你丫过来补觉呢?我说你有必要睡这么久吗?这儿的床比家里软是吧。” 陆织怠惰的抬了抬眼皮,看着瞿道:“你觉得呢。” 他觉得呢,他觉得还不如直接回去受死,至少能落着个埋的地方,要是不小心在这送了命,可能直接成太空垃圾了。 瞿道在那暗诽几句,一抬眼陆织已经走了好远了。 “靠,等等我啊!” 瞿道紧追两步,跟上陆织,向副本入口走。 “我总觉得不太好直接去,按照马力说的,我们很有可能一进就是个送死的副本,别说能不能活着出来了,如果一旦输了,你只剩一张币了不是直接淘汰了?” 瞿道说着想回家之类,但真涉及到要被传送回去了,还真有点怵。 不紧不慢走着的时候,陆织顺便回头望了望排行榜。 那位几小时前还排名第一的白先生,凭着比赚分还要厉害的本事掉了一百多分,已经排到了第二位。 而他本人,仍然顽踞倒一。 嗯,还是他比较稳定些。 “不会的。”陆织笑了笑,掏出自己的卡牌,“现在我还没想回去。” 这是你不想回去就回不去的事么,瞿道心说。 “陆哥,小道!” 一天内两次听到这声音,瞿道快要感觉他们两个是被马力贴了追踪仪了,很无语的停缓了脚步。 “你们刚出来还是要进副本啊?” 陆织转过头,马力满脸挂彩站在后面,衣服袖口还碎了一块,沾着斑驳的几团血点子。 “你怎么了?”陆织问。 马力大手一挥:“嗐!小事。刚下了个小副本,遇到几只‘虫子’。皮外伤,不影响——看样子,你们是准备进副本?” 三个人已经走到了96号副本入口处,前面还有一小队人排着,大约四五个,穿着统一的服装,个个精神饱满亢奋,身材孔武健壮,像个特种兵小队似的。 “是啊。”陆织说,“去看看。” 去看看…… 马力可是记得这位大佬就留了一张飞客币。 用唯一的一张飞客币去看看…… “那我和你们一起吧,虽然我技术性差点,”马力抓了抓耳朵,“但好歹经验比你们多,稍微能帮上点忙什么的。” 陆织看了马力一眼:“你的伤不用处理?” 马力:“刚才去兑换处换了点药,过两个小时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陆织点点头,没做其他表示。 “不是说他刚进去一个副本么?怎么现在还在外面?” ‘特种兵小队’里一个剃着光头的青年一边说着,向后一退,差点没踩陆织脚上。 光头回头看了眼陆织,非但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还冲他翻了个白眼,回头继续和自己的同伴商量:“再等等吧,虽然这场有可能有白神,但也不能冒这种险啊草,非石本刷新的又不少,大不了多碰几次。” “眼瞎还玩游戏,赶着送命吗?”瞿道嗤了一声。 “你说谁眼瞎!”光头回过头来怒指着瞿道。 瞿道:“谁上赶着答应就说谁。” “你他妈想死是吧?来到边上来——”光头手里拿着卡牌快要碰到瞿道鼻尖上,被他几个同伴拦住了。 一个眼角带疤戴着顶针织圆帽的青年扯着光头的胳膊往边上拉:“青哥,别惹事!薛哥不是让我们收集这几个时间点的副本信息么,这一闹错过了时间,又得明天了。” 光头不甘心的瞪了瞿道一眼:“小鳖崽子你给我等着!下次副本里别让我遇见你!” 瞿道冲着光头‘咪咪麻麻哄’念了一通:“奶奶的,道爷咒死你!” “好了。”陆织抬了抬下巴,“到我们了。” 小队一走,三个人成了第一排。理所当然成为了接待机器人服务对象。 机器人的头是屏显模式,挂着标准弧度的笑,嘴巴还跟着说话的字张张合合:“您好,欢迎来到96号副本入口接待处,我是您的接待员,芳芳。” 这机器人长着机器的身体,说出来的声音却十分仿真人,就更让人觉得瘆得慌了…… 机器人上下动了动脑袋,扫描一样的看了一遍陆织。 “检测到您是第一次主动登入副本,已向您的个人卡牌中添加副本相关注意事项,请问需要芳芳再给您口头讲述一遍吗?” 瞿道小声咕哝:“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我鸡皮疙瘩撸了一袖子了。” “不用,我自己看。”陆织扫了眼卡牌。 马力在旁边探了探头:“对,这个注意事项挺重要的,看完最好记下来。” 机器人头转了90度,对着马力又扫了一遍。 “检测到您与392101号登陆者亲密度为10,请问,您是否有意向与392101号登陆者共同登入副本?芳芳会优先为您安排进入同一副本。” “亲密度?”瞿道问。 自从察觉陆织对白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后,瞿道对‘亲密’这类词很敏感。 马力刚要解释,机器人头又转回90度,解说道:“亲密度,通常用来衡量登陆者之间的亲密关系,按照完成同一副本的次数以及副本中关联协作程度增减,亲密度高者,在同一时间进入副本选择时,有更大几率被分配至同一副本中。” “这不挺好么!”瞿道喜道,“小芳芳,帮我看看我和老陆亲密度多少?” 芳芳:“老陆,在本次检查范围内,通常指的是——392101号登陆者,陆织,是否确定?” 瞿道:“确定确定!” 芳芳:“您与392101号登陆者的亲密度为——2。” “2?”瞿道相当不服,扯着嗓子喊:“凭什么?马力都是10,凭什么我是2!” 芳芳:“根据您往次副本检测到——” “好了。”陆织一抬手,阻止说:“我要登入副本,和这两个一起,麻烦安排一下。” 芳芳:“好的,为您打开副本库——请三位登陆者选择您的副本类型。” 趁着瞿道和机器人对话的时间,陆织将卡牌里输入的注意事项看了一遍。 第一条就是,副本中不可在非反抗以及非剧情安排形势下对其他登陆者进行主动性行为伤害。 第二条是不得以争夺形式获得其他登陆者特殊道具、积分等游戏物资。 中间还赘了几条免责条款一样的信息。 大部分都是副本内注意事项,一直到最后一条,才有了个副本选择介绍: 副本类型按照晶石类型选择,选择后根据副本刷新、开放情况随机分配,难度等级及奖励内容不确定,请酌情选择可能的同行队友。 手里只有一块亚石,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选什么都是一样,陆织想起刚才小队人说的话,对着机器人芳芳道:“选非石副本。” 瞿道马上跟道:“我也是非石。” 马力:“加我一个。” 芳芳:“登陆者392101、392102、28374选择非石副本,已为您进行登入排队……” 芳芳在进入搜索状态后,屏显上快速轮滚着数行代码,偶尔会蹦出来一条不属于现世正常认知中代码的红色感叹号报错,在短暂卡顿报错后,又是数以千条的白色代码滚屏。 等待的时间,陆织随意向四周扫了一眼,奇怪的发现似乎没多久的时间里,排队登入的人少了一大半,而且还有人在不断向后撤,以一个位置为中心…… “无法登入副本。无法登入副本。无法登入副本。”芳芳没有语调的重复了三遍。 在芳芳说完这句话时,临靠近陆织排队的95、94号副本登入处的登陆者恰好全部撤退,闪出了独自站在93号副本登入处排队的一人。 “忍哥?”瞿道惊喜道,“你也要下副本啊。” 白忍轻淡的向这边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自己面前的机器人。 陆织目光在白忍棱角深刻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抱着胳膊盯着鞋尖似有若无的抬了下嘴角。 “卧槽!我知道为什么人少了!”马力晴天霹雳一样闷嗓喊了一声,“是秦神!” 那个传闻会让副本难度直升地狱级别的第二名? 哦,现在是第一了。 陆织抬眸觑向那个像是油沫里的皂基一样让玩家晕开的中心,看到了一张下颌转角锋利的侧脸。 角度原因,看不清楚五官神态,但能隐约感受到对方沉默中的凌厉。 “符合条件的非石副本空余2个,人数限制最低为28人。目前非石排队人数——20人。” “您可以选择更换副本类型,或继续等待。” “是否继续等待?” “陆哥,咱——” 马力的话被陆织打断。 “是。” “陆哥……”马力有些怂了,却又不敢直说,只能支支吾吾叫陆织名字。 瞿道倒是不是很在意,只等着陆织做了选择喊跟票。 “检测到在排队登陆者中,有与您亲密度为100的登陆者,该登陆者等级较高,可能导致您所匹配的副本等级相应较高,按照亲密度公式,您若继续排队,必定与其进入同一副本,是否确认?” “检测到在排队登陆者中,有与您亲密度为100的登陆者,该登陆者等级较低,可能导致您所匹配的副本等级相应较低,按照亲密度公式,您若继续排队,必定与其进入同一副本,是否确认?” 隔着两米的空处,两个机器人发出几乎重叠的问话。 那张淡漠沉静的脸终于转了过来。 内个陆 “日……” 瞿道咬着牙啧了一声偏过头去。 原本以为他才是陆织在这个天杀游戏世界最亲的人,结果连个隔着房间都没碰过手的人都比他的亲密度高。 道爷郁闷了。 白忍悠悠看过来,眼睛落在陆织身上、手上和所有目之所及地方又快速移开的样子,让陆织莫名想起了白小忍。 长着一身乖巧的顺毛,却傲娇的像只桀骜的孔雀。 “不过如果有白神倒是可以进。”马力认真思考了一下说,“现在游戏里有许多人自愿组队的,就像刚才走的那几个。” 马力下巴冲着‘特种兵小队’抬了抬。 “大多数都是为了收集副本信息,哦对了这个你应该还不知道——” 陆织看过来。 马力继续说:“这里副本刷新是有规律的,一天的同一时刻选择同一副本类型的话,大概率能分到同样的副本中去!所以就有很多人组织到一起收集信息,都是为了提高副本通过率。” 站在两三米开外的白忍颔首垂眉冷笑了一下。 规律? 他怎么没听说过。 “组队副本登入。” 一小队人横隔在陆织与白忍之间。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模样周正,眉毛粗直浓黑,长着直连到鬓角的青胡茬,一开口却是出离清雅的端腔。 小队两女六男,其中一个女孩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大长腿。 八人虽然没有穿着统一的服装,但周身相似的气场和做派很容易看出彼此熟识,有很深的默契。 为首的男人手里拿着八人的卡牌,等着接待机器人认证的空档,向着左边的白忍打了个招呼:“嗨!白神,巧了,又碰到一块儿了。” 白忍抿抿唇,目光极轻的向着男人睨了一眼:“不巧。你们的人已经等了我四五个小时了。” 男人嘿嘿笑了一声,摸了摸脖子,竟然也没反驳:“那几个臭小子,说让他们别打扰到你的,怎么还是让你察觉了,回头我得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瞿道听无语了,心说怎么还有比他道爷脸皮还厚的。 ‘知道错了,打死不改,下次还做,争取不被发现’? “听这话头,这趟副本有扒火车的啊。”瞿道戳了戳陆织的胳膊,冲着左边努嘴。 瞿道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是个聋子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也得耳蜗子痒了,那男人五官看起来挺健全,却跟没听着这话一样,反而转过身来冲着陆织三个吟吟笑了一下。 然后一边往前小迈了两步,一边向裤兜里掏东西。 这男人看起来挺和善,后面几个倒不像是吃素的,眼里的刀快要插瞿道头上了,瞿道看着这男人的动作,差点要以为他真要掏刀出来了,结果两秒后,男人从兜里掏出个四方形状小卡片出来。 “以前好像没见过,是新人?”男人卡片往前一递,“我叫林动,这是我名片,以后有哪里需要的,尽管提我的名,这里很多人都知道我。” 还是个地头蛇扒火车的。瞿道心道。 陆织从林动手里接过卡片,上下掉个儿,大体扫了一眼。 很普通的单面印名片纸牌,上面写着“林动 b市卫生局 医政科科长”。 反面就精彩多了。 看得出来是后期用水笔写上的,虽然字迹工整,颇有点印刷体的味道。 上面写着“团结一致,共同上岸”。 “要加入我们公会吗兄弟,入会的都给发小本本,大家一起上岸,共同迈入新生活!” 林动卖力宣传的样子,很像是路边‘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的小哥。 陆织突然觉得很好玩,也拿出了张东西递过去。 “你好,我叫陆织,我没有名片——这是我的卡牌。” 陆织留意观察着林动的表情,在他递出卡牌的同时,林动后面七个人也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果然,不出陆织意料的,林动在看到陆织卡牌上亮瞎眼的等级“1”后,嘴角抽了一下。 再隔着一米远的地方,白忍低头握拳笑了一声。 等级1,新来的,姓陆—— “陆?”后面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叫了声,还带着东北口音,“不会是内个陆吧?” 内个倒数第一的陆。 “哦,是我。”陆·倒数第一·织很自豪的认下了这个名号,“不知道你们这入会的标准是什么。” 要不说人家是科长呢,经过了短暂的表情失控后,林科长很快又挂上了笑脸:“我们这儿没标准!只要是志愿加入的我们都欢迎!” 陆织慢吞吞收回卡牌,挑眉一笑:“还是算了,别拖累了你们。” “都好说都好好说,”林动扬手一摆,“什么时候想入会了提我名就行,都是老乡,一起赢啊!” 陆织笑笑没说话,林动小队里另一个绑着利落马尾的黑发妹子翻了个白眼,哼了声:“不知好歹!” “人数满足条件。” “副本匹配成功。” “副本载入成功。” 林动面前的接待机器人刚将八人小队信息扫描完毕,并排的几台机器同时发出了同样的提示。 “倒计时3秒,结束后将直接进入副本,请各位登陆者做好准备。” 陆织余光看见,那个油沫子中心的秦某向这边看了过来。 说不清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白忍。 “3——” “这就直接要进去了?”瞿道急说,“怎么也不给人个心理准——” “备”字还没说完,大厅内认证登入的所有登陆者同时消失,接待机器人对着蜂拥而至的新一批登陆者露出同样的笑脸:“您好,欢迎来到96号副本入口接待处……” . 落地的一瞬间,陆织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和第一次莫名其妙进入副本时平移一样的感觉不同的是,这次有种从天而降的既视感。 他勉力向前弓了一步才没有跌倒过去,站直后打量起周围。 落地的环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来过某处,而是这里似乎集合了每个小镇的普遍性,又去除了各自的个性,拼成了一个谁看都好像有些眼熟的地界。 而依照北辰大厅的影像对比看,这还应当是地球上的某个小镇,至少不是像“新世界”那样有悬着的建筑和飞来飞去的人群。 这里头顶天,脚踏地,黑压压的云遮住大半个天空,四周泛着阴湿的压抑氛围,有明显多于玩家数量的人在四处晃荡。 即使陆织和大部分玩家没有碰过面,也几乎一眼就能区分玩家和npc。 那些茫然观察环境的、聚在一起商议什么的,不用说肯定是玩家了。 而npc们,大多形容饥瘦,萎靡恹恹,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生机,看着突然到来的“客人”既冷漠还似乎带些愁怨。 不知是不是陆织的错觉,他还在npc村民的眼中看出了一些跃跃欲试的试探。 而说是非石副本,小镇的村民却大部分都是白人人种。 就像在亚石副本里出现的外国名字一样,从这点看,游戏的设计者似乎对地球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刻。 玩家初始投放位置集中在了小镇入口处的地方。 林动和马尾女孩还有那个戴鸭舌帽的站在原地聚首商讨,其他几个很有秩序的四散开来,一人一个不近不远的各自守着几个村民,但都没走远,主要是题目要求还没下,他们不敢妄动。 林动身后就是小镇入口标识牌,上面用墨黑笔刷写着“sweet town”。 墨汁滴滴拉拉掉了一地,看起来是刚写好不久的。 “sweet town……” 陆织品了品这两个单词,给了“上帝”一个中肯的评价:真是个阴阳怪气的好人才! 这小镇从头到脚,哪里配得上一个“甜”字! 说话间,头顶响起题目播报声。 【欢迎进入中型副本:幸福小镇】 【副本规模:28人】 【难度等级:三级】 【固定奖励:按存活时间及贡献值发放】 【随机奖励:非石*1(概率:12%)】 【随机道具:不明】 【副本用时:预计5天】 陆织很快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存活时间。 这里的存活,是指游戏内存活还是,有呼吸的存活? 身侧的几位玩家面面相觑。 “5天啊!”有人说了句,“这么久,而且——”那人抬手挡住口型,小声说道:“还有那位在,万一要是通过不了,不是浪费了5天的时间。” “怕什么。”另一个人说道,“这不是还有白神么。” 几人目光转向白忍。 进入副本后,白忍落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斜倒在地上的石碑旁。 石碑被厚厚的尘土脏泥覆盖看不清字迹,他单手抵着下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动手拂去。 这时,播报声再次响起。 【题干:1733年,一处名为塔塔科的小镇遭遇蝗灾肆虐,居民四处流亡,莱斯利与温塔两大家族来到此处定居,取名为幸福小镇,与外界隔离。 小镇土质特殊,对于作物而言,某之蜜糖,某之砒.霜。 两家族携带种子各异,几年后境况迥然。 这天,幸福小镇来了一群客人……】 【要求:每日结束时(鸡鸣三声),要维持副本内人数不可变。】 【提示:副本内人数增减,都会付出相应代价】 ※※※※※※※※※※※※※※※※※※※※ 除夕快乐呀! 今年过的也太快了,没反应过来稿子就没了。 撒红包一下~ 同房间 一群客人…… 指的应当就是他们了。 那副本内人数不变,指的是哪些人? 村民?玩家?还是两者? 陆织垂眸思考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呼呼啦啦跑过来喊他的声音。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在马力在耳边闹腾出声音的时候,陆织才猛然想起,这半天耳朵根这么清净,原来是瞿道没在边上叫唤。 “陆哥!”马力哒哒跑过来,不太热的天气脑门上闷了一头的汗,“刚才我在镇子附近转了转,发现、”马力扶膝咽了口唾沫,“发现这小镇还真够诡异的,一共屁大点的地方,中间还隔了条两三米的河。” 马力说着向小镇西口指了指。 小镇不大,房屋错落不齐,一排屋子和一排屋子间对的像是长歪了的玉米棒子,从陆织的角度来看根本看不到马力说的那条河。 但他大致猜测这应当能和两个家族对应上。 也许是隔河相望。 “这游戏,经常没有管理员么?”陆织忽然问。 “不是啊。”马力顺了口气,“除了这次和上次,平常的副本里都有的。” 陆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十分巧合的,这个时候,头顶忽然传来讥诮戏谑的一声—— 【小心不要受伤呦】 【管理员留】 是‘小上帝’的声音。 很显然,不止陆织,更多的玩家都听了出来,那种真正把这一切当做游戏、拿着根扁草闲适斗蛐蛐似的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属于那个被称为小上帝的人。 在听到这一声提示后,马力的肩膀缩了一下,口中惶然咕囔道:“果然……还是躲不了……” 跟着这道声音的,原本阴沉的天色瞬时更加沉暗下来,天上几堆乌压压的黑云浊浪似的翻涌起来。 似乎是要下雨了。 但村民似乎没有有所动作的意思,各个维持着原本蹲着扯草的、站着望天的姿势,好一点的动了动脚,挪了个窝又继续放空。 林动的几个伙计就近向着村民套近乎cue剧情,但十棍子没打出个屁来,村民不是不搭理,就是干脆转身走人。 玩家在听到小上帝的提示后,明显的慌乱了许多,除了两个人。 那位倚靠在大树下表情冷漠、似乎见怪不怪了的秦,和盯着石碑看了半天对任何声音都没有反应的白忍。 “你在附近转的时候,有看到瞿道么?”陆织偏头半对着马力,眼睛却看向石碑旁的那人。 “没有。”马力说,“可能是匹配到别的副本去了?” 匹配到其他副本的可能性很低,几乎没有。 即使他和瞿道的亲密度只有2,也比副本里大部分没有见过的要多,况且原本就因为人数不够才开不了的副本,怎么可能一下子凑出28+的玩家来。 但他随口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脚步向着某个方向迈过去。 * 为了有真实的体验,白忍在进入副本前都会关闭管理权限,除了有殃殃的那次。但也只是防止意外而已,开了管理权限,答案和线索全部屏蔽。 几万个副本,都是系统根据代码和思想核心自我运算出来的,从上一代设计者接手过来的时候,白忍修改了大部分的运算公式,但单就某个副本而言,他和所有玩家了解到的线索一致。 只是喜欢把线索放在不起眼的物体上是他的习惯性附加代码,比如956副本的油画,和这里的石碑。 但系统会根据代码随意发挥,连语言都是随机匹配。 就像眼前这几行。 所以带着载入了地球数百种语言道具的白忍也没能看懂讲的是什么。 “这是梵文吧。” 白忍闻声微微偏头,陆织停下脚步,背着手目光对着石碑上下一扫:“非石,白种人,印度古文……这上帝,不怎么专业啊。” 白忍:“……” “翻译器里好像没有这门语言。”陆织转头对着白忍笑了一下,“你看的懂吗?” 说着话,马力也跟了过来,先是和白忍打了个招呼,又说:“是啊,我的翻译器也识别不了,但是好在村民说的话是日耳曼语,道具系统里有的。” “你和村民交流了?”白忍目光看向马力。 马力:“没,是他们自己对话的。说什么明天怎么办,还来了这么一群人之类的话,我也没太听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复杂。就像——” 马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准确的词用来形容,就听陆织说:“在等人来,内心却又不想人来,看到人来后又无可奈何的矛盾?” “哎哎,好像是这么个意思……”马力其实被陆织几句‘来来去去’的话绕晕了,但也不想承认没听懂,就生硬转了个话题说:“这石碑是和副本有关系的?” 不然怎么两个大佬都围着这石碑看半天。 陆织没有应声,轻抬眉梢,目光向着白忍逡巡了一圈,后者抿起唇缝,过了半天,才说:“我只是随便看看。” 陆织却很快接了句:“说起这石碑上的梵文,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认识。” 马力惊诧‘诶’了一声,梵文在国内算是个相当小众的语种了,没有特殊兴趣或用途基本没人会去专门学这个。 “陆哥,外面的人认识不顶用啊,我们又联系不上……” “上个副本那个神神叨叨的瘦猴你还记得么?