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黑化权臣的小福妻》 第一章 农家官奴命真苦 夏日午后的大包梁村,烈日当空,酷暑难耐,村子里的人结束了上半晌的农活,在家歇午晌。 村尾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骂声。村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叹息一声,听着这响动肯定是苏大海一家人又在折腾他们家新买的那个官奴了。 这也难怪,原本是家里人少想买个壮实的劳力来做活的,可没想到买人的时候出了岔子,买了个犯了事的官奴! 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打,他们早就听惯了,可得折腾小半个时辰了。 可今日却有些奇怪,声响才起就停歇了,众人不由好奇起来。 其实不仅村里的人奇怪,就连当事人之一苏大海本人也觉得奇怪,刚刚他家闺女还告状说他们家买的官奴放着自家的活计不干,上山帮着族长家的孙女采药,连主家都不识得了,这还了得,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只是他这扁担还没打下去,她怎么就喊停了? 他吐了一泡口水在手里搓了一把,看着坐在阴凉处条凳上的苏青宁满脸疑惑: “青丫头,你刚刚不是也说他合该好好教训吗?” 苏青宁靠在石榴树干上,脑子“嗡嗡”作响,掠过苏大海,抚着额头看着地上被打趴下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蜡黄的脸蹭在地上,被粗糙的泥地压出了血痕,右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造型扭曲着,凌乱的发丝中隐藏着一双血红的眼眸,里面盛满愤怒,透着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倔强。 这就是沈昀! 接触到那道眸光,苏青宁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她用双手捂住脸,哀嚎一声。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呀,穿越就算了,居然穿进了一本她曾经看过的男频小说里,沈昀就是小说的男主,而她却是书中的恶毒女配。 “青丫头,你别怕,万事有我了,他敢不听话,爹教训他。”村里买了人使的人家都是这样做的,苏大海说着举起扁担又要朝沈昀打去。 苏青宁把书中剧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苏家是大包梁村普通的庄户人家,与其他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齐挤在这个只有十二个房间的院子里。 苏大海苏家老大,长得壮实,做事踏实肯吃苦,可就是命苦生不出儿子,成亲十来年了,与其妻于氏前后就只得了苏青宁一个女儿。 这不马上就要分家了,人家家里都是五六七八口人,可自家一家三口孤零零的啥活计也做不成,无奈之下,便狠狠心咬咬牙,把给自家闺女存了好些年的嫁妆银子拿出来买个人使,也好在做农活的时候有个人帮衬。 同时还有另一层原因,苏青宁自来脾气暴躁任性乖张,在村里的名声差到不行,再加继祖母钱氏找来的算命先生说她这辈子命里带煞,命硬克夫。 前头连着克死了两个未婚夫,自此婚事艰难,导致她如今十四岁上头都没有许亲。 所以苏大海格外担心她嫁不出去,买个人进门来既是做田地的活计,也有当赘婿的意思,好歹延绵子嗣,这本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没想到他运道不好,赶着去县里买人,不想被人骗了,买了沈昀一个官奴回来。 这些官奴都是家里有人犯了事要拿去发配边疆的,押解的官差带着人走到偏僻的城镇时就会悄悄地卖掉一些,然后对上面谎称人在路上死掉了,一般来说查无可查,还因为文书不齐备,退无可退,也无法转卖。 这么一想,真是满脑门子的官司。 苏青宁按了按太阳穴抬眼看到苏大海的动作连声阻止:“不,别打,别打……” 沈昀这次是在上山采药的时候摔下山崖,右手已经摔折,苏大海不知情,为发泄不满暴打了他一顿,又没给他请大夫,致使他的右手尽废。 自此后沈昀心怀怨忿做活不利,屡屡被苏家人虐待辱骂,仇怨越结越深…… 谁也没想到沈昀日后居然一朝翻身得势,成了朝廷大官,随手灭了苏家,还让虐他最狠的原主五马分尸而死。 想着原主的结局,苏青宁心头一阵兵荒马乱,捂着慌乱的心凑到水缸前看着水中倒影。 她现在是苏青宁了,她要想以后死得不那么惨的话,就应该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前就做出改变。 绝对绝对不能重蹈小说中原主的覆辙! “爹,你看你,好歹也是个老实庄户人家,怎的把人打成这样, 传出去,还以为咱家多恶毒呢?” 说完,还拉着苏大海一并扶起沈昀,当务之急就是替沈昀治好 右手,把这仇怨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 苏大海被自家女儿的眼神看得发虚,糊里糊涂将人扶起来。 沈昀疼的一脸冷汗,不清楚这父女俩又要做什么,只漠然的看 着他们折腾。 等到清晨,夏日的暖阳照进柴房里,昏睡过去的沈昀睁开了眼 睛环顾四周。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他回到了京城的大宅子里,可入目之处,全是柴禾,散发着潮湿腐朽的臭味。 他还在苏家,绝望地闭上眼睛,挣扎着坐起来。 “哎,你别动,别动,你的手骨折了,昨日大夫给你包扎过,让你别乱动!”苏青宁刚好端着药碗进来,连忙阻止他。 沈昀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身粗布短衫,皮肤有些发黑——她的心也跟她的人一样,丑陋恶毒。 在苏家呆了这么多日子,虐待他最狠花样最多的就是她! 他别过脸,不想看她。 苏青宁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心里微微有些难受,但想到日后要活命还得靠沈昀,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柔声劝他喝药。 沈昀有些不敢相信苏青宁会这样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反常即为妖,他想她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折腾他的新法子。 苏青宁看他不信任她,心里倒也理解,毕竟苏家自从买他进门,原主各种骚操作折腾他,伤他太深。 眼下即使她再想修复关系也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她放下药起身道:“如果你想你的右手还能好起来,就把药喝了!” 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有好些血痕,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些都是原主以往在外面受了嘲笑心情不好拿绣花针随手扎着撒气的。 她看着心里不好受,摸出一盒大夫留下的药粉放到地上,让他拿来擦身上的伤,还告诉他她已经跟她爹说过了,这几日都让他在家休养,不用跟着下地去干活,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沈昀看着摆在眼前的药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些日子他身上受的大伤小伤不断,这家人从未给他请过大夫,只他自己在山里寻些草药包扎了。 而且每天都要出去干活,何曾休息过一天?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这家人了! 端起粗瓷碗闻了闻,里面倒真是治跌打损伤的药,他端了喝下。 只是旁边黑乎乎的药粉他实在不敢用,还记得刚来的时候苏青宁因为看到他皮肤白,心生妒忌在茅坑里弄了大粪浇到他身上,还用痒痒粉捉弄他…… 沈昀挣扎着爬起来把药粉倒在了柴禾堆里,临了扒拉了枯草把它遮盖住。 苏青宁透过泥糊的窗缝看着这一幕,心里“咯噔”一跳,轻轻叹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他们把沈昀折腾成这样,想要改变他的想法不容易。 就算换作是她,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信。 苏青宁开解完自己后,从灶房里端了粥进去,眼睛下意识瞟了一眼沈昀倒药粉的地方,然后假装没有看到收回目光,拿了木头勺子给他喂:“喝了药,吃点粥!” 入口的粥清香软和,入口即化,沈昀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青宁,对上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 她生在乡下庄户人家,虽然经常偷懒不干活,但成天见在田地里疯玩疯跑,脸难免被晒得发红发黑,皮肤粗糙,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也就这双眼睛可看。 “你快些吃,一会儿管米粮分配的二婶从族长家里串门子回来看到了可了不得。”苏青宁小声道。 这粥可是她趁二婶不在家偷偷寻了精米熬的。 粥香四溢,沈昀三两口喝完看着苏青宁收了碗出去,舔了舔被米粥润湿的嘴唇,仇恨自眉间隐下微微拧眉,她这是又要打什么主意? 第二章 分家不公是后爹 只是此时苏青宁无暇顾忌沈昀的想法,因为他们家里正在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分家。 所谓的分家其实只是把不是钱氏亲生的大房一家人分出去。二房、三房、四房继续跟着苏老三和钱氏一块儿过活。 而大包梁村分家的规矩是长子得家产一半,其他一半由底下的弟弟平分。 作为生了三个儿子又颇有算计的继母钱氏,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家若干多的钱财田地被分给让她讨厌的继长子苏大海? 所以在她吹了几次枕边风之后,苏老三终于成了后爹,定下了分家的规章条程,一大早地就到苏大海房里来找他说话。 家中水田十三亩,分得一亩给长子,旱地十亩分得两亩,山头两座得半座,堰塘三口得一口,家中现银三十吊得五吊,老宅瓦房十二间得两间,灶房、柴房、农具房共用。 至于家中猪椆、鸡圈、仓、碾子、农具、树株、碗筷、棉絮日用品等物什一律按照人头分。 分得少,那也只能怪他家人口少。 苏大海听了他爹苏老三的话低着头沉默半晌没搭话。 “大海呀,你也别怪爹,爹只有这个本事,这么多年没给你们置下多少产业,你们家没儿子,可你二弟、三弟家里都有好几个儿子张着嘴要吃饭娶媳妇。 你四弟又在读书干不了活没个进项,所以这每年给两个老人的孝亲礼也不能少了。” 大包梁村分家出去的儿子孝亲的惯例便是:每年5斗米、两吊钱、柴禾一千斤。米、钱、柴要按月给纳,不得无故拖欠。 苏大海依然没有开口,但守在屋门口的于氏却“嗷”了一声捂住嘴低低的哭了出来。 刚从柴房出来的苏青宁听着,连忙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轻声道:“娘,你怎么哭了,快别哭,爷还在了。” 苏青宁知道苏老三脾气怪,稍有不顺,手里的长烟枪随时都能往儿媳妇身上拐。 只是今日的苏老三却是格外宽宏大量,没有跟于氏计较,抬手拍了拍苏大海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下午我就请你族长大伯和里正来做个见证,把文书立了!”然后啜着水烟枪起身走了! 苏青宁用力抠了抠木门框,苏老三的心眼子可偏到他姥姥家去了。 分家不按规矩来分便罢了,竟然还好意思让她爹娘每年给孝亲礼,这不是活活把她爹娘往死路上逼吗? 书里原本的剧情苏大海的确被逼得没办法,抱着自家婆娘于氏在房里狠狠哭了大半个时辰。 原主心疼老子娘,同时也不满她爷偏心眼当场就狠闹了一回,搞得一大家子人谁都不舒畅,当然最后仍然没能撼动苏老三的决定,甚至因为她乖张闹腾的行为让她身上又多了一个标签:不孝。 惹了一肚子火气的原主有气没地儿撒,回到大房就尽数发泄在了沈昀头上,那几天他身上多了好些绣花针扎的针眼和被手生生揪出来的淤青。 苏青宁轻叹,她自然不会像原主那样闹腾,没用不说还生受闲气。 况且他们老苏家统共也就那么点子东西,搁她这还真看不上,凭她手握穿书的金手指有的是办法让苏大海一家子的日子红火起来,到时候指不定谁后悔! 她定了定神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到房里动静小了才敲门进去。 看到自家闺女来了,苏大海连忙别过脸去,悄悄用衣衫擦干了眼泪。 他命苦,他家闺女和婆娘命更苦跟了他,但如于氏所说,虽然分的田地物什少了些,但好歹还有。 树挪死人挪活,他勤劳一些总是能从土里刨到食的,再说了,他农闲也能去县里做活赚大子儿,他必能让他婆娘女儿过上好日子。 苏青宁看到夫妻俩因为见着她,脸色都好看了些,知道爹娘始终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她心头感动,懂事的上前抱住了两人,静静地拥抱一会儿,苏青宁甜甜地道: “我听爷说要给咱们家分个堰塘,到时候咱们可得选个水深鱼多的才行。” 苏大海愁苦着脸叹息一声:“水深倒是好,可鱼多有啥用呢,那玩意儿腥得不能下口,最是卖不起价的。” 苏青宁一惊,鱼那么好的东西,富含动物蛋白、dha,吃了啥啥都补,这可是大好的东西,在这里居然这么不受欢迎,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苏青宁抓紧衣角激动起来。 看吧,刚还在门外暗暗发誓想办法过好日子了,这就有了! 这次分家没有苏青宁的瞎闹腾,家人齐聚,苏老三请来了族长和里正,在他们的见证下公布了分家文书,由考过了县试的苏四执笔。 写完后,苏四念了一遍,苏大海作为主要当事人已经知道内容,也决定不争,而苏家其他人全都是既得利益的占有者,自然没有占了便宜还有意见的,故而一家子人皆沉默地听着。 苏青宁心头冷哼,苏老三还真是心狠呀,俗话说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话是真没错! 里正包文义静静地等待着苏大海发作起来。 这叫分家吗,分明就是赶叫花子出门,统共十分家产,分给大房的的恐怕一分都不到吧,要知道苏大海可还是苏老三已逝元配所生的嫡长子,按理该得一半家产。 族长苏义山听着也是面色难看,心里不断地念叨,老三糊涂呀,哪有这样分家的,这可是元配长子呀。 他等着苏大海反对,然后好趁机替他说两句公道话,可眼见苏大海眼睛扫过他爹和他继母,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接着紧抿着嘴沉默了半晌,然后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还按下了手印。 苏义山惊了,包义文则是眉色不动,眸中带了惊讶,苏大海竟然同意了,哎,真是个没卵用的。 里正有心做什么,可苦主不诉苦,他也无济于事,只得沉默下来。 倒是苏义山身为苏氏一族的族长,又是苏老三的亲兄长,他却是能说两句的。 “三弟,大海是长子,按理说要分五成,你这样可算是坏了规矩。” 苏老三吸着水烟嗡嗡地道:“这不是……不是老大家没有儿子嘛,老二、老三家都是一大家子人,老四又还没有娶妻,这要是都分出去了,他们仨儿可咋整?再说我跟他们娘还在,总得留些傍身。” “你……你……”苏义山想骂可看看堂屋里苏家四房的人都在,实不好当众驳了已经一大把年纪的亲弟弟的面子,便把不好听的话忍下了,只戳了戳苏大海问他对于田地的位置有没有什么要求。 苏大海摇头,村里靠近湘楚河不缺水,家中水田和旱地的位置都还好,他只要求离得近些好做活计就好。 这个他爹已经同意了,只想到苏青宁先前说的话,他道:“堰塘,堰塘能不能把靠近我家田的那口给我?” 苏老三原本的意思是分最小的那口给他,毕竟他家一共就只有三口人。 “这怎么能行呢?”苏老三还没有开口,继母于氏便说话了。 “大海呀,咱们家统共就只有三口堰塘你是知道的呀,原本你爹的意思是只分半口给你,我想着你家中无人耕作,却可以养些鱼,这些不用人手,便给你划了一块,你现下怎么能还打村西头最大的那口的主意呢?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强要,还不得说你不孝呀!”钱氏的爹是秀才,早些年跟着读过书,说起话来竟比寻常的村妇有道理许多。 就连歪理进了她的嘴,也能让她给辨正了。 苏老三张了张嘴没说话,苏义山终于急了,当着里正和一众侄子侄媳的面也顾不上自家三弟的面子了,径直拍起桌子来: “老三你糊涂呀,知道老四没有成亲,你就忙着把老大分出去,他们夫妻俩怎么着就碍着你们事了? 你分家不公,处事没理也就算了,如今大海开口要口没甚用处的堰塘你都不想给,你……我看你是……” 苏义山不仅是苏老三的亲兄长,还是苏氏一族的族长,自家亲弟弟行事如此没有章法,他若一句话都不说,让他以后如何治理族人? “好,好,我给,我给,就给村西头那块最大的堰塘!” 苏老三眼见兄长发怒了,他是族长向来有威严,他对他颇为畏惧,连忙瞪了一眼还要分辨的钱氏,一口应下。 苏四把刚刚商议的一一写进文书里,抄录五份不提,再招呼了里正、族长、他爹,还有一众兄弟各自签字画押。 一份归族长,一份归里正呈交官府备案,一份上供祠堂告知祖宗,一份归苏大海,一份归苏老三。 备下谢礼送走里正和族长,苏老三看着齐聚一堂的儿子儿媳们,训了几句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次分家大房的确吃了点亏,但因着没儿子所以也只能这样,让大房一家子以后好生过日子,莫要心生怨恨。 又对着下面的二儿、三儿、四儿让他们不要因为大房分出去了,就不尊重他了,他依然还是他们的大哥,长兄如父,这是一句老话,糊弄不得。 众人一一称是。 苏大海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分家文书,心里空落落地出了正房,朝着分给他家的西北角的两间瓦房走去。 房间里钱氏看着碍眼的苏大海夫妻俩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子,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终于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打发了。 只可惜村子近城,村里人口多,暂时没有多余的宅基地让苏大海建房搬出去,只能挤在同一个院子里,还是有些碍眼呀。 第三章 闺女聪明小棉袄 钱氏的想法便是她亲生的老二苏大河和老三苏大江的想法,这么多年他们被钱氏教育得跟他们这个大哥可是一点儿也不亲。 打小他们就知道,他们与苏大海不是一个娘生的,以后难免要争家产的,故而平日里都是面子情。 而老二、老三媳妇自然是随着自家男人的,她们暗地里可没少排挤大嫂于氏,欺负她是从山里出来的,年幼失母,不懂料理家务,因而时常都把家中粗重脏污的活计派给她。 诸如打猪草、洗衣物、喂猪,喂鸡,打扫牲畜棚。 “二嫂,大嫂这分家分出去了,咱们家那两头猪恐怕要麻烦二嫂来伺候了?”小钱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着,抚着小腹作娇弱模样。 吴氏瞧了一眼她那并不明显的孕肚,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咱们庄户人家可没那么娇弱,想当初我怀着你大侄子八个月的时候可还打猪草了。” 如今她不过三个多月,就想偷懒,门都没有,再怎么样也得像做饭那样轮流来,她又不是大嫂于氏那个缺心眼的,怎么被使唤都不知道拒绝。 小钱氏讨了一脸没趣扭扭腰身进了自家屋,吴氏悄悄啐了一口进了灶房做菜。 苏青宁在柴房里呆了一会儿瞧着院子里清静了才回头招呼沈昀拿了捕鱼网出来。 她要去刚分给她家的村西北那口堰塘看看里面是否有鱼。 两人一个心中有怨,一个不意思,一路无话来到堰塘。 这堰塘约有一亩见方,比起它旁边那些半亩、三分的堰塘确实算大的。 刚走近,夕阳斜射下来,落进塘中便可见波光粼粼,其间有鱼时不时地跳跃腾出水面。 “啊,有鱼,有鱼,真的有鱼!”苏青宁兴奋地大叫。 沈昀轻轻甩了甩受伤未愈的右手,换了左手主动上前网了一兜。 “哇,这就上来两条了。”苏青宁戳了戳鱼网中的两条草鱼兴奋地直搓手,这堰塘里可比她想象中的鱼多! 沈昀把鱼空到木桶里,用眼神询问她还要不要再捞。 苏青宁算着他们家只有四口人,这两条草鱼合起来足有六七斤重,很是够了,反正离得近,想吃又来捞,这便招呼沈昀回去。 谁知一低头就在塘基上看到了一丛丛齐小腿高的绿草,苏青宁轻轻踢了一脚,便让她刨出几根生姜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书里作者写过因为湘陵县地处偏僻,时人做菜还没有用到过生姜,故而并不识得此物,有人尝过,只觉味道不好,平常都只当一般的杂草拔了。 苏青宁因为这个发现,兴奋地像挖宝贝似的刨了几根拿在手上。 沈昀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这个生在乡野,不熟农事的坏丫头怎么突然变了,不仅知道操心一家的饭食,还认识这个根本无人敢吃的东西,难道分家对她的打击那么大? 察觉到沈昀打量的眼神,苏青宁好脾气地笑笑:“这个叫生姜,炒菜时用来做佐料最好不过,一会儿回去你就知道了。” 沈昀不过随便想想,没曾想苏青宁居然还跟他解释,当下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 苏青宁把鱼带回家清理干净,不过看着案板上被剖开的鱼作了难:她想片鱼片,可她刀功不行,片不好。 瞧着她为难,沈昀本不想理会,可想到她这几日待他的好不由道:“需要我帮忙吗?” 苏青宁看他几眼,不确定他会不会,但见沈昀已然上前挤开她取了刀问她想要怎么切。 苏青宁看他熟练地把鱼头剁下来,不由随口道:“鱼片,薄一些的好。” 沈昀用左手拨拉着,很快就切出了苏青宁想要的鱼片。 “好厉害!”苏青宁十分捧场。 正说着话,小钱氏过来了,一进来看到满地的鱼鳞,还有入鼻可闻的鱼腥味,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好在她虽有不适,但也坐稳胎了,干呕一阵喝了苏青宁递给她的温水好多了,只是仍然一脸嫌弃地看着在在砧板上片鱼的沈昀,她揪着衣袖捂着鼻子喊: “青丫头,你弄这么腥的鱼干什么?”这玩意儿能吃吗,她便是再没肉吃,也不愿吃这玩意儿,活着的时候便腥,放水里煮了更是腥臭,实难下咽。 苏青宁在现代鱼可吃多了,并且因为自己是吃货,鱼的各种各样做法,她都做过吃过,谁敢说鱼不好吃? 不过是他们这里的人对调味料的认识还有些欠缺,不知道该如何祛腥味罢了。 当着小钱氏这个一向对他们大房不安好心的三婶婶的面,苏青宁才不愿说实话了。 她垮着脸诉苦,说她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刚分了家,家中没有什么吃食,这鱼再不好吃,将就将就也能填饱肚子,总比饿着好。 小钱氏看她表情真挚,不似作伪,看了一会笑话便躲到一边看着沈昀,这个少年郎哟,真可人疼,就连持刀切鱼片的动作都那么优雅好看,只可惜却卖给了大房,要是当初他们三房买了…… 沈昀虽然在埋头干活,却仍然察觉到了小钱氏的目光,借着问苏青宁要碗碟的当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小钱氏,瞬间读到了她脑中的想法,没想到这个年近三十的妇人居然对他有想法,真真是…… 沈昀抬眼看向苏青宁,她正低头认真地捣鼓着手里片好的鱼和调料,一如先前,他看到的仍然是一团白雾,看不透她的想法,别人都行,偏生只她不行,这是为何? 在外面做活的于氏看一眼日头已经西下,想到如今分了家,吃饭都是分开吃,而家里只有不事劳作的闺女和还在养伤的沈昀,跟苏大海打声招呼从田地里匆匆赶回来做饭。 可等到她赶去灶房的时候,却见两个灶台都被小钱氏占据了,一个灶在蒸馒头,一个灶在炒菜,她心里一紧,想要上前讨个人情,却见苏青宁倚在自家门边朝她招手:“娘,快回来!” 于氏抹了把脸上的汗,有些焦急地道:“青儿别急,娘一会儿就给你做饭。” 苏青宁笑笑拉着她回房,却见夫妇俩的房间里已经支上了小饭桌,上面摆着两大碗烧好的鱼肉,还有一锅蒸好的糙米饭。 “这,这是你做的?”于氏突然间红了眼睛。 他们夫妻俩自来疼孩子,宁愿自己累死累活,也不愿意让苏青宁干活,所以把她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 于氏也曾经后悔过,可想到两人就她一个女儿,不宝贝也宝贝了这么久,而且她命苦婚事又如此艰难,难免更宠了点。 她从没想过女儿能为他们做什么,可这丫头却不声不响地把饭菜都做好了,于氏哽咽了:“好青儿,乖青儿,累着你了!” “娘,你说什么了,女儿长大了,以后都会好好帮爹娘干活,再也不让你们为我操心!”苏青宁在现代时惯会哄自己的父母,现在不过是本色出演罢了。 哄好了于氏,沈昀刚好把苏大海请回来,自己站在外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小矮桌前饭。 只一瞬,苏青宁就没见了沈昀,不由往窗外瞧了一眼,却见沈昀站在柴房门口仰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才想起来,原主以往嫌弃沈昀官奴出身,不允许他一桌同吃,只准他吃他们剩下的。 啧,这怎么能行了,苏青宁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大碗鱼肉,他们三个怎么吃也吃不完。她拿了一个小碗赶了一些,又打了一碗满满的糙米饭,先招呼苏大海夫妇俩吃着,自己送到了柴房递给沈昀,看他不接,放在他面前的木板上就走了。 回来苏大海和于氏一脸惊讶地看着海碗中的鱼肉。 于氏腾地站起来,想到自家男人和闺女平日最讨厌这股鱼腥味,连忙道:“这……这个菜不好吃,我在田埂上扯了一把野菜,我去炒来给你们吃!” “娘,好不好吃,你也得尝过才说话吧!”苏青宁给苏大海夫妇二人分别夹了一筷子鱼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夫妇俩架不住她渴求的小眼神,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夹起鱼肉碰了碰嘴唇。 才刚过舌尖,就品到了鱼肉的鲜香。 苏大海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嚼吧起来:“嗯,香,好香啊,这鱼鲜嫩可口,片得不厚不薄,竟然一点腥味都没有。这,这还是鱼肉吗?” “于家的,你……这鱼真是咱们闺女烧的,还是那……那个官奴?”怀疑完了这是否是鱼肉,又怀疑起做鱼的人。 不怪苏大海没自信,自家闺女这十几年是个什么德行他怎么可能心里没数。 “哎呀,爹,真是我烧的,你要不信,明儿个咱们再捞条鱼来,我还给你做,换着花样做!”苏青宁边说边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他,还叮嘱他吃鱼的时候莫要说话,免得被鱼刺卡住了。 另一边沈昀也是戳着碗里的鱼肉颇为惊讶。 他不像苏大海那样怀疑苏青宁是否是做鱼的人,毕竟是他亲眼看着她做出来的,只除了抓鱼和片鱼片,这条鱼算是苏青宁一手完成,完全没有假手于人。 他家在还没有落魄时吃过不少鱼,但这次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鱼,比宫里的御厨做得都要好! 大包梁村出了名的手残党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因为她在塘基上挖的那些生姜? 第五章 乡间村姑情窦开 苏青宁耐心地解释:“我听沈昀说这个叫生姜,京城里好些讲究的人家炒菜都放它,调味去腥都好使。”她十分自然地搬出沈昀做挡箭牌。 苏大海知道沈昀来历,别看他现在是个官奴,但以前也是在京城好人家里过好日子,要是他说的肯定没差了,他只好奇他家闺女没事挖这么多这玩意儿干什么。 苏青宁指了指他们屋后山地的方向悄声道:“这是个好东西,长在塘基上太打眼了,我寻摸着种到咱们家山头上。” 现代的生姜对于土地的肥沃程度要求并不高,沙地上都能种植。 在苏青宁还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并不想让大家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好东西,所以想悄悄地藏起来种。 苏青宁简洁地表达了她的想法,又说了生姜去鱼腥味的妙用。 苏大海没想到这玩意儿的如此好用,趁着天还没黑立马收拾了堰塘契书,大包大揽地拿了锄头和箩筐装了一半叫上于氏、沈昀一块儿上山头种去了,苏青宁也连忙跟上,她得瞧着他们些别给她种坏了。 山头在村子的西边,苏家住在村尾,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路上要经过大片大片的水田和旱地,此时正是水稻打上稻穗开始慢慢泛黄的时节,清风一吹,稻田里起伏着一层层好看的浪花。 苏青宁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稻田的清香味。 走在田埂上都是认识的人,一路招呼过去,顺利地到达山头。 这里种着松树,下面长满了茅草、竹子,还间或分布着荆棘和杂草。 几个人找了山头中间地势较平的一处地方开始挖起来。 才刚刚开工,就听见有人远远地招呼他们:“大海,你上山来种什么呢,开荒吗?” 苏大海一听是族长大伯的声音,下意识看了一眼苏青宁,瞧见她一个劲地摇头,便苦笑着说家里地不够怕冬天打饥荒,打算开荒种点经事好伺弄的东西。 苏义山知道自家那个糊涂兄弟听了枕边风苛刻了他的原配长子,故而也没多想,咳嗽一声说如果需要他帮忙的话,他老胳膊的也可以过来帮他挖几锄头。 这是客气话,苏义山随口一说,苏大海随耳一听当然不会往心里去,谢过大伯的好意催促着一家人继续埋头干活。 不一会儿隔壁山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响起了一道甜甜的招呼声。 “海伯父,海伯母,青姐姐,沈昀哥哥,我爷让我来看看你们是否需要帮忙,咦,你们这是在种什么,长得好奇怪。” 苏青宁看着面前这个皮肤微白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女,心里跳出一个名字——苏绿宁,族长大伯家小孙女儿,也是她同堂的妹妹。 苏青宁记忆中原主跟这个堂妹的关系处得还算可以,不过这只是表象。 看完小说的苏青宁却清楚得很,这一位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绿茶婊。 原主之所以对沈昀又打又骂,跟这位有着很大的关系。 苏青宁捋清楚两者的关系,心里有了几分不耐烦:“不过是些填饱肚子的东西,没法跟绿宁妹妹家里的比。” 苏绿宁害羞地掩唇笑了笑,他爷是族长,她大伯是未来的族长,条件自是比寻常庄户人家强些,不过可惜的很,他家没有买到一个像沈昀这样长得好看的官奴。 “沈昀哥哥,你累不累?”在苏绿宁眼中,苏青宁是个缺心眼的人,她懒得多理会她,径直转向沈昀。 他虽然是个官奴,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她喜欢他。 沈昀低着头没说话,眼神却下意识地瞄向苏青宁,却见对方根本没往他这个方向看,而是正在埋头苦干——地里张牙舞爪的生姜比他们有看头。 “沈昀哥哥,我听说你的手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你也别怪我海伯父和青姐姐,他们打你的时候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我家有活络油,有机会我给你带过来用些。 还有沈昀哥哥你的衣衫怎么划破了,唉,也是可怜,这补丁加补丁还破了……” 从头到尾沈昀一言未发,苏绿宁自说自话了半晌又道:“你们种的到底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苏绿宁习惯了沈昀的沉默,就算他一言不发,她仍然蹲在他面前双手托腮一副兴致浓烈的模样。 苏青宁怕沈昀说漏嘴,笑盈盈地在地捡了一块在衣袖上擦干净递给苏绿宁:“能吃的,你想吃吗?” 苏绿宁看着黄澄澄开着岔的不知名物什,犹豫了一下让苏青宁先吃,她才没那么笨了,胡乱吃东西。 苏青宁心道她还挺谨慎,左右她不怕辣,便掰了一小块把皮磨掉放进了嘴里,只含着也不嚼,然后做出一副极为美味的模样眨着眼睛力邀苏绿宁一块儿生吃嫩姜。 “唔,真的能吃?”苏绿宁试探着掰了一块,照着苏青宁的样子磨掉表皮扔进嘴里,大口嚼吧…… “啊,啊呸,什么鬼东西,啊,又苦,又辣,真难吃!”苏绿宁被辣得张着嘴快哭出来了,有心想骂苏青宁几句,但身边还有沈昀在,不想破坏了自己经营起来的温婉形象,只得把委屈和着苦涩咽下去,心里却是记恨上了苏青宁。 苏青宁没有漏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想着这样的她恐怕才是真正的她,也难为小小年纪居然装得这么好。 她嘻嘻一笑,无辜地眨着眼睛说不知道她原来不喜欢这个味道,早知道的话就不让她尝了,还平白祸祸了一株种子。 苏绿宁气坏了,她现在嘴巴里全是这个味儿,辣得她完全没有了形象,再加上她用手抹眼泪,现在双眼辣痛辣痛的,难受死了。 “青丫头,你别这么逗绿丫头,你李家婶婶会不高兴的。”苏大海抬头看一眼,吐泡口水在掌心里搓一下又继续埋头干活。 苏青宁淡淡地笑着,她倒要看看苏绿宁这个绿茶婊的外衣,能穿到什么时候去。 她刚刚对苏绿宁做的,比起以前她对原主做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以往原主经常被她栽赃嫁祸,有时候祸事明明是她和其他的堂妹闯下的,却要把她骗去顶锅。 还经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破坏原主跟沈昀的关系,以至于两个人最后到了势如水火之地…… 她刚刚不过是报了十分之一罢了,苏绿宁日后要再不识趣狠的还在后面了。 种了大半个下午可算是差不多了,苏青宁看着没啥活了,便毛遂自荐回去做饭,转头看到沈昀甩了甩手,想他大概累了,又看到他肩头果然破开了一条口子,便招呼他一起回去。 路过堰塘的时候在塘基上薅了一把鱼腥草,回去后动作麻溜地蒸了馍馍,把鱼腥草洗了凉拌上,简简单单的就是一顿农家饭。 睁瞅着苏大海和于氏还没有回来,苏青宁朝担水回来的沈昀招了招手。 “那个,你的衣衫破了,我替你缝缝吧。”苏青宁自己是不会针线的,但胜在原主有这个技能,这恐怕也是原主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沈昀眉头一扬他是不是听错了,抬头看见苏青宁摸出了绣花针,他浑身一僵,想到以前这个女人拿着针在他身上扎下的无数个孔洞,至今印迹仍在,时不时地还隐隐作痛。 “你去换身衣衫,我才好缝。”苏青宁看沈昀不动催促着。 沈昀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不甚合脚的鞋子半晌没说话。 苏青宁心头一跳,她想起来了,沈昀自来他家就不得人喜欢,再加上是官奴的身份,全身上下统共就这一身衣衫,也幸得他来的时候天气热着,每天都是白天穿了夜里洗了等到晾干就又接着穿。 当然要是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要么夜里不洗,要么洗了不干也得湿着穿上出去做活。 “呃,那就这样吧。”苏青宁总不好喊他这会儿把衣衫脱下来,也不可能夜里点灯来缝补,灯油可贵,所以只能让他穿着缝。 沈昀却是误会了,以为她只是以缝补衣衫为借口,想要把针往他身上扎,尽管如此,他仍未反抗,反正这些日子没少被她扎。 苏青宁把他引到房间窗前让他坐下,极为认真的穿针引线。 因为是背对着苏青宁,沈昀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他一直紧着后背防备着绣花针落下,可等了半晌身后之人手里的针都不曾扎下来。 沈昀拧眉,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阴晴不定,喜怒随心的任性村姑了。 最后一抹夕阳透过砖泥窗口斜射而入,沈昀侧眸看到苏青宁纤细的侧影映在对面的砖墙上,她微微低着头,神情认真而专注,左手细细地压着衣衫,右手中的线飞来飞去…… 沈昀一时之间看愣了,“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脑海。 离得近了,清风还隐隐送来她身上清新的青草香味。 沈昀再冷情冷心,却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血性和冲动,但这不是他要的,他压抑着咳嗽赶走这些乱了他心神的情绪。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已经不能再更多了! “怎么呢,是不是这样低着头很难受,你忍忍再过一会儿便好。”苏青宁怕他低头躬背不舒服,加快速度收了针。 瞧着细密的针脚,苏青宁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一朝穿进书里,居然让她解锁了针线活的技能。 小小的得意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苏大海的声音,苏青宁赶紧收拾了迎出去。 沈昀揪过衣衫看到背上的针线,心头万千情绪久久不能散去。 第七章 花得多才赚得多 苏青宁一阵心喜,今日出门来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从家里大老远挑来的鱼给安排出去,没想到不仅把挑来的鱼清空了,还凭借着她这手并不怎么样的厨艺净得了十吊大钱。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直到走出醉风楼大门,苏大海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可怀里的五吊大钱和一个五两的银元宝沉甸甸地裹在怀里,让他无法不清醒。 他家闺女真的在转眼间就给他们家赚到了十吊零二百四十文。 苏青宁看向沈昀,她的身高刚好够看到他背上的重重补丁,她默了一下朝苏大海撒娇说既然挣了钱,她想去买身衣衫穿。 苏大海原不是苛刻的人,尤其看到自家闺女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想她很是应该买上一身新衣衫了。 苏青宁逛了一圈衣料铺子,发现这里的粗布倒是不贵,花一百文就能买到一匹粗布,够做家里人四身衣衫的,但是这种布料做的衣衫穿得发硬,让人很不舒服。 只是马上就要夏收了,做那些粗活非得粗布衣衫不可。 她便花了一百二十文要了半匹蓝色粗布,半匹青色粗布。 晃眼便看到里面竟然有做好的里衣是细棉布的,不过价格高,女子的衣衫一身都得一百八十文,男子的少些花样,但一身也要一百五十文。 苏青宁摸了摸细棉布的细腻简直不想再看身上的粗布衣衫一眼,她想她暂时没法子在外面穿细棉布衣衫,便咬咬牙一口气买了四套细棉布里衣贴身穿,钱是王八蛋,赚来就是花的。 苏大海被她请进来会账,听铺子里的小二一算这才知道自家闺女一下就花去了七百八十文。 苏大海抖抖索索地掏出身上的零散铜子儿,先前带了两百文出门,再加散钱二百四十文,很明显不够。 他只好摸出整一吊钱,从里面捋下一些来补上差价。 成衣铺的女小二倒是个机灵的,眼看他肉疼,连忙夸赞了苏青宁几句,说她真是孝顺,知道给父母买衣衫。 苏大海是个女儿奴,一听人说闺女的好话,想到这银钱便是她赚的,她自然花销的,当即咧了大嘴巴接过装衣衫的包袱皮跟着呵呵笑。 苏青宁转头便看到了衣料铺对面是一家书铺,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那儿望的沈昀,他的眼中充满了渴望——对读书对知识的渴望。 苏青宁盘算着皇帝大赦天下的年头,心头微动,问苏大海要了两吊钱,赶着他快去采买家中所需物什,自己则带了沈昀直奔书铺而去。 苏大海摸了一把余下的两吊多钱,他的闺女呀,这一下几乎让他的胸口空了。 可他却也想明白了钱是闺女挣的,她花得。 苏青宁进了书铺,放眼望去,发现里面的书不多,但摆得很齐整,里面满满透着一股浓浓的墨香,令人禁不住沉迷其中。 沈昀目光贪婪地瞧着那一本本齐整的书籍,双手缓缓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不敢用力,唯恐粗糙的手心会把书本的纸皮弄破。 “买一本吧。”苏青宁提议。 沈昀眸光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书可不便宜,两本都当他的卖身钱了。 苏青宁却极力怂恿:“没事,我带了两吊钱,你看着价挑一本,再余些钱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正好我也想学认字。” 跟沈昀学认字只是借口,一则好解释她为什么会识字的事情,二则也能让沈昀日后考上状元做大官的时候能够念及他们家对他的帮助,以期不要再对他们一家人下死手。 沈昀挑眉,她想认字,难怪带他来买书,他想了想挑了一本千字文,这本适合认字。 苏青宁想劝他选本科举用的四书五经类的书,动了动唇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来日方长。 去会账的时候还真是不便宜,一本《千字文》居然要一吊钱,笔墨纸砚又花了五百文。 苏青宁连连咋舌,啧啧,这个时代读个书可真不容易,文具和书本如此之贵,难怪说谁家里要是供出一个秀才都能穷倒一家子人。 苏青宁腹诽着收起了余下的五百文,抬头间突然看到眼前有一张放大的笑脸正定定地盯着她。 “青宁妹妹,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又来这里给我买墨吗,我说你很是不需要再买了,你上次送我的墨还没用完了。” 苏青宁听得直发蒙,还没来得及反应,说话之人已经自来熟地拿过她随手放在柜台上的笔墨纸砚,然后一脸欣喜地道: “这次还有笔纸和砚台,青宁妹妹你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纸笔用没了,你可真是及时雨。” 苏青宁满脑子雾水,这是从哪里放出来的神经病,呃,她再仔细看一眼这才认出来,是他们村唯一那个考上秀才的人,叫丁文山。 这个男人跟原主关系匪浅。 原主可稀罕他了,经常悄悄地拿家里的东西贴补他,省吃俭用地给他买笔墨纸砚。 约是先前送东西的次数太多了,这会丁文山从她手里拿东西才会拿得这么顺理成章。 “这个,这个我是买给沈昀的。”虽然苏青宁觉得眼下这个场面有些尴尬,但她毕竟不是原主了,更不稀罕这位看着生得有些娘气的丁文山,所以很干脆地朝他伸手,把东西重新拿了回来顺便塞进了沈昀怀中。 丁文山手里一空,脸上红得火烧火辣的,但他到底脸皮厚,还能强忍下心头怒火笑得出来: “嗯,青宁妹妹,你不是说你讨厌他吗,而且他只是一个卖身的官奴,要这些来做什么,你想要读书识字与我说一声,我教你便是。 你那么聪明,相信很快就能学会,只是费些笔墨纸砚罢了。” “不用了,丁秀才的好意我心领了,沈昀也识得字,他又正好住我家,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苏青宁说着朝他点点头道声失陪,她现在只想赶紧离了这个拿桃花眼勾着她看的丁文山。 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扯着沈昀落荒而逃,丁文山半晌没明白这个女子的变化怎么那么大,明明前几日才一脸羞涩地给他送了一沓宣纸,冒着星星眼让他下次乡试加油,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哎,这以后他上哪去找苏青宁这样蠢笨好骗的冤大头去? 沈昀恰好回头只一眼就把丁文山脑中那些未曾说出来的想法看了个透彻。 真是个斯文败类,自己不自强不事劳动,仗着生了副好皮囊多读了两句孔孟之道就想着出来骗女子的私房补贴。 苏青宁先前被他骗得团团转,此时看着倒是一副清醒了的模样,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透苏青宁的想法。 苏青宁才不管丁文山和沈昀怎么想她,她出门瞧见书铺的左侧是家卖绣品的店,她寻思着原主手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只一手绣活还做得不错,以前她私底下补贴丁文山的钱大都是她自己做绣活得来的。 想着她走进去,铺子里的温掌柜认识她,一看到她热情地招呼着:“苏姑娘来了,我这里正好进了一批荷包,你得空的话拿十个回去做着。” 苏青宁搁心里算了一下,绣一个荷包十文工钱,十个一百文,搁她用碎片时间做差不多要十天时间,虽不多聊胜于无。 她应了用包袱把东西包捡了起来。 回过头去让沈昀带着她到集市找苏大海。 一刻钟后,三人在集市出口碰面了,只见苏大海肩上担着的两个箩筐装得满满当当的,有先前买的衣衫,一些家中所需的调料、米面,还有必需的厨房碗具等,但他俭省统共也就花了两百文。 沈昀把书本放进去自发地接过担子挑在肩头,苏大海得以歇口气。 苏青宁在集市转悠了一圈饿了,看苏大海没买吃的,便又花了六十六文钱买吃的。 其中二十六文买了两斤猪肉,十五文买了五斤猪棒骨,十二文买了两小包云片糕,十文一包的糖,三文买了三个大馒头,一人啃了一个当中午饭,就着正午当头的烈日踏上了回家的路。 还余下四百三十四文,苏青宁一并交给了苏大海。 苏大海看着两吊钱变成散铜板深深叹息了一声,啥也没说,反正在拿钱给闺女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她会花完的准备,以前的她也是这样的,从不知道什么叫节省,全都贴补了村里那个小白脸秀才。 这会子还知道孝顺他跟婆娘衣衫和糕点了,倒是长进了。 回到家里,苏大海把东西交给于氏,调味料之类的都是直接放在灶房,只那两斤猪肉得一分为二,切一半给东院送去,还有苏青宁买的糕点也得分一份出去。 于氏捏着手里油腻顺滑的猪肉万分不舍,可她心里清楚,虽然两边分家了,但孝道大于天,这些东西还真绕不过他们去,不然闹出去了,说他们大房初次分家,就在私下里瞒着家中长辈吃独食,一顶不孝的帽子便扣了下来。 只是这么好的肉就这样送出去了,真真肉疼。 于氏经过了好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咬牙带着苏青宁把一斤猪肉和一包糕点送到了东院。 钱氏和苏老三在家歇响,看到大房送过来的东西两人眼睛都睁圆了,苏老三还算克制抽了一口水烟道:“大海倒是孝顺,自己家吃肉也没忘了我这个当爹的。” 钱氏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地:“嘿,于家的,你们大房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了,别不是藏了私房钱,这一分家就买上猪肉了,上好的五花肉。”可得十几文一斤了。 像他们家寻常要不是过年过节,或者夏收秋收的时候可舍不得割这肉来吃,可今日不年不节的,夏收也还没到大房居然就割上肉了。 再想想他们这几日一直行事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背后捣鼓什么生钱的路子。 不过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她总觉得大房这是走了大运了,没见刚刚苏大海挑了那么大两箩筐东西回来。 钱氏有心打听,便破天荒地拉住于氏让她在厅里坐了下来。 “大海这是去县城了,卖了什么又买了些什么?”钱氏打听着。 “没,没卖什么。”于氏不善言辞又撒不来谎,被钱氏揪住一问心里顿时慌了,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安。 “没卖什么,你们哪来的钱买肉,大海可是把分家得的五吊大钱换了堰塘了。”钱氏瞧着于氏这般没出息的样就知道大房准有事。 “祖母,你就别为难我娘了,她今儿个在家里种菜了,跟着我爹一块儿上县城去的是我,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就问我吧。”苏青宁上前一步拦在于氏前面,仰着一张小黑脸天真地看着钱氏笑。 第八章 赚点小钱人眼红 钱氏瞧着于氏那半晌憋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翻了一个白眼,转了身子看向苏青宁。 想了想从桌案的抽屉里摸出一块成人手指长的麻糖来,看了看大小又舍不得,便掰了三分之一下来,约有成人大拇指大小递给苏青宁。 “那青丫头可以告诉祖母你们今天去县城卖什么了吗?” 苏青宁低头嫌恶地看了一眼粘手的麻糖,忍住要丢掉的冲动,无所谓地告诉钱氏他们去卖鱼了。 “卖鱼,那玩意儿真卖得出去?”一旁假装抽水烟却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苏老三听了立刻接过话头。 “卖不出去也得卖,我爹说了家里水田只一亩,粮食肯定不够,一个大子也没存下,县城最近零工少挣不到钱只能卖鱼,赚点是点,总不能家里蹲让我和娘喝西北风。”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了?”钱氏瞪了一眼苏青宁,丫头嘴利的,看似说了一大堆话,但重点一句没有,反而三言两语把分家的矛盾又挑了出来。 苏老三听得心里憋得难受,腾地站起来把水烟枪在地上敲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分家时理亏终究忍下了,转过脸不耐烦的让她们母女俩赶紧走。 钱氏捏着猪肉看了又看,生怕苏青宁的一番话让苏老三对大房生出愧疚之心来,搓着油手小意地劝道: “当家的,青丫头瞎说了,大海有的是力气做事又勤快,不是我说咱们家饿着了谁,也不会饿着他们家,你看这不是赚了好些钱还给咱们孝敬肉和点心了吗。” 虽然夸继子让钱氏心里非常不得劲儿,但总好过苏老三一会儿哪根筋没搭对,起心给他补田产。 苏老三想想钱氏说的在理,便猛地吸了两口水烟,把心中对大房那点子愧疚全都压了下去。 哎,谁让老大家一个儿子不生,他这边还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子要顾了。 这边苏青宁没等走到房间里,就把钱氏塞给她的麻糖扔到鸡圈里了,啧,钱氏当宝贝,她还嫌弃她没洗手脏了,谁稀罕吃。 于氏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只悄悄问她怎么把他们卖鱼的事情告诉她婆了,他们家堰塘多,如今生意刚刚才打开,很是应该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卖一阵才好,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抢生意,那鱼还卖得起价吗? 苏青宁看着于氏一脸认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没想到她这看似木讷不善言谈的娘也是个精明的,还知道打这个算盘了。 她笑着解释:“娘,理儿是这个理儿,但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我正要跟你和爹说了。” 苏青宁看着一回来就带着沈昀往堰塘里钻的苏大海,拉住他有话要说。 “现在的鱼价已经涨到三文一斤了,爹觉得咱们这堰塘买的还亏吗?” “嘿嘿,铁定亏不了,有我闺女神机妙算了。”苏大海一笑露出大牙巴,他是真高兴,他家闺女可比二房、三房的几个儿子还管用了。 苏青宁止住他要继续夸奖的势头说现在只有醉风楼一家给这个价还不行,得让整个市场的鱼价都涨起来,毕竟他们有十一口堰塘,除了供应醉风楼还能再卖好些出去。 如此一来他们就得把给鱼去腥的方法公布出来。 这事儿于氏不大懂,苏大海却是明白的。 大家如果像以前一样不知道鱼好吃的话,肯定也不会有多余的人买鱼,他们想要把鱼卖出去,就得让人知道鱼有多好吃,就像他闺女在醉风楼做的那样。 他抬手拦住苏青宁:“这事儿我看还是先经过族长再问问里正的好。” 苏青宁一拍脑袋,是啊,还是她爹想得周到,她惯用现代的方式思考问题,没有想过在这里是族氏社会,讲究的是一族兴替。 她请沈昀把她如何去鱼腥的办法写下来,又附上了一个适合农家做的酸菜鱼的做法,万事俱备,只差苏大海带着于氏请了族长往里正家里去一趟就成了。 临走前苏大海突然不放心地道:“那,那这样一来,咱们村里有堰塘的人家岂不是都上县里卖鱼了,那醉风楼的董掌柜会不会改买别人家的鱼?” 这个问题苏青宁早就想过了,所以她才要求签了契约,这是对两方的约束,于醉风楼他们可以买到不涨价的鱼,于苏家,他们可以有一个长期稳定有保障的买家。 苏青宁这般解释了一下,苏大海终于放下心来,叮嘱苏青宁晚上做饭便带着于氏出了门。 苏青宁突然看向沈昀,她刚刚好像看到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昀刚刚张嘴是一时冲动,现在已经有些不想说了,但见苏青宁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意,未免被她过度纠缠他只好道:“醉风楼开遍大梁,连京城都有分号,那董掌柜既能守一方酒楼,自是可信守诺之人,他不会食言。” 他在苏青宁与董其金谈生意时,特地查探过,董其金全程都没有动歪心思,而是真诚地在与苏家父女谈生意,故而他有此一说。 苏青宁听他说得笃定,信赖之余又有些奇怪,但转念想到沈昀日后那耀眼的成就,她觉得他能看透董掌柜的为人也不足为奇,当即放下了,拿了书和笔墨纸砚出来客气地请他教她识字。 沈昀看苏青宁端坐椅子上,后背打直,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不由道:“你以前送丁秀才东西也是为了让他教你识字吗?”这句话他连脑子都没过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来。 说完之后沈昀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这样问。 “哦,大约大概吧。”苏青宁没想太多敷衍了一句。讲真连她也不知道原主为何会舍弃沈昀这个长相清雅耐看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而喜欢上丁文山那个带着娘气的小白脸。 不就是那张嘴会哄人吗?原主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丁文山为了完成学业在他们村,隔壁村搭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知道凡几。 他一年的笔墨纸砚可全都由着她们给凑齐的,整个一软饭篓子,好不要脸。 “我晓得你从前也是读过书的,想必不比丁秀才差,以后你教我吧。”苏青宁顺势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书,苏青宁进步神速,以至于让内敛不爱说话的沈昀教得都忍不住夸了她一句:“你真厉害。” 苏青宁脸红了,呃,其实这完全是沾了她活了两世的光,况且,她打小也是经过国学启蒙的人,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早就会背,现在不过是温故知新罢了。 “是……是你教的好。”苏青宁敷衍一句,然后说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做饭去了。 今儿个买了肉,她特想吃米饭,奢侈的蒸了一锅糙米饭,还有于氏在地里摘的豆角,她切了一半肉做了一个红烧肉,看到墙角还余下些折耳根便一块拌了。 把菜端上桌,一荤一素搭配得当,只等苏大海夫妇回来了。 只是大概是肉的味道太香了,竟引得东院的小钱氏不停地往西院瞅。 苏青宁瞧见连忙去拿竹筐来罩,却还是晚了一步,三叔家的堂妹苏红宁带着她弟弟苏明荣已经凑了过来。 苏红宁咽着口水指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假意问道: “青姐姐,你们今天晚上吃什么,怎么这么香?” 苏青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窗子外面,这姐弟俩来得可真是时候,定是他们那习惯性贪小便宜的娘在院子里闻到肉味故意指使了来占便宜的。 不过该分给东院的肉他们家已经分过了,现下她可没打算让他们占便宜,她缓缓道:“这是猪肉,你们不知道吗,今儿个我爹可是给你们也切了一斤过去,你们娘没给你们煮吗?” “咕咚……”苏明荣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抢上前趴在桌子一角满眼都是渴望。 “姐姐,我想吃。”他看着自家姐姐,伸着脏手就要去够。 苏青宁一把盖住红烧肉,冷着脸道:“这是我家的,你家的已经分给你了,还不快些回去,小心二婶家的紫宁妹妹和明华弟弟全吃光了。” 苏明荣六岁多,正是最会护食的年纪,见苏青宁态度坚决,蹭是蹭不到了,再想着自家也有,便拖着长鼻涕撅着嘴哼哼唧唧地回去了。 “分了家了,做长辈的就昧了良心了,孩子馋块肉居然都不给尝一尝,好赖我家明荣、红宁还喊你们一声大伯,大伯娘了。”小钱氏看到自家孩子没有讨到肉吃,不高兴了,在外面大肆数落起大房来。 苏青宁拍了下桌子,站在门口道:“三婶是找我爹娘吗,不巧的很他们去族长家里了,我听我爹说今日也给祖父送了一块肉,早先我在灶房看到二婶婶煮了,东院人多,三婶婶上桌子晚了,万一分没了……” 苏青宁话音未落,小钱氏倏地丢了手里的扫把,风扯扯地钻进堂屋,果然一盘子肉上桌了,她的亲姑母钱氏坐在主位上正在行使她的分菜大权。 苏青宁冷笑了一声,抬头便看到苏大海夫妇满脸喜色的回来了,她察言观色晓得事情办得差不离了,也不多问,当即招呼他们吃饭。 第二天,村子里就热闹起来了,苏氏一族的族长苏义山招呼了族人们都去他们家里,把苏大海提供给他的去除鱼腥味和做鱼的方子分享给了苏氏一族中人,还让自家儿媳妇在于氏的帮助下给大家煮了一锅鱼来尝。 吃着味道极好的鱼肉,有那脑筋转得快的立刻就建议大家赶紧去买堰塘,可以多养鱼,那玩意儿省心省时还省力。 这一点族长苏义山早就替他们想到了。 “甭去找族长了,这会儿早就没有了公家的堰塘了。我和大海用这方子给咱们族换了十口堰塘,正好够你们一家分一口的,谁也别抢谁也别争。” 苏氏一族在大包梁村不算是大家族,但户丁也不少,这一家一口的也只是指跟他平辈的老人家,像苏大海家那样的就只有他爹能分到一口,苏大海就算分家出去单过了,也是没有的。 不过苏大海早就买够了,这会儿也不眼馋。 冷静地看着他大伯把堰塘分完,分别交了钱领了契书,他才告诉大家现在县城里的鱼价一律卖三文钱一斤。 “三文,真的假的,我昨天在县城集市看到有人才在卖一文一斤。”这三文一斤,价钱平白贵了三倍,能卖得出去吗? 族里有糊涂的人,当然也有明白人:“现在咱们有了煮鱼的方子,鱼肉变得好吃了,价钱可不就得跟着水涨船高嘛,而且还得分是什么鱼。”有些鱼的价钱还能再高,可不能一律论价。 “没错,是这个理儿,大海就在县里卖出了三文一斤的鱼,你们可不许有人把价钱卖错了,断了咱们自己的财路。” 苏义山怕他们短时间卖不出去着急,就劝他们说先把鱼养一养,这会儿不好卖,夏收的时候做的是体力活,都得吃荤长力气,猪羊肉贵,鱼肉到那个时候可不就好卖了。 村里人的智慧真是无限的,不过几天,大包梁村的妇人们全都会了苏青宁那手去鱼腥味的活计,现在个个家里都吃上了味道鲜美肥嫩的鱼肉了。 她们接着又把做鱼的方子传回了自己娘家,教会了娘家嫂嫂姑姑之类的,再由此传播得更远。 第九章 年岁虽小心眼多 一时之间,十里八乡的都掀起了一股吃鱼热。 但也并不是每个村子都像大包梁村一般临着河,有那偌干的堰塘供他们养鱼。 所以很多人想吃鱼就得花钱买,所幸三文一斤,买条小点的鱼不到十文比猪肉经吃,大家都舍得吃,也由此慢慢地打开了大包梁村的鱼肉市场。 一时之间家里有堰塘的个个都小赚了一笔,一天卖个百十来斤,能有个几百文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就是一贯两贯,几乎抵得上一亩水田的产出了。 而这其中便又不得不提一提苏青宁和沈昀先前从塘基上刨走的生姜了。 虽说去鱼腥味不一定要用到生姜,但是用到的话效果会更好。 而且生姜本身也是一味极好的东西,能解表散寒、温中止呕、温肺止咳。 以往只有在京城那些大地方才有人用,但因为有苏青宁,大包梁村的人也开始认识了它,让它走进了大家的视野。 不过他们想要种它,就得需要种子。 苏青宁也不贪,按照市价又优惠了五文将他们种下的生姜卖了出去。 二十文一斤,除了自己留下的十五斤生姜做种,其他正好凑够一百斤,这便得了两吊钱,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卖鱼所得,还有苏青宁绣荷包得的钱,他们一家人竟攒下了十两银子外加十吊钱。 这笔钱对于苏大海一家来说无异于巨款。 以前没分家时苏大海在县城打零工挣点钱就要上交一半给他继母钱氏,累死累活地存了十几年才攒够五吊钱,打算给他家闺女做嫁妆用,怎奈命不好,名声又被祸祸坏了,十四岁上头了,还没人上门来提亲,逼得他不得不忍痛买下了沈昀。 而现在短短一个多月之间他居然就攒下了这么大笔钱。 “爹,眼看着马上要割禾了,我们该置备些东西才是。”手里有些许闲钱了,苏青宁寻思着给家里置办些物件。 苏大海想着家里农具分家的时候分了一些,但都不大好用,是该买几把新的。 还有要做力气活了,家里的伙食也该改善一下,不能顿顿都吃鱼肉,再好吃也要把人吃烦。 再顺带着送五天的鱼去醉风楼,免得农忙时节分不出人手来。 当然苏青宁没有说的是她先前买了细棉布里衣穿着,觉得比粗布衣衫舒服多了,今日想进城去给家人再买一身细棉布外衫。 现在手里有余钱,醉风楼那边又每个月都固定有一吊多钱的收入,苏大海也不是吝啬的人,自然由得苏青宁花。 这般一番往返,苏大海和沈昀两人各挑了一担鱼去,回来的时候四个箩筐也没有空着,堆得满满的。好在这次苏青宁没有再买书,买的大头就是四个人的细棉布外衫,统共花了七百文,一百五十文买了农具,其他两百文买了些米面肉之类的。 因为苏青宁喜欢吃白米饭,这次苏大海咬咬牙给她称了十斤大白米,说他闺女生了法子赚钱,该给她吃好的。 苏青宁一下子就感动了,苏大海穷是穷了些,偶尔还有些怂,但是对她却是真的疼爱,从未与苏老三一般因为她生就女儿身就厌恶她。 这次买的东西多是占地方的,回去的时候恰是中午时分,好些人聚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下乘凉瞧见了,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 “大海,买这么多东西,这是赚钱赚大发了?” “哪有,想着马上要割禾了,我家人手不够,趁着今日进城卖鱼顺带买些东西回来。” “哈哈哈,你家就一亩水田的稻子,哪有忙不过来的。”有人实话实说也不怕他听了难过。 “嘿嘿,你家可真是走了大运了,别人都不知道买堰塘,偏你家就通了神灵,居然一口气花光了分家钱买了十口堰塘,如今可不是借着卖鱼发大财了 哪像我们这些苦哈哈,一大家子人就两口堰塘,才卖了一个月,鱼就见了底了。” 苏青宁听着这酸溜溜的话,心里“咯噔”一跳,自古便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有我有大家有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是当大家都没有了,你家却还有,这就相当有问题了。 苏大海纯朴惯了,没体会出说酸话之人背后的心思,只一心扎在前头那人所说的他们家只有一亩水田的话里发呆。 苏青宁轻轻扯了一把他的衣衫,苏大海才缓过神来,尴尬地笑笑告辞离去。 “哎呀,这可不得了,瞧瞧我刚刚在他们箩筐里看到什么了,锦绣坊的细棉布包袱皮,我听我大姑家县城的朋友说那锦绣坊只有买了细棉布衣衫才给那么好的包袱皮。” “啧啧,苏大海看来确实靠着那鱼塘发财了,真是个有心眼的,有这么好的路子硬着藏着掖着自己买够了才告诉我们。” “可不是嘛,都是一个村的,怎么能独自发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告诉了我们去鱼腥的方法,好歹让我们吃了口荤,不知道省了多少买猪肉的钱。”村民中倒也有人知道感恩。 “我呸,这还不是他们家囤了生姜想卖钱……” 这人说得笃定,大家不由得都看向他,只见这人正是隔壁钱家村的人,名唤钱得力,是苏大海继母的亲侄子。 众人看他们是亲戚都这样说,赵发觉得苏大海就是这样的,于是便一个个都开始对他们家心生不满起来。 这边钱得力看火点得差不多了,便一溜烟小跑着去了苏家。 他空着手走的小路,到了院门口远远看见苏大海挑着担还没进门,他径直溜到他姑跟前,把先前路上看到的凑在她耳朵边说了。 “当真?”钱氏放下手里正在做的粗布料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那可不是,我还怕看错了,特地凑上去看过的,里面有鸡鸭猪肉,还有一大包袱好衣衫,细棉布做的,那可是县城里的人穿的。” 钱氏一听那么些好东西,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粗布料子,不由得眼热起来,听到院门响起扔了绣花针便走了出去。 刚好看到苏大海挑着箩筐侧着身子走进来,她难得和颜悦色地招呼:“大海,这又上县城买东西了?” 苏大海把担子卸下来,应了她一声,钱氏在身上擦了一把,弯腰就在他的箩筐里翻拣起来。 里面果然有钱得力所说的那些好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两包糖好几样吃食,看着光猪肉都好几斤,嘿,她的乖乖,苏大海可真挣到钱了。 苏青宁冷眼看着,见钱氏挡着他们进房间的路,扯了一把沈昀让他挑着另外两箩筐进她房间去了。 “哎,青丫头。”钱氏连忙叫她,她还没有看过那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了。 苏青宁假装没有听到把东西放好才回过头来笑着道:“祖母叫我?” 钱氏想要进去瞧上一眼,可看她拉着沈昀有意无意挡住房门愣是让她什么都瞧不见,不由急得抓耳挠腮地难受。 不过苏青宁终究还是小瞧了钱氏的厚脸皮。 她见迂回没用,吼了沈昀一顿径直把他扯开,钱氏顺势挤了进去。 苏青宁一瞧顿时来火了:“祖母看什么了,这里面不过是我爹买的一些割禾的农具罢了。 你瞧,这是镰刀,这是锄头,这是木犁,这是篮子……唉,要不是分家的时候没分到几件成样子的农具,我爹何至于花那么多冤枉钱买它们。” 苏青宁看着被惊动的苏老三,不动声色地在他面前给钱氏上了一盘眼药。 当时苏老三可是说过的,因为苏大海分家产吃了亏,所以农具让钱氏拣着好的分,可钱氏却还是背着苏老三做了手脚,把那表面看着能用,但早就松了把子的农具分给了大房。 苏大海和于氏深知钱氏不好惹,便谁也没有说话,只能自认倒霉。 钱氏被苏青宁这么一怼,心里顿时不爽了,双手插腰拿捏起长辈的范儿来,看我几个训斥苏青宁的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见身后苏老三吸水药咳嗽的声音。 苏青宁弯腰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纸包双手递过去:“祖父好,这是我爹今儿个去县城给你买的烟丝儿。” 苏老三一听苏大海又有东西孝敬他,笑眯眯地接了,苏青宁投其所好,他得了烟叶就已经满足了,可没心情再计较其他的东西。 钱氏一看苏老三拎着烟叶走了,顿时急了,连忙上去拉住他小声地说今日苏大海又买了什么什么,数落了一大通。 苏老三听得不耐烦:“就你事多,马上要搞双抢了,谁家不置备些东西,我今儿个不是听你喊老二和老三明儿个去县城买吗? 怎么光盯上老大家了,人家两口子带着个闺女挣点辛苦钱容易吗?”苏老三得了好处,心里正美着,眼下可听不进去钱氏的话。 苏青宁低头笑了,沈昀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多。 第十章 拿了我的还回来 苏大海并不知晓自家女儿的心思,还在房间里收拾从县城买来的东西,想着匀只鸡、鸭出来给他爹,可他刚出来他爹和他后娘都进屋去了,一时之间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苏青宁不动声色地上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道:“爹,你没听祖父说嘛,二叔三叔明儿个也去县城买东西,你这些很是不需要送过去了,免得太多了放坏了。” 她爹什么都好,就是愚孝,按道理来说,他们大房一家已经已经被分出来了,前头有过孝敬便也罢了,往后没有每回买东西都送一份过去的必要了。 只要每年该给的孝亲礼和各个节日的四色礼不少,谁也挑不出半个理字,可偏他爹这点想不通,动不动就往东院拿东西,一回两回的把钱氏的胃口都养大了。 苏青宁寻思着她爹这茬,却万万没想到眼下还有一个被她把胃口养大的人在村东头听说了他们家的事往她家赶过来了。 “青宁妹妹,你在家吗?”院外有人在敲门。 苏青宁耳尖动了动,迎出门去,瞧见丁文山手里捧了一把野花高兴地冲她笑。 他身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戴着儒生的帽子,皮肤白皙眉眼周正,整个人收拾得十分齐整精神。 “你找我做什么?”苏青宁对原主喜欢丁文山的事情十分反感,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 丁文山满腔热血瞬间被苏青宁的冷淡态度浇熄了,他不明白这些日子这个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以往她最在乎他,一看到他就变得热情又温柔,还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掏出来送给他。 可现在…… 丁文山按下心头疑惑,暗想可能是自己这些日子忙着跟隔壁村的小翠卿卿我我,来找她的时间少了,她吃味了。 想到此,丁文山一下子释然了,像以前一样凑近苏青宁,温声软语地哄着:“青宁妹妹,这些花儿送给你,另外我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青宁没有接花皱眉道:“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丁文山对她死心,被他缠着烦死了。 “去了就知道了,跟我来,你一定会喜欢的。”丁文山十分自信。 苏青宁兴致缺缺地拒绝了他,说她刚从县城回来很累,不想去。 丁文山好性地哄着:“青宁妹妹你怎么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改,我还能像以前一样逗你开心。 要不明天我们去放纸鸢,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我亲手画的孔雀纸鸢吗?” 说到激动处,丁文山还伸手来扯苏青宁的衣袖,恰好看到了她藏在粗布外衫里面的细棉布里衣,他眉头闪了闪,看来他们家还真是靠着卖鱼发家了,也是十口堰塘了,那得多少鱼,能卖多少钱。 要是能分给他一点点,他今年的笔墨纸砚的钱就不缺了,而且日子也不用过得苦哈哈了。 “丁秀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今天是真的累了,不想动弹,有事儿以后再说。”苏青宁甩开他的手侧过脸去。 “青宁妹妹,你,你怎么这么狠心伤我的心,你,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它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你说我现在虽然只中了秀才,但你相信我有朝一日一定会高中了,等我中了进士,我一定回来娶你,以此为凭,你,难道忘了吗?”丁文山举着玉佩桃花眼微闪,眼里盛满了委屈。 苏青宁睁大了眼睛,倒不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而是死死地盯住了他手里那块质地看起来并不怎么样的玉佩。 这,这是沈昀的,还是一对,是他的家传之物,她十分确定,沈昀刚被卖到苏家的时候原主无意中看到这对玉佩,一下子喜欢上了,便强行抢了去。 当时就被她当作定情信物转送给了丁文山,两个人一人一只,期间沈昀曾经讨要过,但回应他的是原主的打骂与虐待。 自此沈昀再没提过,可苏青宁却知道,他是藏进了心里,因为在他回京得势后为着这对玉佩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相关人等谁也没有讨着好。 苏青宁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想要拿回来还给沈昀,可丁文山反应奇快,赶在她摸到之前收了回去装出一副十分心爱的模样藏进了怀中。 “青宁妹妹忘了你我之间的情意,我却从未忘记。”丁文山继续打悲情牌。 苏青宁咬牙暗恨,懒得跟他多说只道玉佩不是她的,当时送他是一时糊涂,现在想让他还给她,她好物归原主。 丁文山有些意外苏青宁突然讨要,不过看到她焦急的神情他突然笑了,他想到办法从她手里继续弄东西了。 他隔着衣衫摸着玉佩道:“青宁妹妹想要把它拿回去很容易。” 苏青宁静听他的后续。 丁文山道:“早先青宁妹妹送我的笔墨纸砚不够了,你上次刚好买了一些要是有剩下的……” 苏青宁不等他说完,立马回屋分了一半拿出来给他,然后伸着手继续讨要玉佩。 可丁文山却并不打算还给她,借口要回去拿装玉佩的荷包快速地溜了,他才不会那么容易还她,还要靠它多讹她些东西才是。 苏青宁冷哼一声,好一个丁秀才,她缓步朝着丁文山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沈昀从屋子的转角出来一脸冷漠地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苏青宁,快步跟上丁文山的脚步:那是他的东西,他要亲自拿回来,所有的账他也会一一清算! 第十一章 卑劣小人算计多 炎炎夏日的午后,丁文山一边擦着汗,一边行走在田埂上。 他家住在大包梁村的北边,那处靠着很多山头,在村里相对来说比较偏僻。 家中十数口人,却只得一排低矮的泥墙茅草屋,院子也不像村里其他人家用的大石头砌成的,而是扎了一排篱笆。 眼看着他要进屋了,沈昀快走几步闪身而出,拦在丁文山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啊……你,你谁啊?”丁文山被突然冒出来的沈昀吓了一跳,半晌才眯着桃花眼看清楚眼前之人。 “哦,原来是你。”丁文山话音一出就带上了七分轻视三分调笑。 他之前可没少听苏青宁虐待责骂他的事,原本听说他是京城人士,想着多有见识,但是经苏青宁念叨那些事儿多了,心里渐渐的就越发瞧不上他了。 想着自己虽没有好命生在京城,但好歹是个秀才相公,而他只是一介官奴,连苏青宁那个无知无智的乡野丫头都可以对他如此薄待,到他这里更是没了半点尊重。 “东西拿来!”沈昀言简意赅。 丁文山怔了一下方才想起玉佩的事,他有些好奇,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在问他玉佩的事。 他不悦地皱眉:“你一个官奴怎么说话的?” 他可是秀才相公,见官都可以不跪的,他沈昀凭啥跑到他面前来吆五喝六的。 “玉佩是我的,还我。”沈昀蜡黄的脸上充满着坚定。 丁文山被他脸上的神情镇了一下,他从未看过这般模样的沈昀,只以为看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 面前之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粗布短衫,看的出来布料是新扯的,心道苏家倒是大方,买个官奴做农活都捣饬上了。 再看他面色虽然蜡黄,但较先前红润了几分,五官尽显俊朗。 丁文山眼中带出几分了然来:“怪道不是最近青宁妹妹不大理睬我了,原来是变心瞧上你了。” 幸好他的宝押得够多,没有了苏青宁,还有张小姐、崔小姐。 沈昀将丁文山嘴里的话和心里的想法一一听在耳里,记在心上浓眉紧皱。 亏丁文山自诩为读书人,还是个秀才,言谈之间竟无半点书生气质,反倒跟市井牛氓并无二致,且满脑子里都是下流无耻的想法。 他不禁对面前之人十分反感,一刻也不愿与他多呆,抢步上前把他的退路拦得死死的再度要求他还玉佩。 “我承认,我这里是有一块玉佩,但这是青宁妹妹给我的,她说是她的,你说是你的,你们各执一词,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人?” 丁文山捏了捏玉佩心中道想他才不会便宜他们,等他把苏青宁手里绣荷包的私房骗得差不多了,就马上把它当出去。 虽然这块玉佩看着不甚值钱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玉,多少也能换些花销。 沈昀的脸沉了下去,丁文山竟然想着要当了他的家传玉佩,好大的狗胆,他要不好好教训他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姓甚了。 正当两人较劲之时,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远远看去却是苏青宁追了上来,沈昀不再犹豫沉声道: “你敢打这块玉佩的主意,就不怕崔员外知道你在观音庙里通过他家丫环勾搭崔小姐的事?” 丁文山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转而变得惊惶:“我……我跟崔小姐的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仅崔小姐,张小姐,还有村中里正的小女儿。 《大梁律》里偷奸犯科令里说得很清楚,但凡钩引良家女子者轻则杖刑、流放,重则以犯奸罪论处。” 沈昀将丁文山心中的想法看得透透的,几句话就拿捏住了他的死穴,惊得他不得不把玉佩拿出来,犹豫着递上去: “是,是谁告诉你的?还有,你怎么对《大梁律》知道的那么清楚?”丁文山不相信沈昀会知道他的事情,一定有人告诉了他,而且他不就只是一个官奴吗,怎么把大梁的刑律之法背得比他还熟。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是偷奸还是犯简直,那都是你的事,我不关心,我的东西归我,你爱怎样便怎样。” 沈昀几句话辩清楚丁秀才那堆乱七八糟的事,便见树丛后面苏青宁纤弱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不等丁文山的手递上来,抢上前去一把拿过玉佩身子一矮就钻进了一旁的小树林里。 独留下脸色几变的丁文山,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苏青宁。 被沈昀这么一耽搁,他是躲不开她了,只能露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脸朝着苏青宁迎上去。 “丁秀才,你现在可以把玉佩还给我了吧。”苏青宁一路走来累得气喘吁吁,却也不耽误她一见到丁文山就立马开口要东西。 丁文山作势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玉佩我已经……” 话未说完,他突然想到沈昀前脚才拿着玉佩离开,苏青宁后脚就找了过来,可见两人还没有机会碰面,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他不说,那么苏青宁肯定不会知道玉佩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虽然不知道苏青宁和沈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维护起那个让她从前十分嫌弃的的官奴来。 但现在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从她身上榨出一些好处来。 “玉佩怎么呢,你快给我。”苏青宁抬头瞧着天色不早了,不想跟丁文山多扯,只一心想快点拿东西走人。 丁文山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个空荷包,上面绣着精美的桂花纹,苏青宁一眼认出这是原主先前用来装玉佩的荷包。 她以为丁文山这意思是要还她了,心头一喜连忙伸手拿在手里,一摸之下却是瘪的,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丁文山解释道:“青宁妹妹不是我不肯还给你,实在是昨日在县城的时候我想买些书。 奈何身上的银钱不够,就……就给当了,刚刚就在你来之前发记当铺的掌柜派伙计取走了。” “丁秀才,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去当。”苏青宁急怒攻心,怒目相向。 丁文山装得一脸愧疚:“对不起青宁妹妹,我以为你先前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其实我也没想把它卖掉,我只是典的死当,但与掌柜的约好了,让他留意着玉佩的走向,他日等我高中,我一定想办法赎回来还你。” 我呸,还留意玉佩走向,还他日高中,丁文山是个什么东西原主不知道,苏青宁岂会不知? 在书中他靠着一张嘴可是万花丛中过,不知道骗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信他的话除非母猪会上树。 “发记当铺是不是,伙计刚走是不是,你马上跟我去追,把它追回来,不当了。”苏青宁一心想把玉佩拿回来,她必须拿回来,以免夜长梦多。 丁文山低头偷着乐,苏青宁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玉佩,他不禁有些好奇了,那块玉佩难道真那么值钱? 可惜他先前顾忌着要从苏青宁这里弄到更多好处,为了打感情牌这才留着它没有拿去发记当铺让掌柜的掌掌眼,现在玉佩不在手中了后悔莫及,不过此时戏还得演下去。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人家坐的是牛车,我们走路恐是追不上。明日,明日一早我去赎回来。 只是当玉佩的银钱当时被我买了书了,我这里银钱恐怕有些不趁手,青宁妹妹可能匀出则个?”丁文山跟女子张口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轻而易举开了口。 苏青宁心里鄙视他,可如果丁文山所说属实,玉佩要赎回来势必就要拿出银钱来。 “多少钱?”苏青宁心里恨他恨得要死,可为了拿回玉佩却也只有暂时忍了 “十两银。”丁文山先前在村头大约打听过苏大海的身家,给了一个苏家应该拿得出来的数字。 “你怎么不去抢钱。”苏青宁心头火起,他一个穷得叮铛响的酸秀才张口闭口十两银,他们丁家一年都未必能攒到那么多钱,他倒好跑到她这里来狮子大开口。 丁文山被她责骂也不生气,从苏青宁恼羞成怒的脸上他看出她绝对拿得出来这个钱,耐着性子弯着腰好言好语的道歉,那委屈的样子好像苏青宁欺负了他一般。 “我……我也没想到那块玉佩看起来不怎么样居然能当那么多钱。”丁文山说着提醒苏青宁说他当的是死当,如果不及时去赎回来,恐怕掌柜的转头就给卖出去了,到时候可没处赎去。 “好,十两银子是吧,你把当票给我,待我验看过我自己会去赎。”苏青宁可不信任劣迹斑斑的丁文山。 丁文山心头一紧,低下头去眼神乱晃,这茬他可没想到,苏青宁以往脑子没这么好使,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开窍变聪明了,还能想到验看当票。 “青宁妹妹认识字吗?还有死当……的当票我留着没用,早就扔了,所以要赎回来得我亲自去求掌柜的,还不知道十两银子够不够。” 苏青宁咬牙,丁文山言辞闪烁行止可疑,可她这会儿偏偏拿他没办法。 只因她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回玉佩! 若丁文山没有当掉只是借机坑她的钱她也认了,就当是为原主的愚蠢买最后一回单,谁让她接收了她的身体了。 想罢苏青宁同意给钱,但要求必须一起去,她终究是不信丁文山的,而且要求明日一大早就去,迟则生变。 丁文山也担心拖久了苏青宁和沈昀互通了消息,这一招就不灵光了,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十二章 暴打无耻丁秀才 晚间苏青宁把收在柜子里的另外那块玉佩拿出来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会儿,看到上面暗乎乎看不清楚的雕花叹了一口气,想着明日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另外一块拿回来,然后再一起还给沈昀。 正看着沈昀来敲门说是于氏喊她吃饭了。 “哦,好,好的,这就来。”苏青宁连忙把玉佩顺手藏在桌案上的茶杯后面,神色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冲出房间。 沈昀驻足门口一侧身子便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另外一块玉佩。 她拿出来又想做什么,莫非是又被丁文山那厮哄骗住了? 怀着重重疑惑,沈昀于翌日清晨跟上了走向村东头的苏青宁。 沿着青石板路往东,苏青宁找到了等在村头的丁文山。 看到苏青宁走过来,丁文山双眼放光,就好像看到了行走的银两,几步迎上去热情地招呼:“青宁妹妹,银子带来了吗?” 苏青宁捏了捏藏在腰间的荷包:“看到玉佩我自然会付钱。” 丁文山看到她的小动作心中大喜,好心劝她说镇上太远,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腿脚累,不如就把银两交给他由他跑一趟,事情一定会给她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青宁摇头拒绝,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想跟这个伪君子多打交道。 丁文山见状朝着大槐树树后某个身影使了个眼色,一脸无奈地带着苏青宁往镇上走,边走一双眼睛还十分不老实地往苏青宁腰间的荷包瞅,她一向习惯把值钱的东西塞那儿,这一次的十两银子想必也不例外。 苏青宁想着去了镇上就能拿回玉佩,心中雀跃,并不曾留意在他们的身后跟上了尾巴。 路上走着,天气见热,夏风懒洋洋地吹来没点子力道,苏青宁流了满头的汗。 一个时辰的路因为跟讨厌的人一路走便显得格外的漫长,就在苏青宁已经走得度秒如年的时候草丛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 那人生得五大三粗,脸上蒙着一块灰扑扑的汗巾遮挡住大半个脸,露出个大板子额头,吊梢三角眼,凶神恶煞地冲着苏青宁乍呼地叫嚷着要打劫。 苏青宁被吓了一跳,四处打量着,这个点附近没有什么人,但她知道大包梁村近城,平常这条道上从未听说过有劫道的人,今儿个却让她碰上了,可巧她今天还真的带了银子。 事关十两银子,更关乎玉佩和他们一家人以后的生命安全,她绝不能让东西落到他们手上。 她转动着眼珠,四处打量暗暗寻找退路。 一旁的丁文山一副大义凛然地站到苏青宁前面拦住打劫贼用了一堆之乎者也来劝说他的行为不好,不是君子所为……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打劫贼并没有听进去,反而被他唠叨得失去了耐心怒声威胁,要是不拿钱就送命。 “青宁妹妹,保命要紧,要不还是把银钱给他吧,钱……钱以后我会还你的。”丁文山不经吓,很快就掉转头可怜兮兮地跟苏青宁商议起来。 只是话未说完,就看见先前还站在原地的苏青宁已经撒腿跑了。 “站住,别跑……”劫道的贼人愣了片刻,瞧见丁文山使劲朝他使眼色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叫着追上去。 而丁文山则是紧紧攥住了拳头,一脸可惜。 而此时隐在灌木丛中的沈昀也不由紧了紧眉头,暗叹她可还真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若是换作旁的女子恐怕早就被吓得动弹不得,偏她反应过来居然丢下丁文山第一时间跑了。 苏青宁没命地往回跑,她记得他们刚走出村子不过一刻钟,前行的路只有一条大道,中间只拐了一次弯,只要她一直沿着这条道往前跑,再找准拐弯的地方总会回到村里。 而且这期间只要在路上碰到个人就不怕了,他们村的治安一向还不错。 苏青宁想着听到身后追来的动静,脚下一步也不敢停,累得气喘吁吁也依然拼命往前跑。 丁文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后面传来:“青宁妹妹,别,别跑了,咱们跑不过他的,把,把银子给他吧。 你要相信我,就算没有银子我也有办法把玉佩还给你,这银子也当我跟你借的,他日我高中一定会还你的。” “不,不行,这银子不能给他,这是要用来赎玉佩的,这一次我一定要把玉佩拿回来还给沈昀,那是他的玉佩。”苏青宁犯起倔来她自己都害怕。 明明跑不动了,可凭着意志依然不肯认输。 只是心气儿到底架不住身体的虚弱,苏青宁一个不小心踩到石子双脚发软一跤摔了下去,膝盖磕在碎石子上,疼得她忍不住大声呼痛。 身后的歹人已经追了上来,此时道旁又无人路过,苏青宁双肘撑地忍着巨痛缓慢地爬行。 碎石子在身上硌下点点红印,疼得她呲牙咧嘴。 丁文山也追了上来,弯着腰喘着粗气嘶吼:“青宁妹妹把钱给他吧,不然他真的会伤害你的。” “不行,这是要赎沈昀玉佩的,给了他就没了。”苏青宁紧紧握住腰间的荷包,十分坚决地静态。 丁文山推了一把被苏青宁震住的打劫贼指了指她的荷包。 打劫贼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扯过用力捏了捏,高兴地直冲丁文山点头。 苏青宁眯了眯眼眸,如果一开始她还心存怀疑的话,那么看到这一幕她便没有什么疑惑了。 她捏了捏膝盖,痛得长吸一口气,只可惜知道真相也没用,她是真的跑不动了。 不过知道是丁文山在后面作祟,她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青宁捏了捏藏在衣袖里的银钱,看向已经发现荷包中装着石头的打劫贼朝他走来,她闭上眼已经做好失去它的准备了。 “拿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打劫贼跟了她半晌,又追了这么远,再被她骗了一回,终于失去了耐心,朝着苏青宁伸出大手想要捏住她的衣袖,说再不给他就要搜身了。 苏青宁忍着疼痛和害怕,咬住牙关,双手紧紧在泥地上抓了一把泥沙暗自蓄力,不想那人还没凑到跟前就摔了一个狗啃泥,蒙脸的灰布随即掉落。 苏青宁眼看着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摔过来,她想都没想抬起右手糊了他满脸的泥沙。 “啊,我的脸,我的眼……”痛苦的哀嚎声响起,苏青宁趁机起身抓住身侧的石块猛地砸向那痛得要跳起来的打劫贼的后脑勺,只听“咚”的一声,那人口中哀嚎顿去,身形一软悄无声息地趴伏在地。 苏青宁只觉身前阴影生出,一只修长生着老茧的大手出现在眼前,她惊了一跳慌忙抬头——沈昀。 看清楚他出现的方位,苏青宁便立刻知道刚刚打劫贼之所以会突然摔跤,便是拜沈昀所赐。 “起得来吗?”沈昀温润低沉的嗓音响起。 苏青宁从迷蒙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他追过来了。”沈昀淡淡地提醒着。 苏青宁看向来时的路,赫然发现丁文山正优哉悠哉地小步走过来。 联想到这一切苏青宁早就肯定了,她咬了咬牙道:“他们是一伙的。” 言罢请沈昀把昏迷的打劫贼挪到隐秘的山坡后,自己则躲到了路旁的灌木丛里,只等丁文山一到,学了沈昀先前的样子趁他不备抬腿就绊了过去。 “啊……谁,是谁,我乃大包梁村唯一的秀才相公,谁敢动我。”丁文山摔倒在地,惊得哇哇大叫。 苏青宁才不管他喊什么,按到他身上不停地用拳头和手肘打他。 