刚才副本入口你也见到了。”陆织看着白忍,“他经常没事研究那些道教佛学,偏门学了一些梵语,不说能逐字翻译,看懂大体意思应该是没问题的。” “瞿道?”白忍问。 陆织似乎有些惊讶,微怔一瞬又低头笑了:“你竟然记得瞿道的名字。” “陆织。”白忍似乎为了印证自己没有老年痴呆前兆,又点了他的名字,“我还没到那种健忘的程度。” “不是,我是以为你——”不会在意。 陆织轻哂了一下,抬手道:“算了,还是想想怎么过副本吧。” 这时,头顶忽一道闪电闪过,却迟迟没有雷声跟来,更没有预料到的雨。 单看满地的枯槁也分不清春秋,只是这道闪带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让穿着薄衫热裤的几个玩家抱着胳膊避着风口躲了一下。 那排牙豁一样的村屋窄道里慢吞吞走出一个拄着拐的老人,像是急着迎客又无能为力一样,老人拖着有些半瘸的腿一步一挪的走过来,声音沙哑却洪亮:“真是对不住啊,腿脚不好使,让客人们久等了!我是西格蒙德。” 白忍和陆织对视一眼。 看来是开始走剧情了。 西格蒙德又向前走了两步,林动和鸭舌帽直接迎了过去,没说话,在旁边等着。 西格蒙德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略过一圈,沟壑布满的脸上又挤出几道深纹,干裂的唇咂了咂说道:“村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屋室简陋,恐怕要各位客人先分到各家安顿了。” 林动拥着巍巍的笑上前一步,用着流利的日耳曼语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客随主便嘛。您老人家可是这里的村长?” 西格蒙德一捋半长的白胡客客气气笑回道:“我们小镇人少,族系一支,没什么村长不村长的说法,只是年纪虚长了几岁罢了。” “阿米尔,约纳士,带客人们去各户先住下吧。”西格蒙德灰蓝的眼珠注视着从墙角走过来的两位青年人,又叮嘱了两句:“一定要好好招待。” 马力在陆织身后小声道:“这村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好好招待啊……” 陆织眸光紧了一瞬,眯眼瞧着两个村民将一众玩家按两到三人一队分给各户村民。 等到走到他旁边的时候,西格蒙德颤巍巍三两步走过来,拐杖指着地面点了一点,道:“这两位尊贵的客人,如果不嫌弃,就到寒舍来吧。阿米尔,这另两位就到你家去,一定要招待好。” 西格蒙德又强调了一遍。 被划分到西格蒙德家里的陆织和白忍互相看了一眼。 白忍表情仍旧没有什么起伏,平淡的湖色眸子里波澜不惊。 陆织却挑眉抬了抬嘴角,下巴微扬:“不知道老人家里有几张空闲的床,我睡相不太好的……” “我打地铺。”白忍敛了唇角,板着正经的脸跟着西格蒙德身后向前小迈了几步。 陆织跟上,‘啧’了两声:“白先生也太见外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难道——”他故意倾了倾肩膀,有一瞬间几乎贴了白忍的衬衣袖,说:“还会吃了你?” 白忍细薄的皮肤透出一层粉色。 陆织逗也逗了,不想真的让白忍觉得自己在耍流氓,万一这接下来的副本不和自己交流了可就玩砸了,刚要说句玩笑话带过去,就感觉到袖口被一人扯住了。 “陆哥……”马力一脸便秘的看着陆织,目光又快速向着那位唯一没有被拎走的‘沧海遗珠’秦甩了一下,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救、我——” 那位秦先生表情冷淡的盯着地面,不知听没听见马力的话,右脚借力树干向前一倾,也走了过来。 陆织向右看了看,心觉看这样子白忍似乎也没有意愿要和他同队的意思,还不如做件好事罢。 两臂交叉着后退的姿势紧追了两步,走到西格蒙德前面,面对着几人:“老人家,换个人吧,我和——” 他手指故意抬起从白忍脸上滑过去,向着马力和秦点了点,说:“这两位住,随便哪个都可以。” 西格蒙德停下来,眯眼看了看四人,表情肃然道:“不好意思,要按照最开始的安排来。” 陆织语调上扬:“哦?你们小镇招待客人,还有这种规矩?” 西格蒙德似乎没有想到陆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脸色憋了个青红,和阿米尔递了个眼神,半晌后才说:“可以你们都来我家里。” 陆织看了眼马力,后者忙不迭点头,只要不让他和秦神独自在一个房间同吃同睡,怎么都好。 陆织答应下来,其他两个也没有反对的,四人便跟着西格蒙德来到他家。 西格蒙德家在靠近村子西口,也就是马力说的那条大河的附近。 临近傍晚还没见夜色,但也是天色沉的缘故,屋里早早掌了煤油灯,五人走到大厅,里面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长着一双和西格蒙德一样的烟蓝色眼睛,见了四人有些羞怯,一溜烟跑向年长女人身后躲了起来。 西格蒙德伸手一招呼,对着四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太太弗丽达和孙女安妮塔,来,安妮塔,和客人们问声好。” 安妮塔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四人,嘴唇嗫喏的小声打了个招呼。 “镇子里太久没来人啦。”西格蒙德叹了口气,“安妮塔怕生,客人先生们不要太介意的好。” 陆织配合轻‘嗯’了一声。 “弗丽达,给客人们的房间收拾好了吗?”西格蒙德问。 弗丽达十分热情的说道:“早就预备好啦!就等着客人住进来呢!” 陆织眼神一动。 匆匆赶来的西格蒙德是什么时间通知了夫人在好久没来生人的家里准备好客房的? “这是白忍先生和陆织先生吧!”弗丽达看着二人,欢喜道:“都是帅气的年轻人呢!跟我来这边吧。原本是一人一个房间的呦,现在只能委屈你们两个先挤在一个房间啦!” 马力在身后欲哭无泪,没想到他多嘴求了个变动,还把自己和秦神变到一个房间了。 跟着弗丽达向客房走的陆织对着白忍偏头笑说:“啊,这下,真的一个房间了。” ※※※※※※※※※※※※※※※※※※※※ 初一串了一天的门,紧赶了一些。 大过年还在看的都是真爱,么么 莱斯利 “先生们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会让安妮塔过来喊你们吃饭的。” 弗丽达扔下这句话便关门离开了。 这小镇到处一副破败穷苦的样子,西格蒙德家里却收拾的十分整齐干净。 作为听起来不怎么用得着的客房,虽然面积不大,却很有一番格调。 一张两米宽的木床上整齐叠放着两床素色被褥,靠西的窗户镂空雕着不知什么鸟兽的花纹,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上面铺着格菱纹路的桌布,还有盏泛着银白光泽的茶壶,看造型也很精致。 房门一关,隔离了冷风的房间逐渐回暖起来,陆织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抬脚坐上方凳,咳了声:“晚上还是你睡床罢,我看这个凳子也挺好的,两个一搭,勉强能凑合一晚上。” 白忍抿唇说:“我睡地上。” 陆织瞄了一眼白忍挺薄的脊背:“可别,你这身板,睡一晚上着凉了我可赔不起。” 白忍脸色不太好:“我身体很好!” 陆织‘哦’了一声,又说:“那也别了,这凳子被我预订了。”说完他又踩了踩地,画圈圈地似的说:“地板也是。” 白忍:“……” 刚说到这里,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怎么了?”陆织打开门看着满脸一言难尽的马力。 马力扒着门框:“陆哥,换个房间吧,实在不行,我睡你这屋地板也行。” 就听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地板被他预订了。” 陆织:“……” 陆织看着马力,眼皮半盖着:“那位秦先生,就这么可怕?再说,如果他这么吓人,你这么明显的各种避开他,不怕他找你秋后算个账?” 马力左右看了一下,一侧身钻进房内,门紧闭上后才说:“不是秦神可怕,是和他同组可怕。” 白忍倚在窗边高桌旁,低头掸着指甲,似乎对话题不甚兴趣。 陆织目光从白忍身上收回,问道:“你和他同组过?” “没有。”马力摆摆头,“我也都是听说的。” 白忍不是新人,对于有些传闻应当也有所耳闻,马力也没有刻意避讳,便压着传不出房间的音量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秦神在的副本,难度都会自动升高的。” 白忍在的也是。 马力没敢说这句。 “最关键的是,如果碰上有组队,他的组合就会一直被副本针对,秦神自己倒是每次分分钟化险为夷,同组的那个就倒霉了……” “被副本针对?”陆织左右咂摸了下这句话,“这副本,还搞差别待遇啊。” 马力:“可不是。” 陆织脑海里突然蹦出一条信息出来,“秦是2期?” 马力:“是啊。” 陆织:“我是9期?” 马力:“对。” 陆织:“3天一期,最长21天?”那秦不是已经到时间了。 马力胳膊搭在圆桌上,说:“还不止,前三期的间隔时间不止3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力接着说,“但就像我刚才说的,秦神在这个游戏里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基本规则不适用于他。听说他在第15天的时候就集齐4颗晶石了,但一直没有认证终极副本的渠道,而且,出也出不去。” 白忍像是头一次得知这个信息一样,带着有点惊怔的目光跟着这段话投落过来,窗台的煤油灯跳着将他颀长的影子一路投到桌角,影影绰绰的扫着陆织的裤脚。 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 陆织说:“你先回去吧,睡不睡得着还另说呢。晚上如果有动静,你直接喊就行,听得到。” 两间客房都在二楼,中间隔了道木制楼梯。 如果是放在其他地方也许陆织不敢这样肯定,可自从他们上楼以后,周围就安静的像是呼吸都没有,木门挡不住任何声音,稍微有点动静都能顺着门缝钻进来。 最重要的是,在之前陆织试过要求交换队友,即使西格蒙德勉强妥协,最终还是把他们按照最开始的安排分到了两个房间。 如果现在再做出这样的改动,他相信最终还是会七拐八折的回到起点。 把苦着脸的马力送走以后,没多久,另一阵脚步声踏着楼梯走上来。 先是敲了马力和秦的门,那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先生们,饭菜已经备好了,请先生们下楼用餐吧。” 声音轻若蚊蝇,但隔着一扇门的陆织和白忍却听得很清晰。 这房间,真的不隔音。 说实话,陆织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干巴的尴尬。 白忍不知道原本就是公事公办的性格还是被他接二连三的逗趣搞无语了,从马力走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陆织忽然良心上头,有种像是祸害出家人的罪恶感。 于是,在脚步声转过向着他们房间走过来的时候,陆织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搭在肘间,经过白忍时胳膊擦着白忍的,停在耳畔的一瞬间还深呼了口气:“下楼吃饭了,舍、友、先、生。” 没办法,虽然罪恶,但真·有趣。 然后安妮塔踏着碎步走到另一间客房门口刚要敲门的时候,抬手间,门已经从另一边打开了,一张极具冲击的脸近在咫尺,安妮塔的脸扑的红了。 “先、先生们,饭菜准备好了……”安妮塔低头小声说着。 陆织右手放在头顶侧转了个圈,绅士的回道:“多谢安妮塔小姐,我们马上下去。”然后回头冲着白忍说:“好了,饭总要吃的吧。” 白忍抬眸,和那浑不正经的眼神对了片刻,才动身跟着下楼。 楼下,马力和秦已经分侧坐好,那位秦先生面色冷冷的盯着面前餐盘,马力目光粘着陆织,求助的意思快要喊出来了。 陆织看了看自己旁边这位,忽然想知道如果把秦和白忍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效果。 弗丽达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夫妻俩站在主位,笑容可掬的看着四位客人。安妮塔却早已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西格蒙德抬手比了一下,说道:“尊贵的客人们,莱斯利家族热情好客,却好久没有迎来客人了,非常欢迎你们来到幸福小镇做客,希望粗陋的饭菜没有扫到你们的兴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餐吧。” 相对于小镇的情况而言,面前的饭菜真的不能称之为粗陋了。 单说流着油汁的牛排,就绝对不是穷苦乡僻的标配。 刚刚擦过三级北辰舱合格线的马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像样的食物了,辘辘的饥肠恨不得一口全部将面前的美食消化掉,拿起刀叉刚要开吃,就听坐在身侧的陆织问:“你们不吃吗?” 西格蒙德两手搭在拐杖上,笑着说:“我们已经用过晚饭了,客人不必担心我们。” 陆织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道:“来之前看到外面闪电大作,像是要下雨了,我看后院还有些干草没有收拾,没关系的么?” 西格蒙德长‘哦’了一声,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雨啦,经常会有旱闪的,要是真的下雨,那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是客人赐予我们的福报哩!” 很久不下雨,却还给他们呈上了很需要水分的油菜、玉米这些,比起慷慨好客,陆织更愿意相信,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没有着急动作,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白忍双手放在膝上,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时白忍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饭,怕是没那么容易吃的。 马力见两位大佬都没有动手的样子,心里也极其没底的放下了刀叉,就看到那位规则外的秦神毫不忌讳的对着自己面前的肉菜大快朵颐起来。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射过来,秦眼皮也没抬,却破天荒的开口说了句话:“我吃我的,你们随意。” ※※※※※※※※※※※※※※※※※※※※ 我先说,我好短。 穿衣服 光线晦暗的会客餐厅,在摆了一圈的灯烛里仍然隐着朦胧的阴影。 引火绳被烧得噼里啪啦的,伴随着秦切牛排的声音,在空荡的厅室里清晰刺耳。 在秦第三块牛排入口,其他三人还没有动作的情况下,西格蒙德突然出了声:“是不是饭菜简陋,不合先生们的胃口?” 说完又很抱歉的轻叹了口气:“许多年没有客人,看来是招待不周了。先生们如果有中意的饭菜,尽管向弗丽达提,看看能不能和乡邻们借来。” 弗丽达也欠了欠身说:“是啊,先生们一定要吃饱才行,莱斯利家族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先例。” 马力心里没有主意,转脸去看陆织,却看到陆织正向着白忍挑了下眉,后者眉心动了下,陆织脸就突然垮下来了。 “胃、胃疼……”陆织毫无征兆的捂着肚子,把马力看愣了。 陆织:“马力,扶我回房间吧。西格蒙德先生,夫人,很抱歉辜负了你们的好意,人有三疼啊!” 神特么人有三疼…… 马力一时间脑袋卡壳,没跟上陆影帝的思路,陆影帝就一胳膊砸到桌子上,鬼爬一样向着白忍伸出了爪:“白、白忍,你扶我回去吧。” 听岔了能听出个“白白”…… 马力以为以白白,不是,白忍的脾性接不了这么临时又夸张的戏份,却看到白忍起身,对着西格蒙德夫妇福了福,长腿一跨走到了陆织旁边,一把扶起眼看快要被“三疼”疼萎了的陆织。 陆织像模像样的趁势把胳膊搭到白忍肩膀上,拖着颇有些沉重的步子走了两步。 npc看的牙疼。 西格蒙德抬了抬手:“陆织先生没事吧。” 弗丽达担心道:“要不要去看医生?” 陆织垂着脑袋:“没事,休息一晚上就好。” “那这饭菜……”弗丽达犹豫道。 西格蒙德看了眼心无旁骛嚼着食物的秦,对弗丽达使了个眼色。 已经够了。 弗丽达刚要说话,那位扶着胃疼先生的另一位先生便开口道:“食物我们会带上去,晚点他好些了我们再吃。” 说完,看了眼马力。这次马力倒是机灵了起来,腾地站起来自告奋勇:“我来拿吧,我和他们一起吃。” “也可以。”西格蒙德接受了这个提议。 马力很不讲究的将三人份的菜捯饬到一个餐盘的时候,秦刚好吃完。 用餐布擦了擦嘴,站起来冷冷说:“谢谢招待。” 客人们上了楼,西格蒙德慈蔼的笑脸蓦地冷了下来:“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弗丽达惊惶了一下,又说:“不会的,我刻意控制好了结衣草的量。况且野狼只是这边的东西,他们没有道理知道的。” 西格蒙德:“那他们为什么不吃呢?” 弗丽达:“也许是真的生病了,那位年轻的客人不是吃了很多么。” “一个,只有一个人啊。”西格蒙德遗憾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约纳士他们那里怎么样。如果只有一个人吃了,会引起怀疑的。” “他们会吃的不是么?结衣草的量是那位秦最多了,他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亲近,这晚就是他。其他人都会吃一点的,这样就够了,不会有问题的,您放心吧。”弗丽达说。 “但愿如此吧。”西格蒙德在秦离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拐杖倚放在桌边,用手挪移正残腿,又长叹一口气:“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呢,弗丽达,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您也是为了小镇,为了莱斯利家族。” “愿上帝保佑他们。”西格蒙德虔诚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愿上帝保佑莱斯利家族。”弗丽达说。 * 陆织的胳膊搭在白忍的肩膀上,一路虚弱的挪到房间,马力在后面端着一菜一肉两个盘子,放在桌上后关上了门。 陆织的胳膊还搭在白忍的肩膀上。 白忍已经双手放空了。 就显得现在的姿势非常尴尬。 就像是,两个在闹别扭的情侣。 一个在闹脾气,一个在哄。 “搭够了没?”白忍低哑着嗓音,冷冷看着他。 陆织才反应过来似的,抿嘴笑了一下:“做戏做全套嘛。没想到——”他拉了个大长音,从白忍肩上下来,“我和白先生,还很默契呢。” 白忍动了动唇,想说我只是反应快、配合你,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陆织满意的将目光从白忍脸上收回,敞怀的外套向后一撩,坐到唯二的方凳上,和盯着牛排快要流口水的马力打了个正照面。 马力吞了口成汪的口水,问陆织:“陆哥,这菜有问题?” 陆织用叉子将牛排翻了个面,带着佐料的酱汁顺着叉子流回到餐盘上,晕出了一圈带着颗粒的杂色水墨画。 “不知道啊。”陆织轻努了下嘴,仿佛也很可惜眼前这现成难得一见的美食不能吃下去。 “秦神吃了那么多,不会有问题么?”马力忽然想起来。 但他当时确实没有那么迅速的反应力,就算有,也没有这个胆量教秦做事。常居排行榜首位的大佬,对副本的敏锐程度肯定比他厉害多了。 可奇怪的是,三位大佬,做出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是规则外不是么?”陆织说着已经拿刀叉开始切其中一块牛排,“也许,他做什么,结果都一样,又或者,他喜欢这样,挑战规则。” “题目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呢?”陆织思索着抛出这个问题,忽然歪头看了白忍一眼,“人数不变……在什么情况下,人数会发生变化?” 白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一样,又抱着胳膊站在了那张高桌旁。事实上他确实也没地方坐,房间里一共两张椅子都有主了,他总不能坐到床上去。 陆织提出问题的时候,声音是明显冲着他这边的,白忍便将垂着的眸子抬正了起来,思路从系统角度回到了玩家角度上。 他大脑中经过了很多可能性,基于他的惯性思维。 题目应当是像他的,虽然并不是他。 但就好像一件经年陈旧的事情,记不清细枝末节,但说起来,总有些恍惚灵感在里面。 只是有许多推理他无法说出口,那太奇怪了。 于是他顺着表面的信息,缓了下语气,说:“有人出生,或有人死去。” “这几天的时间,还会有人出生?”马力瞪眼望着白忍。 这个说法太超脱他的认知了,以至于他直接忽略了更可怕的那句“或有人死去”。 他从来没经历过副本里还有人生孩子这种事,况且村里转了一圈也没见有大肚子孕妇呀。 “不一定是生出来的。”陆织已经将牛排整整齐齐切成了十块,强迫症似的又拼了回去,银刀放下,用叉子叉起边缘的一小块牛排举到眼前细看了一下,说:“可能是其他的什么方式,但肯定是有会让人多起来的方法的。不然,题目怎么会说,副本内人数增减,都会付出相应代价呢。我们又怎么能在人数如果减少的情况下赢得副本呢?” 马力心说,赢得副本,真的能赢么? 白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我们可能会死掉的。”陆织说。 两人目光相接,陆织先笑了一下,“我就说嘛,我们很默契。” “为什么?” 对面还坐了个不明白的。 本来“死”这个话题过于恐怖,但被陆织这么无所谓的语调说出来,马力竟然不自觉的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题干前的副本介绍你还记得么?”陆织问。 马力眼睛斜上思考了下:“光记得题干了,忘记记前面了,不过我有猪——记忆条!我看一下啊!” 马力掏出卡牌,刚要打开,就听白忍说:“根据存活时间计算奖励。” “而且还会和npc有关。”陆织说。 “npc为什么要害我们?他们又不是虫子。”马力问。 陆织:“是啊,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无冤无仇的,有什么理由,他们会想让我们死?” “我们会和他们的生命关联到一起?”马力想起前一个副本,不确定的问,“但那是玩家之间的啊。” “也许是对立。”陆织说,“我们死,他们才能活。” “我们死……所以菜有问题!”马力立马醒悟道。然后想起什么,忽然惊呼:“那秦神?!” “我觉得你应该多担心一下你自己。”陆织叉着牛排在马力面前晃了一下,“你不是说了,那位秦每次都会化险为夷么?作为组员的你……” “是哦!”马力脸又哭丧起来。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先生们,晚饭吃好了的话,请允许我将你们的餐盘带出去吧。” 是安妮塔的声音。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 盘子还是满的,难道倒掉不成? 这毕竟是对方的地盘,藏个东西被发现的风险可很大。 陆织也在思考,却看到白忍不急不缓走了过来,手一边向兜里摸着,掏出自己的卡牌。 那个“5”还是很亮眼。 陆织了然,白忍大概是要把东西收到卡牌里。 “等一下。”陆织冲着外面喊,“我们在穿衣服。” 白忍拿卡牌的手哆嗦了一下。 我们……在穿衣服……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吧。 安妮塔大概是年纪太小了,没听明白这话里骚味多重,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马力却挡了一下白忍的动作,压着声音道:“白神,我们的卡牌格子,只能放副本产出道具和商城里买的东西的。” 白忍用卡牌的边角拨开马力的手:“我知道,我有道具。” “还有这种道具?”马力小声咕哝了一下。 道具千奇百怪马力倒是不那么吃惊,只是依照白忍的积分和实力,不管是抽到的还是买到的,都不会是这种像是收纳盒一样的鸡肋玩意儿吧。 除了这次,谁还想着把副本里的东西往外带不成? 可白忍确实有这么一个。 在白忍将两块完整的牛排和另一盘菜收完,准备将陆织切碎的牛排收进去的时候,陆织却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脸上噙着懒懒的笑:“我胃疼啊白先生,全部吃完了,真的好么?” 陆织的手指轻触在白忍分明的指节上,温温热热的好像是过了下电。 “要么,我就说,是你把我剩下的吃完了?”陆织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看着他。 ※※※※※※※※※※※※※※※※※※※※ 昨天竟然是情人节么? 吃货吗 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面前三个人——不,应当是面前两个,后面还站着个脸色不太好的人的时候,安妮塔愣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她不在,没有参观过陆织的那场大戏,自然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只是领了过来收盘子的命而已。 可是三个男人,是怎么脱了衣服睡到一张床上的呢? 不挤吗? “麻烦了。”陆织将两个餐盘叠放在一起,向安妮塔手里一放,上面的四五块牛排碎块向前滑了一下,差点掉出来,陆织拖着盘底救了回来。 “小心。”他说。 “谢谢先生。”安妮塔端着盘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就不打扰先生们了。”安妮塔向后退了一下,刚准备走,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看着陆织说:“对了先生们,我们小镇夜里有狼,你们不要随便出门,很可怕的。” “狼?”陆织问。他回头看了眼白忍,看到白忍的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 “是的,狼。”安妮塔点了点头说,“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被狼吃掉了,有很多狼,夜晚你们不要出门。” “你见过么?”陆织问她,“你说的那个,狼。” “没有。”安妮塔咬了下嘴唇,“西格蒙德从来不让我晚上出门,他说,可怕的狼会吃掉所有见到它们的人。” 那如果不见到,就不会被吃? 难道狼才是会威胁到他们生存的点,他们误会了西格蒙德夫妇,其实饭菜根本就没有问题? “多谢安妮塔小姐。”陆织说,对着安妮塔挤了下眼睛,“我们会听话,乖乖在房里不出门的。” 少女一颗幼小的心脏被激起了一阵扑通扑通。 送走安妮塔,马力松了口气:“看来不是食物的问题了,是狼啊!这样就好了,我还在想,5天的时间,一顿饭不吃可怎么办。” “是3天。”陆织说。 “嗯?” 陆织给了这么一个自信的时间节点,马力虽然见识过陆织的本事,却不太敢恭维这件事。毕竟陆织只经历过一个2级副本,根本不知道虽然只升了一级,难度到底增加了多少。 那种游戏给的参考预计完成时间,是通关过人的平均时间。 只要能通关的,就绝对不会是菜鸡。 即使是陆织,还有白忍,还有秦神…… 天呐,有后面这两个,天数只会增加吧。 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啊。 “有那么一种原因在。” 陆织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说太多,一句话带了过去。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陆织说。 “啊?” 马力不太想走。 “我有种直觉,今晚肯定会出点事情。”陆织说,“你如果在那个房间的话,如果有人有任何变动你可以及时喊我们。” 他说的是秦。 “啊……” 马力还是不太想走。 但陆织已经一副送客的姿态了。 马力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陆织关门转身的时候,就看到白忍已经抓了一把凳子坐靠到墙边了。 低着头,像是已经睡着了。 “喂。”陆织叫了声。 对方没有回应。 很久以后,墙边才传来轻淡的一声鼻腔声音:“嗯。” “你没睡?” “……嗯。” 陆织坐到圆桌旁,拿出卡牌,唤出全息屏。 “你饿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点到“白小忍”那里。 距离上次投喂过了应当不到24小时,陆织不知道这个每日1积分是过天算,还是按24小时制算,但看小祖宗的表情,明显是不太满意了。 划进去1分,还剩2积分。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3天内解决这个副本的原因。 “还好。”大白忍回答。 陆织伸手摸了一下,发现他竟然可以用手触得到“白小忍”。 食指戳着“白小忍”的肚皮挠了一下,也许是食饱餮足,那小祖宗竟然没发脾气,顺着陆织的动作翻了个滚儿。 尖尖的小耳朵从长长软软的绒毛里露出个尖儿,轻轻弯了两下,毛茸茸的四只小爪子仰天张着,露出粉粉的肉垫。 这竟然是他的第一个道具。 没什么用处,还吃他的积分。 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够气人的。 生气的陆织笑着又挠了下“白小忍”的肚皮,跟举起的前爪击了个掌,随口道:“可是我有点饿啊,如果刚才的东西吃了就好了。” “我有。” 白忍说着,头刚抬起,就看到陆织正玩着他的那个宠物,上面还明晃晃写着“白小忍”三个大字。 他多希望他看不见玩家的信息页面。 “你有?”陆织惊喜抬眸,页面也没关,就当空放着,白小忍还在里面滚来滚去。 “你有吃的?竟然这么有先见之明啊。”陆织笑着说。 不太想给了。 “嗯。”开口却出卖了他。 陆织干脆搬着凳子挪到了摆着干枝装饰品的高桌旁边。 “你的……卡牌?” 其实白忍想说,你的页面能不能给我关了! 但还是忍住了。 “哦,没事,放那就行,丢不了。”陆织回头看了眼,“反正没人能看到内容。” 白忍:我能!! 勉强让自己的目光不往那边走,白忍点着自己的页面一划,一堆零食滚了出来。 陆织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乐诗薯片、红豆沙琪玛、奶酪布丁、桃子罐头等等等等…… “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个吃货。”他笑说。随手拿了包,看了看日期,竟然还挺新鲜。 白忍:“吃货,是什么意思?” 陆织噗嗤笑了:“你是地球人么?你不会是在卖萌吧。” 白忍:不太算是。卖萌又是什么…… 但他没说出来。这似乎是地球的常识。 “等等。”陆织吃了两口,数着眼前的零食数量,又回想了一下。 “你不会是,把积分都用来买这些了吧!” 这些他在兑换商店见过,比正餐还贵,而且是可以带到副本里去的,不就是这些么! “差不多。”白忍抿了下嘴唇。 他们那里没有,也不允许带过去地球的食物,只有‘二十一日’可以放。 陆织愣了下,后又失笑道:“我们第一名,就是任性啊。” 三两包下肚,陆织算着积分,也没好意思再吃下去,白忍将剩下的和包装袋一并收进了卡牌。 “你去床上吧。”陆织展了展胳膊,“晚上冷。” 白忍没理他,直接低头继续养神。 陆织小声自言自语了声:“怎么和小白一样啊……不是说随我的么?” 假寐的白忍:……………… 陆织回到圆桌旁,收了卡牌,一手伏在案上,也睡下了。 煤油灯还在案边窗台跳着,晃着抖动的光投印着两个清瘦颀长的轮廓侧影。 惊闪一晃而过,仍旧静谧的如同生灵尽息。 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太舒服,许久没有做梦的陆织朦胧见到了些记忆深处的虚影。 梦中他还是三四岁的样子,言行坐立学的比同龄人快,个子长得也高些,看起来倒像是五岁的孩童。 应当是混战前夕,警报声拉的满城惊慌骚乱。 爸爸妈妈收拾了一堆生活物资准备向安全所撤离。 小陆织养了一条宠物狗,也是白毛,就叫小白。 妈妈说让他带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小陆织抱了那条狗。 爸爸不让,说宠物不通人性,会碍事生端。 可小白很通人性,它跟着陆织出生长大,智商比许多小朋友还高。 小陆织抱着小白不肯撒手。 时间紧迫,爸爸妈妈拗不过,只要让小陆织抱着小白上了路。 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一片狼藉。 小陆织对此没有什么知觉,只是怀里温顺的小白不安的狂吠不止。 “你带着阿眠先过去,我处理完这些事情,马上就到。” 他听见爸爸这样说。 “怎么会这么突然?”妈妈声音抖着,“这么突然又怎么会有安全所?可信么?” “这样的情况,混战是势在必行的。”爸爸将宽大的大衣套在妈妈身上,“政.府准备了十几年了,这次和从前都不一样,这是世界性的。” “真是什么外星文明?” 爸爸安静了许久,望着天上来回巡视的战斗机,说:“不,是人类,自取灭亡。” “我要走了。”爸爸说。 “阿眠。”爸爸宽阔厚实的手掌抚摸着小陆织的头,“照顾好妈妈。” 他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跟着爸爸的背影转过身去时,就看到爸爸在一个路口拐角前倏地消失了。 小白猛地挣脱从小陆织怀里跳了出来。 向前一跃,也消失在了爸爸消失的那处拐角。 “陆听——” 小陆织听见妈妈在身后凄厉喊了声爸爸的名字,他有些被吓到了,转过身想要妈妈抱抱的时候,天上忽然滚下一阵隆隆巨响,身旁靠近墙边的巨型广告牌‘轰’的倒下。 在砸到陆织前的一刻,妈妈忽然用力推开了他。 幼嫩的小手在地上摩擦出老远,血混着砂砾滑出了几道长痕,小陆织顿时疼的眼泪涌出。 他爬起来还是想要去找妈妈。 却看到妈妈趴在广告牌下,唇边淌着鲜红的血,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妈妈……”小陆织哭着跑过去。 “别哭,阿眠……活着……等……别乱走……”说完这几句话,妈妈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又一阵巨响,前面奔跑着的一个叔叔也倒在了地上。 小陆织抹了眼泪,在妈妈身上趴了一会儿,一下一下抽搭着鼻涕,将妈妈身上的背包取下,躲到了广告牌与墙面斜搭出的空间里。 守着食物,和妈妈。 头顶没有一刻安静下来。 但没人在跑了,已经没人了。 小陆织抱着背包,不知道等了多久。 妈妈的脸开始变形,腐臭。 小陆织始终安静的等着。 一直到那天,有个穿着白衫长裤的人出现,与坍碎狼藉的一切格格不入,将他从废墟和腐烂中带走。 那人对他说了句话。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听清。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撞声。 陆织猛然从梦中惊醒。 就看到马力出现在门口,焦急的站不住。 “陆哥、白神,秦神不见了!” 是秦获 “我回去的时候,秦神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我也不好意思自己睡床上,更不敢趴在他旁边,就搬了另一把椅子挪到床边……” “说重点!”陆织披了外套匆匆往楼下走,后面紧跟着同样被叫醒的白忍。 “哎就是半夜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桄榔’一下,”马力扶着楼梯手忙脚乱的下楼,拐弯的时候膝盖闷声碰上了楼梯柱子,脸皱了一瞬,没敢耽搁,又继续说:“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陆织心里惊了一下。 他睡得这么沉么?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趁着开门侧身的功夫回头看了眼白忍,发现他也是和自己同样的疑惑。 马力又说:“但我眼皮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就特别沉,没能醒过来。一直到刚才,可能是因为没吃饭,我实在太饿了,就被饿醒了。一睁眼往桌子旁边一瞅,就看到秦神趴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不多时间,三人已经离开西格蒙德的宅子向外走了几米。 周围仍旧寂静的可怕,放眼望去乌黑一片,星月皆无,连正常村庄该有的鸡鸣犬吠都没有。 也是,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村庄。 而且鸡鸣了,他们就要交作业了。 镇子不算大,算上空地也就占地数百亩,按照白天看到的人数算,户数应当也不多。 满打满算几十座宅子,但因为坐落的七零八落,从哪个胡同口往外看都是条死道,放眼望去就好像被困在了一所四通八达的迷宫里。 “你听见第一声动静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的声音?”白忍跟在身后问。他调出个照明的道具,皮球一样的形状,泛着乳白色的光,悬在头顶一两米处,通明照着三人周围一圈的路。 “我记不太清了,当时睡的实在太迷糊了。”马力紧跟着陆织,夹在他和白忍之间,一步不敢走远,“就听见好像有个东西‘咕咚’掉下去了。” “到底是‘桄榔’还是‘咕咚’?”陆织回过头来,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觉他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马力走的太快,差点一头撞上突然停下的陆织,心有余悸的一僵脖子,“有什么区别啊!都是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白忍的灯光辐射的范围不算广,至远只能看到临近的两户宅子。 这些宅子门口都挑着盏不亮的灯笼,一指宽门缝的木门紧锁着,没有门牌号,从外观上看几乎一模一样。 之所以陆织察觉他们一直在原地,是因为在出门前他怕找不到回来的路,留了个心眼在西格蒙德家的门锁上塞了包薯片包装袋——是他趁着白忍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 陆织注意到包装袋的时候,跟在最后的白忍也刚好转头看过去。 银锡色的包装袋翻折外露,在灯下折射出的光线格外明显。 陆织:“‘桄榔’是东西的声音,‘咕咚’是人或者——”怪物。 马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睡觉的那阵子功夫,旁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站在原地不再走动,马力绞尽脑汁想了下,又说:“好像是先‘桄榔’一下,然后又是‘咕咚’、‘咕咚’……” 白忍:“……到底有几声。” 马力脑袋快炸了:“我真记不太清了,就好像做梦一样,那些动静我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跑出来之前,屋里有没有掉到地上的东西?”陆织问,“花瓶、摆设之类的?” 马力:“我看到秦神不见了,一着急,也没仔细看就跑出来叫你们了,真没留意。” 极有可能是‘狼’或者什么闯了进来,打斗过,然后才跑了出去。 陆织猜测。 白忍抬手将球形灯向上调了一米,照的范围广些了,但光线也稀薄了些。 “你发现的时候,门或者窗户是开着的么?”白忍问。 马力想了想,说:“门肯定是关着的,窗户……窗户我……” 他刚又要说记不清了,陆织看着他:“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到秦不见了时,马力一个激灵瞌睡虫全跑了,外套也没来得及穿,他三步并两步的就去砸陆织和白忍的门了,因为光线太暗,右腿还撞了椅子,刚好和下楼梯的时候撞得左腿对称。 有什么不一样…… 灯光! “窗户那的煤油灯灭了!”马力喊道,“房间本来有两个灯的,就是因为少了一个我才看不清路撞到了凳子上!” 一阵邪风从巷道另一端扫过来,细闻似乎还带了点腥臭的湿气。 马力袖子往下撸了两下,鸡皮疙瘩被激出一层。 陆织沉吟片刻,说:“是那个东西从窗户跑了。” “什么东西?”马力问。 “狼。”白忍在不远的范围里四处走动了几步,目光轻淡的向某处瞥了下,“安妮塔说的那个‘狼’。” “狼?” “不走门,却走了窗户,大概是因为领着的东西往那个方向逃是最近最迅速的——” 马力接道:“所以我们要往窗户朝的方向追?” “不一定。”陆织却说,“破窗而逃可能只是生灵的一个就近逃生本能,从门走的话,难道还要下楼梯么?” 白忍淡淡看了眼陆织,没有说话。 这时,北边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呜鸣,伴随着翅膀的拍动声。 但因为恰好在灯光的背面,无从看清那东西的身影。 马力不是个胆子小的人,但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刺激了,先是在睡梦中身边发生了不知道什么状况的打斗,又是被莫名其妙困在了原地打转,再然后是这么一声看不到来源的鸣唳,他禁不住哆嗦了两下,又往陆织的旁边挪了两下。 等等,不是说是狼么? 怎么又多出来了鸟? 这么点小镇子里,到底有多少莫名其妙的鬼东西。 跟着这么一声鸣叫,刹那间周围突然起了一层浓厚的雾,从四面八方向着三人围拢过来,可视范围越来越窄。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陆织看着还露着一角的屋檐说,“要赶快找到秦,不然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个揶着零食包装袋的门锁也隐在了浓雾里,最后一个标志彻底消失。 球状灯光在浓雾里勉强只能撑出一小片可视透明,但几乎无用。因为陆织尝试向着四周走了两步,什么墙、房屋,都已经消失了。 他们处在了一个没有边界和参考物的迷雾空间里。 马力看到陆织的动作,反应了一下,伸手向着雾里触过去。 一片虚无。 “不要走远!”陆织拧着眉心,轻斥了声,“我们现在要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向,随便哪个方向都好,走出去。” 马力立马收回了手。 忽然,就在头顶不远处,一群算是硕大的长影结伴呼啸而过。 也许是因为浓雾遮住了三人的身影,头顶的东西既没有避开,也没有扑上来,而是向着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陆织轻歪了下头,‘啊’了一声:“这不就找到方向了么。” 马力不解的看向他。 陆织问:“有绳子之类的么?钩子也可以,带绳子的那种。” “干、干嘛……”马力愣了。 陆织抬眼轻一挑眉:“捉鸟。” 马力:“……捉鸟?” 这么大,一看就不是正常的鸟啊。不躲着就罢了,捉它干嘛…… 马力不懂大佬的脑回路,皱了脸说:“绳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啊。商城里每样都是要花积分买的,你不是不知道积分有多珍贵,谁会用来买绳子这种东西啊。” “我有。” 马力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说话的那位。 就见那位榜一大佬手指翻划了两下,面无表情的问:“麻绳、尼龙绳,你要哪种?” 为什么用这么珍贵的分买这种东西啊,大哥你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陆织怔了一瞬,忽然笑了:“我们第一名,真是、很棒。” 买零食,买灯,买绳子……如果其他人知道,他那几百分几百分都是这样花的,会不会气死? “随便吧,要个长一点,结实的。”陆织笑完又说。 白忍抿唇,真的认真挑了下,最后从屏里扯出根三四米长的赤黑花色麻绳,递给陆织。 陆织将麻绳的一端栓到自己手腕上,另一端垂在地面上甩了两下。 “嗯,挺结实。”他评价道。 “你现在要干嘛?”马力问。 “等。”陆织说。 等什么…… 马力还没问出口,就听身后一阵噗啦噗啦拍动翅膀的声音冲着他们的方向飞过来。 虽然雾里看不清,但听声音,比上次还要近了,而且,数量更多。 陆织屈膝站立,目光猛然变得凌厉起来,手里的绳子扯得绷直,掌心被勒的泛白。 鸟群的声音渐渐逼近,陆织突然低喝一声:“蹲下!” 马力反应迅速的抱头蹲了下去。 白忍看了眼陆织,单膝一曲,半跪在地上,目光却始终盯着陆织的动作。 只见鸟群成一字型经过时,陆织微微侧了下身,在最大的声音渐去时,一把甩出绳子,重重击在了最后一只大鸟的身上。 大鸟发出凄厉的一声哀嚎,翅膀用力抖了两下,似乎被激怒了的样子,向着三人的方向冲刺而来。 鸟群的其他鸟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继续向着原来的方向飞过。 “向后躲开!”陆织吼道。 马力蹲着不好跑,几乎是连跪带爬的向旁边挪了过去。 白忍却快速直起了身,两步走到陆织身边。 “你干嘛!”眼看大鸟逼近,陆织抬肘一挡,想要将白忍护在身后,白忍却先一步挡住了陆织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那根不算长的尼龙绳子。 鸟的眼睛先从浓雾里露出。 准确的说,是鸟的眼睛发出的幽绿色的光从浓雾里显露出来。 白忍将陆织向旁边轻一推,绳子直接招呼到了大鸟的身上。 这个时候,大鸟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那根本不能被称作为‘鸟’。 除了有着光秃秃没有羽毛的翅膀之外,这东西的长相完全就是一个‘狼’的样子。 只是前爪极短的蜷缩在身前,嘴巴也是似乎由无数小瓣拼成的喙。 这个不知该被称为‘鸟’还是‘狼’的东西,出离愤怒的张开了数瓣的大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似乎有一千颗的牙齿。 这东西直向着陆织扑过去,翅膀扑的尘土飞扬,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顺着这东西的身体向下一看,它的后爪上正栓了一条白色的细绳,而绳子的另一端,正握在了白忍的手上。 这东西见无法向前飞,便转掉过头来目标向着拿绳子的人冲过去。 忽然,眼前一道影子飞落。 那东西忽然又飞不动了。 再一动,感觉呼吸开始受阻起来。 原来是陆织趁着那东西向着白忍飞过去时,将绳子打了个结,直套在了那东西的脖子上。 两人默契的向着两端一拽,那东西便身体僵直绷成了一道线。 展开竟然有近两米长。 怪物被控制住,马力才慢慢从角落里爬了起来。 “虫子……”马力喃喃道。 “你见过这东西?”那东西不屈死的用力挣扎了一下,陆织紧握住绳子收着力,脸上却并不特别紧张。 马力说:“我见过的‘虫子’不是这样,每个副本的‘虫子’都不一样,但都是‘虫子’。” “管它是‘虫子’还是狼,现在它就是我们的灯塔。”陆织对着白忍说:“一会儿我会松一点,你一定抓住了。” “嗯。”白忍轻声应下。 “喂!我现在放你去找你的伙伴们。如果你不想现在死在我们手里,最好不要想着反击。”就像那‘虫子’能听懂人话一样,陆织向着它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慢慢松了一点,‘虫子’竟然就真的没有再向着三人里的谁冲过去,而是拍着翅膀飞高了些,又发出一声嘶哑的凄厉。 脖子、后爪都被绳子禁锢住,‘虫子’飞的很受限制,陆织又放风筝一样的放出了一些线,但仍旧不放松的紧握着另一端,维持着绳子只有几分松弛的状态,以防‘虫子’忽然向着他和白忍之一忽然攻击。 顺着‘虫子’的飞行方向,一波又一波刺耳的鸣唳声愈发清晰。 眼前的浓雾也渐渐淡了许多,在可视范围慢慢广阔的时候,前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霹雳’声。 三人从浓雾中走出,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应当有几十上百只平均高度有一米多高的‘虫子’,瞪着幽绿色的眼睛一圈又一圈的围在中间的什么,跃跃欲试,却又不敢靠近。 那手里握着在黑夜中一下一下闪着蓝紫色光长鞭的,不是秦还能是谁。 他目光冰冷的与周围的上百只眼睛静默对视着,似乎有千军万马之势。 陆织与白忍手里的这只‘虫子’,在见到秦的一瞬间,忽然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过去,却因为囿于绳索,无法靠近。 地上垂躺了几只‘虫子’的尸体,站着的也有受伤的,起伏着身躯,一动不动的盯着秦。 忽然一道悠长哨声经过,原本僵硬寂静的对峙局面倏然被打破,那群‘虫子’像是炸起了不存在的毛一样,猛地群起又向着秦冲过去。 “接着!”陆织将腕上的绳索解下,对着马力的方向一扔,脱下外套向身前一挡便冲到了‘虫子’群后。 可那‘虫子’根本对身后的突袭者不感兴趣,一门心思的向着秦飞扑。 ‘啪啪’两道带着电光鞭子抽地的声音,两只‘虫子’坠落,伴随着焦糊的怪异肉臭味。 陆织趁着前面的‘虫子’不注意用外套一兜,将一只小一点的‘虫子’困在了外套里。 这一行为成功激怒了小‘虫子’身边的‘大母虫’,‘大母虫’张口哀叫一声,对着陆织便要啄过来。 手头再没有其他武器,陆织便将裹着小‘虫子’的外套对着‘大母虫’挥过去,那‘大母虫’果然忌讳,猛地停了下来。 远处似乎又有新的‘虫子’飞赶而来,秦的一条鞭子再厉害也无法敌过乌泱泱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渐渐被逼近到了像是悬崖边缘的地方。 眼看再向后退一步,便要坠掉下去。 陆织一分神的功夫,那‘大母虫’极有灵性的瞅准了时机从侧面扑了上来,在有着千齿的喙落到陆织身上前,突然不受控的猛地向后撤了回去。 陆织向那一看,白忍正用他的那根麻绳拴着‘大母虫’的爪子,而那只引着他们过来的‘虫子’,正被拴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 马力手里举着块石头,战战兢兢在旁边看着。 “啪——” 一声响亮的鞭声,两人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看向那处被围攻着的秦。 正看到秦半只脚被逼到了悬空处,鞭子扬起在半空中,有两只‘虫子’同时从身后攻击而来,眼看就要啄上秦的后颈。 就在这时,所有‘虫子’的动作像是被按下静止键一样,倏地停了下来。 那两只偷袭的虫子,一张喙张的比头还要大些,口中涎液将将掉落却也同时被静止在了半空中。 “呵。” 一道轻蔑又促狭的笑声空灵灵响起。 不知从什么地方,一辆拖着短促火焰的火红色跑车载着一人自空中飞驰而来。 跑车飞经陆织白忍时毫无停留的意思,带着猎猎罡风啸过一路奔向秦。 在距离秦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时,那辆车停了下来。 看不见正脸的人,用着几人都十分熟悉又厌恶的、笑音明显的轻松戏谑声说: “秦获,说,让我救你。” ※※※※※※※※※※※※※※※※※※※※ 一直没写秦获的名字,就是想让他介绍出来。keke~ 这章够肥了吧。 鉴于今天极有可能加班,所以先请个假。 谢谢支持,给小上帝一个面子,撒红包雨~~~ 任辞啊 “第十七次。” 秦获在心里数道。 第十七次,任辞将地狱鬼门大开,释放魑魅恶魔与他同行,看着他薄冰深渊泥行,然后像个救世主一样突然降临,伸出仁慈悲悯的手,和他说—— 求我,求我救救你。 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他会像现在一样,沦为任辞的掌中玩物,秦获会选择在第一场游戏里输掉。 然后和同来的朋友一样,被驱逐流放回地球,死于某场意外。 可他回不去、死不了、逃不掉,更去不了那个所谓的新世界。 他的登陆期限永远停在遇到任辞的那天。 十八天。 明天,他还剩余十八天。 后天,他仍然有十八天…… 任辞说,别人都敬我、怕我、念我、求我。 可是你无视我、推开我、厌恶我、看都不看我。 可秦获,在这里,你逃不开我。 你求我,说,让我救你。 看着我说。 秦获说了。 他说的是,你放过他,不关他的事。 这个‘他’是秦获在第一场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叫章矣人。 这只是一个二级副本,秦获知道,如果没有他,没有他参与的副本,以章矣人的实力,闭眼都能过去。 原本不属于二级副本的危险元素就是他的附叶依木,只要有他在,任辞就会来,地狱就会开。 章矣人被一只三、四级副本才会出现的体积庞大的复眼鳄鱼‘虫子’咬住了小腿,他对峙着另一只。 然后任辞来了,就像今天一样。 “听说后面还有七八只呢,你要怎么对付呢。” 任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松的就好像真的在说一只可以用手拍死的虫子。 “阿章是符合你们要求的人,你放过他。”秦获说。 “阿章……”任辞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章矣人的名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说完这句话,瞬间脸色突变,眼神顿时变得阴鸷,只是手指一动,秦获还没来得及看清,章矣人就被那‘虫子’以及紧跟而来的三五只包围住了。 等他解决完自己眼前这只赶过去帮忙时,章矣人已经被啃咬的丧失行动能力了。 然后,章矣人就被踢出了游戏。 哦,这个游戏,在‘登陆者’自身状况出现完全不可能通过后续关卡的不可修复创伤时,也是会被驱逐的。 仅仅是在第二天,秦获便在监测大屏上见到了着陆地球的章矣人——的尸体。 躺在马路上,一辆大货车直直撞上他的身体。撞离地面的一瞬间,他的眼里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讶然和惊恐。 满身的伤口被撞车的痕迹掩盖。 大屏给了个特写。 满屏都是血红。 救我。 你凭什么有资格救我。 ‘蝠狼虫子’还处于静止状态,秦获将手中鞭子向着陆织的方向一扔,闭眼张臂向着身后深渊仰躺而去。 身侧是猎猎风声与深壑浓雾,逆着他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是他每个副本里最喜欢的环节。 最自由的几秒钟。 “秦获!” 任辞愤怒的声音紧追而来。 结束。 他的自由。 “你还想逃么!” 任辞的车开了最强的动力,飞速赶到秦获身.下,他伸出一只手接住了他。 “我说过没有,你如果放弃,其他人都得死。” 秦获缓慢睁开眼睛,木然盯着前方,声音带着疲惫的喑哑,在崖间回荡:“关我什么事。” 陆织有长达两秒的时间,被眼前的突变看愣怔了。 那确实是‘小上帝’的声音没错,那个开着会飞的跑车的人。 可秦获怎么会好好的自己找死,往悬崖里跳? 那个‘小上帝’又为什么这么仁慈的去救一个玩家? 他突然想起秦获跳崖前,‘小上帝’说的那句话,又联想到了马力说的‘秦神总被针对’的事情,心中腾起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他左手握着那把秦获扔过来的鞭子,右手是裹着一动不动的小‘虫子’的外套,着实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些奇怪。 他缓慢而僵硬的歪头去看白忍,想说句什么,却看到白忍盯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冰冷。 “白忍。”他叫了他一声。 白忍没有应声。 于是他又叫了一声。 “嗯。”白忍极为短暂的眯了下眼,目光落到陆织身上。 “这个给你。”陆织将鞭子递过去。 “不用。”白忍的声音里还带着含有余韵的寒气,虽然努力掩饰,语气还是比平常硬.了几分,他咽了下唾液,喉咙滚了一道,又轻声说:“你用就好,我有这个。” 他扯了扯手里的绳子。 这绳子和秦获的鞭子天差地别。 秦获的鞭子是地地道道的高级特殊道具,有百万电伏和自动变形的能力。 而那绳子,就真的只是绳子。 白忍一般不给自己额外发特殊道具。 蹲在大树旁边看管‘引路虫子’的马力早就这一幕幕看傻了,趁着所有怪物被静止的功夫本来想去提醒陆织白忍二人先撤离的,可他愣是蹲在原地没有挪动脚。 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奇怪。 配上四周张牙舞爪被定住的‘虫子’们就更奇怪了。 好像他俩也是那其中的一个。 看着对方,也被定住了一般。 正在马力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秦获和‘小上帝’在那辆骚红色跑车的载驰下,缓缓从崖底升了上来。 四处还是阴冷,整个视野里就只有白忍的灯和‘虫子’的眼睛在发亮。 但是秦获和‘小上帝’过于惹眼。 骚包的跑车反射出一点迷蒙的灯光,有种古代勾栏瓦肆张灯结彩的意味,秦获的眼睛里有着浓意更甚车身的漆红。 他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清冷傲气,生人远离,远远看去十分唬人。 但稍微挪近一点,就会发现,那些刺好像都是圆软的棱角。 陆织是这么觉得的。 秦获是在生中求死,又在死中求生。 车轮落地的一瞬间,便化作比树叶还要小的东西埋没在了‘小上帝’手中。 秦获面无表情的走远,走到了那堆‘虫子’里。 而那位‘小上帝’。 直到这个时候,陆织才看清了他的脸。 无法形容那种靡靡之气。 ‘小上帝’其实长着一张‘鲜嫩’的脸,是的,陆织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脸极小,大约也有头发凌乱的原因在,嘴唇很薄,嘴角却是天然上翘,大概睫毛很长,所以上睑浓黑的像是自带了粗眼线一样。 然而这张‘鲜嫩’的脸,无论是笑或是怒,甚至不做表情,都够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眼珠明明黑白分明,却给人一种蒙着一层灰蒙蒙尘雾的感觉。 陆织想,不应当叫他‘小上帝’,也许应该叫他恶魔,地狱如果有十八层,那这位‘小上帝’像是来自第十九。 “秦获,又开始咯。你好好玩,我喜欢看你玩。” 任辞手心张开,那个收着跑车的叶子便化作了一台赤红的椅子,他不急不缓的坐下,十指交叉的放在鼻前,就在那处悬崖边缘看着,嘴角隐约是惬意的笑意。 陆织将手中裹着‘小虫子’的衣服打了个结,吊着挂在了拴着‘引路虫’的树上,‘小虫子’嘴巴张到一半,露出里面细密的一排尖牙,个头小,眼睛却瞪得老大,陆织看的不舒服,用手捏着衣服角将‘小虫子’的头转到面向树干才又走到白忍旁边。 “白忍,你护我一下,我们离开。”陆织说。 白忍目光垂敛着,一只手握着绳子,另一只手贴近兜里卡牌的所在处。 陆织说完,他抬起头朝着任辞在的地方看过去。 带着警示,他希望任辞可以看得懂。 任辞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或者是看见了,但是完全忽视了,他极缓慢的抬起手臂,轻轻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原本被定格的‘虫子’们瞬间活动起来。 ‘引路虫子’口中发出‘磕磕’的腔鸣,一边向着秦获在的方向奋力挣扎,把离得不远的马力吓瘫了,差点扑腾一屁股摔下去。 秦获就站在那堆虫子里,所以在不到一秒钟后,就有几只‘虫子’飞到了他眼前,饥渴疯狂的将尖喙向着他的脖颈逼近。 这时,一条鞭子——他给陆织的那条鞭子砸上了他的手背。 “秦获,拿着鞭子,向这边跑!”陆织在虫子群外道。 那条鞭子却顺着秦获的手背滑了下去。 他空荡荡的眼睛极轻的睨了陆织一下,然后无动于衷的直直看向近在咫尺的‘虫子’。 0.01米。 在‘虫子’短的几乎看不到的细细的白绒毛几乎要碰到秦获的一瞬间,一切又被静止了。 ‘小上帝’似乎很不开心。 他手指放在膝上,毫无节奏的敲了两下,说:“秦获,你这样,多没有意思。” 秦获眼睛动也没动,倒映在‘虫子’幽绿的眼球里,好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有意思?”秦获想笑一下,嘴角肌肉却不听话的始终僵硬着,“任辞,看我被撕碎,那似乎更有意思。” “你还想被它们咬死?”任辞站起身,慢慢走到秦获身前,笑说:“你被咬了,他们都得输。” ※※※※※※※※※※※※※※※※※※※※ 这两章里秦获任辞戏份似乎有点多,后面会少些(吧) 小虫子 “最后一次机会咯。”任辞灵巧的避过恶心的‘虫子’群,从秦获身前一步步退回到座椅上坐下。 “也是你们的最后一次。”他目光扫过剩余三人。 这是任辞这晚第一次把目光给到除了秦获以外的人,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以毫秒为计的时间。 白忍,他死死摁着操纵键,几乎就要放手打开管理权限了。 任辞视线扫射过来的时候,短暂而又迅速的和他对了一眼。 带着一贯的我行我素。 任辞! 他将手中的绳子快要捏碎掉。 “我数3声。”任辞轻声说。“就3声哦。” “3——” 这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陆织先反应过来,三两步上前,将逼近秦获眼前的‘虫子’一脚踢开。 走近后他才发现,打斗了应当很久,秦获却一点伤口也没有出现。 其实即使他们不出现,如果秦获不故意放弃,也是有可能与这些怪物搏一搏的。陆织忽然这么想。 “愣什么呢!”陆织还是说,“走啊。” 秦获眼睛轻眨了一下,短暂的吸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好像带上了来自崖底的雾气。 “多管闲事。”他说。 “2、1。” 这两声几乎是一秒钟瞬间说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节奏变幻让几人都没预料到,但靠近‘虫子’堆的这三人都不是反应迟缓的,陆织首先迅速将落在地上的电光鞭子拾起,在那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的同时,已经扬起鞭子对准‘虫子’了。 这时候,白忍也赶了过来。 他靠着陆织站着,一手举着绳子,另一只手将化了形状的控制卡握在手心。 最近的几只‘虫子’在定格时期已经被陆织踢到了远处,所以在它们围捕上来的时候,他们有极短暂的反应时间。 白忍有意无意的挡在陆织身前,陆织鞭子冲着白忍方向的‘虫子’。 那个似乎放弃了的人,抿了下唇,扬手唤出了另一个武器——一把枪。 不是普通的便携手.枪或者传统的步.枪.火.铳,而是有着黑亮枪身的一杆火.炮一样的东西。 那火.炮足有一臂长,罐头盖的粗细,秦获扛着却似乎很轻松,和看起来精瘦的身材相当不符。 他将火.炮夹在胳膊下,对着‘虫子’的方向,扣动了一下扳机,一团火球从枪口冒出,越滚越大,冲向虫群。 虫群受到凶猛来势的靠近,纷纷啸叫着向两侧躲去,靠近前面没有来得及躲掉的两只,在被火球碰到的一瞬间,迅速化作一团巨大的火苗,‘咚’地砸到了地上,嘶拉拉传出焦肉烹油的声音,那股浓郁的腥恶肉臭味又蔓延开来。 “可以啊秦获,好东西这么多。”陆织揶揄笑了一声,在仍旧紧张的氛围中,回头看了眼与他背立而站的白忍,肩膀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说:“你看看人家的积分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白忍:…… 秦获冷淡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向前方,又迅速打出两枪。 火球疾驰着向着虫群飞去,枪枪命中。 一时间,耳边充斥着虫群刺耳的鸣唳,一声高似一声。 目之所及的所有‘虫子’一边愤怒的盯着几人,一边又牛喘着不敢靠近。 它们个个鼻孔翕张着,以一种扭曲无比的姿态或拍着翅膀,或后脚蹬地,全都做足了攻击的架势,却一个也不敢上前。 秦获的枪法好的惊人,虫群被逼退的一下比一下远,陆织连发挥甩鞭子的机会都没有,却也丝毫没有放松,表情仍保持着轻松调笑的样子,手上却攥的比谁都要紧。 正在人虫对峙的正紧张时,小镇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鸡鸣声。 第一声。 剩余在秦获枪下逃生的虫群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脑袋对着脑袋互相盯了一下,然后以其中一个体格最为健壮的‘虫子’的一声啸叫为信号,扑打着翅膀群起向着小镇另一侧的方向飞去。 那个被绑着的‘引路虫’的叫声较之方才还要凄厉,拼了命的挣扎想要跟着同伴离开。 可秦获的绳子虽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其他特殊功能,但却是极其坚实的材料,硬拽着那只虫子无法逃离。 而树的另一侧拴着的‘小虫子’,因为囿于陆织极其高超的打包技术,翅膀腿都没有活动的自由,只能扭动着在倒吊的树上甩来甩去。 那只‘母虫子’是最后一只没有任何禁锢却没有离开的虫子,在飞离的信号传出来时,‘母虫子’扑着翅膀飞到了‘小虫子’旁边,用尖尖细细的牙齿去啃咬着陆织的衣服。 秦获漠然盯着这一切,手指仍然扣在扳机上,但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母虫子’扑过来的时候冲势过猛,直接把瘫在地上的马力吓得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陆织几人这边,脚下酸软,差点没站住脚一把抱住陆织的大腿。 不知是那‘母虫子’的牙齿是个唬人的花架子,还是陆织的衣服材质过于坚实硬朗,啃咬了半天只碎了一只袖子。 ‘小虫子’没能被解救出来,反而因为断了系在树枝上的那半只袖子而扑通砸到了地上,瞬间发出婴孩一样的叫哇声。 陆织忽然轻轻‘啧’了一声:“看着急,我都想过去帮它解开了。” 虽然知道陆织是在开玩笑,站还站不太稳当的马力还是无语了一下。 他又看看旁边两个表情整肃的大佬,心说,同样都是大佬,怎么就只有陆织看起来这么欠揍呢。 这时,鸡鸣第二声。 开始有熹微的光从天边泄露出来,身边缭绕的淡淡雾气随着这点光逐渐散了去,视野清晰了许多,头顶那盏照明灯闪了一下迅速暗下去,转了个弯儿跑到白忍手里化成了卡牌里的一个数据。 ‘母虫子’动作更显焦急了。 它的头几乎要挤进外套里试图将‘小虫子’挤出来,可是这只是让这外套变了点形而已。 眼看天光一点点显出,最浓的那片云也被染上了烟色,‘母虫子’干脆放弃了将‘小虫子’从外套里‘掏出来’,直接咬着另一只还算完好的袖子将‘小虫子’叼了起来。 说是‘小虫子’,其实个头并不小了,‘母虫子’叼的十分费力,几乎几米就要滑掉一下,然后再捡起来。 在最后一团雾气消失时,‘小虫子’和‘母虫子’也没了踪影,这时刚好响起那第三声鸡鸣。 天光彻底亮起。 陆织的目光不自觉得看向了那片灿烂。 云蔼破碎,被太阳染成了焦黄色,一片片洒在天地相接处。 日出,从前觉得这样平常的日出,陆织没有想到,再看到的时候,他竟然内心有些不明的激动。 不论未来是去了所谓的新世界,还是被‘驱逐回地球’,他也许都再也无法看到这么美的日出了。 他看着那轮慢慢显露的太阳,余光忽然瞥到白忍的目光也在看着那边。 他缓慢的轻微偏了下头,以侧脸对着侧脸的姿势,看见白忍几乎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脚下躺着几只‘虫子’的尸体,身边是一些不怎么熟悉的人,他还处在一个似乎关乎生死存亡的副本中,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没来由的很想对着身边的这个人说,我们一起回去吧,就算会死。 他只出了这一瞬间的神,就被马力的一声‘卧槽’叫了回来。 陆织转过头来,就看到那原本树上吊挂着的一米多长的‘虫子’,现在只剩下了一架骇人的骨头。 这骨头架形状极其怪异,因为那和这‘虫子’的外形很不符合,本来应该是与狼类似的骨架,可看这完整的肋骨和脊柱,倒有几分像是……人。 陆织迟疑了一下,想要走近一点再看看,却看到那白生生的骨架表面像是溶解腐蚀一样的,开始冒出灰白色的烟,发出嘶嘶的声音,几秒后,那骨架也彻底消失了。 脚下的死虫子也消失的毫无踪影。 小镇整个恢复在了他们眼前,近的几乎与最近的一家只隔了一道墙。 一切正常的不得了,就好像,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没意思。” 直到任辞再次出声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在他们刚刚经历生死一刻的时候,旁边还悠闲坐着一个‘小上帝’。 任辞站起身来,慢悠悠走近两步,看着秦获说:“我觉得,我应该限制一下你的消费。你买这么多攻击的道具,会让游戏失去很多乐趣的。” 秦获轻轻垂了下眼睫,收起手中火.炮,头也不回的向着小镇的方向迈步。 这时,空中响起了播报声—— 【幸福小镇第一日,登陆者存活数28,总副本人数增加79,当日任务失败】 【一小时后,触发限时副本】 幸运组 【限时副本随机掉落至某‘幸运小组’】 【请登陆者1小时内尽快赶回各自寄住家中】 【通关成功,小组全员可获得抽取特殊道具奖励】 【通关失败,小组全员淘汰】 在这段播报出现时,太阳恰好完全从东方跳出,明煦和暖,和前一日的萎靡阴森氛围完全不同。 如果就剧情外找个解释,陆织想,可以说是‘小上帝’此刻心情不错。 对他而言,这世界就是一个沉浸式剧本杀,他是掌握剧本的‘上帝’,是提线木偶的操控者,是动动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神明。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北辰大厅金光熠熠的那句“for each”。 对于秦获而言,对于他们而言,被不被包含在了这个“each”里面? 那如果‘新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新世界,和“意外死去”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是疲惫,也许是其他什么,陆织登时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困倦,他半睁着眼睛,目光垂落在侧前方的白忍英俊的眉宇上。 很奇怪,白忍并不是个热情的人,不主动没热忱,可陆织就是感觉他莫名的熟悉,好像此前已经积攒了半生的交情。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地方遇到呢? 也许是感觉到了陆织的目光,白忍缓慢转过头来,看着他。 “困了?”白忍问。 陆织怔了一下,忽然懒倦的笑了:“嗯,是啊。我可是要睡饱8小时的。” “回去休息么?” “我倒是想。” 莫名其妙多出79人的问题还没搞清楚,还冒出来一个限时副本。 而依照任辞临走前那个促狭的笑,这个‘幸运小组’轮到他们的概率简直无限大。 现如今,似乎只有一点值得宽慰,那就是他们能肯定的是,‘虫子’的数量应当在题目里统计的‘总人数’里。 不然如果一夜之间长出这么多真的人,才是最可怖的。 那问题是,他们要怎么平衡这多出来的79个‘人’呢? 【限时副本开启倒计时:10分钟】 “时间过得这么快么?”马力惊呼一声,“这么快50分钟就过去了?” 白忍轻眯了下眼睛,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 顿了顿,他又补充:“至少白天是这样。” 系统播报到这里时,他们正好走到西格蒙德家门口,正碰上从队员家里走出来的林动。 前一晚察觉饭菜可能有问题,林动挨个跑到队员家里提醒,最后还是晚了一步,进门的时候幺七半块牛排已经进肚了。 几乎一整晚都在忐忑幺七会不会出问题,所以一大早林动就跑去确认,幺七倒是没什么事,早饭吃的比谁都香,可这突如其来的限时副本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三人个个带着一股疲劲,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概率和这个触发副本有关系。 林动刚要问清楚的时候,忽然又听到这么一声—— 【请登陆者尽快赶到各自寄住家中,否则小组全员淘汰】 便硬将一肚子疑问咽回去,招呼道别一起打,赶着截止时间跑回了自己房间。 “走吧。”陆织又抬起那种无所谓的懒劲,轻淡笑了一下说:“去看看我们的副本到底是何其‘幸运’。” 限时副本是降落在某一镇民家里的,即使原本不是一个小组,在同一个区域内他们自然成了一个队伍。 果然,一进门,弗丽达脸色焦急的在会客厅打转,旁边还坐着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安妮塔。 秦获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 弗丽达看到三人进来,像是抓到了救星一样跑过来:“客人先生们总算是回来了,我的安妮塔刚刚一不小心服下了一粒毒药,解药就在这三瓶药里,但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是哪瓶了。听说你们都是医生,能不能帮我的安妮塔找到解药?” 众人:…… 什么家庭,会在家里备着毒药…… 【‘幸运小组’已产生,请小组登陆者在三小时内通关限时副本】 “三小时?”马力喃喃道,“换算一下,其实就是最多三十分钟吧……” 【红、绿、黄三种药中,只有一种是针对npc的解药,其他都是毒药】 【毒药与解药混吃,为毒药】 【毒药与毒药混吃,为解药】 【npc只有一次吃药的机会】 【请找出那颗解药】 装着三瓶药的药瓶就整齐摆在桌面上一溜摊开,光滑的施月色釉质瓷瓶,单从瓶身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陆织走到桌边坐下,将其中一瓶的瓶盖打开,里面摆了三五粒红色药丸,再去看其他两瓶,一瓶绿色,一瓶黄色,数量也都在三五粒左右。 陆织倾着瓶身,将三瓶药悉数倒在了手心里。 “诶陆哥!”马力看慌了,“这里面有毒药啊!” 陆织挑了下眉:“怕什么,我又不吃。” 说完,他又饶有兴致的将药丸在手里滚了两下,轻哼着笑说:“别说,这药丸,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和小时候吃的糖丸很像。要么,晚饭我们就用这个凑合一下?” 众人:…… 在一边站了一会儿的秦获睨了陆织一眼,冷冷道:“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还可以吧。”陆织将几粒药丸放在桌面上,拍了拍手道:“苦中作乐,长寿之根本也。秦获先生,你应该向我学习。” “……学你的脸皮厚度么?怕是学不来。” 陆织:“嗯。你学的很好,继续保持!” 马力在旁边看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拌嘴。 不过……秦神可是一般情况不开口的,能把他惹得主动说话了,也算是陆织有点本事在的。 可他们现在在限时副本里啊!! 马力很想扯着陆织的领子提醒他醒醒,再不尽快解决副本就要全员淘汰了! 但好在,他那层裹着毛的脑壳里还有块白花花的脑子,告诉他哪个大佬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还好,白忍及时出声提醒,他轻声叫了陆织的名字。 “别闹了。” 陆织耸了耸肩,将一只胳膊担在桌角,半托着腮看着白忍:“我是在认真解决问题啊。” 其实陆织说的并不完全是玩笑话。 按照题目所说,三瓶药里,有一瓶解药,两瓶毒药。 毒药不可以和解药混吃,但可以和毒药一起吃。 在不确定药性的前提下,三瓶一起吃,毒药加毒药加解药,所有药性是相抵了的。 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也没什么用处。 尤其是对于亟待解药救命的安妮塔来说,这段话真的够气人的,亏她还因为这位先生的绅士和英俊小小脸红过呢! 眼看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弗丽达急的围裙拧皱成了花,她走到陆织面前,语气恳切道:“先生们,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可以帮我可怜的安妮塔找出解药么?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陆织闻言抬眼看过去,淡然一笑说:“上帝如果会保佑,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白忍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弗丽达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含义,就听陆织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只是,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赌错了 “什么问题……” 弗丽达问的很是忐忑。 将放有结衣草的菜端给客人不是她的第一次,可吃完这样的菜以后能完整的回来,却是弗丽达遇到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尤其是本来应该……的秦先生,不仅回来了,还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不仅如此,据说和其余三个关系都不亲近的秦先生,竟然和另外三个前后脚从外面回来了。 那他们是遇到了狼,还是没有? 这四位据说是医生的先生,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西格蒙德离开已经有小半天时间了,她一个妇人家带着安妮塔这样的小孩子面对四个身量高大的男子原本就有些害怕,面前说话的这位陆小先生虽然笑着,但眼神里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好像笑着笑着就会过来拧断她的脖子一样。 弗丽达无法坦荡的正对陆织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伏到安妮塔身边半跪下,一把握住安妮塔的手,以女孩宽大的裙摆掩住面哭道:“安妮塔……我的安妮塔……” 陆织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弗丽达身旁,低头倾身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不过你也最好不要想着不回答来拖延时间,药发作到结束,应该很快吧。” 弗丽达身体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陆织。她的眼角搓的通红,却一点泪湿的痕迹都没有。 身前的安妮塔倒是盈盈怯怯挂了两滴珍珠泪,肚子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毒药发作绞痛的更严重了,缩着身子就想往后退,却因为被她紧紧箍住而动弹不得。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绅士的医生先生们!”弗丽达瞳孔颤抖着,“天呐我向上帝保证,我无意对先生们有任何的隐瞒,如果我知道什么的话。” 弗丽达摆出伈伈睍睍的姿态看着陆织:“请先生们先救救我的安妮塔吧,之后我一定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陆织轻唔了一声,食指中指翻转着一张墨色卡牌,似乎很为难道:“不行啊,你一定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才可以哦。” 眼看无法蒙混过关,弗丽达只要硬着头皮问:“先生们要问什么问题?” 陆织轻一扬眉,喉中似乎飘着软绵绵的碎冰,发出低低沉沉的声音:“你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弗丽达转头,看向陆织指着的秦获。 而那位被指的先生,冰冷的目光也恰好刺了过来,无声的叫弗丽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颤巍巍道:“就是……就是普通的食物,哦那是莱斯利家族为尊贵的客人节约下来的食物啊!” “马力。”陆织皱了下眉,偏头问:“这药什么时候分解完啊。” 马力睁眼说瞎话:“还有十分钟。” “哦我的安妮塔。”弗丽达嚎了一声。 安妮塔原本便是雪白的肌肤则瞬间惨白成了纸。 弗丽达一边哭着一边双眼咕噜转着打量四人,一眼撞上虽然沉默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白忍,目光热忱恳切的盯着对方:“这位善良的先生,你一定不会看着我可怜的安妮塔白白死掉的是么?” 陆织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忍。 白忍沉默了片刻,嘴唇动了一下,然后下巴微抬指向陆织:“我听他的。” 陆织惊了一下,很快又笑了。 “嗯他听我的。” 他很受用这句话,垂眸笑意弥散了许久。 白忍又说:“你最好不要求我,没什么好处。” 陆织配合:“嗯,他很凶的。” 马力和秦获听无语了。 这俩跑这里说双口呢。 弗丽达见再无转圜,便开口道:“是结衣草。” 陆织看了白忍一眼,问道:“结衣草是什么?” “是、是……”弗丽达犹豫道,“是避免灾祸的护身草。” 陆织冷哼了一声。 猜测着陆织几人并不知道实情,弗丽达沉了沉气,努力坚定着眼神说:“就是这样没错,神圣的结衣草保佑着莱斯利家族,也保佑着来往的客人们。可以平安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全是靠了结衣草的功劳。” 是平安。 那位唯一吃了结衣草的先生,都快平安到地底下去了。 陆织又扫了弗丽达一眼,然后绕过她走到安妮塔身后,俯身道:“还是问你吧。安妮塔,你告诉哥哥们,这个结衣草和你昨晚说的‘狼’是什么关系?” 弗丽达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惊恐的看向安妮塔。 安妮塔感到了来自头顶的压迫,脊背紧绷着,小心翼翼道:“狼……狼会吃——” “安妮塔!”弗丽达警告地制止了安妮塔的话,又看向陆织:“看在上帝的份上,安妮塔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的话当不得真的。” “是么?”陆织唇角轻抿,“我倒是觉得,小孩子的话,才更可信一些。” 【距离限时副本结束,还有1小时】 “时间真的快结束了。”陆织摆出不开心的样子,“你的废话太多,我不打算帮你了。” 限时副本开始到剩余1小时之间,最多只过了一刻钟,这就说明,他们剩余的时间,真的还有不到10分钟了。 然而,他们现在连基本的谜题都还没拎出来好好讲一下。 马力急的后脑勺直冒冷汗,但看着旁边这三位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不知道答案的就只有他一个。 但他心里没底啊。 “陆哥,那个时间——”快到了! 马力犹豫着提醒了一下陆织。 “你看,时间真的快没了。”陆织说。 马力:……我们的时间也快没了! 弗丽达环顾了一下四人,后知后觉她好像真的惹到了一群不怎么善良的先生。 “结衣草,其实是‘招狼草’。” 弗丽达叹了口气,陆陆续续将温塔家族和莱斯利家族几十年来的恩怨粗略讲了个大概。 温塔家族和莱斯利家族几百年前系出一大家族同支,通婚联姻的不在少数,原本十分的亲密交好。 在蝗灾连年爆发后,也相约一起移民到了幸福小镇。 莱斯利家族靠东辟田,温塔家族靠西建筑,原本两个家族之间并没有界限,来往的也十分频繁。 但后来,他们发觉一到深夜寅时,小镇全部人就会陷入近乎昏迷的睡眠中,而这晚就有人莫名其妙失踪。 最开始失踪的都是温塔家族的人,后来却慢慢转移到了莱斯利家族。 “我可怜的蒂奥多和希尔,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我的。”弗丽达说到这里,悲伤的流下了两行眼泪。 “后来是西格蒙德偷听到温塔家族的对话,才发现招来‘狼’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那个结衣草。” 弗丽达说,结衣草是温塔家族的家族之草,从前从不与他们分享,却在来了这里以后,主动将种子分享给了他们。 “上帝知道,莱斯利家族的心有多善良。”弗丽达痛心疾首道,“我们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提防温塔家族,他们却……” “所以善良的你们就让我们来招‘狼’?”陆织居高临下的望着弗丽达。 “哦如你们所见,”弗丽达说,“结衣草已经深深融入了我们的血液中,如果不找到另外的人代替,我们莱斯利家族将会永远成为吸引‘狼’的诱饵,将会、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完全灭亡。” 陆织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呢?”陆织问,“被‘狼’咬了,或吃了以后,‘狼’会怎么样?” “每个咬了人的‘狼’会变成两只,两只变成四只,一直到将所有人吃完……” 陆织与白忍对视一眼。所以,是在这里。 为什么他们杀了这么多的‘虫子’以后,数量不减反增,是因为那边已经加倍了。 可是,秦获明明没有受伤。又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只‘虫子’? 温塔家族…… 陆织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瞿道! 剧情里明明有两个家族,从头到尾却只有一个家族出现,那同样没有出现过的温塔家族和进入副本就消失了的瞿道在一起的概率非常大。 79只虫子…… 瞿道,还活着吗? 这时,系统给了最后的提醒。 【距离限时副本结束,还有10分钟】 “陆哥。”马力走过去碰了碰出神的陆织,忍着焦急道:“陆哥,先找解药吧,不然真的要迟了。” 陆织轻眯双眸,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帮你找到解药,但是你要带我去另一边。” 他停了一下,又说:“温塔家族那里。” “好。”弗丽达答应的很干脆,“我会带你去。” 陆织低头走到桌旁,坐回到椅子上,用食指轻轻拨着桌面上的几粒药。 “你要干什么?”白忍忽然蹙眉沉声道,“不要乱来。” 秦获的目光也觑了过来,不过没有像白忍一样看着陆织的眼睛,而是盯向桌上的三色药丸。 三个选一个,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是盲猜,只有百分之三十三的几率猜对。 但如果有三个人吃,就不一样了。 陆织认真看着眼前的药丸,又伸手拨动了一下,似乎在挑选哪一颗更圆一些。 最终,他挑了一粒红色和一粒绿色,捻在指肚间。 白忍看着陆织的动作。 “有其他的方法。”他说。 “是么?”陆织抬了下嘴角,目光却始终看着手中的药丸。 很快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陆织忽然抬手要将药往自己口中放,白忍不知从哪弄出一个端部是吸盘一样的长绳,对着陆织的手甩过去,却被陆织灵巧躲了过去。 两颗药入肚。 几秒后,陆织皱了下眉,同时也带着一丝遗憾的笑:“啊,赌错了。” ※※※※※※※※※※※※※※※※※※※※ 憋说话,就是莽 请假条 还好,只是一阵又一阵针扎似的细密的疼,不是忍受不了的程度。 如果安妮塔也是吃了同样的药,大概那种痛苦的表情也大有表演的成分。 可陆织却做出了更加夸张的撕心裂肺态出来,像是历了抽筋扒皮的痛楚,青筋暴起面部狰狞,不多时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粒出来,把试图用生病来博取更多关注的安妮塔也看呆了。 “我不是说了,有其他的方法么!”白忍立刻走到陆织身边。 白忍的声音仍然不高,却添了一丝不容忤逆的愠怒。 如果稍加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速度快到几乎像是一瞬间飘过来的。 