丁文山在经过最初的惊吓后试图扭转身子来看到底是谁偷袭他,可刚等他转过身子眼睛还没来得及跟上来,眼前便是一黑,一块散发着汗臭味的灰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苏青宁看着沈昀的动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大汉的蒙面灰布给丁文山蒙上,不过这样倒是好极了。 丁文山不会看到正在痛殴他的人是她了。 就算事后丁文山推测得出来是她动的手,他没有证据,告官也奈何不了她。 她把蒙头罩眼的丁文山发泄地暴打了一顿,直打得他“嗷嗷”怪叫哭爹喊娘的到没有力气才停下来。 而她自己也因为下手太狠弄得浑身脱了力,虚软在地动弹不得。 沈昀在一旁看着苏青宁动手,不得不说这一刻这个纤弱的乡野少女惊到了他。 知道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不一样,不过看着她收拾丁文山这种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的斯文败类他只觉得痛快。 只可惜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让他不得不小声提醒苏青宁:“快走,有人来了。” 苏青宁点点头强行起身,打人解气归解气,可她却没有让别人逮住算帐的意思。 她前后看看人影已经在不远处晃荡了,她急了,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她先前逃跑时用力过猛有些力竭,再加上刚刚收拾两人打劫贼他丁文山用力过度,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意念硬撑着了。 故而她一抬腿就急了:“我,我走不动道了。” 沈昀看她面色发白,额头鼻尖皆有虚汗冒出,知她确实情况不容乐观,也不言语拉了她一把半蹲下,这是要背她。 苏青宁脸刹时就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便红着脸爬了上去。 沈昀道声扶稳了,抬腿快步离开了做案现场。 两人转到林子里,苏青宁悄悄地道让他先不要离开看看丁文山怎么自圆其说。 沈昀看看四周:“眼下人太多,这里不方便逗留,不过你放心,他撒谎骗你在先,与人勾结抢劫在后,满盘都是算计,他比你心虚,不必理会他,他自会找个合适的借口圆了此事。”言罢再不停留。 上午的骄阳照在背上,苏青宁的后背被晒暖暖的,一如她的内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好像从沈昀的话里和神情里看到了一丝丝愧疚。 想到折腾这么一大圈,他的传家宝玉佩还是没能拿回来,苏青宁突然不淡定了,挣扎着要起身,她现在就要去镇上的发记当铺把玉佩赎回来。 “我……” “你……” 两人的身影在泥路上重叠在一起,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同时闭嘴。 “你先说……”沈昀道。 “我想说……”苏青宁道。 “好吧,我先说,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以前不懂事拿了你的玉佩还胡乱送人,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拿回来的。”苏青宁没有说具体把玉佩送给谁了,只顺势把她现在要去镇上的事情说了。 果然如此,沈昀叹息一声,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不必去了,玉佩我已经拿回来了。” 苏青宁眼前一亮,身子一挣,差点从沈昀背上滑下来。 “什么,你拿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这个该死的丁文山。” 难怪沈昀刚刚说丁文山骗她在先,可丁文山之所以能够骗到她,不正是看准了沈昀拿到玉佩没跟她说嘛。 想到此,苏青宁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 第十三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阳光很好,撩人的夏风拂过,吹动稻田中的水稻低头俯首,溢出阵阵金黄的波浪,满满都是丰收的美景。 沈昀感受着后背之上那个少女突如其来的沉默,他感觉到了苏青宁心思的转变,但这又如何,他顾不上。 原本玉佩的事情他可以选择一直不说,毕竟他追着苏青宁出来是为了防止她手中另外一块被丁文山骗走。 这玉佩表面不显,因而它的价值不长眼的看不出来,不然早就在他被发配流放的时候就被人搜走了。 可要是遇到识货的当铺掌柜,难保不要脸的小人丁文山不会再度动心思。 “如果不是刚刚的事情,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把你已经拿回玉佩的事情告诉我?”苏青宁突然开口,声音是沈昀从未听过的清冷,隐隐透着一股淡漠。 沈昀没有说话,苏青宁便当他默认了。 “所以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明明知道我被丁文山所骗,你也没想过要提醒我一句是不是?” “就连遇到打劫的,你也能够袖手旁观,直到最后关头才……”沈昀没有说话,苏青宁却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沈昀低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路,仿佛脚下所踩的不是平坦的黄土路,而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 他虽是心有谋算之人,但并不习惯说谎,苏青宁所猜的都是对的,事实上,要不是他听到苏青宁朝丁文山喊的话,知道她遇险全是因为要为他取回玉佩。 可能苏青宁最后遇险,他亦在犹豫要不要救她,毕竟她对他的虐待与打骂他可从未忘记过。 这般想着,沈昀的心莫名其妙的抖动了一下,好像一根针扎进了某个器官里。 “好的,我明白了。”苏青宁突然挣扎,强行从沈昀背上滑了下来,在路旁捡了根树枝借力前行。 这样就好,先前是她想太多,沈昀终究还是书里那个沈昀,为了报仇,为了重震沈家声威不择手段,图谋算计的他。 回去后,苏青宁便将玉佩的另外一块还给了沈昀。 他收了,苏青宁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久违的神采。 而她自己说服自己正确认识沈昀后也算是解了一桩莫大的心事——暂时不用担心沈昀以后因为家传玉佩的事情杀他们一家了。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沈昀所猜测的那样,丁文山被下田劳作的村人发现送回家去,他未敢提及苏青宁半个字,只说自己不小心滑了跤,这才摔得鼻青脸肿。 此事盖过,丁文山养好伤后不死心又特地来寻过苏青宁几次。 当时苏青宁很想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的无耻,但想到丁文山日后在京城也会有一席之地,又忍了回去。 毕竟她一骂开,丁文山肯定就会想到暴打他之人是她,这岂不是又给自己惹了一场麻烦。 她本着不得罪丁文山的态度以要在家中绣花做家务为由拒绝了他的一切纠缠,还透露出她已经从沈昀那里知道了玉佩被取回的事情。 丁文山这才慢慢歇了要从苏青宁身上榨取好处的想法,不过生命不息,科举未考,苏青宁相信狗改不了吃屎,此时看着他消停了,但他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再跑出来作妖。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便要忙夏收的事情了。 今天苏家院子十分热闹,原来是苏老三召集了他的四个儿子一块儿商量着该怎么分配农活,稻谷熟了,要夏收了。 苏青宁没有上前,只凑近站在房间门口偷听的于氏小声问道:“娘,祖父不是已经把我们大房分出来了吗,怎么割禾还是要叫上我爹?” 于氏黑黄的脸上一暗叹息一声:“咱们家只一亩水田,有你爹和我、沈昀三个壮劳力,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能捣腾完。 可东院有十二亩田,却只有你二叔、三叔、二婶三个壮劳力,凭你爷和你奶的精明不得把我们算上吗?” 苏青宁根本不用细品便明白了她爷打的什么主意,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征用她爹她娘和沈昀当免费劳力嘛。 她有心让她娘劝劝她爹别答应得那么轻快,活计可以去干,但该谈的条件却是要谈的。 可于氏摇了摇头按住了她,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你爹再宠你,你爷也还是他爹。” 孝之一字大于天,压在头顶能把人压死,作为妇道人家,多余的话不能说便不要说。 母女俩这番无声的交流才刚落下,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去。 苏大海反身回来看了于氏一眼,浓眉紧皱,脸愁成了一张苦瓜脸,但到底什么都没说,低头摸了把新买的镰刀就着磨刀石磨起来。 “爹,我来帮你。”苏青宁挨着苏大海身边光滑的石头坐下,学了他的样子也拿了一把镰刀磨着。 刺耳的磨刀声响起,苏大海就着这股噪声把刚刚东院商定的事儿说了: “十二亩田,爹作主分了我四亩,加上咱们家的一亩统共五亩,割禾、扯秧、犁田、插田,咱们这回怕是做个十天半个月也做不完。” 苏青宁无语,苏老三这心眼子还能够再偏一些吗,分家分产的时候心里没有苏大海这个长子半点位置,可到割禾干活的时候了,就知道多分田给他了,指着谁傻呢? 偏她爹愚孝竟不拒绝,心里这般想着,苏青宁可不敢说出来。 孝之一字重如山,轻轻压下来就能把人的脊梁压垮。 可她爷处事如此不公,分给她爹无法完成的任务,她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苏青宁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反正得先把他们家自己的稻子割完打成谷子晒好再说。 “这是正理,最近天气要不好,咱们只得这一亩水田的稻子,要是抢不回去今年的口粮都没有着落了。”苏大海打了盆水往脸上胡乱地浇了一把,然后把一家人围在一起分了一下工。 于氏和沈昀负责割稻子,他力气大主要打稻子,苏青宁则负责给他们做吃食再加晒谷子。 翌日,苏大海跟苏老三说了要先割自己家稻谷的意思,苏老三脸沉了一下很是不高兴,但看到长子黑瘦的脸上那层比自己脸上还深的褶子到底没说什么,只让他动作快些,别耽误了其他的活计。 苏青宁在旁边看着心里微酸,目送他们下田,回头便进了灶房手脚麻利地把家里的活计做好,看看天色还早,便寻了镰刀出门去,既然她没有办法让苏大海拒绝苏老三,那么她能帮一些是一些。 钱氏趁苏青宁离开,悄悄去灶房看了她做的中饭,蒸好的白面馒头和做好的红烧鱼温在灶间,一打开便香气扑鼻。 大个的白面馒头有七个,这是有数的,她没法子做手脚,便拿来一个盘子把红烧鱼挑了一小半走,然后站在院门口看着苏青宁渐行渐远的背影啐了一口。 嘿,这青丫头以往是个怕吃苦的主,从来都不曾往田里去过,厨下的活计也是能不做便不做的,可怎么突然间就能做得这么一手好饭菜了,而且还变勤快主动下田做活了——就好像变了个人。 钱氏有些遗憾自己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来捧杀苏青宁,可到了她却莫名其妙的长进了…… 难不成真是茄子开黄花变了种了? 没错,虽然苏青宁也喊钱氏一声祖母,可钱氏却打心眼里不曾把她当成亲孙女待过。 以前未分家的时候,苏青宁不管有多懒多任性多不堪,钱氏也都是护着她,从不会当她面说她,教训她。 故而村子里人人都说钱氏贤惠得力,不仅自己为苏老三生养了三儿一女,把前头早死的林氏留下的一儿一女也养大了,还帮着老苏家把日子越过越好了,并且对待元配长子家的孙女比亲孙女还亲。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在钱氏这副表面慈悲贤惠的皮囊之下却隐着无数脏污不堪的想法。 同样是孙女儿,老二老三家女儿早早就会料理家事了,不管是家务里的,灶头上的,还是纺纱针线活,她们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可苏青宁前十四年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懒丫头,脾气又坏又倔,还不会家事,又有算命说的那种克夫克家的怪命,这才婚事如此艰难。 而苏家其他几个女儿因为有苏青宁衬着,在村里那是个顶个的受人欢迎,村东头的王媒婆早早就来为她们相看了。 苏青宁尚不知钱氏在背后行的龌龊事,沿着田埂路到了自家稻田里。 只见于氏和沈昀只用了小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割倒了一大堆稻子,目测只有一半了。 苏青宁稍做准备便挽了裤角下水。 听到身后有水声,沈昀回过头来,见是她不由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到他们家两个月了,她下田干农活这可是头一遭。 不仅沈昀奇怪,前面的于氏也惊着了,回过头来唤她:“青儿,你怎地下来了,你不是最怕田里的蚂蟥了吗?快些上去。” 小时候带她来下过几次田,回回都被蚂蟥吓得号啕大哭,后来苏大海直接不让她来了。 苏青宁抹了抹额头,心中感念于氏对她的疼爱与维护,但同时又有些心疼于氏。 似她这种长在庄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会下地插秧割禾,原主倒好,仗着爹娘对她的疼爱有恃无恐地偷懒。 苏青宁不以为然,她在现代小时候也是长在农村,这些农活她都会做,不拘做得有多好,但总归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她执意如此,于氏也不好再劝,只觉得她的女儿终于长大懂事了,知道孝敬爹娘了。 苏青宁手脚不算快,但割得十分认真,身后稻穗都不见几根落下的。 来往的村人瞧了都禁不住夸她几句,于氏以往听得多的都是村里人对自家女儿的贬低,今儿乍然被夸了,眼圈都红了,一脸欣慰地瞧着苏青宁,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第十四章 苏青宁异想杂谈 苏青宁对这一切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不过她并不在意村里人对她的看法,但于氏高兴她也欣然接受。 她低头看着及小腿的水田,里面有水蜘蛛张开爪子游弋,苏青宁突然想到小时候在稻田里边割禾边抓鱼的情景。 大人们高声交谈着在前面割禾,村里的小屁孩们便跟在后面撒丫子捉鱼。 苏青宁脑子里里“嗡”的一声响,如今大包梁村的人基本都在卖鱼这件事情上得了好处,正愁没有多余的堰塘养鱼。 而现代十分成熟的稻田养鱼岂不是现成的办法,而且在稻田里养出来的鱼统称稻花鱼,既没有堰塘里养出来的土腥味,还带着一股稻田的清香味,肉质更嫩更香。 苏青宁畅想着这一亩水田不知道又可以放多少尾鱼,待到鱼长大又能增加多少收益,心情美起来脚下便没加注意,一不小心踩到硬物,冷不丁崴了一下。 “小心。”幸好沈昀抱稻谷上岸,顺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到田里去。 苏青宁倒在沈昀的臂弯里,从她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沈昀棱角分明的侧脸,笔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狭长幽深的眼眸,这一切无声的述说着这个男人的隐忍和深沉。 与此同时,沈昀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苏青宁,不过月余功夫,黑瘦的少女脸上的皮肤似乎白了一度,五官长开了,双眸间顾盼生辉,变得生动起来。 就连以往那张常常说刻薄话的嘴也因为近来的沉默显得小巧玲珑可爱了几分。 “多谢。”苏青宁摸了一把额头,他们这样的姿势让沈昀的汗滴到了她的额上,她清醒过来轻轻推开沈昀。 “可是伤到了?”沈昀眼眸不自在的闪烁着,他刚刚看着苏青宁居然发愣了,这太不像他了。 正暗自懊恼刚刚的失态,脸上却突然一凉,一双纤细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是苏青宁在替他擦汗。 感受到独属于女子手指的细腻沈昀身子僵住了,想要放开苏青宁的手却反而条件反射地抓紧了。 “你的汗流到我脸上了,我给你擦擦。”苏青宁是被他额角上不停往下淌的汗珠弄得心里别扭,忍不住才出手。 但擦过之后她却觉得更别扭了,她站直身子微微挣扎了一下,赫然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手臂上强大的力量。 她不由又开起了小差,力道这么大,他的右手应该是痊愈了。 真好,目前沈昀跟他们苏家的两根导火索都被她灭掉了,以后他发达之后想必不会再对他们家那么绝情了。 “青儿,你没事吧,是不是摔水里了?”于氏被高高的稻谷遮挡,看不清在稻田中央发生的事情,只能卷着小喇叭大声呼唤。 “没,没事,娘你别担心,我好着了,没摔水里。”苏青宁连忙站稳,顺带扭过身子躲过沈昀的目光,别扭地从脚底拔出硌她脚的东西,边摸边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 “莫不是踩到螺坨了,青儿你没下惯田的可得小心些。”于氏看到自家女儿冒头,见她没啥事儿便又继续埋头割禾。 苏青宁从泥里摸出硌她脚的东西,只见其呈黄褐色,内面灰白色,壳顶尖尖,壳口卵圆形,赫然就是他们老家水田中常常可见的田螺。 看到这玩意儿,苏青宁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都是食谱:爆炒田螺、紫苏香辣田螺、干辣椒炒田螺…… 她在现代就好田螺这口,想着忍不住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她不禁放了镰刀,低头在田里摸起来。 不远处的沈昀侧眸打量她,可此时的苏青宁发现了绝美的食材,一颗心全扑在了摸田螺上,早将刚刚的尴尬放下了,只剩他内心的波澜未曾荡平。 苏青宁兴奋地小脸发红,嘿,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田里的田螺还真不少,片刻钟就让她摸到了十来颗。 于氏被她蹦来跳去吸引了注意力大声招呼她:“青儿你摸螺坨做啥子,这玩意儿吃是能吃但味儿不好,又尽是泥沙壳还厚,莫啥子吃头。” 苏青宁抚额,他们连鱼那等好东西都不会做,这玩意儿她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吃不来。 不过他们不会做,她却会。 她也不言语,一边帮着割禾,一边把脚边的田螺全都摸了放在装稻穗的篮子底下。 等到时候她做了让于氏尝过她就知道这东西的美味了。 午间回去苏青宁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一家子吃了,她便捧了瓦罐装了水把摸的田螺放进去,先养它个三两日,等它们把泥沙吐干净了再把它们炒了吃。 一亩田的水稻忙活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时便割完了,一家四口齐齐聚到了田埂边一块较为宽敞的地方,接下来便是合力打稻谷。 苏青宁瞧了一眼面前简陋的打稻谷工具:稻簟(dian)。 一个大大的木桶上面围着一方长长的席子,苏大海举着一把稻谷用力掼在木桶上,靠着蛮力让子粒随之脱落,积于铺在下面的草席上,大大的禾桶之中到处都是谷粒飞扬。 只是这活计纯靠力气,做起来着实费力而且效率也不高,靠近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被对方手里的谷粒误伤。 苏青宁看得心惊肉跳,半晌才鼓起勇气靠近,只是还没掼几把脸上就被谷粒划伤了,心疼的苏大海和于氏连忙把她喝退了,让她随着沈昀去旁边的晒谷场翻晒稻谷并负责收谷。 苏青宁忍着痛和身上的麻痒离开,此时的她无比想念现代的打禾机。 当然机器带动的那种肯定是不敢想的,不过用脚踩的那种却是可以想一想的。 如果在这里能有那样一台打禾机的话,肯定会事半功倍。 这事儿折腾得苏青宁一宿没睡好,琢磨来琢磨去,耗费好些功夫才终于在脑子里捋清楚了现代打禾机的原理。 不过她的画功却不怎么地,心里知道打禾机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可偏偏画出来的东西却只是神似形不似,没有办法拿去跟苏大海说。 她急得心慌,突然瞧见门外一道青色身影闪过,她心神一转立刻唤道:“沈昀。” 虽然打定主意不要跟他有太过牵扯,可眼下能帮她也只有他了。 沈昀立住脚步走进去:“我来问问你的螺坨要换水吗?已经很脏了。” 苏青宁如今被打禾机的事情缠绕,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换是要换的,一天换一次,不过换水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你画苏好,我想请你帮我画个东西。” 苏青宁还记得书里说沈昀之所以在朝堂中那么招皇帝喜爱,他的画技是一大助力,想来帮她画个打禾机不在话下。 沈昀看着她,想从她的面容之中看出点什么,但依然看不透。 不过这次她所有的情绪已经流露在表面,此时的她很激动很亢奋。 沈昀到嘴边的拒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平静地问道:“画什么?” “我想画的这个东西有个方形的木桶,还有一个……大概就像这样……”苏青宁竭力把自己心中的打禾机形象说出来。 但见沈昀听得有些迷糊又连忙把自己画的草稿拿出来给他看,让他参考着来。 两人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个中午,耗费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画出了成形的打禾机图纸。 苏青宁看着几经修改的打禾机成品图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笑了:“谢谢你,沈昀。” 果然不愧是被皇帝夸赞为大梁朝第一画师的沈昀,真有神来之笔,画的打禾机的图像就跟苏青宁小时候在稻田里看过的一般无二。 “这是用来打稻谷的?”沈昀听苏青宁说了那么多,也看出了大概,心中十分震惊。 他很好奇苏青宁是怎么想到这样一个东西的,这要是真能做出来,那可比村里人常用的掼稻簟好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对于整个大梁朝而言都会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进步。 下午主要是打谷子,苏青宁难得听话的没有再往田里跑,而是乖乖地守在家里做饭料理家务。 她趁机把先前买来余下的宣纸用针线装订成册,将打禾机的图纸描摹了一份在上面,又把自己发现的田螺写在了上面,还附带了几个食谱。 整理好后翻看一番想了想把稻花鱼的设想也一并记录在册,并在封面上同样用简体字取了一个名字《异想杂谈》。 她决定用这个本子来记录自己在这个时代随时有可能会生出来的小想法,以期在日后有机会的时候将它们变成现实。 晚间用过饭,苏青宁趁着苏大海休息时把打禾机的图纸拿了出来,并把原理大概跟他讲了一下。 苏大海原本半躺在床上享受难得的清闲,待听完苏青宁的话后整个人好像僵了一般,直直地起身愣怔地看着苏青宁。 “青儿,你……你说的可当真?”他没有念过书,只十年前跟着自家四弟认过几个字,不过他很有天赋,几乎过目不忘,故而大体的字只要苏四教过的他都记下了。 现在听着苏青宁一一讲来,他一下子发现了它的价值,他发愣只是不敢相信这样让人震撼的想法来自他家闺女。 “是不是沈昀的主意?”他看向苏青宁,虽然很不想这样问,毕竟会打击到自家闺女,可这一切太悬乎了,由不得他不往沈昀头上想。 “画儿的确是沈昀替我画的,不过主意却是我出的。爹,你就说这玩意儿可能做得出来吧?”苏青宁被误会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看着沈昀和苏大海问道。 苏大海抱着图纸多看了两眼,然后认真地点头:“这东西看着陌生但你这图画得极好,倒也不难,要不是赶在农忙时节,这样儿的木头桶子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只这中间放的铁轱辘恐怕得找县城的王铁匠打才好。” 苏青宁一听有戏,不由高兴起来,搓了搓手要求明天上县城一趟。 苏大海也被打禾机勾得心中起了好奇之心,满心同意。 不过本着谨慎和保护自家知识产权的意识,苏青宁连夜把图纸中的打禾机的零件拆成了好几份,各自画了一份图纸。 翌日苏青宁便在沈昀的护送下到了县城,她到了苏大海曾经打过零工的黄木匠的门店里,给了他打禾机一部分零件的图纸,又跑了两家木匠店和王铁匠店做其他的零件。 她的谨慎看进了沈昀眼中,他虽不能完全看透她心中所想,但聪明如他,看她这般作为细品一回便也明白了她的担心:她不想把打禾机的图纸泄漏出去。 沈昀试图提醒:“这东西如果留在你手上恐怕未必能保住多久,若想万无一失或许可以去找醉风楼的董掌柜一试。” 第十五章 合伙做生意关系 提醒过后,沈昀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次是他逾越了,不过他很快便说服自己,他之所以出言提醒苏青宁不过是本着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的原因。 只因苏家好了,他才会好。 闻言,苏青宁弯弯眼眸拊掌大喜:“没错儿,醉风楼背后的东家是君山县城的陶家。陶家素有君山县陶半城之称,他们家的田地庄子不计其数。 想必他们家比我们更需要这台打禾机,不过现在打禾机还没有做好,只凭着图纸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如等到东西做好再现场演示岂不更好。” 沈昀看着面前面容稚嫩却早就胸有成竹的少女,眼眸微微眯了眯,好吧,想必刚刚就算他不出声提醒她,她也早就打上董掌柜的主意了。 只不过他实在好奇,一个月前在这个女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变化,犹如脱胎换骨。 苏青宁瞅到沈昀探询的目光透着一股能够洞察世事的灵光,眼眸便有些不自在地闪烁起来。 不知怎地,她有些害怕接触沈昀的眼神,仿佛被他多看两眼,她就会被他看透一般。 她扭捏着身子绕开沈昀说两日后他们跟族长爷爷家借了牛车再过来取。 “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你替我约下董掌柜。”苏青宁想着自己是女子在这个时代不好太过抛头露面,苏大海眼下又忙,暂时顾不上她这边,她能求助的只有沈昀了。 沈昀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想想哪有他拒绝的余地,他不过是苏家买的官奴罢了。 苏青宁以为他不愿意便认真地许诺:“你放心,如果打禾机有幸能被董掌柜背后的陶东家看上的话,我不会亏待你。” 沈昀惊讶她的思维方式下意识问道:“你打算如何待我?” 苏青宁见他肯谈条件顿觉有戏,十分诚恳地打着商量: “打禾机的主意是我生的,图纸是你帮着画的,制作的一两银子我出,陶东家你负责联络。如此得了好处咱们七三开可好?我七你三。” 还能分好处,会有这样的好事?沈昀沉默。 苏青宁以为他是嫌她分的好处比例太少,她试图说服他: “喂,虽然你的画技不凡,可自古创意才是最值钱的,三七开已然很划算了,你不能再要求多了。” 沈昀忍着心头好奇如苏青宁所愿应下:“好,三七开。”凭他的见识苏青宁所研制的打禾机只要做出来,陶东家见识过定会看到其价值,根本不用愁销路,不过他很好奇苏青宁真的会把好处分给他吗? 两天后,苏青宁拉着沈昀悄悄地上苏义山家里借了牛车去县城拉打禾机了。 在县城各个木匠铺和王铁匠铺转悠一圈,集齐了打禾机的零件后,苏青宁和沈昀亲自动手将其装运停当直接运进了醉风楼的后院。 而此时与沈昀约好的董掌柜已经等在后院里了,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他大约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脸庞白皙,五官周正,眉眼带笑,远远看到两人便迎了上来,十分知礼的拱手。 一旁醉风楼的董掌柜替其介绍:“这是东家身边的掌事管家陶福。” 言罢又指着苏青宁和沈昀道:“这二位便是我先前跟陶管家提过的苏家姑娘和沈……” 董掌柜是知道沈昀的身份的,但他与他打过几番交道,对于沈昀此人的作派十分喜欢,此时介绍起他的身份来便不想涉及买卖二字。 “哦,这是我家表哥沈昀。”苏青宁既然想让沈昀当她的代言人,自然不能让他的身份低了。 陶福久在外面走动,见识广博,眼见面前的少女年纪轻轻,可面上却毫无拘泥与畏生之相,娇唇含笑得体端庄,竟不像是乡野间的庄户儿女,便是比起府城中那些大家小姐也不遑多让。 再观沈昀,虽然身形瘦削了些,但腰背挺直,身形如松柏笔挺,一双长眼深邃深沉,瞧着亦不是普通之人。 他暗道难怪董掌柜平日里这么懂事的人竟然愿意为了他们而惊扰主家,看着他们通身的气度倒的确有这份底气。 想着陶福不由好奇起他们要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彼此客气地见过礼后,苏青宁指向停在院中的打禾机,与沈昀二人就着从家中带来的稻谷演示起其工作原理来。 瞧了一会儿,董掌柜忍不住惊呼起来:“天啦,这东西看着长得跟稻簟差不多,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两个人并排站在上面一人一脚轻轻踩动,里面的铁轱辘就自动转起来了,将两人手里的稻谷一一打落跌入下面宽敞的大木箱里,看着这画面既轻松又和谐。 “口拍,口拍,口拍……”董掌柜夸过之后,陶福直接带头鼓起了掌:“好,好啊,好东西。” 原本收到董掌柜的请求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想着不过是个庄户人家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可看过之后陶福却异常庆幸,幸好东家慧眼识珠,非要求他走这一趟不可,这回可算是捡着宝了。 一连三个好字进到苏青宁的耳朵里已经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就知道打禾机对于他们这些坐拥数百倾土地的大地主来说会是一件好东西,接下来便是谈价钱的时候了。 “打禾机的功能陶管家看过了,我大概计算过,比起先前掼稻簟的方式,打禾机可将打稻谷的效率提升十倍不止。” “这等好物件,不知苏家姑娘作价几何?”陶福指着打禾机谨慎地问道。 苏青宁笑着摇头:“我要卖的不是这台做好的打禾机,这是我留给我家自用的,我想卖的是制作打禾机的图纸。”苏青宁说着指了指沈昀道具体的买卖他可以跟他详谈。 有过上次卖做鱼方子的经历苏青宁相信沈昀能够帮她把这份图纸卖个好价钱。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沈昀除了将打禾机的功能一一说明之外,还提及了他们的图纸未曾泄漏出去,此时又正值夏收他们完全可以大批量的制造打禾机来卖。 陶福替陶家打理着君山县城的一应田地庄子铺子生意,商业嗅觉自然是灵敏的。 其实根本不用苏青宁和沈昀操心,他在第一眼看到打禾机的强大功能后就已经在心里盘算起大批量制造的事情了,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对这打禾机的价值估算了一番,最后朝沈昀伸出了两根手指。 苏青宁侧眸看到心中暗暗咋舌,这是二百两? 那她可发了,她早打听过君山县城的普通宅子也就二三十两一套。 二百两足够他们家在县城里置一套上好的宅子,再买些田地了。 她搓了搓手,沈昀恰好看过来,这是在怔询她的意见。 苏青宁给他打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对这个价钱没有意见。 陶福看到两人的小动作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着面庞黑瘦年纪轻轻的少女其实才是真正能作主的人。 见她没有还价的意思,他的心神蓦地一松,他做成了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凭借他的见识,他只要把这图纸拿回去给自己的主子看,定是大功一件。 两边都对本次交易感到满意,故而很快就银货两讫了。 为了方便保管,苏青宁要了张一百两的银票,五个二十两的银锭。 把银两妥善装好,苏青宁又事无巨细地跟陶福叮嘱了一番打禾机的多个注意事项。 陶福听得很认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边听边拿笔记下重点,以期回去后好跟主人交差,完事后陶福夸赞: “苏家姑娘先有去鱼腥味的妙法,如今又有这般妙物,真真是个玲珑心,水晶肝的妙人儿。 若以后再有什么妙物,还请苏家姑娘莫要忘记关照我等,直接上醉风楼来寻董掌柜便可。” 苏青宁点了点头,这话听着就舒服,同时也给她以后的创意打了包票,她听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时至正午,陶福倒真是个妥贴人,吩咐董掌柜的安排了一桌家常酒席招待苏青宁和沈昀。 自己还拿了酒杯陪了一盏酒方才离去。 董掌柜看出陶福对两人的重视,想到那打禾机作用重大,自己此番引见有功。 陶管家和东家那边定然也是亏待不了自己,心里高兴,也是有样学样地待苏青宁二人十分热情周到,陪着他们好一会儿,又把苏青宁狠是夸赞了一番,直到外面小二来请方才出去。 董掌柜刚走,苏青宁便招来小二要来油纸打包。 这里有六个菜,他们两个人怎么吃都不吃完,她拣了红烧排骨、炒回锅肉、豆干炒肉几样荤菜打包。 然后从怀中的荷包里摸了三个银锭递到沈昀跟前。 沈昀看着递到面前的银锭子,俊眉微挑,他没想到她居然将先前所说的话当真了。 但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身为官奴,不比普通大户人家的贱籍奴仆,可以拿月钱攒身家。 他这样身份的人一旦被发现身怀私房就必须得上缴,这是因为官奴都是戴罪之身不允许自赎其身,故而也不能私存银两。 “你收着吧。”苏青宁看他半晌不接温声劝道。 沈昀淡淡地道:“《大梁律令》官奴不得擅自持银,否则以盗窃罪论处,且相比普通盗贼罪加一等。” 苏青宁手中筷子一抖,刚夹的排骨落入盘中,溅出好些油渍。 啥,大梁朝竟然还有这样的律令,她是真不知道。 “那,那用这些银两去买书吧,买你喜欢看的书。”苏青宁转转眼珠子用了另外一种方式补偿他,毕竟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 沈昀掀掀眼睑,要不是苏青宁的眼神清明透澈,他几乎以为她又回到从前了,面上笑嘻嘻实则是为了嘲笑他的官奴身份。 但等到他们从书铺里出来时他的手上拿上了四书五经之后他才知道苏青宁让他多读书的话原来一直都是真的,她未曾开半分玩笑,更没有嘲笑他的身份之意。 沈昀捧着书站在书铺前心里突然有些发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这里一共十册书,均价二两银子一本,整整二十两,苏青宁竟然眼也不眨地替他买下了,再加上一些杂用的笔墨纸砚,足花了二十一两。 他此刻只觉得手里头沉甸甸的。 “喏,原本该分你六十两,现在花了这么些,还剩下三十九两,既然你不能持银那便由我先替你保管着,待到有朝一日……我再还你。” 苏青宁觉得与沈昀不过是谈了一场生意,是纯粹的合作伙伴,因为一张两人合作打磨出来的打禾机的图纸便收获二百两,纯属意外之财。 所以按照先前约定分给沈昀三成银两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她虽然爱财但并不吝啬。 况且沈昀以后可是有大出息之人,她现在既有机会讨好他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不然待到日后他一朝升天,她再想讨好可都没有机会了。 第十六章 回家遭遇诛心言 当然这一切沈昀自己是不会知道的,苏青宁也不能点得太过,但她笃定沈昀以后肯定用得上今日买的这些书。 而且也一再言明这些银两真的只是暂时替他保管,待到日后他有用得上的时候再取出来还给他。 接下来便是苏青宁买买买的时间了。 成衣铺里走一趟,一家四口每人又上手了一套细棉布的里衣和外衫。 集市卖菜的地方自然也要去一去,带些白面、糯米和猪肉猪大骨、鸡鸭回去加餐,最近夏收,一家子劳累得紧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另外又上糕点铺子买了好几包糖和糕点回去。 最后跟着打禾机一起搬到牛车上,靠着牛车休息时苏青宁这才算了一笔账,一共花销三两银子,她手头还余下一百三十七两,还是个妥妥的小富婆。 走到城门口她一眼瞅见了蹲在城门楼子下面抽袋子烟的牙人。 她扯了扯赶车的沈昀朝他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沈昀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苏青宁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眨眨眼睛解释:“这会儿也不一定非要买宅子买田地,就先去牙人那里挂一挂,遇到合适的再下手。” 沈昀心里暗赞苏青宁确实不是普通女子,能想出打禾机那等怪异绝妙的东西出来,得了银两也不贪心更不乱花,还能冷静地规划着买田地买宅子,如此远见卓识绝非常人可比。 思虑着沈昀下了牛车带着苏青宁走近孟牙人,打过招呼后便直叙来意。 孟牙人先前看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短衫,并不打算理会,笼着袖子半眯着眼睛假寐。 但听他们一开口就要买县城的宅子,还要顺带着买些近郊的田地,不由生了好奇之心,睁开眼睛细细打瞧面前的年轻男女。 这才发现他们男子生得俊,女子长得俏,且举止都不凡,不由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着: “哦,近郊的地不大好买,君山县城你们也晓得,陶家便占了半城,所以田地什么的紧俏的,再者说了,近些年来都是丰收年,这时节自然只有往家里买田地的,竟没有要卖出来的。 不过您二位诚心想买,在下倒是可以慢慢替你们留意着。 只宅子好说,只不知您二位想要买个什么样的?” “多则三进,少则二进的院落,一定要带后院带井的。” 苏青宁读过君山县城的县志,知道城里的宅子大小不一格局不同,但最好的便是带水井的,不然就要自己出去担水或者买水用。 孟牙人一听,嘿,这还是懂行的人,更不敢怠慢了,认真地询问:“可要分地段?” 君山县城最繁华的要数醉风楼所在的文昌街。 那边的宅子前面有铺子,后面可住人,但相对的价位就贵,起步价都在五十两往上,而其他的地段最低有二十两一套的。 苏青宁此时手里有足够的银两心下也不怵,让他只管张罗着,待到夏收忙空了,就让她爹亲自过来打瞧,一旦看中了就能定下来。 “好说好说,那您二位挂个名我便先留意着,准保让你们满意。”孟牙人拱着手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口。 与孟牙人做好交接,苏青宁和沈昀赶着牛车回家去。 只是这么一忙活回到家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 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钱氏高声说话的声音。 “好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家里头这边都忙活着在田里收稻子,她倒好领着一个官奴自己个儿跑到县城里逍遥自在去了。 平日里你们夫妻俩就惯着她,惯得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惯得她眼里根本都没有我们这些长辈,没有你们这对爹娘了。” 苏青宁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僵住,钱氏可真敢说,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不仅把她这个便宜孙女给骂了,还在苏家一大家子人面前把她爹娘踩得死死的,连口气都不让人喘。 沈昀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突然想到从前她挨了钱氏的挤兑后总会冲出去跳着脚与钱氏对扛。 但每每那个时候钱氏就会收声,只管朝着苏老三委屈地哭。 苏老三当即就敲着水烟枪把苏青宁劈头盖脸一顿骂,顺带着连苏大海和于氏夫妻俩也带上一顿削。 这般情形多来几次,于是苏老三瞧着大房一家人便越发的看不过眼,而大房也跟苏老三的关系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疏远。 所以在分家产的时候苏老三才会对大房连一丝多余的怜悯之情都没有。 钱氏虽是好算计,不过也得苏青宁上赶着配合才有此局面。 而现在沈昀不由好奇,如今性情大变的苏青宁遇到这样的情况又会如何应对? 只见苏青宁只当没有听到钱氏的话,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小声道:“我们把打禾机推到院子里去。” 院门被推开,看到苏青宁进来,钱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习惯了在背后贬低这个便宜孙女,但是当面说却还是头一回,尤其看到她跟沈昀推进来的板车上装得满满的,也不知又买了些什么好东西,不由有些心虚,双眸闪了闪,借着喝水绕到了苏老三身后去了。 苏青宁仿佛没有听到钱氏的话一般仰脸笑着招呼: “祖父、祖母,爹娘,你们都在,正好跟我一起试试董掌柜送我们的打禾机。” 苏青宁说着请苏大海跟沈昀一块儿把打禾机搬到院子正中央,她则去院子一角抱了一捆还没有打掉的稻子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与沈昀演示起来。 “这,这,这是打禾机。”苏老三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地里侍弄庄稼大半辈子,还从未看过用这种方式脱掉水稻谷粒的,一时之间既新鲜又震惊。 新鲜的是从未见过,震惊的是这玩意儿实在太厉害了,眼见着一大捧水稻就在两人几脚踩动之下就被打得干干净净了,而且看他们的神情还丝毫不费力。 “做,做出来了?”苏大海因为先前听苏青宁提过,也知道大概的原理,因而震惊有之,更多的却是惊喜。 苏青宁听得苏大海说话生怕他说漏嘴,连忙朝他使眼色并打断他的话提醒道:“爹让我们去县城给董掌柜送鱼,他知道爹最近太忙,怕你下次又没时间去。 这不正好遇上董掌柜得的好东西说是可以借咱们使一使,也好让爹尽快抽出时间来,免得耽搁了醉风楼的生意。” 苏青宁的话句句指向苏老三,他还没从打禾机的惊喜中醒过神来,就被苏青宁不动声色的话怼了一回,偏偏还没处反驳,他抚了抚了胸口忍了。 他还想听她多说说这打禾机的事情了。 苏青宁扳回一成也不多说闲话,只让他们赶紧趁着天还没有黑把打禾机抬到正在收割的稻田里去,把割完的稻子打出来。 话音未落苏老三却出声阻拦:“不可,不可弄到田里去。你这一弄去,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了吗?我看大海你还是赶紧带着你二弟三弟把稻子挑家来,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打。 打完了,也好教他们瞧瞧我们今年的速度也不慢。” 往年隔壁几家条件好的邻居都请的有短工,常常笑话他们家打稻子慢,今年有了这个好物件,他们家一定要快上一快让他们瞧瞧才是,可不能这么快就让他们瞧出究竟,也弄来同样的打禾机怎么办。 苏青宁明白苏老三的顾虑扁扁嘴,心想眼下整个君山县城,他们家的打禾机都是独一份,谁瞧见了眼再热也白搭。 不过苏老三的小心思她没兴趣搭理,把打禾机拜托给苏大海后就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唤了于氏,两个人把沈昀卸在门口的箩筐搬到了里屋,就在里面拾掇起来。 于氏从箩筐里拿出八套细棉布衣衫,一套一套地抚摸着,面上连连咋舌张口就问价格。 “不贵,这几套里衣加起来还不到七百文,这几套外衫八百文,总共花了近一千五百文。”苏青宁轻描淡写。 于氏张了张嘴,想到自家男人对自己的告诫,他们夫妻俩的本事有限,在前头二三十年都没有挣到多余的银钱,说明他们没有财运。 可他们家的宝贝闺女却不一样,自从梦到神仙之后,青儿就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似的,既懂事又体贴,还能替家里挣钱。 所以家里的银钱不管她要怎么使都由得她,他们一概不多过问。 心里说服着自己,但于氏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劝道: “青儿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比爹娘都强,可挣钱不容易,咱们都有衣衫穿,你这趟出去怎地又买这么许多衣衫,哪里穿得过来哦。 再说了,这些都是细棉布,娘是做粗活的人穿上这身可还怎么下田去。” 当然于氏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她身为儿媳妇,钱氏那个当婆婆的都只得一身细棉布衣衫,只有逢年过节见客的时候才会穿,她这么一下子得了好几件,还带换洗的,这要是被钱氏知道了非骂她不孝不可。 苏青宁一眼看穿了于氏的心事,笑着安慰: “娘,你别担心银钱的事,你也说了你女儿是个有本事的,今后不仅让你穿细棉布衣衫,还要给你置办绸缎的皮毛的。 至于旁的人你可别管那么多,反正该给他们的孝亲礼不少,逢年过节的四色礼奉上也就是了。” 于氏感动得眼泪瞬时就滚了出来,直说肯定是她上辈子做了大善事,这辈子才得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好闺女。 苏青宁被于氏的逻辑弄得脸红,心里凄凄然,其实于氏不知道的是她的亲生闺女早就不知道消散于何处去了,她只不过是一个披着她的壳的异乡人罢了。 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要更加孝顺她,不能让她因为失了亲生女儿就享不到闺女的福泽。 忍着心头的不适,苏青宁把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由着于氏分配。 “糖有三包,给东院一包,你们这次借了族长大伯家的牛车,给他们家也拿一包。 这糕点也是,每样都捡一样,一会儿让你爹还牛车的时候带上。” 衣衫倒是没有什么好分配的,也就他们大房四口人一人一件罢了。 只是看着属于沈昀的那件青色细棉布外衫,于氏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青儿,娘不反对你给自己买好看的衣衫,只是你奶说得对,他毕竟只是一个官奴,咱们家给他供几件新的粗布衣衫也就不错了。 你还给买细棉布衣衫,只怕别人要说闲话。” 苏青宁摇头失笑,透过半开的窗棱看向院外帮着打稻谷的沈昀凑近于氏小声道: “娘,他现在是官奴,可娘有没有想过,他毕竟是从京城里来的。 俗话说君心难测,谁知道他们家会不会有朝一日洗脱罪名又返回京城去。 咱们现在对他好一分,人家翻身了才不会找咱们家麻烦。” 于氏凄苦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啊,他,他真能回到京城?”他都已经沦落成官奴了,还能翻身? 苏青宁点点头:“万一呢,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结个善缘总比交恶的好。” 这话在理,于氏也不是全然糊涂的人,以后在对待沈昀的问题上果然宽容大气了许多。 并且还学会时不时地提醒自家男人也对沈昀好,自此沈昀在苏家大房的日子真正好过起来。 第十七章 机智出租打禾机 打禾机的使用使得苏老三家的打稻子工作比预先的速度快了三倍,原本定下要半个月才能做完的活计不过五天就干完了,接下来便是扯秧插田。 在插田之前,有些讲究的人家会先把田犁一遍再插,但苏老三却认为种第二季不犁田也可,故而一家子壮劳力便早早地下田插秧去了。 他则留下在家里的晒谷坪负责翻翻打好的谷子,顺带悠哉悠哉地坐在趟椅上“吧唧吧唧”吸着大水烟。 身后脚步声响起:“老三,这就闲下来了?”却是苏家族长苏义山过来了。 “大哥,你咋地来了。”苏老三听清来人的声音立马睁开眼站起身来。 他在这个家里资格再老也不敢在苏义山面前摆资格。 “我听大海说有人借了一个打禾的好物件给他,眼瞅着你们家的谷子不过四五天就打完了,我便也借来使使。” 苏老三这才看到苏义山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子侄。 大家都捋着袖子双眼放光地看着停放在院中的打禾机。 原理他们都已经听苏大海说过了,眼下对它十分向往,恨不得马上抬到自家田里去使上一使才好。 苏老三见状眼神微微发怔,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大房的方向,正好与刚好走出来的苏青宁的目光对上。 苏青宁看出他眼中带着苛责,这是在责备苏大海告诉苏义山之前没有事先与他商量了。 苏青宁假装没有看到低头翻了一个白眼走了出来,她热情地与苏义山一家人打着招呼。 “青丫头呀,我听你爹说上次你借牛车就是去拉的这个打禾机,真真是个乖丫头。”从苏大海的嘴里苏义山知道他们能用上这东西完全是人家苏青宁在醉风楼董掌柜那里的面子。 再加上苏青宁现在极为懂事,上次出门回来还知道给他老人家包上糕点糖,实在是贴心极了,故而他老人家早就忘记了苏青宁靠前犯浑时候的事情,现在看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苏老三却不自在了,眼瞅着苏义山与苏青宁这么一问一答间竟然就把他撇开了,他气得颔下短须都翘起来了,十分不满地瞪着苏青宁看。 可苏青宁招呼着苏义山一群人搬运打禾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害得他白在那里摆了半天脸色。 最后耐不住性子重重的咳嗽几声借以提醒在场的人他这个苏家的一家之主还在了。 苏义山人都走到门口了听到动静这才回过头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哦,老三啊,我们已经跟大海说好了,等到用完了再搬回来。” 苏义山的无视让苏老三心里一下子失落了,抽着水烟愣是被呛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 喉咙里的麻痒总算让他清醒过来,是啊,他已经把大房分了出去,而这打禾机又是人董掌柜借给大房的,跟他苏老三没有关系。 按道理他大哥已经跟大海打好招呼了自然就不需要再过问他的意思,是他自作多情了。 打禾机一被抬到苏义山家的田里去就立刻引起了轰动,引来了整个大包梁村人的围观。 大家纷纷感叹询问,场面好不热闹。 苏青宁听说后,除了高兴以外并没有别的情绪,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庄户人家种庄稼,田地的出息就是他们的所有,而每一次农具的改革最能引得他们高兴。 况且打禾机的实效是真正看得见的,能够让大家打稻谷的过程缩短至少三倍,省出来的时间又可以赶做别的活计,这是一场历史性的大变革。 所以他们的震撼和激动苏青宁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 可惜的是陶家那边的打禾机还没有大批量的生产出来,如今只有这一台打禾机,能够帮到村民的实在有限。 以至眼下大多数人只能看到它的效果,却无法用上,不过村里的人智慧却也是不能小瞧的。 苏义山当天上午把打禾机借走,下午苏大海回家就告诉了苏青宁一件事。 “咱家的打禾机租出去了,喏,这是轮流租用的名单。”虽然苏青宁暗示过他不要在大家面前承认打禾机是他们家的。 但是苏大海却是知道的,毕竟苏青宁去制作打禾机的一两银钱还是他给的。 苏青宁好奇:“怎么租的,租金多少?” “每家每户用一天三十文,若是要用两天便要五十文。” 当然规则虽然是这么定的,但是苏大海却知道大家都不可能用两天,不是怕花多余的二十文,而是其他排在后面的人根本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早就在私底下约定好了,轮到谁家里用打禾机,那么下几家的人便去主动帮着他打,必须要保证将他们家的稻谷在一天之内打完,以免影响后面几家使用。 苏青宁眨眨眼睛不由佩服起苏大海来,看不出来她爹憨是憨了些,可也有做生意的头脑,她原本还在心里暗暗替她老爹担忧到时候大家一拥而上来借,她爹不好抉择。 没想到苏大海却轻松地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而且还说服大家用了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先后顺序。 如此一来公平公正,谁也说不得二话。 “爹,你真厉害。”苏青宁从不吝啬对苏大海的夸赞。 她一向相信聪明人是夸出来的,尤其是苏大海这类经常性被压制被打击的人,更需要鼓励性的表扬。 苏大海被自己的宝贝闺女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笑着: “我没青儿聪明,只想到了收租金,抽签决定先后的办法是沈昀提点我的。” 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在一旁捧着书看的沈昀看了过来,见着苏大海盯着他瞧,他连忙收起了书上前来一副等候吩咐的模样。 苏大海却挥手道:“别,别,你看你的书,有了打禾机之后,咱家夏收已经快了好多,眼下田里也没有多少活计,你空了该看书看书。” 苏青宁听着这话,看了苏大海一眼,想是于氏把她先前跟她说过的话转述给他听了,不然他可不会有这现在这样的觉悟。 苏青宁低头垂眸笑了,走到沈昀面前开玩笑地道:“爹,沈昀认识好多字儿,我最近跟他学着都有了长进了。 我瞧爹以前也挺爱读书,以后农闲时不如也跟着来学一学,反正现成的先生,又不花钱。” 苏大海听得心动不已,如苏青宁所说,他打小就真心喜欢读书,只可惜他是元配所出,后娘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哪里有给他读书的机会,只得捡着机会跟在四弟身边识了几个字。 如今要是真有机会能读书识字的话,当是大好事,他一拍大腿高兴地同意了。 沈昀默默地起身,把先前给苏青宁用来认字的《千字文》递给苏大海,示意他从读这本书开始。 苏大海翻开便认出这是当年四弟教他认字时的书,心里有谱了,真诚的谢过沈昀。 苏青宁看他们二人相处模式从先前生硬疏远到如今这般平淡普通,心里松了口气,四下打量一眼,苏青宁悄悄地把她卖图纸得了银钱的事情说了,同时还告诉苏大海她准备在县城买上一套宅子。 “前面带铺子,后面住家院子。” “什……什么,一百多两,咋这么多,那图纸赁个值钱!”苏大海惊得半晌没合拢嘴,好一会儿才用力扳了扳上下颔手动把他们合上。 苏青宁看他不信,摸出一百两银票和两个银元宝,她瞒下了要分给沈昀的那部分。 虽然她爹很多事情都听她的,但是她依旧有些不放心,万一她爹不许她这么做,她懒得多做解释,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买宅子,这么多银钱确实能在县城买上一套好宅子了,可是咱们要搬到县城去吗? 爹是个庄稼把式,一辈子就只操弄得来这些田地,离了它们可怎么养活你们娘俩。” 苏大海很有自知之明,县城的宅子好买,可日子不好过呀。 苏青宁被问住了,她一开始用的便是现代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她只想到现代的房价是只涨不跌,不管怎么样买套房子放在那里就算是空着不住也是赚了,毕竟钱平白放着总是跑不赢房价的涨幅。 再说了在现代城里买套房,搬进去住着,就在就近找个工作养活自己。 可这里不同,苏大海没读过书,在县城谋不到体面的工作,只能去打零工的铺子里卖一把子力气。 但那都是朝不保夕的零碎活计,不是长久之计。 “爹,这些银钱放着也不安全,不如就先买一套放着,咱先别声张,就算不住托了牙人租出去收租子也好。” 苏青宁打听过,似县城中最繁华地段租一套二进的宅子少说也得二三百文钱一个月。 一年到头也能得个三吊多钱,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苏大海一听不用急着搬到县城去倒是允了她要买宅子的事。 “那行,待到忙过这阵,我再送鱼去县城就让那牙人领着我们去转悠一圈。”苏大海与苏青宁敲定买宅子的事,想了想便提到了或许他们该先在家里修上一间院子。 现在这样住着实在是太挤了些,而且日日都在钱氏的监控之下,动不动就去他爹跟前吹几句枕头风,闹得他很不得劲儿。 这是正理,苏青宁连忙点头,她比谁都希望赶紧搬出这个拥挤的院子。 第十八章 县城来人送节礼 父女俩刚说完话,外面苏大江就喊起苏大海来。 “大哥,爹说田里的活计忙得差不多了,只西边还有一块地的玉米让咱们去收一下给锄了,改明儿下场雨好种些别的东西。” 苏大海无奈叹息一声,应着出去了。 苏青宁满心不高兴地撅了嘴,她爷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分家了,夏收帮着收了,倒还好意思让她爹帮着一块儿收花生。 天可怜见的,她前头还听她娘叨叨来着家地里头那二分玉米都还没来得及收了。 不过苏大海的为人是能够用力气做的事,他基本上不会用嘴反驳,苏老三和钱氏也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唤他。 苏青宁认命地叹息,暗暗发誓县城里的宅子也就不买太大的,至少得留出十几二十吊钱来修自己家的院子才是,赶紧搬出去,帮她爹摆脱苏老三的控制。 苏青宁叹息一声,从门后面搬出养了好几天的田螺。 昨天换的水,里面清幽幽的,没有再结以前的土渣,这是田螺把吃进去的泥巴吐干净可以开始炒了。 她拿了菜刀把田螺的屁股切掉、清净,又准备了调料,把田螺倒进锅里爆炒起来。 期间鲜香从灶房里散发出来,引得东院在家温书的苏四和二房的大女儿苏紫宁跑到灶房来围观。 “青儿,你做什么呢,好香。”苏四熟读孔圣人书,深守君子远疱厨的习惯,虽然好奇却也只是站得远远的朝着苏青宁喊。 “我炒田螺了。”苏青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声回道。 这玩意儿苏青宁觉得没必要瞒着大家,都是一家人,要是他们不作妖她其实很乐意教会他们做法,这样大家也能在忙碌的丰收期间加个菜。 所以在回答了苏四之后,看苏紫宁近前来,苏青宁也是笑着招呼:“紫宁姐姐。” “二妹妹,这个田螺莫不是田里的螺坨,这样炒出来好吃吗?”苏紫宁今年十五岁,已经订了亲事,夫家就在离大包梁村不远的松柏村。 她个子高高,身形纤瘦,面容清秀,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带着闺中少女特有的矜持和温婉。 苏青宁对她的印象不坏,以前对原主也还算不错,在她接手原主身体之后也从未出过幺蛾子。 所以苏青宁耐性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自己抓田螺洗田螺炒田螺的过程。 听得这盘小小的菜肴步骤居然那么复杂,苏紫宁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她这个堂妹连鱼那么麻烦的东西都会处理,整治这个田螺倒也不算什么。 “二妹妹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苏紫宁由衷地夸她。 苏青宁笑问:“紫宁姐姐,你想学吗,我先前捡了很多田螺还有多的,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自己去装些过来把它洗了,我教你炒,做好了,也能加盘菜。” 苏青宁知道马上就要到端阳节了,今日三婶小钱氏带着孩子回娘家送节礼了,二婶又出去做活了,所以今日给东院做饭的任务便落到了苏紫宁身上。 苏紫宁闻着锅里的香味很有些心动。 虽然她奶常常告诫他们几个人说大伯一家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他们与他家有些面上情就好了。 但她娘却常常教导她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 在她奶眼中大房与他们家不是一家人,可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有一个称呼,就是苏家人。 虽然短期看来二妹妹的名声不好让她和三妹妹很占便宜,可最后毁的其实还是整个苏家女儿的名声。 故而她从未觉得苏青宁的名声不好,她就真占到便宜了。 据她娘说,她原本可以说上县城一户有铺子的人家的,不过别人打听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后那家媒婆就再也没有上过门,她爹娘这才把她说给了松柏村的李家。 虽说松柏村离城只有八里,但是并不靠河,也不如大包梁村这么多堰塘可以养鱼,故而上次大包梁村个个都张罗着卖鱼赚钱的时候,李家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这事让她娘怄了好久,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没给她选对人,其实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只要踏实肯干,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如今二妹妹看着越发能干起来,苏紫宁其实心里也为她高兴。 “多谢二妹妹,我闻着好香,就是不知道炒出来好不好吃。”她可没有苏青宁那么大的自由,眼看着爆炒田螺挺费油费料的,要是做出来味道不好,被她奶知道了定要数落她浪费调料的。 苏青宁看出她的犹豫,便拿了筷子来夹了一个炒好出锅的田螺给她。 “尝尝。” 苏紫宁还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菜炒好那必须得是家里的长辈和男孙们尝过吃过之后才能轮得到她们做女儿家的。 苏青宁再三邀请她才犹豫着接过,不过盯着田螺瞧了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怎么个吃法。 苏青宁捂着嘴笑,捡了一颗对准田螺的口子大口大口地吸溜起来,一会儿便吸出了螺肉心满意足地嚼吧起来。 苏紫宁学了她的动作也吸到了肉,然后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 瞧她吃得那样小心,苏青宁好笑干脆拿小碗给盛了一碗,姐妹俩就坐在柴禾上头抵着头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苏青宁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光乐癫癫的问苏紫宁学不学。 她打算换一种方式再做一盘。 苏青宁连忙应道:“学,当然学。真好吃,祖父和我爹还有三叔下酒肯定喜欢。” 姐妹俩有说有笑地在灶房里忙碌起来。 待到大家做完活计回来,两个人都整治出来了好几样菜分别端到了自己家中。 苏青宁从院子里走过去的时候钱氏看到了姐妹俩手里一样的菜,少不得要多问几句。 “紫丫头,青丫头手里那盘子菜是不是你帮她炒的?” 钱氏早早就把灶房的事交给了苏二和苏三的媳妇,因而对于苏青宁最近厨艺大涨的事情并不清楚。 所以在她眼中苏青宁还是那个连火都烧不好的废丫头。 她认为就她那几下子能把米饭蒸熟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能够端出要模样有模样,要味道有味道的菜来,那肯定是苏紫宁那个笨丫头心软帮了她。 她笃定这般,再想到苏大海这几日靠着打禾机能够收到好大一笔收入,心气儿十分不顺,当时也不等苏紫宁回答就戳着她的额头借题发挥大声骂道: “你个笨丫头,自己家里这么些活计都做不完,你还要去帮别人家做,就你天生生得贱哪,上赶子凑上去帮那不相干的人,人天生蠢笨你帮一次,帮两次,以后你帮得着吗?” 苏紫宁以往也会被钱氏责骂,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身为孙子才有被钱氏疼爱的权力,孙女什么的不过是赔钱货。 做得好是理所应当的,做不好被骂死都活该,就连她娘也不敢当面与她奶争锋,不孝的罪名谁担得起? 但以往骂便骂了,可今日之事却并不是钱氏想的那样,苏青宁的额头被戳得生疼却忍不住抬头朝站在大房门口的苏青宁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辩了一句。 “祖母,今日的炒田螺是二妹妹教我的,不是我帮她。” “什么,她教你的,她有几斤几两你心里没数吗,她教的你也敢学不怕费了灶房的油料吗?”钱氏嘴巴利索,有理争十分,无理也能辩三分,她是常有理。 苏紫宁不敢多辩,低着头缩着肩不说话。 苏青宁听不下去了:“祖母这话说得孙女是真听不下去了,我的斤两是没有祖母你重,可这菜能不能吃总得吃到嘴里才算吧。 祖父,您说是不是?与其听着祖母在这里凭空说道,您倒不如先尝尝看,听说这可是上好的下酒菜,祖父您慢尝着,可别白费了紫宁姐姐的一片孝心。” 其实不用苏青宁多劝,苏老三已经在桌前坐下,自行拿了筷子挑起来,他倒也是有见识的,瞧了几眼就找到了吸田螺的窍门,一连尝了好几颗,吃得双眼发亮,然后瞪了一眼钱氏把她招回去: “行了,行了,钱家的,你快回来吧,我看青丫头和紫丫头没说错。” 这菜明明就很好吃,而且他是真想不明白,就为了这么点子小事有什么好争的,真是女人是非多。 钱氏原想把苏大海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儿撒出来的,但谁曾想被自家男人当众打脸,这口气就那么堵在了胸口,上不得下不去。 她那稍稍保养过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狠狠瞪了一眼无辜地笑着的苏青宁叉着腰转身回了堂屋。 苏青宁扬眉笑笑,丝毫不在意地回转招呼苏大海和于氏吃饭。 只是刚抓起筷子,便听到有人敲院门。隐隐听到是有在唤苏大海的名字。 苏青宁放下筷子,拧巴了一下道:“看来这饭是没法子吃了。” 沈昀自觉地起身跑去开门,门开后,迎进来一个老熟人。 “董掌柜,你怎么来了?”苏青宁好奇。 董掌柜地拱着手热情地道:“苏老兄,大嫂子,苏姑娘好,我来替我们东家给你们送端阳节礼。” 苏大海心头“咯噔”一跳,他跟陶家并无来往,怎地走起了礼? 苏青宁略微想想便明白了,定然是陶家把打禾机批量生产出来了,而且可能已经取得了让他们惊讶的成绩,故而他们这才想到投桃报李来了。 她扯了扯苏大海的衣袖提醒他收下礼,不过是备份回礼的事。 反正与号称占据了君山县城半城的陶家来往并不是坏事,相反以后能得好些便利,可谓好处多多。 苏大海收下礼顺便客气地招呼了一声董掌柜请他入席吃个便饭。 董掌柜早两天见识到了打禾机在县城引起的轰动,知道这家子人是真正有本事的。 再有苏大海一家人大气,行事有度,他是十分乐得与他们打交道,再者看到桌上摆着一盘他从未见过的吃食,色香味俱全,不由食指大动,摸了摸肚子顺势答应下来。 苏大海心头巨汗,呃,他其实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原想着董掌柜一个守大酒楼的掌柜铁定看不上他们这居家小菜,可没想到人家竟然还真应了,一时之间不由局促起来。 倒是苏青宁早就从董掌柜猎奇的双眸中看出他对田螺的兴趣,反应极快地去灶房添了一副碗筷,而那头沈昀也十分识趣地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董掌柜。 一顿饭吃下来,董掌柜赞不绝口。 看似普通的盐煎肉,麻婆豆腐,味道竟比他们酒楼的大厨做得还好吃。 尤其那两盘做法不一,但同样好吃的炒田螺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吃过之后本着酒楼大掌柜的本能立刻询问起苏青宁炒田螺的具体做法来。 苏青宁笑笑也不藏私,直接口述田螺的做法请沈昀抄录下来送给董掌柜。 “不能白拿,不能白拿。”董掌柜念叨着,跟沈昀要了纸笔写下一个供销的合约: “这样吧,这炒田螺我也把它做成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以后也由你们家供应着如何? 今日我出门出得急,也没随身带着多的银两,这是十两,先付个炒田螺方子的银子,以后送的田螺跟鱼价一般也一同结款。” 苏大海愣愣地看着躺在掌心的两个五两的小银锭子,啥,就吃顿饭的功夫,便挣了十两银,还得了一个供应田螺的生意。 第十九章 应当后悔分家早 田螺那玩意儿谁家田里都多,而且养鱼的堰塘里也有很多,关键它重称,与鱼价一般的话那董掌柜的价格就十分公道了。 送走董掌柜好半晌,苏大海才从极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靠着桌沿看着于氏和苏青宁翻看董掌柜带来的年节礼并小声讨论着什么。 “这都送了些啥?”苏大海凑上前去打瞧。 苏青宁指着靠墙的两个匣子道:“一边是两匹上好的布料,还有八个香包,一边八样吃食点心,还有一匣子端午粽,足足有六十个。” 这礼的样数完全是按照君山县城的端午习俗来的,跟他们村里的一比数量翻倍了,东西也精致了不少。 苏大海高兴归高兴,却担心这礼他们还不上。 “咱们都是些粗布物件,哪里能跟他们家比。” 苏青宁笑着安抚:“爹你想多了,陶家未必不知道咱们是庄户人家,但既然人家选择上门走礼,铁定也没想咱们能还上一份跟他们家相当的礼。 依我看,咱们就按正常的节礼走,送给村里人什么样的,送给他们也什么样儿,只再多花几份小心思便可。” 苏青宁说着怕于氏为难,干脆揽下了备礼的事儿。 于氏松口气,她自觉为人笨拙,恐怕料理不了这等事,幸好有闺女替她担着。 不容一家人多做商量,沈昀在门口轻轻咳嗽,苏青宁循声望去,便见小钱氏扭着腰身过来了。 “哦哟,送来这么许多东西呀,看来我们当家还真没看错。真是醉风楼的董掌柜。” 苏大江是四兄弟中脑子最为活泛的人,又惯常在外面跑,对于县城一些大型酒楼和店铺的掌柜基本都认识。 因而一看到董掌柜露面就认出了他,本想吃完饭过来攀个交情,但还没有近前来董掌柜便走了。 他这便只得退回去,但家中钱氏和小钱氏得知董掌柜亲自上门寻大房的人,还送来了两匣子的东西,不由都动起了心思。 只不过钱氏想着自己毕竟是长辈,不好现在就出面,使了个眼色,亲侄女加三儿媳小钱氏便蹦了出来先行过来试探一波。 “没错,确实是董掌柜。”于氏不太会说话,尤其是面对小钱氏,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我看看,我看看他竟带来这么多东西吗,哇,锦绣坊的时兴面料,我今天回娘家才看到嫁到县城的大堂姐穿了这么一身面料的衣衫,听说可贵了。 哎呀,里面装有醉风楼自己做的糕点,八样了,咦,还有一匣子粽子。 瞧瞧这大户人家里包的粽子就是跟咱们家的不一样,个儿小小,还用的五色线包的,还有香包好精致哟。” 小钱氏不请自来,不问自翻地很快就把董掌柜带来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双眼放光满脸都是我想要的表情。 于氏被她这番动作弄得不知所措,不住地去看自家男人。 苏大海叹口气认命地拿了篮子递给于氏让她给东院拣些出来。 于氏尽管心里不舒坦,但手上动作也没停下。 在八样糕点里面拣了两样出来,包了两包糖,凑齐四样,又拿了三分之一的粽子和四个香包递到小钱氏手里。 小钱氏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努了努嘴却不伸手来接。 于氏推了推篮子,小钱氏干脆别过脸去。 苏青宁在旁边瞧着,明显小钱氏这是嫌东西少了。 她接过于氏手里的篮子直接朝着东院走:“娘,三婶还怀着孩子了,恐怕做不得这样的重活,我身为晚辈少不得要走这一趟。” 苏青宁边走边用眼角余光看小钱氏,只见她一出大房门,小钱氏就立刻跟了上来,动作比她还快地到了钱氏跟前。 当着她的面把她刚刚看到的董掌柜送的礼一一描述了一遍,配合着她那异常夸张的表情把大家伙都说得心潮澎湃。 “人家董掌柜走礼走的是咱们苏家,只是半道上碰到大哥大嫂一家子了,就把礼送到那儿去了。 人家董掌柜虽然没明说,大哥大嫂他们也应该识礼知礼才对,照规矩东西得拿出来给娘来分。”小钱氏仗着屋里有有钱氏撑腰,五个月的孕肚一下子挺得老高。 苏青宁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 笑过之后她才一脸没有诚意地道: “不好意思三婶子,我刚刚修养不到家一下子没忍住,也都怪三婶说话太好笑了。”苏青宁半带着嗔怪的语气弄得小钱氏脸上一下子红了,她竟不知道她说话哪里好笑了,让苏青宁这个晚辈笑成那样,可恶。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大房可是被东院分了出来的。 虽说我朝讲究孝道治国,但也没的分了家的还要一道走礼的事。”苏青宁近来又读了好些有关大梁习俗的书籍,对于这个朝代又有了新的认识。 “青丫头,你,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小钱氏没料到会被苏青宁用这样的规矩堵了,顿时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拿捏起长辈的身份来。 “三婶,你怕是不知道董掌柜为什么跟我家走礼,那是因为我卖了做鱼的方子给他,我爹日常给醉风楼供应鱼,人家感念我爹平常辛苦,这才送了礼节过来。 可并不是如三婶所说冲着东院来的,不过你硬要这么想的话也无可厚非,大不了我这就回去让我爹把董掌柜送的礼拿过来,只是你们收了礼就该自行备礼还礼。 总不好你们光知道收礼,不知道备礼吧。”苏青宁一语点出小钱氏和钱氏的如意算盘。 钱氏还想像以前一样只收礼、分礼,却一昧只进不出,那是不可能的。 钱氏的心思被苏青宁这般当着众人的面点出来,脸上不由红了。 虽然这些年她都是这样做的,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三房的娘家送来的礼,都得先过她的手,由着她挑挑拣拣一番之后把她看不上的不要的打还给三个儿媳妇。 再由着他们各房自凭本事用私房各自备下还礼。 当然还礼也是要按照村里普遍的规矩和家里的实际情况来。 但每回于氏因为没有钱氏拿公中的钱做补贴,所以回给娘家的礼从来都是三个儿媳中最少最便宜的。 这一直都是于氏心中的痛,只可惜她生性软弱,不敢跟钱氏硬顶,只得忍气吞声吃下这哑巴亏。 这些事情家里没有把它放到台面上来说过,可如今苏青宁直接点破,连点子脸面都不给钱氏留。 这让钱氏一时气短,抚着胸口就开始抹眼泪。 而苏老三听出其中之意后,一张老脸也有些不知道往哪搁的意思。 其实,钱氏对他长子长媳做的那些事他哪能一点儿也都不知道,不过是他觉得钱氏嫁他三十多载,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相守一生,要是他连这点子体面都不给她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而大儿子反正也就那样了,大儿媳又是从山里嫁出来的,嫁他们家已是高攀。 逢年过节的礼少些便少些,反正离得七八十里路,一天走个来回都够呛,谁能特意跑到这里来挑理? 但如今苏青宁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居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老三顿觉自己的老脸被她打得口拍口拍作响,心下不悦,用力敲了一下水烟枪,使劲抽了一口,吐着烟圈强硬道: “人董掌柜既是跟你们大房走的礼,你们看着回便是了,只一点,虽然咱们两家分了家,可你们到底也是苏家人,可不能在外面面前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苏老三一语封死了钱氏和小钱氏的小心思,没得让她们为了些身外之物在小丫头面前丢脸。 钱氏低头嘟囔了一声,此时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唉,分家分早了点,早知道大房有本事跟县城醉风楼做生意,就应该晚些时候再分家,不然这份礼还不得过过她的手。 “祖父说得有理,我爹娘都省得,一定会好好备份礼,不丢咱们家的脸面,只备礼是备礼,这些却是我爹娘孝敬祖父您的。” 不等苏老三卖倔拒绝,苏青宁又道:“我爹说这些粽子都是出自陶家,瞧着包得精致,味道想必也是不错,还有醉风楼的糕点味道都好着了,祖父大可一尝。 还有这香包,自有驱邪避崇的功用,祖父也可配戴一个应应景。” 苏青宁小嘴会说得很,说得苏老三心动了,放下篮子便要走了。 苏老三瞧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足足有装了满满一篮子,从这份量上,他感受到了大房一家人对他的孝心,心里一下子舒坦了。 再看看桌上苏紫宁说苏青宁教她做的炒田螺,他先前吃了味道果然极为不错,便无心地夸了一句。 “炒田螺不错。” 苏青宁笑着谢了苏老三的夸奖,路过小钱氏跟前时她特地挺了挺腰背,被她冷冷地瞪了一眼。 这死丫头不知道在哪里学的牙尖嘴利,居然能说会道,把那平日里油盐不浸的公爹说得没有了二话。 苏青宁才不在意小钱氏的看法,拍拍手朝她笑得一脸无害,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家。 这头苏大海正在帮着于氏泡糯米,洗红枣。 人家的端午粽子都送上门了,他们也该准备起来了。 但看到苏青宁回去,于氏立刻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着,生怕她吃了亏。 苏青宁拉下她的手把刚刚的发生的事情原模原样地说了,于氏听得心里直打抖,暗道她家闺女胆儿太肥了,竟然敢跟她奶顶上,还用话噎得她爷没话说。 于氏抚着她的头发庆幸她没责骂,事情也处理得稳妥,可苏大海却低声提醒:“青儿,这回且算了,下回可不兴这样,他们毕竟是你祖父祖母。” 苏青宁低着头应了,只有没有往心里去便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她瞧瞧桌上有糯米和红枣,知道要包粽子,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她想到现代他们家乡包的大肉粽,不由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身为南方人,粽子她特别喜欢吃咸的。 她于是建议于氏再泡些红豆、花生,然后再把她先前买的肉腌上。 于氏自己厨艺不行,对于露了好几手的苏青宁的话特别信服,基本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等,等糯米泡一宿后,第二天再起来包。 不过此时苏大海和沈昀却要额外去外面多扯些粽叶回来,原本家里已经备下了一些粽叶,但临时收到了陶家送来的节礼,眼下粽叶肯定是不够了。 两男人出门去了,苏青宁和于氏又开始准备起晚饭来。 中午做了两盘子炒田螺,原本有得剩下的,但董掌柜战斗力爆棚,吸溜吸溜地竟然干光了。 倒是把麻婆豆腐剩下了一大半,苏青宁看过之后就把陶家送的粽子拿了十个出来,又蒸了五个馒头,搭配着剩菜豆腐当晚餐。 粽子蒸好后,苏青宁没忍住招呼于氏两人先尝了一个,这是八宝粽,甜而不腻十分入味。 苏青宁抿了抿嘴,这粽子包得好看,里面的料也整得精致,让她一个不吃甜粽子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粽子刚下肚,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听到外面传来苏大海急促的喊叫声。 “于家的,快,快些出来,咱们家的堰塘出事了。爹,二弟,三弟,你们也都快出来看看。”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跟着苏大海的声音就钻了出来。 “出什么事呢?”苏老三正在吃饭,嘴巴边还沾着几颗糯米,对于苏大海大呼小叫的打扰他吃饭很不高兴。 “堰塘,堰塘出事了。”苏大海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的。 第二十章 卖鱼赚钱引眼红 一家子人听得苏大海的召唤后,全都跑到了离家不远的堰塘上。 苏青宁走近一看,沈昀拿着鱼网正在捕鱼,他身边的几个木桶已经放满了大尾大尾的鱼,旁边的箩筐也铺上油纸装上了小尾的鱼苗。 而就在他捞鱼的间隙,堰塘里已经有几条鱼正在无力地浮在水面上,里面翻着白肚皮,看样子有些不行了。 “果真有人下毒?”苏青宁在来的路上就听苏大海跟苏老三一行人说了。 他们在山林子那边摘粽叶,摘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人戴着草帽鬼鬼祟祟地在他们的堰塘附近打转。 他开始以为是来偷鱼的,便跟沈昀躲在一旁看着,想等到他开始捞鱼的时候再抓个现形,可那人却并不是捞鱼,而是在往堰塘里洒什么东西。 经沈昀提醒,苏大海才意识到不对劲。 只是他们离得太远,等他吆喝出声那人被吓得狂奔而去,他又急着救堰塘里的鱼,一时之间竟让那人逃了去。 “啊,鱼死了,鱼死了,快,快,老二老三快些拿网子来捞。” 苏老三开始看到苏大海家的堰塘里有鱼死了,心里就开始痛。 如今看到自家堰塘里的鱼也浮起了十多尾,心头更是疼得紧,一边喊着一边慌手慌脚的到处找鱼网。 苏二苏三立刻加入其中,很快一窝人乱作一团,像煮沸的粥一般。 苏青宁瞧了几眼再看自家这边,沈昀在有条不紊地下网收网,她爹则在一边动作快速地捡鱼进桶子。 只不过鱼着实太多了,眼见着四个木桶四个箩筐都装满了,再网上来的鱼都没地儿装了。 苏大海稀疏的眉头皱到一起,脸上的悲苦之色渐重。 苏青宁灵光一闪,大声提醒道:“爹,咱们水田里还能再放些鱼,不如把这些鱼先倒到田里去,好歹能缓一缓。” 苏大海闻言愣了片刻,然后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亩田,里面的水清幽幽的,新插的秧苗泛着青意,一片生机勃勃之色。 “好,好主意呀。”苏大海立时就想通了,赶紧动手干起来。 一连把刚刚捞出来的鱼全都倒到秧田里,还不忘提醒不远处堰塘里的苏老三一行人用这个法子。 苏老三等人听见也有样学样,把被下了药的堰塘清空,将鱼分批下到秧田里。 一番紧急动作后,苏大海与沈昀清点了他们家的损失抚着胸口庆幸地道: “还好,咱们发现得及时,十一口堰塘只有两口堰塘被下了毒,其他的还没来得及,不然咱们只得一亩水田,这捞出来的鱼可往哪儿搁。” 苏青宁告诉苏大海一亩田里至多放四五百条鱼最合适,多了不好。 只是这会儿鱼太多,保守估计往那儿放了恐怕得有六百多条。 不过只放几天,也无伤大雅,等到过几天确定这些鱼都没事后就把多出来的鱼全都运到县城去卖了。 苏青宁看了一圈,眼见着别的堰塘里好像也有鱼浮上来了,可见那人下毒并没有分是谁家的,而是无差别攻击。 她提醒苏大海应当赶紧通知里正,把人召集到一起商量对策,同时顺便把稻田可以养鱼的法子告诉他们。 “虽然不能起大作用,但眼下也能救救急。” 苏大海眼见着沈昀一个人捞鱼足矣,又有苏青宁帮着沈昀弄,他便放心地往里正家里跑。 同时苏青宁想到现代最为重视的食品安全问题,追上去再三叮嘱苏大海一定要告诉大家不能马上把这些中了毒的鱼卖出去。 必须得养上好几天,确定这些鱼确实没有问题之后才能拿出去卖。 苏大海说他省得这个道理,他跟醉风楼签的是长期供应的契约,不会自砸招牌。 苏青宁放下心来。 虽然不能确定那人下在堰塘里的是什么毒,但是既然能够把鱼毒死,那说明对生物体是有害的。 他们中要是有人把鱼卖到市场上去,被人买回家吃了,难保不会出事,所以从源头上掐断此事才是正理。 只不过苏青宁此时打算得倒好,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却并不能真的如她所愿,毕竟人心难测。 翌日凌晨,天色尚且暗沉,就有人挑了装满鱼的担子悄悄地摸出村去,想要赶在这些死鱼僵化之前拿到集市上卖掉,以弥补这次危机带来的损失。 而天亮之后苏青宁和沈昀则跟着苏家族长和苏大海一道去了里正家,就堰塘被下药之事讨个公道。 “大海你们可来了,昨天下午幸好有你教的好办法,我们家的鱼才能保下来,不然三口堰塘的鱼可不就全死绝了。” 里正包文义的大儿子包学峰一看到苏大海就立刻急吼吼的上前道谢。 苏大海可不居功,张嘴就要告诉他们这个主意是自己家的闺女想出来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包文义打断了:“那些鱼都还活着吗?” 包文义自从昨日从苏大海那里知道堰塘被下毒之后,一直在忙着召集村里的里甲和三大家族的族长开会,并没有去堰塘里实际查看,故而此时不禁好奇起那些鱼的命运来。 “活得好好的,我今日赶着一大早过来寻里正老爷可不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要是还有别的村邻的堰塘遭了难,也可以通知他们把鱼赶紧捞出来暂时放到秧田里养着,等到毒素排干净了再放回堰塘去。” “昨夜大都通知到了,有些住的远的堰塘也没有遭难,今日咱们就来查查到底是谁人在背后使这缺德丧门子的手段。”包文义拍着桌案,白胖的脸上难掩愤怒。 有人竟然敢在他这里正头上动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人专门挑的咱们的堰塘下手,依我看他们家肯定没有堰塘,或者堰塘很少,赚不到卖鱼的钱。”苏义山人老可逻辑思维却十分清晰,一句话就点出了其中关键。 一屋子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分析起来,很快就在他们的群策群力之下大家得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村里没有堰塘的人家只有三家,一家姓丁,一家姓包,一家姓苏。 算是大包梁村三大家族中各家占了一位。 而这三家算是三大姓氏中条件最为差的,俱都是家中人口多条件不好,住着泥坯房,靠着一两亩水田,每每都吃不饱饭,要让家族中人救济的所在。 包文义道:“公平起见,依我看就把这三家里的男人们都喊过来,咱们一个个问问看。” 苏大海和沈昀是见证人之一,他们亲眼看到那人是个男人,穿着粗布短褂,只是戴的草帽包住了头没有看到真容。 不过身形高矮胖瘦却是瞧了十成十,如果当面对质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把人认出来。 所以包文义才有此提议。 大家都急于想要知道下毒之人是谁,故而都没有反对。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在堰塘里下毒的人一天没有找出来,他们的鱼不管是养在堰塘还是秧田就一天不安全。 就连现在他们出个门都是各家的族长安排了人轮流在堰塘边守着的,就怕那人趁他们在里正家集会商量事情的时候又跑去下毒。 他们可承受不起再一次损失了。 包文义刚要派人出去叫人,苏大海突然朝他走了过去,附耳悄悄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包文义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苏大海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一脸不自在地看向沈昀。 这话其实是他让他说的。 三家成年的男人很快便被叫了过来,苏青宁躲在人群中悄悄地看了一眼。 苏家那家人的当家叫苏义树,跟他们家还在五服之内,认真算起来,她得管他叫一声堂爷爷。 苏义树家穷,主要原因是先前苏义树一心想走读书人的路,不思种田理事,逼得家中老母卖田卖地供他。 可他偏偏没有读书的天赋,读了三四十年,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中,到如今也只过了县试,可家里赖以生存的田地却只剩下了两亩,一家十来口人辛辛苦苦一场,连口饱饭都吃不起。 他如今临老了是又悔又恨,明明比苏老三还小几岁,可一张脸却过早的苍老了,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七老八老的人。 苏青宁仔细打量他们一家人,三个儿子三个孙子看起来全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像能做出下毒之事的人。 而包家那家倒是出了名的破落户,但这破落二字却并非表现在品行上,而是家中条件。 他们与苏、丁两家的人口兴旺不同,他们家只孤儿寡母两人。 家中只得一分田,没有地,儿子包大力是个力把式,生得五大三粗,在县城做零工卖力气,勉强能够糊口。 他是从县城被喊回来的,因为基本上都在县城里做营生,所以应当没有作案时间和机会。 于是这三家人中便剩下了苏青宁最为熟悉的丁家最有嫌疑。 苏青宁从十二个丁家人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丁文山。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洗得发白的儒衫,站得笔直,脸上带着读书人的自傲。 苏青宁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这厮在人前倒总是自持身份,兀自端着,可谁知在背后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钩搭坏水。 “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我只讲一句,事情要是你们其中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本着咱们是一个村的情分,我们可以暂时不报官。 只要你保证把咱们的损失补上,然后下回不再犯,我们都从轻处治。” “什么事情呀?”包大力刚从县城里回来,路上去请他的人只说里正找他,别的啥也没有说起过,此时听得里正的话他满头雾水。 “装什么糊涂,什么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包文义瞪了他一眼,吓得包大力立时给塌了肩膀再不敢言语,他谁都不怕就最怕这个堂祖父。 而此时丁家有一人突然大叫:“里正老爷,不是我,不是我们,我们没有在堰塘里下毒。” “哦,丁文柱,是吗,你没有下毒,那你下的是什么?”包文义冷冷地盯着开口的丁家人。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下,我压根不知道这事。”丁文柱瑟缩着身子摆着手否认。 “胡说八道,有人告诉我他猜到下毒之人就在你们三家人中,让我派人去请你们的时候一定不能告诉你们是什么事。 如果你们没有做的话就应该跟包大力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堰塘出事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没有声张,目前只有被下毒的人家和下毒之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青宁听着包文义异常肯定的话,略带着几分惊讶地看向沈昀。 先前他爹跟包文义出主意的时候她全程都看在眼里,知道那话并不是她爹想出来的,而是沈昀悄悄跟他念叨的。 