但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某戏精身上。 陆织帕金森的手快要哆嗦出虚影了,他勉强虚力抬眼看向白忍:“什么……方法?你来吃?” 白忍一言不发看着陆织。 “所以我说,你是不是……太关心我了啊,白忍。”陆织两字一顿,断字断的真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抬眸看向白忍的这一刻陆影帝的戏松了一瞬间。 白忍盯得紧张,很快识破,变脸似的冷了下来。 “幼稚。”白忍冷言道。 “我27,你多大?”陆织偏头看着白忍,一边向桌子上摸了一粒黄色药丸就要往嘴里塞。 “陆哥,那是毒药!”马力瞠目提醒道,“不是只有一次机会么?” 陆织没有丝毫迟疑的向嘴里投进了那粒毒药:“说是npc只有一次机会,什么时候说玩家也只有一次了。” 红色和绿色的组合是毒药,那就说明这两个里面有一个是解药,黄色必然是毒药。 那解药到底是红色还是绿色呢? 【倒计时,30秒】 陆织随手拿起一粒红色药丸,送到嘴边的时候,手腕忽然被白忍扼住。 “干嘛?” 白忍手劲不算小,看着是紧紧箍住的样子,却被陆织十分自然的反握住了。 他似是无意的将白忍向着自己轻轻一拉,两人纤细的指节紧紧贴合着,陆织的呼吸轻轻漫过白忍的侧脸洒在他巧秀的耳蜗上,绵绵带着松软的痞气。 “你也想尝尝么?”陆织轻声笑说。 【10——】 白忍滞住的一瞬,陆织迅速将药丸送进了嘴中。 “你为啥不一次只吃一种啊?”看着陆织吃饭似的不一会儿仰服下了第三次药,马力问道。 陆织感觉吃药快要吃饱了,哪个杀千刀的上帝安排这么大的药丸,真像个丸子。 “自己思考吧。” 陆织说着站起身来,从桌角边拉起弗丽达的胳膊就要往门外走。 “还要发奖励。”白忍叫住他。 奖励? 他才不在乎什么狗碎的奖励。 这游戏原本就是一切解释权归上帝所有,明里的流程跨过去,却少不了还要被暗里的规则卡住。真要想要了他的命,什么厉害的奖励也不好使。 比起奖励,陆织现在更想知道瞿道到底怎么样了。 这小子虽然是天照的福星,但被他这种走哪都会遇到高难度疑难杂题的非酋连累到了这种随时提溜着脑袋的副本里,还很有可能一个人被分配到了一个区域,再加上弗丽达言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瞿道现在很有可能…… 刚刚走到门边,一脚还未迈出去的当口,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框间忽然出现一道隐形的屏障。 【下面发放限时副本奖励,请登陆者在原位置等待领取】 还有拦着非得把奖励领了的! 陆织心里不太乐意,却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回到人群里巴巴等着。 见弗丽达被拎走又拎了回来,颤巍巍不敢动弹的安妮塔立马跑上前抓着弗丽达的裙子躲在屁股后面怯怯盯着几人。 【奖励已发放至个人系统,请登陆者在10分钟内点击抽取,过时作废】 “我好久没感受过抽道具的快乐了!”马力搓着手看起来迫不及待了,“没想到限时副本竟然还真的能抽道具,我还以为就是为了惩罚呢。” 白忍、秦获倒是很淡定,也许是这样的场景经历的多了,看起来很是麻木。 他们一个用不着道具,一个用道具没用,不论抽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对他们的现状都没什么改变。 可这环节摆明了不抽完不让走的赖皮样子,两人也只能跟着“高抬贵手”点了点。 “什么玩意儿……【一双筷子】?”马力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露出个十分糟心的表情,有气无力念着:“使用该道具,可享受一次——” 念到这儿,马力的音调陡然提了上来:“——筷子下食物随意转化为自己所想的机会!限次一次,时限一小时。” “我去。”马力瞪眼多确定了两遍,“这不就是本副本限定么!” 说不出好,在这种状况下,什么山珍海味能吃出滋味来啊。 但也绝对说不出不好来,毕竟他们目前的状况就是,谁也不敢放心大胆的去吃镇民提供的食物了,还有三四天的时间,总不能一直饿肚子。 想到这里,马力心里稍微平衡了些,毕竟就是个附加题,他什么都没做,这算是蹭的奖,怎么着都算是赚到了。 在马力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平生遇到过的美味的时候,陆织点开了自己的抽奖界面。 花里胡哨的光闪过,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大字—— 【请假条】 陆织:…… 这游戏什么奇奇怪怪的脑洞? 【上帝偏爱勤劳守时的登陆者,不仅对游戏进行了21日的总时长限定,还在游戏副本中安排了许许多多的限时副本。】 【而上帝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登陆者无缘无故拖延进入副本,那些不按时参加副本的鸽子们,每咕一次或两次副本间间隔过久,上帝就会偷偷扣掉他们许多应得的积分奖励,还有可能即使最后赢了连奖励都不给发放!】 【使用此请假条,可对限时任务进行最长2小时暂停不必承受任何惩罚。】 【限次一次。】 陆织看笑了。 这游戏的隐藏规则,还真不止一条两条的。 如果不是抽到这玩意儿,谁知道副本与副本间的间隔时间还会影响最终拿到的奖励的。 不过,请假条,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却很鸡肋。 能限时解决的问题早就解决了,对他来说都解决不了的,再多的时间也没什么用处。 拿到这东西的时候,陆织就已经做好要积灰的准备了。 他懒洋洋对着不知道存在于哪处的系统喊了声:“现在可以走了么?” 片刻后,头顶传来一阵嘶嘶作响声。 【限时副本奖励发放完毕,登陆者可自由活动。】 【祝登陆者游戏愉快哦!】 愉快你大爷。 陆织冷着脸回头看了弗丽达一眼,这次倒没有直接上手,只是这眼神极有压迫力,看的弗丽达当下哆嗦了一下。 “带路。”陆织说。 离开限时副本,时间流速仍旧快的惊人,他们从西格蒙德家向目的地走的过程里,太阳已经冒尖儿到顶峰又往下走了几度了。 这一路,陆织表情淡淡的,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心里却已经暗暗不爽了。 除了担忧瞿道,还在反复想着秦获和任辞的事。 倒不是宅心仁厚到吃饱了撑着的同情秦获,他还没到担心别人处境的地步,只是经过这一桩桩事件,忽然觉得,他们才是这个游戏里的‘虫子’。 被安置在游戏里,以各种剧情设置和既定目标为线索,一举一动受着监视,开头和结局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试图漠视规则,吊儿郎当的去面对游戏里的种种,拿上帝当个屁一样。 可他现在和所有人一样,都是那个镜头里的楚门。 说不定真的有人透过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他忽然顿了下脚步,抬头望了下。 也许上帝就在那里看着,想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你,心情不好?” 身后白忍忽然出声。 “傻逼游戏。”他忽然动了动嘴唇说,片刻后又补充:“傻逼上帝。” 他声音极小,基本就是自己嘴巴说给自己耳朵的程度,心里发泄完后,才又拿出平时的样子,冲着白忍轻笑了下:“没有,困了。” 回头看见白忍的脸,才发觉他看起来才像是心情不好的那个,眉心微锁,薄唇紧抿,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刚要问句什么,前面带路的弗丽达忽然停住,声音里带着踉踉跄跄的颤音:“到这里了。” 陆织定神向前一看,这里正是他们昨夜和‘虫子’打斗过的地方。 “奈河是最近几年才长出来的,温塔家族就在河的另一端,我们……我们过不去。” 弗丽达对一条河用了‘长出来’这个词。 可说是河,这河里却连一滴水都没有。 马力第一天提到的河应当也是这条,宽度约莫三四米,往下一看深度却少说千米以上。 昨天打斗混乱加夜晚黢黑,他们注意力没有往这上面放,临走的时候即使天大亮也因为被限时副本紧着也没有仔细打量。 现在这么一看,越过这条没有水的‘河’,对面还真的坐落着几排房屋。 和这边错落无序的排布不同的是,对面房屋鳞次栉比,整齐的十分有强迫症的风范。 如果按照弗丽达所说,温塔家族应当是持有结衣草最多的,瞿道八成已经吃了不少了。 就算赌了瞿道的狗屎运让他第一晚免了灾祸,接下来的几晚上也都是不安全的,他必须尽快把瞿道找到。 几人举目向着对侧望去时,身后忽然响起几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为首的一人声音爽朗:“白神,秦神,还有两位小兄弟,都在啊!” 四人回头,看到对面正站着林动和他的几个伙计。 “是这样,我有一些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 ※※※※※※※※※※※※※※※※※※※※ 更新~ 约纳士 林动一行人不知从哪开始出发的,闹了半个小镇一样,不仅自己七八个人干架似的气场一溜排排站,后面还拖拉了几个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玩家,不远不近的躲在后面瞧着动静。 林动这支队伍可真当的是上有老下有小,除了戴着棒球帽子的东北小兄弟还有两个小美女,其他三四个人有的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有的新冒出的胡子茬都白了一半,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半张了。 这参差不齐的一行人却十分有组织有纪律的摆出了专业保镖队的架势出来,让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真以为两队约在这儿斗.殴呢。 陆织四人昨晚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战斗,白天又是限时副本,又是‘长出来的河’,一堆的信息没有捋清楚,突然冒出来个看起来并没有参与任何活动的林动出来说有了线索,都不怎么认为林动掌握的这则信息重要性有多大。 四人眼观鼻鼻观口,面面相觑了几秒,最终谁也没开口接下林动的话。 最后还是林动大方‘不计前嫌’又主动往前凑了凑,说:“你们应该知道了这里的‘虫子’咬了人后会复制双倍的事吧。” 听到这个说法,陆织倒是起了点兴致。 他们得知这条线索还是狐假虎威的用“假身份”哄弗丽达说出来的,如果林动并没有这样的契机,又并不知道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的前提下,能得出这个信息,多少还是有点东西在的。 陆织向着白忍看了看,后者似乎还在想些什么事情,眼睫半垂着遮住半颗瞳仁。 陆织便转眼专注去听林动的线索,口中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只是扬着声调慢吞吞“哦”了一声,做出请便的样子。 “鸡叫播报又说是多了人,所以我就琢磨是不是有咱们的人被‘虫子’咬了。”林动说起来‘咱们’倒是顺嘴,两个字把他们拉到了携手并进共创美好生活的亲密关系里。 马力憋不住了,插嘴问了句:“你去统计了一遍?” 林动笑了一下,“是兄弟们一起跑了一趟。” 林动官腔打的十分顺溜,陆织就觉得他把每个称谓换成‘同志’都不违和。 林动又说:“来之前的时候我们就统计过一次,不管是脸熟的还是面生的,有一个算一个,就只有27个人。” 陆织的脸色又短暂沉了一瞬,眼看天色慢慢将近昏古,他们还是没有想到能快速过河的法子,这林动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 “也不知道是系统算错了还是怎么着。”林动补充说,“不过我们刚才又去确认了一遍,算上你们四位,刚好还是27个。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不算那个遗漏者,这个被咬的大概率就是镇民。” 林动不知道瞿道的存在,自然将可能性向着别的地方去思考。 也许是关心则乱,陆织从头到尾就一直在思考瞿道到底被咬成什么德行了,还活没活着,几乎没有往被咬的还有可能是镇民这件事上去靠拢。 “林队长是拿到什么东西了?”陆织问。 “倒不是拿到了什么东西。”林动头冲着棒球帽转了转,“幺七,你讲讲。” 陆织就怕这个叫幺七的也来个七拐八扭讲故事的路数,刚要让他们有屁快放,就听幺七粗着嗓子说道:“我住的那家的人不见了,叫那啥,约啥士——” “约纳士?” 问这话的声音在陆织脑袋后面,他当下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能怪陆织脑袋迟钝,只是秦获闷油瓶的品质过于深入人心,主动接这种没什么内容的话,本来就是稀奇。 “哎对!”记起个名字幺七像是大彻大悟了似的,“这约纳士家就他这一个人,可能是见我也是单蹦的,这约哥就对我老热情了,昨晚给我端了一大盘的棒骨肉,自己还不舍得吃,还一直跟着我嘘寒问暖的说到了半夜。这大棒骨和大饼到今天早上都没吃完,心想这家伙全给我吃完了也太不好意思了,就准备去喊约大哥一起吃,结果刚才我去约大哥房间一看,褂子啥的都还在架子上挂着,”幺七手一摊,“人没了。” “可能是出去了?”陆织问。 “俺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幺七道,“我就跟着林哥到处转悠的时候顺便找人,结果转遍了整个镇子也没见到约哥的影子。这不又说可能有人叫咬了么,我一寻思,这下完犊子了,约哥可能真是遭殃了。” “约纳士……”陆织低低重复了一遍,“你最后和约纳士见面是什么时候?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幺七想了想说:“我也整不清楚,昨晚睡得晚,我还有点失眠,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瞪瞪睡着了,好像是听到……” “听到什么?”陆织问。 “听到约哥门好像是开了一下,那时候天快天亮了,鸡都叫了一声了,我寻思昨晚睡太晚了,我再睡会儿,就没醒。听动静,像是去院子里撒了个尿,不过就是后面又一阵扑棱扑棱的动静,跟一群大蛾子似的。” “差不多第三声鸡叫的时候我就醒了,本来想多睡会儿的,后来听到院子里好像有人搬东西,我想出门看看,然后叼了个饼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林哥。” 林动紧接着幺七的话说:“我去的时候,院子里没人,但是好像看到第一天接待我们的老人西格蒙德和几个人鬼鬼祟祟正往这边的方向走。” ‘扑棱扑棱’很有可能是昨晚‘虫子’的声音,那搬东西搬的是什么,西格蒙德又为什么会鬼鬼祟祟的到约纳士家附近转…… 说起来,自诩热情周到的西格蒙德在客人在家时一大早就离开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再联想到林动和幺七说的这些,就更容易把他和失踪事件联系到一起了。 陆织垂眸思索时,秦获又开了金口:“是被扔了。” 陆织回头,看见秦获蹲在地上,手指轻捻着什么,凑近一看,才发现,秦获的指肚上沾着几滴有些暗红的血。 “你是说,这是约纳士的血?”陆织走近,也顺势俯下了身。 秦获手上的血迹来自这奈河悬崖的里侧,形状上看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应当时间不算太久,虽然边缘处干掉了,中间还有一小部分是像果冻状凝结的血块。 秦获沉默了一下,然后闷闷的说:“昨晚还没有。” 秦获是从接近悬崖底部‘飞’上来的,虽然在极不情愿的状态下,但由于记忆力过于优秀,对每个细节记得都很清楚。 比如,崖底的隐约腐烂腥臭气,还有虽是轻一晃过,现在回忆起来像极了白生生骸骨的崖底堆叠。 不能细想,再多联想深刻一些,这镇子就和鬼区差不多。 陆织盯着这滩血,背手倾身向着崖底望了一眼,这一动作从身后看起来,就像是要跳崖自尽一样的。 正对着陆织路上那几句自言自语苦恼的白忍没看清明,大脑下意识的反应,就一把抓住了陆织的胳膊。 也许是作了承受陆织整个身体的重量的准备了,白忍的力气用的极大,捏着陆织的胳膊回血无法,眼看着就要发青了,陆织回头看了看白忍的手,又看了看白忍惊惶的眼神,忽然笑了:“你怕我跳下去?” 白忍大脑总算归位,并没有失态太久,反应过来后立马松了手。 “不会的,我又没有人会特地开挂来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陆织意有所指的顿了下,又说,“放心,我惜命的很。” 高级vip区观赏过陆织一顿又一顿骚操作的马力心说,您老人家惜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感觉到氛围不太对味的白忍眉头轻皱了点痕迹出来,片刻后,指着崖边那滩血道:“还是去找西格蒙德确认一下吧。” “你们刚才来的时候,有见到西格蒙德么?”白忍问林动几人。 林动想了想说:“我算了下时间,应该是我们去找人的时候,西格蒙德刚好带着那群人到这边来了,我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又恰好走了,所以一路都没正面碰上。” “西格蒙德呢?”陆织向着站在一旁,对着越来越多人噤若寒蝉的弗丽达幽幽问道,“你们热情善良的莱斯利家族,连自己的同胞都害的么?” “没有!”弗丽达脱口否认道。 林动几人开始提西格蒙德的时候弗丽达就想喊,但她现在站在奈河旁边,如果这几位先生动了恶意,随便一推她就会掉下去,那是个十分不理智的决定。 可事到如今,涉及到莱斯利家族的名誉,她就一定不能闭口不言了:“莱斯利家族永远团结友爱,每个莱斯利做的事,都是为了家族永存,上帝会保佑牺牲的勇士,他们用血肉为莱斯利的未来铺平了道路。” “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陆织皱了皱眉,“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把西格蒙德找过来,不然你家的安妮塔就会成为为你们莱斯利未来铺平道路的勇士。” 弗丽达打了个寒噤:“先生,怎么能对柔弱无助的小女孩下手?” “你还有两分半。”陆织不耐烦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压迫感太重,还是弗丽达看在上帝的份上为莱斯利的大局考虑,最终弗丽达还是妥协道:“我带你们去。” ※※※※※※※※※※※※※※※※※※※※ 更新 结衣草 随着炽热的太阳慢慢敛了功力向下沉落,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对于突然闯入这世界的玩家而言,这一天过的极快,几乎是全力奔跑也赶不上的速度,而对于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镇民来说,这只是所有平常日子里的一天而已。 虽然,在这天,他们又失去了一位族人。 幸福小镇四季都是温差巨大,白天阳光好的时候能让人光着膀子也感觉不到凉,可一到傍晚,就会突然腾起一种十分诡异的寒冷,就好像是从哪里舀了一勺子的冰块向小镇淋下去一样。 几个镇民围坐在少数没有被安排客人的阿米尔家中阁楼上,氛围沉沉的。 西格蒙德站在窗边,向着窗外远远眺望,那个方向正是奈河的方向,只是距离很远,阿米尔家的阁楼不算顶高的,首先就被前面几座小楼挡去了视线,他自然就没有机会看到陆织几人的行踪。 “族长。”阿米尔在西格蒙德身后喊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西格蒙德缓慢转过身来,他的脚下不太利索,清早的时候又劳累了一会儿,现在转身就更费劲了,手上的拐杖磨在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别叫我族长。”西格蒙德说,“我没有脸当这个族长。莱斯利家族就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紧捏着拐杖的把手,带着几块老年斑的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起,好像把愤怒都堵进了那几道血管里。 氛围中带着腐朽的压迫感,有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有个个子不高的山羊胡青年忽然打破了这种沉默:“要我说,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对他们这样客气,如果昨晚我们能使用些强制手段的话,约纳士也许就不会——” 山羊胡的话被阿米尔打断:“闭嘴吧特德!是约纳士自己不够谨慎,明知道那个时候是‘狼’们最饥饿的时间,还要出来晃荡,这根本就是他自寻死路。”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些人明明吃了结衣草却一点事都没有呢?听说约纳士家里那个胖子吃了他储存了半年的牛肉。”山羊胡讽刺的冷笑了一声,“一定是那个家伙又心软了,放了不足量的结衣草。” “弗丽达可是放了许多。”西格蒙德拖着跛脚慢慢走到桌前坐下,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疑虑,“可是就像特德说的,他们一点儿事都没有,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先生,我可是看着他吃下了两人分量的结衣草……从没有人能从‘狼’的口中逃生,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族、西格蒙德,”阿米尔道,“如果这群客人们察觉到了结衣草的事,会不会立刻就会离开,那这样以后,我们岂不是又要回到每夜担忧有人会被吃掉的日子。” 西格蒙德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沉声问:“约纳士的头颅已经处理好了么?” “处理好了。”