他好厉害的算计,这群人跟他比差远了。 第二十一章 浑水摸鱼惹事端 苏大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包文义找出目标人物了,不由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询问起身边的苏青宁和沈昀来:“真的是他吗?” 苏青宁没说话,只是挑眉看向沈昀。 他出的主意,他应当心里有数。 “没错,就是他。”沈昀给出了十分肯定的答复。 “昨天你们看到那下毒之人时天色昏暗,理当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你现在怎么如此肯定,就不怕抓错了人,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苏青宁好奇沈昀到底有什么凭仗会这么肯定。 “我不会看错,当时天色虽然黑沉看不清脸,但是他撒毒粉用的却是左手,而这个人恰好也是一个左撇子。”沈昀沉稳的语气给苏大海增加了相信的勇气。 并且在他如此明显的提点下,他似乎也开始对昨天傍晚那个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影像,还别说,那身形越看越觉得跟这丁文柱很相像。 苏青宁没有再说话,沈昀虽然说得有理有据,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不是沈昀如此肯定的原因,他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判断方式。 也许就跟她似的,带着某些天赋或者金手指。 沈昀被苏青宁探询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热,别过头去竭力掩饰着他的不自在。 刚刚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苏青宁似乎知道了他能看透别人心理的事。 毕竟他之所以这么肯定丁文柱是下毒之人的原因是当事人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昨天傍晚在堰塘边下毒的画面,他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自然坚定地指证他。 而在丁文柱呼天抢地的喊冤声中,包文义请苏大海和沈昀一力举证,终于让他低头认了罪。 包文义冷冷地看了一眼丁家族长丁富财,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丁富财指着丁家一个老人大声骂道: “丁富贵,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教导出这样的祸根来,把我们丁氏一族的脸面都丢尽了。” 大包梁村一共三个大姓,包、苏、丁,包氏一族因为出了好几个里正,故而一直都是三姓之中地位最高的。 而次一等的地位便由着苏家和丁家在争,只是两家实力相差不大,一直不相上下。 但有丁文山今年初春考上秀才之后丁家隐隐有压下苏家之势。 原本丁富财以为他们丁氏一族这次要露脸了,以后可以光宗耀祖了。 可这份荣耀还没享受多久,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以后,大包梁村哪里还有他们丁氏一族的立足之地,里正面前又哪里还有他丁富财说话的余地? 他气,他恨,三言两语痛骂了自家堂弟丁富贵一顿,斥他教子不严,责他让家族蒙羞。 然后大手一挥做出处决,将丁文柱赶出大包梁村并偿还所有堰塘遭受的损失,如果有违此约则立刻报官抓人,让他去县衙大堂挨板子吃官司去。 如此一番作态,包文义与苏家族长苏义山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才表示放过。 事情便算是暂且处置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苏大海,看着他脸上隐隐带着一丝不落忍,她知道一个人被赶出家族赶出村子,应该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她爹自来心软,竟不念着那十几条被毒死的草鱼,反倒是同情起那人来了,她寻思着安慰安慰她老爹,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见沈昀拍了拍了她的肩膀,丁文柱已经站在他们前面了: “苏家人,好一个苏家人,等着瞧好了,你们让我有家不能回,有族不能归,我不会放过你们。” 嘿,这都什么人呀,苏青宁皱眉,心里有一万句mmp骂不出口。 明明是他犯了错招来的惩罚,他倒好,自己的错处半点看不到,反倒把他们家惦记上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爹没做错,是他做亏心事在前,他们抓出他来让他接受惩罚理所当然。 苏青宁眼珠子一睁瞪回去,脸色微沉,眉眼之间带着一股让人惧怕的戾气,丁文柱原本还要放好些狠话的,可被苏青宁这么猛地一吓,话全都被卡在了喉咙里,恨恨地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了。 沈昀出声提醒:“小心此人,他心怀怨恨,恐不能善了。” 他看出了他的心事,满满都是愤恨和仇怨。 苏青宁忍不住侧眸看向沈昀,她感觉他变了。 且不说在原主的记忆里,沈昀是一个从来都不会主动跟她说话的人,两个人最多的交流就是原主用最难听的话辱骂他。 后来她接收了原主的身体成为苏青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摆脱原主人设的桎梏,一点一点的对沈昀好起来。 但是短时间之内依旧没有改变沈昀对她的态度。 虽然他偶尔不知道本着什么样的心理会突然提醒苏大海和她一些事情,但是从他拿回了玉佩却选择对她隐瞒的事情里苏青宁看得出来沈昀对她的心结一直在,从未改变过。 但现在他居然主动出言提醒,这让她觉得格外意外,故而打量沈昀的时候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得格外认真、热烈了些。 因为苏青宁的眼神显得太过于炽热了,沈昀被看得有些别扭,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别过脸去。 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免得被心思灵巧的苏青宁看出他的不凡来——这个少女不一般,别人看不出的事情,她却不一定。 “多谢。”苏青宁感受到了自己给沈昀造成的压力,笑着道了声谢,装作一脸无所谓地走近苏大海。 提醒他趁着三个家族的族长都在这里,正好推广稻花鱼的养殖。 苏大海点点头,先小声地跟里正商量了一下,得到他的认可后站了出来。 包文义替他开了一个头,说是此番堰塘遭此横祸,实在是他们这些养鱼之人的不幸。 但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苏大海又给他们添了一条新的养鱼路子——稻花鱼。 说到这里包文义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请出了苏大海,请他重点讲解一下什么是稻花鱼。 “稻花鱼就是养在稻田中的鱼。”苏大海急吼吼的出声,然后又蓦地停下舔了舔嘴唇。 他还从没有在这么多人大头面人物面前说过话,全凭胸口鼓起的那口气,可说了一句之后,那气就散了下去,他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爹,你说得很好,他们都听着了,你继续说便是。”苏青宁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鼓励。 苏大海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在苏青宁的鼓励下找回自己的声音。 “稻花鱼一亩田最好养个四百条左右,春天下鱼苗最好,但眼下这会儿也行……” 以往大包梁村的二季稻要是不是冬田的话就不需要蓄水,所以在秋日收割二季稻的时候,很多田里都是没有水的。 不过下了鱼苗之后,田里就得保持有水。 苏大海的记性好,基本上把苏青宁先前讲给他听的重点像复读机一样讲了一遍。 大家伙听着这个主意新鲜,故而都听得十分用心。 一个知识点记得牢固讲得顺畅,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而听的人也认真,一时之间,里正家大大的院子里气氛格外的和谐。 苏青宁满脸带笑着看着自家老爹越讲越带劲,越讲越自信,她觉得她又发现了苏大海另外的闪光点。 她老爹不是不行,而是没有让他发光发亮的舞台。 苏大海说完,得到了众人一致好评。 “其实这个主意还是我家青儿想出来的,我当时看到堰塘里的鱼要死了,心都慌了乱了,哪里还能想那许多,是我家青儿聪明。” 苏大海临了依旧不忘把苏青宁推出去,他觉得他家闺女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她值得所有的好名声,而不是先前被钱氏刻意营造出来的那些任性粗鲁刁蛮无知的坏名声。 所以现在一旦逮到机会他定是要为她正名的。 好话不嫌多,众人夸完苏大海又连着夸赞起苏青宁来。 苏青宁在现代就是超级学霸,从小到大被夸惯了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还惦记着让苏大海提醒大家,从被下了药的堰塘里捞出来的鱼一定不要急着卖出去。 “啥,不能卖,我今儿上大清早的上茅坑好像看到我们村有个人挑着木桶摸黑去县城了,莫不是就在卖那被药倒的鱼?”有人大惊着嚷道。 “什么?我早先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让你们不要着急着卖,不要着急着卖,是谁家那么不省心,非要惹出祸患来?”包文义气坏了,涨得脸红脖子粗的。 “不晓得了,那时候太早了,卯时都未到,我还睡醒,眯着眼睛瞅了一回,只模糊间看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影子。 还闻到了鱼腥味,估摸着是去卖鱼的,是不是真的也不晓得了。” 说话那人一副不确定的语气,但他这句话还是成功地引起了两族族长和里正的担忧。 故而离开的时候里正给两家族长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各自回家去排查,看看到底是谁家大清早地上县城卖鱼。 第二十二章 比他还了解自己 苏青宁第一次看到大包梁村里正的威风,一句话发下去,三个家族的人全都齐声应了,各自下去忙活不提。 回家的路上,苏青宁忍不住问出声:“你们说那个趁着天还没亮便出去卖鱼的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苏大海茫然地摇头,他不是很关心这个人,他现在只操心他放在秧田里的鱼能不能熬过去。 说着话,便道自己要去田里看一看,让他们自己回家。 “哎,爹……”苏青宁看着苏大海匆匆而去的身影无语抚额,然后看向与她并列而走的沈昀,凝眉盯着他,希望他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沈昀被她缠得没法,眉头松动:“想知道是谁,去村头等着,一看便知。” 苏青宁笑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但她一个女子跑村头那等人来人往的地方去,少不得要引得人说闲话,所以想要找上沈昀一道去。 村头有几棵上百年的大柏树,又有湘楚河从此间流过,河岸边修建了河堤,铺了大块的青石,一到夏天就成村里人聚集纳凉的好去处。 故而堤岸上的青石早就被人磨得圆润光滑,只把柏树枝打掉就能坐下。 苏青宁和沈昀到的时候,因为是上午,大家都在忙活,故而此地聚集的人不多。 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了,看向进村的石桥。 只要从县城里回来的人,都会经过这座桥。 看了一个上午,苏青宁一共看到了十几个人进村,但挑着桶或箩筐的却没有几个。 这其中竟然还有她的三叔苏大江。 苏青宁尽管心里想着自家老爹特意提醒过二叔三叔他们,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但还是把看到的人列为卖鱼嫌疑人记在了自己装订的小本子上。 沈昀一一看过,垂下眼眸,长睫在眼睑微闪,他看的与苏青宁看的不一样,一扫之下就算他再不往心里去却也基本让他看了个究竟。 心中对那人已经有数了,只不过不能随便宣之于口罢了。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苏青宁要回去了,事情该怎么查自然有三大家族的族长等人去查,她不过是自己好奇罢了。 “现在啊只盼着他们卖的那些鱼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不然可就麻烦喽。”苏青宁躲在两人合抱都围不拢的树干后面伸了个懒腰,嘴里的话透着侥幸。 只是这毕竟只是她的愿想,事实却是残酷的。 因为在第二天上午不好的消息就从县城传了过来。 有买了鱼吃的人当天夜里闹起了肚子,送到医馆被验出来是中毒。 一开始谁都没有多想,还以为吃错了别的东西。 但当同一个医馆出现好几例同吃了鱼的病人之后,秦家医馆的坐堂大夫便想明白了。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将其报到县衙去。 好在包文义的二儿子包学林就在秦家医馆给秦大夫做学徒,知道自家村里发生的事情,猜测这些人吃的鱼很有可能是买的自家村里人卖的。 为着本村的名声,也为着自家父亲里正的身份包学林暂时拦住了师傅,稳住医馆的事情后又亲自跑了一趟大包梁村通知了自家父亲。 “果真出事了,出事了。”包文义又气又急,再次把三大家族的负责人叫到家里问他们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丁氏一族的堰塘查过了,没有。”不是没有人去卖鱼,而是因为下毒的便是丁文柱,他特地避开了自家人的堰塘,所以他们堰塘里的鱼都没毒。 包文义听出包富财话中的潜在词,不由瞪了他一眼。 而包氏一族的负责人也拍着胸脯保证,说他查过了,自己一族的人都很听话,昨日今日都没有出去卖过鱼。 苏义山却沉默了,他耷拉着脑袋说出了一个名字。 “好,好啊,原来是他,真是个不省心的,这是存心要毁了我们村子毁了卖鱼的这桩生意吗?”包文义被他们气得不行,握着拳头捶着胸口猛地咳嗽。 他家二儿子包学林急得连忙给他灌茶水让他不要动气。 “不动气,我怎么能不动气,幸得他们在学林你所在的医馆看诊,这要是换了别家的医馆,恐怕早就报到县衙去了。 这事一旦过堂,别说我这里正之位不保,就连咱们大包梁村也都在县令老爷那里挂了名号,以后再来纳税收银还不被那些衙役们为难死。” 一村的荣耀联系一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义山被包文义说得低下了头,他要强了一辈子,虽然不及里正挂了个公职,但在村里的威望却并不比里正低。 但如今自家家族中出了这等不肖子孙却搭上了他大半辈子积下的名声,他一下子就在里正面前矮了半截,连说句话腰杆都挺不直了。 但尽管如此,他却还得一力揽下此事:“请里正老爷放心,此事既是我苏家的不肖子孙惹出来的,我定会好生收拾,不让它扩散影响到咱们村的名声。” 也只能如此了,包文义现在也没心情跟他比个高低了,事关重大,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去吧,有事多跟老三家的大海商量,我瞧着他是个明白人,跟他那糊涂的三弟不同。”包文义叮嘱一句,一脸抑郁地坐回炕上。 苏义山是个性急的人,从包文义家出去,就径直往苏老三家去了。 一到那儿就大叫一声:“苏大江了,出来给我跪下。” 苏青宁正在屋里翻看她新近买的《本草纪要》,被苏义山一声高喊吓得手抖,差点没把书页一角撕坏。 待她寻出来,苏大江已经被按在院子正中跪下了,小钱氏站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抹眼泪,钱氏一脸焦急地试图跟苏义山解释着什么,但苏义山却摆出一副不想听的模样。 苏老三别着脸看着另外的方向不说话。 瞧这架势,再联想到昨日上午在村口的发现,苏青宁猜想那个大清早地去县城卖鱼的人定是她三叔无疑了。 苏大江虽然不是苏老三的幺儿,但也被钱氏宠得没边了,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有些拎不清。 所以他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苏青宁觉得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大海呀,事情大发了,县城里买了鱼的好多都中毒了,现如今都在医馆里看诊了。 里正的意思是让咱们自己赶着县太爷知道之前把它处理了,不然就麻烦了。”苏义山从前看不上苏老三一家人,但近些日子苏大海的表现让他讶然,再加上里正特地交待让他跟苏大海讨主意,想必他定是他的过人之处。 可眼下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苏大海能够处理的范畴,他也只能眼看着束手无策。 看苏大海也为难,不等苏义山说话,苏老三就恨铁不成钢地骂骂嚷嚷起来。 “哎,大海你平日里你不是最有主意吗,你倒是快想个办法呀,要是不帮着把这事儿平了,你三弟可就惨了。 哎呀,卖鱼卖鱼,卖的什么鱼呀,尽招人眼红生出这么些事情来,早知道,早知道……”苏老三边骂边敲着水烟枪一脸后悔。 为了卖个鱼赔上一个儿子,这买卖亏大发了。 苏青宁瞧了一眼苏老三,听听他说的这话,这都是什么脑回路? 养鱼卖鱼碍着他什么事了? 赚钱的时候他不说话,自家儿子没成算闹出事端来了倒是骂得起劲儿了。 她真的很想呛他一句,他老人家到底知不知道造成今日之事的是他那不孝的三儿子贪财短义所致,跟他大儿子苏大海半点也不相干。 不过此时因为出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她很没有必要再生出多余的事端,遂上前一步道: “族长爷爷,爹,为今之计就是尽快让那些中毒的人恢复健康。” 不然的话事情怎么着都没办法圆回去。 “对对对,青丫头所说的是正理,不然的话就算是把苏大江推出去认了罪也无济于事。” 且苏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苏大江被提上县衙大堂受审,里正老爷必定要被训斥,甚至挨板子。 他老人家受了委屈回来可不得拿他们苏氏一族来泄愤吗? 其中的连锁反应很多,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话虽如此,可我们都不懂医……”苏义山抚着额前的皱纹一筹莫展。 “我们不懂,他懂。”苏青宁激动之下条件反向地拖出了沈昀。 书里提过沈昀在京城虽然打小念的是圣人书,但他对医药一途也十分有研究。 所以他能够在大梁皇帝手下稳步高升,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会溜须拍马讨好皇帝。 而是凭借的他一手绝妙的医术为皇帝调养身体,再加上他独步天下的画技傍身,以此独得圣宠。 “他,他真的会医术吗?”苏大海亲自买下的沈昀,可从未听他说起过,不由皱眉表示不信。 苏青宁却径直跑向站在门边旁听的沈昀身边,仰着脸柔声道: “沈昀,我先前看到你上山采过药,想你应该是知药理,懂医术的,这次我家三叔惹了麻烦,还请你略施援手。” 因为玉佩之事,她本不想跟沈昀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想麻烦他,但现在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她虽然开了口,却生怕他拒绝,所以说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诚恳且小心翼翼。 沈昀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他自从来到苏家之后,就只是在前期挨打的时候上山采过药,为了不让苏家人发现,他还是背着他们磨药偷着敷的。 后来没再挨打后,他便再也没有沾过草药,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没曾想苏青宁居然知道。 他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这个女子的来历,她似乎比他还要更了解他自己! 第二十三章 沈昀也会安慰人 沈昀到底还是同意了帮忙。 读书读得多的他心里太明白了,他身为苏家买的官奴,与他们家的命运是休戚相关的,苏家好了,他的日子才有可能会过得稍微舒心一点。 而苏家要是倒霉了,他铁定跟着倒霉。 别说是以后还能不能回京城为家族平反,就连能不能平安地活着都是问题。 所以他跟着里正家的二儿子包学林和挑着鱼去醉风楼送货的苏大海一道去了县城。 苏青宁因为不放心也陪着一块儿去了,约定好苏大海先去醉风楼送鱼,并把村里发生的事情与董掌柜交个底,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到了医馆之后,她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麻烦。 因为中毒之人高达十数人,他们在医馆里躺着哀嚎声不断。 医馆的秦大夫被他们吵得焦头烂额,正在里面艰难地踱着方步绕圈圈。 他只知道他们中毒了,至于是什么毒,短期之内根本不知道无从知道。 故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替他们解毒,只能给他们熬些止痛的药缓解一二。 当他看到包学林回来,还带来了沈昀的时候,他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太大他担不起,不过是看在包文义跟他是老相识一场,再加上他又收了包学林为徒,情份深重,这才答应先替他们担待着一些,暂时不去报官。 但说到底还是要让他们自己把事情揽下来,不然他也只有马上去县衙报官一条路可走了。 “师父,多谢你,接下来交给我们。”包学林心中所想跟医馆秦大夫所想的一般无二。 他自认这是他们村里的人惹出来的麻烦,自然由他们解决。 “你们行吗?”不是秦大夫非要多此一问,实在是仅凭来的三人,一个是他的徒弟,连他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包学林能怎么着? 还有跟来的两个人,一个看着才十四五岁的少女,一个年纪倒是大些,但也不过刚及弱冠之年的年轻人。 他并不认为他们的到来能够改变什么,而是默默地在心里寻思起备用方案来。 不理会秦大夫心中所想,沈昀径直走向哀嚎四起的侧厅。 苏青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满目都是信任:“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会无条件配合你。” 闻言沈昀扬眉,看了看站在门口一脸不放心地盯着他们的秦大夫,再看回苏青宁,他不禁道: “你就那么相信我能救他们?”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苏青宁在书中见识过沈昀施展医术时的高光时刻,只不能言之于口便随口敷衍:“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沈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在意,转而弯腰去给床上的病人诊治。 望闻问切,看了沈昀的作派和他展现出来的医者的修养后,门边的秦大夫捋着八字胡须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更多,但是看了这一套动作下来倒是让他确定这个人肯定是通歧黄之术的。 不过他犹自不放心,仍旧守在一边观察着。 沈昀并不介意他的围观,镇定自若地一一诊脉,连着把十数人的脉搏都瞧看过之后开始着手救治。 他治病一不开方子,二不说用法,而是直接借了他医馆里的银针上手为病人驱针去毒。 苏青宁看着扬唇缓缓笑了,她就知道他能行。 而秦大夫却瞧得震惊了,仔细地看着沈昀,只见他手法娴熟,动作流利地下针,他心里一下就服了他。 要知道在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要找到一个会诊脉会开方的大夫很寻常,但是要寻到一个会使得一套银针的大夫却是很难得的。 认穴使针都不是简单的事儿,这都需要水磨功夫和相当的天赋。 一般人想学,可往往却是有心无力,就连秦大夫对于银针的把握都还只是停留在毛皮之上,不敢私自教授给包学林,怕自己学艺不精误人子弟。 但此时他却在这个看着没有什么棱角的年青人身上见识到了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神技,而且他真的就是针到病除。 先前那些病人还一个人痛到不停哀嚎,待他行针过后便都解了痛。 秦大夫心中对沈昀的崇拜之情隐隐升腾而起。 一个上午的时间,经由沈昀不停的施针医馆里终于渐渐地安静下来。 沈昀清朗的声音响起: “他们并不是直接中的毒,而是因为所吃的鱼里带了一部分毒水,这才引起肠腹的搅痛。 故而不需吃多余的药,只需下针疏通他们的经脉,让血液流畅便可。后续再来一碗用大黄熬成的清肠润肺的汤药便可完全化解。” 苏青宁在旁边听着这意思就是这些人虽然中了毒,但是毒的量不大,中毒都不深,只是胀腹搅痛难忍,这才让人瞧着觉得严重。 而他提到的后续清肠胃的大黄便是泄药一类的中草药,喝过之后舒肠通便,浑身舒畅,清掉肠胃之中的污秽,然后一通百通。 果然一碗大黄汤水下肚,跑了几次茅厕之后,大家纷纷抚着肚子道: “啊,不痛了,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我好了,大伯伯,你也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好了,多谢神医救命,多谢神医。” …… 被救治的病人纷纷拱手做揖对沈昀感恩戴德。 沈昀看向苏青宁,示意此时该她上场了。 苏青宁抿了抿唇,虽然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但是真正要说的时候却又突然说不出口了。 “各位,其实这次的事情是事出有因……”苏青宁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虽然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聆悦耳,虽然她的态度很真诚,眼神干净透彻。 但是架不住这些苦主们刚刚受了那样一番大折磨,故而当他们知道救他们之人便正是与那害他们之人来自同一个村落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愤怒了。 “好嘛,我就说你们怎么这么好心跑来救治咱们,原来都是被你们害的。”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你们。”这是事实,苏青宁无法辩驳,便只有深深的鞠躬道歉,忍下大家对她的谩骂与责难。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伙变成这样想必也不是这位小姑娘和这年轻小伙愿意看到的。 而且你们吃的鱼又不是在他们手上买的,你们好歹看在人家找上门来替你们救治的份上原谅人家一次。”秦大夫出言为苏青宁和沈昀说话。 “秦大夫说得没错儿,咱们虽然是吃的他们村里的鱼出的事,但的确不是他们害的咱们。 再怎么说他们对咱们也有救命之恩,咱们要怪也怪不上他们。” 十来个人里面有那偏激认死理的,也有宽容大度的贴心人儿,念着沈昀的救命之恩,便替他们说起话。 “倒也是这个理儿,最多以后咱们不再买他们村里的鱼就是了。” “就是就是,这次吃了一条鱼,快搭上了半条命,这往后可哪里还敢,竟有几条命来搭的。” 大家便很快弃了责怪苏青宁等人的事情,议论起以后对大包梁村的鱼采取完全拒绝的策略,以免再度中毒。 苏青宁一听歪楼了连忙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我敢保证以后我们村里的鱼再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这次只是一个意外,经过此番事件,我相信我们村的里正还有每一户养鱼的人家都会以此为鉴,再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不过话虽如此说,可苏青宁说着却十分没有自信。 食品安全自古以来就是大事情,出过一次问题,想要再让别人相信他们,那可是难如登天哪。 可此事是她三叔所为,同为苏家人,她还真就撇不开此事,淡然如她,此时也不禁在心里暗暗骂起她那不省心的三叔来。 真是的,借用某部剧里某个人物的口头禅:就不能要点紧吗? “啧啧,这谁信哪,毕竟咱们这次可是吃尽了苦头,咱们又不是猫,哪里有九条命来试毒呀。”有人对苏青宁的话嗤之以鼻。 “是啊,还是命重要,鱼这东西能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以前没吃也就那样。” “唉,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看这次他们大包梁村也就是一颗老鼠屎打坏了一锅粥。咱们该吃鱼还是要吃鱼,只是认准了别再买那家子的便是。” “就是就是,我看这位小姑娘家里肯定也是养了鱼的,要是咱们以后再想吃鱼,就认准了买她家的。” 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说得好不热闹。 听到最后,苏青宁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但同样也明白过来,这些人的想法已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服得了的,想清楚这茬,她也不勉强了,低着头靠着墙角坐着没精打采地听着。 沈昀被秦大夫拉到前堂去讨教医术去了,回来后便见到苏青宁那般蔫蔫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想是平日里看惯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不大习惯她这般失落,他掀掀眉眼想要假装没有看到,可一颗心却全都系在她身上,控制不住自己不往她的方向看。 他捏捏手指,收起秦大夫送他的银针别在腰间上前一步道: “别想太多,他们不过十来人,决定不了君山县城之中其他百姓的想法,口腹之慾就好似你祖父的烟瘾并不是谁人说戒就戒的。 这会儿吃着鱼出了问题可能这近几日记着这事儿不会吃,但过不了多久也就淡忘了,再加上吃了不会再出事,那便又要开始吃起来。” 说得有道理! 苏青宁抬眸,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昀瞧,然后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也会安慰人。” 第二十五章 县城置下大宅子 在醉风楼吃完午饭已经是未时末了。 董掌柜送走苏大海一行人后赶着去了位于状元街的陶府,把苏大海送上的端午节礼送了进去。 “这是苏家送来的?”陶大奶奶阮氏刚歇了午觉起来便接待了董掌柜。 “没错儿,听苏家姑娘说包的这粽子是猪肉馅的。” “哦,我吃过诸般馅的粽子,倒是头回听说猪肉也能来包粽子,拿几个热了尝尝。” 阮氏一开口,立马就有伺候的丫环取了粽子拿去厨房热了剥开送到她跟前来了。 眼见着这粽子晶莹剔透软糯可人,里面包裹着的猪肉藏在糯米里面若隐若现的,阮氏看得不由食指大动,轻轻用银勺子舀了一口尝了。 “唔,香糯可口,粘而不腻,极好。” 听得阮氏盛赞,在里屋看书的陶家少爷陶华宁攒了出来伸着手朝阮氏讨要: “娘,真有那么好吃吗,快给儿子一个。” “你这小子,猴精猴精的,你爹给你布置下的文章可写完没有,就想着吃东西了。”阮氏一脸慈爱地点着他的额头嗔怪地说他,一边又忍不住用小碟子给他装了一个。 陶华宁吃了一个,觉得果然如同阮氏评价的那样十分可口,便又伸手来要第二个,这回却被阮氏敲了一下手背: “苏家裹的这粽子有咱们家两个大,糯米滞塞易积食不好消化,你吃一个便罢了,要第二个可没有了。” “娘,再吃一个,下午的粟子糕我就不吃了。”陶华宁撒着娇腆着脸硬要。 阮氏端庄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一个给他。 陶华宁忙接过谢了,边吃边道:“娘,就快过端阳了,爹能从京城赶回来吗?” “昨儿个刚收到你爹的信,说是京城之行十分顺利,所谋之事十有八九要成功,如今已经启程,你爹惦记着你归心似箭骑马不过五日功夫,定是能够赶上的。” 陶华宁吞下舍不得吃留在最后的一口鲜肉反驳道:“娘,什么叫我爹惦记着我,分明是惦记着娘你。” 他爹和他娘的感情好得跟什么似的,跟他娘比,他们夫妻是真感情,他这个他们唯一的儿子才是意外。 就凭他们俩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劲头,他爹出门在外会惦记他才怪了。 “就你贫,看书去,否则等你爹回来少不得拿戒尺收拾你。” 阮氏被自家儿子调侃得俏脸微红,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赶走了他。 董掌柜在外间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也暗暗地道东家少爷的话倒是说得真的,东家大爷和大奶奶的感情好他们这些下人们都是知晓的。 正想着阮氏说话了: “老董,这次大爷在京城能够成事,苏家姑娘那图纸功不可没,以后苏家那边你能好生待着便好生待着,切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 “哎,大奶奶放心,小的省的。”董掌柜脆声应了,然后又将之前在酒席上试探苏青宁的事情说了。 阮氏满意地点头:“如此看来那姑娘是个拎得清的,也好,待大爷回来我自会转告他一声,你切记好生待人家便是。” 董掌柜连声应诺,其实就算大爷大奶奶不吩咐这话,他也乐于跟苏家人打交道,人家一家人既厚道又真诚,实在是可交之人。 苏大海一行人并不知道陶半城家的当家主母正在夸赞他们。 他领着自家闺女和沈昀在集市上采买端阳节要送的节礼。 他爹家,族长大伯家,母家那边的舅舅家,还有他岳父家。 一共要采买四份,而每一份都有例可循的。 一式四样点心,还有肉类,布匹之类。 苏青宁看苏青宁采买点心的时候并没有开口,这都是寻常的一包白糖,一包红糖,两包点心,没什么特别的,却在他买布料的时候插了一句嘴。 “爹,以往咱们没有分家的时候家里穷,奶又把着公中的钱不给你,拿不出多余的钱来置办一份像样的节礼,这是事出有因,没有办法的事。 舅爷爷家和我舅家不见怪,那是人家做长辈的知礼体谅咱们。 但是现在咱们家条件好了,正是该弥补的时候了,这布料可不能再依着年节时的扯一匹粗布送两家了。” 苏青宁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挑了四匹细棉布。 “两匹青灰,两匹枣红,一家送两匹两色,不拘男女老少都有布可裁衣。” “这可使不得。”苏大海难得反驳苏青宁。 “这些节礼家中都有旧例,可以少了,但不能多了,否则你爷你奶头一个饶不了咱们。 再者说了,咱们送这么重的礼,你二叔三叔走他们岳家可怎么办?” 比照着他们的来,他后娘可不一定舍得拿银钱出来使。 不比着来,岂不是丢人? 苏青宁不在意地道:“你不说我不说,沈昀也不会说,谁会知道? 再说了,咱们都分家分出来了,你现在是咱们家里的一家之主,什么事儿规矩不得你说了算吗? 自己的舅家和岳父泰山家还不是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苏青宁故意虚化他们家跟东院的关系,放大苏大海的形象。 一席话说得苏大海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是啊,他活了三十多年,自从年幼丧母之后就一直在后娘钱氏的手底下艰难讨生活。 从来都活得憋屈,没有任何时候能够自由自在的作主的,以至于让自己的舅家和岳家都跟着没用的自己受苦受欺负。 如今既然分了家了,正是该自己做一回主了。 他当即拍板,定下四匹细棉布,但想了想又额外加了两匹青灰色的细棉布。 苏青宁看着瞬间想明白了,朝她爹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行事倒也好,免得他爷那里有人说闲话,他爷又是一个经不起人挑拨的主。 不过当他也有了细棉布料后,他自然没话说了,这就算是花钱堵他爷的嘴,只是她奶可就别想了。 布料既然都挑出了花样,猪肉方面苏大海就更加不吝啬了,一家切了十斤,比以前的一斤猪肉多了十倍。 来的时候苏大海和沈昀挑着满满四个箩筐,里面装的是鱼和田螺,回去的时候便换成了买来的节礼,统共也就四十来斤,苏大海一个人便挑完了。 东西置办齐全,也不用俩拿回家去,就在城里的驿馆写个便条礼单子留些铜钱打包好托那专门的脚马给送到他舅家和于氏娘家所在的于家村去。 十文明天到,给三十文当天到,比自己跑一趟强多了。 挑着剩余的节礼到达城门口,苏青宁看向孟牙人所在的茶棚,孟牙人连忙过来打招呼,问他们今日可有时间看宅子。 苏青宁反问:“哦,孟大叔可是已经给我们打瞧好了?” 孟牙人点头骄傲地捋着下巴上几根短须道:“当然,当然,按照你的要求,我给你们准备了三套宅子。” 苏青宁便提议既然来都来了,天色又还早不如去看看。 于是三人把东西放在孟牙人开的茶棚让他婆娘看着,自己跟着孟牙人坐了他家的牛车转回城里去。 三套宅子的确全都是按照苏青宁的要求来准备的。 一套两进的,两套三进的,都带井,且在县城比较繁华的街道。 一行人先去的是柳河街的二进宅子。 进去瞧过,一共二十四间房,中间一个小院子,只是这宅子的格局不讨苏青宁的喜欢,大门不靠街,后院住家的那侧靠街,她嫌有些吵闹。 接着又去看了同街道的三进院落,格局跟二进的差不多,只是单独多了一个花园。 环境很是雅致,苏青宁还算喜欢,不过跟二进的有同样一个问题,也是很吵。 两间宅子就这样被苏青宁略过了,孟牙人倒也不在意,将他们领到了文昌街的三进院落。 还在门外的时候,苏青宁看着外面铺陈整齐的青石板地面和街道尽头隐约可见的文昌庙,以及竖向街道尽头的书铺,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再进去看着,入门便是一道大理石雕刻的蟾宫折桂的照壁。 分左右两条路进入前院,十二间对称的房间整齐地分布着。 中院是主院,跟前院布局差不多,但前面有一个小花园,种着高大的桂树,树荫茂盛,郁郁葱葱的。 后院在靠墙的位置有四间厢房,其他则是一片开出来的小菜地,约莫有一亩地。 “嘿,这里好,这里好,要是住在这里自己能种些菜吃,不必去外面买了。”苏大海看着便直竖起大拇指。 苏青宁也十分满意,尤其这里的位置临街的是前院,她只要把前院的侧墙拆了改成栅门,就能把天井两侧的四间厢房改成临街的铺子,把二门一关,一点儿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中院住人。 眼见着苏家父女俩都有些满意地神色,孟牙人黑瘦的脸上显出光彩来。 苏大海在苏青宁的提醒下问起价来:“不知道这宅子作价几何?” 孟牙人呲着一口黄牙笑道:“这是看上了?” 苏大海实诚,点了点头说他要是没有看上也就不问价了。 “好,苏老爷爽快,我也就不喊价了,原主家交待过少了八十两不卖。”孟牙人直接给了一个不议价的一口价。 苏青宁下意识地议价,但好说歹说孟牙人都只笑着摇头,说他见他们是诚心想买,这才给了一个实诚价,实在是不能再少了。 而且让他们尽管去城里打听,他孟牙人做生意从来都是一口价,因为他从不会叫高价,挣人冤枉钱。 “这样好位置的宅子基本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昨日才把它收到手上的。 原主家还是因为家里有人去府城做生意,缺少点本钱这才卖起宅子来,不然的话就这个位置,只有买进的,哪里有舍得卖出的? 这还是我没有放出风声去,否则可等不到你们来看宅子喽。” 苏青宁站在宅子前的大道上往四周看了看,不得不说虽然孟牙人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却也是有根据的,这个地段的确不错。 “行吧。”苏青宁拍了板。 “青儿,你这就同意了?”苏大海一怔,八十两呀,这也太贵了,要在他们村里,能修个十栋八栋的大宅子了。 苏青宁重重点头,同意了,可遇不可求,自然要下些狠心,钱没了可以再挣嘛。 两边都是爽快人,很快就上县衙做了房契地契的交接,又给了孟牙人八百文的服务费。 然后孟牙人便郑重地把大门钥匙交到了苏大海手上,心里其实还有些小小的不舍,只可惜他做牙人二十年,竟也没能一下子攒下八十两买下这个宅子,不然这个大便宜可就轮不到他们父女俩来占了。 第二十六章 苏青宁的小心思 苏大海紧紧地攥住了孟牙人交给他的大宅子的钥匙,心里一时之间激情澎湃无法自抑。 来县城的时候他还什么都没有,回去的时候他竟然就在这君山县城之中有了一栋三进的大院落。 这也太梦幻了,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一回到家苏大海放下东西就奔进房里拉着于氏把今日在县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然后捏着她的手激动地道: “于家的,你快掐掐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于氏听完了,原先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苏大海的话后,条件反射地伸手掐了他一把。 “嘶,痛,痛,痛的,是真的,是真的,于家的,咱们闺女真的在县城给咱们家买了一栋三进的院子。 二三十间房了,青儿说还能砸了侧墙开铺子。” 于氏听得愣愣的看着自家男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真,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不信你瞧瞧,这是大宅子的钥匙,这是房契地契。” 于氏久久地盯住苏大海手里晃荡着的那一大串宅门的钥匙,可看了许久她就是不敢伸手摸一把,只不错眼地看着看着,直到眼泪模糊了双眼。 苏大海看得心生感慨,干脆把钥匙强塞到她手心里,怕她抓不稳,还用双手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起来。 夫妻二人两双手都包在了钥匙外面,身体的温度透过手掌心传递到钥匙上去,夫妻俩同时抬头望着狭窄的房间喟叹一声。 如今他们在县城也是有宅子的人了! “爹娘,就快到端阳节了,我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这香包都没有分,来,咱们一人一个也沾沾陶家的福气去去身上的晦气。” 苏青宁说着给苏大海挂上了一个五毒退散的香包,给于氏选了一个福禄寿喜。 而自己挑了一个花开富贵的纹饰,余下那个竹枝节节高的便留给沈昀。 她递给沈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来接。 “给你的。”苏青宁不解地看着他,这里的人不都有端阳节挂香包去晦气避五毒的习俗吗,他们入乡随俗总没错。 “我就不用了。”沈昀推辞,他刚刚在院子里还看到东院有人因为分香包而生气,这个时候他要是挂上这香包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找晦气吗。 苏青宁其实也看到了东院发生的事。 要不是听到小钱氏因为钱氏分香包没有给他们三房分而闹腾,她一时之间也不会想起要把香包翻出来戴上。 此时见沈昀拒绝晃着手里的香包趁他不注意直接挂到了他脖子上,嘴里小声嘟囔着: “东院是东院,咱们大房是大房,他们可管不着咱们。” 她不会告诉他,她之所以这个时候翻出香包来挂在脖子上就是故意来气他们的。 沈昀被她突然袭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脖颈处似乎还残留着苏青宁手指碰到的触感。 她的手指那么冰凉,他的心却感觉到了一股滚滚的烫意直流进他的心房,烫得他的双手动弹不得,明明想要取下香包,可却怎么也动不了。 “别取了,有人来了。”苏青宁偷袭成功歪头坏笑一声溜进了苏大海和于氏的房间。 等到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给苏老三的端阳礼。 沈昀侧了身子让他们过去,却被苏青宁抓了壮丁:“沈昀这四包糖太散了,我怕摔了,你帮我拿一下。” 不等沈昀回答,就被苏青宁塞了一手的东西,然后只能机械地跟着他们进到东院的堂屋。 苏老三盘腿坐在里面的炕上,胸前挂着一个颜色鲜艳绣着松鹤延年的香包。 苏青宁低头抿嘴无声地笑了笑,难怪四个香包不够他们分的,原来苏老三也对陶家送的这玩意儿生出了兴趣,这才占了一个名额,不然的话依钱氏对三房的疼宠,怎么着也分得到一个才是。 苏大海带着妻女与苏老三见了礼,他才回过头来,像是才看到他们一般:“哎,大海来了。” “爹,马上端阳节了,儿子准备了节礼给你送过来,预祝你端午安康。” 苏老三看到沈昀和苏青宁手上提着好些东西,脸色一下子好看了。 苏青宁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炕桌上,占了满满一桌子。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要数那匹青灰色的细棉布。 见着这么许多东西苏老三的脸变得生动起来,高兴地道:“都是自家人咋还弄得这么客气,这花了不少银钱吧。” “劳爹挂记了,给爹备节礼是理所应当的。”苏大海知道他爹看到这些东西心里高兴了,他便也跟着高兴起来。 钱氏在一旁瞧得眼热,凑上来摸着桌上的节礼道:“啊呀,大海可真能挣钱呀,这里的猪肉得有六七斤吧,还有这糖包,这粽子,这上好的细棉布,能给你爹做身见客穿的好衣衫了。” 苏青宁道:“祖母,猪肉是十斤整,细棉布是一整匹,省着点做能给我爷做三身衣衫了。” 她知道钱氏最是精明,凭她不可能看不出猪肉的斤两,更不可能看不出细棉布的大小,她故意把东西说少了,一则是下苏大海的面子,二则恐怕背地里打着别的见不得人的主意。 毕竟拿苏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的事情钱氏可没少干。 以前苏青宁管不着,可今日这些东西是她家送来的,她钱氏就甭想再故伎重施占上半点便宜。 钱氏的心思被苏青宁看破,眼中闪过不快,心里气恨不已,但脸上却依旧笑得慈爱。 只是在看到沈昀身上挂着的香包时,钱氏的笑脸僵了一下差点崩掉。 等到苏大海一行人离开后就立刻变了脸色在苏老三面前抹起眼泪闹起委屈来: “好一个大房,舍得把香包送给买来的官奴,也不舍得多送一个过来。” “啊,大海先前不是给送了四个过来吗?”苏老三人不老眼不花耳不聋的,送来的东西又都是过了他的眼的,他心里岂会没数? “就四个,你我一人一个,老四得了一个蟾宫折桂,就还只剩下一个了,给了老二家的明富,老三家的便没有了。” “你这婆娘明富是我们苏家的嫡长孙,得一个香包怎么了,难道别人还敢有意见不成?”苏老三虎着脸不高兴地道。 “是是是,当家的,明富是长孙自是该他得的,可三房的明贵也是他们大江的长子,原也该得一个才是。 况且我听三媳妇说,人陶家可给大海家送了十个香包,他们家就三个人,多出来的给了那起子官奴,也还余下两个,怎么就不能匀给咱们明贵一个了。” 自从把香包分了之后,小钱氏就一天到晚地在她面前吵吵,直说她这姑母兼婆母地待她和他们三房的人不亲,大房、二房,就连四弟都有,可唯独跳过了他们三房。 理是这个理儿,可钱氏有什么办法,她就没多余的,总不能把她自己那个让出来吧。 她可稀罕这陶家的好东西了,挂着这香包走出去,哪个婆娘不夸她两句,就连族长嫂子都对她另眼相看。 自己的舍不得,就只有想办法从大房手里掏了。 可近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大房自从分出去之后,就有些不大买她的面子了,看这送的端午节礼,买了整一匹的细棉布竟然都没有她的份,她这心里难受得紧,所以讨要香包一事还得落到当家的身上。 苏老三瞅了眼桌上的节礼,想到钱氏这么多年的付出,老大一家刚分出去竟然就不给她送礼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但大海这般作为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他过了一回脑子终究禁不住钱氏的眼泪和几声撒娇,拍拍大腿道:“好,好,大海刚刚说带着青丫头去大哥家了,待他回来我便走一趟。” 苏大海这一趟到底也没能给钱氏要回香包来。 倒不是苏大海不愿意给,而是他才刚刚把另外两个多出来的香包送给族长大伯和大伯母了。 借苏老三十个胆,他也不敢问他作族长的大哥要东西。 而这香包又不是别的东西,戴在身上是有讲究的,一旦给人戴了,便不能再送给他人了。 所以这个端阳节三房是注定要不到香包了。 后续的事情苏青宁是第二日出去田里捡田螺的时候听苏紫宁说起的。 姐妹俩拿着小竹篮在田埂上边说边笑。 “三婶也是记仇,今儿个该她做饭,她都假借肚子里的宝宝不乖生气不起来煮,还是我娘起来替了她,不然这一大家子可连早饭都吃不上了。” 苏青宁笑了,她原本只是搞个恶作剧罢了,毕竟以前钱氏和小钱氏可没少合起伙来欺负她娘和原主。 她这次引得她们两个姓钱的女人互相咬一回不过是讨回了一点点小利息罢了。 “哎,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们一家人,要是我们也能分家分出去该多好。”苏紫宁边摸田螺边仰着头看着蓝天叹息,只可惜这个想法恐怕在她出嫁前都不可能实现了。 苏青宁摇着头道:“你们家真愿意分出去?紫宁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分家可只分了一亩水田,稻谷才打了三石多点,我爹说交了田亩赋税连一家老小的口粮都不够。” “什么,二妹妹,你们家一亩田打了三石谷子?我听我爹娘说我们家最肥最好的田才打了不到两石,有些次一等的才一石两斗。” 苏青宁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笔账,一石折合现在的斤两就是一百二十斤左右,三石稻谷就是三百六十斤。 相比现代的亩产那自然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毕竟没有好的粮种,也没有增产的肥料,这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为什么同样的田,他们家的田产的粮要比东院的多上一百多斤了? 第二十八章 旺夫旺家旺后代 苏青宁气呼呼的想要上前找钱氏理论一番,但被苏大海拉住了。 虽然钱氏是他后娘,可后娘也是娘,而且她向来会做人,这村里谁不夸她一声贤惠? 他闺女要是跟她理论起来恐怕要跟以前一样只有吃亏的份,此时这门前人来人往的,传出去又要坏他闺女名声了。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苏大海决定忍下这口气,招呼一声于氏让她坐着车先去,他稍后再雇一辆车过去。 钱氏沉着脸看着于氏:“于家的,你男人和闺女都在下面,你不如也下去陪着他们,自己一个人巴巴地先去了做甚?” 于氏原本就想下去,再被钱氏这么一说更坐不住了,从车里跳下去,钱氏的脸一下子就晴了,现下好了一文钱不花白捡一趟车坐,她忙忙地就招呼车夫启程,却被苏青宁突然跳出来拦下。 “等等,旺叔,刚刚我爹把我们三个人的车费付了,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谁都没有上车,烦请你把车费退我们。”钱氏打的什么主意苏青宁清楚着了,她偏就不让她如愿。 赶车的车夫包旺同是大包梁村的人,对苏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知道他们家分家把本家继承大份家业的大房长子分出去了,而且分的家产极少,用他里正大伯的话说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同样身为家中长子的包旺很同情苏大海,其实不必苏青宁说,他也想提。 现如今苏青宁一说他立刻就把三十文钱掏了出来,刚要递给苏大海,却被钱氏攥住了衣袖,她急切地看着苏大海喊道: “哎,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海你说是不是?” 苏大海这么多年虽不喜这个后娘,但他自来也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思,这一次也不例外。 “包家大哥,车钱就算了吧,就当帮他们给了。”苏大海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 “爹……”苏青宁扯了扯他的衣摆,他怎么能这么好说话了,难怪钱氏认准了欺负他。 苏大海不为所动,小声安抚苏青宁:“车没了咱们再雇就是了,三十文而已也不多,就全当孝敬你奶了。” 苏大海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孝子,不仅表现在他孝敬苏老三上,也表现在他孝敬钱氏上。 苏青宁越过骡车看向前方,突然看到一辆马车冲破雨幕撞入眼帘。 马车来势很快,一个冲刺间却停在了几人面前,原本达成目的催促着包旺快走的钱氏看到这情景不由起了好奇心,拦下包旺让他看看再说。 他们村里牛车骡车来往的不少,可这马车进村近几来还是头一回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待他转过身来,苏青宁轻呼一声:“陶管家。”这人正是与他们在醉风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陶府管家陶福。 “苏老爷,苏太太,小姐好。”陶福拱手执礼,白胖的脸上笑意融融,在众人的注视中继续道: “今日端阳县城举办盛会我家主子特地着我来邀请苏老爷一家人去县城看赛龙舟,马车已经备好,请上座。” 苏青宁眨眨眼睛,看着面前宽敞高大的马车,相比之下那停在后面的骡车一下子就相形见绌了。 她心里涌出快意,不经意间瞥到骡车上把头凑出来的钱氏的眸光。 那张假装慈爱的面容上此时精彩得很,有羡慕嫉妒,有心中意动,还有跃跃欲试。 “赛龙舟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开始,苏老爷请。”陶福见着他们一家人谁也没动,又再请了一次。 苏大海呐呐地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青宁已经一手拉着一个,带着她的爹娘走向马车了。 钱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过骡车走向马车,心里对马车的向往让她终于没能忍住: “大海,这骡车有些挤,你不介意……” 苏青宁笑嘻嘻地接过话头:“祖母,这马车上面倒是不挤,还有现成的茶水、糕点。 不过祖母难道忘记了,我爹已经替你们付过骡车的钱了,你要是不坐,岂不是浪费了我爹的一片孝心? 还有二叔三叔的两个小弟弟也需要祖母看护着,这天气不好,路况也不好,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得了。” 一番话说得钱氏心中暗恨,却偏偏还找不到反驳的词儿,只得用帕子掩着嘴假装嗔怒:“你个小丫头片子,话可真多。” 话音未落,苏青宁已经跳下马车去屋里叫出了沈昀,还喊他上马车一起去县城。 沈昀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他可以不去看赛龙舟,但是可以去书铺里转一圈,他上次去逛书铺时答应了掌柜替他抄书。 钱氏看到苏青宁此举刚想出声,马车已然开动,拉车的马撒蹄子往前一走,溅出好些泥水。 钱氏心中那个气呀,偏偏骡车上还有别人在,她不好自毁形象,只能半真半假的抱怨:“嘿,这青丫头拉着个官奴坐马车,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远处苏青宁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隔着万千雨幕,她似乎都看到了钱氏气得变形的脸。 只是碍于陶福在侧她不好太过幸灾乐祸,只能别过脸去朝着外面拼命忍笑。 坐马车就是快,十里路两刻钟便到了。 此时外面还下着雨,但丝毫没有影响观众看热闹的心情。 湘楚河边已经挤满了人,他们或打着油纸伞,或是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有的干脆不怕雨,就直愣愣地淋着雨看热闹。 苏青宁正寻摸着打伞找个方便观看的地方,却见陶福领着他们下了马车便往一旁的醉风楼引去。 说是他们家主子已经在三楼的雅间等着了。 来过很多次醉风楼,但三楼却还是第一次上来。 这是醉风楼向来不对外开放的所在,上来之后苏青宁才发现上面全装的窗户,此时一溜烟打开,视线毫无阻碍,可纵观湘楚河全景,停在下面的龙舟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爷。”陶福引着人过去,停在了一个穿着玄色圆领织锦长袍的年轻男人面前。 他正是陶家的当家人陶晋仁,他已然三十岁出头了,但保养得十分得宜,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皮肤白皙,眉似远山,眼神开阔,面如冠玉,看着极为养眼。 “大海兄,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可算是让我见识了。”陶晋仁温和地笑着跟苏大海打招呼,请他就座。 “陶大爷客气了,我一区区庄户,哪敢跟陶大爷称兄弟,不敢当,不敢当。”苏大海挨了竹席一侧坐了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 他心里别着紧张,但好在陶晋仁态度亲柔,让他不至于慌乱的说不出话来。 陶晋仁看他如此紧张,跟寻常人见到他时的表情一样,隐隐有些失望。 转而看向他身侧的苏青宁,一见之下不由让他惊讶。 面前的少女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但她似乎有些营养不良,身形不够高,瞧着才十一二岁的身高。 脸上稚气未脱,但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灵光却让人看得颇为震惊。 开始董掌柜说打禾机的图纸是她捣鼓出来的他其实是不信的,他就不信了,一个乡下十来岁的小姑娘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如何能够设计出那样繁复的东西? 经过打听后,他比较倾向于那玩意儿是他们家买的官奴沈昀所制。 但是就在刚才,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不知怎么他就信了。 她外形条件乍看之下不怎么样,可天堂饱满,眉眼间尽显智慧,举手投足也大气得体。 尤其脸型和她额角眉眼轮廓里显出来的阴德纹满满都充斥着福气与功德。 这个小姑娘福泽绵延,是个逮谁便旺谁的命。 陶晋仁这一打瞧,花了点子时间,一旁的陶福打量着,以为他已经尽了地主之宜,便要邀请苏大海一家人前往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二楼雅间看赛龙舟。 可刚等他开口,陶晋仁便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笑着邀请苏大海一家人就留在这楼上陪着他一块儿看。 陶福心中讶然,他不明白他们家大爷怎么就在瞬息间改了想法,但他最是体贴,一切都以主子的想法为主,当下便立刻唤人上茶热情地招呼着。 不管怎么样,他家主子行事自有他的用意,信主子得永生。 坐在宽敞明亮的豪华大套间里,喝着香茶,吃着精致可口的点心,占据最好的视角看着下面的赛龙舟,苏青宁觉得她的人生都圆满了。 虽然身旁有陶晋仁这个主家在旁侧让她颇有些拘束,不过他却是一个极为妥贴的人,除了招呼他们吃喝以外,基本不言语不会打扰到他们看热闹。 所以先前苏大海一家人还有些碍着陶晋仁在场不敢多说多看,但随着下面赛龙舟正式开始,带起了气氛之后,一家人也随即活跃起来,跟着下面锣鼓喧天,激情澎湃的比赛场面激动起来。 这样一来差点失态,忘记陶晋仁这个主人家的存在。 看到一半中场休息的时候沈昀悄悄地与苏青宁耳语一声去了一趟书铺,待他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陶晋仁突然把他儿子唤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介绍了一番: “这是犬子华宁,竟也是巧了恰好与青宁同名,莫不是天生的缘分使然。” 话这么说着,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苏青宁身上,把内心住着一个成熟女性的苏青宁说得差点脸红,还好她坚挺,努力控制着她的面部表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从陶晋仁那隐晦的话里听出了他有保媒拉纤之意呢? 她悄悄抬头看向陶华宁,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温文尔雅地笑着,倒是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苏青宁连忙挥开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告诉自己刚刚一定是闪神想错了。 人家可是君山县城的陶半城,哪里会看得上她一个乡野之地的村姑,而且拜钱氏所赐,她的名声还那样不好,人家稍加打听就要吓得远离。 苏青宁倒是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可沈昀却在某个抬头的瞬间一下子读到了场中那个最耀眼男人脑中的想法: “此女福星高照,若娶回家中,必能旺夫旺家旺后代。” 第二十九章 现场相看儿媳妇 沈昀心头一惊,猛地看向苏青宁。 只可惜他不曾深入研习过《周易》并不懂其中看相算命那一套,所以对着苏青宁的脸看了那么久,他也没能看出来她哪里能够旺夫旺家旺后代。 不过想想,苏家近些日子似乎的确因为她日子过得红火了起来,而他自己也因为她日子好过了许多。 陶晋仁初次见面连了解她都不曾就因为面相就打她的主意,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沈昀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提醒一下苏青宁,以后可要远着些陶家人才是,否则被他们陶家人卖了恐怕还替他们数钱了。 随即沈昀又暗暗责备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闲事了,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可没空理会苏青宁的命运如何。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苏家现在毕竟是他主家,而苏青宁现在待他比以前好多了,他不愿看到她受到伤害。 并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家待他温情,他总不能以怨报德,他既有老天爷给的这项本事,自然要用其来行好事,做好人。 沈昀默默地决定了日后把苏青宁看紧些,免得她被陶家人吃干抹净,从而影响他的计划。 当然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心中闪过的那抹自己亲自种下的好白菜即将要被别人家的猪拱了的想法。 休息过后,下面的热闹又开始了。 这是后半场,已经把实力不怎么样的龙舟队伍淘汰了,现在只剩下两家最厉害的龙舟在同河竞技。 一时之间,下面鼓声斐然,加油声声不绝于然,人声鼎沸,群情激动,一个个都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支持自己喜欢的龙舟队伍。 而两队此时正在并驾齐驱,不相上下,一时让人看不出到底谁的赢面大。 苏青宁看到了赛点了,不由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 “青宁啊,你觉得他们谁会赢?”陶晋仁突然出声,还是考问她的意思。 苏青宁毫不犹豫地道:“穿红色衣服在龙头扎紫色花的那条龙舟。” 陶晋仁好奇:“哦,我们看着他们明明差不多快,且你说的那条龙舟好像还隐隐落了半步,你怎地如此肯定?” 他不好奇紫龙队会赢,他只好奇苏青宁的语气未免太这肯定,好像一早就看好了他们。 苏青宁笑道:“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了要赢,你们且看那扎着蓝色花的龙舟上的人虽然动作整齐划一,但是他们已然显出了疲态,若是赛程只剩下不到一里,他们或许有赢的可能。 但这后面还余下三里水路,他们怕是坚持不到了。 但紫龙舟就不同了,他们一直都在轮流使劲,每次都有相当一部分在保持体力,水路还长,他们最后再齐心协力发力,必能一举夺冠。” 这就好比跑马拉松,有的人比赛一开始就在那里使劲全力,虽然短期的确能够跑到别人面前去。 但这是长跑,比的是耐力和持久力,而不是爆发力,所以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说得好,路还长着,能够坚持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宁儿,此话可当共勉之。”陶晋仁对于苏青宁的话十分满意,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大大的赞同来,同时他是未来的公公看自家儿媳妇越看越满意。 陶华宁听到自家老爹点到他的名字,连忙起身应了,然后额外多看了一眼苏青宁。 他爹自来眼光高,轻易不大瞧得上人,但对着苏家一家人却已经是十分厚待了。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他也是了解的,这次老爹入京能够得个一官半职回来可全靠的他献上的苏家人给的打禾机的图纸。 图纸经由工部献到朝堂,直达天听,得了皇帝一句话: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要不是他爹之前忙着支撑家业,没有时间温书进京考会试只得一个举人身份不能分派其他官位,他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县官。 所以他也能理解他爹待苏家人亲厚。 只是这样夸赞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这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 不过他一向敬重陶晋仁,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他的面子,而是十分给面地朝着苏青宁拱了拱手,说是谢过她的点拨。 苏青宁被他如此认真的态度闹了一个大红脸,直言他太客气了。 这可是陶家大少爷,少东家,以后陶半城的继承人,她哪里来的自信敢给他指点。 人家给脸,她却不能太过往心里去,忙忙地道:“陶大爷谬赞,小女子汗颜。” 这番交流,下面的赛龙舟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苏青宁所说的紫色龙舟拔得头筹,赢得了陶家准备的奖金百两白银,底下一片欢呼雀跃。 “哈哈哈,精彩,精彩。”陶晋仁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命人端来一方托盘,里面放着四样礼物。 “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内人略微备了一份薄礼,当是见面礼。” 苏大海得了一盒茶叶,于氏得了一匹红色细棉布料,苏青宁则得了一柄玉如意,沈昀是一套文房四宝。 几人谢过陶晋仁,都没有推辞。 因为大户人家自来就有送见面礼的习俗,收礼之人若是推辞才是对他们的不敬。 苏青宁只是好奇陶家居然会为沈昀准备,按道理来说他是官奴,他们家根本不需要准备他的任何东西,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就连让他跟着他们一家人一块儿上楼来看赛龙舟都已经是极给他脸面了。 没见陶家的下人们全都在走廊上站着,便只有陶福一人有资格进这雅间里来。 这事儿苏青宁想不明白,沈昀自己也没能明白过来。 就连陶华宁都没看懂他老爹的意思,待到送走苏家人后他立马问出了心中疑惑。 “爹,虽然苏家姑娘说那位叫沈昀是她表哥,但我听说他其实是他们家买的官奴,爹怎会为他费心思备礼?” “你啊你,聪明是聪明,可有些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没见他们苏家完全没拿他当官奴看吗? 再有这回我入京隐隐听说当今圣上有要召回沈太傅之意,伴君身侧犹如伴虎,失意有之得意有时候也不过是瞬间之事。 咱们不知身前事,身后亦未长眼,安能清楚他日后会有怎么样的造化? 其三,我观他阴德纹深厚,却是一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别看他现如今落难了,以后必有回京发达之日。一套不值甚钱的文房四宝结个善缘有何不可。” 陶晋仁捋着颔下才刚蓄起的八字胡须谆谆教诲陶华宁。 “爹说得有道理,儿子受教了。”陶华宁郑重地拜了一拜,一副诚心学习的模样。 “哈哈哈,宁儿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一向是个聪慧的,只为父问你,你觉得苏家那小姑娘如何?” “机敏可爱,聪慧有加,灵气逼人。”陶华宁知道自家老爹对苏青宁颇为喜欢,便投其所好地夸了一回。 “哦,评价这么高,那可堪配你?”陶晋仁眯了眼睛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这,这,爹,你不是教育儿子一定要先立业再成家吗,如今我不过才过了县试,连童生都未曾中得,爹又怎么能拿儿子说笑。”陶华宁经过短暂的惊慌后,立刻寻到了借口稳住了自己。 陶晋仁笑得越发开心起来:“哈哈哈,宁儿自己心有成算便好,也好,先立业后成家。 我早为那小姑娘捏算过,她成亲时间必不会早于十八岁,四年时间凭你想是足够了。” 陶华宁看出陶晋仁虽有开玩笑的模样,但语气却很郑重,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个年纪小小个子也小小的小姑娘,站起来还不及他肩膀高,但说话行事却很是老练得体。 长相虽不如城里的姑娘精致好看,皮肤也不甚白皙,但五官立体也颇为标致。 只是当他的妻子是不是还差了点? 出了醉风楼的苏青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被人惦记上了,他们被董掌柜客气地送到马车边,还特地用篮子装了好几样楼子里出的糕点送给他们。 苏大海正跟他客气着,董掌柜却很是郑重地谢他们,直说他们一家人是他的贵人,这些糕点是他的一点小心意。 拗不过,苏大海只好谢过接了,换手扶于氏和苏青宁往马车上爬。 只刚上去就被一人揪住了手臂,却是钱氏带着两个孙子缠了上来。 “大海,大海,嗨呀,原来你们在这里,你看看我们在下面都被雨淋湿了。你们倒好酒楼里坐着,茶喝着,糕点吃着,你不顾惜着我这个后娘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可怜可怜你的两个亲侄子,他们可还小,身子骨弱着了。” 钱氏一出声,旁边看热闹的人就打着伞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朝着苏大海指指点点起来。 苏大海脸上热了起来,他想要反驳,却奈何笨嘴笨舌的想不出话来堵钱氏,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他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但这话在人群的议论中就跟泥牛入海一般,一点水花都溅不起。 还是苏青宁看不过去掀开车帘跳了下来,亲热地扶住钱氏道:“哎呀祖母,怎么是你,来的时候我爹不是给你们雇了车吗,怎么回去的时候祖母没跟旺叔约好吗。 不过没关系,虽然我们大房已经被分了家了,但在外面遇着了长辈自然是能照顾便要照顾的。 你瞧我们正要坐陶大爷家的马车回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挤一挤。” 苏青宁说着把她往马车上拉,围观的人一听一看,瞧着钱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儿子不孝了,却原来是后娘故意在人前坏继子的名声了。 这都分家出去了,还让继子替她掏坐车的钱,真是好大的脸。 如今想要蹭蹭陶家的马车也是使出如此不要脸面的法子来。 切…… 啧啧…… 不屑的声音从四处传来,钱氏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幸好陶福一抖缰绳,赶着车走了。 不过脸红归脸红,但她到底也还是达成了心愿沾了一回光坐了一回陶家的马车,心满意足了! 回家后,这次苏大海不用钱氏厚着脸皮张口要了,主动把董掌柜送他的糕点当着已经回到家的苏老三的面分了两盒出来,说是孝敬他的。 苏老三一看是醉风楼里三十文一盒的糕点,立马笑开了花。 钱氏后来跟他说什么苏大海的坏话他都听不进去了,反而捏了一块海棠糕塞进她嘴里: “你啊你,真是这么好的糕点也堵不住你的嘴吗?” 苏青宁路过院子听到苏老三的话不由捂着嘴笑了,心道她家老爹最近本事见长,连他爹和后娘都有办法对付了。 从前她还真是小看了她爹,他的潜力确实是无限的。 第三十章 缺个儿子来养老 苏青宁想着苏大海的进步,正兀自笑得开心,却见眼前一花,小钱氏出现在她面前,她穿着碎花短衫靛蓝长裤,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小腹明显隆起。 “青丫头,听说你们今天是坐着陶家的马车去,又由陶家的马车送回来的?”小钱氏一副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 苏青宁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道:“啊,是啊,还是陶家大管家亲自来接的。” “那看赛龙舟的时候你们……” “我们去了醉风楼,见了陶家大爷和陶家少爷。”苏青宁有问必答,一副傻白甜地模样。 “这陶家可是有君山县城陶半城之称,听说陶家大爷又向来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他如何就与你们大房交好起来呢?”小钱氏想不通挺着大大的孕肚一脸求知。 苏青宁摊手:“三婶问我我问谁呢,我爹说我是姑娘家,年纪又还小,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我猜兴许是我爹给醉风楼供鱼的生意。” “是哦,听我大堂姐说醉风楼现在可是县城生意最好的酒楼,红烧鱼和炒田螺都成了他们的招牌菜了,远近闻名得府城的人都慕名而来。” 小钱氏平日里就是个包打听,身怀有孕后,更加喜欢与人凑一块闲聊天,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知道。 不过苏青宁是决计不会告诉她陶家大爷之所以对他们家青眼有加是因为她画的打禾机。 虽然陶家人没有明说,但是她猜测陶晋仁这一次进京回来能够得到县官一职,怕不是打禾机的功劳。 不过这也是他们的缘法,合该他们陶家走这个好运。 毕竟就算打禾机留在她手上,他们家也没有任何路子能够献到京城,献到朝堂,直达天听。 退一万路说就算由着他们苏家献上去,他爹大字不识一箩筐,身无功名,人皇帝想给他封个官做也做不到呀。 所以陶家的好运不是他们家能够羡慕得来的,不如拿着自己该得的份额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 苏青宁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苏大海的。 “我瞧着你们大房如今可算是发达了,攀上了陶家,这要是以后再有什么好机会,可别忘了拉扯你三叔三婶一把呀。”小钱氏拖着苏青宁的手小声地叮嘱。 “三婶放心,我爹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他跟二叔三叔四叔是一家人,这以后要是有好事儿准会想着一家子的。” 言罢,苏青宁借口有事要忙,头也回地进了自己房间。 真是被小钱氏烦死了,真是好意思开口,自己以往是怎么对他们大房的,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三婶是不是又缠着你问咱们大房挣了多少银两,还说什么大房发达了不要忘记他们三房的话呢?” 于氏在房里收拾今天拿回来的大红色布匹,她寻思着要把它裁了给苏青宁做身大红的裙子。 “可不是嘛,哎,我看咱们应该早点把房子建了趁早好搬出这个院子,不然见天地被他们缠着,烦都烦死了。” 而且房间这么少,院子这么窄,他们做什么都避不过他们的眼睛,实在是不方便的紧。 “嗨,你们说得对,这房子是该紧着修起来,趁着现在双抢赶过了,秋收还没到,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宅基地里正那里是现成的,一会儿我过去买了,明天请了族里的人随我一起去挖地基。”苏大海搓着手进来接过母女俩的话。 苏大海就这样定下了他们家未来几个月以来要忙的事情。 等他拿一吊钱买下了宅基地之后带着一家人倒了一半陶家送的雨前龙井去了东院。 苏老三闻着他放在桌案上的茶叶,立马让钱氏给他泡了一壶。 虽然用的是普通井水,普通瓦罐,可出茶之后真香,不愧是陶家给的东西,要不是苏大海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喝到这么名贵的茶水。 趁着苏老三抱着茶碗一脸享受地品茶的时候苏大海把他要建房的事情跟苏老三大略说了一下,又邀请自家兄弟有空一起过去帮着挖两铲子。 苏老三手头茶碗一抖,眉头皱了起来: “建房,你现在不是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怎么想起要建房子了?” 苏大海被苏老三一声质问低下头咬咬牙解释道: “住在这里好是好,但我毕竟是分家分出去了的,哪有分了家还住在一块的道理,没的让村里其他人家笑话我们家分得起家建不起分家房。” 这话说得是正理儿,但苏老三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因为按村里一惯的先例,分家至少得分十贯钱,因为在村里建一座普通的房子也得五贯钱起,不然就只有自己去山里抠泥挖石头来起泥胚茅草屋。但他们苏家祖先在村里多少也是有些小根基的,不至于就落到那种地步。 所以当初苏大海修不起砖瓦房,苏老三便分了两间房让他暂住。 只是这一分家,苏大海家的运道突然一下子就好了。 每回上县城一趟总要给苏老三稍带些东西回来。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如今连这起子名贵的茶叶都送上来了,苏老三已经习惯了苏大海与他们同住在一个院子,习惯了他三不五时地给他送东西过来。 可现在冷不丁地听他说要建房搬出去,这不是意味着以后都享受不到他送东西的便利了吗? 苏老三想到的,钱氏也想到了,苏老三想不到的,她也想到了。 不过想得越多,钱氏就越是犹豫。 苏大海搬走有搬走的好处,这样他就不会老在苏老三和她跟前晃悠,能够让她暂时忘却苏老三原配嫡妻带给她的精神压力。 而且也不会再打扰到他们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可不搬也有不搬的好处,眼看着苏大海搭上了陶家那条门道,走了大运了,同住一个院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自有他们沾光的时候。 两相一比较,哎,钱氏那样爽利的一个人竟然也没法抉择了。 她只好侧头听着苏老三和苏大海说话。 听苏老三的意思竟是让苏大海年后再建房。 “年后土都冻着,不好挖地基,再者开春就要春播,怕大家都忙不过来,现下时节刚刚好,再加上家里卖鱼手里剩了些铜子儿,买砖买瓦都趁手。” 苏大海越说越觉得这房子非建不可了。 现在他有钱有闲,天时地利人和,不建房干嘛? 不过他心里决心再正,可在苏老三面前却仍旧有些说不利索。 苏青宁看得着急,上前一步甜甜地笑道:“祖父,我爹先前去里正那里听他说村里最近分家的人多,宅基地似乎都有些不够了。 这要不紧着赶紧拿一块以后想要建房可都没处建了。” 按照村里的旧例,在村尾有一大片荒地专门用来做宅基地扩屋建房所用。 只要分家凭着分家文书就能去里正那里买上一块。 随着村里添丁增口,人丁日渐兴旺,那片荒地的面积也在渐渐地缩小,变成一片片鳞栉节比的房子。 这一切苏老三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刚才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如今经苏青宁提醒,心里一个“咯噔”拍拍后脑勺,虽然还是满脸不愿,但没再拿话来堵苏大海。 苏青宁趁热打铁:“爹,祖父这是同意了呢,你明日便可开挖地基,准备砖瓦了。” 苏大海应了,告辞出去。 刚跨过门槛,突然听到苏老三唤了他一声。 “爹。”苏大海敏感地回地头来。 “你可还差钱吗,爹这里卖鱼剩了一些,若你急用便先拿去使着……” “当家的……四儿明年还要去考府试,这银钱动不得……” “钱家的你闭嘴,这银钱怎么用,我心里有数。”苏老三瞪了一眼钱氏又朝苏大海道: “你急用,你先拿着去,待你四弟以后要去赶考你有了的时候再支助他。” 苏青宁瞧他一眼,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苏老三终于良心发现了。 苏大海却感动得红了眼睛,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听到他爹说得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虽然还说了让他以后还,可他到底还是表示了,这就足够了。 他忙表示自己也卖鱼卖田螺攒了一些,多的虽然没有,但是建房子还是够的。 “如此也好,只是既然要修,至少得修个五间,这以后让于家的好生休养着,再给你添个儿子,这才是十全十美。 当然若是万一没添上,你也别担心,你弟弟有好几个儿子,日后总有给你养老的。”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扯了一把苏大海,苏大海还没从感动中过来就被苏老三这话噎住了,他叹息一声什么话也没话拉着妻女出了堂屋。 刚进自家房间于氏就哭出了声。 苏青宁拉了拉她的手安慰道:“爹,娘,你们还年轻一定能生出小弟弟的。”沈昀的医术不是很好吗,一会儿让他给她娘诊个脉,看到底是身子没调养好,还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她娘生了她,生育是没问题的,想必是家里穷,没吃着什么好东西这才迟迟没怀上。 第三十一章 荒地里撞破私会 仲夏日,太阳早早地爬上了山坡,温暖的光芒笼罩着大包梁村。 苏大海一行人扛着锄头、铲子在村西头划出来的一块荒地上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苏大海为人踏实,能吃苦耐劳,在村里的人缘极好,除了本族的年轻壮丁,就连包家、丁家都来了人帮他开挖地基。 于氏则在家忙着煮茶,沈昀在院子里杀鱼,苏青宁在洗菜。 这是要给今日来帮忙开挖地基的人供顿午饭,也算是村子里的一种惯例,意喻:动土大吉。 把菜清好后,苏青宁看看四周,东院里的男人们也都去了他们家的宅基地,女人们则在屋子里纺纱织布。 她悄悄地使了个眼色把沈昀请到了她的房间,小声地跟他商量:“我看你的医术很不错,我想请你替我娘把一下脉,看看她的身体如何。” 苏青宁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沈昀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便没有听清楚,挑了一下眉头道:“你说替你娘看诊,她的身体不错。”用不着看诊。 他只依稀听到苏青宁让他替于氏看诊,但据他观察最近于氏的身体还算不错,面容红润,四肢有力,比他刚来时状况好多了。 “不是,不是看身体状况,是我想让你看看我娘到底能不能……能不能再……” 苏青宁身体里虽然住着一个大龄女青年,但是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有过结婚生孩子的经历,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有些说不出来。 沈昀虽然聪明,可架不住苏青宁声音小,脑回路绝,再加上他看不穿苏青宁的想法,而苏青宁又越说越小声,为了听得清楚,便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往前倾。 不曾料到,右耳一下子碰到了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那触感热乎乎的。 “啊……”苏青宁正说到关键处嘴唇突然被沈昀的耳朵堵住,她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伸手推他。 却不想两人间的距离本就离得近,再加上房间狭窄,这一推之下不仅没有把沈昀推开,反而让她不小心间跌入沈昀怀中。 沈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双手下意识揽住撞入怀中的娇软身姿。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以至于这个姿势便一直保持着。 直到苏青宁反应过来推了沈昀一把,两个人才从这般尴尬的姿势里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没站稳。”苏青宁退后一步假装整理头发。 沈昀挑眉,其实刚刚是他不小心唐突了她,不过她既然说了对不起,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无事,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替我娘把把脉看看我娘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够为我添个小弟弟。” 出了这样的意外之后,苏青宁再也不觉得请沈昀替于氏把脉的事情尴尬了,一气儿便说了出来。 沈昀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还是这样操心的人。 只是这心未免操得太过了吧,都操到自家亲娘头上了。 得到沈昀的应允,苏青宁把于氏请进了房间,然后找了个借口说她最近好像有些咳嗽,是不是天气太热所致,恰好沈昀会些医术,不如让他瞧看一番,要是有什么不适,下次去城里送鱼正好可以抓些药回来。 于氏条件反射推脱:“哎呀,娘这身体都是老毛病了,没甚看头,何必费那心思,费那银钱了。” 药可是顶顶贵的,他们庄户人家轻易不敢上城里的药房买药,不然再多积蓄都不够填那窟窿眼。 “娘,就把把脉瞧看一下,沈昀自己就会采草药,我也会做几个解暑的汤药方子,兴许没什么大碍,我给你熬个凉茶就罢了。 现下咱们家要建房,娘身上的担子重得很,身体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苏青宁一番哄骗,于氏无奈只好依了。 沈昀把上脉心头便惊了一跳,但生怕诊错了,不由多探了一会儿,越探越觉得真是造化弄人,有时候人越是盼着什么却偏偏越不来什么。 苏青宁眼见着沈昀眉眼间神情不对劲,不由担心地催促:“怎么样,我娘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片刻后,沈昀收回手朝于氏道:“身体康健,确没什么大碍。” 于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嗔了苏青宁一眼说瞧瞧,她这身体惯常做农活的,跟族长家的牛一样壮实,哪能有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苏青宁却从沈昀刚刚那抹异样中看出了问题,她等于氏去地里头摘菜去了之后悄悄地问沈昀: “我娘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沈昀眉眼微闪,她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你娘身体确实没有什么病症,只是宫体微寒,先前又一直营养不良,导致整个身体很虚,这才无法受孕。” 闻言苏青宁叹息一声,这其实与她猜测的差不多。 想也想得到,于氏在娘家时就是个死了母亲的,没有母亲护着,日子苦不堪言。 嫁到苏家后又遇上钱氏这个心机颇深的后娘,时常地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摆弄她,让她有苦说不出。 而在钱氏的纵容下,二婶和三婶平日里也是把什么重活脏活推给她干,就连数九寒天中遇上女人那几天特殊的日子也是摸着冷水洗全家的衣衫。 于氏也只不过是凡人凡胎,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经年不孕不育便是注定的结局。 苏青宁甚至毫不忌讳地想着或许这就是钱氏想要的结局。 让他们大房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生不出儿子,大房最终的结局就是从其他房里过继一个,这样人家就能毫不费力地把他们大房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然以前大房一贫如洗的时候二房、三房肯定多有看不上的,但是现在当他们知道他家要建房,还有余粮之后难保他们不会动这个心思。 不行,她必须得把于氏宫寒的毛病调理好,毕竟她不是天生的不孕不育。 抱着这个心思,苏青宁决定以后没事就多看看她给沈昀买来的《本草纪要》学学如何调理女人宫寒。 “青儿,茶水烧好了,你让沈昀给他们送过去。”于氏已经摘了菜回来烧好了茶水。 苏青宁应了,推了沈昀出去,自己跑到里屋把先前董掌柜送的醉风楼的糕点捧了出来,让沈昀配着茶水一块儿送过去让他们先填填肚子。 这是第一天,理应把大家招呼好了。 不过走到灶房,她就闻到了装在罐子里的茶水的味道,啧啧,不是她嫌弃,这个味儿还真是不怎么好闻。 这是村子里的人在自家山地里采的一种普通的茶叶,炒制过后经过烧煮,味道不是很好,带着一股茶叶的涩味,但村子里的人向来是喝惯了的,都能喝下。 不过苏青宁喝过一回之后却怎么都不愿意再喝。 她看了看天气,太阳升高之后很有些热,便取了盆去屋里装了些绿豆出来泡着,她准备中午给他们烧个绿豆汤喝,既解渴又祛暑。 接下来的时间母女俩便埋头做起饭来。 十五个人的饭菜,可不简单哩。 苏青宁掌厨,于氏打下手,两个人弄了八个菜,凉拌耳叶、凉拌鱼腥草、拍黄瓜、凉拌猪头肉、红烧鱼、玉米莲藕炖排骨、炝炒豆角、绿豆糖水。 其中一半凉拌,一半热煮,荤素搭配,有汤有水,十分营养。 于氏在家里用小碗赶了一些出来,沈昀和苏青宁便一起担当了送饭食去宅基地的任务。 “哇,是青儿妹妹负责给咱们弄吃的呀,那咱们可算是有口福了。”族长大伯家的长孙苏明礼看到她就高兴地大叫。 苏青宁的名声在村里也许还不显,但是作为她的近亲,苏明礼听着自家祖父最近常常说起她的能干,再加上之前也尝过她的手艺,当下便打趣起来。 苏青宁笑着回他:“瞧明礼哥哥说得,你现今把我捧得这么高,万一今天中午我煮的菜不合你们的胃口怎么办。” 苏明礼露出一口大白牙来说她的手艺连他爷都称赞过的,自是差不了。 这话一放出去,荒地上的十二个人都对午饭充满了兴趣,纷纷拿着从自己家里带来的碗筷围了过来。 苏大海用新拉来的砖头垒了一下随便找了块木板铺在上面,每个人自觉地端了块砖头垫在屁股底下就当凳子了。 苏青宁把饭菜端上去,还没摆完,众人闻着味儿就不停地流起口水来,纷纷夸赞她果然一手好厨艺。 “那是,我闺女的手艺那还有说嘛。”苏大海毫不避讳地夸着自家闺女,然后拍拍手掌上的灰,在身上擦了两把招呼大家吃起来。 苏青宁和沈昀等在一边等他们吃完收了碗才能走。 她百无聊赖地在堆满砖头和石材的荒地上走着,冷不防在荒地一侧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绿宁妹妹,你要相信我这次乡试一定能中,到时候我就不仅仅只是咱们村里唯一的秀才相公,而是村子里独一无二的举人老爷了。” 呃,这油腻而又颇多夸张的声音苏青宁不用细听都知道是谁。 定是丁文山那厮又在那里胡乱许诺欺骗纯情小姑娘了。 “我相信文山哥哥你一定行。不过这一两银子可是我攒了好久好久才攒到的,你要是高中回来可一定要记得还我。” “绿宁妹妹瞧你说得这什么话,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嗯,我相信你,不过你不是需要十两银子吗,如今只得了一两,你的赶考费都不够,可怎么办。 其实你可以去找我青宁妹妹的,我听说他们家近来卖鱼卖螺坨可挣了不少钱。” “绿宁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如何能为了银钱再去找别人了。”丁文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苏绿宁。 苏青宁听得都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这一对渣男绿茶婊可真是天生一对,不过他们的胆子倒是挺大的,竟然敢在这里私会,也不怕被村里人看见说闲话。 听着动静,他们似乎要往这边来了,苏青宁捂着嘴猫着身子躲到草丛里。 第三十二章 富家小姐和书生 荒地之上荒草萋萋,足有一人之高,苏青宁躲在里面又弯着腰能够完美地把身子遮挡起来。 透过荒草的间隙,她瞧见两人在又互相倾述了一番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两人约定分开走。 丁文山先行从树林子里走出去,走出很远之后苏绿宁才四处看看从林中钻出来。 却不想正好沈昀看着苏大海那边吃完了饭过来寻苏青宁收拾碗盘回家去。 两人直面对上,苏青宁突然想到书里似乎有写过一点苏绿宁跟沈昀之间的故事。 两人好像隐约有那么一丝丝小爱昧,本着八卦的心理,苏青宁原本想要起身的,却又矮身下去准备看戏。 苏绿宁看到沈昀的时候似乎惊了一跳,尔后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得不见人影的丁文山,想着沈昀肯定不知道她刚刚在这里跟丁文山私会过,当即放心地扬唇轻笑温柔地打招呼:“沈昀哥哥。” 沈昀颔了颔首,并没有想要与她说话的意思。 “你在这里帮大海叔家挖地基?”苏绿宁认真地盯着沈昀俊朗的面容,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相信,只要她一直这样温柔得体,他冷硬的心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捂热乎。 “没有,我来送饭。”大包梁村的规矩,他虽然是苏大海家买的人,但是事实上他并不能去跟他们一块儿去宅基地里干活。 这样会让村里来帮忙的人觉得苏大海把他们当作官奴使,不尊重他们,故而特意把他留在家里做其他的活计。 苏绿宁也想到了,脸上不由得显出一份尴尬来,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说他辛苦了。 沈昀没说话,转身要走,却被苏绿宁快走几步拦住了:“沈昀哥哥,最近我去了我外祖母家里不在村子里,不过我一直都很挂念你,我想问你青宁妹妹近来可曾欺负过你?” 沈昀脑海中闪过诸多他与苏青宁相处的细节,有她温柔地与他说话的画面,有她信誓旦旦地给他买书的画面,还有刚刚在家中他们无意识地那一碰的画面…… 但唯独没有苏青宁折腾他的画面。 “没有,她对我很好。”沈昀一字一顿道。 苏绿宁心头一紧,为什么呢,苏青宁不是一向都在她面前说她最讨厌沈昀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吗,不是说要把他当成出气筒,动不动就要折腾他一番吗? 怎么突然间想通了,还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或是因为最近没有她在她耳边念叨,所以她忘记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沈昀哥哥要是青宁妹妹再动手,你一定要来告诉我,我会好好劝劝她,让她不要那样做。”苏绿宁温声软语地哄着沈昀,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后她才离开。 沈昀目送她的身影远离,心里不由暗道可惜可笑,自己曾经以为这个少女是这个村里对自己最好的人,没想到她在心里竟是那样想的,曾经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在利用他。 苏青宁左右看看见着不会有人过来了才悄悄地从荒草中钻出来。 “走吧,想什么呢。”她拍了一下沈昀的肩膀。 他刚刚竟然在发呆,从她认识他起,她就没有见他有过这样的神情,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苏绿宁发呆。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天生的本钱,难怪在原小说里她混得那么好,原主一家人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她却成了官夫人,封了诰命。 不过在苏青宁看来,苏绿宁那头吊着丁文山,这头缠着沈昀,颇为像她曾经在度娘上看过的一个冷笑话。 故事是这样说的,一户富家千金路遇一个穷书生后与之一夜春风度,送上银两彼此许下终身。 送书生离开后,富家小姐的丫环在绣楼里拿着纸笔记着:这已经是小姐许过的第九十九个秀才了。 小姐说:“这叫广撒网,九十九个书生里面总有一个有朝一日会考上进士,前来迎娶。” 而书生捧着一份银钱走出小院,旁边的书童拿笔记道:这已经是秀才睡过的第九十九个富家小姐了,得的银钱都足够书生去考个十回八回试了。 到处钩搭姑娘媳妇的丁文山就是这故事中的秀才,而四处留情的苏绿宁便是那故事中的富家小姐。 当然他们家并没有多余的财产来让她赠送,但她生就了一张天生好看的皮囊和一张极为灵巧会说的嘴。 皮囊能又人,巧嘴会惑人,故而她能够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她是否会继续成就她未来的风光。 因为正遇农闲时分,苏大海手中有钱,于氏舍得准备伙食,苏青宁又厨艺了得,每天换着花样给他们做吃的,故而苏氏一族的青壮年都乐意来帮忙建房。 这样一来苏大海家的房子修建得十分顺利,不出一个月便搭建好了基本的框架。 只是这期间下了一场雨让修房大事不得不暂时停一停。 而大家也都正好忙着回去摘葡萄。 大包梁村的葡萄熟了,虽然品种不是太好,不够甜,但多少也能拿到县城里去卖些钱回来补贴家用。 只是这场雨来得太急太快,又一直不停,葡萄摘下来,雨势不停,来不及卖出去便要放坏了。 苏青宁这几天吃了比她这辈子都还要多的葡萄。 钱氏是难得大方一回。 这次不仅没有再暗戳戳地指责苏青宁吃葡萄,反而还主动给她送了一小篮子过来,让她想吃就吃,尽管吃。 苏青宁当面谢过她,等她一走就朝着于氏吐了吐舌头。 “这葡萄酸吧,青儿要不想吃便不吃。”于氏看着篮子里的葡萄要么已经放得秃了皮,要么还是青皮的,就没几串正常的。 她哪里舍得让自家闺女吃这样的。 苏青宁却不在乎,把里面熟透了被雨吹打在地捡起来的烂葡萄扔了,捡了一串半青不红的洗了来吃。 这葡萄经了她的锦鲤金手指,根本不用担心是否会酸的问题。 她洗了好几串装了满满一盘子招呼于氏、苏大海和沈昀吃。 沈昀趁苏青宁不注意地时候从篮子里摸出来一颗不曾洗过的青葡萄用袖子擦了悄悄扔进嘴里。 嘶,酸,真酸。 他连忙从盘子里摘了一颗苏青宁洗过的葡萄放进嘴里。 呃,甜,真甜。 奇了怪了,明明是一样的青葡萄,个小样丑,可放在不一样的地方味道居然都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沈昀手里揪着葡萄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苏青宁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若有所思,生怕自己的金手指露馅,连忙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篮子里的葡萄也全都摸了一遍。 这样一来就全是甜的了,他们就不能发现异样了。 于是一家人围着一篮子葡萄吃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葡萄似乎很酸哪。”沈昀指着一窗之隔的东院里的人意有所指地道。 苏青宁抬眸看去,雨帘之下东院的确实已经到了谈葡萄色变的地步。 也是,什么东西再好吃,吃得多了,也就让人觉得没滋味了。 更何况是苏家院子里这些品种不行,品相不好,味道又酸的葡萄。 她听着钱氏的声音隔着细雨传过来: “哎,怎么一个个都不吃了,往年不都争着抢着要吃吗?” “祖母,你就别逼着我们吃了,实在是今年的葡萄太多又太酸,卖不出去,我们吃得多了,牙都快要酸倒了。”苏明富身为长孙大着胆子请求着。 钱氏看着院子角落里堆着的五六筐葡萄直叹气。 唉,虽然以往葡萄也卖不起价,也就三文一斤,但收个四五百斤的,也能得个一吊钱好歹能给家里添个想头,而今年这场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不光把一些葡萄打落了下来,也阻碍了他们去县城卖葡萄的路。 而葡萄又是不能久存久放的,等到这场雨过去葡萄恐怕早就放坏了。 钱氏心里那叫一个痛,对着一筐筐葡萄长吁短叹的。 可能她的声音太悲凄,引得于氏都忍不住跟着叹息: “看样子这雨还得再下个六七日了,到时候这些摘下来的葡萄恐怕都放坏了,卖不了,也是可惜了了,今年的葡萄熟得这么好这么甜。” 苏青宁听到于氏提到葡萄甜,心里立马有些虚起来,不自在地道: “娘,你何必替他们操心,左右咱们家里又没有葡萄。” 其实就算是往年没有分家的时候,东院卖了葡萄的那一吊多钱也全都是归了钱氏所有。 他们这些儿子儿媳妇就只有帮着干活的份,钱氏是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分给他们的。 所以葡萄能不能卖钱,能卖多少钱,这个家里就只有钱氏和苏老三比较关心,其他人除了可惜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也就于氏善良,心里想得多:“话虽如此,今夏受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你奶他们,你伯爷爷家,还有村子里其他的人家……” 苏青宁眉眼闪了闪,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葡萄能够保存得久一些,让他们不用蒙受这些损失呢? 第三十三章 无人察觉的动心 苏青宁坐在房间里的小桌案前搅尽脑汁地想了一个下午,边想边用小本记录。 其实不是她想不出来,而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几种可以延长葡萄寿命的方式。 其一就是晒葡萄干,在现代的时候,苏青宁特别喜欢吃来自祖国西疆那酸酸甜甜的葡萄干。 其次葡萄还可以用来酿葡萄酒。 前者苏青宁只是喜欢吃,然后在一次去西疆旅行时亲眼看到过本地民族是怎么晒的,但没有亲自尝试过。 她大概知道西疆那边有两种制作葡萄干的方法,一种是爆晒让葡萄快速脱水,制成葡萄干。 而另一种则是在荫房中晾制,做出绿色葡萄干。 这样做出来的葡萄干最好,外表晶莹剔透,味道好,但是对天气和气候有着很大的要求,必须得是秋季干燥的气候,而且热风强烈。 西疆便有天然的制作条件,大包梁村如今下着雨,且潮湿凉爽,显然行不通。 排除掉葡萄干,便剩下做葡萄酒了,苏青宁在家里曾经跟妈妈一起尝试着做过,一次成功,味道极好。 葡萄酒有益心血管、养颜护肤、消除疲劳、止血利尿,且不拘年龄大小老少皆宜。 苏青宁说做就做,不过她得先备原材料,葡萄和冰糖还有盛放酿造葡萄的坛坛罐罐。 葡萄院子里是现成的,要是她出价跟钱氏买,只怕她会高兴得很。 而冰糖也不难办,只要等她爹给醉风楼送鱼和田螺的时候说一声,他立马就能给她买回来。 不过她要的量有些大,还得跟爹娘商量一下才是。 “你要做葡萄酒?”于氏放下手里裁了一半的布料,面露不解。 “嗯,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在西疆有些地方他们就会用葡萄做这样一种酒,喝起来味道极好。” “那行,青儿既然想做便做吧,我也想尝尝青儿说的人家西疆人喝的酒。”苏大海极好说话,而且他也的确对苏青宁提到的葡萄酒很好奇。 苏青宁便趁机提出她需要买一百斤葡萄和十斤冰糖回来。 苏大海算了一笔账,按市场价一斤葡萄三文钱,一百斤三百文,一斤冰糖十文钱,十斤冰糖一百文,统共也就花上四百文。 他们家里的银钱除了建房子预留出来的十吊钱,还余下八十两外加二十吊钱,足够苏青宁花用了。 他大手一挥准了。 然后在第二天就趁着送鱼螺的机会把冰糖和坛子采买了回来,又出面去钱氏那里把她先行摘下来的一百斤葡萄买了。 钱氏数着到手的三百文钱,那叫一个高兴,禁不住在家里哼起了小曲。 苏大江瞧见了悄悄地问道:“娘,咱们都愁葡萄卖不出去,大哥怎么还信念往家里买,他是不是又得了什么生钱的主意?” 钱氏数钱的手一滞,把铜钱往柜子里一塞抹了一把脸想了想道:“你说得是,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要是他得了什么生钱的法子,咱们也好占个便宜。” 钱氏风风火火地冲进雨帘里一头钻到大房的主屋:“大海,大海,我刚刚忘了问你,你买它做什么? 别说你是要自己吃哈,咱们家的葡萄可没少给你送,你总不至于都吃光了。” 而且这葡萄这么酸,有什么吃头。 苏大海没什么心眼地道:“我没干什么,青儿知道我喜欢酒,说想买些葡萄回来试着酿些酒孝敬我,我寻思着她近来闲着也是闲着,便买些回来由她捣鼓着玩儿。” 钱氏提高了嗓门:“酿酒,我只听说过玉米酒,高粱酒,大米酒,糯米酒,就是没有听说过葡萄酒。 这不是直接用来吃的吗,能酿酒,你莫不是不愿意说实话,故意编谎话骗我嗦。” 苏大海叹息一声,没想到还真让他家闺女说中了。 钱氏知道他买下她家的葡萄肯定会赶着过来问他,青儿就让他照实了说,不怕泄漏天机,反正说实话她也并不会见得相信。 如今还真是如此,苏大海摊摊手,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信不信由他们。 钱氏碰了一脑门子的软钉子,偏偏这个继子的态度还好得不得了,而且刚刚还给她送了三百文钱,让她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气哼哼地离开。 但她到底还是不死心,回到自家堂屋,还悄悄地躲在窗后往外看。 只见苏青宁正在把那一筐葡萄用剪刀剪下来,把破皮的和坏掉的扔了,好的一颗颗倒进盆里清洗了一遍,又重新放了水还往里面放了好几大勺盐来泡着。 钱氏表示看不懂苏青宁这是什么操作,只得摇摇头,又重新回去数她的钱去了。 哎,管她做什么了,反正等到老头子回来让他过去问,她不相信苏大海敢骗她,难不成还敢骗他爹不成。 苏青宁估摸着盐水泡葡萄大约有半个小时了,便将其捞出来,又用清水冲洗了三遍,洗净后放到柴房屋檐下晾干水分。 等到水分干透,苏青宁把葡萄蒂去了后掰开,放进酒坛子。待葡萄铺满坛底,大约高8厘米左右的时候加一层冰糖再铺8厘米再加一层冰糖。 最后一层葡萄与瓶口处留出5-10厘米的距离,接着将其盖上,等待发酵。 苏青宁瞧着五个大坛子,怕缝隙太大,又让苏大海给弄了点泥来封上。 这样会发酵得更快。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它们变成酒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下了十来天,在六月底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苏大海又开始带着族里的青壮年们在他们家新建房那儿忙活了。 而与此同时,苏青宁开始开坛看她做的葡萄酒了。 因为工程量有些大,她特地请了沈昀一块儿帮着弄,擦掉坛盖上的泥巴,慢慢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散发着酒精的味道冲鼻而来,她忍了忍,一一用细纱布将杂质滤出。 余下的便是红色的酒液,她换成小坛装着,继续密封好。 “还真变成酒呢,今儿个夜里要不让你爹来一杯试试?”于氏在一旁看着呐呐而语。 苏青宁笑道:“娘,还没成了,这还要继续发酵大半个月才可。” 不过闻着浓郁的酒味儿,苏青宁却知道她的葡萄酒却是做成了。 她抬头看院子里葡萄架上所剩无几的葡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前她卖做鱼的方子,卖鱼卖田螺,卖打禾机的图纸,那都只是小打小闹,虽然基本上能够满足他们家日常生活所需,但是离她想要过的好日子还远着了,她得继续发奋努力才是。 而现在做葡萄酒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尤其在经过了那场历经半个月的雨后,很多人家里的葡萄滞销,而且品相不好,导致天晴后去县城卖葡萄的价格又跌了一文钱。 如今才得两文钱一斤。 啧啧,想想在现代动辄四五块的价格,这里的葡萄价格简直不要太亲民。 退一步说,就算做失败了,所费本钱也不多。 苏青宁咬咬牙,回屋取了她替沈昀保管的散碎银两,然后叫上了他找了一处僻静地儿与他共商大事。 她思来想去,这事儿还得他出面帮着弄才是,她一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大块蛋糕。 沈昀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搓了搓手指甲缝隙间的泥巴,看着她静静地等等着她开口。 “你以前在京城呆的时候可曾听说过葡萄酒?” 沈昀眉眼闪了闪,一段美好的记忆突然撞入脑中: “家父曾经任过一段时间的礼部主事,专职接待大梁周围的各个番邦邻国,大梁西疆有一舒兰小国,遍地黄沙,高温酷热,但盛产葡萄。 在与大梁相交之时,曾经进贡过一小瓶葡萄酒,家父当时官职微小并不足资格品尝。 但据少数品尝过的人说过,那酒竟非凡品,便是说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苏青宁边听眉心便慢慢打结。 她还以为这里没有葡萄酒了,但想想也是,大梁朝何其之大,君山县城不过只是一方闭塞小城,哪里能够代表得了整个大梁朝。 要是这里有这个东西,于她酿出来的葡萄酒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大梁朝已经出现了葡萄酒如此一来她就不必太过费力地去说服别人来接受它,这就保证了她不必为这批葡萄酒的问世而太过费心思,也不必解释她是如何想到的。 当然,没有了独一性,这就意味着她失去了与打禾机一般的先机。 她不是唯一一个会做这个东西的人,那她先前想要卖葡萄酒酿造方子的想法恐怕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短短一瞬间,苏青宁已经百转千回,把葡萄酒的前路在脑子囫囵地过了好几个来回。 想来想去,还是一个字:干。 她坚信只要东西好,未必就没有市场。 苏青宁捋清心中杂乱的思绪,问沈昀道:“那你可知道葡萄酒在京城卖价几何?” 沈昀摇头:“舒兰国小,可气性却大,因为有意迎娶大梁朝公主,与之联姻遭拒,如今已经跟我朝闹翻了,此番京城别说是葡萄酒了,就连葡萄渣也不曾见过半颗。” “真的,那,那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苏青宁忍拊掌轻笑。 只是笑过之后方才察觉,她此举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毕竟她此时好歹也算是大梁朝的人,看到自己的国家被一番邦小国如此欺辱小视,她理应同仇敌忾才是,哪能幸灾乐祸了。 不过好在沈昀是一个被朝廷坑苦了的人,他并不在意苏青宁刚刚的态度,只是揣摩她的真实意图。 苏青宁心虚地转移话题:“我想我也能够酿出与舒兰国一般的葡萄酒。说不定还能比他们的更好喝了。” 沈昀诧异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若此事当真能成的话,那倒又是一门十分可靠的生意。 想到这里,沈昀不由自主地看向苏青宁。 她的这张脸看起来除了五官精致一些,其实也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村姑的脸,皮肤微黑带着乡下人特有的粗糙,只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特别的灵动。 这一看之下,竟让他不舍得移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已然具备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追随她的身影,追随她的脚步。 第三十四章 全都纵着她胡闹 沈昀看向村外的青山,双眼随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移动,薄唇微张喃喃低语:“或许你能成功。” 他是真的觉得苏青宁可以成功,凭她身上那股子干劲,凭她心中那些奇思妙想,凭她缜密的思维和行事方法…… “我也觉得我可以,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帮忙,当然这次还跟上次一样,事成之后咱们按比例分。” 沈昀挑眉,他缓缓扬唇笑了。 苏青宁侧头看着他,沈昀笑了,在她有限的记忆中,似乎还不曾看到沈昀真正的笑过。 他的笑很好看,既温暖又养眼,就好像正午的阳光透过淡漠的云层照射到枝桠间,从那枝叶的缝隙里射过来的暖阳。 稀疏有致,光影绰绰,一瞬间便晃花了她的眼。 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想把村里所有的葡萄都收购,还要准备大量的陶罐、酒坛和冰糖。 我去谈采购葡萄的事,你帮我去县城买其他三样东西,如何?” 沈昀收敛了笑,清俊的脸上显出郑重来:“今天吗?” “对,今天天气好,就今天去办吧。”早一天酿好,早一天变现。苏青宁大拇指和食指暗戳戳地搓了搓,从沈昀后面那半截话里,她看到的全是商机还有银子。 苏青宁跑了一趟村里,怀中揣着铜板儿,很轻易的便把他们苏氏一族中剩下的葡萄买断了。 凑一起足有一千余斤。 考虑到苏家老宅那边房屋太小,这上千斤的葡萄恐怕是没处放,她跟苏大海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让人抬到新建的宅子里去了。 经历这么久,宅子已经盖瓦糊墙, 一栋气派宽敞的宅子已然建成了。 接下来便只要把外面的院墙砌好,便算落成。 用苏大海的话说他们还能赶得上在新房里过中秋节了。 最后一点活计,苏大海便没再麻烦别人,自己一个人在新宅子里捣腾。 看到苏青宁指挥着村里邻居挑着一筐筐葡萄走起来,苏大海一脸蒙圈,等到村里人都走了之后,叫住苏青宁。 “青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青宁笑道:“爹,先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买些葡萄放进来吗,这不是来了?” “你是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以为你是觉得今年的葡萄好吃,就买点放家里吃,可你咋买这么多,这……是不是太有些太多了?” 可不太多了吗,保守估计有千把斤,他们就算挣了些银钱,可也禁不住这样糟蹋呀。 苏青宁捂脸,她就知道苏大海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才会跳过他找沈昀帮忙,也才会先斩后奏。 因为她知晓苏大海虽然宠她爱她,但一向是个勤俭惯了的主。 平日里她任性地花销一些也就罢了,那到底是小钱,如今她弄这么大的场面,他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多是多了点,不过也没花多少银钱,不信爹算算看,如今葡萄的价钱贱得很,两文钱一斤,一千斤也就两吊钱……” 苏青宁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车的动静。 她侧身一看,却是沈昀回来了,随着他一并下来的还有陶家大管家陶福。 两个人撩起车帘正往下面搬大罐子。 苏大海指指那儿,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苏青宁停住迎上去的步伐小声解释道:“再加上这些坛坛罐罐还有冰糖也不到十吊钱。” “十吊钱,这可……这可太多了吧,爹建这大宅子也就只花了十吊钱,你……你这个小丫头,钱知道你能挣钱,会挣钱,可也要会攒钱呀。 老是这样大手大脚地胡乱花销,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哪。” 苏青宁无法反驳,因为她发现她跟苏大海之间不是解释一两句就行的,而是有着两种不同价值观的问题。 她索性不说了,扯了扯苏大海的衣袖提醒道:“爹,人家陶管家来了,咱们快去迎一迎吧。兴许我刚刚花销的那十串钱还得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了。” 苏大海摇着头一脸无奈,丫头花销厉害又能怎么办,谁让她是他亲生的了,他只能选择包容,毕竟银钱都已经花出去了。 苏大海俭省归俭省,但好在不小气且想得开。 父女俩往门口一站,正好碰上陶福和沈昀搬着坛坛罐罐进来,两人连忙过去打招呼帮忙。 好一会儿把车上的坛坛罐罐全都卸了车,陶福这才与他们正式见礼。 苏大海拱手道谢,说起他怎么过来了。 “这也是真巧了,我原本随着我家大爷去临县上任去了。这不正碰上接连的雨季,我奉大爷之命回来巡巡庄子田地。 刚出城就碰上沈公子在城门口张罗找车的事,我估摸着好些日子没见苏老爷你了,就顺道过来请个安。” 这话说得太客气了,苏大海哪里敢应,谦虚地回了刚想请陶福进去喝杯茶水,却发现这新宅子建是建好了,但是里面一应的生活用品却还都没有,茶水也没法子准备,当即就要请他回去老宅里叙事歇息。 却被陶福谢绝了,说他确是顺道过来的,他这还赶着去前面两里之外的葡萄庄园查看了。 之前下雨,那处的葡萄庄子可是遭灾遭得凶。 苏青宁一听他这就要走,想到人家替她大老远的搬运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一时之间找不到谢礼,便从箩筐里拣好看的挑了几串葡萄洗了硬到陶福手中。 陶福看着葡萄,嘴里就泛了酸水谢绝说这玩意儿酸,他可吃不惯,苏青宁却笑着道:“葡萄酸是别人家的,我这儿的你尽管吃,甜着了,包你吃了还想再吃。” 沈昀听着这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青宁,这话虽听着夸张,可他却知道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 连他这样一个平日里不好嘴的人都忍不住要多吃两串葡萄——当然他吃的一定经过苏青宁挑选的,别的他可不敢多吃。 陶福听苏青宁这般说,要是再推辞就不好了,便受了,上了马车后将信将疑地摘了一个用壶里的水洗了一下丢进嘴里。 “唔,甜,甜,实在是甜。怪哉了。”陶福捧着一串红中带青的葡萄看了又看,怎么看这串葡萄的卖相都不算突出,他也实在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不过这几串葡萄如此甘甜,倒是可以带回去给好吃甜食的哥儿陶华宁吃。 目送陶福的马车远去,苏大海看着苏青宁在新修的厢房里摆弄那几十筐子葡萄,不由叹息一声,看向沈昀:“你早知道了?” 沈昀点了点头:“午间时分知晓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纵着她去替她买这么许多东西。” 苏大海看着一下子占满了半边厢房的东西,心疼得直滴血,这可是将近十吊钱呀。 “爹,你就别计较这些细节了,你想想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 你要相信你女儿,如今花的这十吊钱我铁定能给你十倍百倍地挣回来。” 苏大海信了苏青宁的话,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微意难平。 尤其想到苏青宁有事不先跟他说,反而使唤沈昀,想想他心里头就不大痛快。 苏青宁倒是不晓得她爹又添了一桩心事,只是拉着他说想要逛逛他们家新建的宅子。 说起新宅子来,苏大海顿时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兴致盎然地跟自家闺女介绍起来。 “咱们家宅子修了七间房,中间是正房,两边两间耳房,还有东西两间厢房,院墙一边是灶房,对门是杂物间,我是这样想的,再在这院子里种些树,葡萄、枣树、梨树,李子树……” 苏大海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他对宅子美好的布局。 苏青宁听着他已经完全把注意力转移了,偏过头去朝沈昀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咱们家新宅子我看咋都好,就是缺口井,咱们这里可不像老宅子,靠着村里的井近打水方便,这里离着有些远,还是打口井方便。” 不然她这么多葡萄要洗挑水都要累死去。 苏大海一拍后脑勺:“是说这院子里除了这堵院墙还没砌好以外,还差点什么,可不就是一口井嘛! 有了井,寒冬腊月的你娘也不用去那河边洗衣服了。” 看不出来,苏大海还挺体贴于氏的。 苏青宁想到沈昀的话,张嘴接道:“可不是嘛,爹多体谅体谅娘,让娘少些操劳,少受些风寒,多吃些温和滋补的吃食,兴许还能给我添个小弟弟。” 苏大海一下子愣住了,子嗣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痛,今日就这样被苏青宁毫无遮掩地掀开来,他在痛过一气后,突然激动起来: “青儿觉得咱们家还能添丁吗?” 苏青宁暗道苏大海这么不自信,铁定是老宅那些人老在他面前念叨他这辈子生不出儿子的话,搅得他一点儿自信都没有了,她挺了挺腰背笃定地道: “谁说不能,娘既然能生了我,也照样生得小弟弟。我都问过大夫了,只是我娘的身子骨不好,不易受孕,等到养好身子不就好生养了。 以前倒算了,咱们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家中穷得响叮当,可现在不同了,咱们有了这座大宅子,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苏大海心中又是一痛,是啊,他建房子的这些日子日常里听得最多的可不是钱氏在他面前念叨的话吗。 她时不时地在他面前冒头,想要指点他这宅子该怎么建怎么建。 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以后他们大房后继无人,这宅子就得给留给二房或者三房过继来的侄子。 偏偏他还没底气跟她对着干,他得为他的闺女青宁着想一下,要是他不过继,日后无法享受后世香火倒罢了,他的闺女出嫁后没有娘家兄弟撑腰,是要被婆家欺负的呀。 想想他就憋屈的紧! 想着想着,苏大海便把目光投向了跟苏青宁一块儿择葡萄的沈昀。 他神思一动,要是真把闺女嫁给他,凭他的身世,他必是不敢欺辱青儿的,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第三十五章 再遇陶家大老爷 又过了三日,苏青宁家的新宅子打好了井,一共花了两吊钱,院墙也用大石头砌好了,装上了一扇厚重红漆柏木大门。 苏青宁干脆地留在新宅子,她现在要好生收拾她收购来的那上千斤葡萄。 首先便要清洗,之前洗一百来斤,有沈昀和于氏的帮忙,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洗完的,如今数量一下子多了十倍,他们一家人齐齐出动,也都有些不够。 眼看着葡萄放不了多久了,苏青宁灵机一动,对苏大海道: “爹,不如请些村里人来帮着咱们一块儿洗,每个人每天二十文铜钱如何?” 苏大海沉吟半晌同意了,他们家新宅子马上就要入伙了,到时候要在这里请帮他家建过房的人来吃一顿,这些葡萄堆在那里可就不大好了,所以得赶早儿的清理出来。 说干就干,在苏大海和于氏的号召下,把老宅里的吴氏和家中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叫了过来,再加上族长家里的孙子孙女,一共来了十个半大的孩子。 别看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瘦筋筋的,可一个个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的,比苏青宁自己还利索。 于是原计划需要两天整才能干完的活,在第二天中午就结束了。 苏青宁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葡萄,晾晒在空荡荡的新宅子里,眉眼也跟那些葡萄一样仿佛被洗过,亮闪闪的。 她十分痛快的摸了四百文钱出来:“咱们说好的一天二十文,如今虽然干了一天半,但咱们都是一家子亲戚,也照两天算,一个人四十文。” “哇,青宁妹妹,你可真是豪爽,花婶子他们还真是没有说错,你们家真是赚大钱了。”苏绿宁捧着四十文铜板一颗颗地数着,满脸都是艳羡。 她羡慕苏青宁居然可以手握那么钱,虽然她出身族长家中,条件一直以来都比苏青宁家的好,可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多的银两就是一两,其他全都是零散的铜钱。 可看苏青宁刚刚随便一掏,拿出来的都有好几吊钱。 这边羡慕,那边苏绿宁又忍不住想,也活该他们家只得她一个女儿,不把所有的东西砸在她身上,又哪里来的儿子给呢。 就像她娘说的大海叔家以前倒算了,现在看着有些身家了,以后指不定要怎么被她三祖母算计了。 “青宁妹妹,咱们是亲戚,来帮着亲戚干活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能拿工钱了。 弟弟,妹妹,你们快把钱还给你们青宁姐姐。”苏紫宁说着把钱递给苏青宁。 苏青宁扫了一圈,眼见着其他人都有所意动地要跟着把钱还回来。 而只有苏绿宁一脸肉疼的捏了又捏,她顿时觉得好笑,故意缓了一会儿,让她多煎熬了一时才塞回苏紫宁怀中道:“哎,万万不可,来时就说好了要给工钱了,临着活都干完了又说什么亲戚的话,这不是言而无信嘛,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骂我一顿不可。” 苏青宁执意不肯收,苏紫宁无奈又道:“那,那……既然我们只做了一天半,便只需结一天半的工钱便是,怎地还多给。” “也只差着半天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就不说这么半天不半天的了。日后说不定还有请你们帮忙的地方。”苏青宁钱都发出去了,哪里还有往回拿的事,自然万万不肯收。 一番推辞,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拿着四十文钱回家去了。 家中长辈问起,孩子们一说,有那点头称赞苏大海和苏青宁为人坦白大方的。 “以后你大海叔家里再有什么事,可不能再随便跟人家说钱了,有空闲帮忙是理所应当的。”苏义山如此教导自己的一众儿孙。 也有那觉得他们是冤大头的:“他们家可真是赚到钱了,四百文哪让一个小丫头说给就给出去了,你大海叔就没有出来拦一拦?” 苏绿宁笃定地点头:“可不是嘛,大海叔在修理院墙,看着她掏钱出来话都没说一句。” “他们家既然混得好了,那绿儿你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挤兑她了,娘告诉你,你得把她好好哄住了,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黄氏似模似样的教育着自家女儿。 苏绿宁别过脸去:“我省得了。” 当然也有关心苏青宁为何买那这么多葡萄的人。 从苏大海家新宅子回去后,钱氏就招了自家孙子孙女好生盘问了一通。 “你大伯家买那么多葡萄这是想做什么?” “青宁妹妹说要酿葡萄酒。”苏紫宁听了一嘴。 “那小丫头真要拿葡萄酿酒,我没听错吧。” 苏明富也答道:“想是没错的,我听青宁妹妹说等到他们家暖房请客吃饭的时候要请我们大家喝葡萄酒。” 钱氏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替苏大海心疼苏青宁发出去的四百文。 而一旁的小钱氏则更是心肝肺都在疼。 因为二房的人全都去大房的新宅子里干活了,三个人一人赚了四十文回来。 而她则舍不得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干活,只让苏红宁一个人去了,这就比二房少了八十文,她现在肉疼的紧,一把抢过苏红宁手里的铜钱冷着脸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叫上你哥哥和弟弟。” 苏红宁畏惧地缩了一下肩膀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哪里是她没有叫她的哥哥弟弟,明明是她娘心疼他们,生怕他们累着了,不舍得叫他们去。 苏紫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唉,在她们三姐妹中,从前虽然是大伯家的条件最不好,但是二妹妹苏青宁的日子却一向都是最好过的。 家里所有的长辈都重男轻女,从坐着爷奶开始,到他们的爹娘,眼里无一不是只有男孙,而从没有她们这些孙女。 就连他们的爹娘也不外如是,可只有大伯和大伯娘把青宁妹妹当眼珠子一样疼。 这或许就是命! 与此同时,苏青宁一家人正在盘算着要给新宅子添置家具和入伙暖房请客的事宜。 宽敞气派的新宅子里苏青宁一家人用砌院子剩下来的石头当凳子围成一圈在廊下坐着商量搬新家请客事宜。 苏大海说如今宅子已经落成,这就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大心事,只是里面还空落落的,需要置办些家具和灶房的家伙什儿。 苏青宁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光洁透亮的新宅子,虽然它不如老宅占地面积大,也不如它那里的房间多,但是胜在苏大海听从了她的话,在房间下修了一排廊檐,直连堂屋、厢房和灶房,不必像村里其他房子那样一到下雨天去趟自家灶房都要打湿衣服鞋袜,十分不便。 平日里不下雨的时候廊檐下面还可以晾晒东西,像现在苏青宁那些洗好的葡萄就全部拿油纸包了铺在了廊檐上,夜里不必收也不怕突然变天,风吹雨打。 这也是让于氏最为满意的一点,当然让苏青宁满意的还有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苏大海挨着灶房一角给她修了个卫生间带浴室。 沐浴泡泡浴什么的就不必想了,就一个用火砖垒成,铺了青石板可以排水的空房间,隔层里面是茅坑,与之相连的化粪池修在院子后面。 这也算是她闹的厕所革命成功的第一步。 因为都嫌茅房脏污,自家院子狭小,村里的人基本都把茅厕修到了田间的田埂上。 每次上个大号都出院子到很远的田间地头上茅房,白天倒也罢了,夜晚黑灯瞎火的提个马灯都要吓死人。 所以苏青宁现在是怎么看他们家新宅子怎么觉得满意,她搓着手兴奋地道: “那赶明儿等我把这些葡萄都酿上以后咱们就一起上县城去挑些家具来,然后赶着八月间就搬进来,就像爹说的,就在这新宅子里过中秋。” 苏青宁的建议得到了苏大海和于氏的一致认同。 至于沈昀,苏家的事情他没插嘴的权利,也不习惯发表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上千斤的葡萄洗起来是有此麻烦,不过酿制的时候倒不算麻烦,尤其这次有苏大海和于氏这两个手脚超级利索的人在,不过一天功夫,就把所有葡萄与冰糖按照一定的比例放进了大坛子里。 家里空屋子多,苏青宁选了间向阳的房间放了这十二个大坛子。 第二天天色放晴,苏大海禀了一句苏老三便带着一家人去县城。 因为要给醉风楼送鱼送田螺,还有苏青宁先前酿制出来的葡萄酒已经发酵完全,大概称了一下一百斤葡萄加十斤冰糖,出酒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得酒八十斤。 她抱了一坛十斤放在随行的牛车上,打算一并拿到醉风楼去请董掌柜他们品尝一番。 因为今日要办的事情太多,到了醉风楼门口,把鱼螺和葡萄酒卸在门口,苏大海便决定一家人分头行事。 他与于氏两人先驾着牛车去集市采买酒席要用的食材,苏青宁和沈昀在醉风楼这边交接鱼螺,完事后一起去城南的家具铺子看家具。 在等待卸货的途中,苏青宁看向醉风楼旁侧的场坝,那里停着一辆豪华板直的大马车,没有府邸徽记,倒也不知道是何人。 索性不认识,看过之后苏青宁便没往心里去,而这边东西一卸下,董掌柜就迎了出来。 看着不打算进去的苏大海夫妇,他招呼了一声,得知他们要为搬新房请客的事情忙活,忙道一声恭喜。 “这日子可定了哪一天,到时候我也来凑个热闹。” “还没定了,我爹说且先把部分家具买回去,到时候都是乡里乡亲的,明天请,今天定日子都不妨事。” 苏青宁虽这般说着,但是心里却清楚今日便能买齐家具,且又把食材买回家了,请客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鱼螺都让店小二搬到后院厨房里去了,眼见着小二又来搬那坛子葡萄酒,苏青宁连忙上手阻拦。 “哎,小二哥,你且先别忙活,放着吧,我自己来。”苏青宁说着转头看着董掌柜道: “这是我自己酿制的葡萄酒,想着时辰刚刚好,便带来给董掌柜尝尝。” “哦,是青宁姑娘自己酿制的,那我肯定要尝上一尝,不过除我之外,我们东家肯定更有兴趣。 先前刚来的时候还特地叮嘱过我一句,说若是日后遇上青宁姑娘再送什么东西来,一定要给他留一份。 也是凑了巧了,今儿个我们东家大人因为公干路过此处,进来歇脚喝杯茶水,竟然就给碰上了,真真是有缘。” 董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往三楼引。 苏青宁心神一跳,哦,还真是巧了,一来就碰上陶晋仁在此。 第三十六章 这笔生意谁赚了 苏青宁抱着酒跟着董掌柜往上走,还是先前看赛龙舟的位置。 此时只开了东面的窗户,有阳光斜射过来,洒在酒楼下面的湘楚河上,水面波光鳞鳞,美如幻境。 苏青宁看着这般美景,难怪陶晋仁喜欢呆在这处。 在她转眸看景的间隙,董掌柜已经向陶晋仁和陶华宁禀明了苏青宁、沈昀两人的来意。 “是吗,葡萄酒?我没听错吧。”陶晋仁一听之下顿时就起了兴致。 闻言苏青宁眼眸一亮,听陶晋仁这话的意思,他应该是知道葡萄酒这个东西的。 那她的推销就简单多了,废话根本不用多说,只需要把酒坛子上面的盖子取了,那味道一散发出来,就真正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嗯,香,好香。”董掌柜一闻到味道就忍不住叫出了声,连自家主家在这里都差一点没顾上。 陶晋仁也不说话,只朝着董掌柜用力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快拿杯子来。 董掌柜看到苏青宁拿来酒的时候就早早地备好了让小二端着在外面等着,只等东家大人发话就立刻让人拿了进来。 苏青宁瞧着立刻主动接过倒了三杯,分别放在陶晋仁、陶华宁和董掌柜面前。 不过却只有陶晋仁端起了面前酒盏却没有一口饮下,而是放在鼻间细细地嗅了一回,然后才微微仰脖饮下一口,俊眸凝住,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架势瞧得董掌柜那般八面玲珑的人都有些拿捏不住自家主子的意思了,不由看向苏青宁。 看她倒是极为稳得住,东家不说话她也不言不语地静静地坐着,偶尔端着茶水轻抿一口。 良久陶晋仁在连品数口后终于问道:“敢问这酒是如何酿出来的?” 苏青宁眯着眼睛笑着不答反问:“陶大爷觉得此酒如何?” “口感清甜,味香浓郁,既有果酒的甘甜之美,又有清酒的醇香气息,两者完美结合在唇齿间交缠,令人回味无穷。”陶晋仁晃着脑袋评论,说完瞧了瞧手中杯盏里盛放的鲜红如赤霞一般的琼浆,脸上闪过一抹遗憾。 苏青宁听出来了陶晋仁对葡萄酒的满意,但是他脸上的那抹遗憾神情却让她颇有些把握不住。 倒是她对面的陶华宁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一语说破他的心思: “只可惜此等美酒,凭这粗瓷杯盏实在是配不上它。” 听君一席话,苏青宁蓦地想到了现代专门喝葡萄酒的高脚杯。 她知道大梁朝已经开始有玻璃,但是因为其复杂的工艺和程序,使得它的产量并不高,而且价格很高,更多的是制作艺术品,让人观赏把玩儿。 她还是在县城的珠宝铺子珠玉坊里闲逛时瞧见的。 此时想要有这样一个玻璃的高脚杯来装葡萄酒,对于她来说恐怕有些困难。 但是对于陶家来说兴许并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只要找家能炼制玻璃的工坊,给他们一张图纸,制作一个模型出来当模胚,烧制出玻璃高脚杯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苏青宁问董掌柜要了纸笔,当场挥墨写画起来。 很快一个高脚杯的形状便跃然纸上。 她瞧了两眼,只觉得线条有些歪斜,不够美观转头就要喊沈昀过来替她重描一张。 不过还不等她出声,一旁的陶华宁早就已经跃跃欲试边说边伸手:“苏姑娘画的可是一种盛酒的容器,外观倒是别致。” 苏青宁点点头,在陶华宁眼神的示意下把笔递了过去。 只见他挽袖蘸墨,很快便在另外一张纸上把苏青宁画的高脚杯临摹了下来,只是因苏青宁不惯用毛笔而导致歪斜的线条被他刻意画直了,此时的高脚杯才是真正的玲珑精致,让人只看图纸便喜欢上了。 苏青宁脸上一红,小声解释说这个杯子最好要用透明的材料烧制,比如说玻璃。 “玻璃,是啊,玻璃透明,盛着这酒,鲜艳若浆液,美哉,美哉。”陶晋仁喜得连连拊掌大笑,一双俊眸在苏青宁和陶华宁身上不停地打转,然后意有所指地道: “此杯配这美酒,才当如是,绝配啊。” 苏青宁脸上阵阵发烧,她很确定陶晋仁刚刚在说绝配二字时眼眸是锁定了她与陶华宁的。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苏青宁只觉差距太大,不敢再往下想。 可一旁胆子大的两人却已经联想起来。 这一人便是陶华宁,他大着胆子看苏青宁,暗想面前少女如此聪明能干,长得也不差,气质更是出众,若是他真如他爹所想娶她为妻,似乎也不坏。 而另一个胆大之人却是呆在角落里的沈昀。 他早就看出了陶晋仁的心思,他原是应该高兴的,不知为何他竟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这太反常了,他想他并不在意苏青宁是否会被陶华宁娶走。 而只是在意苏青宁以前画东西画不好的时候会让他来补画,可这次却被陶华宁把这个机会抢走了,所以他才失落。一定是这样的! “对了,青宁,这样的葡萄酒你那儿有多少?”陶晋仁突然不问苏青宁这酒是怎么酿造的了,而是问起她数量来。 苏青宁笑,这才是她想要的问题:“陶东家想要多少?” 陶晋仁轻敲桌面一字一顿地道:“你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第一批约有五十斤。”她那里一共有八十斤,但她只想卖五十斤出去,要留下十斤在搬新房暖房请客的时候用,再有二十斤专门留给她爹喝。 陶晋仁想了想道:“五十斤,不够,不够。” 苏青宁随即道:“第二批的话足有上千斤,不过恐怕要等近两个月时间。” “好酒不怕等,你的第一批五坛我先要了,明儿个就让陶福赶车来拉。第二批我也包圆了。”陶晋仁一言定下了这上千斤的买卖。 苏青宁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不过随即又为难起来,他们刚刚只说了数量,还未曾说价了。 苏青宁刚想到这茬,陶晋仁便开口了:“青宁你便开个价吧。”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开价,她怎么开价,她并不知道此地葡萄酒的市场价。 可要是按照葡萄酒的酿造成本来算,那八十斤葡萄酒的成本一共才四百文,加上她的人工费,也不到一吊钱。 不过她的酒可不按斤卖,她按着桌上的酒坛道:“一坛十两银子。” 陶晋仁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道:“好,董掌柜先取五十两银子来。” 苏青宁看着整齐摆在托盘里的十个五两的银元宝,心里微微有些发虚。 她其实是喊了一个虚价,她以为陶晋仁是那么会做生意的精明人,肯定会跟她讨价还价一番,可没想到他当即应了,还立马取来了银封,连给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陶晋仁见她收了银子,神色间带着一抹不自然,他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 “青宁呀,我且问你,你这酒是才酿出来还不曾拿出去卖过吧?”苏青宁点头卖了一个好:“当然,我且记着董掌柜叮嘱我的话了。” “那就好,你开个价,我想买断你的酿酒秘方,当然也不是长久买断,也就两三年吧。” 苏青宁想不通问他这般是为何。 “顺天府,京城之地,天子脚下,那儿的人有钱有闲有品味,心仪这绝迹京城的葡萄酒很久了,若我得了此方,赶着最后一茬葡萄收购,酿造出来,等到年节的时候送礼买卖都使得,必定所获颇丰。” 当然家有巨产的陶晋仁自然不是为了拿葡萄酒买卖赚钱,更多的怕是看上要拿它送礼。 自从舒兰国不再进贡葡萄酒给大梁之后,葡萄酒就几乎绝迹,陶晋仁此时能够酿造出来,绝对是独一份。 苏青宁想明白怎么回事,心里顿时就思量开了。 葡萄酒好定价,可这方子该如何定呢? 若是只像打禾机那般卖个二百两银子,未免太亏,但是再高的价却也出不起,她低头沉思。 陶晋仁瞧着她为难的模样却是爽朗一笑,招过陶福命他取来一个匣子,打开摊在苏青宁面前。 “这是距离大包梁村两里路的一个庄子,叫葡萄庄,那里还有五十亩水田,五十亩旱地,一百亩山头,五家庄户。 我便以此庄园来换你的葡萄酒方子如何?” 啊,苏青宁凤眼圆睁,面露惊诧,要不是当着陶晋仁的面,她都想伸手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她听错了。 抬眸间是陶晋仁俊朗儒雅的笑容,他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苏青宁捏捏手心,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这,这太多了。”虽然她的葡萄酒方子应该有些值钱,可是却也不值这么多吧。 那可是整整一百亩田地,一百亩山地,一栋宅子,还有五户庄丁,这加一起最少也得五六百两银子了。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关键离着他们大包梁村只有二里,相当于离着县城只有八里,这近城的田地庄子,那是有钱也买不到。 这一点苏青宁是深有体会,要不然她在孟牙人那里说要买田地的事情都说了那么久了,城里的宅子都买好了,田地的事情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且像陶家这样的人家,不缺钱,从不会主动出卖手里的田产庄子,只会往手里买,他难得舍得拿出一个庄子来换葡萄酒方。 “怎么样?”苏青宁长久的沉默让陶晋仁突然间没谱起来。 苏青宁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淡淡地道:“既然陶东家这么客气,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哎,这就好,不过我与你父亲既然兄弟相称,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吧。” 看在一个大庄子还有上百亩田地的份上,苏青宁十分痛快地开口:“陶叔叔。” 陶晋仁笑了,连眼角的鱼尾纹都露了出来。 稍后便由苏青宁在雅间书写葡萄酒的酿造方法,而沈昀则陪着陶福去寻了苏大海到官府过户庄子。 苏青宁把方子写好,又在下面备注了好些注意事项之后告别陶晋仁,在陶福的指点下与苏大海汇合。 而此时醉风楼三楼上陶晋仁看着楼下苏青宁远去的背影捋着八字短须笑了。 第三十八章 觊觎她家的宅子 天晴了好些天,牛车在乡村的土路上走过,扬起阵阵灰尘。 苏青宁连忙收住笑伸手去捂嘴,却不料有一双手比她自己的手还要快地塞了一块手绢给她。 她侧眸看向她的左手边,是沈昀,“谢谢哈。”苏青宁小声地道了一声。 沈昀别过脸用唇形说了一声没关系。 其实递完手绢之后,他就后悔了,可当时他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动作比什么都快,脑子都没来得及拦住。 这一动间嘴唇上不免沾了一些灰尘,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没事吧,我自己有手绢,要不还是还你吧。”苏青宁下意识把捂在嘴里的手绢递过去,沈昀下意识伸了手过来取。 恰在这当头,苏青宁突然想到这手绢是被她用过的,还这样递过去恐怕不太妥当吧,便又要往回拉,想换一条没用过的给他。 可沈昀已经攥住了,且越咳越厉害,她只好松手,看着沈昀想都没想就拿她用过的捂住口鼻,她忙心虚地从怀中拿出自己的蒙住了整张脸。 她的脸好烫,烧得绯红。 “哎呀,这都什么车,到处都是灰,咳咳,呛死了。”钱氏坐在前面没有看到发生在后面的极其尴尬的这一幕,自顾自地抱怨着。 赶车的苏大海连忙放慢了速度,满面尘土地回过头来问是先赶着马车送他们回老宅,还是先去他家宅子把东西卸了再送他们回去。 “先绕去你建的房子,听说建得可气派了,我跟你爹还没去看过了。”钱氏嘴里这般说着,其实心里想的却还是醉风楼的糕点。 她就不信了,等到他们卸东西了,他都不开这个口。 新宅子所在的地方相比苏家老宅来说有些荒僻,已经到了村西头,靠着山地那边。 此时剩余的宅基地还没有被划分出去,单只修了苏大海一家,与最近的一户人家都隔着好几块水田。 不过正是因为它独个儿矗立在那块荒地之上,越发显得它的气派与敞亮。 尤其院门打开,一应七间房看得苏老三和钱氏直咋舌。 “大海可真有本事,建了这么大一座宅子,这以后也不知道是老二家还是老三家的孩子有这个福气能继承这儿……”钱氏高兴之下有些忘形,竟意外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尬住了。 苏青宁死死地盯住她,眼神里流露着不善。 就连一向好说话的苏大海和于氏都面露不悦地看着她。 “我……我,你们这一家三口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我又没有说错,大海你跟于家的没有儿子。 青丫头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俗话说得好,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等你们老了谁来为你们养老送终?趁着你们新房子建好了,还不赶紧在老二和老三家里选个侄子过继了。 养在身边也好让他们兄弟姐妹的培养个感情出来,日后等青丫头出了门子去了婆家也好有个亲弟弟给你们支应门户,给她撑腰。 不然这要是娘家没有兄弟的女子嫁到婆家也是挨人欺负的份。 你们打小就把青丫头当眼珠子一般疼爱,总不希望她出嫁无靠,你们年老无依吧。” 钱氏的嘴是真能说呀,而且句句都说在了十多年都生不出儿子的苏大海和于氏心坎上。 他们能接受没有人养老送终,却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宝贝闺女出嫁以后受婆家人欺负。 苏大海咬了咬牙扭过头去,他和于氏同时想到了沈昀给她的诊断。 她目前宫体寒凉,很难受孕。 “钱家的,还不闭嘴,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苏老三眼看着苏大海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愁苦,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喝住了还要再说下去的钱氏。 “当家的,你……你做甚骂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大海家没有儿子,不赶紧这继一个兄弟家的子侄来,这点子家业难免要被人惦记上。” 苏老三敲敲水烟竿表示着他的不高兴:“好了,好了,你还说,就算是实话,也不必现在就说。行了,这里离着咱家也没多远,我们回吧。” 呃,苏老三这话说的,苏青宁背过脸去翻了一个白眼,劝了还不如不劝了,没见她爹在听钱氏说的时候还只是有些微难堪,而听了苏老三的话之后脸上的神情便显得有些难过了。 继母毕竟是继母,苏大海可以说服自己不必多加在意,可是苏老三却是他的亲爹,原来在他心里他一直都觉得他这辈子是注定了没有儿子的。 他的心底泛起苦涩来。 苏青宁是讨厌透了钱氏,把原本要给钱氏的两包醉风楼的糕点故意收到了堂屋里。 嘴巴那么臭,不配吃这香糯可口的栗子糕。 钱氏人被苏老三扯到了门口,一双眼睛都还停留在堂屋里的糕点上。 可恶的臭丫头,可真是个小气鬼。 把人送走后,苏青宁就把院门关上了。 苏大海和于氏目前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抚平钱氏和苏老三的话给他们留下的伤痕。 苏青宁心里掠过一丝难过,看向在灶房里忙活的沈昀,她悄悄问道:“你上次说我娘的身体只是宫体受寒,其实并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是不是?” 不等沈昀回答,她又急切地道:“要是你这里能有什么医好她的药,不管是什么,也不管价格再贵,我也要给她用。” 她一定要把于氏的身体调养好,她现在还年轻,才三十出头,还不到高龄产妇的份上,想必再生一个不是问题。 苏青宁急切而又失落的模样让不由得牵动了沈昀的心神,他忍不住道: “你很希望能有一个弟弟?难道你不知道妇人有孕,并不一定会是弟弟,也有可能是妹妹。” “不管怎么样都好,不过更好的还是能有个弟弟,倒不是我非要怎么样,只是不想让那些讨嫌的人来打搅我爹娘,更不想让他们一心惦记着我家的东西。” 尤其是现在,他们家不仅仅有一栋新建的房子,还有一座庄园,这要是让钱氏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又要上家里来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苏青宁抚了抚额,哎,她再有赚钱的本事,却也没法子改变这些朝代的陋习。 “要是我爹娘这辈子注定命中无子,那……那我就招个上门女婿,生了孩子让他姓苏,我就不信了……”苏青宁嘟了嘴巴说着狠话。 沈昀蓦地想到了陶晋仁。 他大老爷要是知道他看上的儿媳妇心里是这样想的,恐怕不得气吐血。 堂堂陶半城的少东家如何能做苏家的上门女婿? 沈昀心气儿突然间就平了,收拾起箩筐里的东西来越发有力了,同时也给了苏青宁一个肯定的答复,说他会找机会去抓药。 苏青宁这才高兴一点,帮着一块收拾了,苏大海和于氏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红,在他们刚刚躲进堂屋去的这段时间里大概是抹过眼泪了。 苏青宁看他们有意掩饰,便也假装没看到,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神越发的心疼。 随后平静下一苏大海定下了请客吃饭的时间,就在后日。 四个人分头去通知族中来帮过忙的人家。 翌日家具如期送到,苏青宁指挥着他们一一将其安置在指定的位置,洒扫庭池,准备柴火,只等明天暖房待客了。 八月初十,天气晴好,空气中隐隐有桂花的香味飘来,沁人心脾。 新建的宅子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苏氏一族的男人们各自带着家中的长条板凳和八仙桌摆到院子里。 妇人们则带着家中的孩子和碗筷来到灶房,帮着于氏一块儿洗菜做菜。 孩子们则在大孩子的带领下玩成一块儿。 苏青宁负责招待他们,她虽然顶着一幅十四岁少女的皮囊,内里却是一个二十多岁堪称阿姨级别的人物,哄孩子玩儿很有一手。 她早早就备好了一应糕点吃食,瓜子水果,等他们一到就哄着他们吃。 这些孩子在家里除了过年寻常哪里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一看到吃食就挪不开步子,规规矩矩地围在苏青宁身边,谁都不捣乱。 苏青宁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也不敢让他们多吃,怕他们午饭吃不下,就把东西一收,拿了花绳出来带着他们翻着玩儿。 “哇,这个是什么,怎么玩儿的。” “啊,我会了,我会了,真好玩儿。” 苏青宁把那群自家看着都头疼的霸王小子收拢得乖乖巧巧的,苏氏一族的妇人们很是高兴。 纷纷夸赞起她来,说她性格真好,说她真有办法,说她处事大方得体…… 苏绿宁用力捏了捏正在切的豆腐,她心中不服。 明明她年纪比苏青宁还要小,可看看人家都在那里带着一群小屁孩儿玩耍吃点心磕瓜子。 可她了却在这里被她奶束在身边做事情,真是不公平。 要是换作她带着那群小屁孩儿玩保准比苏青宁还要带得好,那现在受到表扬的不就是她了吗。 (修改:抱歉,之前把苏青宁和苏绿宁的年龄弄混了。苏绿宁实际比苏青宁小。) 心中撒着气,一不小心把一整块完好的豆腐给掐坏了。 这下可算是坏了事了,这些豆腐还要炒一盘子菜了。 苏绿宁四处看了看,忙趁着无人留意她的时候把烂豆腐搁到了苏紫宁面前。 然后假装惊讶地道:“啊呀,紫宁姐姐,你看你怎么把这好好的一块豆腐给弄坏了?” 苏紫宁满脸惊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娘吴氏瞪了一眼:“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小心些。” “我,娘,我,我没有……”苏紫宁谷欠辩却并没有听她的,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地笑笑,又继续埋头干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哎呀,豆腐坏了,没法子做豆腐块了,恐怕只能扔了。”苏绿宁拎着就要扔出去。 苏青宁其实早就在一旁看了半晌了。 毕竟苏绿宁看着她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她再迟钝也不至于感觉不到。 故而她一不小心旁观了苏绿宁所做的小动作,心里对她所作所为十分不屑…… 第三十九章 无法言说的感情 苏青宁本意想要站出去揭穿苏绿宁的所作所为,但刚走到苏绿宁身边,就见苏紫宁突然看向她朝她摇了摇头。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苏绿宁所作所为,但是却什么都猜到了。 只是事情刚刚已经算是过去了,她也受了她娘的责骂,此时却不好再当众揭穿她。 苏青宁见苏紫宁这般只好叹息一声拿过豆腐盆,凑到她面前小声地说了一句。 苏紫宁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青宁妹妹既教了我,我便会做了,就是不知道做出来好吃不好吃。” 豆腐不是她弄碎的,可锅既然已经甩上来了,她无从辩驳,只能想法子补救。 也免得她娘在族人面前丢脸,背上一个不会教导女儿的罪名。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但凡有一丝不好传出去,都于她名声不利。 她与苏青宁一头埋在灶房里把那袋碎豆腐做了一道豆腐渣肉沫出来。 族长大儿媳何氏挑了一筷子尝了,眯着眼睛赞不绝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上了那道食材普通,但从未吃过的菜。 吴氏阴沉沉的脸上这才稍微阴转晴。 酒席上,不得不提一句苏青宁的葡萄酒。 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哇,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好喝。” “甜甜的又带着酒劲儿。” 二十来个竟一下子喝去了十斤,还意犹未尽。 要不是苏青宁告诉他们这酒后劲很大,要喝多了,怕是要误事,大家这才停手。 有些人是喝得尽兴了便知感激道谢,可有些人却心思太多,看到什么好东西,就想着弄自己家去。 “于嫂子,这是什么酒如此好喝。”席下的黄氏也得了一杯,喝得她双眼直发亮。 “葡萄酒。”于氏不怎么喝酒,此时喝得有些上头,头晕乎乎的下意识答道。 黄氏四下看了看道:“于嫂子这儿可还有多的,我瞧着我当家的好像很喜欢喝。我想厚着脸皮跟你讨要几斤回去给他喝着。” 于氏一听惊住了,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黄氏。 她听她当家的说,自家闺女把这葡萄酒卖给醉风楼可得卖上十两银子一坛。 算下来可得一两银子一斤,她还想讨要几斤,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于氏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这难得的拒绝让黄氏心里“咯噔”一跳。 说起来于氏在他们这群妯娌里面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平日里但凡谁对她有个请求,她基本上不会推辞,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也会想办法帮。 她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拒绝的话。 黄氏看了看席上的各个妯娌长辈都在瞧她,她一下子觉得面上无光,不高兴地抱怨:“哎,不就是几斤酒吗,于嫂子怎地就这么小气。” 于氏被黄氏说得脸上发烫,不由低下了头,可她口舌笨拙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她牢牢记着苏青宁的叮嘱,有人讨要葡萄酒是决计不能送的,便一口咬定不松口。 钱氏见黄氏没要到,她喝了葡萄酒后其实也很想要,只是自持婆母的身份不想开口讨要,而是想要于氏在送了黄氏之后开窍主动送她,这样岂不是很面子。 可是眼看着黄氏讨要不到,她便出声帮腔。 “于家的,这酒你们既然舍得拿出来待客,想必也不是什么贵重的。 我瞧见你们家先前酿了那许多,何不大方一回送你黄家弟妹一点儿,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地如此捏捏扭扭的成何体统?” 于氏被钱氏训惯了,她一出声,于氏就更加抬不起头说不出话来,只仍旧没有松口。 愿不愿意的给句实诚话,于氏这般不说话不同意的,弄得桌上的其他妯娌也不由对她生出了几分不满来。 苏青宁在妇人们邻近的孩子那一桌坐着,听到这边的动静,提了酒壶假装过来倒酒,走了一圈把众人的杯子都满上之后,苏青宁方笑着解释: “黄婶婶,实在不是我娘小气,而是我家中也没有多余的了,原本我们酿葡萄酒也不是为自己酿的,是受了醉风楼董掌柜之托。 买葡萄、坛坛罐罐的钱全都是董掌柜在给我们兜底。这酿造出来的酒自然也全归他们醉风楼所有。 这拿出来待客的十斤酒还是我爹前日厚着脸皮从董掌柜那里讨要才匀出来的,不然昨日早就一车拉走了。” “哦,真是这样?”黄氏眉眼闪了闪,这事儿竟然牵扯上了醉风楼。 “哎,瞧黄婶婶说的什么话,昨儿个醉风楼拉货的骡车进村来可都是大家看着的。” 苏青宁特意点了吴氏、何氏的名问她们是不是看到了。 吴氏看了一眼面露不悦的钱氏,点点头没说话。 何氏却是直爽性子,大大方方地道:“没错,昨日我正好在这附近的田里施肥,当时还寻思这骡车来这儿拉什么了,原来是酒。” “黄婶婶和祖母要是真这么喜欢喝这酒,改日你们去县城的时候,不如去趟醉风楼买些回来,记得报我爹的名字,没准儿董掌柜还能给你们一些优惠了。” 想喝葡萄酒,可以,自己个拿钱去买呀,想喝免费的,不仅门没有连窗都没有。 “算了算了,你们小气不愿意送就是了,还说什么买不买的,我又不稀罕。”黄氏别过脸去,嘴里说着不稀罕,却又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暗戳戳地捧着粗瓷酒盏不停的喝。 瞧着闹剧停歇了,苏青宁回到了孩子那一桌,还没等坐下,就看到对面的苏绿宁竟然没在席上。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看到灶房里闪过一抹娇俏的身影。 她想到了什么,想都没想放下碗筷找了一个去灶房看火的借口走了过去。 她在接近灶房的时候悄悄地放慢了脚步,听到里面传来苏绿宁的声音。 “沈昀哥哥,你受苦了,大家都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你却只能躲在这里……这些天你都瘦了好多,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几块红烧肉,你好歹吃几块。” “多谢,不过不用了。”沈昀冷淡地拒绝。 他在京城长大,见识过后宅之中的阴私,知道有些女子最擅长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但他以为那些人都是长于后宅之中,被迫而为。 可这苏绿宁,小小年纪长在乡间,却全无半点纯朴,满脑门子的小心思。 “你别怕,虽然我青宁姐姐有些凶巴巴的,但是这些菜都是我偷偷地夹来的,你只管吃,她不会发现的。”苏绿宁以为他是担心被苏青宁发现,试着安慰他。 “不必了,我不吃不是我不敢,是我吃过了。”沈昀看她不死心,懒怠得跟她纠缠,从橱柜里端出了一碟子红烧肉。 “这几样菜他们炒的时候就给我留了不少。” 苏绿宁睁大眼睛,她看到橱柜里不止红烧肉,就连水煮鱼,凉拌菜那些应有尽有。 这完全是给他留了一小桌席面呀,合着人家这里的菜比他们的人均份量都还要多了。 凭什么? 苏青宁不是很讨厌他的吗,怎么突然肯这般为他着想,对他这样好呢? 苏青宁双肘环胸把门推开些,假装刚看到她:“咦,难怪在席上没有看到你,居然躲到这灶房里来了,怎么是嫌客堂里没有这里舒适吗?” 苏绿宁感觉自尊受到了打击,扔下红烧肉便走了,连苏青宁对她的讽刺都没心思回应了。 苏青宁瞟了一眼回过头来看着沈昀:“她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好不领她的情。” 书里写沈昀跟苏绿宁的关系一向很亲近,可以说苏绿宁后来能爬那么高沈昀就是她最好的台阶。 沈昀拾了一把灶台里的柴禾,往里面添了一根大木头,然后从旁边的书袋里摸出一本书来,翻开来看着。 他竟然直接不理她,苏青宁有些郁郁的,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他。 自打她开始酿造葡萄酒以来,他就跟着东忙西忙的,可一口酒也没喝上过,他合该喝上一杯才是。 沈昀没有接,而是放了书起身自己倒了一杯一手递给她,一手接过苏青宁手里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多说,一起喝一杯。” 苏青宁一怔,看着杯中红色的浆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解释道: “上次你的银子余了三十二两,这次第一批你可以得十五两,除去买书的三两,攒一起四十四两。 不过咱们事先说好,第一批我敢要价,是因为当时是独一份,第二批……我连酿造方子都给了他们了,恐怕再不好要那么狠了。一千斤最多,最多要个五百两银子。” 沈昀静静地听着:“你作主便是。”他现在身为一个翻不了身的官奴要那许多银子做什么。 他同意她所谓的三七开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好让他能够暂时忘记自己官奴的身份,忘记蚀骨的家仇。 沈昀的不操心让苏青宁高兴起来,谁想找个合作伙伴天天在那里说三道四的让人心烦,就沈昀这样的让做事的时候二话不说,分钱的时候也是给多少拿多少,甚至连存在她那里都没有意见。 这世上可再没有如同沈昀这般好的合作伙伴了。 她眯眯笑着举起粗瓷酒盏:“既然说好了,那我们干杯。” 沈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举起酒盏两人碰在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酒红色的浆液流到了手上,香气扑鼻。 苏青宁仰脖一饮而尽,沈昀突然凑近,鼻息间满是酒的醇香。 第四十章 挡不住算计之心 苏青宁神思一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次两个人无意间触碰到一起的事情,连忙往后退。 只一动,后腰就被抵住了。 苏青宁身子一僵感受到了沈昀手臂上的传来的力量和热度。 “你后面是灶台,刚刚的红烧肉还在上面。”沈昀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扶住她的话,那碗肉就会被她挤到灶台下了。 苏青宁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她的屁股距离灶台就一根手指的距离,她红着脸小声道: “呃,哦,那我换个位置。” 她竭力说服自己沈昀完全是为了护着那碗红烧肉,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发达的大脑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打住,打住啊!”苏青宁用力地警告自己,可是她却控制不住。 如果沈昀的身份一直都是官奴,而她又着实婚事艰难,他们两个人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在一起。 可沈昀注定了非池中之物,他是要腾空而飞的,他的天地不会在这小小的大包梁村。 所以一定要管住心,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心驰神往,胡思乱想,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她边想边往旁边挪动,就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昀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阻拦她,但是手心一空,却让他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他忍不住解释起来: “我知道她接近我不怀好意。”苏绿宁心里想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从前不知道,还以为人家是真心对他好,竟还小小地感动过,可自从他莫名能够看穿别人所想之后,他对她时不时的有意接近已然烦不胜烦。 苏青宁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苏绿宁,心说他倒是精灵的紧,嘴里却道: “只希望你心里对于好与恶能够有自己的一杆秤,什么是好,什么是恶,谁人好,谁人恶。” 别到时候一朝翻身,就把他们踩到脚底下。她苏青宁自问已经用尽全力待他好了。 沈昀突然道:“对了,这是一两碎银,我在书铺抄书赚的,不如跟那四十四两放一起。” “抄书这么来钱,好啊,还能趁机多看点书。”苏青宁想想也是,书铺里印刷的书那么贵,可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有些学子便买些别人抄录的书来读,价格可优惠很多。 苏青宁的话说进了沈昀心里头,他抄书自然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多看几本书。 自从分家后,苏家的家境变好,而苏青宁也莫名其妙地对他好起来,他不必像之前那样不停地干活,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看书,但不能总花钱去买,抄书是一个绝妙的折衷之法。 “也是你字好,像我这样的狗爪爬格子想必瞅都没人瞅一眼。”苏青宁很自然地顺嘴夸了沈昀一句,沈昀的眼睛蓦地亮了。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别人这么直白地夸他了。 在他们家落难的这些日子里,他失去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哎,青儿,你怎么在这里,快些出来帮着我一块送送他们。”于氏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两人目光游来游去。 “好,好的,我这就来。”苏青宁找到借口,连忙脱离这个让她有些尴尬的地方。 到了院子里,果然桌子凳子都空了一半了,大家纷纷起身回家。 苏青宁藏好心事跟于氏一块儿站在门边送客,虽然没有给他们送上葡萄酒,却给每家每户都送了醉风楼的糕点,看到的人当即就笑开了。 三十文一盒子呀,平日里只能看看怎么也舍不得花钱买的糕点。 钱氏是头一个拿到手的,见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醉风楼的栗子糕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是很快她就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她的并不是独一份。 在她之后,她的两个儿媳妇,族长大伯家的那些人,还有别的族人也都有。 她一下子就酸了,阴不阴阳不阳地道:“看来大海家是真的发达了,瞧瞧看这三十文一盒的糕点说送人就送人了,还一送就是十几盒。 那么会挣钱,怎么也不知道多孝敬孝敬长辈。” 苏老三原本看着苏大海这么大方还挺高兴的,但听钱氏一念叨立马也觉得苏大海做得不对。 别人得了糕点倒也罢了,想想他可是他爹,怎么也比寻常的族人更亲近些,他居然一视同仁。 苏老三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苏青宁和于氏在一侧送客全程旁观了钱氏和苏老三之间的互动。 她真是没想到钱氏是这么能整事儿的人,前脚才在他家大吃大喝拿了糕点走,后脚还没出门就在她爷面前编排起他们家的不是来。 人说白眼狼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苏青宁翻了个大白眼,于氏瞧见了,生怕被钱氏和苏老三看到,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传她闺女的名声了,忙焦急地扯她的衣袖提醒她。 苏青宁反手抱住她的手臂满不在意地道:“娘,由他们说去吧,这以后还有他们眼红的时候,咱们可不能事事都在意,否则怕是累都累死了。” 于氏想到以后他们家别说什么三十文一盒的糕点了,可还有一个上百亩田地的大庄子在等着他们一家人。 到那时,还不知道当家的后娘要怎么编排了。 送走客人,苏青宁去了一趟灶房,像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 “娘,喝了它。” 于氏闻着刺鼻的味道难得质疑苏青宁的要求。 “这是什么药,我没病,不用吃药吧。” “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药,吃了对身体好。”说是药其实也不是药,不过是些温热的补身子的东西。 于氏还待拒绝,苏青宁知道她的死穴,只需告诉她花了不少银钱,她要是不喝就只能倒了,银钱也白花了。 “我喝,我喝。”果不其然,于氏接过捏住鼻子,一口便灌了进去。 放下碗,苏大海走过来,他刚刚去厢房里转了一圈,看到已经滤掉葡萄渣的十大坛葡萄酒不解地道: “青儿,咱们家不是还有这么多葡萄酒吗,我以为你会想着给族人,你爷和你伯爷爷他们送上一些了。” 当时要不是苏青宁出声制止,苏大海在酒席上就差点答应下来。 “送些酒给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是爹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葡萄酒秘方已经卖给陶家了。 按道理我们已经没有权力再去酿造葡萄酒。我给他们酒之后,他们肯定知道这酒是咱们家的了,这酒滋味如此好,喝过之后必定会问我酿造的法子。 可我已经答应了陶东家在三年之内不会泄漏出去,万一族人们要得紧了,我是给还是不给? 给了对陶家来说就是背信弃义,不给恐怕我爷我奶就会给我背上一个不孝之名,这可是两难之地。” 苏大海粗糙的脸上一红,一把拍在额头上,懊悔地说是他见识浅薄,想的远不如自家闺女知道。 苏青宁见他大彻大悟了安慰道:“爹也是太过忠厚善良了,只是有时候人也该学着走走弯路,一条道走到黑并不是好事。” 苏青宁一番话说得苏大海十分受教,于氏也是听得认真,暗暗在心里决定,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多听听自家闺女的意见。 而一旁的沈昀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不说苏大海了,就连他听了都觉自愧不如。 这个小丫头的心肝都是什么做成的如此玲珑精细,让人惊叹。 苏家大房请客之后,便是正式搬家。 老宅子里除了苏大海藏的百十两银子和一家子新近添的细棉布衣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便把随身的衣物、棉被、细软和杂物间里的农用工具搜罗一番用族长家的牛车运到新宅子里各自归置。 其他的床,柜子,桌椅板凳统统都不要了。 东西拿走后,苏大海让沈昀看家,自己领着妻女带着给苏老三的节礼再次去了老宅。 距离请客已有三日,苏老三看到苏大海却仍旧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苏大海一脸茫然地被苏老三用眼神扎了几回,开始不明白,但在接收到于氏和苏青宁的眼神后,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还是三日前请客落下的病根。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竹篮里的节礼拿出来。 钱氏原本对他们一家三口爱搭不理的缝自己的衣衫,可见桌上有布,有肉,有糖,有糕点。 其中里面最让人侧目的还有好些精致的月饼,包装的油纸上打着精美的印花和一个显目的陶字,很明显这便又是陶家送来的节礼。 看来大房还真是攀上了陶家,这礼都走起来了。 钱氏的心活泛了起来,又细细地打量着,只见这份礼的份量且都不轻,粗略算来,除了肉一样,其他的估摸着都是端午节礼的两倍。 钱氏脸上顿时笑开了,扔了针线凑上来翻捡一回,发现还真是翻倍了,脸上的笑难得真诚了两分: “嗨呀,大海你们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怎地送这么重的节礼,还有陶家的月饼,想必肯定好吃。” 钱氏说着摇了摇苏老三:“当家的,你看看大海对你好生孝顺,这节礼送下来不得好几百文了。” 苏老三冷着脸瞟了一眼,果然如钱氏所说,脸色这才好看些许,敲着水烟枪呲着一口黑黄的牙道:“老大家的这么破费做什么,对了,陶家给你们送了节礼,你们可有给人家还礼?” “孝敬爹娘理所应当,爹可千万别说客气话,至于陶家的礼有由于家的和青儿准备,明儿个我去醉风楼送货的时候便一并带过去。” 苏大海说着快要说烂的台词,然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他爹那天攒下的怨气给消解了。 看在他们一家送了大礼的份上,苏老三难得留苏大海在里屋说话,苏青宁闲得无聊便去院子里溜达。 刚侧身出去,就听到隔间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言语中似乎多次提到他们家和她的名字,其中还有葡萄酒之类的话。 她心头“咯噔”一跳,难道她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四十一章 反常沈昀怎么了 苏青宁听着里面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她的三婶婶小钱氏,一个却是陌生人。 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毫无疑问是在算计他们家,算计她的葡萄酒。 只不过她上次明明在酒席上放出话去,那些葡萄酒都是属于陶家醉风楼的,怎么小钱氏这么快就跟人谋算上了。 她想不明白,便躲在夹壁处隐了身形悄悄地听着,她倒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谋算的。 “你可知道你们家大房那葡萄酒有多值钱,我听我一个在醉风楼做伙计的朋友喝醉了酒告诉我,大房跟人陶大爷要十两银子一坛,他们东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同意了。 我听说当时就支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后续可还有了。” “当真,可青丫头跟我们却不是这样说的。”小钱氏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天了啦,要了命了,那么一小坛子酒居然要十两银子。 难怪黄家嫂子那样厚着脸皮讨要,青丫头和于氏都不肯给,换作是她,能卖十两银子的东西,她也是不愿意送人的。 留着卖钱它不香吗? “哎,你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有多精怪,恐怕知道她能挣钱,我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明抢。” “谁让你抢了,不怕他们家报官吗,你只管想办法跟她交好,把那葡萄酒的方子讨出来,咱们家也好酿了去卖。 十两银子,你好好想想吧。” 那个粗戛的声音甩下这句话之后便推门出去了。 苏青宁连忙挤进去一些,但那人出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挤进去,只要不小心恐怕就要被他看见。 虽说是人家有心算计她,她不心虚,可有此阴谋它注定是阴谋的原因是它见不得光,一旦敞到太阳底下晒着就变质了。 而此时苏青宁很享受他们在明,她在暗的感觉。 她还想看看小钱氏打算怎么跟她交好,从她手里骗走葡萄酒秘方。 所以并不想让人发现她。 一番纠结,一个身影拦在了她与夹壁的缝隙之间。 “钱二叔,你又来看三婶子呀。” “哦,呃,是紫宁侄女,我娘听说她最近身子不爽利,刚得了一些山中鲜菌子特地让我跑一趟给她捎来。” “那慢走不送了。”苏紫宁客气地招呼着。 钱二多嘿嘿笑着夸了她一句走了。 苏青宁这才趁机钻出来与苏紫宁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进了堂屋。 苏青宁什么都没说,苏紫宁也什么都没问,她平静地让苏青宁以为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她在偷听。 不过在离开老宅的时候看苏紫宁脸上显露出的不自然,苏青宁想她其实都知道了吧。 八月十四,苏青宁一大早就起来削了个南瓜,蒸熟了,将其跟糯米粉混一块儿,又弄了自己熬的红豆沙,做了两大盘子南瓜饼。 用好看的盒子摆成花儿装了,再拿了一些苏大海买来的寻常走礼的糕饼放在一起,由他带去给陶家。 他们是没有办法跟陶家的比价钱和精美的,只能比新鲜。 据她所知,君山县城这一块还没有这种做法的南瓜饼,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苏青宁并没有对南瓜饼抱有多大的信心,只说吃个新鲜。 可没想到这小小的做成花的饼被董掌柜送进陶府后一下子就征服了陶华宁。 就连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陶家主母阮氏也难得地连吃了两块。 “这姑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主儿,瞧着这南瓜饼简简单单的,可做出来就是滋味不一般,甜而不腻,酥而不粘,让人感觉不到糯米和豆沙的腻人。” 陶华宁一气儿吃了五块,还想再拿被他娘拦下了,怕他吃坏了肠胃。 陶华宁无奈,只好道:“娘,这碟子可不要赏给下人吃了,留着我一会儿做完功课再出来吃。” 阮氏摇了摇头,直笑自家儿子没出息,怎么就被这么一块小小的糕点给俘获了。 八月十五,苏青宁一家人在新建的宅子里过的节。 原本八月十三那天去送节礼,苏老三随口提了一句请他们一家一起去吃团圆饭。 但被苏大海婉拒了,只说这是他们搬新家后的第一个节日,他们还是守着自己家的好。 这个中秋节是苏青宁过得最舒心的一个节日,对着高高挂在中空之上的圆月吃着月饼,喝着杯中的葡萄酒。 “咳咳……”苏大海吃了一大口陶家送来的桂花馅的月饼,吃急了冷不丁被噎了一下。 于氏连忙替他拍背顺气:“当家的你急什么,家里月饼多的是,又不是往年咱俩分着一个月饼吃。” 苏大海拦了于氏说今日大好的日子,不提以往那些伤心事。 苏青宁也笑着道:“爹娘放心,往后咱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比这还要好。” 这话一不小心又说到了于氏的心里,她低下头端起酒杯小口抿着杯中葡萄酒。 日子的确是越过越好了,今年端午送回她娘家的节礼花了近两百文,而中秋节当家的给她娘家送去的可花了三百多文,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面。 苏大海看着她手里的杯盏顿时来了兴致:“青儿,这就是你所说的专门用来喝葡萄酒的高脚杯吗?瞧着好生漂亮,竟教人舍不得喝下嘴了。” “没错儿,我原以为陶家还要些时候才能把这高脚杯做好了,没想到他们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当然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陶晋仁居然还想着给他们送了一套过来。 一套有八只杯子,四只大的四只小的,看着比现代的还要精致,足可见这个时代玻璃的烧制水平有多高。 只是毕竟不如现代科技发达,没有办法大批量生产。 不然的话,大家可能就都能用上玻璃器具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说了会子闲话,苏大海和于氏累了,便回房间了,临走叮嘱苏青宁也早点歇息。 