阿米尔说,“碎裂的身体已经被‘狼’叼走,他的头颅被我们扔到了圣河里,愿神圣的奈河可以洗清约纳士的罪。” “是的。”西格蒙德长长叹了口气,眯眼再次望向窗外,“口欲与鲁莽都是罪恶,希望约纳士临死前可以意识到这一点。” “被罪恶的灵魂压着,奈河也越来越深了。”阿米尔面带忧色,“如果这批这人走了,我们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恐怕……” 阿米尔的话还未讲完,就被山羊胡粗鲁打断,他翘着一缕快要升天的小胡子叫道:“即使奈河填平,你以为温塔那些老家伙能接受我们吗?当初把结衣草的种子送给他们的时候就应该——” “特德!”阿米尔叫住山羊胡,阻止他说出更过分的话出来,但一旁垂手坐着的西格蒙德脸色已经非常差了。 弗丽达并没有对陆织几人说实话,结衣草确实是家族之草,只不过却不是温塔家族的,而是莱斯利家族的。 当初来到幸福小镇前,两个家族各带了几种种子,莱斯利带的其中一种就是结衣草。 当时的奈河还只是浅浅一道小渠,可虽然只是这样,两边的光照和温度却区别非常大,而因为种子对气候和土质的要求不同,带着不同种子的两个家族分别在河的两侧定居下来。 关于结衣草,也并不是西格蒙德偷听了温塔家族的话,而是温塔得知了真相后,看着西格蒙德送来的几袋种子发了怒,要求再也不和莱斯利往来。 “我会想办法的。”西格蒙德幽幽道,“即使是做罪恶的事情,也要保住莱斯利家族的血脉不断,我想,上帝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这时,一阵动静巨大,掺杂着慌张与冷静步伐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阁楼内几人面面相觑几秒,反应过来后,年轻的几个已经举起了原本用来打击‘狼’的武器对准了门口。 阿米尔站在最前方,将年迈的西格蒙德护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棍子警惕的看着门口,下一秒门被从外面打开,迎面进来的却是弗丽达。 “弗丽达太太,您怎么——” 阿米尔的话还未问完,就看到从弗丽达身后窸窸窣窣冒出来十几个人,塞满了本来就不宽敞的阁楼楼道。 “好久不见。”那个昨夜因为肚子疼而早早回了房间的先生带着轻蔑的笑说。 弗丽达脸上的肌肉颤抖的几乎狰狞了,却一动不敢动一下,西格蒙德顺着弗丽达身后一看,那位先生手中正握着一把火.炮一样的东西抵着弗丽达的腰部。 陆织借了秦获的武器作足了势头,身后十几个人站着又是十足的气派,可开口嘴上却十分客气:“西格蒙德先生,我们来的时候,眼看天就要黑了,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天黑以后的可怕。我们就不说客套话了,关于结衣草的事情,弗丽达已经和我们说过了,我们不关心你们家族的矛盾还是其他什么,我只想知道——” 他左右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镇民:“怎么和温塔的人联系上。” 西格蒙德狠狠瞪了弗丽达一眼,而后拾起桌边的拐杖,站起身来慢吞吞走了两步,面上也挂起了虚与委蛇的笑:“客人们这是要做什么呀?来,弗丽达快去楼下准备些肉汤,夜里太冷了,给客人们暖暖身子。” 弗丽达肩膀刚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腰间的硬物向前又伸了一寸,立刻噤住了动作。 这一路上,陆织为了吓住她,不吝其烦的用这把无限火弹的枪展示了数遍,动静不大,但命中的地方瞬间变成了飞灰,可见威力巨大。 “汤我们就不喝了。”陆织说,“如果你也没有能联系到对面的方法,应该也没什么用处了,那……” 陆织向着身后一招手,林动和他的几个同伴十分配合的拿着各自看起来很能唬人的武器突突到了屋内几人的身边,和第一天来时候的架势一样,一人一个镇民的看着,只不过这次的表情没有这么和善。 “等等!”西格蒙德苍老的声音说,“我可以告诉你联系到对面的方法,只是,没有人可以做的到。” “你说说看。” 看着陆织不知天高地厚的轻松表情,西格蒙德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如果能轻松和对面去的联系或者可以逃到对面去,他们也不至于提心吊胆这么多年。 西格蒙德表情恭恭敬敬的:“奈河是以沾着‘狼’涎液的血骨饲养而成,结界一样把两侧隔离开来,一根骨深一寸,如果想要把奈河填平,联系到对面的人,首先要把谷底的骨头取出来。” “西格蒙德说的没错,只有奈河才能隐藏住带有结衣草的血肉味道,我们……”林动手边的阿米尔有些难过的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如果不埋进奈河,就会吸引更多的‘狼’。” “取出骨头?”陆织问。 西格蒙德点点头:“是的先生,可如今的奈河少说有数千英尺,不会有这么长的绳子的。” “谁说要绳子?”陆织与身侧的白忍对视一下,然后目光向着人群后的秦获瞥了一眼,“我们有外挂。” ※※※※※※※※※※※※※※※※※※※※ 大家元宵节快乐~ 打个赌 幸福小镇总是时刻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越发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种阴森气就越是明显。 算上西格蒙德在内的六个镇民站在离着奈河四五米的地方,或质疑或紧张的盯着面前几位客人的动作。 “他们真的能把骨头都捞出来吗?”有个人小声问。 另一个人应:“这哪是这么简单的事,除非这群人有个三头六臂,不然就是够到了那底下也是得摔成肉泥。” “那万一真都挖出来了呢?”那个人说着有些恐惧,“无论安置到哪里,‘狼’都会嗅着味道找过来的,现在我们身上的味道已经很轻了,只有‘狼’饿的时候它们才会跑过来,如果……如果真的那样,那又要回到每天都要有人‘献祭’的日子了……” 另一人虽然也这样担忧,但还是强行给自己打镇定剂道:“只要通了温塔家族,总是能看到希望了的,至少他们的食物是好的。第一个把骨头投进这里的人,也想不到会长出这么深的河,彻底把两边隔离开来吧。” 紧靠河边悬崖的地方,那几位客人沉默站着。 陆织向着崖下轻眺过去,这里比白天看上去好像更深了一些,底下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把原本就看不清的崖底掩得更加模糊。 “冷么?”白忍忽然问道。 陆织的衣服被那只母虫裹着小虫子叼走,现在就剩了半截袖子躺在那棵歪脖树下,陆织的里面只是一件短袖的黑t,在这样森森然的环境里确实不太好受。 陆织搓了搓胳膊,笑了下:“是有点,要么你脱了给我穿?” 白忍只穿了一件贴身长袖衫。 其实在这种时候,不太适合开玩笑,周围紧张,时间紧迫,他还有个人要去看看生死,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白忍主动和他搭话,陆织都忍不住想逗逗,好像是刻在基因里一样,不说一两句骚话浑身都不自在。 “有病。” 看不下去的骂了声。 陆织慢悠悠转过来,看着说话的秦获:“秦大神教训的是,秦神大义,说什么都对。” 秦获板着脸没去理他。 噤在旁边的马力忍不住问了声:“陆哥,这样真的行的来吗?不会出问题吧。” 陆织轻屏了下呼吸,目光难得正经了下来。 “赌.博在开盘前从来没有确定的事。” 马力深深替秦神捏了把汗。 他是见识过陆织的疯劲的,上一次在最后关头让对面所有人顶着全部淘汰的风险走出大门,现在又…… 可之前是游戏生命,又是牵扯到陆织自身的决定,还有白神压阵作保,自然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些,可现在,如果秦神这一跳,出现意外,没了就真的没了。 万一陆织上次只是运气好呢? 他真的有把握一次成功? 那可是秦神的命…… 是的,陆织的主意就是把唯一能飞的‘小上帝’任辞叫过来。 用秦获作为诱.饵。 既然这条河存在了这么多年,说明以小镇现有的资源是不可能靠正常方法碰到底下的,但如果能有人毫发无损的下去,把东西取上来就不一定了。 “现在行了么?”秦获语气里有些不耐。 秦获看起来才像是那个着急的那个,虽然马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刚到了崖边的时候,秦获说也没说就要往下跳,却是陆织一把拉住了他,说,现在可能是‘小上帝’的吃饭时间,不保险…… 陆织出这样的主意,竟然还在考虑保不保险? 马力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了。 “差不多了。”陆织提了提眉,双手展开向着秦获一张,“去吧秦获,向着你深爱的自由!” 秦获看神经病一样冷冷睨了陆织一眼,话也没说,又向前走了一步。 林动队里一人咕哝道:“这小子到底是谁啊,不是才1级么?领着我们转了这么大一圈子,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秦神和白神竟然也听他的!疯了么?” “少说点话。”林动眼睛轻眯看着陆织,“那小子可不是普通的1级。” 秦获半只脚踏空在悬崖边,一抔土顺着他的脚步簌簌落了下去,看不清去了哪里。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心里生出一丝即将解脱的兴奋。 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死掉,但他每次都会这样期待。 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他干净利落的纵身一跃,就看到原本站在不远处,吊儿郎当冲他笑的人,跟着他跳了下去。 疯了吗! 这是秦获的第一想法。 任辞只会救他,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自己送死? 只间隔了没有半秒,秦获就看到白忍也跟着跳了下来。 陆织自己疯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那个排名经常在他上下的白忍也跟着跳了? 疯病还会传染? 那么一秒钟,他还以为这是某种病态的殉.情也说不准,毕竟方才的场景,用他不太敏锐的情感感知力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也许是和他一样厌恶这里的制度和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可下一刻,他就听见白忍忍着怒气吼了声:“陆织,你疯了!?” 果然,疯子只有那个陆织。 可他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别人的恩怨情仇,缠绵悱恻。 耳边的风响的热烈,他再次闻到了那股来自地狱深处的腐臭,却像世上最好闻的安神香一样,让他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秦获轻轻闭上了眼睛,等着□□着地的那一刻,应当是‘扑通’一声,如果是后脑勺先触地的话,痛苦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也许这次真的可以。 可没听到预料中的那声‘扑通’,秦获的手臂被一人狠狠钳住,带着超乎常人的温暖和矛盾却熟悉的寒雪的香气。 一抬眼,就看到了任辞的那辆赤红的车子,他俯身担在车身上,手臂用力的青筋鼓起,略长的头发掩住了半只眼睛,却能清晰的看出猩红的吓人。 “你就只会这一招么!”任辞狠狠道,“你想死在这里,没有我的准许,没有那么容易!” 秦获轻轻向着周围一扫。 那个陡壁早已不见踪迹,他悬在离地还有一两米的空中,原本在远处的玩家和镇民,却像被平移了一样站在了他的脚下,抬眼看着他。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其他人被平移了,而是地面下陷千米。 任辞也许无法控制人的行为,可原本属于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可以随他的指令变化。 他将地面下陷,与崖底平齐,不是向下接住了他,而是飞起。 “厉害厉害。”一个声音啧了两声,拍手赞道:“我还在担心这么短的时间你接不到呢,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佩服佩服。” 任辞的车缓慢下降,秦获的脚一触地,就立刻甩开了任辞的手。 正看到陆织和白忍二人从车后座走了下来。 原来,任辞用手去捞了跳的早了几秒的他,又用车身接住了上面几米的陆织和白忍。 虽然只是十几天的时间,但秦获深刻的了解任辞。 根本是和‘仁慈’这个名词相反的存在,他怎么会好心救其他人? 站在旁边,眼看着秦获三人下饺子似的往下跳,又突然从底下冒出来,变成悬在空中的饺子的马力目瞪口呆的张着嘴,和周围看傻了的一众人一样,僵着半天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马力才拖着被惊得半身不遂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陆织他们落在了一片尸骨上。 百十具新的旧的尸.体安静躺在他们脚下。 大多是头骨,少数的有被折碎一样的半截脊柱、手臂…… 最醒目的是前一天还见过的那个本地的镇民,脸已经被咬的面全非,一颗眼珠连着肉筋从眼眶淌了出来,脸皮有一半被扯下,滴拉着贴在地面上,周围干涸了一小片的血。 另一具腐烂了的头骨里的蛆虫,正蛄蛹着向那个镇民的空眼眶里钻。 嗓子浅的已经趴在旁边吐了。 马力忍着干呕,绕过那堆骨头,走到陆织旁边。 “陆哥,你……” 马力憋回去那句显而易见的‘你疯了吗?’,问:“你怎么有把握他会救你?” 马力几乎是用蚂蚁种族的声音在问这句话,因为他既按捺不住好奇心,又不想死在‘小上帝;手里。 陆织看着秦获那边,淡淡重复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赌.博在开盘前从来没有确定的事,我只是刚好赌赢了而已。” 他向身后的白忍看了一眼,幽幽说:“我只是不习惯看着一个人替我的主意担风险,可是白忍,你呢?”他停了一下,又说:“你这样做我会误会的。” 白忍无法辩驳他的行为,在跳下去的那一瞬,他甚至是毫无意识的。 打开权限、操作关联事物还要几秒,他其实有风险真的和陆织一起死在他自己的游戏里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恍惚想要躲开陆织询问的眼神,却看到陆织已经将目光移开了。 陆织用脚拨开脚下的尸骨,向着任辞走过去。 “嗨,小上帝。” 任辞偏头看了眼陆织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白忍紧拉住陆织,他一定不会去救这个人。 一肚子坏水儿,十足的疯批,带坏了他的秦获。 “和你打个赌呗。”疯批说。 ※※※※※※※※※※※※※※※※※※※※ 抱歉晚了 真没睡 瞿道躺在发硬的板床上再次陷入了失眠。 这是他在这里住的第二个晚上,孤零零就他一个。 头一天进来的时候,瞿道还满世界找人,他老陆呢?马力忍哥呢?一群人进游戏,怎么全世界就他一个人,这玩意儿还一个人分一个村吗? 瞿道惴惴不安的等着副本任务刷新。 可是头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仍然无事发生。 就中间冒了一个没什么操作需要做的限时副本,稀里糊涂做完了,仍旧无事发生。 接待他的人家很热情,好歹着趁这两天吃了几顿饱饭,瞿道却记着马力的话,时刻也没敢放松警惕。 瞿道住的人家里有个扎着双马尾发梢还带点卷毛的小姑娘,他扯皮的功力即使在刀尖儿碰到脖子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削减,小姑娘被逗得开心,一直拉着他让他讲故事,顺便告诉他,这里晚上不太安全,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事了,但是好久之前有人半夜被抓走过。 “只剩一颗脑袋了呢,脑袋上的肉都没了,头皮都掉了一块,血淋淋的好吓人的。”小姑娘说。 小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淡定的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成功让瞿道头皮麻了。 “那个舌头啊,拉出来这么长——”小姑娘抬手表情夸张比量了一下,“来瞿道哥哥,吃这个鸭舌呀。” 瞿道:“……” 小姑娘临走前提醒他:“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半夜不出去就好了,阿爸说那个怪东西就抓看到的人。” 瞿道在床上翻了个身,扯着被子手脚冰凉。 陆织和他说过,游戏里不会无缘无故有无用信息的,所以这个‘怪东西’是一定会出现的。 只要他不出去……只要他不出去…… 瞿道脑子里重复这句话。 忽然,有个要命的想法闪现,万一他不出去,怪东西进来呢? 不然这游戏也太简单了吧。 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瞿道忽然听到门口传过来‘吱呀’一声开门声。 瞿道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死了死了,他头一次这么想陆织。 顺带着后悔当时进来前因为想着反正有老陆在,心大的没有带点防身的东西在身边。 妈的死陆织怎么还没通关游戏来救他! 瞿道神经紧绷,双眼紧紧闭着,听着那道脚步声慢慢靠近他。 几秒后,脚步停在了床边,没有了动静。 瞿道屏着呼吸又等了一会儿,被褥下的脚因为紧张已经绷的抽筋了,他脑子里一阵一阵嗡嗡作响,在四周静默的环境下明显的好像是自带喇叭外放了一样,又把自己下了够呛。 偏偏越是这种时候,瞿道越是想要动弹一下,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痒,好像睫毛掉脸上了,就想用手去抓一抓。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瞿道整个人已经快废了。 这他妈什么‘怪东西’,盯人睡觉的‘怪东西’么? 心里打着‘死就死吧’的想法,瞿道眯着的眼悄悄开了个缝儿,模模糊糊就看到床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色怪物。 我他妈死了呀! 瞿道心里喊了声,又立刻将眼睛紧闭上。 下一刻,却听见那个黑色怪物突然出声了,低哑的很像他之前拉陆织看过的鬼片儿里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就知道你没睡。” 我睡了我睡了怪哥! 瞿道装死已经装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颠的跟中风一样。 他猛地想起小姑娘说的那句“那个怪东西就抓看到的人”,只要他看不到就没关系吧。 “幸好,我是个,瞎子……” 瞿道闭着眼,手伸出被子直起身,两只手往前摸索着,用脚去找鞋,左脚穿了右脚的鞋,软着腿往门口走。 突然,他的肩膀被一只手从背后拍了一下。 他妈的不是说看不见就行了么,瞿道快哭了,他好运了半辈子,全砸这一晚上了是吧。 就在瞿道盘算着怎么个逃跑的姿势更帅一点的时候,身后那个‘怪哥’忽然笑了。 一开始还是闷在嗓子里的低低的笑,后来就放大了,感觉捂着肚子快要过去了。 怎么……这个贱兮兮的笑声这么熟悉? 瞿道忽然想起一个人,他梗着脖子慢悠悠转过身去,就看到陆织一只手扶在桌子上,一只手指着他,笑的快背过气了。 “你他妈是不是闲的蛋疼!”瞿道手脚还软着,语气却硬的不行,一巴掌就要往陆织头上呼,被陆织轻松躲了过去。 陆织终于笑完了,抬眼看着气炸的瞿道:“我说道爷,两天的功夫,胆子怎么变这么小了?”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这两天你都跑哪去了!我都快把村子翻遍了都没见到你的影子!”说着还有点委屈,瞿道一蹭鼻子,又狠狠骂了两句解气。 陆织就静静听着瞿道骂街,等瞿道发泄完了,他才慢吞吞扶着瞿道的肩膀往外走:“行了,先回我那儿再接着骂哈,不然真就有今天没明天了。” “回你那?”瞿道问,“你在哪儿?” “河对面。”陆织说。 “哪条河?” “你没见过河?” “有河我早就知道了好吧,再说如果我能看到你在对面,怎么说我也得跨河跑过去啊。” 瞿道这话一说,陆织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这条‘奈河’只是相对于莱斯利家族一侧存在的,对于温塔这边而言,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东西。 在温塔决定与莱斯利割裂的时候,两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关联的方式,像是一种干脆利落的绝交,那条‘奈河’也许并不是因为骨头‘长出来’的,而是某种怨念的堆积。 “先回去再说。”陆织说。 “我得告个别啊。”瞿道还惦念着留宿的这家,白天给小姑娘讲的故事还故意留了个钩子,晚上小姑娘就还给了他一个‘怪东西’的鬼故事。 “明天来得及。”陆织拉着瞿道往外走。 两人走到小镇外的时候,瞿道看到原本是一座高山峭壁的地方已经成为平地,平地上站着马力白忍秦获,平地不远处是一堆看不清的杂乱,杂乱外是错落的小镇。 他刚进来的时候因为找的绝望还动过爬山的心思,但也是那个小姑娘告诉他,这座山是爬不上去的,再厉害的人也越不过去。 瞿道站在光滑的峭壁下向上看了两眼,最终也放弃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陆织过来了,还把山移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愚公么? 虽然没有生离死别的程度,瞿道再见到几个熟悉的脸的时候,还是激动的不行,两步跑过去就要去求拥抱,马力给面子和他抱了一下,到了白忍这里的时候,刚伸出个胳膊,就感觉领子被一个人抓住了。 陆织一只手扯在瞿道背后,往后一拉:“磨叽什么呢,再不走赶不上二路汽车了,真想在这儿喂狼啊。” “狼?”瞿道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哪儿来的狼?” 陆织充耳不闻,自顾往前速度走到白忍旁边,并肩走着,也不说话。 头顶上小夜灯悬着,周围的雾慢慢起了起来,几人加快了步伐,也许是为了缓解恐惧,这一路马力说书先生一样将他们这两天的事说了一遍。 说一句瞿道插一嘴,对齐自己这边的情况。 走到西格蒙德家门口的时候,陆织也听完了瞿道的故事。 “什么运气啊你,抽卡也能算是限时任务?”肚子里还塞着没有消化完的毒药的陆织脸都快绿了。 “啊,你们也有?不是一样的么?三张牌选一张,我掐指一算,选出了个‘一次过’卡,就是那种只要使用,不管是什么副本,不用进去也能过的那种卡,你不是么?” 旁边几个人:…… “你还是闭嘴吧。”陆织说,“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我还以为大家都一样呢……”瞿道咕囔了一声,跟着脸黑的几人上了楼。 * 为了防止莱斯利再在菜里动手脚,这晚上马力使用了‘一双筷子’的道具,把食物给各家分了一些,又存了一些等着后几天吃。 玩家们也没有再各回各家,林动的小队聚到了一家,另外零散的三五成群也都找了伴儿,陆织四人连带着瞿道回到了西格蒙德家。 瞿道坐在陆织白忍房间,啃着自己点的猪蹄,左右一边站了一个保镖似的,忽然就觉得有点尴尬。 就好像无意进了别人的婚房一样,走也不是,不走不也是,看了看两个不说话的新人,甚至还想闹上一闹。 不过瞿道总算清醒,闹陆织也就罢了,白忍看起来不太是能开玩笑的那种。 猪蹄吃完,瞿道擦了擦嘴,说:“咋?一会儿怎么睡?” “你还想睡?”陆织说,“在这守夜吧,看你这两天吃了多少镇民的东西,今晚说不定‘狼’要找的目标就是你。” “卧槽,那怎么办?” “别吓唬他了。”白忍手指碰了碰窗子,“温塔的情况还不一定,莱斯利的话可信度太小了,西格蒙德的话也可能不是真相,晚上留意一点儿吧。” 陆织看了眼白忍:“你就是太认真了,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瞿道:那种多余的感觉又来了。 三五分钟过后,几人陆续开始打起了哈欠,最后谁也没有顶住,瞿道睡了床,陆织白忍一人一张椅子各自睡下了。 * 明灭的火光跳动了几下,扯着影子一会儿变长一会儿缩短,白忍在火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里紧攥着一颗尖锐的图钉,抵着指尖避免真的睡过去。 将图钉收起,白忍看了看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陆织,起身将床上瞿道旁边的另一床薄被披在了陆织身上。 然后轻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不知道对着哪里说了声:“出来吧。” ※※※※※※※※※※※※※※※※※※※※ 更新~ 瞿道:就感觉自己很多余 不安分 小镇里阴霾漫天,乌云团成了片,但月亮还是雷打不动的冒了出来,给原本漆黑的院子照出了一小片光明。 气氛冷的透彻,在这个四方的小院子里,两双眼睛无声对峙着,胶着着刀光剑影。 “你越来越过分了,阿辞。”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另一人不甘示弱。 白忍舌尖顶了下牙齿,垂眸道:“明天,把和陆织的赌约取消了。” 时间要回到几小时前,陆织几人跳下被救以后,陆织说要和任辞打赌。 “就你?”任辞轻哼了一声,显然没把陆织当回事儿,“你凭什么和我打赌?” 陆织掏出自己全场等级最低的卡牌,慢吞吞走到秦获旁边,用卡牌的边儿碰了下秦获的肩膀,用不知死活的腔调说:“就凭我和秦获一起通关绑定一组,下一局我还守着他开副本,下下局还是……像今天这种主意,我出了一次还有两次三次,保不齐哪次会有个你没空的意外发生吧。” 说起来只组队过一次,如果放在平常玩家身上,根本无法保证亲密度可以到达每次必定组合到一起的程度,只是托了任辞的福,秦获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但凡一次组队过,下一次在北辰大厅碰了面坚决不会再跟着一起进,这就给了陆织这类奇葩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任辞浓黑的睫毛动了一下,看了眼秦获,又对陆织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我就是知道你是谁,才和你打的这个赌。” 任辞的手已经放在出调陆织信息的界面上蠢蠢欲动了,余光碰到白忍冷刀子似的眼神,又不服气的收了回来。 “你要赌什么?”任辞问。 原本在任辞赶来之前,陆织打的是要让任辞把这些骨头捞出来让他们过了这条河的主意,没想到任辞一步到位,直接把两边夷平了,他只是略一思考,就蹦出来另一个主意。 “就赌我们能在今天结束前通关。”陆织说。 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玩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一个道:“这人疯了吧?自负过了头还是刚才掉下去脑子撞坏了?给的是5天的预计通关时间,到今天才第二天!” 另一个说:“估计是想当着白神的面逞能吧,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他一会儿怎么收场。” 任辞听完这话,直接笑出了声:“你知道参考时长是怎么来的么?” “你不敢赌?”陆织抬了抬眼皮看着他。 任辞还没见过这么没分没寸的,向后一退坐在他亮瞎人眼的跑车前盖上,气定神闲问:“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随你。”陆织说,“但如果我赢了,我们整个副本组都要一个奖励翻倍。” “可以。”任辞答应的爽快。 “我说的是,翻十倍。” 那几个刚才说着陆织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睛跟着亮了。 十倍! 不管基数多少,这相当于许多人整个21日的奖励了。 虽然眼馋这种福利,但他们都非常理智的认为‘小上帝’一定不会答应这种天方夜谭的要求。 只是在情感上,还是十分希望这种事情成真。 毕竟十倍的诱.惑太大,对于许多人来说,相当于一次通天。 然后就听到任辞说: “好啊。” “如果你输了,你们——” 任辞抬起纤长的手指指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食指上翠绿的扳指映着悠悠通透的光。 “——都得淘汰。” 几个玩家脸色瞬间变卦了,原本好好说五天就可以通关的,凭什么就因为这疯子的一句话就要剥夺了他们赢的权利。 白忍在背后看着陆织,紧抿着嘴角,目光灼灼盯向任辞。 任辞就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得意的扬着下巴问:“怎么样?这个交易还算划算吧,你输了,我就要你们一局的奖励,你赢了,可是能得到10倍。” 林动的一个队员带着气动了下,刚想说什么,被林动摁了回去。 “我们两个的交易,还是只涉及到我们两个吧。”陆织浅淡眨了眨眼,“你如果看我不顺眼,可以彻底淘汰我,没必要牵扯这么多的人。” “那多没意思啊,”任辞两根手指拨了拨额前碎发,轻一挑眉说:“淘汰你是必定的。但,看着你被这么多人厌恶,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啊,是你说的,随我的。”任辞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透过垂落眼前的头发邪笑看着陆织,遗憾道:“手快了点,契约已经成立了。提醒一下,这位人类,你还有10个小时。” 十几双眼睛恶狠狠盯上了陆织,陆织不为所动,目光慢慢沉了下来。 白忍了解双方八匹马拽不回的性子,自知说也是白说,况且在那种情况下,阻止陆织是对他实力的质疑,阻止任辞又会让人怀疑,只能等到这个时候把任辞叫出来单独教训。 “长者的话你没有放在心上。”白忍凉凉的看着任辞,“没有规则,就没有人遵守规则。” 任辞‘唔’了一声,说:“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我可没逼他打这个赌。” “那秦获呢?”白忍的声音强厉起来,出于谨慎他下来之前开了声音屏蔽,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人被吵醒,“你再胡闹下去,早晚会把长者招来。” “秦获……”任辞念到这个名字,微翘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玩味着这两个字,半晌后才说:“他很有趣,但还没到会惹长者注意的程度。只是那个人——” 任辞斜侧着脸看向阁楼处,露出的一只眼睛倒映着月色,闪着凛冽的光。 “这么不安分的人,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白忍眼眸轻眯了一下,任辞转头过来看着他:“你来之前是怎么和长者说的?” 未及白忍回答,任辞又自说自话道:“修复程序?找可疑漏洞?那那位不是目前最大的漏洞么?可你是怎么做的?听说你在不久前还帮他通过了副本?现在又是这样,不想办法淘汰他就算了,竟然还在为他求情。阿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说过,我帮助登陆者只是为了吸引优秀的人和我组队,方便观察他们,找到最合适的人。况且在之前的副本里,我根本就没——” “你还提上一个副本!”任辞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声怒吼惊起了一阵树叶婆娑,“殃殃是我捡回来的,你凭什么拿她做你可笑的人性观察实验?如果她记起她从前遭遇的恶心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白忍垂了下眼,轻声说:“殃殃是人,虽然她被你组合了芯片机械,但她仍然是个拥有自由权利的人,她不是你的宠物,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阿辞,你什么时候能懂,支配不是保护一个人的方式。” “我不和你聊这些,”任辞将目光闪开,看着远处秦获休息的房间,“我要做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我也不会管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最好记得长者让你来这是做什么的,那个人,长者是不可能允许他加入新邦的。” * 白忍轻手轻脚推开门,小心翼翼将门关上的时候,万般小心下却在一转身的时候碰到了门边放着的一把笤帚,不大的动静却忽然惊醒了原本趴在桌上熟睡的陆织。 还没等陆织说话,白忍就做贼心虚的立马说道:“我……起夜……” 陆织懵懵的点了点头,眼睛还半睁不睁的,打了半个哈欠,一直身披着的薄被顺着肩膀滑落了下来,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 他随意的笑了一下:“你给我披的?” “夜里冷。”白忍只是说。 “嗯。”陆织也没追问,弯腰捡起掉落的被子,起身准备掸一掸,还没动作忽然就僵住了。 瞿道不见了。 被献祭 天阴雾重,小镇里各家房门紧闭,睡得正沉。 忽然,一道响彻寰宇的叫喊声撕裂了整片黑夜,将沉睡中的小镇唤醒开来。 最先被叫醒的是陆织寄宿所在的西格蒙德家。 “外面喊的是什么?”西格蒙德边披着衣服边问。 “好像是喊一个名字,瞿道。”弗丽达跟着起床。 “瞿道?那个新来的客人?”西格蒙德明显慌张起来,也没有时间顾及仪容了,袖子领子的胡乱翻折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去喊临近几户的镇民。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西格蒙德一路喃喃着,一边又懊恼:“我应该看好他们的,这晚无论如何不该睡下的。” 寂静深夜中格外明显的叫喊声将整个小镇叫出了灯火通明的样子,原本沉沉的浓雾也被这些星点密布的灯光催散,照出了一片半透明的道路出来。 随着叫喊声向着西方越行越近,原本奈河另一侧的温塔家族镇民也被这声音从沉睡中惊醒。 瞿道所在的家主似乎对瞿道的名字格外敏.感,在听到这一声的同时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家主特里夫是个已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动作却极其迅捷,衣服也没来得及披,表情凝重的吩咐身边的夫人:“你去客人的房间看看,人还在吗?” 特里夫匆匆赶到楼下的时候,夫人正从二楼客房窗户探出头来,慌里慌张喊道:“不见了老爷!这位客人不见了!” 特里夫恶狠狠骂了声:“不是让你们提醒客人不要晚上出门了么?真是废物!” 两侧两队人循着声音往来源处赶,这一路,他们各自心里有着各自的忐忑。 这个叫做瞿道的年轻人,很有可能会毁了他们长久以来的‘稳定’。 随着声音越靠越近,先到一步的西格蒙德看到落着尸骨堆的旁边用几根干树枝架着一簇火,那位新来的客人瞿道就坐在旁边的一块浑圆的石头上,用木头串着两块肉在火上烤,发出滋滋的肉汁炙烤声,肉香飘得深巷十里,让许多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肉菜的西格蒙德也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 那两块肉,是晚饭时他房里的客人陆织向他要的。 而此刻,陆织和另一位同住的先生正抱臂站在火堆的另一侧,其他的客人先生们也在陆续赶过来。 明明旁边就坐着瞿道,可陆织却仍然在扯着嗓子喊瞿道的名字。 秦获和马力到的相对较早,在秦获站定的第一时间,陆织从叫魂声中抽空喊他拿出他的火.铳出来,下面的场面也许会非常巨大,有个能压倒人的武器,他作死也作的有底气些。 秦·看傻逼一样看着陆织·获和陆织对峙许久后,还是冷脸将火.铳拿出,背在身后任陆织狐假虎威。 闻声聚来的人越来越多,大约整个小镇,两个族姓的人以及所有玩家到齐的时候,陆织才终于停了下来,咽了口唾沫去润因为喊了太久而有些干哑的嗓子,一边指间翻转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玩意儿是瞿道这傻缺随身带来的,平时不抽烟倒是喜欢带着个打火机到处给人借火,没成想这次能阴差阳错的派上次用场。 陆织按着打火机蹿出根幽蓝的小火苗,又敲了下打火机盖‘啪’的把火熄灭了,放进兜里忽然抬起他那张跳跃的火光下带着点玩世不恭却无端显出了些诱.惑的脸来,目光一点一点将周围看了个遍,方才悠悠说了句:“看来都差不多到齐了。” 陆织好歹是安稳睡了一会儿的,除他之外的大部分玩家几乎是怀着快跳出心脏来的忐忑被不得不睡的设定催眠入睡的,这种设定下,没有个惊天动地的动静是万万不可能醒来的。 但因为本身都各自抱着过了这十小时这两天的努力就白费了的心思,个个都神经紧绷的很,因此在被陆织这一通哭丧一样的嚎叫唤醒之后,一个两个的都忙不迭追过来看进度了。 而两家族的本地镇民们,到来的这么齐刷刷,就很不正常了。 一群人约有几百张嘴,一人一句悄悄话,一声一分贝叠加,也足够嚷的四下不见虫鸟语了,虽然这里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陆织蹲下身来,从旁边捡了根没有烧火的树枝,挑了挑烧得正旺的火堆,迸出些银花火树的火星出来,他偏仰着头看着那位身体不便却仍然火速赶来的老族长,挤出一张十分不真诚的笑脸说:“亲爱的西格蒙德先生,这么晚把您吵醒,实在是罪过啊。” 跟着这句话,四周的讨论声稍微静了点下来,而西格蒙德也被这年轻人的话无端激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白天不愉快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 无论是地面下降,白骨露出还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开着跑车的年轻人都不是一个可以用逻辑解释的事情,但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作为管理员的任辞导致,因此作为npc的镇民们都十分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种‘逻辑外’的不合理设定,并对突然出现又离开的‘外来客’形成了‘并不存在’的记忆。 ——唯一让他介怀的是,这位客人气势汹汹的质问他许多后,到了晚上不仅向他要来了食物,且特意嘱咐要和前一晚的一样,还无事发生一样的再次住在了他的家里。 西格蒙德既捋不清思路,便定了定神,用有些发哑的嗓音说:“先生特意把我们喊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西格蒙德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拐弯抹角的把事情往偏处一引再引,而是直截了当的点明了陆织的刻意,倒是让陆织有些意外,他扶着膝盖起身,随手将一头已经着了半截儿的烧火棍扔进火里,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陆织望了一眼西格蒙德,又侧身转向了温塔家族一侧,声音不温不火:“如果‘狼’是那么久以前就存在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还是有这么多人活着?恕我冒犯,看起来你们这个小镇,不像是原本人丁极其兴旺的样子啊。” 隔着高高支起的火焰和横亘在中间勾勒着秀挺侧脸的人,两侧两双带着沧桑的、仇视的眼睛不适当的默契对视了一瞬间,然后倏地移开了。 白天跟在西格蒙德身边的一个青年脱口道:“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结衣草,‘狼’并不会每夜都能嗅到我们的味道出来觅食,往往隔很多天才会有一位族人因为不谨慎被近处的‘狼’吃掉。”那青年冷笑一声,又说:“你这意思,是诅咒我们莱斯利家族死更多的人么?” “那倒不是。”陆织轻声说,“我对你们家族的兴衰存亡不感兴趣,只是好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你们有什么必要,让有可能只是客居一晚的我们作为牺牲品,吃掉含有结衣草的食物呢?” 青年顿时被噎住,目光闪烁着向西格蒙德求助。 西格蒙德拄着半人高的拐杖,因为匆忙赶路而有些颤抖的脚向前挪了两下,也不知道是真心所言,还是惧于秦获背后那玩意儿的威严,他冲着那个青年点了点头,又对着陆织说:“这是莱斯利家族的冤孽,本来不应该让你们被牵连其中的,作为莱斯利的代理族长,我郑重向你们道歉。” 陆织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说:“但凡有个人真死在你们这里,这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表情平静,身上带着一股二十多岁青年独有的少年气,眼神里却含着令人发怵的压迫感,让人无法无视他的任何。 “你不要得寸进尺!”莱斯利那个青年少年血性,拿着粗棍当底气,冲着陆织吼了一声,忽然视线瞥到陆织旁边那人,倏地就止住了动作。 他确定自己在还没看清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浑身上下的一股寒意渗入骨髓,而真正定睛看的时候,却见那个叫做白忍的客人目光仍旧是平淡柔和的,比那个扛着火.炮的年轻人要和善太多,这一切仿佛是他的一个妄想之中的幻觉。 然而再张嘴想说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记要说的话了,呆呆的怔了半晌,慢慢垂下胳膊和棍子,看着地面发起了呆。 从外人看起来,这几秒的变化却好像是那人莫名其妙想起什么,忽然心虚了一样。 陆织对于这种无力的威胁视而不见,他看着西格蒙德接着说:“我发现你们很喜欢把上帝之类的挂在嘴边,家里却没有任何有关信仰的物件,所以我大胆猜一下——你们这是献祭吧?” 这话一出,玩家之间响起一阵不小的讨论声,那边温塔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唯有莱斯利家族和特里夫愈发沉默起来。 “那位约纳士为什么会在我们到来的第二天就放松了这么多年的警惕,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呢?要知道,像‘狼’这种东西,可不是有节食习惯要保持体型的少女,多吃一个人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大概是他觉得,已经有人被‘献祭’了,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了?”陆织忽然笑了一下,“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的客人,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对于这种说法,很多玩家都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的确,以他们的角度来看,目前的一切都不足以支撑这种猜测。 没有信仰的人忽然信奉上帝和神明,为什么就是献祭? 陆织忽然将手背在身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样东西。 “很巧的是,我昨天不小心在您家里看到了这样一件东西。” ※※※※※※※※※※※※※※※※※※※※ 首-发:fushutang.com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