苏青宁回头应了一声,转头便给自己的杯中又倒了一杯葡萄酒。 看着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摇曳生姿,与月光辉映,又与烛火相和,这不就是现代所谓的烛光晚餐吗? 在凡尘烟火中平白多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尤其对面是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的俊俏男子沈昀。 今日一家人在苏青宁的一再要求下终于穿上了她为他们买的细棉布长衫,沈昀也不例外。 这件月白的长衫衬得他身修体长,如竹般俊秀,如松柏般挺拔,一见之下十分养眼。 此时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与高脚杯完美的切合。 他低头抿了一口,抬头便看到苏青宁正在出神的望着他,少女神情认真,双眼清亮,黝黑的眸子一动也不动,这般的注视让沈昀心头莫名躁动,他忍不住道: “你该睡了,明天不是要去山里采药吗?” 因于氏近来吃沈昀开的药有效果,苏青宁便让他一直用那个药方。 不过里面有几味温补的药要现采的效果才最好,之前都是沈昀一个人找时间去山里采的。 苏青宁近来对《本草纪要》很感兴趣,便说也一道去采长长见识,故而沈昀有此一说。 “我看你四书都读完了,现在是不是在读五经了?”烛光之中,月辉之下苏青宁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四书五经乃我朝科考必考的书籍,考题尽出于此,早在家中便已读完。”沈昀声音低沉,应是说着说着便又想到了自家的遭遇。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贪财无良的押解衙役,没有中途把他卖到这荒僻的乡野之地。 他就不会遇上苏大海一家,也就不会认识面前这个少女。 不知道他的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故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会被送往西疆的苦寒之地挖矿,或者搬石头。 绝对不会有机会在八月中秋之际喝着曾经是贡品的葡萄酒,吃着精美的月饼与一少女月下谈心。 只是他现下的日子似是好过了,但他的家人呢? 他的父亲,那个出身名门自小就为东宫太子伴读,二十出头便顺利中了进士,未满三十岁便入主东宫,长伴太子左右。 一生之中顺风顺水,却在四十岁之时遭遇飞来横祸,导致丢官去职,一家人全被流放。 苏青宁看他在走神,眉宇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愁绪,想来他应是想到了他的命运。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便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呃,考科举可真麻烦。”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了沈昀,他突然笑了:“若不麻烦,岂会有那么多人考不上。” 不过这也得分人,像他父亲那样饱读诗书的才子,六试都是一次性过,半点问题都没有。 而他如果一直长在京中,原本也可以像他父亲一样,考科举,上朝堂…… 苏青宁见沈昀眸色凄苦,知道可能因为她刚刚的那句话又不怎么触动了他的神思,让他再次陷入到了他早先经历过的那些苦难的记忆之中去了。 她那么能言善辩,此时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天不早了,我们歇了吧。” 闻言,刚刚还在催促苏青宁歇息的沈昀却一扫刚刚的困倦模样,几乎没有思考地扯住了她的衣袖:“等等。” “嗯?”苏青宁衣袖被扯住,身子还未起便又坐了回去,一脸狐疑地看着沈昀。 他今儿个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反常? 第四十三章 难道沈昀动心了 沈昀置身枯叶之中,身上头上俱都沾染着泥叶,明明手被蛇咬了,可另一只手搅着苏青宁的发丝,脸上却露出了莫名满足的笑容。 在这场景之中如此诡异,苏青宁吐掉最后一口血,见颜色已经变得正常,松了一口气,转头就看到沈昀脸上露出的那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意,柳眉一挑想问他怎么了,莫不是被蛇咬傻了? 她一发愣,沈昀就催促起她来:“快,快漱口。”苏青宁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寻水囊,却见沈昀已经把水囊递到她的嘴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漱干净才罢休。 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沈昀已经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细长的草递给她:“快,把它放嘴里嚼了,可以解毒。” 苏青宁看了一眼,她竟不认识那草,不过沈昀的医术她信得过,毫不犹豫地张嘴嚼巴起来,但她首先想到不是自己,而是被咬伤的沈昀。 嚼过之后想也不想地吐出来敷在了伤口上。 这是她在现代在外面做户外拓展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护林员给她的队友治蛇毒用的土方子。 沈昀既说嚼一嚼就能解毒,那自然可以敷伤口。 沈昀愣了,想说这草药虽然是这么用的,但是他被咬伤的是手腕,并不是嘴巴,他可以自己嚼了来敷上的。 不过她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便算了。 只是感受到手腕上露出来的热气,沈昀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 他经历得再多,也不曾被一个女子这么撩拨过。 苏青宁本是一心治病救人,并不曾想那么多,不过沈昀俊朗的脸上那抹明显的红晕却提醒了她刚刚她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但上天为证,她刚刚那么做的时候,心里可并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绮念,但是沈昀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反倒让她不自在了。 “我,我,刚刚谢谢你,要不是你,被咬的恐怕就是我了。” 而且从那蛇盘踞的位置来看,飞扑下来,咬的说不准会是她的胸。 这要是治疗起来,岂不是更尴尬。 苏青宁拍拍胸脯,无比庆幸,也分外感激沈昀舍己为人。 可她的谢沈昀却无法直视,她不知道的是,他一早就知道这里可能会有竹叶青,而且它们正处于发情期间,攻击性极强。 但当时的他却并没有选择提醒,或许是真的没来得及,或许他心中很清楚竹叶青的毒再毒,在他看来也不是问题,他刚好能治。 “你怎么了,伤口可是还痛?”苏青宁眼见沈昀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生怕他伤口有碍。 “没事,还要多谢你及时替我处理伤口,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沈昀随口一句,然后心头暗惊,是啊,他学过医会治蛇毒不稀奇。 可苏青宁不过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她怎会,而且从她的反应和手法来看,如此熟稔。 尤其刚刚她看到蛇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直接把那锄头朝着蛇扔出去,竟然还就击中了蛇的七寸,又快又准,莫不是练过的? “呃,那个小的时候,我娘教我玩过投石子,你知道我娘是从大山里来的,家中世代是猎户,准头还行,我打小就被她训练过的。” 这话虽不真,却也不假,原主有没有跟着于氏练过苏青宁不知道,但她的的确确打小就练过跆拳道。 因为她妈在怀她的那段时间经常看到新闻里说有女孩儿被拐卖被欺负,觉得身而为女孩太危险了,就在她还小的时候就有意识地送她去学了跆拳道。 虽然生活在社会主义的红旗下面,国泰民安的,基本上没有遇到过危险,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那毕竟是肌肉记忆,动作和能力都是条件反射的。 遇到危险也是选择第一时间出手,先下手为强。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沈昀姑且选择相信之。 谁让他谁人都看得透,可偏偏看不透面前这个少女。 她就像京城之中上元节时护城河旁点亮的那些漂亮的花灯一般。 表面上看着美丽亮眼,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却藏着一个让人不能轻易猜透的谜。 难懂,可又吸引着他的靠近。 从山里回到家,苏大海和于氏看沈昀受伤了,第一反应连忙过来搀扶苏青宁。 “青儿,你没事吧。” “哎呀,我就说那山里有蛇来的,不让你去,你非要去。” “爹娘,我没事,没事,我好着了,只不过那蛇本来是要咬我的,是沈昀救了我。”苏青宁一边安抚着苏大海夫妇俩,一边抬眼去看沈昀的神色。 虽然不明显,但她依旧看到了他眼中流落出来的失落与伤感。 有爹娘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苏青宁这番话无疑给沈昀在苏大海和于氏面前重重地刷了一波好感。 若说从前的时候苏大海夫妇俩全是因为有苏青宁的叮嘱才放任她对沈昀好。 但是眼看着苏青宁给沈昀买书,请他吃糕点,允许他同桌吃饭, 还在搬到新家来的时候给他分配了一间与苏青宁一般好的厢房…… 这一切的一切,只为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他们多少都有些不甘愿。 但是这一刻从苏青宁这里得知他居然会牺牲自己来救她,这让苏大海和于氏格外的感恩戴德,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也从这一刻开始,夫妇俩觉得看着他再顺眼不过了,从此后所有的付出都是真心。 不仅不再拦着苏青宁对他好,就连他们自己也开始慢慢地真正把他当成一家人看待。 从回到家,两人对沈昀就是嘘寒问暖,还不停地问他的伤口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苏青宁瞧得暗暗发笑,她爹娘对沈昀的态度变化她乐见其成。 现在他们对他越好,以后沈昀得势腾飞之时就越不好对他们一家人下手。 不过眼见着于氏的态度太过于夸张了,苏青宁怕吓着沈昀,他这个人嘴上不说,心思最多,到时候只怕又要怀疑他们一家人的意图了。 她便私下里悄悄地拉了于氏让她自然一些就好。 “娘,沈昀救了我,咱们是该感恩于心,不过我后来也给他治了蛇毒的,算是还了他一半的人情了。 咱们以后只需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朋友一般相待即可。” “青儿说得是,以前倒是我们薄待他了,沈昀这孩子其实着实不错。”苏大海叹息着,话语中有着浓浓的遗憾。 他要是能有沈昀这么一个儿子,那他还不得做梦都笑醒了。 一家人说着话,那边沈昀已经熬了药端过来了。 苏青宁一看连忙招呼于氏喝药,于氏也晓得他们全是为了她的身子骨着想,便也不管那药到底有多难喝,接过闷头就干了。 苏青宁捂着嘴笑,立刻从桌上拿了一颗桂花糖塞到她嘴里。 沈昀接过空碗招呼苏青宁:“灶房还有你的药。” 看着沈昀端着散发出难闻气味的汤药朝她走过来,苏青宁一脸惊恐,下意识的后退。 沈昀瞧她,不由暗自好笑,这丫头看别人吃药是一回事,可真当自己吃的时候就害怕了。 他学了苏青宁的模样,从怀中摸出刚刚在桌上顺的桂花糖道:“喝了它,给你糖吃。” 这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苏青宁攒紧了眉头,接过仰起脖子如同壮士断腕一般喝了一口,苦,是真苦,说不出来的苦味。 她颤动着双唇哀求地看着沈昀,她要吃糖。 沈昀低头看碗中,汤药平静地躺在碗中如同未动,他十分有原则性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赶紧喝,喝完才有。 苏青宁也摇头扁着嘴可怜兮兮地哀求:“让我吃一小口。”此时的她无比地想念现代和水吞的西药和泡水喝的中成药。 要是这汤药也能熬成药丸,就着水一口吞下去该多好。 沈昀看她这般,不由叹息一声,生怕药凉了影响药效,无奈地掰了一个小角的糖块。 不等他递过来苏青宁便一把抢过扔进嘴里,然后就着那股甜味,捏着鼻子喝光了一整碗汤药,接着便苦得在柴草垛上跳起脚来,踩得干枯的柴禾噼哩啪啦地响个不停。 “快别跳了,吃糖。”沈昀拉住她,把剩下的大块糖塞进她嘴里。 却因为苏青宁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咬到了沈昀的手指。 “嘶……”这丫头莫不是小狗投生的。 苏青宁呆了,看到沈昀食指上沾着她的口水,连忙伸手去擦,两个的手交缠在一起,一个热乎乎的,一个冷冰冰的,彼此都被对方手里的温度差吓了一跳。 苏青宁吓得要扔了沈昀的手。 而沈昀却不知为何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松开了,苏青宁像触了电似的,又像是被沈昀手心里的热度灼烧了,久久地盯着沈昀的脸看,却又在沈昀的目光迎上来的时候“嗷”了一声捂着脸跑了。 她躲进自己的房间,关着门靠在门后,脸颊发热,双手冰凉,耳朵像被点燃的柴垛,烧得难过。 这算什么,沈昀不会是对她动心了吧? 不会,不会,不会,苏青宁心头刚升起那个想法就被自己否认三连。 她这般模样虽然不算丑,但也够不上好看,五官长得还凑合,实在是皮肤太黑了些。 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 她要有使沈昀动心的本钱,原主在书里就不会被沈昀毫不留情地杀了。 第四十四章 庄子是全家人的 身在灶房的沈昀追着苏青宁的身影看了看,又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嘴唇不自觉地上扬。 翌日,苏大海早早地就在杂物间里收拾工具,他听于氏的话要在院子里搭个鸡窝,以前在老宅的时候于氏喂养了近二十年的鸡鸭猪,可临到分家的时候钱氏愣是连根毛都没给他们分。 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院子,也有了捉鸡仔的本钱,很是应该养上几只。 不说卖钱,长大了平日里下个蛋来添钱,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可以拿去走礼,或者杀了吃肉,都是极好的。 苏大海是学过木匠,他的手极巧,叫上沈昀,两个人在院子里忙活一个上午,就搭好了三个养牲畜的圈。 吃过午饭,苏青宁看着苏大海又在忙着收拾收割的农具。 这是田里的二季稻熟了,秋收要来了。 苏青宁有心想要跟着苏大海一块儿去田里看看他们养在水田里的鱼怎么样了。 “好着了,走,咱们一块儿下田去。”苏大海正有意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割禾,招呼一声,苏青宁和沈昀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只留下于氏在家里收拾家务。 到了田里看到金黄的稻穗,水田之中不停地冒着泡游走的鱼儿,苏青宁整个人儿都满足了。 苏大海更是沿着田埂走了一圈又一圈,满脸都是高兴。 庄户人家最高兴的事儿恐怕就是丰收的这一刻了。 “青儿你瞧,这田里养出来的鱼儿肥着了,我给你抓几条回去让你娘给烧了吃。” 苏青宁高兴地道:“那感情好,稻花鱼可是难得的美味,我也要抓。”比那泥塘子里养出来的好吃多了。 父女俩说干就干在田埂上就脱起鞋袜来,刚下水,正好有两个人路过。 苏青宁看了一眼,见来人是两个脸生的主儿,手里提着鸡鸭,背上背着背篓,脸上带着忐忑,也不知道是去谁家走亲戚的。 来人打量了一眼田里的父女俩,刚想张嘴问什么,却见两人已经埋头捉鱼了,他们连鱼网也不用,把鱼赶到一角就在里面摸起来。 苏青宁一进去就能感觉到那鱼在她的小腿边游来游去,她一下子找到了小时候抓鱼的感觉,跟苏大海一连摸了十条还意犹未尽。 直到不远处有人大喊着让苏大海回家,说是他们家来客人了。 “客人,是谁呀,咱们守着进村的路也没瞧见有认识的人经过。”苏大海一边穿鞋袜一边不解地问苏青宁和沈昀。 苏青宁摊手,她爹都不知道,她就更不知道了。 但据她所知,他们家可以来往的亲戚有限,除了于氏娘家人,就只有已逝祖母的娘家人。 在她记忆中,她从未见过这两家来人,送节礼也都是靠官驿的脚夫去送的。 而且书中也从未写过他们的存在,她自然不认识。 沈昀迟疑了一下道:“刚刚过去的人只有两人。”也就是手捉鸡鸭,肩背竹篓的两人。 苏青宁倒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反正是谁,回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刚到门口,便见苏大江站在那儿朝里指了指。 “我刚路过,大嫂让我喊你回来,说是家里来客人了。” 苏大海谢过苏大江,客气地喊他进去坐,苏大江瞧了一眼里面两人,他们又是带鸡带鸭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客人,他有心想要打探一二,便跟着苏大海一行人进了门。 “当家的,他们是葡萄庄的。”于氏没有独自招待过陌生人,只把他们让到了院子里坐着,看到苏大海回来才把他们往堂屋里让。 苏青宁一听他们是葡萄庄的,便明白了。 也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葡萄庄早就过户了,他们却一直没时间去接手。 这倒好,人家庄子里的庄丁都找上门来了。 “老爷安好,小的李耿,乃是葡萄庄的庄头,这是李耶。 先前陶管家来通知小的说老爷你现在是咱们庄子的主人,小的瞧着快要秋收了,特与李耶带着庄子里的一些土产来拜见老爷,讨个秋收的主意。” 李耿心中张惶,忐忑不安地站在堂屋说了一大段话,然后便头也不敢抬地躬着身子弯着腰静静地等等着苏大海发话。 苏大海看他那般模样,下意识地站起身,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李耿弯着腰等了好半晌都不曾听到上首之人的明示,不由悄悄地抬头又请示了一回。 “老爷,你看这事怎么说?” 苏大海紧张地搓了搓手,抬手来托说李耿:“啊,李耿兄弟,你快,快坐下,也别叫什么老爷了,我跟你一样就是一个侍弄庄稼的人,哪里能当得起老爷。” 李耿吓了一跳,慌乱地摆手:“不,不,不,老爷快别折煞小的了,小的是个世家为的奴贱籍,哪能跟老爷比。” 自从庄子里的人知道他们被陶家转给别人之后,他们就一直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这新来的主子不好相处。 涨他们的租子,或者干脆对他们不满发卖了他们。 可他们攒着劲儿想在新主子面前好生表现一番,但左等右等愣是没有把新主子等来。 后来庄子里的人实在忍不住了,这般整日里揪着心等,连做活都没有了劲儿。 李耿这才打听了苏大海的住处带着东西走这一趟。 却不知新主人却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 可纵使如此,李耿也半点不敢轻忽,该守的礼节都守得好好的。 苏大海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紧张地看向苏青宁。 “李耿是吧。”苏青宁接收到苏大海的无助,淡淡地道: “你既是庄子的庄头,想必以往的秋收也都是你拿的主意,今年便也如往年一般即可。” 李耿追着问:“那上交的份额可要调整?” 苏青宁顺水推舟:“暂时也都依着往年来,具体的等我们这边忙空了上庄子里看过再详说。” 李耿心头一跳,口中直道谢。 苏青宁心里便明白了,看来他先前说什么安排秋收的问题是顺带的,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这个问题才是。 现在看他反应,想来自己给的答案是他想要的。 李耿去了心中的疑惑,回庄子也能给庄子里的人交待,顿时去了一桩大心事,回头指着放到院子里的鸡鸭和背篓里的野菌子和一些干货板栗说是庄子里的产出,特地带来孝敬老爷的。 苏大海有了苏青宁刚刚给他打的样后,心里稍微有了一点成算,点点头说让他们留下就好。 然后又说他们辛苦走一趟,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李耿听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放松了些许,目前看来他们的新主子似乎并不那么难相处。 不过这也做不得数,毕竟初次见面,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一些客气,日子长了才知道他的真性情。 眼下已经达到目的李耿便不再久呆,只说庄子里还有很多活要等着干,这就回去了,请他们有空随时过去巡庄子。 打发走他们之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苏大江终于忍不住了问出声: “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庄子了?”他刚刚一直听着,他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相信,以为听错了。 就他这老实木讷的大哥竟然会有庄子,这两个看着很是强壮能干的人是他庄子里的人。 这比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还要艰难。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苏大海被问住了,但此事已经被苏大江知道了,而且一旦他去接收庄子,就必定会被他们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没错,就是村外不远两里的那个庄子。” “我知道,长满了葡萄的葡萄庄,那不是陶半城家里的吗,怎么变成咱们家,哦,不是,怎么变成大哥家的呢?你买的还是……”苏大江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干脆刨根问底。 话说不仅苏大江想不通,其实就连苏大海自己到现在也仍然有些没有想通。 那庄子价值几百上千两,他家闺女真的就只是凭着一个葡萄酒的酿造秘方就把它拿下来了? 葡萄酒是好喝,但在看重田地庄稼的苏大海眼中自然不如庄子值钱。 可苏青宁早有交待,关于葡萄酒的事儿他们不能多说,而卖了葡萄酒秘方的事儿更是答应过陶家大爷不能往外说的。 可苏大江逼问在即,他又没想到好的借口,一张黑瘦的老脸憋得通红,还是苏青宁看到了主动上前解释道: “三叔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一家替陶家酿葡萄酒还有帮他们做打禾机赚来的。” “酿酒真这么赚钱?”苏大江将信将疑地看向苏大海。 他知道他这侄女脑子一向灵活,听她说话,嘴里没有半句实话,还是问他大哥强。 苏青宁递了这么好一个梯子给苏大海,他没有理由不接住,当下便接住顺着苏青宁的话说了下去。 苏大江被驳得无言以对,走的时候还捧着后脑勺想不通。 但这样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回去后跟自己的家人们大肆宣扬了一番。 得知大房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得了一个庄子,老宅一大家子人全都心动了。 “当家的,当家的,你听听,你可听到了,大海真是好运,给咱们家挣了一好大一个庄子。”钱氏激动地看着苏老三。 “娘,你怎么那样说,那庄子明明是大哥家的。”苏大河闷头闷脑地编着手里的竹筐。 钱氏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嗨,就你脑子慢,你想想看,大哥都一大把年纪了都没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为了后续香火,肯定要从你们所出的子侄里面挑一个过继。 到时候,那庄子不就成了你们其中一个的了。 你们是嫡嫡亲的亲兄弟,一个兄弟有了,还不得照顾照顾别的兄弟。 大江不是说那庄子里有上百亩田地吗,每个兄弟拉拨一把,分上一点岂不是安好?当家的,再等咱们老了,也跟着住进去,也能过上一回好日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正理儿。”钱氏说得兴起,一时之间得意忘形,竟忘记了苏老三也在场,看到小钱氏朝她使眼色才想起来。 虽然她刚刚说的是事实,但是当着苏老三的面这样说话,传出去恐怕就有挑拨大海和大河大江的兄弟情谊了。 所以说到后面的时候连忙话锋一转把苏老三带了进去。 苏老三一开始也觉得钱氏的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就像苏二说的,那庄子明明是大海家自己挣的,怎么就变成他们大家的了。 但是他只要想到他底下的子孙都能分上几亩田地,而他也能住进去,那样似乎也不错。 苏大江听得心里热得不行,但想到苏大海他故意道:“爹,娘,咱们想得倒是好,只怕大哥大嫂不肯了。” 苏老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嘿,有什么不乐意的,都是一家人,他要是敢不同意,我倒要问问他还是不是我老苏家的儿子。” 话赶话说到这里,苏大江趁机提出不如此时就请他家大哥过来问问他的意思。 苏老三也有意想要弄清楚苏大海的想法,拍桌赞同:“也好,你去请,你现在就把他请过来,我当面问清楚。” 大房新宅里,苏青宁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刚招呼了一家人坐下,就听见苏大江又在门口叫唤起来,这次却是要请苏大海去老宅。 苏大海一听是自家老爹有请,丝毫不敢怠慢,放下筷子就要走。 苏青宁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站起来招呼苏大江: “我们菜都上桌了,三叔既然来了不如先坐下吃了再走,想必这个点祖父和祖母他们也正在吃饭。” 苏大江摆摆手说算了,他爹等着的,不过闻到桌上的香味,他还是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嘿,好家伙,有肉有鸡,有汤有菜的,四个人就有三菜一汤,还用大碗盛了,吃得跟过年似的,再加上苏青宁的厨艺加分,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苏青宁顺口试探了他的用意:“三叔这么着急是祖父有什么吩咐吗?” “哈哈哈,吩咐倒是没有,你爷就是想跟大哥商量一下咱家新庄子的事。” “咱家新庄子”五个字如同一记重锤“咚”地锤在了苏青宁的心上。 她柳眉一拧,灼热的目光打向苏大江。 看来老宅的人是把主意打到了他们新得的庄子上。 还说什么商量不商量,苏老三铁定是要逼苏大海同意把庄子分给他们。 而苏大海又是个性子绵软之人,虽然平日里在别的地方看着还有几分决断,但是一到苏老三面前他就变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青宁敢肯定,苏老三一旦提出那样的要求,苏大海很可能不会拒绝。 她看了看于氏,把菜拨了一些出来,让她在家吃着,她跟苏大海带着这些菜走一趟。 于氏眼见着苏青宁前所未有的严肃,心里也有些猜测,拉着她的手不放心她去,招了沈昀让他陪着一块儿去,就算说不上话也能凑个人数。 老宅里,苏大海等人到的时候,苏老三果然正在吃饭。 看到不仅苏大海过来了,连苏青宁也在,他放下筷子面露不快。 苏青宁赶紧把提篮里的菜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摆在八仙桌上。 “祖父,听三叔说你们正在吃饭,我家庄子里的庄头今天刚好送了些肉、鸡和山货过来。 我做了红烧蹄膀,凉拌鸡丝,小鸡炖蘑菇,特地送些过来让你们品尝。” 菜一端出来,桌子上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啧啧,好大一碗蹄膀,好香的鸡汤,让人看着就想要尝一口。 苏老三眼中的不悦还没完全褪下去就变成了笑脸,额头上的抬头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活像开了又败了的蔫菊花。 “来就来了,又带东西,自家人不要客气。” 苏青宁看似无意的接过话来:“祖父说笑了,咱们大房已经分出去了,登门即是客,上门怎能不带东西岂不是不懂礼,恐怕要被村子里人笑话。” 这话说得苏老三一滞,他看向苏青宁,他怎么觉得她说这话是另有所指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 抱着这份猜想,苏老三干脆省了前面构思的一大堆铺垫的话,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 “大海啊,刚听青丫头说你们这些好东西都是庄子上送来的,那庄子可是村子前头的葡萄庄?” 苏大海点头应了,脑子一根筋的他也不全然是笨的,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什么,他静静地等等着苏老三的下文。 “我早些年的时候去过一次葡萄庄,瞧过那里有上百亩田地,好大个地盘哦。” 苏老三用夸张的语气形容着他不知道哪年哪月去看过一次的庄子,然后猝不及防地发问: “大海你看什么时候带着咱们一家人去看看咱家那大庄子?” 苏大海心头一滞,他爹的话如当头棒喝,把他心中唯一的那点不确定也都赶跑了。 完了完了,果然被青儿猜中了,他爹是看上他家的庄子了。 苏大海心头掠过阵阵难过,下意识地道:“爹,庄子是过户在我名下的。”可并不属于他们整个苏家。 苏老三满是褶子的脸一紧,手里的水烟枪用力地砸在桌上,厉声质问: “啥,大海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庄子是属于你一个人,跟你爹我,还有你兄弟,我们全家都没有关系吗? 大海,你不会是忘记了是谁生你养你,教给你一身的本事,给你娶媳妇……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能得了好处了就想着独吞。 你好歹也要替你的兄弟姐妹着想一下,再说你这身后没有个儿子,以后谁给你们两公婆养老送终?” 又提他没儿子的事儿,扎心了,苏大海身子瑟缩了一下。 第四十六章 参观咱家大庄子 葡萄庄大门口,苏大海一行四人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开了大门,庄头李耿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 “哎呀,老爷、太太、小姐来了,里面请,丁三儿,快,快些进去让你吕婶子泡茶。” 入门便是一道五谷丰登的照壁,走进去,里面进深极大,两侧的廊桅下各有两排房子,据李庄头介绍这是庄园放农具和各种杂物的地方。 往里面进,一共有三进,苏青宁瞧着比他们在县城里买的院子还要大。 里面的家具物什也都是一应俱全。 只是这葡萄庄在陶家来说并不算大庄子,而陶家也不缺宅子,所以从前竟从未有人来此住过,故而正院里看着干净是干净,却缺少了一些人气。 “这房子怕是还没有人住过。”苏青宁道。 李耿惊喜地道:“小姐慧眼,这宅子自从落成,就一直空置着,以前的主家陶家庄子多,且这庄子离得县城又近,倒是真用不上这宅子。 要是小姐三天前来这宅子里,看到的都不是这般模样。 苏青宁点点头,她已是看到了屋中摆设俱都用油漆重新刷了一遍,就连外院的墙也都是新粉刷的。 足可见它以前的主人并不在意它,所以李耿他们才会在知道换了主人之后来重新装修这里,而不是日常都来人维护着。 “这里真大。”于氏惊叹,她这辈子都没有进过三进的院落,也没有看到过这般规整的宅子。 “是挺大,咱们县城的宅子也有三进,但没有这个大。”苏大海好笑地看着于氏,他之前也与于氏一般,何曾见过这般气派的大宅子,但上次好歹跟着孟牙人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儿,就算是看过猪跑了,故而比于氏还稍微长了点见识。 苏青宁看他爹在她娘面前装起来了,不由掩唇轻笑。 转悠一较,苏青宁对庄子里的这座宅子十分满意,简直满足了她对古代庄园的全部想象。 面积够大,布局够精巧,而且院墙也够高,这宅子现在就是他们的,想想就激动。 不过转念又一想,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了,毕竟苏老三那一大家子人全都在算计着他们的庄子和宅子,要不把他们解决了,再大的庄子宅子也没用。 苏青宁心里有了谱便悄悄做起打算来。 一行人逛到后院,里面是个小花园,挨着院墙一圈都种了桂花树,此时中秋刚过不久,里面的桂花未落尽还有余香。 苏青宁看得心中欢喜,对这院子越发满意。 穿过后院的小门就看到了一片开阔的田地。 此时正是秋收之际,一片黄澄澄的,秋风吹过,翻涌起阵阵稻浪,送来浓郁的稻香。 苏青宁站到一处小土坡前极目远眺,据李庄头说她现在能够看到的最远的田地和山头都是属于葡萄庄的。 “我的娘,这么大。”苏大海看到大院子没说啥,可看到这大片大片的田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欢呼起来。 而此时苏青宁却看向了左边的一处山头,在那避风处有一排低矮的茅草屋,李耿朝那边招了招手,便过来了十几个庄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排成排,恭谨地对着苏大海一行人行礼。 苏大海和于氏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对别人行礼,如今还是有人对他们行礼,一下子又像上次在李耿面前那般拘谨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苏青宁。 但这次她却没有挺身而出,而是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他:“爹,现在这里是你的庄子,他们都是你的人由你作主。” 苏大海闻言心头骤然生出一股气势,想想自家闺女这话的确没说错,他们可不就是他的人呢,当时过房契和田地契书的时候,可是连着他们的卖身契也一并过了的。 他一下子找到了底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让他们免礼,然后学着在县城码头搬货看到的那些大掌柜的姿态道:“你们辛苦了,且去忙你们的。” 众庄仆以为新主人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的,没想到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放他们走了,看来庄头说得对,新主人是顶顶和气的,难怪也不涨他们的收成。 一行人松了口气,唯唯喏喏的应了各自退下。 苏青宁趁人不注意朝苏大海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就知道苏大海潜力无限,是可塑之才。 她的目光再次被他们所住的房屋吸引了:“他们就住在这里?” 李耿脸上闪过一抹苦涩:“是啊,我住在最左边那间。蒙前主人慈悲,只收我们三成的收成,已经比其他庄子好多了。” 苏青宁心头无比震惊,这些庄仆过得这么差吗,这样的茅草屋在他们村里都没有几户。 他们守着这样大的庄子居然只能住那样的地方,而且李耿还说这已经是好的了。 苏青宁实在是瞧不出来这些泥坯茅草房有什么好的。 不过看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于是临着离开的时候叫住了李耿。 “李庄头,借一步说话。” 李耿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大海,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苏大海随意地挥手:“青儿叫你你便过去吧,我们自己再去田头地间随便转转。” 李耿左右看看,顿时想明白了,看来这新主人家跟别人家不同,这家的闺女不仅能够随便跟着长辈出门转悠,还拥有话事权,万万小看不得。 他卷着袖子迟疑地上前,站在后院通往后山的路上低着头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苏青宁道:“你们想住我们村的那种砖瓦房吗?” 李耿一愣,啊,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想还是不想?”苏青宁扬眉。 李耿老实地点头。 苏青宁双手背后脚尖轻轻地点地与他如此这般的一番讲解,李耿听得满脑子疑惑。 他不明白主家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听明白了吗?”苏青宁看他眼神一副不是很懂的样子,不由有些不放心。 “小姐的意思小的是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虽然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多好过,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苏青宁看着已经走远的苏大海和于氏无意多解释,只是随口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便快步追上苏大海的脚步,留下李耿还在原地摸着额头想不明白,看到身后沈昀走过,他还记得青宁小姐特意介绍过他,说是她家的远房亲戚,他下意识叫住他:“沈公子,小姐这意思我弄不明白,我怕明日演起来露馅可怎么办?” 沈昀淡淡地道:“你见到了他们,你便不会露馅。” 任是谁人看到那班苏家人那贪婪的嘴脸也都不会演差。 李耿拍拍后脑勺,哎,还不如不问了,越问心里越是没底。 不过沈公子好像也说得有道理,与其现在在这里惶惑不堪,不如等明日,说不定看到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翌日天光气清,是个好天气。 苏青宁刚收拾好,就听到院子里闹闹腾腾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冒出头去,便看到苏老三默默地蹲在井边打水装烟丝。 钱氏扯着嗓子在催促苏大海和于氏快些跟他们一起出去,快要农忙了,他们赶着时间去看大庄子。 苏青宁无语地扯扯嘴角,悄悄地叮嘱了沈昀一句话,跟上苏大海,甜甜地笑着在前面带路。 因为有了昨天苏青宁的交待,今天苏大海带着老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庄园,还没等走近,大门就打开了。 众人兴奋地踏进院子,看到门后面次第排开两队人,一队十人,皆穿着身蓝灰色庄仆服,排得整整齐齐地弯腰鞠躬嘴里说着欢迎他们前来。 简直给足了他们面子,让大家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倍受尊敬的感受。 大家昂首挺胸地走进院子,而在此之间,随处都可见庄仆们殷勤地端茶倒水,分外热情,让大家又是一阵恍惚。 尤其苏老三,他再在这里晃悠几圈,他都觉得自己可能真成了大宅院里的老爷了。 老宅的人被招待得极其周到开心,便开启了大肆夸赞模式,一路从前院夸到后院。 “好气派的院子,光门墙就有这么多个房间,瞧这大柱子上都雕着花纹了,真是讲究人。” 钱氏盯着偌大的院子眼睛都舍不得眨,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全没有了以往那故作有见识的模样。 苏老三作势扯了扯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点着头道:“可不是嘛,陶家原先的庄子哪能不讲究?”陶家可是出了名的讲究人。 在庄头李耿的带领下,他们一路从院门开始一层一层地往里逛。 昨日来走过一次了,苏青宁已经对这里没有了先前的好奇,再加上苏家人一直不停地叽叽喳喳的讨论,弄得她更是兴致全无。 一心只想着把他们带到后院外面去。 李耿看到面前这群跃跃欲试谈兴浓烈模样的苏家人,他也终于明白昨天沈昀说那话的意思。 他对于苏家老宅和苏大海之间的事情也知之甚深。 自从陶管家那里知道苏大海是他的新主人之后,他就在村子里暗暗地找人打听过他的为人。 而苏家最近最大的新闻便是苏家分家的事,他自然也听了个十全十。 深知这群人虽然是自家主人的亲人,但是这宅子却是跟他们没有半分关系的。 尤其昨天苏青宁还给他使那样的招数,可见她并不待见这一家子。 但他们却似乎并没有丝毫在意,依旧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他们搬进来之后房间应该怎么分配,门前的花坛里面应该种什么,后园子里的是不是应该把它开辟成菜园子,种些蔬菜瓜果。 说着说着,还争论起来了,这个说这样做,那个说那样做,尤其是钱氏和小钱氏,在正院的正房里转着圈儿的,连怎么安置床铺都想好了。 有时候说到大家有不同意见时,还都一个个争着抢着让苏老三发话。 大家笑笑闹闹,不亦乐乎,连二房一向比较内敛的吴氏都跟着乐呵起来了。 倒是还有一个明白人苏四,他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人,瞧了瞧苏大海和苏青宁,父女俩站在一旁,一个摸着脸上的老褶子尴尬地笑着,一个则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 苏四心头“咯噔”一跳,有些心虚地大声提醒:“娘,三婶,这宅子是大哥的,你们怎么分配起来了。”他看着他大哥这样子似乎是有些不大乐意他们搬过来,便想趁机要他大哥一句实话。 其实虽然县城里的宅子还没有买,但要是有这样的庄子住着,也挺不错的,苏四难免意动。 闻言,钱氏反应过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一家人在说话,苏大海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到此地后就把他们丢给了庄头李耿,他自己跟在屁股后面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大海,你说说吧,这事儿怎么着吧。”钱氏转过脸去,目光投注在苏大海身上。 “就是就是啊,大伯,这院子这么大,我们都看花眼了,不如你给我们分一分。”三房的苏明贵拱着手上前,看似很知礼,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是不要脸。 苏青宁听着侧过脸去,心里默默地道:争吧抢吧,她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抢出一朵花来。 想着她调整好心态,看向后院的方向,那里隐隐露出一截青灰色的衣角,她知道她临走前让沈昀请的人已经到了,心头一喜接过话头: “这事儿大可不必着急,你们瞧,伯祖父来了,大家不如先等他过来,然后一块随李庄头去后面看看田地。” 苏老三一听这话再看向后院,果然看到了他家老哥哥的身影,想到因为他大哥因为承了族长一职,家里条件一直比他家好,这次他们得了这个庄子,合该在他面前炫耀一番才是。 他顿时高兴起来,“吧嗒”抽了一口水烟提议道: “对,对,对,青丫头说得有理,咱们庄户人家可不就得先看看这些种庄稼的地方。” 上百亩的田地可是苏家的三倍还多,尤其是这一块块一垄垄连在一起,又都种着作物,此时看起来特别壮观。 像苏老三这般种了大半辈子田的老把式看到这一幕幕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气神,忙不迭地跟李耿讨论起来,这里的稻子一亩能打多少石谷子,地里的红薯能收多少斤,冬天的时候是不是该种些什么…… 还说他们的稻子一亩收得太少了,明天春天他给他们好生选选种子,增点产量。 苏老三说得头头是道,一脸兴奋,李耿听得暗暗着急,此时连他都不由得怀疑起来,他的主家到底是谁? 好在苏青宁看到他被苏老三给绕晕了,轻轻咳嗽两声提醒他。 李耿瞬间反应过来,朝后面招招手,先前跟着他们的那群庄仆全都涌到苏老三面前,一头跪下了:“苏老太爷,请你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 苏老三被一群人簇拥着,还口称老太爷,心里的虚荣心极度膨胀,他大手一挥停止了对庄稼的安排转而问起他们来。 “你们是有什么困难吗,直管说。”他认为苏大海既然带他们来这里了,就说明他肯定是默认了要把庄子和田地分给一家人了,那他这个做爹的自然也有做得了主了。 老太爷,你刚刚说得是,这里的田地收成不好,我们还得按期按量给主家上缴收成,你瞧瞧,我们的日子过得苦哇。” 有人一把抱住苏老三的裤管大声地哭喊起来。 “呃,这,这个……”苏老三原本自信满满撸着袖子要大发神威一场,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话题,一下子蒙了,喃喃地道: “你们日子怎么苦了?” “老太爷,您看看我们住的房子,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头就下小雨,还有这身上穿的衣衫就是家里唯一一件能够穿出来的了。 家中孩子也是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吃个饱饭了……” 一大群人你哭诉两句,他哭诉两句,一时之间,吵吵嚷嚷弄得很是热闹。 但苏老三却被他们吵闹得头晕目眩,他被人围在中间,双手双脚都被人死死抱住,耳边但凡能听到的都是痛哭声,吵得他耳朵根子都痛了。 可纵使如此,他也仍旧一脸茫然,这些人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苏老三这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模样落在苏青宁眼中,她忍不住掀了掀嘴角,再次轻轻咳嗽,暗示李耿第一步很成功,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李耿接收到信号,便带头哭求苏老三,请他把他们的房屋重新修建一下,当然这笔钱他们不会白要老太爷的,而只是提前预支,他们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用劳动来偿还。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呢,怎么会问我要钱?”苏老三握住水烟枪的手用力捏紧了。 “老太爷有说不知,我们庄子里一向有个传统,谁来接手庄子就会为小的们做一件事情。 要不是逼不到万一的时候,小的们也不敢跟老太爷开这个口,只是那房子实在是没法子住人了。 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有人能来看看我们,帮帮我们。”说着李耿偌大一个壮年汉子居然低头抹起了眼泪,而其他庄仆也都抬着头,脸上即有难过又有期盼。 苏青宁远远看着,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歪歪扭扭看着便要倒塌的茅草屋,可见这事果然是揪着这群庄仆的心的。 苏青宁刚神游了一会儿就被钱氏尖利的嗓门打断了: “哎,你们这样不行,我们是主人家,你们怎么能强行问我们要钱修房子呢?” 别说他们没钱,就算他们有钱,她也断然不肯把银钱给他们使呀,这些人算怎么回事,不过是卖了身的庄仆,还能蹬鼻子上脸不成? 钱氏在心里把李耿等人狠狠骂了一通,刚刚看着他们敬畏恭谨的模样十分顺眼,这会儿只觉得碍眼。 哼,真是一群没有眼力见的玩意儿。 第四十七章 不是你的别妄想 钱氏在外面一向是以温和慈爱著称的,就算是对苏大海这个继子,人前她都会注意着把形象经营好。 平日里刻薄和算计苏大海从来都是背着人使手段,可这回却被李耿等人的话和行事逼得泼辣了一把。 她尖着嗓子争论,他们是来做主子,不是来做菩萨的,他们想要修缮房子,自己有本事赚钱修去,盯着他们像什么话。 “老太太,不是小的们不愿意,实在是修缮房屋所费甚巨,小的这些年来一心一意为着庄子着想,早就把家里耗得家徒四壁,又哪里有银钱来修缮房屋。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老太爷、老太太,还请你们可怜可怜小的们,打发些与我们。 请你们相信小的们以后一定勤奋做活,不偷半点儿懒。”李耿言辞真切,苏青宁明知道是他演的,却也不由得为他的话而动容。 毕竟那些破旧而残缺的漏风漏雨的房子就在眼前,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苏老三被拉扯得早就没有了当初炫耀的心情,指着苏大海的方向:“你们的主人是他呢,你们想要修房子,想要拿银子都找他,别找我。” 笑话,他哪有什么银钱来给他们修缮房屋,他只是想要捡现成的老太爷当而已,可并不打算付出任何代价。 苏大海正在看着这场闹剧,想着它应该怎么样落幕突然就被点名了。 他愣愣的看着苏老三,似乎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苏老三不喜他那么木讷,没看到他都被纠缠得这么狼狈了吗,也不知道上前说两句解救他。 “你家里不是卖鱼卖螺挣了好些银钱吗,既然他们要讨,你还不赶紧拿出来先给他们用着,反正他们都是你庄子里的人,也都说了会还的。” 苏老三既不想付出任何代价,但又想继续当着这个庄子的老太爷,所以几乎是喝令苏大海把银钱拿出来。 苏青宁抿了抿唇,原以为苏老三只是对苏大海稍微有些偏心而已,看到这里,苏青宁已经可以肯定,他根本就是凉薄,没有把苏大海当成自己的长子看待。 不然怎会做出这般有便宜占便占,一旦看到没有便宜占了便立马撒丫子走人的事情? 苏青宁心里愤怒,小身板一挺就要出声,这回却被苏大海拦下了。 苏青宁不解地看着他,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无法察觉的忧伤,她不由心疼道:“爹,你别怵,祖父终究是讲理的人,我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苏大海摆手苦涩地道:“青儿,你别担心,这是我跟他父子俩的事,由我来处理,你已经为爹,为这个家做了太多太多了。” 他才是青儿的爹,遇事不说挑大梁,怎么也在冲在自家闺女前面替他遮风挡雨,而不是一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就条件反向地躲到后面去,像只驼鸟似的什么决定都不做。 苏青宁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且让他说着吧,要是说不通她再上,反正他们族中重量级的伯祖父族长已经就位了,相信刚刚这一切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了。 她的这位当族长的伯祖父可跟苏老三的令不清不同,他精明妥贴,对底下的子侄晚辈从来都一视同仁。 甚至苏青宁从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里看得出他对苏大海还颇有几分同情,就好像上次分家的事情。 要不是苏大海自己拒绝,但凡他开个口,苏义山是肯定会替他主持公道的。 所以这回苏青宁一发现苏老三要仗着父亲的身份拿捏苏大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义山。 这个家族恐怕只有他这个族长能治得了时不时犯糊涂的苏老三了。 苏青宁扫了一眼与沈昀站在一起的苏义山,然后一脸紧张地看向苏大海,她很好奇,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该看清楚的也都看清楚了,也到了该做最后的决定的时候,他到底意欲何为。 苏大海道:“爹,我才刚建了房,哪有什么银钱,还想说爹和娘这里要是有,不如先借些给我使着,等他们还过来了我再还给你们,我保证不会赖账。” 这段话没有任何人教他,今日看到老宅一家子人从进门评说到看完整个院子还有苏老三的那些所作所为,苏大海脑海里就自然而然有了这些想法,而且有个声音高叫着让他当着苏老三的面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 苏老三愣怔了一下,品着苏大海的话,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回答,钱氏就快人快语地道: “你说什么笑话了,你爹怎么会有银钱,而且刚刚你爹也说过了,这是你的庄子,出钱出力什么的自然由你们自己出,干,干我们什么事,我们可是分了家的。” “咦,是吗,祖母先前不还说这庄子是咱家的吗?”苏青宁故意咬住了咱家两个字。 “所以这些庄仆需要我爹做什么,那咱们是不是也该一起做。李庄头,你且说说修缮你们这房屋需要多少银两?” 李耿眼珠闪了闪道:“大约要五十两左右。当然这并不是完全拿来修缮小的们的住所,还有前面的几个牲畜棚子,时日久了,也需要维修,还有那宅子里多年未住,一些地方的修检也需要花费银子。” 苏青宁含笑问道:“五十两,我看看,我家目前还有十贯,祖父,祖母,你们现在能不能拿出四十多两来帮帮我们?” “什么,四十多两,青丫头你这不是在抢钱吗?”在村子里建一座上好的房子也才十贯钱,这些个庄仆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子。 不说这些庄仆了,最不要脸的恐怕就是苏青宁父女俩了。 “难怪你们今天这么好说话,带着我们一家人来参观你们的新庄子,和着是奔着要弄我们的银钱来的,你们的心思可真险恶。”钱氏紧紧盯住苏青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苏青宁笑而不语。 钱氏自觉猜对了,拉了一把苏老三,悄悄地跟他说他们赶紧回去吧,别到时候庄子和田地没分到,反而把银钱亏了出去。 他们现在手里的那点子银钱可是为老四存着去府城赶考用的。 反正等今日苏大海把这事儿弄平了之后,他们往后也可以随时来问他要庄子要田地,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苏青宁看钱氏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一眼就看穿了她打的什么主意,缓兵之计,嘿,指谁看不懂吗?苏青宁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事实摆例子: “祖母,孙女实在是不懂你何出此言。”说看庄子最初可不是他们父女俩的主意,而是他们非要来,一大早的就赶着上门堵他们来着。 “伯祖父,你来给我们评评理。”苏青宁看事情差不多了,不想跟钱氏掰扯那些没用的,径直看向站在后面看了半天戏的苏义山。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一言拍板的权力。 苏义山轻咳一声:“咳咳,我到这儿有一会功夫了,事儿我都瞧见着了也听到了,大海这是你名下的庄子和田地吧,我且问问你是怎么来的?” 苏大海立马恭敬地道:“是青儿替陶家酿葡萄酒挣来的。” 苏义山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苏青宁适时递上一个小匣子打开道:“伯祖父,这是当时陶管家亲自带着我爹去官府过的契书,您请过目。” 苏义山一一瞧过点了点头:“老三你刚刚自己也说了,你既然与大海家是分了家的,那么他们家挣到了什么那就是他们家的事,我们苏家人没得那起子看到好处就要去占的人。” “大哥,不,不是这样的,大海他也是……”钱氏一听这话,精明如她立刻明白了苏青宁的打算,连忙争辩,可已然来不及了,苏义山瞪了她一眼,严肃地道: “苏家落户大包梁村已有近五十年,在这村子里的名声全都是先人们一点一滴地走出来的,我们苏家可容不得那见利忘义之人,更容不得出尔反尔的小人,否则族规处置。” 最后四个字苏义山的目光一直都在苏老三和钱氏身上打转,最后停在钱氏身上,他很清楚她的心思,但今日有他在,别想。 这个娘们,这么多年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其实苏老三每次出幺蛾子都是她吹的枕边风,以前虐待大海兄妹,分家的时候又对大海不利…… 他早就对她不满了,只是这毕竟是老三家里的家事,他不好多管而已。 可这次苏大海这个事情他无论如何都要管上一管,可不能再由着她在背后兴风作浪,不然他们整个苏氏家族的名声迟早要毁在她手里。 苏义山平素就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脸上带着长久做族长的威严,但也很少当着苏老三一家人的面说这般严重的话,因而顿时就把苏老三这个大哥控给吓住了,他低了头再不敢辩驳半个字。 倒是钱氏还抖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被苏老三拉住,重重叹息一声,抬头看看偌大的庄子和田地终究还是不甘心,狠狠瞪了一眼苏大海。 好,好样的,他的长子现在是长心眼子了,不敢当面与他顶上,倒是敢拿族长来制他了。 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到来,最后却落了个心情低落地回去。 尤其钱氏和苏老三对苏大海积了满肚子的怨气,看着他的眼神让苏大海不敢直视,还刻意放话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破烂泥巴茅草屋什么时候翻新。” 苏老三心头一沉,苏青宁小声道:“爹,这事翻篇了。” 苏大海想想重重点头,青儿这样做总比他自己开口拒绝他爹强,反正他已经完全看清楚了他在他爹心目中的地位,别说比得上他的异母弟弟们了,恐怕说是他的儿子都勉强,哪里有亲爹这样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第四十八章 苏青宁说话算话 苏大海的表情既苦闷又带着一丝释然,苏青宁瞧得放了心。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私自让沈昀请了族长爷爷来,她爹会责怪她鲁莽,但现在她知道她爹其实并不如她以前想象的那么愚孝,至少他知道什么该让,什么不该让。 之前分家,那些小惠小利他便看在父子兄弟一场的份上,并不多加在意。 虽然分给他的东西有点少,但是他相信凭借他的勤奋和努力迟早有一天他能够自己置些田地,带着一家人过得好。 当然同时苏大海心里也因为自己中年到头没能生下一儿半子,心下对祖宗长辈很是愧疚,故而觉得自己的确是没脸跟弟弟侄子们争夺家产。 当然说到底苏大海还是记挂着身为一家人的情分。 但是慢慢地他却发现他拿老宅子的父母长辈、兄弟子侄当亲人,可人家却未必,要不然算计起他来也不至于那样有恃无恐。 他性子是绵软,但他不懦弱,他是一心孝敬他爹,可他不愚蠢。 苏青宁嘴角含笑,她再一次小瞧她爹了,他在关键时刻是能够撑起场面,也是能够让人依靠给人安全感的。 苏青宁好生揣摸了一番苏大海的心思,然后转身谢过族长。 “唉,老三这也是造孽!”族长抚着额头,满脸沧桑。 他现在还想得起来小时候他跟老三一起在河里摸鱼摸虾的事情,可随着他们长大,大家就开始渐行渐远了。 不过好在老三对他一直很畏惧,这次才能喝住他,不然的话一家人就要闹得很难看了。 “其实我爹原本也是说这里的院子这么大,想着一家人要是真能住一起也有个照应,只是没想到……唉,不说也罢。”苏青宁看到此事尘埃落定,便假意说起这事。 虽然族长爷爷帮了他们,但也不能让他觉得他们太无情。 毕竟在他看来,他们还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青丫头你是有心人,大海也不是那等富贵便忘本的,不然你们也不会每回都给我们送节礼了。 说起来咱们村里堰塘养鱼,还有后面的稻花鱼、卖螺坨还都要谢谢你们家。” 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无私的把这些生财的门道告诉大家,今年下半年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 就连他家大儿子和小儿子前几个月也都净挣了十吊大子儿,够交他孙子好几个月的束修费了。 说起来连他都要领苏大海家这份情。 大家彼此都对对方心存感激,交流起来就特别的顺畅。 临走,苏青宁让李耿在庄子的地里头刨了好大一包生姜给他带回去。 自从鱼好卖之后,生姜作为能够除腥用的配料,价格是日日看涨。 苏青宁给苏义山挖了这么多,拿到市场上卖至少得值一百文。 苏义山很满意苏青宁的大方,撸着花白的胡须由着苏大海送回去了。 苏青宁目送苏义山的身影远去,这才回过头去看着李耿一行人。 他们自知完成任务,已经退回到了旁边的土坡上。 苏青宁看着李耿道:“刚刚我说的事情……” 李耿连忙摆手:“小姐不必多说,我都省得的。”修缮房屋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说说罢了,虽然不至于要五十两,但是五户人家,每家也得花上几吊钱。 他们条件都不好,每年的收成养活自己一家人尚且勉强,谁家拿得出来,就算真借了也还不起。 苏青宁眸色微暗,再次看向他们的茅草屋,有好几户都已经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她紧了紧眉头道:“还记得咱俩前天约定的事情吗?我说到做到,只是要等些时候,反正在冬天到来之前吧。” 她得等到九月把那上千斤的葡萄酒卖到陶家去之后才能有多余的银钱。 到时候拿个几十两出来给他们修缮一番又如何? 李耿早知道苏青宁在家时是有话语权的人,只是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事情她动动嘴巴就定下来了。 只不过面前的少女毕竟才十多岁,她姑且说着他便姑且听着,当真是不大敢当真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她若是主家的少爷,这事定然就稳了。 当然这些事情就不好说给苏青宁知道了。 与此同时,苏老三一行人情绪低落地回到家里,长辈们一个个心情很是不好。 弄得还没完全懂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几个小辈们也不大敢造次,畏畏缩缩地立在一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行了,吴家的,钱家的,你们也别在一边陪着了,带着宝儿们快去弄吃的去,小心把他们饿坏了。”钱氏心疼自己的男孙见状吩咐两个儿媳带他们出去张罗着。 把小辈们都哄出去了,钱氏看着自家男人、三个儿子,神情严肃地道:“ 唉,大海今日这事儿做得真是不地道。其实你说吧,他要是不愿意直接跟当家的你说不就是了。 你是他亲爹,他要真不愿意,你难道还能逼他不成? 家丑不可外扬,他就这样不声不吭地把族长叫了来,这不是存心让你那老哥哥看咱们家笑话吗?这以后咱们家还怎么抬得起头。”钱氏抱怨着,顿时引起了屋里三个男人的共鸣。 只除了苏四,到底是读过书,喝过墨水的人,对于先前发生之事的对错心里还是有数的。 “唉,娘,别说了,庄子院子都是大哥的,咱们是想不来的。”苏大河认命了。他这辈子恐怕就是个劳碌命。 钱氏翻了一个白眼,满满自信:“我还不信了,于家的生不出儿子,大海他还不得从你们兄弟里子侄过继一个过去,到时候你们谁家得了这个好事,可不要像大海似的只顾着自己个儿。” 钱氏的话说得太直白了,苏老三听着都觉得不对劲了。 苏大海再怎么样也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沉下了脸。 钱氏惯会察言观色,见他这般,立马反应过来扶着他的手臂柔声道: “当家的,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其实吧话糙理不糙,你仔细捋捋。 大海如今有那么大一座庄子,没有儿子怎么能行,依我看咱们家明富、明贵年纪都还小,不如让大海选一个过继?” 苏老三被钱氏掌控了大半辈子,是什么尿性钱氏最懂,一番话说得他顿时就把拉下来的脸又提了回去,跟以往很多时候一般,他就吃钱氏这一套。 “好,钱家的说得对,这事宜早不宜迟,等到秋收过后就开了宗祠让他过继一个,没有儿子哪能行。” 苏老三话音一落,小钱氏热切的目光就看向了钱氏,小钱氏跟她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进入秋季,天气开始变得干燥起来,但大包梁村里的气氛却显得十分的热闹,大清早的就有人吆喝起来,下早田干活了。 因为夏天的时候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到了此时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苏青宁这次不顾苏大海和于氏的叮嘱坚持要下田干活。 她趁机把自家那一亩田的稻子全都摸了一遍,然后打出来的时候居然亩产达到了四石。 喜得苏大海嘴巴都咧开了,直呼今年真是神了,以往打到两石谷子就算了不起了,今年居然翻了一番。 而且田里养的稻花鱼也是收获满满,当时放小鱼的时候六百多条,如今收了五百多条,折损很少,这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苏大海舒服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满脸都是满足。 苏青宁看着手指上的纹路,心里虚虚的,生怕苏大海过度好奇,连忙转移话题: “兴许是打禾机的功劳,以往那样打稻子,想是很多没有打干净,有了打禾机肯定就不一样了。” “这倒是,这倒是,打禾机确实是好用,这回咱们用完了,又得抬到你爷那里去,只是你跟你娘都别下田了,我跟沈昀去就是。” 苏青宁哦了一声,苏老三家割禾她才不去了。 “爹,打禾机你就说人家董掌柜给了我们折扣,我们买下了。” 不能每次都说他们是借的吧。 “行的,你爷和族长他们用完了,咱们还得抬到庄子里去,不然那五十亩田的稻子不知要糟蹋多少。” 苏青宁道:“爹操这份心做什么,依我看这台打禾机就着祖父和族长爷爷他们用,庄子那边我们再买两台来。” 苏大海勾着手指算了笔账:“一台二两,两台四两,哎呀青儿,再多添几两就能在咱们村里再建一座房子了。”不划算,不划算。 “爹,你这样想好没道理,你不如再算笔账,两台打禾机能够让他们的速度快上五倍。 原本五十亩田十多个人需要十几二十天才能打完,有了打禾机就只需要五天的时间,节省下来的时间和劳力不是又可以去收割芝麻和挖红薯吗。” 苏大海听得动心,又开始掰着手指在那里盘算。 沈昀抱着书坐在院子里听着父女俩说话,阳光很好,秋风舒适,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沉迷: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那该多好。 只是这美好的平静很快就让院外的敲门声打断了,苏大江站在门口大喊: “大哥,爹说你们家的田都打完了,让你们赶紧过来帮着家里一块儿做。”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苏老三不使人来喊,苏大海也会去当即应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叮嘱于氏要记得用竹耙多翻翻,趁着有太阳赶紧把谷子晒干了。 “当家的你去吧,我省的。”于氏连忙应着。 苏大江看看院子里,又看看苏大海和沈昀眉头皱了一下:“大哥,大嫂不来吗?” 苏青宁听到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好在苏大海道:“你大嫂这么多年跟着我受累了,现在正在喝药调养身子,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 这话说得好,苏青宁笑了,看向于氏,只见她娘脸上一片柔和,满眼都是对苏大海的恋慕。 苏青宁心里荡起阵阵涟漪,天啦噜,她瞧见了什么,这大约就是父辈们的爱情。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仅仅只是一句体谅的话,就能让人四肢百骸都清爽了。 “可是大哥,娘都安排好了,钱家的眼看着快要生了,让大嫂顶了她和二嫂一块儿在灶房做饭送水了。” 于氏眼角的笑意还未下去,张嘴便要答应,苏青宁拦下她:“我替我娘去吧。”转头嘱咐于氏:“娘,你就在家里好生歇着,一日三次药不能少。” 沈昀说过于氏吃了他开的药后身体好多了,以后只要不要太过劳累,不要过多浸泡冷水,不要受凉受寒,怀上孩子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这次秋收她都说服苏大海没让于氏下田,此时又怎么可能让她去老宅那边折腾。 苏大江将信将疑地看着苏青宁那纤瘦矮小的身形,暗道:她能行吗? 不过转念想到二嫂往日对她厨艺的夸赞,他又打起精神来,哎,管她行不行的,左右有他娘和二婶把着关了。 老宅十多亩田,苏大海三兄弟外加沈昀四个壮劳力第一天连割带打就弄了一亩。按照这个节奏,至少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搞完。 晚间吃饭,苏老三看着黄历有些不安地说最近恐怕要下雨。 这秋雨来了,可不像夏雨,来得急走得快,只是一时的事。 老话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一旦下起秋雨,天气随之冷了,到时候下蓄了水养了鱼的冬田可就有得罪受了。 而且下雨也不利晾晒稻谷,所以苏老三有些嫌这个速度太慢了。 在做完第一天的活计吃过饭后他特意留了苏大海说话。 “大海,眼看着今年这天儿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咱们做活计的人是不是少了些?” 苏大海看看堂屋里的人。 二房一家六口,三房也是一家五口,再加上他老爹、继母跟苏四三个人,也是十四个了,吃饭的人倒不少。 只是他那两个大的侄子和身娇肉贵的四弟 在这个点却以读书为由不下田做活,而他爹早在多年前就领了晾晒稻谷的活,田是从来不下的了。 这人可不就少了吗? “当家的嫌人少,不如让大海把他家庄子里那些庄仆们借来使唤使唤,这人可不就多了?”钱氏建议道。 苏老三打的正是这个主意,想想那天看到的那十好几个壮劳力,一个比一个能吃苦,有他们在他这个老太爷连翻晒稻谷的活计都不用领了。 苏大海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他爹把主意打到葡萄庄去了。 苏青宁则是一脸了然之色,从听苏老三那样说话她就听出来了。 而沈昀更不用说了,苏老三的想法一一落在他的眼中,只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提醒罢了。 不过他相信,有苏青宁在未必连这点子小事都处理不好。 “爹,这个不太好吧,庄子里也有那么多田地要料理,他们也是走不脱。”苏大海再忙的时候都从未想过要从葡萄庄调人手。 “有什么走得脱走不脱的,你是他们的主家,你让他们过来帮忙,难不成他们还敢违逆你的意思不成?”苏老三不悦地瞪眼。 他这个大儿子眼下是真的出息大了,对于他的话是接二连三的不听,他还就不信了,他加重了语气说收割耽搁时间,后面天气不好,到时候谷子被捂到了怎么办。 苏青宁快要被气笑了,忍不住道:“祖父,后面天气不好,那葡萄庄的庄仆到你家来帮忙了他们田里的稻谷不是也收割不了,谷子后面也会被捂到吗?” 难道他们家的谷子就是谷子,别人家的就是秕谷吗? 苏老三心头一滞,理是这个理,但他却是个双标,自己家的事是事,别人家的事一边去:“你,青丫头,大人说话有你个孩子甚事,你还知道我是你祖父,你怎么不懂尊敬长辈了。” 苏青宁被训了一通也不生气,反正话她是说了。 苏大海一见自家闺女被训,比自己被骂了还要难受,指着一旁的子侄实话实说道: “其实爹要是觉得人手真的少的话,不如喊上明富和明贵,他们年纪也这么大了,田地里的活计该学还得学着做一做了。” 苏老三还未说话,钱氏就抢着道:“那怎么能行,他们要读书考学,不能被田地间这些活计绊住了。” “人家族长家里的明礼、明仪他们平常也是在读书,但农忙的时候都会到田里去帮忙,我瞧着也没耽误他们。” “哼,大海,你不愿意听我这个爹的话不听便是,说这么多虚的做甚。”苏老三被苏大海抵得没了话说,直接发起了脾气。 “爹,儿子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庄户人家能读得书是好事,却也不能省了手底下的这把子农活。”苏大海是当真心里这么想的,便直接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忠言逆耳。 “大哥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人家哪个做了官老爷的还需要学着下田种稻子的? 哎,大哥你没儿子也没多念过书是不明白的。”苏大江讽刺地笑道。 苏大海脸涨得通红,喉结突出,嘴唇颤抖,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是一片好心劝说他们却被当成炉肝肺。 苏青宁连忙拉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他才缓过劲来。 苏青宁让他不要多说了,这一屋子人都沉迷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回去的路上苏大海眉色愁苦,脸上是一片灰败之色。 没有儿子是他这辈子的痛,偏生他的亲生父亲,亲生兄弟们时不时地就捏着这事儿不停地说道,无异于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苏青宁看着走在前面的苏大海的腰背躬着,隔着一丈远她都能感觉得到他的伤心。 “你爹现在很难过,你不劝劝他吗?”沈昀轻声道。 “你也看出来了。”苏青宁抚额。 沈昀点头,能够看透人的心里想什么虽然有很多好处,但有时候他却真不愿意 自己有这项能力。 譬如此时,这个平常长得高瘦却很有力量的中年男人如今却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打倒了。 他佝偻着身形如同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 “我爹现在要的不是劝解,而是……”而是一个儿子。 这个任她主意再多,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满足他。 “会有的!”沈昀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真的吗?”苏青宁语带怀疑。 “你不是说我的医术很好吗,怎么现在没信心了?”沈昀展颜轻笑。 苏青宁摇头,不是她对沈昀的医术没信心,而是原小说里从来没提过于氏生儿子的事情。 万一苏大海和于氏这辈子注定无子,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苏家老宅那群人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谋划着她爹娘手底下那点子东西,苏青宁不觉一阵头疼。 在现代作为标准独生子女的她实在是没有跟一众亲戚相处的经验,尤其还是这么奇葩的。 揉了揉太阳穴,她不由想起了苏大海在老宅堂屋里说的事。 “你学识好,你觉得我四叔明年能考上秀才吗?” 沈昀停下脚步,苏青宁没注意一不小心撞上来,鼻子结结实实地怼沈昀后背上了。 “嘶,好疼。”苏青宁揉着鼻子。 沈昀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只见苏青宁小巧的鼻尖已经红通通的,她皱着眉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心头闪过一抹心疼和一丝别样的情愫,这样的情绪把他吓到了,他强行压制住,说出来的话便成了:“走路怎么不看路?” 苏青宁撅嘴回道:“喂,我走路不看路不对,你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来。” “是我的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问我的事,你四叔我跟他聊过,他的学识还行,也足够刻苦,不过考学恐怕不易。 至于你二叔三叔家两个弟弟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也没什么希望。” 沈昀突然间认真地点评起来,苏青宁听愣了。 不得不说他说得是的对,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书里写的苏家就没有一个人考上秀才的,不然也不会被沈昀悄无声息地全都弄死了。 “听你这意思,他们其实还是有希望的?”鉴于刚刚沈昀把她鼻子撞疼了,苏青宁有意为难他。 “你四叔读书太过,成了书呆子,有时候读书需张弛一度,一松一紧,劳逸结合才有奇效。” 可苏四现在完全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手掌柜,不事农桑,不懂交际,如此不改变的话就算有幸考上秀才,也是酸秀才一枚。 至于苏明富和苏明贵启蒙太晚,起步太迟,功利心却太重,读书是直接奔着做官去的,同时也是为了逃避家里那摊子事儿,而非发自内心地热爱读书。 此心态不变,也是注定了考不上的。 苏青宁听着沈昀评述苏家几个子弟的学业成就,顿时忘记了刚刚还在记恨他让她鼻子受罪之事,转而一脸惊讶兼崇拜地看着他。 难怪此人能够在脱掉官奴的身份后一举考中进士,得做大官,看看他这见识,就算身在乡野,却一点儿也没放下这些功力,看人看事如此精准,难怪人家翻身作大官。 而他们苏家则只是作为炮灰一般的存在。 苏青宁冒着星星的双眼闪了沈昀的眼,此时面前的少女一身淡蓝棉布短衫,头发束在脑后,双眼亮闪闪的,黑白分明的凤眼好像珍珠一般散发着光亮。 其实看惯了她的模样,便能够不自觉地忽略掉她黝黑的皮肤,欣赏起她脸上还算精致的五官来。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乡野之间只余他们二人。 女子双眼愈发明亮,眸中的崇拜之意让沈昀心头微微颤抖,但他终究是自制之人,很快反应过来,清咳一声,收回对苏青宁无意识生出的欣赏,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我说的不对?” 苏青宁被这般直白的发问弄得脸颊泛红,双眸微闪,不好意思地错开沈昀的注视,压着声音道: “其实你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不是我看不上苏家人,与他们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我想这些人里面恐怕也就族长爷爷家的明礼大哥哥有些希望。” 沈昀无声地点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材瘦长眼神坚定的年轻人。 他日常会在家里读书写字,但在双抢和农忙之时会跟着家人一起去田里劳作,比苏四那等读死书,死读书的人强多了。 两人边说边走,在家门看到走在前面的苏大海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敲门进去。 苏青宁开始不明白,后来发现苏大海更加关心于氏的身体和她吃药的情况,怕她冷着,连冷水都不让她下了,把家中洗菜洗衣服的事情都揽过去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她爹这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让她娘完全养好身子给他生个儿子。 她笑着摇摇头,沈昀说过于氏的身体原本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宫寒,要真能养好,生二胎不是问题。 第五十章 苏青宁的小学堂 苏青宁看着场坝上的众人没眼子地夸她捧她,她完全没想到她身负那么多技能,最后竟然凭着的是她并不大擅长的厨艺取胜,初步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拯救了一点点原主背负的污点名声。 虽然这一切有些玄幻,但谁不想听好听的话呢,她忍不住扬唇笑了。 沈昀在外围打量这一切,眼角余光瞧着苏青宁嘴角边那抹满足的笑,看着围着她的村里邻居们脑海里真实的想法,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从一开始发现这个少女有了变化起他就知道她将会走出一条不同于以前的道路。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当然沈昀更加没想到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纤细瘦弱的少女竟然已经能够左右他的情绪。 看到她开心他便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若是看着她难过,他便也会代入自己的情绪。 吃过点心喝过茶后,苏家人一鼓作气把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全都干完了,一行人才结伴回苏家老宅吃饭,这就意味着他们家的秋收结束了。 苏家众人吃着桌上几大海碗的鸡鸭鱼肉,满足地打着饱嗝。 “青宁饭菜做得太好了。”苏四有些不舍地放下碗筷。 以前没吃过苏青宁做饭菜,没有比较,便不觉得二嫂和三嫂做得难吃。 可是两厢对比过后他觉得往后吃饭都成了一桩难事,便忍不住感慨出声了。 “可不是嘛,青宁的手艺的确好,像你婶子我见天地看着那老南瓜不知道该怎么煮,你一来就和上面粉和糖用油煎了出来竟那般美味,难怪村里的人都争着抢着想要跟你学。” 吴氏感激苏青宁承诺要教苏紫宁认字做饼做菜,夸起她来丝毫不考虑自家婆母的感受。 小钱氏看到钱氏对吴氏的不满,幸灾乐祸地接了一句: “做得再好吃,咱们以后也没这个口福了,二嫂,灶台上的事儿这近些日子恐怕还得多多麻烦你和紫宁了。” 她抚了抚肚子,眼看着大的跟个球似的,今天去稳婆家检查,说是过不了多久就该生了,她很是应该停下活计好生休养了,再给老苏家添个男孙才是正理。 吴氏看她又拿肚子说事,别过脸去不予理会。 苏青宁想到了她娘于氏的肚子,感觉被打击到了,微微叹息一声,暗戳戳地想她得回去好好回忆一下暖宫的药膳,给她娘不仅药补,食补也要跟上。 当天下午,苏青宁回到家里,苏大海从自家地里给她扛了两个老南瓜回来。 沈昀瞧见自动自发地上前来帮她削皮,苏青宁连忙拦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别忙活了,快去看书,来年春天也好去参加县试。” 在她记忆中,沈昀就是在年底的时候脱了奴籍的身份,然后赶上了春天的考试,得了一个童生的身份。 话音刚落,沈昀手里的削皮刀也随之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咚……”的声音,刀尖跟青石板接触,回声不断,炸得苏青宁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沈昀的手僵在半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苏青宁被一连串的动作吓到了,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我刚刚说什么呢?” 沈昀一字一顿:“你说让我去看书,参加明年的县试,你应该知道我是奴籍,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沈昀的失落在言语中一点一点地蔓延,苏青宁几乎就要被他的情绪淹没了。 她受不了他这般低落,差点就要告诉他让他不要伤心难过,他一定会得偿所愿。 可她不能说,说了她就是异类,她心虚地眨着眼睛找话掩饰: “呃,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想着你看书,就想着你考试的事情了,唉,都怪我这几天在老宅里做饭看到我四叔他们看书,听他们说考试说多了,习惯成自然就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了。” 沈昀原本觉得苏青宁不同寻常,她那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可听到这般的听似合理的解释后,他的手心好似一下子置身于寒冬腊月之中,冻得结了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苏青宁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还有那沉重得跟灌了铅的脚步,忍不住抹了抹额头,压制着心底想要坦白的冲动。 她不能说,不能说的。 好在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来得及持续太久,村里来了十几个想要学做南瓜饼的年轻少女。 有自家的姐姐妹妹,苏紫宁、苏红宁、苏绿宁等人,还有丁氏一族的几个十几岁的姑娘,以及里正家的两个年轻待嫁姑娘。 一群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让苏青宁把所有跟沈昀有关的事情都埋进了心底深处,此时她是顾不上了,便耐着性子讲解起南瓜薄饼的作法来。 讲完了南瓜裹面粉的做法,确认大家都学会了,苏青宁想到做给陶家的糯米南瓜饼又额外加了一节课,把南瓜裹糯米粉的做法也讲了一遍。 但是糯米比面粉贵多了,吃得起舍得吃的却是少数,加红豆沙也是不能够了,只能放白糖。 等大家学得差不多苏青宁还贴心地写了一张方子放在堂屋,让她们没有完全掌握的准备纸笔将其抄写下来回去自己照着做。 “哎,我们哪里认识字。”里正家的金巧银巧抿着嘴不好意思。 苏青宁看了一圈,发现今日来的十五位姑娘里面居然只有苏绿宁是识字的。 看着苏绿宁脸上显出的得意,苏青宁试探着问道:“我认识字,我家紫宁姐姐刚好要学,你们想不想学?要学的话我可以一块儿教你们。” 她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三个七八个也是同样的教,而且大家一起学的也更有劲儿。 这个建议一出来,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夸赞,不过十五个人里面却只有三个人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苏紫宁是一个,里正家的金巧银巧姐妹是两个。 其他的人包括苏红宁在内都不敢一口答应下来,都说要回去问问家人的意见。 毕竟家中长辈所教的一直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有人免费教,就算她们想学得不得了,却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嗯,我等你们,今天我会先教她们一些,你们如果有兴趣明儿午间过来便是。” 苏青宁最终把识字时间放在午间,是因为虽然秋收过了,但是家里的女孩们要帮着家里人做其他的活计,上午和下午也是不得闲的,只有中午才有整块的时间。 她做这样的安排是真心想要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她们,就当是感激上天给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也当是给自己未来的命运积几分德行。 说干就干,苏青宁把院子里的石桌石凳稍加布置一番便拉着三个女学生坐了下来,正式开始教学。 其余十二个姑娘大概围观了一下,看得眼热心动,可又不敢做决定,只得依依不舍地回家去。 苏青宁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算是身经百战了,再加上她逻辑思维强大,十分擅长教导别人。 故而一番教授下来,课比私塾老先生讲得生动有趣,苏紫宁三人学得不亦乐乎,当天就认识了自己的名字和十个生字。 这样的速度对于零基础的三人来说已经十分可观了。 苏青宁抓着她们认真地夸了一回,约定明日吃过午饭后再来。 “要是你们的家人不让你们学认字,你们就说来学做菜的,明儿个我教你们一道新的糕点。”苏青宁脑子里存着数不清的食谱,一天一道,怎么着都不会重样。 三个人一听不光可以学认字,还可以学做菜,兴奋得一张小脸都涨红了,不停地点头道谢。 苏紫宁小声道:“青宁妹妹,你真是太大方了,你可知道咱们村里有好些能干的媳妇姑娘,她们就算会做菜会绣花,可从来都是藏着掖着。 除了自己亲生的闺女,连自家姑嫂妯娌都不肯传授了。” 第五十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对于苏大海的话于氏感动得红了眼圈说她这辈子都没这些日子享福。 苏青宁笑着嗔道:“娘说得什么话,眼瞅着咱们家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了。” “青儿说得对。”苏大海瞧着自家闺女怎么瞧怎么欢喜。 一家人围着一起说话很是欢喜,正当时,门外有人来喊门,沈昀开了门把人迎进来却是官驿里负责替人送信送物的差驿,他放下东西大声吆喝一声交接: “苏大海有于家村寄来的节礼一封。” 苏大海连忙拿出两枚铜钱来谢过他,关上门回过头来边拆节礼边道: “于家村来的,莫不是你大姑差人送来的?” 苏青宁已经看到竹篮子里的信了,她大姑和姑父都不识字,信是请他们村里私塾先生代笔写的。 “爹,真是大姑送来的,信里说她已经知道咱们分家的事了,还说老宅里的人那样对我们,以后她送往娘家的节礼都只往我们家来,再不送到老宅去。” 苏大海一听急了:“嘿,你这大姑,这样做还不得把你爷气坏。” 苏青宁摊手没说话,事实上她觉得她家大姑苏小溪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记忆中大姑苏小溪就是一个性子很倔强,脾气很直爽的人,她嫁到了离大包梁村八十里的于家村,因平日里来往不便,所以很少回娘家。 有且仅有的几次回来也都跟苏老三闹得很不痛快,每次都是带着气走的。 “那当家的,这些东西怎么办?”于氏推着桌上的山野特产一脸无助。 苏大海迟疑了一下道:“还是给送老宅去吧。”他妹妹不懂事,他这做哥哥却不能不懂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准得说他们兄妹的闲话了。 苏青宁摇了摇手里的信道:“爹,大姑她早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在信里说了,不准你给老宅送过去,不然以后她就再也不回娘家了。” 呃,这就尴尬了。 苏大海又气又心疼,气苏小溪不懂事,可又心疼她。 他知道怨不得苏小溪要这样做,实在是她小时候吃的苦头太多了。 他爹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自从后娘进门,就可着劲儿搓磨他们兄妹俩,他是男儿倒还好些,不过做些力气活不算什么。 可苏小溪却被他后娘寒冬腊月的支使着出门洗一家子的衣衫被褥,手常常被冻得通红,再一进灶房烧火就被烫得脱皮长冻疮,一个冬天下来一双手就没一处好的。 这还不算什么,钱氏没有婆母,生苏大河的时候小溪七岁,月子里的洗洗涮涮,汤汤水水屎屎尿尿全都是小溪一手张罗的,钱氏坐完月子脸圆了一圈,小溪却差点没丢了半条命。 后面生苏大江、苏小湖的时候钱氏又再一次把事儿全都赖在小溪头上,因而她在苏家老宅做姑娘的时候过得根本不像个人,还时常吃不饱穿不暖,比之下人都不如。 只可惜,当时他这个做兄长的无能,可以为她做的很少很少,他亏欠了她。 可苏小溪是个顶顶要强的人,日子再难她也熬过来了,钱氏不愿给嫁妆,她就自己托亡母家的舅舅做媒把自己嫁到了大山深处的于家村于大勇家,他们家答应不要嫁妆。 但她出嫁二十来年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家里田地少,毕竟还是太穷了。 所以苏小溪的要求苏大海不敢不答应,这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他这辈子最为亏欠也最想补偿的人。 苏青宁看他为难提议道:“要不爹咱们把大姑送的节礼留下,你再上县里买一份节礼给老宅送去,就当大姑送的。” “哎,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了,我就照着你大姑送的这份买个一模一样的送去,那你奶就说不了闲话了。”苏大海得了提点顿时打起精神来了。 苏青宁却道:“不,爹,不要跟大姑送的买一模一样的,你就照着咱们村里的习俗来就成,糖,点心,瓜子,粗布一样包一点就成。”苏青宁说着见苏大海不明白,解释道: “祖母当年那样折腾大姑,祖父连管都不管,她心里不好受,我们如今听着也难受,就得让他们知道大姑和我们心里的不满,反正礼是送到了,他们挑不出毛病,怕什么。” 他们不能让老宅的人说道他们,却也不能落了小溪大姑的面子,不过就是花点小钱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至于里子,反正老宅的人早就丢了。 苏大海还有些犹豫,苏青宁又道:“祖父心里也不待见大姑,要不当初也不会让她吃那份苦。” 小说里曾经轻描淡写地提过苏小溪的境遇几句,反正一辈子都是一个苦命的人。 但记忆中,她对原主很好,苏青宁便不自觉地想要维护她。 父女俩商量好,趁着下午还有时间去了一趟县城,把自家该送到舅家和岳家的节礼全都送了出去,这次是按照一两银子的标准给买的。 采购齐了给苏老三、族长家的礼之后,又买了一份普通的四色礼充作苏小溪的节礼雇了驴车一并送到苏家老宅。 搬节礼的时候苏青宁故意把充作苏小溪的那份放在上面,钱氏一眼瞟到,见只是些普通的糖瓜子,连两肉都没看到脸色顿时就变了,阴阳怪气地道: “听村子里的人说陶家的大管家刚来你们家里拉了十坛子葡萄酒走,可结了不少的银钱吧。怎地这节礼还越送越差劲了。” 苏老三一听,连忙凑上去看,顿时觉得被打了脸,老脸拉了下来,老大不高兴地道:“大海,你给你岳家还有你舅家也送的这些吗,不嫌丢人?” 苏大海被训得低下了头,好几次想要辩解愣是没找着空子插话,被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苏青宁实在看不下去了道:“祖父,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是我大姑孝敬您的,底下的才是我爹送您的节礼,一匹整的厚棉布,一件绸布外衫,十斤猪肉,十斤羊肉,醉风楼的四色糕点。” 原本苏大海还想送些苏青宁亲自制作的栗糕,但想到他闺女那么辛苦,到时候送过来人家还不领情,便干脆花银子买醉风楼现成的糕点来送,好看还省事。 钱氏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忙不迭地翻开背篓里的东西,翻看了一下,眼睛笑成了一条直线。 嘿,这么多,少不得要花一吊多钱吧。 不过转眼间她看向苏小溪送来的节礼,顿时皱紧眉头,就这么几十文的东西也好意思送过来。 “不对,你大姑在那大山里,不是一向都喜欢送些山里的特产菌菇栗子之类的吗,怎么上城里买起节礼来了。” 钱氏满脸嫌弃,她觉得收这么些寻常的四色礼还不如收些山货特产了,那些东西量足味好,他们一家人都喜欢吃。 苏青宁淡淡地道:“祖母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呀,不如等我大姑大年初二回娘家省亲的时候你亲自问问?” 她知道钱氏好她大姑送的那些东西,她就是故意拦住苏大海建议换礼物的,让她就算收到了她家的重礼也心绪不畅。 钱氏被噎了一下,她哪里敢问她那个继女,她气性高,记恨她小时候搓磨过她的事,连话都不跟她说。 钱氏气得不轻,但苏老三捧着那身厚厚的绸布衫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她这脾气也着实没处发,只得打落一切往肚里咽。 但钱氏又岂是真正好相与的,她在这里找不到发泄的点,自有别的去处,只见她转转眼珠便想到了今日午后小钱氏跟她说的事。 她捋了捋额间的发丝道:“大海,你们家那葡萄酒得了多少银两?” “五……”苏大海下意识就要说出来,只是很快便看到了苏青宁制止的眼神,他咬咬牙不说话。 苏青宁接过话头道:“其实也没多少。” 五百两呢,他们怎么能当着她爷她后奶说出来,要让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在他们父女身上扒层皮走。 第五十五章 想娶回家做媳妇 虽然陶大少爷一开始一直都把他跟苏青宁之间的关系归结为是他老爹的安排。 并且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看上这个小丫头了,或许是看她气定神闲地跟他爹谈生意的时候,或许是看她狡黠地眨眼睛的时候,也或许是吃了好几次她亲手做的糕点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当他看到沈昀出现在苏青宁身边时,他的内心无法自抑地激动起来。 原来他早就把他老爹跟他说的要将她娶回家做媳妇的事听进去了,而他心中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在乎她。 陶华宁从来都不是墨迹的人,一旦确定了心中所想,就立刻主动出击,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苏青宁的手背:“青宁妹妹。” “啊……”苏青宁骤然被人拍了,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是他方才舒了口气。 “陶少爷,你怎么来呢?” 陶华宁听着这个称呼皱了皱眉头:“你叫我爹叔,怎么单叫我少爷,你可以叫我华宁哥哥,当然你要是实在叫不习惯,也可以跟陶甲一般先叫我宁哥儿。” 苏青宁知道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公子都是哥儿哥儿的叫,当即从善如流:“宁哥儿。” 只是称呼的事情一打岔,苏青宁便忘记了陶华宁并没有回答他为何会来她家的问题,就由着他指挥陶甲从马车上把东西搬了下来。 苏青宁记得前几日才收了他们陶家的礼,他这会儿上门来又送了这么多东西便不好意思地推辞起来。 “别客气,我娘知道我要去巡庄子路过这里,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伯父伯母和青宁妹妹。” 陶华宁长年跟着陶晋仁那个人精到处跑的,待人接物自有自己的一套,几句话就拦住了苏青宁。 然后一脸好奇地凑上去看着沈昀手里的活计。 “你们在做重阳糕?”陶华宁看着跟送到自家一般的糕点,顿时高兴起来,他当初来的时候心心念念地记着糕点的事,但是到了人家家门口之后才觉得这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看到这里他觉得他可能是来着了,人家正在做吃的了,那他就有理由留下来蹭吃了。 “嗯,你喜欢吃?”苏青宁眨眨眼睛,陶华宁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青宁放下心来,这就好,她还怕陶华宁又带了这么许多东西来她家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做回礼了,如今知道他爱吃这糕点,那她便多做些,用好吃的食盒给它包装一下让他带着回去,便算是还礼了。 想着,苏青宁把陶华宁领到堂屋里让她爹招呼着,自己跟沈昀继续做起来。 只陶华宁却对她做糕点十分感兴趣,跟苏大海坐了片刻钟就跑了出来,还要求自己也来试一试。 苏青宁看着他那双白白嫩嫩养尊处优的手不由犹豫道:“恐怕不合适吧。” 她倒是不怕他的手损伤,而是怕他做不来浪费了她和沈昀准备的食材。 陶华宁人精似的,一眼看穿苏青宁心中想法抬高下巴自信地道:“青宁妹妹只管放心,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多余的事儿我铁定不做。” 他让陶甲打水给他净了手,把身上贵重的蓝袍子一卷在膝盖处打了一个结拿了个木头小马扎不动声色地挤到苏青宁和沈昀中间坐了下去。 苏青宁看他架势摆得足足的,便试着让他把红绿果脯切成丝。 陶华宁长这么大糕点吃过不少,可上手干这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他是极聪明的,自己不会就偷偷地往苏青宁那边看。 可惜苏青宁正在搅豆沙,只有沈昀在切果脯丝。 他连忙有样学样跟着做起来。 苏青宁偶尔瞧他两眼,看他动作虽然生疏却是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 心道这陶家大少爷倒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半点公子爷的臭毛病都没有,反而如此有亲和力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苏青宁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再加上陶华宁说话逗趣,放得开,很快就抹平了苏青宁心底跟他的距离,两个人渐渐地变得熟稔起来,一边忙活一边说说笑笑,气氛好不热烈。 沈昀听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眼底暗淡,沉沉叹息一声。 陶华宁是世家子弟,由陶家家主一手精心打磨训练出来的,想要做什么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 如此想要赢得天真单纯的苏青宁的欢心似乎再容易不过了。 他能做什么呢?他不过是苏家买的一个官奴罢了,自己还有一大堆的官司要处理,又如何顾得上这些事。 想着沈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此时他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难受,就好像小的时候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让出去了,心里寒凉刺骨。 “好了,咱们别蹲在这儿了,我得把这些做好的糕拿去蒸上,沈昀,你帮我烧火可好?”苏青宁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昀沉默地起身,从院内转战到灶房,默默地加柴烧火。 陶华宁眼见着灶房太小,他插不上手,便站在苏青宁旁边认真看着她往蒸锅放糕点,彩虹屁一个接一个。 “青宁妹妹的手真巧。” “没有人教你,你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个东西的。” “糕点的味道太好吃了,连我娘不喜欢吃甜食都忍不住吃了两块。还当即装了食盒让陶管家快马加鞭地送去给我爹吃。” …… 好在他的声音好听,话又说得真诚一点儿也不讨人嫌,听在苏青宁耳边好像唱歌一般,伴着她干活倒不失一种特殊的调剂。 两个人从写字聊到画画,从糕点小吃聊到郊游踏青,聊得十分开心。 却不想沈昀矮着半个身子在灶台后,把大柴踩得“噼哩啪啦”响。 半个时辰后,重阳糕蒸熟,苏青宁连忙装了出来招呼陶华宁先吃。 听他说了这么多,她倒是听出一些味儿来了,他大少爷就是喜欢上这一口了,特地在巡庄子的时候路过她家来品尝一番的。 好家伙,陶华宁还真是不客气,一气儿吃了两块手掌大的糕点,吓得苏青宁怕他吃多了积食,连忙倒了自家榨的石榴汁给他,谁知又惹得陶华宁一阵羡慕。 苏青宁十分知趣,不等他讨要就直接把榨石榴汁的方法写给了他带回家方便让下人榨给他喝。 陶华宁握着苏青宁亲自书写的字条满足地笑了。 要不是太阳渐渐偏西,秋风萧瑟吹在身上冷意涔涔,陶华宁还舍不得走。 经由陶甲再三催促他才依依不舍地爬上马车。结果他来的时候双手提着满满的礼物,离开的时候也是收获满满。 两大食盒的重阳糕,还有四杯鲜榨的石榴汁,以及简单版的重阳糕栗糕。 “圆满了,圆满了!”陶华宁捧着热气腾腾的重阳糕,满脸兴奋。 陶甲小心翼翼地地道:“宁哥儿喜欢苏姑娘?” 陶华宁斜他一眼:“很明显吗?” “宁哥儿就差一双眼睛粘在苏姑娘身上了,小的看表小姐来的时候你都不曾正眼看过一回。” “那哪能一样,那是表妹,这个可是我爹要给我娶的媳妇儿。”陶华宁哼了一声,不敢说大声了,怕人听到坏了苏青宁的名声。毕竟他爹虽有这个心思,但是说她现在还太小,不适合马上娶进门。 不然现在就把她这样心灵手巧的媳妇儿娶进家门去,见天地给他琢磨吃食,跟他一块儿写写画画吃吃喝喝倒也不错! 第五十六章 苏青宁的生辰礼 陶华宁半躺在马车上笑意盎然,突然想到什么一跃而起,陶甲吓了一跳,连忙喝住车夫停车,生怕把这位主儿给碰着了。 “对了,我刚刚知道了青宁的生辰,就在九月初九,家去后你得提醒我好生给她准备个生辰礼物。” 其实陶甲心里倍儿清楚,虽说自家哥儿这般说,但他肯定会比谁都记得清楚,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只要他往心里去了就没有忘记的。 夜间,苏大海带着一身疲惫从葡萄庄回来了。 苏青宁看他累得不轻,连忙打水给他泡脚还给他捏肩捶背,让苏大海充分感受到了自家闺女小棉袄般的温暖。 苏青宁等苏大海缓过来后问道:“庄子里收成怎么样?” “肯定是比不上咱家的。”苏大海接过于氏递来的擦脚巾擦干脚,伸了个懒腰。别说是庄子里的收成比不上他家的了,走遍整个村子,也没有一个人家里种的田亩产能超过他家的。 为妨别人多心或者缠着他要种田秘方,他到现在都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别人,有人问他也只是含糊的说一两石。 “他们种田不咋行,不过种果子倒是很有一手,石榴、柿子、橘子都压满枝头了。等忙过这两天,咱们一块儿去帮着摘了拉去城里卖了。” 苏青宁一听有果子摘眼睛都发亮了,连忙点头应下,随即问起那些人的房屋修建得怎么样了。 苏大海道:“建房子的砖瓦材料倒是都拉来了,不过眼下都忙着,等忙过这茬才能开始动工。” 话说他还真有些肉疼,一共五户人家,他给每户人家出了五吊钱。 加起来就是二十五吊,而且依他闺女的意思,那钱就当给他们了不用他们还。 这事儿要是让他爹知道了非得打折他的腿不可。 苏青宁看出他爹的心事,笑着劝道:“爹,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钱了咱们就赚,赚到了咱们就花。 谁让咱们高兴,咱们就乐意给他多花些,相反谁要是让咱们不高兴,咱就不乐意给他们花。” 苏大海摸了摸额头上的抬头纹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闺女说得对。”怎么着都对。 苏大海笑过之后突然想起马上就是自家闺女的生辰,以往在老宅的时候秉承着姑娘没有过生辰的资格,所以苏青宁的生辰从来都不曾被提起过,只有他们夫妇俩会偷偷地给她弄些好吃的过一过。 这次他们家有钱了,自然要好好生生给她过一过。 毕竟他们才刚刚进账了五百两银钱,而且粗略估计,这次庄子秋收光田里的稻子一项就能让他们家进账三十吊钱,还别说山上种有那么多果树,摘了卖掉又是一笔收入。 苏大海寻思一回背着苏青宁跟于氏商量了一通,去城里买了好些食材回来打算在重阳节的时候给闺女好生操持一个生辰。 时间在秋风的吹拂下慢慢地流逝,转眼间九月初九重阳节到了,本是登高踏青的日子,但大包梁村附近并无高山可攀,大家便互相送些糕点瓜果之类的意思一番。 对于重阳节苏青宁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今日却也是她的生日。 算是凑巧了,她在现代的生日也是九月初九,穿到书里刚好也是这一天。 她早早地起床梳洗,戴花插簪。 于氏手里捏着南瓜饼花形的簪子过来不由分说插到了苏青宁的发间。 “青儿,这支簪子你戴着好看,娘可不适合。”她早年间过度操劳,皮肤粗糙细纹斑点,插上这簪子只觉得违和,实在没有半点美感。 苏青宁凑到水缸里照了一下,形影模糊,但大体也能看得出来,这支精巧好看的簪子果然给她这张脸加分不少。 只是她的皮肤要是能再白一点就好了。 同时看到水里模糊的影像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要是能有块镜子照照该多好。 心里想着镜子,就听外面苏大海唤她:“青儿,陶家少爷给你送生辰礼来了。” 苏青宁心里“咯噔”一跳,前几日她与陶华宁一块儿做重阳糕,原本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九月初九是她的生日,没想到他竟记住了,还特地备下了生辰礼。 “姑娘安好,这是我家少爷特地请人烧制的,他原是想亲自跑一趟的,但今日有好些同窗邀他去外县登高去了。” 陶甲双手捧出一个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 苏青宁看那礼盒包装精美,看着十分有仪式感,正想接过,便见陶甲当着她的面把礼盒拆开了,露出一个晶亮透明的摆件。 上面雕刻的是一个仙姑手捧糕点的图案,正切合了苏青宁前几日做重阳糕的画面,且这摆件透亮,虽是玻璃烧制,却隐隐透出几分水晶的质感,令人一见心喜。 苏青宁当即惊喜地接过说着客气话,眼见着已经爱不释手了,哪有女子不喜欢这等精致又好看的玩意儿。 陶甲还犹自说着请她不要见怪他们家少爷不能亲自过来,待到改日必定再次登门谢罪。 苏青宁笑笑,其实对于她来说陶华宁礼到人不到是最好的。 虽然他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华贵,想要融入他们中来,但是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两个人相处起来还是颇有些压力的。 所以苏青宁觉得能不跟他相处就不相处。 陶甲看清苏青宁脸上的高兴牢牢地记在心间,少爷有吩咐,让他一定要好生看着苏姑娘收到礼物的反应,让他回去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他。 苏青宁的确喜欢,当然她最喜欢的原因是这摆件亮得可以当镜子照,比清水的效果强多了,她心思一动,隐隐有了一个更妙的想法。 身为女子,她渴望拥有一块镜子,相信其他的女子也会有这种想法,但是玻璃离着镜子还差着好些工艺需要精进。 要是她能有机会去到制作玻璃的工坊看一看兴许能够弄出玻璃镜来。 苏青宁心里发热,想到陶华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请人做出这么漂亮的玻璃摆件来,他家中肯定有制作玻璃的工坊,看来为了她以后能有玻璃镜用少不得要跟他多多接触才行。 念及此苏青宁去灶房拿了一杯石榴汁和重阳糕招待陶甲,把他喜得差点连方向都摸不清楚了,在府里这可是只有主子才能吃到的东西。 高兴之余,苏青宁问他什么他便都说了。 送走陶甲的时候苏青宁已经从他嘴里知道陶家的确有一个玻璃工坊,不过只是用来做陶家父子俩喜欢的一些工艺品,所以规模不大,产量更是低。 不过这已经足够苏青宁兴奋雀跃了,她暗戳戳地想一定要为自己做面镜子来用。 正当苏青宁沉迷在自己的镜子大业中时,苏紫宁疾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 “大伯,青宁,不好了,大姑跟祖父吵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要强大姑苏小溪 苏青宁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姑正是前两日才给他们家捎了节礼过来的苏小溪。她跟苏家老宅的人一向不和,脾气又犟又直,要说吵起来还真有可能。 苏大海的反应这回倒是快,忙不迭地招呼她出门。 苏青宁跟着他一路小跑过去,苏家老宅院门大开,外面围了好些乡里乡亲,离着三丈远,苏青宁就听到了里面一个沙哑的女子声音。 她在痛斥苏老三不重视元配长子,分家不公…… 而苏老三则指责她不敬长辈,不孝不义。钱氏则是温温柔柔要哭不哭的劝解父女俩。 但苏青宁听着却更像是在向众多邻居展示她一个被元配女儿责难的可怜后母形象。 所以尽管苏小溪所说之事都是事实,说的话也都有道理,但因为她的态度决绝,语气狠辣,声音沙哑。 而钱氏则是娇弱不堪,温柔无力,反而使得围观的邻居都倒向了钱氏,纷纷指责苏小溪不应该。 “哪里有女儿这样责难自己的父母的。” “就是,就是,她一个出嫁女怎么好意思回来干涉娘家的事情。” “没错,人家大海都没有意见,她闹什么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 …… 苏青宁听得四周的讨论无语抚额,看吧,这就是钱氏的高明之处。 人哪,尤其是那些真正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吃瓜群众最是喜欢同情所谓的弱者,有些人不管有理没理,只需要在他们面前装装样子演演戏骗过他们,就能得到他们舆论上的支持。 想来这老宅的大门便是钱氏故意让人打开的,为的就是败坏苏小溪的名声。 而苏小溪却是个不怕事的主儿,就算知道钱氏的打算,她却也是不管不顾的,只图自己心情舒爽,如此才会被人贬成这样。 “小溪,小溪,你少说两句。”苏大海挤进人堆里拉住插着腰伸着手还欲大骂的苏小溪。 不管她怎么占理,她一个外嫁的女儿都不能对着自己的爹娘这样说话。 这是大大的不孝,平日里苏小溪虽然冲动倔强,却也不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定是被那钱氏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她才会如此失态。 “大哥,大哥你,你回来了,我刚刚听那个恶……”苏小溪看到苏大海顿时激动起来,拖着他的双手眼泪长流,说话更是口无遮拦。 苏青宁一听这话不对味,连忙打断她:“大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家。” 苏小溪一脸不解:“回家,你们不住这里吗?” 苏大海重重点头:“哎,我们建了新房,就在村西头。”说着他拉着苏小溪便要走。 苏青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爹,咱们还是先去跟祖父祖母打个招呼吧。”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了,别到时候连她爹的名声都给败坏了,那钱氏才要笑死了。 苏大海心里不满钱氏对苏小溪的算计,更不苏老三对钱氏的放纵,本想任性一回,但好在他闺女懂事提醒了他。 他忍着心里不痛快把苏小溪交给苏青宁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给苏老三和钱氏行了一个礼,又代替苏小溪道歉,把场面做圆了才转身回家。 苏大海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钱氏便是拿着放大镜找都不曾找到,旁侧围观的人见着没有热闹可看便呼啦全都散了。苏小溪被苏大海和苏青宁架着走了老远才想起问他们把房子建在哪里了。 苏青宁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黑瓦青砖道:“大姑就在前面。” 苏小溪看着光院墙就显得气派的大房子,不由怔住了,几步跑过去,贴着墙壁看了看,又绕着整个院子转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苏大海身边满脸惊喜。 “哇,好大的房子,大哥,这不是那个人给的钱吧?” 要是老宅那边的人出的钱,那她在村里听到的那些流言不是错了,而刚刚不是骂错人了? 苏青宁见苏大海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修复苏小溪跟老宅的关系,她连忙道:“当然不是,是我爹自己靠养鱼卖螺酿酒还有跟醉风楼做生意赚到的钱。” 她才不要给苏家老宅那些人脸上贴金了,说着苏青宁把他们一家人最先做鱼卖鱼的事情说了。 苏小溪兴奋起来:“真的啊,大哥,我早就听我们村里的人说这卖鱼卖螺的生意是从咱们大包梁村传出来的,却没想到竟是大哥你们最先开始的。” “呃,这都是你侄女本事大,我就是个干粗活的。”苏大海当着自家妹妹不好一个劲儿夸闺女,便谦虚地提了几句。 还说当初派人给她送去的那几个去鱼腥味做鱼的方子也都是他家闺女想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是从村里人那里打听来的,这就太好了,看到大哥你们一家人过得好,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我就放心了。” 苏小溪说着眼圈红了,感慨着苏大海一家人日子过好了,还一心惦记着他们家,早早地就把做鱼方子捎给了她,让她家也成了村里头一个卖上鱼赚上钱的人家。 想她脾气再倔,个性再强,总也绕不过去这个世上跟她唯一最亲的亲兄长。 苏青宁瞧着他们兄妹俩说话聊天,于氏已经在门口打望了好几回了,但却出于对苏小溪的畏惧,愣是没有开口打断他们。 苏青宁笑着提醒:“爹,大姑,娘在家里都把茶水和石榴汁榨好半天了,你们打算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吗?” “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我是跟我家当家的还有家安、家全和秀姑一起来的。 我到老宅一看没看到你们一家人,就让他们去老宅附近的田埂上找你们去了。” 谁知她就被钱氏几句话激得跟她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吵了起来,再又看到他们一个激动竟把他们爷四忘记了。 “没事,没事,我去找……诶,紫宁姐姐好像带着他们过来了。” 苏青宁一指前面不远处,便见到于家四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苏青宁谢过带路的苏紫宁,想要邀她进去坐坐却被她抿着嘴谢绝了:“不了,祖母在家里正发脾气了,要是被她知道了我……我和我娘恐怕都落不着好。” 钱氏在苏家老宅里关起门的威风苏青宁可是见识过的,闻言不敢再留她,只把客人让进院子里。 于氏果然早早地煮好了茶,榨好了石榴汁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等着招待客人。 苏大海将苏小溪一家人请进去,苏青宁立刻给坐着端茶倒水,还把昨天做好的栗糕、重阳糕和陶华宁带来的点心端上来待客。 苏小溪打坐下根本没心思吃喝,就不停地转着眼睛看他们家的宅子,直到确认他们家的确过得很好才完全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摸着赞道: “好茶,不知道大嫂是怎么烧煮的,怎地这么好喝。” 他们村里的人煮茶苏小溪是晓得的,就在山里摘了野山茶,炒也不炒,直接晾干收起来,客人来了就烧了水洒几片干叶子在里面,要是放少了,喝着无味,冷不丁地放多了,喝起来就有股子涩味。 但她现在喝的这茶却清香醇厚,味道极好。 “哦,我是个粗人哪会弄这些,是我家青儿中秋节的时候摘了些桂花制成的桂花茶。”于氏谦虚地道。 当着这个小姑子的面她可不敢多说,她自来有些瞧不上她这个出身山野的大嫂,以往她可没少被她那直性子呛。 但好在她性情善良,倒也没有坏心,回娘家的时候发现她被人欺负也多会护着她帮她顶回去,所以她们姑嫂间的关系倒也不坏。 第五十八章 沈昀送的生辰礼 苏小溪确认了苏大海家的情况后,这才想起来还未替苏青宁和自家三个孩子做介绍。 “你们以往小的时候也常在一处玩儿的,只是年岁大了才少了往来。”苏小溪说着逐一介绍了她生的三个孩子。 大儿子叫于家安十八岁了,小儿子叫于家全今年十五岁,最小的女儿叫秀姑比苏青宁小一岁十三了。 苏青宁打量着她的两个表哥,大表哥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像她的姑父于大勇一般生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 二表哥看着要瘦弱一些,但是个子却也不矮,只比她大一岁,在她这个村里出了名的矮冬瓜面前却高出了她两个头还多。 苏青宁悄悄地比了一下默默地退下了,看向里面最小的于秀姑。 她比她小一岁,却也比她高,呃,她这身高真是没法子活了。 苏青宁捂了捂脸,暗暗责怪原主以前太作,家里条件那么差竟还挑食,她决定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快快长高。 因为有身高差的事梗在苏青宁心里,她不大怎么理会两个表哥,直接无视小表哥于家全的示好把他们丢给沈昀招呼,自己只带着小表妹玩在一起。 于秀姑的为人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名字。 她大大咧咧的,说话行事干脆直爽,看起来就像苏小溪的缩小版,但脾性倒是极和苏青宁的胃口,与她相处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苏青宁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和喜欢的绣花全都拿出来跟她一起分享。 “呃,表姐,你要说吃的还行,可要是拿这玩意儿出来我怕是半点都不成。” 于秀姑把吃的揽在自己面前,推开了刺绣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她一个大山里猎户人家的女儿哪会这些个精细的玩意儿? 苏青宁眨眨眼睛,又试着问了她其他几件村子里的小姑娘基本上都会的事情,比如厨艺,比如纺线,比如…… 于秀姑的脑袋摇得跟搏浪鼓似的。 “我,我只会打弹弓,还有设陷阱抓野兔、逮野鸡。”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自小长在猎户家,会的自然是猎户的那一套。 此时堂屋里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唉,我们村现在那块儿经常有狼出没,我自己没办法嫁到大山里就算了,我想着秀姑要是能有机会嫁到山外面来…… 可听他们说现在的庄户人家也很是挑剔。这闺女要是不会绣花纺线,不会灶台厨艺的就寻不着好夫家。 可大哥大嫂你们是知道我的,打小落在后娘手里,没被亏待死就算是造化了,到哪里去学这些个玩意儿。” 苏小溪捂着胸口枯黄的脸上显出几许悲怆之色来。 在苏大海几经劝导之下她才说出她的来意。 她是听说了分家的事情就一直惦记着要过来看看,恰好今天要上城里来买姜,就说路过这里顺便带着三个孩子出来长长见识。 如今看到自家大哥家里条件好了,而自家大侄女又那么聪明能干就想着把秀姑放在他家里跟苏青宁好生学学姑娘家该学的本事,以后也能许个好人家。 苏大海一听顿时应承下来,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就让秀姑住下来,咱家现在反正房间多,还能给青儿做个伴。” 听到这于秀姑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苏青宁,生怕看到她嫌弃的眼神,但令她惊喜的是苏青宁扬起嘴角,笑靥如花。 她是真高兴,正如苏大海所说,她的确很想有个伴,而且她本来就在教苏紫宁她们学习厨艺和认字,多个于秀姑不过多支笔多张纸罢了。 听说自家妹妹可以留在舅舅家于家兄弟一脸羡慕。 于家安还好是兄长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很知事,而于家全见天在山里疯跑却还有些幼稚,他悄悄地跟自家大哥透露,他也想跟小表妹一起玩儿,小表妹长得好看,手又巧,会做点心会煮菜。 于家全道:“小表妹可是舅舅舅母的心肝宝贝,你要真有想法,可得好好努力,咱们那大山里可不适合小表妹去。” 一旁正在喝桂花茶的沈昀手头一僵,眸光清寒地看向兄弟俩,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竟有那么好,一个两个都看上了她。 沈昀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引得于家兄弟看向他:“苏兄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摆在堂屋的那件玻璃摆件你们可曾看到?那是君山县城陶半城家的大少爷今日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沈昀的话说得太隐晦,没心眼的于家全并没有听懂,倒是于家安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昀一眼,朝他拱了拱手。 沈昀的话里透出了两层意思,其一今日是小表妹的生辰,其二恐怕连陶家大少爷都对小表妹有意思。 沈昀放下茶盏,低头垂眸,双手笼在袖中轻轻地摸着冰凉的玉佩,这是从她手里拿回来的,再送出去她是否会收? 苏小溪一家人说清楚来意后便打算要走的,架不住苏大海和于氏过分热情硬把他们一家人留在家里吃过午饭才送他们出门。 出去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停着一架牛车了。 这是苏大海临时去庄子里让李庄头套来的,还在苏青宁的提醒下附带送上了庄子里自产的二十斤生姜,也免得他们再往县城走一趟。 八十里地了,要是依着走路不得走两三个时辰,还没到家天就黑了。 再说苏大海和于氏给他们送了好些东西,除了生姜以外还有肉糖米面,糕点水果,还有十斤葡萄酒,他们徒手拿得累死。 因此苏小溪也不推辞了,回头嘱咐一声秀姑让她好生听话,一家人便跳上了牛车由着李耿赶车送他们回去。 待到一行人走得看不见了,于秀姑瞧着瞧着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进房间好生安慰。 原来是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更没有离开爹娘和兄长,所以想到他们不在身边,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苏青宁十分理解这种感受,她还记得在现代她读高中刚开始寄宿的时候,也是她爸爸妈妈一走她就忍不住趴在床上难过地哭了。 不过发泄出来后,又跟宿舍的人交了朋友打成一片很快就会好了。 于秀姑也是如此,大哭了一场,苏青宁拿了吃食三两下就把她哄住了,后来乖乖地跟着于氏去灶房学做菜去了。 “唉……”苏青宁舒了口气,挥挥膀子,今日可真累。 沈昀敲门进来,突然道:“今日你生辰,这个送你!” 苏青宁看他一边说着送她却又把东西藏在袖间,不由好奇地伸手去摸:“什么呀?” 沈昀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尔后换了一个手把原本预备送的东西藏住生硬地道:“书。” 第五十九章 闷骚沈昀谁人知 苏青宁翻看着手里的书,书名《草药录》应是一本解说草药的书籍,字迹清秀,转体笔锋犀利,是沈昀的笔迹。 她怔了一下,书封并没有署名,应是沈昀自己所编。以他的才学和见识,编出这样一本书出来倒也不稀奇。 不过在他读书劳作的间隙竟然还能编出这么一本书来,可见他的用心良苦。 苏青宁打开书翻看着里面的内容,文字和图画俱有,草药的特征和药效也解释得极是到位,让人看了只觉一目了然。 “多谢。”这本书来得很是珍贵也很适时,苏青宁紧了紧握书的手。 “你喜欢就好!”沈昀一副淡然的模样,转身就要走。 “哎,那个,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今天过生日的?”苏青宁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她看这本书约有三十页,就算一天编写一页,至少也得费上月余功夫才能编写完,而且沈昀的手先前采草药的时候被蛇咬了还没好全,也不知道他是忍着怎么样的痛苦写画出来的。 沈昀淡淡地道:“刚知道,书原是我自己想要编的,还没编完你将就着看,以后有了再送你。”这是真话。他虽不是刚才知道她的生辰,但一开始备下的生辰礼物的确不是这个。 苏青宁脑子一蒙,反应过来,合着人家其实并不是专门想要送书给她,只是临时起意罢了。 不过也好,他愿意送她生辰礼物,是不是代表他心里对她,对他们苏家已经没有了恨意,以后也不会再专门对付他们呢? 这样的认知让苏青宁兴奋起来,她觉得这么近半年的时间没有白对沈昀好,他总算还有良心知道好歹。 “那好,我等着你再多编些跟这书订一块儿,以后找家书局把它刊印出来,还能卖钱了。”苏青宁放下压在心中的大石头,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沈昀则是无奈地摇头,她的心里除了银钱还能再装点别的东西吗? 刚感慨完,就见苏青宁双手一拍兴奋道:“哎,对了,你既然可以自己编医书,那你说我是不是可以编本讲厨艺的书,不说厨艺,就是弄本食谱出来也成。 这样一来,那些因为家务事而不能来学做菜的人也可以在家里自己练习,而不用担心出嫁后在夫家因为不会做菜而受到责难了。”就像她娘于氏一样。 记忆中她因为厨艺不精经常被钱氏责骂,被二婶三婶排挤。 从来都不能进厨房做饭做菜,只能被分到洗衣洗被、喂猪喂鸡鸭扫院子的脏活重活。 每次最累,分到的吃食还最少。 沈昀心神一动,不得不说苏青宁的这个想法很好,的确能帮到村里的很多人。 苏青宁赶紧把她新生出的主意告诉了于秀姑。 只是这波欢喜还没过去,于秀姑就怯懦地表示:“我,我恐怕不行,我不认字。”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心一下子凉了:“是啊,她们又不认字,就算我写得再清楚她们也看不懂。” 沈昀沉默了一下道:“或许我可以给你画图,就像这草药一样,图画为主,文字为辅,就算看不懂文字,图画也足够了。” 苏青宁霎时高兴起来,一把抱住沈昀的胳膊激动地谢了又谢。 沈昀身子一僵,本应该推开她,可手臂上感受着她手指的清凉,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没能挣脱。 于秀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景象本能的喊了一声,想想又连忙闭紧嘴巴双手死死捂住,然后转身溜出了苏青宁房间,仿佛一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般。 于秀姑的反应有些大,苏青宁惊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脸颊一红赶紧放开沈昀的手臂连连抱歉。 可她一动沈昀的手却反抓了过来,身子微动欺近她。 苏青宁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着了,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火烧火辣地疼,她轻轻推着沈昀嗫嚅着:“你,想干什么?” 她是靠在梳妆台前的,沈昀这样一堵,把她的去路全给堵上了,她无处可去,要出去就得推开沈昀,可他身材高大身形笔挺,往她身前一站就跟一堵墙似的,她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他,只能用手指戳着他胸口示意他让路。 沈昀低着头薄唇紧闭仿佛感觉不到更听不到似的。 “那个你让让,我要出去。”苏青宁大着胆子试探着,手指也默默地用上了三分力道。 正好戳在沈昀的胸肌上,硬实的触感让苏青宁半边身子都麻了,她竟然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不知道一身青色棉布长衫下的沈昀的身材是怎么样的。 是不是如同小说里说的劲瘦有肌肉,什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腹肌三块,胸肌八块,倒三角的绝好身材。 “咕咚……”苏青宁想得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啧啧,沈昀太又人了,长得好看,身材还这么好,她都忍不住对着他发起花痴来了,难怪苏绿宁一看到他眼睛就挪不开。 沈昀依旧沉默,他眼眸低垂,长睫如扇,视线不知道看着哪里,却如同定格了一般,不言不语不闻不动。 直到苏青宁等得腰身酸胀,不耐烦地大着胆子用力推他,他才突然低嗯一声抬起头来,可身子却突然间推动平衡朝着苏青宁的方向倒来。 “啊……”苏青宁吓了一跳,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力气用大了,把他推倒了,心念之间连忙去扶他,可沈昀身体的重量岂是她一个纤瘦娇弱的女子能承受得住的,人没扶住,反而累得自己半瘫在梳妆台上,为防摔倒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勾住沈昀的臂膀。 而沈昀则自如地圈住了她的腰,腰肢纤瘦羸弱扶柳,耳后黑发清香盈鼻令人神往,沈昀不觉深吸一口气。 苏青宁感觉到了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心跳无法自抑的加快,脸颊已经红得发烫,只差一个火星子就要烧起来。 她纵使活了两世,却也经不住这样撩拨,整个人瘫软如泥,不仅没有及时推开沈昀,反而好像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沈昀了然地笑了,唇角那抹深深的弧度明显说明了他的小心思。 “你好些了吗?”他疏朗的语气里也满满地承载着他无法掩饰的高兴。 苏青宁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有一种被沈昀耍了的感觉,可因为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姿势她又找不到证据,她只能双手握拳捶向沈昀的胸口并且气急败坏地嚷道: “沈昀,你,你快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她暗暗催眠自己沈昀不是这样的人,他何其生硬正经,岂会做这样看着很谷欠而又闷骚的事情? 第六十章 谁是谁的小备胎 沈昀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字一顿显得格外认真,然后指了指苏青宁两只手,一只仍然放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另一只搁在他的胸口上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 苏青宁脸红了又青了,突然间就没有了责怪沈昀的力气。 沈昀无声的动作已经说明了这些事儿似乎都是她一手捣腾出来的,要是她一开始没有过度兴奋拍他手臂,也就没有这多余的事情了。 反思过后苏青宁收回双手高高举起严肃认真地道:“好吧,这事儿赖我,都赖我,我道歉,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吗?” 说起来她被沈昀又抱又撞的,吃大亏了,可她不敢跟沈昀计较,怕他老人家一不留神往心里去,到时候又在他的复仇簿上记一笔不划算。 沈昀没说话,手已经离开苏青宁的纤腰,可手心却似乎仍然残留着她的体温以及她身上清新的兰香。 出得门去,苏青宁对着院子深呼吸了几大口方才调整好情绪,一眼就看到于秀姑躲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脸红扑扑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多谢你送我的书。”苏青宁故意朝着已经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沈昀大叫一声,想向于秀姑证明她跟沈昀在房间里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让她别东想西想的想多了。 沈昀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她怕是不知道有个词叫越描越黑。 苏青宁心里虚虚的,一头躲进灶房里准备吃食去了。 今天重阳节,又正好是她生辰日,她爹早早就给她备下了许多食材,听她说想吃羊肉,以往舍不得买的都给她买了好些来。 中午大姑一家子来得急,又闹腾了那么一通,她想做的孜然羊肉都不曾做出来,这会儿没什么事捡着空闲了,她便想把腌好的羊肉炸了,只是还没动手就听到院子外面苏绿宁喊她。 “晓得今天是青宁姐姐的生辰,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苏绿宁拿来的是一个颜色鲜艳的荷包,上面绣的是朵朵桃花,绣工还算不错。 苏青宁虽不喜欢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是来送礼物的,没的把别人往外面赶的事,当下接过好生地谢了她,还请她吃了自家做的栗糕。 本来也没什么,可苏绿宁话里话外都往陶华宁送她的玻璃摆件上面引,苏青宁就有些反感了。 聊了几句她就有了送客之意,可一向识趣知礼的苏绿宁这次却好像听不懂似的,缠着她问了又问。 “青宁姐姐这东西真好看,真的是玻璃做的吗,听说玻璃制的可贵了。” 苏青宁不悦地翻翻眼睑:“贵不贵的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难道为了证明它的价值我还要拿到外面去卖了不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一时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不如就先这样吧,我还要跟我爹出一趟门了。”苏青宁径直赶人,她原本不想出门的,这样一来只有出去一趟才能摆脱她了。 苏绿宁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过这样一来也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欠欠身子四下打望一圈,竟没看到沈昀在哪里,她失望地叹息一声,紧紧捏了捏藏在袖中的荷包。 不过还没等她失望透,沈昀的身影就在院门外一闪而过,他刚刚却是出了一趟门。 苏绿宁抓住机会立马扔下苏青宁闪身出去了。 她赶在沈昀进门前拦住他:“沈昀哥哥,今天过节,我哥带给我一些茱萸,我装了些绣了个荷包,送你。” 沈昀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半晌不曾伸手来接。 苏绿宁四下看了看,只见远处一个灰色人影一缩一缩的,再顾不得许多一把塞进沈昀怀中,头也不回地地跑了。 “哎……”任凭沈昀在她身后喊她,她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苏青宁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瞧见沈昀怀中与她手里只有花色不一样的荷包忍不住笑了。 还真别说,苏绿宁真是一个有心之人,讨好她的同时也不忘给沈昀一个甜果子吃。 只是不知道这回她是否有给丁文山准备东西? “青儿,你真要去庄子里吗?趁天色还好我们这就去吧!”苏大海果然在门外喊苏青宁了。 苏青宁下意识看向沈昀,他摇了摇头说要给于氏配药熬药,这会儿走不开。 苏青宁点点头去灶房装了一些栗糕挽着一脸好奇地于秀姑出了门。 转过几个拐角,苏青宁耳尖一动听到了一阵细碎低沉的声音。 “你刚刚在跟那姓沈的说什么,可是也给他送这蟾宫折桂的荷包了?” “秀才哥哥你胡说,我哪有给他送东西,我只是给苏青宁送生辰礼物路过那里,他非要拦住我的去路说有话要跟我说。 秀才哥哥你是知道的,你……你是我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别的人与我说话我又哪里肯听半句的。”苏绿宁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把丁文山问的话混过去了。 不过这回答苏青宁听得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怎么能那么作,能那么黑白颠倒? 她明明给沈昀送荷包了,也明明是她凭一己之力缠住沈昀,到这小白脸丁文山面前却非说沈昀拦住她,她一个旁观者听了都替她脸红,她也不觉臊得慌。 “咦,那不是刚刚送你礼物的人吗,她怎么在这里?”于秀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苏绿宁,只是丁文山的半个身子藏在拐角后面看不清。 “别管了,咱们走,咱们犯不上跟这绿茶婊打招呼。”苏绿宁已经彻底被她划作了不可结交的人群里了。 “哦,可她,可她长得真好看,衣衫穿得也好看。”于秀姑喃喃自语。 苏青宁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得离苏绿宁远远地才小声道:“这些我也会,等我慢慢把你打扮一下,保准比她还好看。” 于秀姑模样形似她大姑,五官长得还算好看,只是日常在山里跑又不懂护理,皮肤黝黑粗糙,一身粗布麻衣又不合身,所以看起来邋里邋遢。 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打扮一下谁又真比谁差了? 第六十一章 捡地上的柿子吃 苏大海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葡萄庄。 这次他们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从村子的方向进侧门到了庄子后面。 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了,只是人手不够,还在打禾。 苏青宁看到三台打禾机同时工作,发出“嗡嗡嗡”的响声,庄仆们脸上个个带着辛苦而又高兴的表情,这是收获的喜悦。 众人看到主家来了,连忙停下来行礼打招呼。 苏大海挥挥手让他们不要多礼赶紧忙他们的。 李耶从一堆谷子里抬起头迎上前来。 李耿送苏小溪等人进山了,目前庄子里的事情就由他弟弟李耶负责。 苏大海径直问他:“怎么样了,还要忙活多久?” “快了,快了,老爷别急,幸好有您给买的打禾机,不然往年这个时候咱们还要忙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忙完。” 苏大海表示他不着急,只是来告诉他们一声今天是过重阳节,他们要是来得及就早些休息一下,明日来做也是一样的。 “不,不,不,小的大哥说过几天天气不好,临走时嘱咐我们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把谷子都打出来,不然淋了雨就麻烦了。” 这谷子什么都不怕最怕的便是雨水,一淋雨再一捂,就得发芽,谷子也就废了。 这其中的道理苏大海一个庄稼汉自然最懂,当即点头:“那成,你们要忙便忙,这是我家闺女做的栗糕,给你们过节吃的,稍后你们忙空了分着吃。” “哎,多谢老爷、小姐大恩。”李耶激动地道谢。不得不说他们这新主家是真的好,他们做庄仆的逢年过节的准备节礼给主家送去乃是天经地义的。 可主家自己家里做的糕点却还不忘给他们送过来。这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苏青宁把装糕点的篮子递给他道:“李叔啊,你们这回忙完了也该空些时间出来把房子建了吧,不然冬天来了可冷。” 李耶听得心头更是激动得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一般,热得不得了,眼眶也涨涨的几乎要落泪。 “都是托老爷太太小姐的福,我们才有建房子的可能,要不是你们……要不是,我们还不知道要住多久的茅草屋。”李耶一边说一边竟抹起了眼泪。 苏青宁不知道到底是多么大的恩德才会让这个中年汉子这么感慨。 不过从他那粗糙沧桑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真情看得出他的感激是真实的,而不是为了在主家面前表演。 再有看到他们父女俩过来之后,其他庄仆脸上一直未曾消下去过的笑脸和感激的眼神,便可见一斑。 其实一开始这样做只是因为苏青宁看到他们的房子实在是没办法住人过冬,考虑到他们现在已经是这个庄子的主人了,那么就有义务让帮着他们干活的庄仆过得好一点儿,这样一来他们干活的积极性就会更高一些,收成也就越好,倒没有谁是奔着他们的感激去的。 此时一直被他们用崇敬的目光盯着,苏青宁隐隐有些不适,而苏大海更是不习惯这般,可他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场面,只是单调地重复让他们不要往心里去,好好干活就是。 没想到一听这话,在李耶的带领下,场坝上的庄仆无论男女老少“扑通”一声全给跪下了。 这下更是令苏大海不知所措了,他焦灼地上前一个挨着一个把人拉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安抚他们,可到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也没能吐出半个字出来,只能拉着苏青宁寻求帮助。 “李叔,我爹不大会说话,但你们放心以后有我家一口吃的,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大家一起努力,相信我们所有人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苏青宁清聆悦耳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再加上她铿锵的语气一下子就挑起了众人积压心底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还有她坚定的眼神无形中给了众人一种力量,令他们轻易就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说要给他们建房子,建房的砖瓦石木就全都运了过来。 “谢谢,谢谢老爷小姐,谢谢……”在一片感激声中,苏青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把他们安抚住之后才和苏大海一块儿去里面巡视他们的果园。 里面高大的柿子树已经挂了满树的果子,矮小的石榴也红通通的在枝头对着他们笑,满头黄澄澄的橘子已经把树枝都压弯了腰。 苏青宁的心神一下子开阔了,她忍不住欢呼一声:“爹,这些果子全都是咱们家的?” 苏大海被她的笑颜感染了,大笑着点头。 “哇,太好了太好了。”苏青宁扑向橘子树,在现代时她从小的心愿就是能拥有很多很多的果树让她能够不花钱就有吃不完的水果。 可惜在现代他们家没多少地,也没种啥果树,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没想到穿越来这里竟然实现了。 苏青宁在一片果香中欣赏徜徉,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她的小表妹于秀姑正蹲在柿子树下捡掉下来的柿子吃。 “秀姑,那已经坏了不能吃了。”她忙去拉她:“树上多得是,你要吃让我爹给你摘。” 于秀姑一脸心疼:“哎呀,好可惜这些都是熟透了,我在家也都是吃掉在地上的柿子的,树上好的都要留着卖钱的。” 苏大海解释庄子里的柿子树太多了,庄仆们在秋收之前就已经把向阳坡那边的柿子摘了一批,只是这些熟得晚便没赶上第一批。 但到这个时候原本也应该能摘了,可正好赶上大家忙着秋收,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摘,只能等到稻谷打完,树上柿子都熟得差不多再来摘,这样一来树下就难免会掉一些熟得早的柿子。 其实苏大海没有说的是,庄仆的孩子也经常会在柿子树下捡熟透的柿子吃,树上的好柿子大人们是不允许孩子摘来吃的。 “唉,没熟透的柿子太多了,摘了放在那儿也卖不出去,有些还没沤好就放坏了,也是可惜。”苏大海满面愁苦地抱怨着。 苏青宁眨眨眼睛把这话听了进去。 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柱子,想她见苏紫宁和苏明富摘柿子时,他们一个人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对准柿子用力击打,然后另一个人便在下面捡,想来这庄子里也是用的这种方式,并不是很机动灵活。 她想到在现代的时候邻居家用来勾柿子的挂钩,心里一动拉住苏大海跟他形容了一下,让她给做一个。 苏大海嘴笨但手巧,很快便在庄子里的工具房寻到了她要的勾子,按她的意思装到了竹竿上面。 苏青宁举着带了色子的长竹竿对准树上熟透的柿子勾了一下,它便掉了下来,连忙招呼于秀姑吃。 虽然这样摔一下柿子也会有破损,但总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已经滋生了细菌的柿子好。 “哇,好甜,好好吃,表姐你也吃。”于秀姑跪坐在柿子树下吃得一脸满足。 苏青宁不好这口,因为从养生的角度看,吃柿子有特别多的讲究,不能空腹,不能跟很多别的水果一起吃。 所以她自小养成了不吃柿子吃柿饼的习惯。 抬头看着满树的柿子,想到苏大海刚刚说的柿子放坏的事,便请他带她到了沤柿子的地方。 只见柿子林旁的茅草屋里堆了满满十大筐打下来的柿子,都黄澄澄了,但摸着还硬朗明显进不得嘴。 苏大海看她又摸又看的担心地道:“青儿你要做什么?这样的柿子可涩了吃不得。” 苏青宁笑笑:“我不吃。”她自有其他的妙用。 第六十二章 油灯下红袖添香 苏青宁眉目远眺,投向窗外的高大柿子树轻声道:“我用它们来做柿饼。” 苏大海还没明白过来柿饼是什么,就听苏青宁请他帮忙在院子里寻一个通风的地方搭一个大架子。 而她跟于秀姑则留下来把柿子筛选了一通,挑选了一筐颜色发黄发红但果实还硬朗的,挨个儿把皮削掉,这是为了能让果肉中的水分充分蒸发,加快脱水过程。 然后用绳子把削好皮的柿子串起来晾到苏大海搭好的架子上。 完事后苏青宁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意地点点头,叫来李耶告诉他有太阳的时候就把架子搬出来晾晒,没太阳就让它放在里面,保持干燥通风即可。 李耶满口答应,不过眼神里的疑惑充分说明他看不懂苏青宁在干什么。 苏青宁也不再一一解释,只是告诉他:“过几天就知道了!” 反正如果接下来的几天太阳都能有今天这样好的话,大概一周左右就可见成效了。 离开葡萄庄的时候苏青宁带走了一筐石榴,石榴好吃,但是吐籽太麻烦了,榨成汁忽略掉籽碎后的那股生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耶站在庄子门口目送苏青宁父女俩远去,心里百感交集。 以往过什么重阳节压根与他们没有关系,而今年他们却吃上了主家送的重阳糕,还能赶在年前住上新房子,也不知道是修了什么福分竟然遇上了比陶家还要好的主家。 晚上吃过最丰盛最隆重的一顿饭,苏青宁的生辰就算过完了。 她回到房间在她的《异想杂谈》上写下了榨石榴汁和做柿饼的方子,并在上面标上了自己吃到两样东西的感受。 想了想接着裁了纸照着沈昀编写的《草药录》的模样简单地画了一个封面,写上《杂谈之食谱篇》,原本看着还觉得不错,但是在看了一眼沈昀送的《草药录》之后,便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了。 “哎,看来只有找他帮忙了。”苏青宁收拾了东西敲开了沈昀的房间。 他正坐在窗前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伏案看书,旁边是一沓写出来的文章,字迹一如继往地飘逸好看。 看他忙着苏青宁突然有些开不了口,便逮着他的字写得好看不停地夸。 沈昀默默地听她夸他,虽然知道她是说场面上的话,但是听着也觉十分舒服。 等苏青宁搜肠刮肚地把好听话都说完了之后站在原地捏了捏手里的宣纸,啧,遭了,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你想让我画什么?”沈昀主动开口,看她那模样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苏青宁眼睛一亮,右手大拇指和中食相接打了个响指高兴地道:“上次说到要编书,我打算从今天开始。”今天是她生日,算是她人生当中很特别的一个日子,理当做些什么让人铭记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样的书封,哦,明白了,照着你做的这个做一样的是吧?”沈昀翻看着苏青宁递给他做好的书封,一眼便明了了。 封面上画了一些简单的边框,右上角的位置画上了几块糕点,正中的位置竖着写了《杂谈之食谱篇》,只是她的字还有待练习,而画技也多有不足,故而看是能看却够不上好看。 沈昀猜测他应该只需要照着她的设想将其美化一番即可,这是他们俩经常做的事,他已经熟门熟路了。 苏青宁点头,觉得沈昀刚刚的表情太过明显嫌弃她的画技和书法了,她有些不服气小声地辩解了一句。 “其实,其实不是我画的难看,着实是你画的太好看了,非一般人所不能及。” 沈昀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对于她的认真有些忍俊不禁,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为自己分辩的。 苏青宁自觉这句话给她找回了面子,便主动为沈昀磨墨。 沈昀埋首书封之中,正构思着要画几块花瓣形的糕点图,便闻到苏青宁身上熟悉的幽闭馨香。 她就在他的身侧,不仅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就连风过吹起她的发丝都能打到他的脸颊上,乌黑发亮的发丝撩得他酥酥痒痒的。 他只觉心神荡漾,高高举起的右手一下子发软,无法架得住手中笔的重量,迟迟落不下去。 苏青宁看他犹豫不决,不似以往那般下笔如有神助,不由俯身好奇地道:“怎么呢,你是不是有新的想法,如果更好的话你就自由发挥好了。” 女子的呼吸打在他的鼻梁上,惹得沈昀心跳加速,心头浮出四个字:红袖添香,他迟疑了一下稳住心神沉声道:“夜深了你回房吧,我自己琢磨即可。” 啊,苏青宁一愣,他这是在担心她睡觉的事吗? 她摇头坚定地说她不困,不如就在这里陪着他作画。 “不必,你的墨磨得不好,我自己来就行。”神马?搞了半天人家这是在嫌她要赶她走,亏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沈昀关心她怕耽搁她睡眠才请她回去。 “好吧。”苏青宁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人家不喜她,她又何必留在这里嫌人烦,反正他答应了替她画书封以他的为人总不会食言而肥。 人一走,沈昀的笔倒是落了下去,可心却空落落的。 第二天苏青宁便从沈昀的手上拿到了新的书封,糕点的形状从苏青宁给的方形变成了她之前做的重阳糕的花瓣形,边框用了粗重的颜色描边。 书名写得很是正规,整个画面显得立体而又精致,苏青宁一眼就喜欢上了,顿时忘记了昨夜她跟沈昀发生的小矛盾。 看到她毫无芥蒂的笑颜,沈昀松了一口气,她喜欢就好,昨晚的夜没有白熬。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宁又恢复了跟前几天一般的小姐妹课堂。 原本她还为难苏红宁要是来了她该怎么让她回去,索性她根本没来,或许是小钱氏发现在她这里根本弄不到葡萄酒的酿造方子,再加上葡萄酒已经全都被陶家运走了,觉得没有必要再来了。 这样也好,免了她伤脑筋,只是令她不快的是苏绿宁却是一节课不落地往她这里跑。 她来上课说到厨艺食谱类的倒是听得认真,一到了认字课就溜边儿找借口去寻沈昀说话拉关系。 弄得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可人家沈昀也没说什么,她便也不好多提,只当没看见罢了,横竖他们两人的缘分在小说里就一直不浅,她又何苦冒着开罪沈昀的风险阻拦他们。 几次过后,苏青宁的免费小学堂名声传扬了出去,来学的村里同龄姑娘渐渐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几个到后来的十几个。 家里院子眼看着坐不下了,苏青宁只好停止招生,先来的庆幸不已,后来没排上的遗憾而归。 看到门外那些失落地身影苏青宁越发觉得要加快手里食谱的编写了,这样她们不用来上课也可以学到她的做菜方子,自己在家练习即可。 重阳节过后连着晴了十天,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下起了雨。 苏青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晾晒的柿饼,叫上于秀姑打了伞便奔葡萄庄而去。 好在李耶为人靠谱,一直坚持照着苏青宁嘱咐的话在做。 等到苏青宁一到,就忙不迭地汇报起来:“三天捏形七天晾晒再捏……” “你做得很好!”苏青宁看着已经被捏得扁扁的颇有柿饼形状的东西心中十分欣慰。 于秀姑好奇地捏了捏问是不是可以吃了。 苏青宁好笑地摇头,她早发现了,她家这个小表妹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小吃货,平日里跟着她上课就是不停地吃吃吃,如今出来了,还是一心想着吃。 她解释道:“现在该是密封藏霜了,等到上面结出一层白白的糖霜就能吃了。” 几人说着话,冷不防李耿在后面道:“小姐,陶家,陶家少爷来了。” 苏青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陶家少爷指的不就是陶华宁吗。 这可有趣了前头主家跑到自己家曾经的庄子里来了,苏青宁第一反应难道是陶家后悔把庄子置换给他们呢? 可这屋契地契各种契书都已经过户过完了,想后悔也没处后悔了吧。 但接下来李耿的话很快就把她炸回了现实。 “陶少爷是来找小姐的,他去了小姐家中没见人才找到这里来的。”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管他来做什么的,只要不是来要回庄子啥都好说。 将人请进来,陶华宁一眼就看到了串成线挂在架子上的红柿子,清俊的眉眼里半是疑惑半是兴奋,他想这肯定又是青宁在试做新鲜的吃食,他有口福了! 第六十五章 沈昀套路苏青宁 苏青宁脑子活泛很快便有了主意,可想到苏家人对那人的看法她又不得不犹豫起来。 思虑片刻想到人命为大,她腾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家跑,找到沈昀拉住他就走。 沈昀被她的动作整蒙了,狐疑地看着她。 苏青宁急声道:“来不及多解释了,我三婶难产需要看大夫。” 沈昀沉默片刻反手拉住她进了自己房间,问清楚小钱氏是因为胎儿过大,而且胎位不正之后在她的催促声中找出一根人参,又拿了自己新添置的银针包,朝她点点头两人即刻跑回老宅。 刚进院门,苏青宁就朝着产房的方向大声道:“大夫来了,人参也来了。” 她的呼叫声引来众人侧目,钱氏头发披散着奔了出来扑向她:“大夫在哪里,快,快跟我进去。” 喊完之后钱氏才发现苏青宁的身边除了沈昀别无他人,她脸顿时一沉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整幺蛾子,想害死你三婶呀。” “我没整幺蛾子,沈昀就是大夫,他会看诊而且他还带来了在山上挖到的人参。”苏青宁说着看到李三姑出来了,从沈昀怀里掏出人参塞到她手里让她赶紧先给钱氏切了含着。 李三姑看了一眼确定地点点头连忙转身进去了,只一会儿又冒头道:“大夫了,大夫来了倒是快进来呀。” “不行,三姑你别听这死丫头胡咧咧,他哪里是什么大夫,分明只是一个被卖了身的官奴。”钱氏双手一拦挡在门框上,根本不愿意放沈昀进去。 苏青宁看她态度坚决,知道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她,连忙看向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苏大江:“三叔,三婶现在难产,你就信我一回,信沈昀一回吧。” 苏大江急得黑胖的脸上全是汗水,脸色愁苦,眉头深皱,都快要哭了。 “三叔,三叔。”苏青宁知道他跟小钱氏这么多年夫妻,其实打心眼里心疼她,听她那么说已经有所松动,便多劝了两句。 “李三姑说了,三婶要是再不及时看大夫,不说腹中孩子不保,恐怕连她的命都要没了,三叔,你得为三婶着想,为你们的四个孩子着想,你忍心让他还没有出生就……还有明贵、明荣和红宁他们……” “好,好,青丫头,我知道你现在聪明能干,三叔今日就信你一回,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苏大江一手捶在门框上,顺带着拉走了钱氏。 苏青宁一推沈昀,两个人便钻了进去。 于氏被自家儿子拉扯着拦都没拦住,不过产房里面的李三姑看清楚沈昀是大夫,苏青宁只是陪同之后把她轰了出来。 古代人迷信,产房里血气冲天,一向被视作是晦气之地,男子是绝对不能进产房的,而未婚女子也是离得越远越好,但凡沾上些许便会沾染上晦气。 仅仅是一眼,也足够苏青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小钱氏所在产房是由先前的杂物间改的,又小又没窗户,再加门上挂着厚厚的粗布帘子,捂得密不透风,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浪袭来,还伴随着浓浓的血腥味,刺得毫无准备的苏青宁连连作呕。 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才缓过神来,她担忧地看着产房的方向,暗暗祈祷沈昀能够救小钱氏,让她平安生产挺过这一关。 沈昀一进去就是两刻钟,这期间苏家所有人都守在了院子里,只除了被苏老三派去县城请大夫的苏大海和苏大河,连苏四都被召了回来。 苏家的已婚妇人都留在产房里照应着,苏紫宁和苏红宁守在房间浑浑噩噩地抱作一团,两个的眼睛都哭得红通通的。 她们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早就吓得手足无措。 苏青宁估摸着产房里的情况,沈昀进去了这么久李三姑都没出来哭诉,可见起作用了。 她暗暗给沈昀鼓劲,相信他的医术肯定行的,他拉了两个姐妹引着她们一块儿去灶房烧热水。 如果情况稳住了的话,生孩子一定会需要大量的热水。 苏青宁带头把火烧得旺旺的,苏紫宁姐妹两人有事情做了,也分了些神不再害怕地抱头痛哭,只是依旧双眼无神地看着火苗,连加柴都需要苏青宁提醒。 “哎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产房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阵嘶哑的吼声:“苏家三儿你家婆娘是个有福气的,一只脚都快跨进鬼门关了居然都让她挺过来了,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你们听到了吗,三婶挺过来了,我就知道沈昀一定行的。”苏青宁激动得紧紧捏住了衣摆。 “太好了,我娘没事,我娘没事。”苏红宁呐呐地说着,然后抽搐了一下大声嚎了出来。 这是发泄的泪水,也是对失控情绪的宣泄,苏青宁没有劝,与苏紫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激动。 这是两条活生生的命呀。 很快李三姑便开始要起热水来,三姐妹加劲烧水,又过了一刻钟,便听到李三姑在产房门口大声宣布:“恭喜恭喜,苏家三嫂子生了个千金。” 生了,终于生了,苏紫宁和苏红宁立刻跑了出去。 苏青宁坐在原地没动,但心头却松了,犹如一块巨石落地,手里的铁火钳径直砸在了地上,抬眼看向已经走出产房正朝她走过来的沈昀。 苏青宁起身迎上去深情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沈昀是男子,而且还是苏家人眼中买来的一无是处的官奴,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进产房救小钱氏,但他救了! 苏青宁怎么能不感动不感激了。 沈昀直视她的双眸沉声道:“怎么谢?” 苏青宁眉梢一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沈昀面容紧绷,神情严肃,不由眨眨眼睛接话:“你,你想让我怎么谢?” 救了她三婶和小侄女两条命,怎么谢他都不为过。 看她态度真诚是真心相谢,沈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道:“还没想好,先欠着。” “呃……”苏青宁风中凌乱,她觉得沈昀在套路她,可是她又没有证据。 她还在暗自琢磨着这事儿就听沈昀凑近她声音低沉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啊,还能够这样? 苏青宁粉唇微张,鼻翼轻动,双眸闪烁,一副傻愣愣的模样。 沈昀瞧得心神荡漾,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喉结轻轻滚动:“怎么,想后悔?”后悔是不可能让她后悔的,永远都不可能。 苏青宁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在沈昀的再三确认下被迫应下了这个没有底线也没有任何限制的不平等条约。 此时的她从未想过,就因为这条不平等条约有朝一日她会…… 第六十六章 信苏青宁得永生 小钱氏的这次生产虽然有着若干的惊险,但好在有沈昀的高超医术和他带来的人参续命,总算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让县城请来的白大夫白跑了一趟,但他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并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一脸激动地看着沈昀:“哎,你就是沈昀,就是上次那个解决吃鱼中毒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夫。 哎,老头子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还想跟你切磋切磋,可后来去那家药堂等了你好几次都没再见你。 这次幸好有你,你做得很好,要不然等到我这把老骨头赶到,只怕她们母女俩就不成了。幸好,幸好。” 苏青宁听着白大夫这话,不由对他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心里并没有计较着自己的得失,想的都是别人的安危。 苏青宁看沈昀似乎也有心跟白大夫交流,便主动邀请他往自己家里去歇息。 毕竟苏家老宅这会儿忙忙乱乱的,大家顾的顾大人,顾的顾刚出生的婴孩,没个招待人的地方。 白大夫一直在苏青宁家里留了一个时辰,在她的热情招呼下还用了午饭。 饭后喝茶,苏青宁怕他不习惯喝石榴汁,便收拾起她早先几日在葡萄庄里采的菊花做了一个菊花茶送上来。 “嘿,这是菊花吧,菊花泡茶真是妙哉。”白大夫拊掌称赞。 苏青宁这才想到这里的人好像并没有用菊花泡茶的做法,她解释说菊花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在这干燥的秋日用它做茶饮于养身有益。 “不错不错,小姑娘年纪小小倒也懂得多,不过你这等好品相的菊花是在哪里采的,可还有多的,我家的药堂可缺这般好菊花入药。” 苏青宁一听大喜,连忙说她家庄子的山里多的是这种菊花,还是野生的。 白大夫即刻拍板,让她有多少就采多少给他药堂送过去,他全都收。 苏青宁喜得直点头,当即把她制好的一两菊花全都送给了他。 白大夫也是高兴得很,捋着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子看着苏青宁不停地点头。 这番相交甚欢,直到村里另外一个人来找白大夫看诊,他才告告辞而去。 苏青宁看沈昀跟白大夫谈完之后立刻进了自己房间,打开他正在编写的《草药录》第二卷,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她知道他这是有所得急于记录在书上,便也不打扰他。 沈昀一直在房里弄了很久才出来,一眼看到苏青宁换了粗布衣衫正打算出门。 “去哪儿,怎么不叫我?”苏青宁这副打扮像是要去干粗活,放在以往她定是要叫上他的。 “去庄子里采菊花,我看你在忙便想算了。”苏青宁回眸笑语嫣然。 她并不在意沈昀是在家休息还是做活,以现在他们家的条件也并不一定需要有人时时刻刻都忙活,像她娘现在都可以在家里悠闲的休息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白老先生的医术比起皇宫中的太医来也不差分毫。” 如苏青宁所想,沈昀在与白大夫的一番交谈中,的确学到了很多东西,对于医学一道又重新有了自己的见地。 两人走出院门,远远地便看到苏大江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两包糖和一袋红鸡蛋。 这是在给村子里的亲朋好友报喜并为他刚出生的孩子送红鸡蛋来了。 他应是跑了好几个地方了,累得气喘吁吁地,冲到苏青宁面前大大咧咧地道: “青丫头,我专程来谢谢你和沈小哥。” 苏青宁看着他胖胖圆圆的脸上带着的真诚,心下了然,看来他对小钱氏倒是真心一片,为着沈昀救她之事倒是撇开了对沈昀官奴身份的偏见。 苏青宁看沈昀似乎并没有接待的意思便笑着替他圆场:“三叔太客气了,看到三婶那样的情况换作是谁都会帮她。” 苏大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有余悸。 “李三姑说了,要是没有你们及时拿出人参给钱家的吊口气,没有沈小哥的银针扎下去,她铁定是活不成的了。” 李三姑为了证明不是自己无能,她是一点儿也没有隐瞒苏大江,等到苏青宁他们一走就告诉了他,以往她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基本上就没有救回来的产妇。 这次确实是他们运道到了,遇上沈昀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夫,就连后来请来的白大夫也对他赞誉有加,说他施救得当。 一开始苏大江并没有把沈昀的功劳往心里去,但是听到两位有本事的人都对他夸个不停,方才知道沈昀的厉害之处。 他这次不仅是来送红鸡蛋报喜的,重点是来感谢沈昀的救命之恩的,还一再强调请他去参加他女儿的洗三礼。 “哦,三叔要为妹妹办洗三礼,我爷准吗?”苏青宁有些意外。 他们老苏家一向就只有生男孙才有办洗三礼的资格,生个姑娘不被骂死就算了,还想办洗三礼,做梦吧。 “没错,这个孩子来得艰难,我与你三婶婶商量着就办一个,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办了。”李三姑说小钱氏这次伤了身子,以后是不能再生了。 “我在县上做零活跑码头存了些钱,不花家里的钱,所以你爷拗不过便准了。”苏大江原本不需要把这些事当着苏青宁的面说出来,但看到她眼中的灵动和她当时的表现他就忍不住说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觉得她似乎第一次认识了苏大江。 以前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是懒惰、大大咧咧,总是仗着有钱氏的宠爱就各种占上头哥哥的便宜,尤其是她爹苏大海总被他借故欺负。 但没想到他倒是一个爱老婆家家人的典范。 苏青宁决定光是看到小气到极点的苏大江愿意自掏腰包行洗三礼,她便要给她新出生的小妹妹准备一份厚礼。 苏青宁在心里大概规划了一份送给小钱氏的礼物,便继续与沈昀一块儿往葡萄庄走去。 从村子的方向过来最近的就是对着田庄的侧门,沈昀拍了一会儿便有人过来开了门。 苏青宁先去后院的廊檐和空房子里看了柿饼。 上千斤的柿子削了皮串成一串并列排在架子上,好像一道天然的柿子屏风一般,空气里洋溢着一股清清甜甜的柿子香味,令人闻到便觉神清气爽,心情格外美好。 “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苏青宁笑着夸赞。 李耿连连摇头说他们没有别的本事,只会把主家交待的事情做好。 苏青宁点点头,又问起他们建房子的事情。 李耿说眼下秋收已经忙完,他们分了两部分人来忙活。 女人和孩子便继续晒稻谷,收稻谷,男人们则开始给自己家挖地基打地基了。 “年前我们应该就能住上新房子了。”李耿眼中俱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苏青宁被他轻易便满足的眼神击中了,温声道:“现在又有一个赚钱的机会,只要做好了,年前不仅能够住上新房子,每家每户还能过一个肥年。” 李耿听得心头剧烈跳动,连忙追问。 苏青宁笑笑不说话,径直把他带到生长着野菊花的后山。 只见山间旷野长满了白中透黄的小野菊,她先前给白大夫泡茶的菊花便就是在这里采的。 她把白大夫要收购菊花的事情说了一遍,让他把庄子里的女性劳动力都召集过来。 李耿一听自家小姐又有赚钱新花样,跑得跟飞毛腿似的,很快人就全部到齐了。 苏青宁把采菊花和晾晒菊花的步骤一一细说,让她们照着办。 “菊花都晒好后,李庄头你就来请沈昀一块儿套了骡车直接送到县城的白氏药堂去。” “哎,好嘞。”李耿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答应一声。 虽然菊花还没有开始开采,但是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成效,自家小姐出的主意从来就没有错过。 第六十七章 路遇不要脸渣男 苏青宁教好她们后,像以前一样与沈昀在现场给她们做了采菊花的示范,确保她们不会弄错后打算回家去。 还没动身就被李耿请到了院子后堂,这里有专门的一间用来算账的账房,也是李耿唯一能用的这栋大宅子里一个房间。 他取出两本账簿一一摊开给苏青宁查看,然后给了她其中一本,告知她这是自从他们家接手葡萄庄以来庄子里的产出收入和支出花销。 苏青宁看到上面大写的数字,还有繁体文字,虽然个个都认识,但看得她头大,便让李耿解说给她听。 李耿从头说起。 “我们庄子秋收后五十亩田打谷子八十石,芝麻两百斤,红薯产量一千斤,还有各种小菜豆类两百斤,果子一千多斤……” 杂七杂八的一通整理,除掉庄仆们的三成口粮钱和收入,留下两成的庄子维护基金,主家能得钱三十吊。 但这是从前秋收的收入,自从他们得了苏青宁的生姜种并将之种到后山的沙地里之后,就光是姜成熟后卖掉便多得了六吊钱,再加上池塘里的鱼和稻田养鱼,榨石榴汁,满满都是增收,统共又多收入了九吊钱,合计一共四十五吊钱。 苏青宁看着匣子里的铜钱,又看看李耿,他大小还是个庄头,可身上穿的粗布麻衣肩头的位置补了三次都已经磨破了,膝盖手肘就更不用说了,磨得发白,让人不忍多看。 苏青宁心头一软从匣子里取出五吊钱来:“秋收你们辛苦了,这些钱你们拿去给家里人买些过冬的衣衫。”苏青宁太明白要想马儿跑就得先吃饱。 “不,不,不,小的多谢小姐体恤,只是该我们拿的我们已经拿了,今年比往年各家各户都多得了一吊钱。 又有老爷心善自掏腰包为我们买材料建房,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小的们都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多要小姐的银钱。” 李耿说得满眼放着光又道:“再说等到这茬柿饼和菊花茶做好想来又是一笔收入,到时候小的们买家具买衣衫,就连过年的钱也都尽够了。” 苏青宁听他提到卖柿饼和菊花的钱不由笑了:“菊花倒罢了,白大夫亲自点了要的,许是能卖几个小钱,只是柿饼那都是我自己个捣鼓出来的,八字还没有一撇了你就这么肯定能卖出去。要是做得不成功,兴许没人要卖不出去也是有的。” 李耿却一脸自信地说自打他认识小姐以来,小姐想出的花样就没有一个不成功的。 生姜,稻田养鱼,葡萄酒,各种各样的糕点,就连打禾机那么神奇的东西都让她弄成功了,小小柿饼不在话下。 李耿的自信感染了苏青宁,她扬唇笑了,笑声清新悦耳,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李耿不觉看痴了。 而沈昀侧眸瞧着苏青宁,她最近皮肤白了些许,五官精致,侧颜娇俏,双眸闪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很快沈昀便注意到了李耿痴痴的眼神,俊眉不自觉地紧了紧,笔挺的身子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苏青宁身前,截断他打量的视线。 李耿反应过来,连忙低头不敢再直视主家小姐,他苦笑,他刚刚也是傻了,主家小姐虽然出身乡野,却是比县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有气质,仙女儿一般的人物,岂是他能多看的。 自己能够跟着她,听从她的吩咐,然后带着一家人和庄子里的庄仆们过上好日子,这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行了,别说了,你就拿着吧,就这四十吊除掉给你们买打禾机的三吊钱,还有建房子的二十五吊钱我拿回去给我爹娘,余下的十二吊我也不往家拿了,我看山上的草还算肥美,只羊也太少了些,不如将就这钱再买几头小羊回来放着。” 这时代在村里人吃猪吃羊吃鱼吃鸡吃鸭,却很少吃牛肉,牛太宝贵了,都用来耕田拉车,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奢侈一把。 所以苏青宁暂时就不指望着吃牛肉了,但羊肉倒是可以想一想的。尤其从她过生日那天吃了一顿孜然羊肉就馋上了那味儿。 想到冬日要到了,羊怎么说也全身是宝。羊毛剪了能织羊毛衫,羊杀了能各种吃肉,羊皮还能做袄子做靴子。 这个时候趁着手头有些零散的钱不多养几只羊怎么对得起庄子后面那么大一片山头。 李耿惊喜得直点头,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当时庄子在陶家手里时,因为太小产出有限,根本就不得陶大管家的重视,但凡要说到要做什么改变一律都被驳回。 李耿也是没办法,一身力气无处使就在庄子里利用鸡鸭生出的蛋孵了很小鸡小鸭出来养着,年头到年尾好歹也能多卖几个钱,过年还能捉上一只来改善生活,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些。 但鸡鸭个头太小,能卖的钱有限,养羊就不同了,长大了能卖得起价,而且正好庄子里有些小子重活力气活干不了,放羊却不在话下。 李耿悄悄地盘算起来:羊崽子平均三百到五百文一只,十二吊钱能买上二十多只了,太好了! 苏青宁看他喜形于色,知道他是真心盼着养羊的,原本还有些许不放心,这会儿却全然松了下来。 他能这样重视就说明她这钱不会白花,更不会打水漂。 勉励了他几句苏青宁把账本拿在手里,说说要带回家给她爹瞧瞧。 李耿道这正是他的意思,原本该他给主家老爷送过去的,不过正好看到小姐来巡庄子便偷了一个小懒。 苏青宁根本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淡淡地应了,嘱咐他一定要把晒菊花和柿饼的事情上点心,另外既然决定要养羊,那么羊崽子也要赶紧着去捉回来养上,还要把打禾机妥善保管,明年夏收还得用上。 “哎,小姐放心,小的省得的。”李耿一张黑壮的脸上激动地显出红光来。 直到黄昏,苏青宁才从葡萄庄离开,她请沈昀帮她装了一背篓的菊花带着,而她抱着装了二十八吊钱的匣子信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拿着书的丁文山。 苏青宁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厮什么时候竟从县城回来了,她侧了身子看向一边的枣树假装没看到他。 却不想丁文山丝毫没有看出她的冷淡反而一脸热情地上前跟她打招呼:“青宁妹妹这是去你们家的庄子里了,诶,那是什么,莫不是菊花?” 丁文山无视苏青宁的冷眼,自己个儿就在那里发挥起来。 苏青宁只做听不到绕开他就往自家院子里钻。 “青宁妹妹,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不理我?”丁文山白皙的脸上显出几许委屈来,身形一扭拿着书的手一伸堵住苏青宁进家门的路。 第六十八章 不要脸天下无敌 苏青宁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像丁文山这号人,性情卑劣,为达目的浑不要脸,偏偏他在小说里还熬出头了,对于苏青宁这个只想在乡野之地赚点小钱发点小财过上坐吃等死的米虫生活的人来说自然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若是把他得罪得狠了,怕他以后得势了报复她。 所以能不不得罪便不得罪,故而理睬他便是最好的。 可丁文山却不这么想,不得不说,面前这个只长到他肩膀的小女子数日不见竟好像长好看些了。 皮肤白了,身上的气质也浑然不同了,而且她对他的不理不睬反而是让他难以释怀的。 当然最让他心动的还是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匣子。 虽然隔着厚厚的木板,他却也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铜钱的声音。 “叮铃铃,叮铃铃……”脆响脆响的,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痒。 “不好意思,借过。”苏青宁白了他一眼绕到台阶前,索性当时建房子的时候她爹把自家门前的路修得宽,不然此时被丁文山一堵她只怕要绕到田坡下去了。 “哎,青宁妹妹你听我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前我们关系那么好,你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果然女子就如书里所说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吗? 他不信苏青宁会对他那么无情,他想她定是如同苏绿宁所说的记恨他曾经对她的冷淡,这才故意在他面前装样子远着他的。 只要他好生说几句软话,她的心绝对又会重新回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再看在苏青宁怀中那满满一匣子钱的份上,丁文山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 他一点一点地说起苏青宁曾经对他的好,然后在苏青宁听得迷蒙无奈的时候慢慢靠近她。 期间竟然无视沈昀的存在,看到苏青宁额头的头发被风吹乱,竟想伸手替她顺一把。 苏青宁看到他抬手吓得连忙后退。 丁文山却以为她是害羞,反而更加放肆地上前,大胆地抬手。 只是这回手抬起看到的却是沈昀放大的脸,苏青宁则被他拦在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 “干什么?”沈昀冷冷地盯着他声音里毫无波澜。 “没,没干什么,这,这是我跟青宁妹妹之间的事情,你,你别管,你也管不着。” 丁文山此时脑子里反复回忆着苏青宁曾经在他面前不止一次辱骂过沈昀的话,以此壮胆反驳沈昀。 “是吗?”沈昀连看都不看他,只侧头看向躲在他身后的苏青宁。 她跟丁文山以前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她曾经确实拿她当心头宝一般,有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爹娘都没想到,就光想着他。 但是现在呢,她还那样想吗? 苏青宁被沈昀没有感情的眸子盯着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摆手:“不,不是,我跟他没有话要说,你让他不要拦着我,我要回家。”笑话,这个时候还不跟丁文山画清界线,什么时候划清。 不过说完之后,苏青宁心里却有些郁郁的。 倒不是针对丁文山,而是因为沈昀。 他是失忆了吗,上次他们一起在村子外面把丁文山蒙头暴打了一顿的事情难道他忘记了吗? 当时打得丁文山鼻青脸肿的,在家里窝了好几天才敢出门。 如今他又来问这样的问题,是在质疑她先前在作秀吗? 沈昀将苏青宁所有的情绪变化一一看在眼里,见她因为此事不高兴,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说明她心中讨厌丁文山的事情是真的,而不是表演给人看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间改变了对丁文山的态度,但是这是一件好事,像丁文山这种卑鄙小人确不值得旁人对他好。 “听到了吗,她没有话想跟你说,也不愿意听你说。”沈昀冷冷地道。 同时高大的身影稳稳地拦在苏青宁面前,让丁文山连她的一片衣角都看不着。 丁文山语塞,侧头去寻苏青宁喊着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她不是这么狠心的人。 沈昀微微侧头,用下巴告诉苏青宁,这个时候必须得她上,不然就算他吓退了丁文山,以后也难保他想不通又来纠缠她。 苏青宁当然也看出来了,丁文山有些害怕沈昀,看他胸膛一挺站上前去,他立刻就吓得往后退了三步。 可他人退了,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坚持支撑着他眼神牢牢地锁定着她,一定要缠着她要个答应。 苏青宁眼神里闪出无奈的光不耐烦地道: “丁秀才,你够了,你可是村里堂堂的秀才相公身具功名之人,以后前途光明,何必与我一个乡野之地的粗俗小村姑一般见识呢? 我在村里的名声你是知道的,左右就是那样了,可你就不怕让别人看了去妨碍你的名声吗?” 苏青宁实在是无奈了,只能拿钱氏费尽心机败坏她的名声说事。 毕竟以前丁文山可是很重视这一点的,之前原主送他什么东西他都接受,但是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每次都悄悄地与她约在无人知道的荒僻之地。 苏青宁以为这样说就能吓退他了。 可哪知在丁文山眼中如今她家的财富已经让他觉得足够为她冒一回险。 所以他虽心有动容,但却并没有让开,反而辩解说苏青宁能够这样说话,说明她心里还是多在乎他的,只是她身为女子,讷言不善辩不好说出来罢了。 啧啧,要脸吗,要脸吗?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快要被丁文山无耻的逻辑给弄得抑郁了。 要不是考虑到他以后会取得功名,衣锦还乡,而她还要在这村里过日子不好得罪死了,她早就对着他口吐芬芳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此时正值黄昏时分,眼看着好多下地的人往家走,经过时都有意无意地往这儿瞟,眼里燃烧着的满满都是八卦的火苗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因子。 苏青宁提高声音摆出一副不怕事的态度:“丁秀才,你前程远大,我粗鄙无知,不敢拖累你的名声,还请你赶紧回去为好,不然让别人看了去,把你的事情添油加醋往外一说,传到外面,待你去府城乡试时,只怕要影响你的科考。” 苏青宁拿丁文山最在意的科考说事,她就不信他能不在意。 丁文山神情一窒,神色复杂地看向苏青宁。 果然她是真的变了,以前的她只一心想要缠着他多跟他呆一起说话做事,何曾想到过这些问题? “青宁妹妹,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你放心,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丁文山突然不知道哪根神筋搭错了居然跟苏青宁表白许诺。 苏青宁自然不会往心里去,沈昀却听不下去了,沉声提醒:“丁秀才,适可而止。” 丁文山一愣,虽然沈昀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他却从他清冷的眸子里读出了他的不耐烦还有隐隐的威胁之意。 他差点忘了,他可是知道他在县城里与诸多小姐有来往的事情。 他梗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这个男人看着不显山露水,可每次站在他跟前就让他有一种害怕之意,仿佛他在他面前一件衣衫都没有穿,赤伸果体的,什么心事都会被他看穿。 “好,好,我走,我走,青宁妹妹我下次再来找你。”丁文山暗暗决定等到苏家老宅新生儿洗三那天沈昀不在苏青宁身边的时候他再来,看他怎么威胁他。 等他把苏青宁的心挽回来,就让她把他卖了,这样就再也不用怕他碍他的事了。 第六十九章 他忍不住想娶她 看到丁文山一脸不悦地走了,苏青宁松了一口气,扯扯沈昀的衣袖小声地道谢。 沈昀没说话,脸上布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阴云。 丁文山心里想什么他都看到了,他根本没死心,此时离开只是权宜之计,他竟然还想怂恿苏青宁卖掉他。 卖掉他,原来从头到尾不管苏青宁和她的家人对他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官奴的身份。 苏青宁看他心情不好,本想问几句,但转头就看到苏大海在身后,她不好当着他的面跟他表现得过于亲近了,便上前从匣子里摸出账本递给他,把铜钱跟他交接了,又把自己做主花十二吊钱买羊崽子的事情说了。 苏大海一拍脑袋:“你真是爹的乖闺女,我原本今日去族长大伯家看到他们养了一只羊子,还想着明天去县城里也给庄子上买上几只,没想到你早就已经想到我前头去了。” 苏青宁甜甜地笑了,说她是他的闺女,她的想法可不就是他的想法嘛。 苏大海能够这样说证明他的脑子并不笨,考虑事情也十分周全,只是以前的环境限制了他所有的才干,禁锢了他所有的想法。 如今葡萄庄便是他充分施展才能的大舞台,苏青宁对未来的美好生活更加有信心了。 当然令苏青宁更加感到欣慰的是,他并没有因为拿回来的钱少而不高兴,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这说明他并不是小气贪财之人,这是好事! 她顺带着提了一句柿饼和采菊花之事,苏大海不在意,只说她的主意一向很好,听她的就是了。 其实苏大海此时倒也没指望苏青宁再能用这些日常可见的菊花或者柿子再赚多少银钱回来,他只是想着只要他闺女高兴,怎么折腾都成。 苏青宁看出苏大海心中所想也没点破,只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等到东西做好卖钱了他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看不出来这个李庄头像是读过书的,这把字写得可比我好多了。”苏大海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感慨。 苏青宁早看过账本了,李耿的字倒的确写得还行,苏大海这样夸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字写得实在是太丑了,跟鬼画符有得比,有些字要是不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可她看惯了沈昀那笔惊才绝艳的字,倒并不觉得李耿的字好看了。 “爹,字都是可以练的,我瞧沈昀的字写得好看,你让他得空指导指导你呗。”苏青宁说着看向沈昀。 他正在收拾带回来的菊花,挑选、清洗然后控水晾晒在竹簸箕里。 对于她所说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苏青宁走近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点点头放下手中正在晾晒的菊花进房间拿了一本字帖出来递给苏大海,告诉他练字最好的方式就是照着字帖练习,熟能生巧,练着练着自然就写好了。 苏大海接了抓抓后脑勺,嘿嘿笑了笑明明心动却偏偏有些不好意思。 苏青宁笑了提醒他一定要用宣纸练字。 以往苏大海节约惯了,就算有空练字也都是拿根棍子在地上比划。 可软搭搭的毛笔和硬硬的木棍完全不搭调,用硬木棍比划得再好,毛笔到手一握就不成了,她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以前读书的时候写硬笔还拿过奖了,到这里来用毛笔了,一切还不都得重头开始。 而且苏青宁还强烈要求苏大海不要用废纸练字,在她看来,只有当字写在干净贵重的宣纸上时才会因为心疼浪费纸张而加倍认真,练习的效果也是事半功倍。 苏大海听得她一席话,想了想觉得的确有道理,便抱着字帖自去练去了。 苏青宁则看向沈昀,他又开始埋头菊花堆里,一朵一朵的打开晾晒无比认真。 她突然想到先前沈昀问她的问题不由质问他明明知道她是真的讨厌丁文山,为何还要再问她一次。 这次沈昀没有假装听不见,因为想假装都不能够,苏青宁是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距离说的。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清俊立体的脸上浓眉紧锁,狭长的双眸好似没有焦距一般越过她看向院墙。 苏青宁被他这般慢怠弄得没了脾气,嘟着嘴不高兴地道:“怎么,你是不是理亏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现编了?” 沈昀菲薄的唇轻动:“‘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半年前你一心对他,为他抢了我的玉佩,我怎知半年后你心意如何?” 苏青宁一窒,嘿,合着还是她的不是,她刚想激动地辩解一番,但突然想起半年前原主的行事确如沈昀所说。 虽然那人不是她,可在沈昀看来她就是她,而她也不可能告诉他芯子换人了,所以这个锅不背也得背。 想通了,她缓下心神重点强调了一遍:“现在我正式告诉,你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从前是我脑子犯糊涂,现在我清醒了,所以以后你不要再问我那些有的没得的事儿,还有玉佩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以后能不有别再提了。” 苏青宁心中也委屈,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胸膛。 沈昀被苏青宁的动作弄得怔了一下,眉梢轻挑,反手抓住沉声道:“以后便不提了,只是你需知道,以后你要什么都行,只是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沈昀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伤感阵阵蔓延开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述的愿望。 他希望苏青宁知道这对玉佩的来历之后不要再想着把它们送给别人,更希望她能够知道这对玉佩对他的意义,在将来他将其中一个送给她的时候她能够不拒绝。 苏青宁一惊,原来是他母亲所留之物,难怪他看得那么重,她不好意思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这对玉佩原本不该这么早给我,当年母亲不慎落水,她以为命不久矣才交到我手上,我因此学医,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救活了她,只是她的病根却没法子除去……” 沈昀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散发着让人窒息的低气压。 苏青宁没想到那对玉佩的背后竟然会有这样的故事,难怪小说里沈昀会那么憎恶原主,她确实太过分了。 这段故事小说里从未提到过,苏青宁只知道小说中沈昀聪明绝顶,技能点爆满,而且城府极深,从不轻易对人展示他的内心。 读者看到的就是一个腹黑擅长算计的男主,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按部就班地出人头地、杀戮报复…… 而现在他却在痛苦的回忆,低沉的诉说。 苏青宁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从心理学的层面上分析,一个人肯跟别人说他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故事应当是一件好事,说出来就轻松了,藏起来则会变成一把不见血的兵刃,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会扎伤自己。 这个浑身长满倒刺的男人如今无比脆弱的讲述着他的前尘往事,苏青宁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她不由自主地心疼他。 原以为他出自名门世家,有个好出身便会比他们这些乡野间的泥腿子强,可谁能知道他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差点失去母亲的痛苦。 还要在刻苦读书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之余自己努力攻读医书,前期在没有任何人教导之时愣是打下了学医的基础,后来才得遇名师垂怜收下为徒,终于救得母亲性命。 虽然沈昀没有明说,可看多了宅斗和宫斗小说的苏青宁却听出了满满的阴谋算计的味道。 一个好好的后宅夫人,身后丫环成群怎么会在大冷的冬天无缘无故地掉进后院的荷塘里…… 时运不济,沈昀母亲的病才刚刚在他的治疗之下有所好转,可偏偏家中却突然遭了难,一家子全部被流放。 家人四散开来,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母亲他们有可能被流放到西疆,如今半年多过去了,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苏青宁柔声道:“他们肯定会好好的,一切一定会好起来。” 她记得小说里提到过直到沈昀为家族洗刷冤情之时,他的父亲还活着,不过他的母亲似乎情况并不怎么好。 苏青宁的语气太过笃定,一下子将沈昀积压在心中不知道多久的抑郁驱散了,他定定地看着苏青宁:“你为何这么说?”她说那话好像她亲眼看见他的父亲母亲他们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似的。 说不清为什么,沈昀的感知便是如此。 苏青宁心头一慌,想要掩饰却已经来不及了,她急中生智一把拉住沈昀的手让他靠在她的肩头慌乱地转移话题:“人跟人在一起便是互相体谅,互相温暖,这些日子以来你帮了我很多,现在你难过了我就暂时把肩膀借给你。” 她想起了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但凡有小姐妹失恋,或者考差了的时候,她们就互相拥抱一下,或者靠在某个人的肩头大哭一通,流过眼泪后一下子就释然心情便也好了。 虽然沈昀是个男的,但相信这种排解压力的方式应该是相通的。 瘦削的肩硌疼了沈昀,可他心神骤紧舍不得离开,微闭了眼眸抬高了手从她的头隔空抚到肩再到她的腰幽幽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在这里只有夫妻才可以如此亲密。 苏青宁以为沈昀是在怪他占他便宜,连忙解释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他难过,想要让他高高兴兴的,因为后面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他们一定会苦尽甘来。 “傻丫头……”她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这么美好,他若不是官奴的身份,一定会忍不住想要娶了她! 第七十一章 不怀好意的提亲 添盆礼结束,最高兴的要数小钱氏和苏大江。 因为这次的洗三礼是他们夫妇俩坚持要办的,钱氏和苏老三都不同意,故而公中一个铜板都没有 出,那么这次添盆礼中的贺礼除掉给稳婆李三姑的那一成礼之外余下的便全部落入他们的腰包。 不说其他亲戚送的礼了,就只是苏家大房送的就已经让他们回本了。 小钱氏抱回孩子靠在床头柱上满脸感慨。 “要说大哥大嫂和青儿可真是顶顶好的人,不仅一点儿也不计较以前我……不懂事亏待他们的事,还给我人参救了我。 这次洗三礼又这么大方,我,我,当家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替我谢谢他们,还有等到酒席散后你请大嫂和青宁进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吃喝乐呵着了,你有啥话不如告诉我,一会儿我转告她们。”苏大江不在意地道。 小钱氏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刚刚原本她就想说的,可是好巧不巧她那婆母兼姑母就进屋来了,她便把话咽回去了。 本打算不说算了,但此时见她们又送上这么厚重的洗三礼,她心里又有诸多的过意不去,故而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们,只希望还来得及。 老宅里一共摆了两桌酒席。 一桌都是苏家当家的男人,另一桌是家中的男孙,至于妇人和闺女在这样的场面上不得席,便全都散在院子里或者厨下就着一小碗菜扒几口饭对付着。 苏青宁很不满这里如此重男轻女,她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倒是罢了,如她娘她婶子她们上午为着这个席面累死累活一番后,却连一个位子都没有捞到。 她暗暗握拳,等以后他们家办酒席,一定专门给厨房里做事的妇人和女孩们专门整治一桌。 她虽然不能左右这里大时代的偏见,但是至少要用自己方式让与她一般的女子过得好一些。 饭吃过,其他苏家的族人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告辞回去了。 苏大海也有意回家,可一转头却没见了于氏。 “你娘呢?”他问苏青宁。 苏青宁这才想起,之前在灶房吃饭的时候看到过于氏一眼,后来就没再见她,族长家的小儿媳黄氏看到于氏没有出来收碗洗碗,当时还很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说她自从分家出去得了一个庄子之后就真的拿自己当地主家的太太一般娇气得很,连自家妯娌家中办喜事都不主动来帮忙。 苏青宁想到了什么一步冲进钱氏和苏老三的正房。 只见于氏正被钱氏拉着坐在炕上捧着粗塘瓷茶杯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她进来了,钱氏一脸和霭地朝她招呼。 “青丫头来了,快,快些过来,这里有你族长奶奶送来的桔子,你以往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我特地给你选卫个又大双甜的。” 苏青宁侧了身子打过招呼,躲过钱氏那双大手,绕到于氏身边扶了她一把说她爹让他们回家去了。 于氏一听苏青宁的话如蒙大赦,就跟弹簧似的一下子弹坐起来,跟钱氏告别。 “嘿,嘿,于家的你快别光忙着跑呀,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回家跟大海商量商量,这可是绝好的事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于氏出于礼貌应了一声,但她毫不停留的脚步苏青宁看得出来她这便宜祖母所说的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她亲娘是抗拒的。 刚出正房在拐角处就又被苏大江拦住了,他压低声音小声道:“大嫂,青宁,快,快过来,钱家的有话想跟你们说。” 再次来到小钱氏的房间,她的面前摆着他们大房送的一吊钱和小银锁,这是今日当之无愧的最大的礼。 她一边逗弄着小小婴孩,脸上释放出温柔的母性的光辉。 看到苏青宁母女进来,她立刻道:“大嫂,婆母是不是跟你说了那桩亲事?” 于氏点点头然后问道:“三弟妹怎么知道的?” “大嫂,你快跟跟我说你有没有答应?” 于氏道:“婆母非要让我当时就答应,我……” “哎,我终究还是说晚了,都怪我当时就不该犹豫,我……”小钱氏满脸的懊恼,说她一开始看到她们就该把这事告诉她们,也免得事情闹成这样。 “三婶,到底怎么呢?”苏青宁心里略微有所猜测,想来事情就是钱氏跟她娘在房里说的那事儿,而且铁定是跟她有关的。 小钱氏叹息一声:“你不知道,你奶要给你说亲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钱氏会这么好心给她说亲,难道她如今名声这么坏,迟迟没有人上门提亲不是她故意搞的? “哎,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大嫂都已经答应了,只是你千万要小心,他们可都没安好心哩。” 于氏反应慢半拍的道:“三弟妹你误会了,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婆母原本想逼我立刻就应下的,但我还在想,没来得及答应,我家青儿就进屋了,她就没再逼问了。”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应下。 “娘,祖母到底是在给谁提亲?”苏青宁说着突然想到之前进老宅大门时看到的那个细瘦的身影,还有苏绿宁眼中闪过的那抹不怀好意突然了悟:“不会,不会是丁文山吧!” 苏青宁一言既出把小钱氏和于氏都吓了一跳,一脸惊疑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怎么会知道的,她们可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苏青宁心神一梗,特么地,竟然真是那厮,想钱想疯了吧,还有钱氏,也不知道丁文山那厮给她许诺了什么样的好处,竟然说动她来当说客。 要知道钱氏之所以坏她名声,可就是打着让她嫁不出去,即使嫁出去了也嫁不到一个好夫家的主意。 丁文山品行不好这事,只有知道前因后果的苏青宁最清楚,在村子里的人的眼中他可还是一个值得一嫁的金龟婿,真是玄幻。 “青儿呀,你觉得那丁秀才如何,你若有意,娘便跟你爹商量商量,多多搭些嫁妆,待到他有朝一日高中,你便也好得个诰命。”于氏话锋一转突然劝道。 讲真,虽然这事是她婆母钱氏提出的,她搞不清楚一向不希望他们家好过的钱氏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给她闺女说亲,但不可否认,在她眼中这真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也的确如钱氏所说,那丁秀才长相斯文俊秀,又有文采不有功名,以后更是不得了,要上府城赶考,说不定以后能考上进士做个官…… 她闺女已经十五了,村里但凡这么大的要么已经定了亲事,要么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可就只有她家青儿因为以前不好的名声所累,以至于现在还迟迟无人问津,这事早让她这个当娘的操碎了心。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提亲,条件还这么好,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于氏也知道,自家闺女是个有大主意的人,所以想着答应之前还是要多听听她的意见,这才没有一个激动之下便立刻应了钱氏。 苏青宁还没来得及表态,小钱氏就着急地喊起来:“不能,不能应呀,大嫂,那人他是不怀好意的,他不是真心想要娶青宁侄女。” 第七十二章 她的心里想着他 小钱氏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静得仿佛落针可闻,许久,于氏颤着嘴唇问道:“三弟妹这事儿是怎么说的?”她心里其实是不信小钱氏的。 她认为小钱氏可能是不乐意她家闺女能嫁这么好的夫婿。 “我,我也是前几天不小心听到的。”小钱氏解释。 这个不小心用得极是妙,苏青宁了然,她大概是偷听到的。 “那丁秀才其实是看上了大哥大嫂家的新宅子和庄子,他算到你们疼惜青宁侄女,肯定会给她丰厚的陪嫁。” 苏青宁侧头冷嗤一声:“他是不是说只要亲事定下来,就要快快娶我过门,等到过门之后就想办法谋夺了我的嫁妆去。” 小钱氏怔怔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苏青宁猜得真准,当然丁秀才还说了,等到把她的嫁妆弄到手后还要给她婆母分,这才说服钱氏主动替他找于氏说亲的。 “那怎么行,这亲事我是不应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于氏一拍桌案黑黑的脸庞发红,显见是气得狠了。 她当宝贝一般的闺女竟然让他们这样算计谋划,做梦。 她越想越气,立刻就要出屋子去拒绝钱氏,急得小钱氏连忙伸手来拉她,让她消消气。 于氏这口气没有出出去,怎么可能消得了,气鼓鼓地连牙齿都在颤抖。 “娘,你别气,也别急,他丁文山算什么东西,说要娶我便娶我吗,你放心,他保准得逞不了。” 安抚下来于氏后,苏青宁又道让她这会儿暂时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毕竟她们俩进小钱氏的房间的事儿瞒不住,一会儿听她闹腾起来,钱氏不就知道是小钱氏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并且给告的状吗。 “对对对,青宁说得对,我,还请大嫂体谅体谅我,她行事虽有不妥,可她毕竟是我姑母兼婆母,我这样已是不孝,可别再让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小钱氏原本是看在大房送礼送的多的份上,想要投桃报李,可没想到于氏反应这么大,这会儿也是吓到了,还隐隐有些后悔。 “三婶放心,这事儿我们知道,我们自会处理,一定不会让你担上干系。”苏青宁看出小钱氏的心思,她觉得用一个小银锁和一吊钱换到这么大的秘密已是赚了,不然钱氏要是仗着是她爹后娘的身份说动苏老三施压的话他们根本敌不过。 她的亲事很有可能就会被苏老三和钱氏稀里糊涂的许出去。 但现在知己知彼,她便不怕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好,我信你。”小钱氏感激地看着苏青宁,从她刚刚的为人处事上她便看得出来她这个侄女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很庆幸,她能提早醒悟过来。 她决定了以后再不轻易与大房为敌,反而要像这次这样跟他们交好,虽不说能占大便宜,但是从他们口中漏口汤汤水水出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氏用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激动起伏的心情,与苏青宁手挽着手出了小钱氏的房门。 瞧见钱氏一脸紧张地站在堂屋门口攀着门框偷看,苏青宁大声道: “那三婶说好了,等我一回去就送些菊花茶来给你喝,清心润肺,明目去火,好得很。” 钱氏一听是送东西,脸上的急慌去了,看来是她想多了,上次她跟丁文山说话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小钱氏在房里又离得远不可能偷听到,他们的计划还好好的,她没必要惊慌的自乱阵脚。 苏青宁回头瞄到她心虚,特地多看了她两眼,就让她心里带着不确定,问又不敢问,憋死她。 沈昀走在她的身侧看她脸上阴晴不定但双眼又闪着火花不由好奇问她怎么呢。 苏青宁笑笑没说这事儿,反而问他今天在席上是不是给她族长爷爷把脉瞧病了。 “苏族长的身子骨还好,只是换季秋燥心肺有些干,咱们晒的菊花茶就很好。” 苏青宁一口应下:“好啊,那回头给族长爷爷还有老宅这边也都送些过来。” 此后的日子于氏没有再往苏家老宅来,钱氏没听见回复,摸不清苏大海夫妇俩的想法,暂时没有来讨要答复,只是焦急地等待着好的时机。 她是不急的,反正就算于氏苏大海最终不同意,她也还有杀手锏。 苏青宁看对方不出招,便暂时也安静下来,一边恢复她小学堂中午的课,一边在慢慢地编写她的食谱。 同时,时不时地带着沈昀去庄子里看看她的菊花茶和柿饼,日子过得倒也充分而满足。 到九月底,庄子里晒的菊花茶已经做好了,第二批柿饼已经晒好转移进了大坛子里藏霜。 而她先前做的第一批柿饼早就已经上了糖霜,红红的柿饼上染着一层细白的霜,看着便觉得香甜带劲儿。 她与沈昀各自尝了一些,又分了一些给庄子里的庄仆们吃,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苏青宁喜滋滋的,不得不说这柿饼的味道真是极好,比她在现代吃的还要好吃。 她想起当初答应陶华宁的事,当即拍板把这坛子柿饼分作两份,一份送回家中,一份与菊花茶一起送到县城里。 想到这又是一种新品,她还是想要亲自跑一趟,送些到醉风楼去,也好给她余下的千多斤的柿饼找到销路。 牛车上,李耶赶车,苏青宁和沈昀分坐两边,把中间的坛子和竹筐好生护着,一路赶着往城里跑。 只是刚进城门,就听到阵阵马蹄声,苏青宁听着那声音来得及迅急,连忙招呼李耶让开,可那马车却径直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帘子一掀,陶华宁穿着月白色衣衫跳下马车,风风火火地冲到她面前来,气都没有喘匀就问道: “你们到县城里来了,难怪我去你家里找不到你,还好在这里碰上了,不然我今天的假可就白休了。”今日可是他这个月最后一天假了。 苏青宁被他连贯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着心口眨眨眼睛道:“你,你这是去我家了?” “去你家找你,你不是说想跟我去玻璃工坊看看吗,我一直给你记着的。”陶华宁语气急促,说完就上手来拉她上他的马车,他即刻带她去,生怕晚了误事。 “哎,哎,别,等一会儿。”苏青宁看他急吼吼的,连忙塞了一个柿饼给他吃着,好歹让她先缓缓。 柿饼的清新甘甜一下子吸引住了陶华宁的注意力,他咬了一口后拿在手里反复琢磨着上面那层细细白白的糖霜,俊眉拧着颇有些看不懂。 苏青宁大概跟他解释了一番,他才点点头,然后舔了舔手指,一脸惊喜地道:“果然,好甜。” 苏青宁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连忙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从他那张好看得不像一个男子的脸上转移走。 “唔,很甜,还带着自然的果香,我爹喜欢甜食肯定爱吃。”陶华宁自己嘴里吃着不惦记起他在邻县做官的爹来。 苏青宁连忙把分好给他的那坛柿饼递过去:“喏,早就备好了。宁哥儿先拿去尝着,若喜欢后头庄子里还有。 陶华宁见她早就给他备好了顿时喜笑颜开,看了一眼坐在苏青宁身旁的沈昀道:“知道你心里想着我,我今日这一趟也不算白走。” 苏青宁嘴角抽了抽,为啥她听着陶华宁这话的意思不对味了。 第七十三章 第一次有危机感 有些事情经不起细细推敲,苏青宁越想越觉得尴尬,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她正在编写的食谱,并向他发出了帮忙的请求。 陶华宁先前听她说起过食谱的事,见她竟然舍弃画技卓绝的沈昀而找他帮忙不由眼前一亮,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旁听的陶甲又是一脸抑郁,天啦噜,他的大少爷呀,他现在的课业可繁重着了,每日都在族学里学习,晚上回家还要去老太爷跟前请安考较学问。 要想挪得出时间来帮苏家小姐编书,那必然得从睡觉时间里挤,他家大少爷要是睡不好,眼圈就得黑,夫人还不得训死他。 可他的大少爷哟应得那叫一个快,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低着头,急得眉毛都要拧到额头上了。 苏青宁注意到了,立刻意会轻声问陶华宁是不是有难处,要是他忙的话等他空了再编也可以。 哪知话音未落就被陶华宁打断了:“不,不忙,陶甲,你没事皱什么眉头。”他一边说一边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轻轻拍向贴身小厮的额头。 陶甲的头低得更下了,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苏青宁笑了,心里对让陶华宁帮着编书的愿想已经按下了,她差点忘记了,他爹陶晋仁对陶华宁的期待极高,有意让他明年开春下场一试。 呃,不仅仅只是一试,而是让他必要三试全中,一举中个秀才回来。 苏青宁刚想开口说算了,却听身边沈昀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何必勉强陶家少爷,他开年就要县试,影响了他的举业只怕你担当不起。” 苏青宁心头一梗,呃,道理虽是如此,但他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陶华宁很自信地说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十多年了,不差这么几月的功夫。 读书也不能一味死读书,注重劳逸结合才是王道。 陶华宁三岁开蒙已然读了十五年的书,在陶氏一族中那么多同窗兄弟十五六岁便早早下场考试之时,他一直都被陶晋仁死死压着不许他过早踏入科举。 他们父子俩要的就是厚积薄发,而不是临时抱佛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青宁虽然连称不敢劳烦他,但陶华宁却依然还是靠着自己的口才勉强揽下了苏青宁的编书大业。 只他想到沈昀刚刚那样说便是故意妨碍他跟青宁亲近,便不高兴地抚额瞪了沈昀一眼。 哪料他这一眼瞪过去更是引出了沈昀一句让他更加郁闷的话:“虽然有陶少爷帮你,但恐怕还是忙不过来,不如我也帮你画。” 苏青宁双眸闪动着从陶华宁看到沈昀,拊掌笑了:“就这么说定了。”其实想想沈昀愿意帮她画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陶华宁跟她离得太远了,总不能她一直空着图画只往前编文字吧,然后十天半个月地见一次面才能画上一些。 编书需要的是两个人不停的沟通,陶华宁画技虽好人也热情,可终究不如沈昀来得方便。 敲定了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苏青宁很是高兴,看到牛车上的菊花,便装了一罐子给陶华宁。 “这是晒干的菊花,可以拿来当茶泡着喝,如果你嫌味道苦涩的话可以适当加一些枸杞和冰糖,最是去秋燥。” 只是苏青宁给的,陶华宁都一一笑纳,脸上笑得都开成了一朵花儿。 高兴之余在陶甲的提醒下,他终于想起今日的正事,他要带苏青宁去他家在望山沟的玻璃工坊参观。 苏青宁心动不已,她的镜子,她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当即跟沈昀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分头行事。 沈昀坐着牛车去白氏药堂送菊花,她则跟陶华宁一起去玻璃工坊。 沈昀心里老大不快,可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提出任何不同的意见,只能默默地认了带着李耶离开。 终于把板着一张棺材脸的沈昀打发走了,陶华宁长舒了一口气,一扫刚刚与沈昀斗气的阴影,心情愉悦起来,瞧着城外红透的枫叶不停地夸着景致美丽。 半个时辰后,到达望山沟,这里其实是一个庄子,陶家的玻璃工坊位于庄子的后面,穿过庄子后便能看到一片砖头房,里面有人在忙碌着。 苏青宁看到在大院子里片片透明释放着光亮的玻璃,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原来这里真的做出玻璃来了。”那她想要的镜子还会远吗? 她把自己要做镜子的设想与陶华宁沟通了一下,只见他满脸惊喜和宠溺地道:“你要是喜欢就做,伯庄头你过来。” 陶华宁把负责制玻璃的庄头叫了过来让她有什么想法就直接与他沟通。 阳光下,院子里遍植高大的银杏树,此时银杏泛黄片片飘落,好像一片片金叶子似的。 苏青宁坐在石桌一侧与伯庄头讲述着做用玻璃镀水银做镜子的原理。 而陶华宁则捧着书坐在一旁陪着。 苏青宁偶尔抬头侧眸看向他:月白锦衣,俊美容颜,修长手指,美得像一幅画。 她的心“扑通扑通”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脸颊微微泛红,待看到陶华宁快要抬起头来的时候连忙低下头,假装很认真的样子与伯庄头讨论。 可其实她的心却飞扬起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在看到美好的人和事物时心情总能情不自禁地变好,事情也捋得更顺。 再加上伯庄头的确是个聪明人,苏青宁只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又着重解释了一回他便懂了,问她需要做几块。 几块?苏青宁敲着石桌盘算着,她自己肯定需要一块,她娘一块,另外…… 苏青宁眉眼一转再次看向陶华宁,这里是他家的工坊,她借用了这里的场地和人力,再加上十月初十是他的生日,给他准备一块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三块,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做三块。” 伯庄头一边画图一边点头表示记下了。 离开的时候,陶华宁舒了舒眉头,跟苏青宁在一块的时间过得比他想象中更快,似乎是刚把书拿在手里才翻了几页,一个时辰便过去了,看向天边不远处的阳光,他希望时光在这一刻慢下来,停下来,铸成永恒。 车声辘辘,苏青宁带着疲惫和欣喜回到城中。 陶华宁指着状元街一条说这里有他家好几个铺子,卖衣衫,卖首饰,卖粮食…… “你想法好,花样多,要是开家铺子什么的应是极赚钱的。”陶华宁极力推荐苏青宁开铺子,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机会来县城了,他找她也方便许多。 苏青宁眉色动了动,还真别说,陶华宁的话很有道理。 她会的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会的东西,不管是点心还是食谱,或者别的小玩意儿,得益于现代共享的科学知识,她的花样还真挺多的,要是弄家铺子倒是便宜她去折腾。 看到苏青宁心动,陶华宁动动眉梢掀开车帘指着街上道: “怎么样,这些铺子有没有看上的?你若喜欢,我让陶管家给你划一间。” 听着这富家少爷淡淡地语气,苏青宁头大,她谢过陶华宁说他的主意很好,她的确有了想要开铺子的打算,不过她倒是不用他们陶家的铺子,她会自己想办法。 陶华宁有些受伤,但转念一想又想通了。 他爹之所以一眼就看上她,而他也对她颇为心动的原因可不就是觉得她有主意,有想法吗,既是如此,他便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否则吓跑了她就不美了。 “那行,你自己先看着,若有需要只管找陶甲便是,要不方便去醉风楼跟董掌柜说一声也行。” 她想要自己开铺子,他便由着她开便是,却也不是全然的放着不理会,而是默默地在她身后支持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便好。 苏青宁感受到他释放出来的善意和友好,感激地朝他点头。 马车停下,已经到了白氏药堂门口,沈昀就等在台阶下,正朝着马车走过来。 陶华宁率先跳下马车,抢在沈昀前面掀开车帘虚扶了一把苏青宁,然后大声道:“青宁,沈兄,十月初十我在醉风楼做东,还请赏光参加。” 这是生日宴了,才得了人家那么大的好处,苏青宁不好拒绝,再加上他连沈昀也一块请了,她倒不用担心尴尬便应了。 沈昀看他们两人笑意盎然,似乎十分默契,心头一冷如坠冰窖,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跟丁文山完全不一样的人,他长得好,家世好,脾气好,放得下架子,重点是对苏青宁也好。 试问,面对这样的人谁人会不动心? 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第七十四章 答应他三个条件 苏大海的想法沈昀早就知道了。 他虽然一早看不上他官奴的身份,可碍着苏青宁当时在村里的名声婚事没有着落,曾确实动过要将他招为上门女婿的心思。 大梁朝的规矩,男子入赘女方生下孩子只要不跟男方姓便不以男方的身份论,而应依着女方。 所以苏大海不用担心苏青宁跟他生下的孩子会成为官奴。 不过那是从前。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从前对苏青宁嗤之以鼻的丁文山居然开口提亲了。 而陶家也是有着诸多心思,陶华宁更是殷勤不断,任是谁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苏青宁有意。 沈昀走了神,苏青宁突然问起白大夫收到菊花的事情。 他回神略作思考道:“白大夫收到干菊花很高兴,说以后要是还有可以再往这儿送过来,这是回执单。”沈昀拿出一张单子,上面记录了卖出的菊花数量为五十斤,还有得银二十五两,下面并有沈昀和白大夫的签字为证。 苏青宁看到价钱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菊花竟然这么值钱?”一斤得银半两耶。 “一斤干菊花需得四五斤新鲜菊花晒干,期间辛苦自不必多说,而且白大夫说咱们这种菊花的品种药性最佳,所以值钱。”沈昀解释。 并不是所有的菊花都能卖上这个价的,他刚刚在药堂里就大包梁村山里那些菊花的品种大概问了一下,普通的新鲜菊花也就二十文一斤,晒干了不过得一百文罢了。 苏青宁懂了点点头,这人分三六九等,花却也是同样的命运,避免不了的。 好在葡萄庄后山上的菊花大部分都是这个小野菊的品种,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 路上,苏青宁和沈昀并排坐在牛车中间,想到来时拉的满满一车,如今回去时一下子空了换成了怀里的银钱,苏青宁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悄悄地心算了一下二十五两该怎么分配。 它的三成四舍五入八两归庄子里的庄仆们分,余下的十七两归他们家。 跟做梦似的,十几天的功夫便挣下了这么许多。 想想这要是放在从前苏大海他们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 她紧了紧怀中的银钱,满脸都是兴奋。 “咳咳。”沈昀突然轻咳出声,顿时把苏青宁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苏青宁转眸看着他,他盘腿而坐,清俊的容颜被斜射下来的阳光扫到,脸上的皮肤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白皙细腻。 苏青宁咂摸了一下嘴巴,特么的这个男人的皮肤是怎么长的,不过月余功夫没有下田,竟然就白回来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干干的,虽然比以前也算是白了一个度,但距她想象的程度还差得远。 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苏青宁暗自比较着自己跟沈昀的皮肤程度,突然听得他声音低低地道:“你先前说要谢我的事可还记得?” 苏青宁眼珠一转,想他肯定说的是之前救小钱氏的事,她的确答应过便点头:“嗯,记得,你可想好了?” 沈昀道:“想好了,你要真想谢我,便同意答应我三个条件。” “呃,三个条件?”苏青宁腹诽,他就做了一件事情,却要她答应三个条件,他是不是太那啥了。 “怎么,想食言吗?”沈昀突然凑近逼视着她的双眼,不让她的视线转移。 “不,不,不,这哪能了,你说,你先说说看是哪三个条件,只要不违背……” “你放心,这个条件决不违背你的道德良心,不会破坏你和你家人的利益,也不会要你的银钱,更不会触犯王法……”沈昀抢过话头噼哩啪啦一顿说。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他菲薄的嘴皮上下一点,把她想说不想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她怀疑他能看穿人心,至少她现在的心事全被他言中了。 然后在沈昀目光和语言的双倍攻击中,苏青宁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行,三个就三个,不过说好了,也就这三个了,你可不能先说了两个条件留下一个又跟我说这个条件就是要求我再答应三个条件。” 苏青宁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网上恶搞阿拉丁神灯的故事。 沈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他当什么人呢?他清了清嗓子道: “第一个便是你编写食谱的图画由我来画。” 苏青宁摊手:“本来就需要你帮忙画。” 沈昀认真地强调:“只能我一个人帮你,我画你写,就不要耽搁陶大少爷科考了。” 苏青宁眨巴眨巴眼睛,她听到了什么,她突然意识到沈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大概最后那句话才是他最想要表达的。 “可是我已经跟陶少爷说好了。”苏青宁有些为难。 她要是答应了沈昀岂不是意味着要失信于陶华宁,而且起先还是她找上门去的,眼看着人家权衡一番答应了,她却又不要了,这不是耍弄人家吗? 苏青宁自问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可是不做,看沈昀那么坚决的眼神,却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决定还是不能得罪沈昀,至于陶华宁那边只能想办法补偿他,而且沈昀有一句话倒也没说错,不要耽搁他科考,毕竟陶家当家可是对他寄予了厚望。 至于沈昀非要这么折腾的用意,苏青宁将之归结于两个字:出名。 因为她会在食谱的封面上写上写书作画之人的名字。 她认为沈昀是想要将自己的名字独个儿留在上面——他想出名。 对于沈昀苏青宁一向敬畏大于喜欢,她觉得像他这样有能力又有野心日后又有机遇的男人绝不是她可以驾驭的。 所以在两个人的朝夕相处中,就算因为抵挡不住沈昀的俊美容颜,偶尔会对着他发些花痴。 但是她从来都知道沈昀跟她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他们之间并不是谁上前一步谁退后一步便能划等号的。 故而苏青宁一向对沈昀的想法都很克制,他们之间没有未来,她和她的家人都只是他落魄岁月中的过客,如此而已。 想至此,苏青宁颇有心计地提醒道: “其实你也该好生看书才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你也可以有资格参加科考。” 不是万一哪天,而是很快就要到来了。 沈昀抬眸,这不是苏青宁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到这件事了,第一次他尚且可以当作是一场玩笑一般听过便算,但是两次三次呢? 苏青宁并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相反她行事十分理智,绝不会打胡乱说。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只是她这么说的凭据在哪里?太可惜看不到她在想什么。 “你说的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托你的福,我现在整日里无事可做,不过读书写画耽搁不了什么事。” 过了秋收现在的苏家并没有什么活计要忙活,再加上苏青宁在苏大海和于氏那里吹的耳风,弄得他们一家人现在都莫名其妙地对他客气起来。 他在他们家名为官奴,实则跟苏青宁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差的,甚至有时候因为她的偏帮反而还过得更好。 沈昀心思多但偏偏城府深,这一切的疑惑他尽数藏在心中,从未表现出来过。 因而苏青宁未能察觉,她一度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沈昀半点不对也没看出来,其实他心头诸多猜测,只是瞒住了苏青宁。 第七十五章 筹备第一家铺子 家去后,苏青宁把今日卖干菊花挣来的二十五两分成两份,八两归了李耶,让他带回去给李耿平均分给负责采摘菊花的人家。 不过想到银两他们用不上,到时候还要跑到县城的银庄里兑换成铜钱,苏青宁便按照市价给他全部换成了铜钱,一共得了八吊八十文。 李耶反复的谢过,带着铜钱回去将之交给自家兄长,转告了苏青宁的话。 李耿捡起一吊钱捧在手心,一双小眼睛半晌都舍不得眨一下。 太意外太兴奋了,有一说一,刚开始主家小姐让他们每家每户出几个人一起采摘菊花的时候,好多人都不理解,觉得弄这事儿还不如多去山里割把野草来喂新买的羊羔了。 就连他自己当时也是心里直犯嘀咕,看苏青宁带着它们进县城去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怕卖不出去或卖价太贱,挣不了几个铜板,他们十多个人十多天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可没想到出去一趟,竟然给他们每家每户挣回来一吊多钱。 这可是他们以往一家子人忙碌好几个月都未必会得到的外快。 手心仿佛在发热发烫一般,直到李耶催促着他赶紧去给兄弟们分钱他才反应过来。 “好,好,分钱,分钱去,分了钱咱们再让你嫂子带着人上山采菊花去。”李耿意气风发,他决定了,以后他还要更听主家小姐的话,不仅表面上听,而且打心眼里听。 苏青宁又把另外的十七两递给了苏大海。 这小半年来苏青宁陆陆续续为家里挣了近千两银,再加上那个小庄子有两千出头了。 按理说苏大海应该已经对她的赚钱能力见怪不怪了,但仍然架不住他一个女儿奴喋喋不休地夸赞自己的闺女。 说他上辈子和于家的两个人是不是做了一辈子铺桥施粥的大善人,所以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好的运道得了她如此有出息又孝顺的闺女。 “咱家闺女这么好,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日后不如就真的招个上门女婿得了。”苏大海大手一挥,还真动了招赘婿的心思,反正他没有儿子,免得别人惦记着他的这些家私。 苏青宁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苏大海这样调侃,脸颊红通通的撒娇道:“爹,你少说两句吧,沈昀听着都要笑话女儿了。” “怕什么,你爹我有你这么贴心聪明的闺女不能在外面说,难不成还不能在家里夸两句吗?沈小哥你评评理我说的在理不。” 苏青宁以为像沈昀这样性情的人应该不会随着苏大海胡闹,可没想到他故作思考一番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老爷说得是。” “叫什么老爷,先前我跟于家的商量过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且喊我们一声叔叔婶婶便是。” 呃,这个反转来得有些快,沈昀没反应过来,苏青宁更是万万没想到。 虽然她一直都在苏大海夫妇面前强调沈昀以后会是有大出息的人,但却也没有教他们讨好沈昀呀,可如今苏大海却是自动解锁了这个技能,真令她意外。 “多谢老爷抬爱,可我毕竟只是你买的一个官奴。”沈昀低头提醒。 “呵呵,你也莫要这个样子说了,上次白大夫夸你的话我都听到了。 还有我们族长上次得你诊治之后都觉得你厉害,所以你看这声叔叔婶婶你乐意喊便喊,不乐意也就随便你喊啥子都行。”苏大海摸摸额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闻言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苏大海也跟她一样提前知道了剧情,晓得沈昀以后会一飞冲天,所以事先讨好他来了。 没想到却是因为看到了沈昀露的那手的医术。 也是这个年头会医术的人太少,看医治病太费钱了,有他这么一个现成的大夫在,他态度再好都不为过。 苏青宁摇头失笑,暗暗觉得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了,但同时也悄悄地对族长的眼光点了一个赞。 他老人家不愧是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粮多,过的桥比他们走的路多,眼光极好看得相当的准。 “海叔。”沈昀并不是矫情的人,旋即顺着竿子爬了上去。 苏青宁笑了,她虽然不敢跟沈昀深交,但是却十分乐于看到苏大海跟他把关系搞好。 两人关系越好,以后他们家的安危就越有保障。 苏青宁想到陶华宁的建议突然对苏大海道:“对了,爹,咱们家买的宅子可装好了?” “好了,侧院的那堵墙也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打掉了,装上了两扇大门,可以当个铺子用。”苏大海说到他前几日去醉风楼送鱼的时候还特地去看过,把费用核算结了。 委托孟牙人给他们找的匠人十分靠谱,活干得很漂亮。 苏青宁异常欣喜,觉得苏大海真是太得力了,她刚想到开铺子,他都已经把铺子装修好了,她连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现在就开?可是卖啥呢?”苏大海原本只是预备着,没曾想刚完工,苏青宁就寻思上了,是不是太急了。 “这个爹不用发愁,只有愁开的铺子,断没有愁卖什么的铺子。” 苏青宁问起她让李耿特意送回来给他品尝的柿饼,说就先卖它,说到柿饼苏大海的眼睛都是亮的。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柿子了,又甜又韧带着嚼劲儿,比县城里糕点铺里的卖的其他的果脯和糕点好吃多了,要卖它准能卖出去。 “可是开铺子不是小事儿,咱们从来没有开过,能行吗?”苏大海是个穷出身,苦哈哈的日子过惯了,哪里想过如今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不仅得了庄子买了宅子还要开铺子,做梦一般,极不真实。 “没事儿我开过,我……我的意思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咱们没开过,看一看学一学不就会了。” 苏青宁在现代读大学时跟她同宿舍的同学开过一个小甜品店,虽然门面很小,但也算有开铺子的经验了。 她寻思着铺面有了货源有了,还得先找一个掌柜,总不能她和爹娘去县城里守着,很没有必要,而且以苏大海和于氏的性子也不一定守得好。 而她去却是不想守在那里的,思来想去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好人选。 还是沈昀在旁边提醒了她一句:“李耿的弟弟李耶不错,今日晌午赶车去送货我听他说过他会识文断字,年轻的时候还去陶家的铺子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伙计。” 苏青宁拊掌:“对,李耶脑子活泛嘴巴也利索,那就先定他,大不了开业这期间我们多盯着些,等到稳定了再放手。” 苏青宁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拍板,让沈昀跑了一趟葡萄庄把李氏兄弟两个人招到了家里来。然后由苏大海把这事儿转达了一声,让李耶与他兄长李耿这些日子安排妥当庄子里的活计随时听信。 李耿兄弟俩一听要开铺子,李耶还被主家选中了当代掌柜的,两个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对着苏大海和苏青宁就是一顿磕头。 苏青宁连忙让过把他们叫起来,当场教他们兄弟俩学习阿拉伯数字。 她找来纸笔把大写的数字和阿拉伯数字上下并列在一起教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俩以后不论是做庄子的账还是铺子里的账都最好用阿拉伯数字来代替,千万不要再写让人认都不好认的大写数字了。 兄弟俩对于新教授的数字很是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学习的兴趣。 毕竟跟大写的数字相比,这些长得怪异的字书写起来简单多了,认起来也方便,这样一来做账也节省时间,不容易出错。 不仅李氏兄弟学得认真,就连苏大海和沈昀瞧着也情不自禁跟着学起来。 苏青宁瞧见了笑笑,苏大海学了很有必要,以后李氏兄弟做的账本也是要经过他的手的。 至于沈昀她是不管的,而且她还需要他替她的食谱画图,可不敢管他。 阿拉伯数字简单易学,不到一刻钟大家都熟记于心了,便商讨起铺子的布局来。 “小姐,只卖柿饼一样的话是不是太少了?”李耿觉得既然要开铺子,那肯定要多卖几样。 苏青宁点头:“当然不能只卖一样,这样吧,你们回头想想庄子里有啥好卖的?到时候便都拿出来。” “老爷小姐,小的还有一事,那铺子有两个门面,要是只有小的一人看着怕是顾不过来,我大哥家的大侄子小时候也跟着认过几个字,正好充当伙计。” “行,没问题,一个伙计也不够,你们兄弟作主再从庄仆中挑两个机灵点的孩子带到铺子里去先学着,以后咱们家要开的铺子肯定不止一家。” 苏青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在打着别的主意了。 既然宅子可以砸了墙改做铺子,那么庄子位于官道上,又近城近码头的,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是不是也可以复刻宅子变铺子的经历…… 不过现在才开始筹备第一个铺子,人手和货源都还很成问题,不能把摊子一下子铺得太大,怕顾不过来,到时候搞砸了。 苏青宁只能把跃跃欲试的想法暂时掐灭,专心筹谋他们家即将开业的第一家铺子。 第七十六章 闹上门来的后娘 十月初五,就在苏青宁一心一意投入到自家铺子的筹备当中去的时候,钱氏找上门来了。 她到的时候苏青宁正在石头桌上坐着写写画画,她刚把店铺的名字取好——苏记杂货铺,简单好记,没有多余的花样。 然后准备弄张很显眼的大海报,把铺子里准备要卖的东西种类和价钱全都写上去。 经过集思广益,铺子里除了卖柿饼以外,还卖庄子里产出的红薯干。 原本李耿提出来要卖红薯,苏青宁觉得这个东西集市里就有很多卖的,太没有特色,而且三文钱一斤,也卖不起价钱,于是她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红薯干,便出了主意让李耿去安排庄子里的妇人和孩子去做。 红薯干有两种,一种是切条,像小元宝或者像一条长而狭窄的小舟形状,这种只需要晒干当成果脯来卖。 另一种则是切成薄片,晒干后过油炸,炸得酥酥脆脆的密封起来卖。 这样一加工直接把红薯这种廉价的饱腹作物演变成了富贵人家的零食,提升了它的经济价值。 苏青宁给其定价:元宝干:二十文一斤,炸红薯片四十文一斤。 熟柿子:两文一斤,柿饼二十文一斤。 其实苏青宁很想把价格再定高些,但是一旁的沈昀却在不停地提醒她,目前铺子里要卖的这些东西虽然还算稀奇,但他们的原材料却都是乡下家里都有的。 可能开业的时候大家尝个新鲜之后,就会因为价钱太贵望而却步,不利于铺子后期的经营。 “可定价太便宜了,富贵人家又会觉得这东西不稀奇了吧。”苏青宁以手托腮,皱着眉头想方设法想要弄出一个能卖得起价的办法来。 沈昀点点头小声建议:“早些年间京城有家聚味斋,吃食跟普通小店的做得差不离,但每样点心都用漂亮的礼盒装了,价格便能往上翻好几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言苏青宁双眼一亮,双手高举一把拍在石桌上,兴奋得脸颊通红:“没错儿,你说得太对了。” 这不就是现代过中秋节月饼的卖法吗? 同样的月饼要是打散卖可能就几十块钱一斤,可要是包个漂亮的包装,便能成百上千的卖。 可不就是沈昀所说的包装效应嘛。 嘿,她这脑子刚刚也是进了死胡同里了,愣是没想到,倒让沈昀这个原著民想到前头去了。 她想了想,在干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包装方案。 把铺子里要上的那几样小吃全都按照一斤的份量包装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给元宝干标上三十八文一盒的价钱。 再接着炸红薯片一盒标上六十八文,柿饼五十八文一盒。 完美!苏青宁拍拍手掌,对着自己亲手设计的价格海报看了又看满意地不得了。 苏青宁在看海报,沈昀却在看她。 初冬的太阳有些无力,刚刚才爬上半空,从屋檐上照下来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的脸一下子立体精致了。 沈昀轻轻地笑,也不知道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别人想不到的点子,而且奇怪的是偏偏他怎么就看不透她的想法呢? 两人并排坐着岁月静好,钱氏一来就乍乍呼呼地打断了这番宁静。 “喂,于家的,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有没有跟大海说,刚刚人家秀才相公可是又上我那儿去了,说是你们要是迟迟不给回信儿的那人家可得想办法去说别家了。” 钱氏叽叽喳喳,一把年纪了,此时的嘴却喳喳得跟喜鹊似的,闹闹腾腾的半晌没个安静。 按理谈论女儿家的婚姻大事一般来说不会当着女儿家自己的面说,更不会在双方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的时候就闹闹腾腾的。 可钱氏却因为完全不心疼苏青宁,故而不仅当着她在家的时候说道,还一进来院门没关就大声嚷嚷起来。 而且话是对着堂屋里面的苏大海和于氏说的,但是脸却是冲着院外的,好像就是故意要冲着外面说,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似的。 苏青宁不是古代人没这方面的意识,不过于氏却是过来人,听得钱氏这话当即冲着苏大海道:“哎,当家的,快快,快些关院门。” 苏大海脱了鞋盘腿坐在炕席上,一听这话也是连连动作。 不过等他赶出去的时候沈昀早就已经把院门关上,并上了栓。 钱氏一瞧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人看破,心里不由发虚,再见面前这架势,四个人齐齐围在自己身边。 以往软弱可欺的于氏此时红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而苏大海更是直接黑了脸,瞪着大眼睛,稀疏的眉头吊着显得凶巴巴的。 就连原本应是局外人的沈昀此时也是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看得她心头直打转。 倒是当事人苏青宁还是以往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皮肤白了些,阳光照在她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圣感。 钱氏眨了眨眼睛,她肯定是看错了,就苏青宁那个黄毛丫头,性子大大咧咧,粗鲁又笨拙,怎么可能会给她这种感觉。 她按下心头的奇思怪想,瞅了瞅紧闭的院门,心里阵阵发颤,打起精神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喊:“大,大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关门,关门打狗吗?” “扑哧”苏青宁不厚道地一下子笑出了声。 钱氏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们这一家子人反常的表情吓到了,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自己骂自己是狗,还被苏青宁这个死丫头嘲笑,她蓦地怒了,心里的火苗一下子被挑起了指着她大声道: “臭丫头,你笑什么笑,难得我一片好心为你谋了一门好亲事,你们家不知感激就算了,竟然敢这样对我,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孝字大如天。” 钱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板挺得越直,骂的声音越大。 虽然隔着一道院门,但苏青宁却已经隐隐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正值忙闲之际,村里大部分人没啥事做,定是到处闲逛串门子,而钱氏的声音太大便将他们吸引了过来,奈何院门关着听不真切,看不到热闹,定是趴在门缝上往里头瞧了。 “你,你小声点。”苏大海急急地来拦她,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生怕钱氏嚷嚷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晓得了,他们家便是不愿意嫁女儿也得嫁了,毕竟谁家闺女的名声经得起这样糟践。 “嘿,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我说大声点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傻呀,丁家秀才相公这可是咱们村里的头一份,是日后要考举人做官的人。 你们能说上这么好的人家,还不赶紧答应下来,想什么想,想了这么老半天了,也没个准信。 回头人家真的定了别家的闺女,我看你们后悔死去。” 钱氏一副他们家捡了大便宜的嘴脸,看得没有心眼的于氏想起之前小钱氏说的话一下子火了,她“呸”了一声道:“我家才不要这样的女婿,谁家爱要谁要去。” “嘿嘿嘿,于家的,你给我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海自有定夺,大海你说是不是?” 苏大海早先就听于氏说过钱氏的想法,连着小钱氏透露给她的话她也都一一带到了。 故而苏大海对于他这后母的花花小心思门儿清,他不是不愿意把苏青宁许配给丁文山。 说实话,对于他们这些田间地头的庄稼汉来说,能够把女儿嫁给村里唯一的秀才相公,这是多大的幸运和荣耀,他做梦都想。 可怪就怪在钱氏和丁文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谋算实在是太恶心了些。 第七十七章 苏青宁反杀钱氏 苏大海就苏青宁一个闺女,如今家里条件又好,他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女儿去赌,而且明显是必输无疑的局面,他如何舍得。 但他毕竟是男人不像于氏一点心眼都没有,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尤其外面有可能围了一墙的人,他们可都听着了。 “多谢娘为我家青儿着想,可她还小了,我们不急着定亲。” 苏大海嘴笨挖空了心思也没能想出一两句能够劝退钱氏的话,只能说些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话来,对于钱氏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让她底气更加足起来,以一个力压苏大海夫妇两人的气势再度给两人洗脑。 她口才好,花样多,说得苏大海和于氏已经彻底还不上嘴了。 不过夫妇俩口才笨拙是笨拙,可两人却都是倔强性子,心里认定了那丁文山不能许,便一直按着这个底线拒绝。 钱氏急了,指着他们说他们不孝,还说要去族长那里告他们。 “我知道族长最近得了你们一些好处,偏心你们,也没关系。 族长那里告不到,我就去里正那里,再不济我让老四写状子去县太爷那里告,总有人来惩罚你们这不忠不孝之人。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都说后娘难为,后娘难为,我这可不就是嘛。” 钱氏说着趁苏大海听蒙之际,一下子跑到院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果然门外已经聚焦了一大批同村的妇人。 她们有的端着放满衣物的木盆,有的肩上扛着锄头,有的抱着自家孩子,有的手里抓着瓜子纯粹来看戏的。 看到门外的场景钱氏笑了,她这就要赢了。 今日这事儿闹腾出去了,她苏青宁不嫁也得嫁。 “哎呀,我这个做后娘的难做呀,乡亲们哪,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 我见我家大海的亲闺女青丫头都一把年纪也没有许门亲事,好心好意找人说了村里的秀才相公,那可是顶顶好的一门亲事。 可他们夫妇俩却是猪油蒙了心,愣是不开窍,还说不愿意。你们俩倔驴子犯蠢便罢了,可莫要耽搁了人家青丫头的大喜事。” 一见当事人都冲到外面来说了,看热闹的越发兴奋了,顺着她的话题便说起来:“是啊,是啊,秀才相公可是村里的独一份。” “就是就是,放着这么好的亲事不要,还想要怎么样。” “哎,大海呀,于家的,你们就莫要强着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想开些不如允了,不然等到你家姑娘都熬成老姑婆了,咋个办罗。” …… 外面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无一例外不是劝苏大海和于氏答应的。 在他们看来丁文山那个秀才的身份的确很好了,配苏青宁也远远足够了,甚至她已经是高攀了。 苏青宁从头看到到尾,一直显得很冷静,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钱氏作妖,看着她表演。 但于氏却做不到,她急呀,这些人都只知道看表面。 可她知道这根本怪不了他们。 其实要不是小钱氏偷偷告诉她,当时就连她也认为钱氏的确给她家姑娘找了一门好亲事。 可是内里的腌臜事儿却是说不完道不尽,钱氏的肮脏心思也是让人无法明言。 她急得满面通红,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忍得实在没办法了,她张口就道:“你,你别装好心,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 钱氏一怔,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她不安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质问她,她一个做人母亲、祖母对自己的孩子和晚辈能有什么心思。 可不就只有盼着人家好了吗。 这话当场引得大家纷纷赞扬,毕竟钱氏的为人和名声在村里一向都极好,这话很容易就让人相信了。 于氏急得眼圈红了快要哭了,她咬咬牙索性要把小钱氏供出来了,但苏青宁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将她扶了坐下,朝她点点头看向钱氏,粉嫩的双唇轻动: “祖母,多谢你为我的亲事奔走,青儿铭感五内,定会牢记在心,以后逢年过节一定和爹娘一起多给你孝敬些东西,让你晚年有靠生活有保。”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迅速在吃瓜群众面前树立起了苏青宁和其家人孝顺的形象,赢得了大家的赞美。 可听着这话却只有钱氏品出了苏青宁话中的不怀好意。 逢年过节的苏大海一家人倒是没有落下一个节日的节礼,可那都不是送给她的,而是给苏老三的。 现在听苏青宁这样说,她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前面那句是说她会记仇,牢牢地记着她逼亲这仇。 后面那句说得好像她人已经死了,他们一家人买了供品和冥纸去坟前给她烧纸供她似的。 这死丫头竟然敢咒她,可恶的是旁人都没听出她话里有话,更没看出她的恶意,反而还对着她夸上了。 她……她气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哎呀,祖母,您怎么呢了,快,先喝杯茶水,您老是不是身体又不适了。大夫不是说过您这病不能多见风吗。 这一见风就要加重,而且一咳嗽还要传染了,这么多乡亲们都在,可不好……” “咳咳咳咳……”苏青宁话音刚落钱氏就当真被她说得咳嗽起来,不过她却不是病的,而是气的口水岔道了。 等她缓过劲来,再看门口,刚刚还看热门看得起劲的一窝人已经全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他们这模样就知道他们肯定信了苏青宁的话,活像她真的有病,而且还是传染病一般。 钱氏更气了,可越生气气息就越是不稳,气岔得就更厉害,一个上不来就咳得更厉害,“咳咳咳咳……”听着那声音撕心裂肺的,似乎连嗓子眼都要咳出来了。 “哎呀,哎呀,祖母,祖母,你快坐下,别激动。”苏青宁把一个孝顺孙女的模样扮得淋漓尽致,看得大家又是连连称赞。 毕竟现在他们眼中,钱氏可是犯有传染病的一个人,他们都不敢轻易靠近,全都离得远远的,保持安全距离,可只有苏青宁还愿意扶着她照顾她伺候她喝茶。 钱氏脸都咳红了,缓了好久好不容易缓过来,指着苏青宁张嘴就要骂她,可还来得及出声就被苏青宁的话堵住了: “祖母,不是当孙女的说您,其实这事儿你大可不必这样操心。毕竟我爹娘和我已经被您和祖父分了出来。 俗话说不在一个灶下吃饭便不操一门心。 当然咱们两家亲人还是亲人,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青儿父母俱在怎么着也不能劳累祖母替我操持这些事吧。 当然青儿知道祖母如此上心此事定然是关爱于我,不过青儿只得谢过了。 实不相瞒,爹娘对于青儿的亲事早就已经有了打算,这才不得已拒了祖母的好心,并非有意不孝,还望见谅才是。” “你……”钱氏看那些人几乎快要被苏青宁完全说服了,见缝插针刚想辩解一番,就又马上被苏青宁打断了:“祖母您身子不好先别说话,免得一会儿咳嗽得厉害伤了身体根子。 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咱们是一家子人嘛,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才是,哪能因着孙女儿这点小事情就伤了彼此之间的亲和了,您这样会让孙女儿过意不去的。 相信祖母您一向疼爱孙女儿一定不舍得让孙女儿难过对不对? 都这样说了,祖母要还是扯着这事儿不放的话,恐怕外面的人就会说您的闲话了,知道的认为您是一片心思为孙女儿的终身大事考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拿了人家秀才相公家的什么好处呢,跟人家一块儿来谋夺我们家的宅子和庄子了。” “哎呀,还真别说,我觉着苏家丫头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呀。” “虽说秀才相公啥啥都好,可到底家穷,要是明年去赶考了,那就是穷家富路,多少得备些盘缠吧,要不学识再好,拿不出赶考的路费有啥子用哦。” 大家都不傻,苏青宁的话又说得白,瞬间都明白过来了。于是大家伙看着钱氏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第七十八章 身后坚实的后盾 钱氏一见事情都发展到这份上了,她再说什么似乎也没啥用了,别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个时候她再辩也成了狡辩便“哎哟”一声捂着脸就哭了起来,哭得只有那么伤心了。 吃瓜群众在苏青宁的引导下只当她是感动的,可只有苏青宁知道她这回是真戳到钱氏的痛脚了,她低下眼眸轻轻地笑了。 沈昀适时送上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只见大朵的白色菊花经过热水的冲泡在水里绽开一朵极美的花形,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欢喜,她的唇角勾了勾笑意绽放,无比灿烂美丽。 沈昀递过去一块糕点,苏青宁下意识张嘴吃了,吃过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糟了,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这下被大家看到了,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传了。 苏青宁急急抬头去看,果见众人看着他们俩人的眼神先是惊讶,然后是了然,再接着竟然是欣赏。 “难怪不是看不上秀才相公了,瞧瞧人家苏大夫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 “就是就是,还真别说,跟苏家丫头这么站一块我瞧着不挺般配。” “只是可惜了,是个官奴身份……” “呸,说什么官奴不官奴的,咱们穷乡僻壤的,你想要什么身份。你家男人倒是正经的良民,可有人家会医术吗,有人家长得好看吗?” …… 众人又是一阵十分不负责的议论,刚刚还在跟钱氏侃侃而谈的苏青宁,这会儿却是不自禁地红了脸。 倒不是因为被人议论,而是沈昀在听到他们说话后盯着她瞧的眼神,轻柔而温暖,暖日未而缱绻。 正当苏青宁红着脸低下头的时候,沈昀笑着招呼起钱氏来: “老太太,马上要吃饭了,你不如留下来吃个午饭?” 不得不说,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很得他的心,他的心情也因此畅快起来,拂去了听到钱氏所说之话时生出要报复的心思。 既然她已经解决了,他便歇了吧,等到她需要的时候他再出手不迟,这钱氏左右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兴不起大风大浪。 关键的那人却躲到了她的后面,任由这位妇道人家出面,故而他真正要出手收拾的是他才对。 只有他死了心,钱氏才不会继续作妖。 “啊,我可吃不起你们家的饭。”钱氏被苏青宁气得半死,哪里肯吃他们的饭。 “祖母可千万别这样说,您以往从不往我们家来,今日一来就当着我的面操心我的婚事,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我相信我娘定会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您。” 苏青宁又暗戳戳地挤兑了钱氏一回,故意当着大家的面点出,她钱氏以前从不往她家来,如今却来了,那当然是不怀好意的。 钱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拿话打击,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偏偏她又是个伪善的性子,平日在村子里端着身份端惯了,今日想要放下身段泼辣一回既然没能做到。 只能咬着牙,颤着唇指着她,可当着大家的面骂又骂不出,气也撒不了,胸脯只能不停地起伏,连里鼻孔都喘着粗气,瞪了一眼外面的吃瓜群众没好气地道:“快晌午了,都散了吧,回家吃饭了。” 人群一看没有了热门可看了,呼啦一声全都散了。 看见没人了,钱氏便想最后逞一把威风,开骂一通好撒口气。谁知把气喘匀刚蹦出几个字:“你这死丫头……” “祖母……”苏青宁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起来:“怎么,瞧见那些吃瓜群众走了,祖母就不打算装伪善了。 也是哦,你本就讨厌我们大房一家人,平日里视我们家如眼中钉肉中刺,整日里就希望我们一家人过得不好,还在外面大肆传扬我的坏名声,巴不得我嫁不出去熬成老姑婆。 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突然给我说亲,我看你八成是跟那个破秀才两个人合谋了什么想要算计我家吧。 只可惜,我们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蠢,还像以前一样任由你搓圆捏扁。 你是我们的长辈没错,可那是我们当你是长辈的时候才是,不当你的是长辈你就什么都不是。生气啦,生气就对了,你当初那样害我爹和大姑,还有我娘进门受你搓磨时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这顿委屈。 举头三尺有神明哪,可由不得你老人家不相信,做人做事但留有三分余地才好,免得磕得自己头破血流,没有退路可回……” “你……你,你个死丫头,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钱氏没想到苏青宁的嘴这么能说,而且话还说得特损。 关键她还反驳不了。虐待小时候的苏大海和苏小溪这事儿她做过无疑,于氏进门后她也的确没少搓磨她,打击好…… “我,我收拾不了你,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我……我总要找到能收拾你们的,你,你们等着。”钱氏心虚地抱着头跑了出去。 苏青宁才不认为她是去找后援去了,在她看来,她这是心虚得抱头鼠窜。 她怕了,也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青儿,她毕竟是你奶,你这样,这样不太好吧,一会儿她恐怕得去你爷那里吹枕边风了。”苏大海有些担心。 这么多年钱氏可没少在他爹苏老三那里吹枕边风,他们兄妹,甚至他们夫妻,他们一家人都吃够了这些苦头。 苏青宁笑了笑,他爹担心的是接下来苏老三的责骂,却并不是担心她骂了钱氏,可见她爹心中是恨极了钱氏这个后娘的,只是以往没有对付她的机会更没有办法罢了,现在看到她出手收拾她,他其实也是乐享其成的。 “怕什么,爹只要不要忘了我们跟老宅是分了家的,还有孩子的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与祖父母可没有关系便好。” 苏大海郑重地点头,他再惧怕他爹,也断然不会拿自己唯一的亲闺女的婚事来讨好。 “也是,大不了你爷说起,我,我就给他多买些叶子烟,再赶到冬至的时候给他做身皮袄子穿。” 苏大海了解他爹,这辈子就梦想着要穿一穿村里里正和族长才穿得起的皮袄子,只可惜这么几十年了没有实现过。 苏青宁笑了,她爹虽然在她爷面前懦弱了些,但毕竟是一心护着她的,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关心和温暖。 也正是因为知道苏大海和于氏以及沈昀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她才会那么嚣张地与钱氏对峙,他们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钱氏气得狠了,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找到苏老三“嗷”了一声就扑进他怀里哭起来。 苏老三正吸他的水烟吸得带劲儿了,被钱氏这么一搞两眼直瞪瞪的,双手僵着不知道是该把烟放下还是该扶着她。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人了。”钱氏半晌都没有等到他的动作由干嚎哭出了声音,还边哭边骂人。 “谁,谁,谁敢欺负你?”苏老三最后用力吸了一口水烟,这才把它放下扶着钱氏的肩膀,替她顺着气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原是好心一片呀,怎么想到就变成了那样,我……我早知道后娘难为,可也没想到会被他们这么欺负,当着那么多人,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钱氏哭得格外伤心,成功地引起了苏老三的心疼之意,拉着她坐在炕上,还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 钱氏狠狠发泄了一通才把今日上午的遭遇说给他听。 他直勾勾得听着,听完之后也是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去找苏大海,让他好好地给她道歉。 钱氏眼珠子直溜溜的转,一把拦下他,恳求道:“别,别去,当家的,现在苏大海可出息了,用钱收买了村里那么多人来说道我的不是,这会儿你要是找上门去,恐怕他们又不知道要怎么传我的闲话了。 我嫁给你这么些年,我不委屈,可我着实过得不容易,这才在村里站住了脚跟,我不想因为这事全毁了,算了算了吧,我也只是难过才找你说道。” 钱氏说得格外委屈,再加上两个眼圈红红的,眼泪长淌,苏老三心疼得很,心里把苏大海骂了又骂,恨不得立马冲到他面前给他两个耳光子,让他跪下才是。 但终究拗不过钱氏,只好暂时按下这事,但这口气却未曾出了,心里寻思着一定要找别的事儿把这口气出了才好。 苏青宁一家一直在等着苏老三找上门去,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 苏大海和于氏明显松了一口气,苏青宁却是提起了心,他们不了解钱氏的手段,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走的时候明明很气,也明明是要告诉苏老三报复的,可偏偏今日没来。 可见钱氏的心机更深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又在憋着什么闷屁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青宁便一直提防着,可一连提防了好几天钱氏那边都没有行动,只好暂时放下,继续去操心他们家的铺子。 人多,前期的筹备工作很快便做完了,十月初九,铺子正式开了起来,因为苏大海不想大张旗鼓地让别人知道他开了铺子。 所以开张之日搞得十分低调,谁也没有通知,就把招牌挂出去门打开,摆齐货物放出价钱海报便算是开业了。 苏青宁特地和沈昀悄悄地去围观了一下。 铺子被命名为苏记杂货铺故而东西卖的是真的很杂,既有她先前写下的柿饼、红薯的加工品,还有苏青宁临时要求加的庄子里产的粮食、芝麻等农产品。 因为她听李耿说起他们庄子里的粮食一般都是卖到县城东边的粮铺里去的,因为是批发价,所以收的价格并不高。 她寻思一番,既然自己家开了铺子,哪里有便宜让别人占的道理,索性今年的粮食不批发了,放自己铺子零卖。 李耶带着自己家的两个侄子李树枝和李树叶一块儿穿戴整齐地在铺子跟前守着,李树叶嘴甜,不停地招呼着路过的人进店去。 但是守了一个时辰,收效甚微。 苏青宁有些站不住了,靠着旁边的石墩子坐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得想个办法搞搞促销打开铺子的名气。 “你既卖得是吃食,不如让他们品尝一番。”沈昀看不下去小声建议。 “你也这样认为吗?”苏青宁侧头看他。 其实在看到进铺子的人很少,而且唯一做成的一笔交易还只是卖出一升谷子,摆在柜台里的吃食连问的人都没有的时候,苏青宁就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新店开张,既没宣传又没活动,不说很多人不知道,就说看到了进去,可是瞧见自己从未见过吃过的东西就算有心想买来试试,却也需要有人给他勇气。 故而苏青宁决定:“那就让他们免费试吃。” 第八十一章 谁若有幸能嫁他 十月初十,苏青宁一早就躲进了灶房研究她新想到的糕点。 得益于昨天的醉风楼之行,让她记住了今天是陶华宁的生日。而她更是想起了之前答应过要送他生日礼物的事。 但是昨天跟董掌柜打过招呼后,苏青宁却不肯定镜子是否能在今天之内送过来,故而打算做两手准备。 她打了四个鸡蛋,打发后加了昨天刚买来的蜂蜜使劲搅和,放一小勺油,再加上精细的面粉用平勺搅拌,然后放到苏大海专门为她砌出来的灶台里去烤。 这是她按照现代烤箱的原理请苏大海为她特意打造的,下面烧火,小火温烤着,温度积蓄在砖块间,慢慢地就会升起来达到现代烤箱的温度,十分适合烤东西。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慢慢地散发出一阵阵蛋糕的香味。 苏青宁长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喟叹一声:“嗯,就是这个味儿,熟悉的蜂蜜蛋糕的香味。” 蛋糕出炉后,她趁热品尝了一口,不停地点头,比起现代用烤箱烤出来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差,甚至还多了一丝柴火气息的香味。 等到放凉,她用铺子里漂亮的食盒装了,瞧了瞧,觉得少了些什么,参考现代生日蛋糕的包装在上面绑上了一条丝绸带子扎成了蝴蝶结的花样。 齐活了,等晚些时候就请庄子里的人跑一趟陶府将其送过去充做生日礼物。 正想着,院子外突然响起阵阵马的嘶鸣声,接着便有一人跳下马车,指挥身边小厮拿过来了一样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小心点,这可是玻璃做的,打碎了我跟青宁可没法交代。” 苏青宁心头一跳,嘿,陶华宁来了。 她迎出去,果然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陶华宁,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生日快乐。” 陶华宁怔了片刻,尔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祝贺他的生辰。 “你这说法倒是稀奇。”他笑得弯了眉眼,一身锦衣,颈边绣着成串的桂花,衣袖上蝠纹连绵,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水波一般荡漾,显出十分的华贵与气派。 苏青宁也是说过之后才想到大梁祝寿的方式与现代不同。 不过话已出口再想那么多很没有必要便假装没听到想要混过去。 不想陶华宁却是一个执着的性子,看她笑着打哈哈便问道:“生日快乐是你们村的祝寿习惯吗?” “呃,是啊,是啊,对了,陶甲怀里抱的是什么,可是镜子?”苏青宁记得她刚刚听到陶华宁说这是玻璃做的让他小心些。 “镜子,原来你让伯庄头做的是镜子,只是我们家中惯用的都是铜镜,这玻璃虽然能照出人影,可太易打碎,而且也不比铜镜清晰多少。”故而大部分人都不用玻璃当镜子用。 “我的却不会。”苏青宁示意陶甲把镜子递给她。 陶甲把自家主子的话听进去了,太害怕打碎,故而有些不敢松手。 苏青宁无奈地笑笑轻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撕开上面的包装露出三块方方正正的小镜子来。 镜面长二十厘米,宽十三厘米,也就一本普通书本那么大,不过只照脸也尽够了。 苏青宁拿在手里,赫然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脸,清晰明亮,原来她长这样。 柳眉纤纤,大眼水汪汪,鼻梁像于氏带着山里人的挺翘,嘴唇粉嫩,不点而朱,五官确生得有些精致的。 苏青宁对原主这张还算满意,不过唯一不好的便是皮肤有些黑,但因为她这些日子的精心护理,光洁度还行。 苏青宁正照得出神,陶华宁笑着凑过来轻声道:“好一个倾世美人,揽镜自照。” 苏青宁嗔了他一眼让开了一些:“来,你来照照。” 镜中的陶华宁才是真正的倾世美人,虽然用美人这个词形容他有些过于女气了,但是他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确实是美。 尤其现在笑着,俊眸微舒,丹凤眼中含情,薄唇上扬,引得苏青宁不由多看了两眼。 陶华宁虽然先前在家中没少照铜镜,可他却也从未看过这么清晰的镜子,连他眼角下的一颗很细小的泪痣都能看得清楚。 从前他都只是通过用手指指肚触摸来感受,如今却真实地通过镜子看到了。 “天啦,这真是玻璃做的吗,怎么看得这么清楚,如此神奇。”他看着苏青宁眼中俱是惊奇。 她是神仙吗,怎么能做出这么奇妙的东西。 玻璃问世已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这期间却从未有人能把它变成清晰的镜子。 她只是去了一趟玻璃工坊,指点了伯庄头几句竟做了这么个物什出来。 对于陶华宁过分的夸奖苏青宁有些讪讪的,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功劳,只不过沿用了前人的智慧,哪里敢居功? 她低头谦虚地说还是伯庄头聪明,她只是说了她的要求,教了他制作的办法,他便替她做到了,所以伯庄头聪明,当然最厉害的还要数他们陶家的主家会调教人。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彩虹屁,然后认真地分起来。 “这里有三个,一个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另外两个我留下了。” 陶华宁惊喜地眨眼睛:“真的吗,原来你早就为我备下了。” 他刚还想问她讨要了,没想到…… 他就知道她心里必定是有他的,他的认知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苏青宁适时捧出她做的蜂蜜蛋糕,先让他品尝了一番,然后又把包装好的食盒送给他,让他带回去吃。 “青宁你真好,除了我爹娘就数你最有心,也最愿意为我费心。”陶华宁毫不掩饰他心中对苏青宁浓浓的喜爱,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蹦出来。 不管怎么样,不管什么话,苏青宁都受得起。 “你对我也好,所以我对你好!”苏青宁被他用好听的话绕晕了头,红着脸回他。 陶华宁一直在说她好,其实在她看来陶华宁也是一个极好的人。 出身富贵之家,却没有沾染半点富家子弟的纨绔气息,反而知书达礼,温柔体贴。 再加上长得好看,字写得好,画画也好,读书就更不用说了,一下场必定能中,如此美好的人,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丝毛病。 谁要是能够嫁他,那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苏青宁暗戳戳地想。 “这镜子如此之好,不知青宁可愿意……” “你想要买下方子是吗?”苏青宁径直截过陶华宁的话头。 陶华宁摇摇头:“不,方子是你的,而且我敢断定只要这镜子拿出去卖,必定大火,十成十赚钱的买卖,我陶家已经占了你很多便宜了,这份便宜万万不能再占。 这样吧,我们合作,你出方子,我陶家出工坊,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苏青宁双手托住下巴,这哪里是合作,分明就是给她送钱呀。 她出方子,什么事都不用干,平白坐在家中就可以坐享其成。 这,这么好的事,不太好吧。 她表示赞成陶华宁的方案,两家合作开发售卖镜子。 但是却并不愿意只出方子。 “其实对于镜子我还有很多想法,我们真要做这门生意的话望山沟的玻璃工坊规模恐怕太小了点。” 苏青宁的意思是把工坊扩大,大力生产镜子,而这扩大的钱她出一部分。 她不敢应诺出多少成,因为她手里能够拿出来的活钱最多也就五百两。 陶华宁思虑片刻,同意扩大玻璃工坊的规模,却不愿意她出钱。 不过苏青宁却很坚持,他到底拗不过便同意了。 其实苏青宁不知道的是,他拉她入伙并不是完全为了赚钱,而是想要把她跟他们家的关系拉得更近一些,把他们两个人绑得更深一些。 也为了他以后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来看她。 第八十二章 沈昀吃味忆身世 只要苏青宁答应合作,陶华宁觉得她要什么条件他都依她。 眼看着辰时过去,陶华宁还在与苏青宁侃侃而谈,乐不思蜀,陶甲捏了捏衣角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了出声提醒:“宁哥儿,夫人在院子里设了宴席,今儿个要为你祝生辰。” 他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就要错过开席的时间了。 陶华宁越与苏青宁呆一块越觉得她可爱,就越想跟她呆,她总能说出好多他从未听过从未看过的事情。 而在他知道的事情里她也能与他聊得投机,畅所欲言。 可家里的事情也是耽搁不起,没办法只好依依不舍地道别。 苏青宁虽也觉得跟他说话聊天不费劲,但也没什么别的感觉,送他离开后,回去继续研究她的镜子去了。 沈昀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放在堂屋桌子上余下的一块蜂蜜蛋糕,再看看自己房间里的两块,早上收到时他还满满高兴。 但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它是苏青宁专门为陶华宁的生辰准备的,他突然觉得那原本香酥甜蜜的蜂蜜蛋糕它不香了。 十月来了,冬月也快了,腊月也不远了,他记得他的生辰就在腊月,但在很多年以前就没有什么人能够记得了。 只有祖母每年都记着给他煮一碗长寿面,送他些笔墨纸砚的东西做生辰礼物。 他母亲因着精神状况不好,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而他的父亲自从纳了良妾进门生了庶弟后眼中心中便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自然是记不得的。 但是他庶弟的生辰却是他父亲一定要放在心上的,不管政事多忙,他都会尽量赶回去给他过生辰。 其实想想现在这样也好,不用看到父亲和庶弟两个人在他面前尽情展现他们的父子情。 只是可惜她的母亲没能在他身边,而祖母更是不知去向。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他的争取过了却无果,便由它去吧。 初冬的风夹杂着寒意带走他的低叹,也吹散了些许他心中浓浓的愁绪。 趴在梳妆台前抱着镜子爱不释手的苏青宁似乎听到了对面厢房传来的低叹,她情不自禁转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沈昀。 他的脸上愁绪满布,眼中伤感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哀伤的眼神仿佛犹如实质一般,沉重地压倒过来。 他在想什么? 苏青宁暗暗思虑,冷不丁想到一事,参考陶华宁今天的待遇,她想凭着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情分,她理应有所表示。 当即便将此事记在了她的小本上,以便提醒自己。 进入冬季以后,还真有些冷意了,苏青宁看着薄薄的细棉衣衫起了要去县城买衣衫的心思。 她将此事与苏大海和于氏一说,得到了两人的赞同。 马上要到冬至节了,他们也该备些节礼送到各家各户去才是,还有新铺子开张于氏还没去看过,正好过去认认门。 一合计,干脆一家人全都去一趟。 反正现在他们庄子里每天都有车去县城送货,搭个顺风车,连路都不用走。 接人的骡车刚赶到门前,苏绿宁母女俩便过来了,打过招呼说明来意竟是故意过来蹭车坐的。 苏青宁不喜欢苏绿宁,上次钱氏上门来提亲那事儿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其中必定少不了苏绿宁在其中捣鼓。 因为钱氏提亲后,苏绿宁每日中午过来学厨艺时总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她对丁文山的印象,还有他们的亲事。 被她狠狠怼了一顿才没有再问起。 不过苏绿宁的脸皮实在是厚,当时被她怼过生气走了,但第二天又照例来学。 不过她怎么明示暗示她都不走。 她想扯破脸算了,可于氏劝她两家毕竟是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都要给她爷老族长面子,不能把两家情面伤了,她这才忍了她。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苏青宁想都没想怼过去:“你们家不是有牛车吗,我们这里人多,怕是要挤到你们。” “呵呵,青宁姐姐有所不知,天儿冻牛车坐着冷,我娘受不得风寒。” “街上还更冷了,怕冷怎么逛。”苏青宁别过脸,嫌牛车冷,怎么不嫌街上的风刺骨了。 苏绿宁被怼得没话说,掉转方向看向好说话的苏大海和于氏:“大海叔,于家婶婶……” 呃,苏大海能说什么,自然是让她们母女俩上来了。 苏绿宁一上来就挤到了沈昀身边,她巴不得螺车里越挤越好,这样她就能靠得沈昀越近。 苏青宁看着她一副快要跟沈昀粘在一起的模样,心里不自禁不舒服。 当然她不会往别的方向想,她只会觉得是她讨厌苏绿宁,所以看不得她。 最后沈昀受不住主动打发了赶车的李耶的儿子李树梢,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 苏绿宁看着躲到车外的沈昀,遗憾地叹息一声。 唉,怎么回事,以前沈昀明明对她很好的,也乐于接受她的一些馈赠,现在是怎么了? 想到苏青宁对她的态度和她一贯的行事,她暗想肯定是苏青宁在私底威胁沈昀,不让她与自己来往了。 一定是这样的。 早知道苏青宁现在变得这么讨厌,她就应该给丁文山再出几个对付她的主意。 不过可惜,丁文山自从被苏家拒绝后又回县城读书去了,暂时搞不成事了。 一路怀着心思到达了县城,约好了中午在县城门口集合回村里,大家便各自散开来。 黄氏本想带着苏绿宁去买些吃食,却被苏绿宁拉着跟上了骡车。 “娘,你猜猜看他们会去哪里?”苏绿宁突然好奇,同时也想跟沈昀制作偶遇的机会,然后趁机甩开他们一家人问清楚他是不是因为苏青宁才故意疏远自己的。 黄氏没啥好奇的心思,不过看着骡车行进的路跟她要去的地方还挺顺路的,便也跟了上去。 骡车停在了苏记杂货铺前,里面生意兴隆,人来人往的,其中又增添了其他几种口味的糕点。 有苏青宁先前弄出来的蜂蜜蛋糕,还有栗糕,她保证过一个月至少上新两样时兴新鲜的糕点。 “苏记杂货铺,这铺子跟他们什么关系,难道……”苏绿宁悄悄躲在一边看着,只见苏青宁一家人下了车,熟门熟路的进去,还没上台阶,铺子里的掌柜就迎了出来又是作揖又是弯腰的十分客气。 “我知道那掌柜的是谁了,不就是他们家葡萄庄子里那个庄头的弟弟吗,叫什么什么李耶的。”黄氏瞥了一眼大叫道。 苏绿宁一惊:“竟是如此,好啊,好啊,他们家竟然瞒着三爷爷和三奶奶在外面开了一家铺子。要是让三奶奶知道了,嘿嘿……”可有好戏看了。 母女俩悄悄地来得知了此事后又悄悄地溜走了。 苏青宁一心尽快着查看账本和研究铺子里的摆台,并没有察觉。 唯有沈昀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苏青宁。 可她太忙了,压根没往这儿看。 苏青宁一家人忙完了铺子里的事,便携手去买冬至节的节礼。 这次寄去于氏娘家和苏大海母舅家的冬至礼依然还是按照一吊钱的标准置办的,不过苏青宁额外给他们两家各自加了铺子里最先卖的三样吃食:柿饼、元宝干,炸红薯片,美其名曰虽然他们离得远,却也要让他们尝个鲜。 看到苏青宁如此孝顺,于氏抹了抹眼泪。 她自小没有了母亲,只有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小时候多亏他护着,她才能安然长大,不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山野中的狼叼了去。 可她自从出嫁却因为路远和家穷只回去过一次。 近二十年了,于氏一脸向往地看着娘家的方向。 苏青宁看出她的心事,悄悄地给她递来一方手帕柔声安抚道:“娘,以前咱们家里没车,八十里地来往不方便,现在有车了,大年初二我和爹一起陪你回一趟娘家看看舅舅他们。” “哎,哎,有车,有车就方便了。”于氏低下头啜泣。 苏大海瞧着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这么多年于家的跟着他着实是受委屈了。 第八十三章 舍得花钱一家人 抱着于氏嫁给他受委屈了的心思,苏大海在带着一家人去锦绣坊买衣衫的时候表现得格外大方。 平日里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厚绸布衣衫径直往于氏怀里搂,不停地劝她买上一身。 “哎呀,当家的,我一个干粗活的怎么能穿这些料子,别一不小心挂坏了,费那钱做什么。” 于氏一瞧那上好的料子上绣着喜鹊连枝的花纹,纹路细致,花样好看。她连忙把手缩进衣袖里,连摸都不敢摸。 “娘,你不喜欢这件吗,那咱们换一件。”苏青宁瞧见想到她喜欢牡丹花,便作主给她挑了一件绣牡丹的厚绸布短袄。 谁知于氏摆着手而且轻轻摇头道:“不,不是,衣衫都好看,哪件都好看,只是这料子我这手太糙了,怕把这料子刮坏了。” 苏青宁蹩向她的手指,上面果然布满了老茧,一层叠着一层,有些还开裂了长着倒刺。 苏青宁心口一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知道这都是以往被钱氏搓磨着干活磨出来的。 “青儿别摸,你手嫩别伤着了。”于氏连连挣扎还要往后藏。 苏青宁紧紧攥住:“娘,你别动,一会儿我们去脂粉铺给你买些油膏来润润。” 然后不由分说给她挑了两身绣牡丹花的厚绸缎袄子。 卖货的女小二是个人精,知道这家人穿戴虽不怎么样,但却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儿,一两五钱银两套衣衫连眼睛都不眨便挑了。 她转转眼珠子,从一堆皮袄里面翻出一件推荐道:“太太穿绸缎袄儿好看,给你当家的选身皮袄吧,这是新到的货,暖和着了。” 女小二荐的是一身羊皮袄,一拿上来苏青宁就闻到一股膻腥味,她捂了鼻子才忍住没有吐。 “姑娘见谅些,羊皮袄子味道虽有些可暖和,穿过的都说好。” 苏青宁皱紧鼻子,她还真有些嫌弃这羊皮袄子的味道,女小二贼精,看清她的表情立刻从柜台下拿出另一件羊皮袄子。 她把袄子摊开来凑到苏青宁面前:“姑娘你闻闻这个是羊羔皮袄子暖和舒适还没味道。” 苏青宁听话的闻了闻眼前一亮,还真是没什么味道,只有新衣的气息。 她指了指两件衣衫表示不明白,想她在现代穿惯了羽绒服,对皮革衣衫没有什么研究。 “这个是出生才几个月的羔羊皮做的,那是成年老羊皮做的。”女小二解释着,所以价格也是羊羔皮袄子贵。 苏青宁问清楚价格后果断指向羊羔皮袄子:“二两银子一件是吧,那就来一件这个。” 话一出,女小二眉开眼笑,她还真是找准对象了。 “青儿,就买件粗布棉袄就成,花那钱做什么。”苏大海一听二两银子,心里那个疼呀。 “爹,现在咱们家不差这一两二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腿以前就没保护好,一到天冷了老寒腿就犯了,抽抽的疼。你不心疼我还心疼了。” 经她一提,苏大海也想到了每到冬日他的腿因为保暖不够痛得连床都下不来,钻心之疼实在难忘,他咬咬牙打算认了这二两银子,但转念一想拉住苏青宁说他还是要那件老羊皮做的袄子好了,因为他还要给她爷带一件。 买一件羊羔皮袄子够买两件老羊皮袄子了,正好他跟他爹一人一件。 苏青宁给苏大海买挺舍得,可一听还要给苏老三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凡苏老三把苏大海和他们一家人当过家人待过,她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她倒不是不舍得银钱,只是心里不顺畅,就好像明明知道别人待他们家人不好,她却还要违心对他好,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但孝道又不能不尽,苏大海既然有了羊皮袄子,那苏老三必定是要有的,最后苏青宁扯了扯嘴角还是决定“豪掷”四两银子买了两件羊羔皮袄子。 她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为省二两银子而委屈自己的鼻子。 最后会账的时候于氏和苏青宁分别买了两套绸布袄子,一共花销:四两四钱,两套细棉布棉衣花销二两八钱。 沈昀因为是官奴的身份,大梁朝有规定穿不得绫罗绸缎,便只给他买了两套细棉布棉衣,花销一两四钱。 苏大海除了一件羊羔皮袄子以外另外买了一套粗布棉袄,两套细棉布袄子,花销三两六钱,再加苏老三那件,总计十四两二钱。 因为是大主顾赠送了三块上好的细棉布包袱皮,十个小荷包,吉祥话喜庆话得了一大箩筐。 女小二一直把他们一家人送到大门外下了台阶目送着他们上了骡车才返回铺子里。 一进去就引得与她一同卖货的另一个女小二的艳羡。 “平姑,你好生厉害,我在铺子里做了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乡下人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能买得起那么贵的羊羔皮袄子。” 那种成色的衣衫他们一般都是不摆到柜面上来的,有那穿得起的人会派人来问,他们只需带上送货上门即可,哪知道在铺面上还能卖出去。 而且偏偏还是一个小姑娘拍板做决定,这真是稀奇去了。 平姑一副没有见识的模样看着她,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别那个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她先前都来过咱们铺子好几回了,我瞧着每回她爹都是听她的,所以给他们家卖货就只需要说服她就行。 至于能卖出支羊羔皮袄子,那也不是意外。 你没看他们家是坐骡车来的吗,有这等车的家里莫不是有上百亩田地的地主老财,能买不起羊皮袄子吗?也只有舍不舍得了。那个小姑娘就是一个顶顶大方的主儿。” 此时被平姑夸顶顶大方的苏青宁抱着一大包袱的新衣衫高兴之余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肉痛。 近十五两的银钱就这样花销了出去,啧啧。 再加上今天置办的四家人的节礼,又是四两银子,还有刚刚在脂粉铺里买的搽脸搽手的膏,出来一趟二十两便不见了。 花钱真是如流水一般,看来她还得多多赚钱才是,不说赚多少,至少一天花个二十两银子不心疼。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琢磨着赚钱的门路。 骡车走到庄子门口,苏青宁掀开车帘看到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还真让她得了一个主意。 她连新衣衫也不抱了,往车里一塞要求下车去逛逛。 苏大海见她要逛自家庄子也不拘着她,由得她去只招呼了沈昀陪着她便是,于氏在车上叮嘱他们早些回家吃饭。 苏青宁一一应了,站在庄子门口双手背后,面向官道的方向看了半晌,然后转过身去又看着庄子大门和院墙的方向,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看着沈昀道:“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搭个棚子开个铺子怎么样?” 沈昀看着她的眼睛,清澈透亮,满满都是谋划,知道她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于是便仔细地看了看道: “庄子前靠官道,对面不远处还是码头,人来人往的只要卖对了货,自是开铺子的好去处。” 苏青宁原本只是试探着一想,没想到沈昀也觉得很好,她高兴起来,当即敲开大门把庄头李耿找了出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李耿神思不属地看着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开,开铺子,开在庄子外面,这,这样行吗,从前可从没有人这样做过……” 李耿自顾自念叨着,眼珠子转来转去落不到实处,直到看见面前笑眯眯的苏青宁,这才觉得一颗落了下来,找到了依仗似的重重点头:“小姐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 事实证明主家小姐自从接手他们这家庄子之后带给他们的都是好事儿,让他们增收,还给他们建房子。 听她的准没错儿! 苏青宁眯眯眼睛,她就喜欢李耿这种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依然会坚定地执行她命令的人。 虽说集思广益是好事,但是因为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候她脑子里的想法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故而做的决定也不是他们一时半会便能理解的。 不过她都是深思熟虑,照做便是。 第八十五章 一地鸡毛争吵忙 苏青宁交待完李耿后,与沈昀沿着湘楚河往家的方向走。 还没进家门远远地就看见院门大开着,苏老三敲着水烟枪正在大声骂着苏大海。 说他不孝顺良心被狗吃了,只是略微发达就已经不认他这个爹了,连自己的娘也随意欺辱。 指着苏大海骂了足有一刻钟之久,期间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低着头任由苏大海发泄他的滔天怒火。 钱氏在一旁时不时地劝说一两句:“当家的,人家大海有本事有些脾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不懂事,我这个当娘的又怎么能真的和自己的儿女计较了……” 苏青宁发现钱氏不说话还好,苏老三骂着骂着刚好要歇气,可一听钱氏的话就又重新气鼓鼓地瞪着苏大海,扯着嗓子又是一顿狂风暴雨的怒吼。 钱氏听着心里一边暗爽,一边还在心里暗戳戳寻思着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让苏老三一次骂个够本。 苏青宁几次听不下去要冲进去,却都被沈昀拦下:“你想干什么?” 苏青宁咬牙:“不想干什么,就说句公道话,你看我爹恐怕都被他骂得抑郁了。” 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被苏老三这样训斥,他说的那些责骂他爹不孝的话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钱氏背地里杜撰出来的。 直到现在苏老三连这场事情的起因根本都不知道,只是听信了钱氏几句似是而非挑拨离间的话就找上门来责骂人,可见他的确从未将他爹放在心上过。 人家都视长子为家中顶梁柱,而他了却弃如敝屣,一点儿也不为之考虑想骂就骂。 “他不是钱氏,你若插嘴,再有道理也是无理。”沈昀知道苏青宁个性要强,看不得自己身边的亲人受委屈,可苏老三毕竟不是钱氏。 他是苏大海亲生父亲,老话说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苏老三做什么怎么骂,苏大海都只有受着的份。 他尚且不能回嘴辩解,更何况苏青宁一个孙女。 就算她凭借口才辩赢了苏老三,别人也并不会夸她半句,传出去她只会背上一个为人孙女却不尊不敬不孝长辈的名声。 苏青宁不是不懂这里的规矩,她只是从未把苏老三当作自己的长辈看待过。 苏老三一开骂又是一刻钟,苏大海也是挺得住,愣是一言不发地一直低头坚持着。 其实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从小到大他见得多了,他甚至庆幸因为他长大了,不用跪在碎石堆里听训了,而是坐着。 苏老三连续发飚了那么久,终于耗尽体力,坐在苏大海对面喘着粗气,揉着胸口歇息。 苏大海也是真熬得住,虽然心里委屈到极点,赶在这个时候却还能强撑着让于氏去灶房烧热水泡茶。 于氏被骂哭了,红着眼睛泡来菊花茶,苏大海倒了一杯,双手捧到苏老三面前,一头跪下恭恭敬敬地认错。 虽然他到底也不知道他什么事做错了。 苏大海认错认得很诚恳,也很直接,就算他心里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却是半点也没有流露出来。 认错在他前面三十多年的生涯中,是他经常会干的事,他或者苏老三都已经习惯了。 没有人在意苏大海到底有没有做错,苏老三根本不会在乎,他要的只是他作为父亲的威风。 所以一顿长达半个时辰的训斥与责骂就在苏大海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下被揭过。 苏老三累了,也满意了,在村里人面前如何发达如何厉害的苏大海到了他面前依然还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人,他想要拿捏住他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苏大海低着头半眯着眼,适时把眼中的痛苦和脸上的难过掩去。 他爹根本不知道他骂的那些话会给他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不会在乎,所以他也慢慢变得麻木。 他骂他,他被他骂,都已经成为了彼此之间相处的一种固定模式。 就好像出门碰上下雨,却没有带伞,只得硬着头皮挨下去。 听着声音小了下去,钱氏不满意了。 虽然以往她每次告状苏老三都是这样处理的,但是在她看来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以前的苏大海一无所有,他和于家的全都被她拿捏在手里,她在苏老三面前吹枕边风让他责骂苏大海不过是为了发泄她心里的不痛快。 而这一次苏大海拥有了这么多东西,她怎么能仅仅只是让苏老三责骂她几句就行? 她转了转眼珠子,堂屋里的那套柏木家具上着好看的红漆,还雕了繁复的花纹,衬得既厚重又富贵。 她早就在来这里的第一次就看上了,苏大海和于家的那个克死亲生母亲的短命鬼和苏青宁那个命硬克夫的贱丫头,他们三个凭什么享受这一切? 只可惜,分家分得着实是早了些,不然这一切她完全可以让苏老三光明正大地拿走,不止如此,这宅子他们也可以住了。 只是分家了,她倒是可以支使苏老三搬走这些东西,苏大海也不见得敢放半个屁,但族长那里却不好交待,那死老头子最是呆板,一心要维护那一文不值的族规。 偏偏苏老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个死老头子。 钱氏想着咬碎一口银牙,恨意泯然。 而在她转动脑筋颇多算计的时候苏大海已经拿出了今日置办的冬至节礼。 十斤猪肉,四包点心糕点,四包糖果瓜子,还有两匹厚棉布。 看到苏大海把东西递过来,苏老三刚刚还阴着的脸正在慢慢地软化,一张老脸僵了僵,似乎没想到苏大海会在刚刚被他训斥过后就立马递上东西,他便是再厚脸皮也受不住这样明晃晃的打脸。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爹千万不要跟不成器的儿子一般见识。这些节礼一会儿我给爹送回去。 天冷了,还有这身在锦绣坊里买回来的羊皮袄子,你穿上试试可是合身。” “羊皮袄子,嘿,你给我买上羊皮袄子了!”苏老三刚刚还强行忍住心头的欢喜,这会儿却轻易被羊皮袄子四个字击破了所有的坚持。 他用力地“吧嗒”了一下嘴,舔湿唇上干燥的嘴皮,然后颤抖着手接过羊皮袄子。 “买什么羊皮袄子,以前看族长大伯穿那东西一股子膻腥味,闻得受不了。”钱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大海。 羊皮袄子在他们村里说起来名声倒是响亮,有钱没钱都想穿上一穿,但是初闻那味道时却也是需要勇气的。 里面的责骂声止了,苏青宁才终于算是找着机会进屋了,她压了又压好不容易才把火气压下去柔柔地道: “祖母,我爹心疼祖父,给他买的是没有什么味道的羊羔皮袄子,闻不到什么味儿了。” 钱氏的脸抽了一下,好家伙,羊羔皮袄子,她听娘家嫁到城里的大侄女说起过,城里有些地主员外们就是穿羊羔皮袄子。可值二两银子一件了。 苏大海真是个狠人,以前看着抠抠搜搜的,没想到这么舍得花钱,可见是挣着大钱真的发达了。 她的眼中露出渴望来,他给当家的买了一件,她是不是也有? 钱氏想着伸长了脖子去瞧背篓里的包袱皮,目测里面还有一大堆衣裳了,她的心热乎起来。 此时的她已经被一身好衣衫的念头驱使着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苏大海才被她和苏老三合力狠狠收拾了一顿。 可惜的是苏大海拿出羊羔皮袄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行动了,只是挂在苏老三面前帮着他试。 没有了吗? 钱氏心口一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用力咳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得撕心裂肺。 苏青宁在一旁瞧着粉唇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然后不动声色地看向苏老三。 人家现在正忙着欣赏她爹给他置办的皮袄子,没半点闲功夫去关心钱氏。 第八十五章 谁是他最怕的人 钱氏捧着心痛了半晌之后,确定苏老三此时是不会关心她了,忍着心中恨意看向苏老三。 他已经在苏大海和苏青宁的劝说下穿上了羊羔皮袄子,还真别说,这件衣裳一上身,苏老三这个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竟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整个人身材挺拔了,背影都变得高大起来。 钱氏越看越眼热,可她心里却清楚,这次肯定是没有她的份了,而且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很可悲事情,她想要穿上好衣裳吃上好糕点,就得巴着大房来。 至少凭着她亲生的那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给她置办上一套像样的行头了。 钱氏也是真难得,明明心里还对苏大海一家人意见大得很,但转头来却立马笑得和蔼可亲,一口一个大海喊得苏青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大海也算是对他后母的脾性有些了解,看她开始还不停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这会儿却转了性子,想必她定是有想法了。 “当家的,你这皮袄子可真好看,暖和吗?”钱氏挨近苏老三,暗示他是不是也给她弄一套。 就算没有皮袄子,给她弄套新的厚棉衣也好,她刚刚瞄到筐子里的包袱皮露出了一个角,里面有好几套好看的衣衫了。 心里暗道别看苏大海长得愣头愣脑的,却真是一个舍得花钱的主儿。 苏老三一身羊皮袄子上身,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就这一身除了村里的里正和族长,他可是头一份了。 眼看着马上就是冬至节祭祖,他穿上这身到时候往祠堂一站,保管让族人们羡慕死。 苏老三越想越飘,哪里还记得刚开始责骂苏大海的事,就连钱氏在一旁不停地暗示他给她要件好衣裳的事情也没能顾得上。 钱氏惹了一肚子气,只好把注意力放到苏大海送他们的冬至节礼上。 看到里面有四样醉风楼的招牌糕点,心里顺了一下,想到苏大海每次送成人从来都只送一件,怕不是在故意气她。 想到这里,钱氏心中恨意涌出,转了转眼珠子,故意道:“这些醉风楼的糕点倒是不错,你爹不爱吃甜食,每回都让给我吃。还有这衣料子,送得真好细棉布的,托大海的福我都穿上细棉布做的衣衫了。”钱氏指着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衫。 苏青宁翻了翻眼皮,她在挑选布料的时候已经尽量选适合苏老三的颜色了,可没想到钱氏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地拿来裁成衣衫穿了。 还真别说钱氏为人虽然不咋地,但是她的针线活儿做得倒是不错,用青色布料做成衣衫后在上面绣上几朵小花儿,竟然有了青色叶子配红花的效果,穿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没办法,只要苏老三一日没死,苏大海就得往苏家老宅送礼,钱氏就会一直跟着享用他们送上的东西。 苏青宁想着心塞,哎,这年头好人有没有好报她不知道,但是恶人肯定暂时还没有恶报。 看到苏青宁脸色变了变,虽然不明显,但钱氏也算是高兴了暗道:“哼,贱丫头,我收拾不了你还不能气气你吗?” 苏青宁也不是好惹的,顺了顺心气儿故意道:“祖父,您老要是穿着舒服,待到过年我爹又再给您买双羊皮靴子。” 苏老三一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兴地直接穿着羊皮袄子回去了。 到家后钱氏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老大不高兴时不时地在苏老三面前嘀咕说苏大海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凡往老宅送个什么东西从来都没有她的份。 苏大海自从分家后已经往老宅送过三次节礼了,她为了维护在苏老三面前仁慈和霭的继母形象倒还是第一次在苏大海面前抱怨。 说得苏大海一脸讶然地看着她:“这不是送了两匹布吗,你自来针线功夫好,自己想怎么缝还不是随你。” “可是你都有这么好的袍子穿,我这才……我瞧了都只是厚棉布。”两相一对比,她才哪到哪。 苏老三眼睛一瞪虎着脸道:“钱家的,这可是羊羔皮袄子,二两银子一件,你还想要几件,你真当大海家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是没看到他手上的老茧比我的还厚。 送你两匹厚棉布你都还不知足,你想想昨年你身上穿的衣衫是什么料子做的?” 别说去年了,以前年年都是粗布料子搭柳絮,偶尔有件缝棉花的都是奢侈了。 今年搭着苏大海用上了细棉布衣料,还不满足? 苏老三这会儿心中的欢喜被冲淡了一些,心也明眼也亮了,倒是把苏大海的好都给想起来了,所以难得地为他说了两句好话。 钱氏气急,抹了一把眼泪没再开口说话,熟知苏老三性格的她很清楚,此时他的偏心眼病暂时被苏大海的二两皮袄给治好了,她再怎么诋毁苏大海也无济于事了。 钱氏的心气儿不顺,她从前以为把苏大海一家人分出去她就能完全摆脱他那死鬼老娘的阴影,可没想到自从把大房分出去之后她他们家一直在走好运,赚了银钱,修了房子,得了庄子,还开了铺子…… “啊……”不能再想了,再想她的心口又要开始疼起来了。 苏大海把节礼分别送到苏家老宅和族长家后回来抓耳挠腮地想不通。 “咱们家开铺子的事情谁也没有告诉,爹和那一位怎么就知道了?”这么快就上门兴师问罪了。 苏青宁早就在苏老三在院子里责骂苏大海时就已经想通了。 “往日都没事,今日搭了族长爷爷家的二婶子就偏偏惹出事端来了。” 所以是谁说出去的就很明显了,而且苏青宁很肯定是苏绿宁在其中主导的,她是整个苏氏家族中最有心机的人。 苏青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同时暗示苏大海和于氏以后跟苏绿宁一家人来往的时候小心着她,还告诉他们就连上次钱氏上门来替丁文山提亲的事情很有可能也是她在背后怂恿的。 苏大海似信非信,在他眼中苏绿宁可就是一个比自家闺女还要小上一岁的丫头了,她怎么能做这么些事情。 而且是好事不做做坏事! 于氏却是信的:“铺子开了这么些天了老宅那边都没人知道,今天却突然找上门来了,我看就是她们母女俩。” 于氏平日里虽不爱说话,但在一旁看到的了解到的却也不少。 知道黄氏母女俩的确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爹娘,开铺子这事儿咱们也没错,当时不想声张不过是没有由头提起,如今他们知道了也好。 反正我们一家人行得正坐得端,挣得都是辛苦钱又没亏欠任何人,犯不着小心翼翼地。” “理是这个理儿,可这村子里的事,唉,不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这回的事在你爷那儿可还没过了,他只是被皮袄子哄高兴了,一时半会儿没记起来,可等过了这兴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那一位吹的枕头风找上门来。” 这么多年苏大海早就看穿了他爹的习性。 气性大来得快去得快,但还带反复发作的,除非一次性给他压下来。 苏青宁凑上去小声道:“那我爷他有没有害怕的人?”苏青宁本想问有谁能够治住他。 “族长大伯。”苏大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过这是我们的家事,而且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只要没有违背族规族长大伯轻易是不会管的。” 族长虽然看他可怜多疼他几分,但是他们两家早就分家了,每家都有每家的规矩,他也不好总是插手兄弟家的事。 “那除了族长爷爷呢?”苏青宁眨眨眼睛。 苏大海想了想似乎有想法了,但是很快就又压了回去摇了摇头不想说。 苏青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爹,你就告诉我吧,咱们又没做错事不能总是被爷骂上门来吧,别到时候把福气都给咱们骂跑了。” 苏大海脸涨得通红吭吭哧哧地道:“你大舅公。” 所谓娘舅为大,苏老三向来都对自己的大舅子有些犯怵。 尤其他从原配嫡妻死后不久就急着娶了钱氏,还不疼惜原配留给他的一儿一女,纵容着继母薄待他们兄妹俩,这就让他越发在大舅子面前直不起腰杆来。 苏青宁眼睛亮闪闪地:“爹,我想大舅公了,你去接他到咱们家里来认认门吧。” 苏大海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脸上更红了。 他接自己的舅舅来对付自己的亲爹,这样真的好吗? 第八十七章 用身体给她挡风 饭后天不未黑尽,苏青宁照例给他们准备了餐后甜点和茶,可老舅公于兴却连一刻都坐不住,喝了一口茶便起身道:“大海,这里离着苏家老宅不远吧。” 苏大海恭敬地应了,说出门往西边走片刻便到。 于兴点点头去房间里转了一圈腰上带着一把大柴刀出来招呼苏大海一起去老宅里看看他那许多年未见的妹夫。 苏大海被他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干什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带路。 “怎么不敢带我去?那青儿沈小哥你们俩在前面带路。”于兴直接调转头看向苏青宁和沈昀。 虽然多年未见,但自家外甥是个什么德行 于兴却也心中清楚,在苏老三面前就像只绵羊一样温顺,半点心思都不敢有。 他看着那个被他们家买来的官奴沈昀的胆量都比他强,就更不用说一直忙里忙外的外孙女了,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她机敏聪慧,胆子也肥,说不定把他请过来震苏老三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不然依着他那鹌鹑一样的外甥的性子,可不敢对他爹有什么想法。 就算有,怕也是被逼到极致了。 于兴想着,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见苏老三了。 苏青宁应了,默不作声地在厨房里端了两个多出来还没动的菜放在竹篮里,又端了两碟糕点递给主动伸手来接的沈昀领着于兴去了苏家老宅。 到的时候老宅里的人正在吃晚饭。 苏青宁先进去告诉苏老三顺带瞧了一眼桌上有肉有鱼有白面大馒头,全都是苏大海先前送来的冬至节礼里面的东西。 听说于兴来了,苏老三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苏青宁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于家老舅公来对了,她笑得一脸无害地再度提醒了一句:“祖父,于家老舅公就在门外,您看是不是要请他进来坐坐。” “请,请,快请。”苏老三举在半空中的筷子几乎有些拿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苏老三话音刚落,于兴就在沈昀的扶持下自己进来了,他扫了一眼堂屋里吃饭的人,除了苏老三全部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不由想到三十多年前,他的亲妹子也是在这方堂屋里端坐着吃饭。 而今岁月时变,他的妹子早已经病去,旧人换新颜。 曾经他以为这个地方他永远都不会再来了,今日他还是来了,既然来了,便也不能白走一趟。 “咳咳……”于兴背着手轻咳几声。 苏老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放下筷子看向他的婆娘儿孙们训斥道:“还不来见过大舅老舅公,没点子规矩。”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进来都这么半天了,你不说请我坐也都没有见礼,他们又怎么会见礼?”于兴指着于氏等人,毫不客气地当众指责苏老三。 “我……大舅兄,我这不是太久没看到你,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谅见谅。”苏老三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着晚辈的面这样被人下面子了,要是换作是旁人的话他早就发作了。 可他是他原配嫡妻的亲兄长,之前他没有等于氏的孝期过了就娶了钱氏一直被他们家垢病,也总让他觉得有愧于于家。 不过平日里两家离得远,于家人从不曾来大包梁村找他麻烦,也没曾指责他,渐渐地他便淡忘了。 可现在却突然看到于兴,自然该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便全都想起了。 他瑟瑟地起身朝着于兴拱手行礼叫了一声大舅哥。 于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冷冷地看着他。 苏老三被当着妻儿老小的面被人这样冷着,老脸挂不住,朝钱氏使了一个眼色,她会意立马招呼着自己的儿孙们离开堂屋。 临走时经过苏青宁和沈昀时,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 贱丫头居然学会了请外援,请的还是能够把苏老三治得死死的于兴老头。 “青儿,沈小哥你们也出去吧,我跟你爷好些年没见了,有好多私房话要说。”于兴也转头打发了苏青宁两人。 先前拿捏身份把他震住就已经够了,倒不好真的在小辈面前让他连续出丑。 苏青宁看着于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沈昀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看苏青宁没有跟上来,连忙回来扯了扯她的衣袖。 苏青宁这才点点头跟上,其实她还真想看看于家老舅公会怎么收拾她这个糊涂的偏心眼祖父。 沈昀扯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了院门外道:“你想看?” 苏青宁点头,沈昀却泼她冷水:“你家老舅公虽然严厉,却是个极有规矩的人,他刚刚已经当着小辈的面给过他下马威了,绝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训斥他。所以你想看不会看到。” 苏青宁不解,沈昀小声地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便是老舅公倒是可以不管不顾的只想着自己的心情把苏老三狠狠地骂一顿。 但是他却也得想他不是大包梁村的人,等他为着一时发泄脾气图了个松快,但他不在的时候苏老三万一又对苏大海一家发难,他离得那么远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赶不过来,所以收拾苏老三并不是单纯的责骂,而是刚柔并济软硬兼施。 首先得叫他怕,然后再跟他说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而且得一次让他长够记性,要他以后只要想要欺辱苏大海的时候就能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之事。 苏青宁歪着头看着沈昀,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里暗道,心眼这么多难怪能够在那么多朝廷大臣中脱颖而出。 跟他比,她再有奇思妙想,可算计是永远都算计不过他的,还是敬而远之不得罪为妙。 想着苏青宁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脚步,沈昀察觉到眼睛都未抬:“我人都是你们家的,你怕我?” 苏青宁没曾想自己不过小小的一个动作居然都引得他的注意展颜笑笑含糊道:“哪能了,我只是觉得有些热。” “哦,西北风吹得你热,你的手怎么冷得像冰块?”沈昀伸手摸了摸苏青宁的手眉梢微拧。 苏青宁没料到他会突然伸手连忙要藏进袖子里已经来不及,手被他碰了个正着。 她无语地扯扯嘴角,沈昀这厮什么时候这么爱动手动脚了。 可偏偏她怂,除了僵直的站着以外什么都不敢做。 幸好沈昀只是轻轻一碰就松开了,并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而是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老舅公的战斗力,十个苏老三也不及他。” 苏青宁愕然,他怎么这样说,其实她并没有在担心这事,在看到老舅公把苏老三吓成那样她就知道这事儿做对了。 “嗯,你说得对,以后他要是再莫名其妙拿我爹撒气,大不了就让李庄头隔三差五地接他过来住两天。”到时候看苏老三敢不敢再出幺蛾子。 沈昀看着苏青宁满门心思想着办法对付自己的亲祖父,满目不解地看着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她的祖父,是长辈,她用这样的态度对他并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可要是说她不孝吧,她却又对苏大海和于氏好得不得了。 沈昀越发觉得面前的她让自己看不懂。 北风吹着,在墙角站久了,苏青宁还真有些被吹得冷了,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身上的袄子。 沈昀看到不动声色地抬脚移到她前面挡住凛冽的寒风。 刺骨的寒风被前面的人墙堵住,苏青宁顿觉风没了身体暖和了,抬眼看到沈昀劲瘦挺拔的背影,她的心也跟着火热起来。 第八十八章 一家不说两家话 苏青宁抬手在沈昀的后背上隔空比划了一个笑脸。 现在的沈昀跟小说里写到的沈昀完全不一样了。 他没有终日阴着脸,一言不发,反而能言善辩,心细如发而且善良,他居然会因为察觉到她怕冷,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风。这太不像他小说里怎么腹黑的人设了。 苏青宁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她穿越到这里的原因而导致了沈昀风格的改变,就好像现代说的蝴蝶效应。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书里写到的苏家众人的结局会不会也随之改变? 想到这里,苏青宁满心激动,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好了,她总算没有白穿越一场,也没有白对沈昀好一场。 正当她想得入神的时候,于兴出来了,看到两个小年轻挤在墙角里,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沈昀明显是在替苏青宁遮挡寒风。 年青男子身材颀长,相貌堂堂,女子则身纤体细,模样精致,再加上两人身着同一色系的蓝色袄子,看着就觉得极为养眼。于兴都差点不忍心打扰他们了,但想到两人的身份,他连忙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看到才放下心来轻轻咳嗽提示两人。 苏青宁掩去尴尬抹了一把有些红润的脸,笑着上前招呼:“舅公,您出来了,跟我爷聊得可还好?” 于兴人老成精看了看慢了他片刻跟出来的苏老三慈详地笑笑:“挺好的,我们倒也没聊什么别的,就是隔的时间久了叙叙旧。” 苏青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苏老三,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但一双老眼里却流露出畏惧的神色,确是很害怕于兴。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实在是有些好奇于舅公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怕成了那副样子。 不过鉴于他长辈的天然身份,苏青宁决定还是不要太过于刺激他才是,她拉着于舅公离开,一直忍到路上才问他到底有什么法定可以令苏老三如此害怕。 于兴叹息一声:“其实哪里有什么法宝,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 苏青宁不解,在心里偷偷地捋了一下于兴老舅公在书里的描写。 可她翻遍了也没能找到一星半点有关他的描述,因为照着原主那作的程度,苏大海根本就没有请过于舅公来家里过。 于兴看苏青宁想不清楚,而一旁的沈昀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他便直接指了他道:“沈昀小哥,你来说说。” 沈昀眼眸沉了沉,他没料到身旁这个老头的眼睛这么尖,他眼中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却都被他捕捉到了,既然被点了名,他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举凡要达成目的或迫人答应什么条件必得抓住他最在乎的人或事。” “我爷最在乎不就是名声还有我四叔的举业嘛。”苏老三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却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和家人的脸面。 当时分家的时候也是苏大海太好说话了,就凭苏老三分给他的那些东西,他若是闹将起来,苏老三为了自己个的脸面是断然不敢那样待他的。 只可惜苏大海被他压制惯了,再加上他心中生寒,就算有族长的暗示他也并没有闹将出来。 苏老三便以为此事过去了,只可惜除了苏大海本人以外他的母舅家也是有资格过问此事的。 先前是因为隔得太远,再加上苏大海本人没有吭声,于兴并不知道,后来是苏小溪听说了传过去,但到底也是因为苏大海不计较,于兴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这次便不同了,苏大海既然特地把他请过来,还由着他到老宅来,这便是默认了要讨个公道的意思了。 可以不要苏家的家产,但得让苏老三知道,只要苏大海想,他们老于家就可以帮着他把该得的家产要过去,而且还要将他这等行为宣扬出去。 这就要了苏老三的老命了,惹急了于兴,不仅要失财,还要耽搁他最宝贝的四儿子的科举考试。 何必呢,何必呢? 苏青宁想清楚了,掩着唇笑了,朝于兴举起了大拇指: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不过苏青宁请求于兴不要把他威胁苏老三的事说出来,只说他们两个叙旧相谈甚欢便好。 于兴知道苏大海的为人最是心软和孝顺的人,就算他被苏老三整治得委屈死,他也不会吭半句声,这一次请他过来主持公道,却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 可要是让他知道他用了那么激烈的言辞和手段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愧疚又要对苏老三俯首帖耳的。 所以不说是明智的,一老一少在进大门之前彼此达成了一致。 不过苏青宁虽然瞒住了苏大海却没有瞒着苏小溪。 听得苏老三在于家舅公面前吃鳖苏小溪染上条条皱纹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异常灿烂的笑容。 要不是怕被人知道她心里不尊敬苏老三她真想大喊一声“干得好!” 当天夜里大家一一住下,翌日一大早老舅公便嘀咕着要走了。 苏大海自然是极力拘留,老舅公却说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苏青宁道:“马上就要冬至节了,天儿这么冷,舅公都不得闲吗?” 在农闲时节,大包梁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已经歇了,她不明白于兴还有什么要忙的,这么急着回去。 于兴道:“山里田地少,种的谷子交完税都不够吃,只有上山里打野食儿,眼见着马上下雪封山了,我不得赶紧着进山打些猎物去换粮食可怎么行。” 他要不是为了苏大海一家人,他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山来。 苏青宁心思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大海已经摸出了五吊钱,说是让于兴拿回家先用。 于兴不高兴地拒绝了:“我知道你现在住了这样好的宅子,肯定是能挣钱的,但是你挣的是你的,咱们就算是亲戚却也不能平白无故拿你的银钱不是。” 于兴人穷志却不短,老头儿既固执又活得太有原则。 苏青宁心道要不使点计谋恐怕这钱他真不会收。 她便提议说他们既然要去山上打猎,那么这银钱就当她爹用来买他们猎物的。 闻言,于兴不高兴地说都是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想要什么猎物只管开口便是,只要他们打到了定会送他们还说什么钱不钱的,多难听。 苏青宁跟他一顿辩,大致意思是他不收钱,那么他们也不收猎物,反正他们去城里买别人家的更贵,花的钱更多。 这话说得于兴心疼了,无奈地收了五吊钱,只是说这钱太多了,他们一个冬天都打不到这么多猎物。 一旁的苏小溪和于大柱在收了苏大海的五吊钱之后也凑过来说他们两家也不行。 苏青宁抚额,其实她根本就不想要他们的什么猎物,她只知道苏大海给他们钱只是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不用那么辛苦罢了。 不过真正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给钱是下下之策。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给他们钱,不如给他们提供一个赚钱的机会。 给的钱拿在手里让人自尊心受损,而且用完就没有了。 可提供赚钱的机会就不同了,不仅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还能源源不断地赚钱,彻底改善生活。 苏青宁想到这一茬,苏大海正让沈昀赶葡萄庄找李耿赶两辆车过来。 苏小溪却道只需要一辆车就好,因为就她和于家舅公爷孙俩和于家大舅一起回去,其他几个人都要去县里找零工活来做,不然光靠田里那点出息和山里的猎物,这个年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苏青宁心思浮动,生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第八十九章 招惹桃花处处开 肥水不流外人田,苏青宁正打算在庄子外面开铺子,李耿这些天带着庄子里的人一直在忙着搭建棚子,订做桌椅柜台。 铺子在这两天就要开起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毕竟庄子那么大,那几户庄仆顾着晒菊花茶和制柿饼已经有些忙不过来。 如果他们愿意过来帮忙的话,她这里免了人手不足,而他们也不用去城里做零工,赚不了几个钱不活,还累得不得了。 苏青宁把这个想法一说出来,首先就得到了苏大海的赞同:“零工我以前经常做,一般城里的零工都是一些又累又苦的活计,给的钱也是最少的。你们不如就在我们庄子里面做吧,就当帮我们一个尽快,青儿绝不会亏待你们。” 父女俩热情不已说得大家都心动了,最后于兴一拍大腿:“既然你们都是做活,在哪里做不是做,守着这庄子近些还有地儿住,怎么都好。” 于兴说着还问苏青宁这儿还需不需要人,于铁蛋的爹每年也是要出来做事的。 只是以前他们都往离得近的水口镇找事做,县城太远了,没地方住来往也不方便。 苏青宁点头,趁机提出既然表舅要来,不如就把小铁蛋留在他们家里,闲时可以读读书。 “读书,这里有先生吗?”于兴激动起来。 苏青宁指着沈昀:“这不是现成的一个吗?” 沈昀眉梢一挑,他不明白苏青宁这是唱的哪一出,她自己也认识字,教于铁蛋这个五岁稚童完全足够,为什么非得拉上自己? “对对对,老舅,沈昀以前家里可是读书人,读了好多书,还有我家青儿也会读书识字,就是他给教的,就连我也在跟着他学写字了,他字写得可好。”苏大海明着夸沈昀,暗自却在夸自己的闺女和自己。 于兴有些惊讶,但想到之前看到沈昀房间桌案上堆放的书很快便释然了,同时忙不迭地答应了把于铁蛋留在这里。 不为别的就为能够读书识字,他们祖祖辈辈扎根在大山之中,翻不得身的根本原因就是家中无人读书识字。 没办法,村里没有私塾,读书要翻过一座山去别的村里上私塾,束修又贵,一个孩子上一年都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一年了。 他们每日辛勤劳作,奈何田地少收成少,赋税又重连填饱肚子都勉强,又哪里来的多余的钱送孩子上私塾。 就他也只是认识几个简单的大字而已,还是他小时候给私塾先生家里放牛的时候躲在窗下偷偷看会的。 唉,想想都是血泪。 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铁蛋可以读书识字,他如何能拒绝? 这边说得热闹,突然有一个声音斜刺里插了进来:“青表妹,我……我和哥哥能跟着沈大哥学吗?” 苏青宁看向说话的于家全,他举着手一副拘束的模样,看到苏青宁注视的目光,他连忙道:“青表妹放心,我们不会耽误做活,白天干完了活,晚上回来学。” 苏青宁看着他那张黑瘦的脸,眼中带着无以言表的渴望,心都疼了。 他也才十来岁,这个年纪在现代都还是学生了,花着父母的钱,呆在环境优美的校园里,受着九年义务教育,可他却因为要赚钱养家已经过早地被生活压弯了腰。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 说到这里,话赶话,留下来做活的于家安、于家全兄弟俩还有于明明也都定下了白天在庄子里帮忙做活,晚上跟着沈昀读书识字的事。 事情商量下来皆大欢喜,于兴带着苏小溪和于大柱三个人高兴地坐着牛车回去了。 而当天于家安就要求去庄子里帮忙。 苏青宁本想让他们多休息一下,明天再去的,可拗不过他们一心想要做活的心,只好把他们领去了葡萄庄。 到了那里苏青宁惊讶的发现庄子外面已经支起了一个棚子,三面搭了油布,摆上了桌椅,俨然有了一个茶寮铺子的雏形。 庄仆秦大头带着他的儿子秦草根在里面忙活着,看到苏青宁带人来了,连忙上前见礼。 苏青宁把自己带着的三个人介绍给他,并告诉他这是来帮忙的。 秦大头父子俩都老实木讷不大会说话就会埋头做活计,听说是一起做活的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笑来。 苏青宁也没多在意,具体的活计得等到李耿回来给他们安排,她今日就带着他们搬到庄子里来住下。 前院除了工具房以外,还有几间房可以收拾出来住,这样方便他们在庄子里做活。 说话间带着他们参观了一遍庄子,看了后院外的田地,又看了后山,最后去了制柿饼和干菊花的地方。 于家全看着挂成串的柿子满脸惊讶:“青表妹,这,这就是做柿饼吗,你这里还需要柿子吗?” 苏青宁道:“当然要,柿饼是我们这里的一大特色,不过可惜我们庄子里的柿子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也都在这里了。” 因为柿饼推出来的时间短,目前市面上还没有人能够模仿他们做出来,所以城里的铺子卖的现在还都是独一份,生意极好,每天都要销售大量的柿饼,她正在为柿子的季节过去了而头疼了。 “我家还有好多了,这东西吃着涩口感不好,村子里大家又都有卖不出去。”于家安一脸可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青宁眼前一亮:“那太好了,你们家里的柿子我全都买下了。” 于家全高兴地点头说好,一旁的于家安却是瞪了他一眼:“自家亲戚,表妹想要派个车尽管去装就是,说什么买不买的。” 苏青宁一听他们又说这样白送的话不由无语抚额,坚持说如果要拉柿子的话是一定要给钱的。 于家安不在意地道:“柿子在我们村里卖一文钱一斤都没人买,每家每户都有,镇上倒是可以卖到一文钱,可太远,租个牛车来回都要二三十文,折腾一趟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没必要。” 只是大家都节约惯了,不舍得把柿子扔了浪费了,所以都囤在自家的地窖里,捂熟一些就拿出来吃几个,当作一家人的零嘴儿,只是可惜的是这玩意儿不能果腹,更不能多吃,否则肚子就会痛。 苏青宁听得他们村子里的人还有那么多的柿子储备心都快要飞了,她当即决定立马请他们回村帮她一个忙——她要把他们村子里的柿子全部买下。 “青表妹,我们村里柿子可是多得不得了,而且已经放了很久,不能再往下放了,你确定要全都买下。”于明明小声劝道。 “当然,沈昀,你陪着他们走一趟,越快越好。”苏青宁心里激动得难以自抑。 柿子的确不能久放,但是柿饼可以呀,脱了水晒干了放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 而且铺子里的生意那么好,恐怕用不着放那么久。 她是个行动派,让人准备了骡车回家给他们弄了一些饼做干粮在路上吃,就立刻催促着他们出发了。 坐在骡车上,人已经走出老远了,于明明还在担心苏青宁会不会被苏大海骂。 “青表妹就这样决定了,姑父到时候责怪她怎么办?” “明明你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我舅舅可不会责骂青表妹,你没瞧见青表妹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只问了一声,多余的话都没有打听就拿了十吊钱给沈大哥吗? 于明明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个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看向沈昀,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打听起苏青宁来。 看着面前黑瘦的少年一副含春慕艾的模样,沈昀侧头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起,暗道她可真是招桃花! 那儿一个陶华宁还心心念念着她,这儿又来一个憨实山野少年。 沈昀长得好看,身材挺拔,气质卓然,不用靠近便已能感受到他满满爆棚的男性荷尔蒙,更何况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着,放在现代绝对是一个顶级流量的偶像,对着他她很难不犯花痴。 就在苏青宁神思不属的时候,沈昀突然用一只包住她的两只手,松开另一只伸向她的凶前…… 第九十章 牛氓无耻登徒子 房内一灯如豆,火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变幻出不同的形状,映衬着房内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夜很静,两人相对而站气氛暧日未而旖旎。 可沈昀袭向苏青宁的月凶前的手打破了这份别样的宁静。 “啪”的一声苏青宁在沈昀的手还未碰上她时一巴掌扇了过去,沈昀白皙的脸登时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还有苏青宁手指甲划过的红痕。 “嘶,你做什么?”沈昀收回手捂住脸不解地看着苏青宁。 “你,你无耻,你耍牛氓,你登徒子……”苏青宁指着月凶口红着脸瞪他。 她现在的身体才多大,刚满十五岁,这厮居然借着给她暖手的机会都伸到她月凶前去了,都这样了难道不是找打吗? 沈昀被她控诉得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着她,这才后知后觉无奈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扣子开了,有风怕你冷。” 所以他只是想要替她系扣子而已。 苏青宁低头也看到了棉衣的盘扣是开着的,这是她先前出门的时候摸黑扣没扣上,她想着送个荷包就回去没往心里去。 谁知沈昀怕她冷起心想为她扣上,结果被她误会挨了这巴掌。 她的脸更红了,耳朵根子都在发烫。 她悄悄地摊开双手看着因打人火辣辣疼的右手,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由暗暗乍舌,她刚刚都干了什么,竟然打了沈昀耳光。 “我,我不知道,你,我又不冷。”她慌乱无措地解释着。 沈昀没说话试探着伸手,坚持把她的扣子扣好,然后扶住她的双肩,把她往外推一直送到她在对面的房间里:“夜深了,睡吧。” 然后在苏青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把门也给带上了。 苏青宁愣愣地看着合上的房门,门外沈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他这是怪她还是没怪她? 她握紧了打人的手,暗暗着恼,既恼沈昀没有界线,她冷不冷关他什么事,要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替她系什么扣子,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吗? 哎,她也恼自己,出门怎么能因为嫌扣子太难扣就偷懒呢,要是扣子扣上了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话又说回来,她半夜三更的给人送什么荷包,这不是瓜田李下,孤男寡女,落人话柄吗? 思至此,苏青宁心头“轰隆”一声巨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一直跟沈昀的距离太近太近了,近到她把沈昀当成了她的亲哥哥一样,有很多事情她都不曾像避讳别的男子那样避讳他。 可是现在想想这个时段的沈昀似乎对她有些不同寻常。 就算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变好了,他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恨她,可他也没有必要那样关心她,事事为她着想吧。 难道…… 苏青宁脸上的温度刚刚才降下去,此时又开始发烫,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惴惴的,一向对所有事情都运筹帷幄的她第一次变得无措起来,活了两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感情的事情。 她一头扑进暖和的被窝里像鹌鹑一样把自己裹了起来自我安慰着,也许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其实人家对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翌日清晨,苏青宁怀着满腹心事醒来,本想去试探一下沈昀的,但于家三兄弟早早就起床收拾好自己等着她安排事情了。 苏青宁只好收回要找沈昀的心思,带着他们去了庄子里,李耿昨日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卸下了柿子今日一早就安排起庄子里的人削起柿子皮来。 苏青宁看他们做事如此积极,心里十分满意,巡视一圈后夸了李耿几句,说他教导有方,把庄子里的人带得很好。 李耿却满怀感慨地指着已经建成的五卒青砖瓦房说这是主家的恩德,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这五座房子,他们今年冬天也才不会挨冻受冷。 所以他们做再多的活计都是愿意的。 苏青宁笑笑让他们不用太着急做柿饼,她之前让李耶盘过库存,铺子里还余下一些至少能卖十日。 “如今重要的是把外面的铺子张罗起来,还有把之前养的那批长大了的羊宰杀了,面粉也多磨一些放着。” 李耿倒是聪明,苏青宁才点拨了一句他便明白过来:“小姐是要在外面卖羊肉饺子?” 苏青宁笑着点头:“不只是卖羊肉饺子,冬至将至天儿格外冷了,这里是官道,每天人来人往的,要是能有个避风的小店歇脚,有口热乎乎的羊杂汤喝,有碗羊肉饺子吃定是不错的。” 李耿黑瘦的脸上一紧激动起来:“好主意,小姐聪慧,小的万万不及。”他一直寻思着在这外面开个小铺子到底能卖什么,这厢还没想清楚,小姐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他便去执行就好了。 苏青宁安排好后,特别嘱咐了他找人把羊毛剃了收集起来,然后让他婆娘纺成线,她到时候来收。 苏青宁还把于家三兄弟留给了他,庄子前院的房间李氏也给他们铺好了,李耿很高兴有他们帮忙。 庄子里就五户人家,每家就两个壮劳力,其他的要么十多岁要么还是孩子,各有各要忙活的事。 杀羊煮羊肉汤他正愁铺不开人手,有了他们便得了一大助力。 此时葡萄庄子外面的村庄里大家都因为天冷而到了闲在了家里,庄仆们却更加忙碌起来,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他们不怕干活累,更不怕吃苦,就怕没事干,家里没有存粮养不活一家老小。 苏青宁走的时候天上还有一丝云彩,回来的时候暗沉沉的,飘起了细雨。 雨珠落下的时候苏青宁刚刚离开葡萄庄,她看看掩映在灰蒙蒙天空下的庄园,再看看前面雾蒙蒙的村庄,顶着毛毛细雨,一时之间她一脸抑郁。 再回庄子里去虽近,可回头还得重走,还余下一里多路,她跑一阵便到了。 苏青宁刚想撒足狂奔,却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把青色油纸伞打在了她的头上。 “是你吗……”沈昀。 苏青宁以为是沈昀来了,可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她的话哽在了喉咙中。 打伞的丁文山一脸兴奋地凑近她:“青宁妹妹我就说你心里是有我的,这么久没见,你见到我竟然这么激动,可是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亲,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 苏青宁柳眉紧皱,看着突然出现的丁文山,强忍住想要打断他那虚伪的声音的冲动,扭过头去不看他。 “青宁妹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哪里没有做好,你跟我说我一定改。”丁文山厚着脸皮唱独角戏。 苏青宁一句话未说,却被他缠得脱不开身,她冷着脸道:“丁秀才,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父母不会同意亲事,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丁文山一听她这话他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听出来,反而还让他抓住了苏青宁话里的漏洞:“所以拒绝我的提亲并不是青宁妹妹你的意思,而是伯父伯母不同意吗。 那没关系,我亲自上门去请求他们,我要告诉他们,我们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还请他们成全才好。” “闭嘴……谁跟你两情相悦,谁要成全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嫁你。”苏青宁无语了。 她本不想太过得罪丁文山,毕竟他以后也是能考中进士的人,能力不容小觑,可他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她若不说些无情的话彻底绝了他的心思,过不了多久他又得来编她一回,得罪便得罪吧,她反正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九十二章 我们是夫妻关系 此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宜早不宜迟,苏青宁赶回去跟苏大海交待了一番,听说她要陪着沈昀去洪县,苏大海前所未有地拒绝了苏青宁的要求:“不行,不能去。” 苏青宁低头撒娇:“爹,我已经答应沈昀了。” 苏大海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我说了算,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不好去说我跟他说。”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还带着沈昀一个男子,这传出去他家闺女还要不要嫁人了? 苏青宁撇撇嘴说沈昀的母亲在采石场过得很苦,他为人子去看一看才是正理,而她已经答应,做人要诚实守信不能出尔反尔。 在对待沈昀这件事情上,她已经做到了第九十九步,不能因为最后一步没有做好而前功尽弃。 “可是青儿你年纪小小的独自去那么远,你让我和你娘怎么放心得下?” 父女俩进行了将近一刻钟的说服和被说服工作,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得出一个折衷之法:由苏大海陪着一块儿去。 苏青宁无语抚额深深叹息一声,她不希望苏大海去的原因有二,其一希望他留在家中照看庄子里明日要开张的新铺子。 其二洪县此行肯定是要花银钱打点的,她怕苏大海跟着一块儿去到时候舍不得花钱,反而坏事。 不过她实在是拿苏大海的一片爱女之心没辙,故而只有同意一路同行。 为了避免苏大海舍不得花银钱,苏青宁在启程的时候把沈昀存在她这里的近百两银子一次性给了他,好方便他去打点。 沈昀神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虽仍是冷冰冰的,心里却已如煮沸的开水一般不停地翻滚着,他昨夜想了一个晚上也没能想明白,她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好得让他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对她好! 苏青宁不放心庄子里的铺子之事,坐着骡车路过的时候还特地把李耿叫出来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李耿心里原本也有些虚,他想到了县城的杂货铺开张当天的事情。 听他弟弟说当时要不是有小姐在旁边看着,那天的生意肯定会十分冷清,而这一次小姐却要离开,暂时不在,他的心里怎么能不打鼓。 “别怕,只要按照咱们商量的来,一定可以的。”苏青宁看出他心中的忐忑,柔声安慰。 “当然就算生意不好第一天也是情有可原,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样一说李耿心里才好受些,逮住赶车的侄子李树梢狠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赶车,一定要把老爷小姐照顾好了。 “得了,大伯,我都晓得的。”李树梢像他的父亲李耶,一张嘴倒是生得能说会道的,人也很精灵,所以苏青宁才会选中他作为此行的赶车人。 李树梢吆喝一声,骡车正要起行,庄子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苏青宁探头一看,心头便是一紧,竟是苏老三和钱氏找过来了。 他们拿着包袱背着竹篓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离得不远,苏青宁听到钱氏不停地吆喝苏老三赶紧上来拦住他们的骡车。 原来他们以为苏大海要去县城,所以特地赶过来搭顺风车的。 苏青宁一阵无语,只是人家这要求说起来也并不过分。 可他们却并不是去县城的,只是也不能跟他们说实话,事情便僵在这里了。 但苏老三和钱氏已经越走越近,眼看着到了跟前就要往车上爬了。 苏青宁连忙请苏大海下车去拦下他们,苏大海下了车上去一顿解释,说他们不去县城。 苏老三便追问他们要去哪里,苏大海嘴笨看着苏青宁说不出话来。 钱氏便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他肯定不愿意他们老俩口坐他家的车这才撒谎骗人了。 苏大海一阵气急,可偏生不能说实话,但又不敢撒谎,涨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老三一看他这样生气了,非逼着他为他们俩套辆车专程送他们去城里,而且还要求苏大海必须陪同,否则就是不孝。 苏青宁躲在车帘后听得忍不住连连扶额,暗自吐槽,这俩人怎么能这么作呢? 正想着苏大海上前来掀开车帘说他今日是去不成了,问她改天去行不行? 苏青宁扯扯嘴角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把沈昀母亲玉氏的消息告诉他之后,她总是莫名其妙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说不清楚缘由,可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她的心就会揪紧,就好像如果他们今日不去,她就会发生危险一样。 苏大海急得直跺脚,一边是自己的宝贝闺女,一边是作精父亲,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可架不住作精父亲拿不孝这顶帽子来压他。 “爹,你陪着祖父他们去吧,这里有我,没问题的。”苏青宁安慰苏大海。 在现代,她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出远门,大学四年寒暑假更是独自一个人出去做过背包族,对于出远门她只有期待,没有丝毫恐惧。 这边话还没有说清楚,苏老三和钱氏已经闹腾起来。 苏大海咬咬牙对着苏青宁一阵交待,让她千万注意安全,还死死盯着沈昀用警告的语气说他的卖身契还在他身上,如果他胡来的话他就报官。 没办法虽然女儿有交代让他尽量不要用语言攻击沈昀,更不要像以前一样对他动手,但是现在他要把女儿交到他手上,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沈昀没说话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当然会照顾好她! 苏大海还不放心,又把李树梢叫到跟前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走到苏老三面前,耷拉着脑袋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套了车请了苏老三和钱氏上车。 这边苏大海一走,李树梢便朝着相反的方向驾车离去。 五十里地,从清晨辰时一刻出发,骡车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到洪县。 进城门的时候果然被守城的士兵拦住要查看路引。 苏青宁拿出自己盖了官府印戳的路引交给李树梢,他拿着跳下骡车跟过去查验真伪。 苏青宁掀开车帘一角偷偷看着心里暗自紧张,沈昀听到她急促的呼吸知道她害怕轻声道:“别怕,如果有人来查,你别说话我来应对便是。” 苏青宁倒不是害怕,只是她做事向来讲究遵纪守法,遵守规则,现在做这样的事情让她觉得她是在做一件不好的事情,心里难免发虚。 不过沈昀既然自己应了要出面,她便也乐得不说话。 而且说不定并不会有人来查车,正当苏青宁在做着自我安慰的工作时,有一个守城士兵靠近了。 那人国家脸,三角眼,穿着一身赤红色甲胄,头顶带红缨的帽子,拿着长枪大踏步过来。 李树梢刚好在出示他们的路引,看到这一幕有些紧张,忍不住想要跑回来。 沈昀掀开帘子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做他的事情不要过来。 这边苏青宁悄悄地捏紧了双手,抿着唇在心里想着他会问什么,她又该如何作答。 沈昀则直接把车帘掀开一半静静地等待着那人上前。 “你们打哪儿来,来这里做甚?”国字脸士兵大声喝问。 “军爷你好,我们打君山县城而来,到这里贩点柿子。”这是苏青宁与他一早就商量好的借口。 “哦,贩柿子,那玩意儿君山县城没有吗?”国字脸士兵横着眉头听着似乎觉得很新鲜。 他从不知道柿子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他们放着君山县附近那么多村里的柿子不买跑这么远来买。 “军爷有所不知,现在君山县城出了一种叫柿饼的吃食,那附近村里的柿子都被他们买完了,我们贩点过去卖。”沈昀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袖中。 聊得差不多了,到了该表示的时候了。 国字脸看到了眯了眯眼睛然后瞧向苏青宁手指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是……”苏青宁脑中急剧旋转,之前沈昀告诉过她能不泄漏他是官奴的身份就不泄漏,否则真遇上较真的恐怕不好脱身。 毕竟官字两张口,他们普通老百姓辩是辩不过他们的。 沈昀抢过话头,十分自然地道:“我们是夫妻,区区贱内脸皮薄不擅言谈。”说着把拿在手里的一两银子从袖子里递了过去准确地塞进国字脸的手中。 第九十三章 濒临死亡的边缘 国字脸捏了捏眼中闪过一惊讶,嘿,看来他这趟倒是来着了,这俩人看着不怎么样,居然是个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比寻常的百十来文强多了。 他捏住了,看了一眼苏青宁,只是车内光线暗倒也没怎么看清楚,不过他过来也并不是真的为了查车里的人,只是走个过场。 反正朝廷最近又没有发什么通缉令,不需要拿着画像找人。 正好李树梢通过了路引的检验回来了,国字脸一挥手:“走吧走吧,别堵在这里了,别人路都没法走了。” 骡车缓缓起行,苏青宁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收了回去,她轻轻地伸手顺着胸口,心跳还在加快。 沈昀偷偷瞥她一眼,看她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心里既放松却又有些失落。 放松在于苏青宁没有对他所说的话提出异议更没有指责他。 但失落在于她可能并不在乎他那样说他们的关系,她不往心里去,就是随便他怎么样说都由着他。 沈昀刚掩住眸底的失落递给苏青宁一杯温着的菊花茶。 苏青宁被茶水的热汽熏到,揉揉眼睛接过喝了一口压压惊后轻轻道了一声谢。 “是我谢你才是,如果刚刚你不配合我出言反对的话,恐怕就被他看穿了。”沈昀不甘心被她那样轻忽故意提及。 苏青宁脸颊飞过一抹红晕,她用双手紧紧捧住茶盏里,凑在唇边却不再喝,而是低低地道:“我知道那是演戏,只是为了骗过他,反正没有认识的人看到,我不会在意的。” 苏青宁还真不是很在乎沈昀那样说,虽然她偶尔会因为架不住沈昀的高颜值而稍稍做下梦。 但她心底深处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她不求以后跟沈昀还会有什么交集,只求他在翻身得意之时不要拿他们家开刀就是了,至于别的事情不提也罢。 所以沈昀此刻提及,她虽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颊飞红,但心态却极为平和,还反过来劝沈昀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大家都不要往心里就行。 沈昀心头一凉,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怎么就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呢?若是刚刚的事情换作别人,只怕要羞得躲在马车角落里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了,可她倒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可我不是。”沈昀艰难地开口,说着未经大脑深思熟虑的话。 苏青宁眼眸闪了闪,她对于情感之事略显迟钝,但并不笨,沈昀是在暗示她什么,但她并不想知道,所以她十分自如地转移了话题。 “采石场就在洪县城外十里的地方,我看到前面有家药铺,咱们是不是先买些药,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备无患。” 她觉得在采石场那样的地方做事,活重人累,而玉氏是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受伤恐怕是难免的,所以想要备些。 沈昀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骡车停在药铺前,他自己下去抓了些药,还买了些药膏上来。 苏青宁瞥了一眼见上面多是治跌打损伤的药,看来沈昀心里大抵也是跟她想得差不多的。 洪县的位置比君山县城还要荒凉,又不如君山有湘楚河流过,是西疆这边算是发展的比较好的县了。 而洪县很小,不到半个时辰骡车便穿过了县城,从西城门而出,很快便来到离城十里的洪县采石场。 苏青宁让李树梢把骡车停在一旁的树林子里拴着喂草料,自己跟沈昀凑上去探看。 一般来说流放的人虽有罪,但犯的毕竟不是死罪,只要私底下打点一番便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看上几眼没关系,只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领走。 两人爬上采石场附近的一个小土坡,自上而下地俯视。 采石场很大,到处都是被采的果露的石块,青白相间,期间人流穿插其中,何其弱小渺茫。 沈昀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他想找的人。 苏青宁便劝他直接去后门拿钱开路,她在出发之前心头那层不好的预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似乎笃定如果他们不去做些什么的话,玉氏恐怕会出事,甚至两手手臂都不自觉地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轻轻地伸手在上面捋了捋,见沈昀还在定定地看着采石场的情况,便用力扯住他的衣摆,把他往下拉。 “我们下去看看。”苏青宁指指采石场的后门。 他们所在的小土坡刚好位于后门方向,走下去往里拐一下穿过一小片树木就能到达那里。 沈昀没有拒绝,沉默着由她拉着往前走。两人刚走进小树木,沈昀突然反过来拉了一把苏青宁。 “等等,有人来了。”沈昀轻声提醒。 苏青宁的耳朵也尖其实早就听到了,但她以为没什么,反正她刚好准备找个人来问问。不过在看到前面出现的那一幕之后,她立刻捂住了嘴巴,摒住呼吸顺着沈昀一动也不动地趴在灌木丛后面。 来的是两个人,穿着采石场监工的衣服,他们用木板抬着一个妇人,那人穿着破破烂烂,衣衫褴褛,从木板上吊下来的手臂伤痕累累,头发杂乱地披散着。 只是她的脸是朝着另外一边的看不到,但苏青宁的心跳又再次莫名加速,让她无法自抑地认为这似乎就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个人。 她蹲在原地走不动路了,沈昀拉了她一把,在那两人走远后问她:“你不是急着要下去吗,怎么现在不动了?” “我想跟去看看他们要把她抬到哪里去。” 沈昀漠然地道:“采石场的活计重,那些人下手又狠,那人已经被活活累死了,怕不是要扔到山后喂豺狼。” 说着沈昀又要往前走,可一动,却被苏青宁死死拉扯住,两人的力气一来一往间苏青宁甚至都被他扯到怀里去了。 从他的胸前艰难地抬起头来,苏青宁顾不上男女大防,目光坚定地要求他:“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她身上的鸡皮疙瘩越来越重,心跳也越发加速,让她无法不去看看,有时候她的第六感就是那么可怕。 沈昀温香软玉在怀,鼻尖呼吸到的是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他虽然觉得此时的她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他竟生不出拒绝她的心来。 “好,我陪你去!”索性他们走得不远,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两个人悄悄地潜过去,那两人已经回来了,脸上有着漠然和轻松。 等他们走远,苏青宁快走几步,看到了前面有个坑洞,她扑过去一眼看到了先前被他们抬着的那个妇人,她恰好露出一张脸,在苏青宁过去的时候突然咳嗽起来。 苏青宁吓了一跳,扑进沈昀怀中:“啊……诈尸了……不,不,不是,她,她还活着,她活着。我们得救她!” 沈昀抱住她看着坑洞里的情况,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得只剩下白骨,有的还是新鲜的,有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他的心震动了,早就知道采石场不是个好地方,这里的人不可能会善待被流放的人,可却也没想到他们竟会被这样对待。 第九十四章 好个凉薄负心汉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这些人在采石场做活时不被当人看,生生被折腾死了,不仅无人收尸连一副草席都没得到,还被扔在这坑洞里等待野兽的啃咬。 生前无人权,死后无尊严,何其可悲! 想想他们那辈人生长在红旗之下,享受着国家提供的庇护和帮助以及各种各样的机会,真是何其有幸! 两个人都被当下的场景震住了,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直到刚被扔下去的那个妇人再次咳嗽起来,这才唤醒两人。 “咳咳……” “快,快帮我一把,把她拉出来。”苏青宁弯下腰去够坑洞里的妇人。 沈昀犹豫了一下也着她趴下来,一下子对上了咳嗽的妇人的脸。 “母亲,母亲……”沈昀瞳孔紧缩,声音颤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身着破烂面容憔悴的老妇人是他的母亲。 那个穿衣从来都讲究,头发必要梳得一丝不苟的名门贵妇,就算失足落入池塘中病了以后她也坚持每天梳洗打扮,一日也不曾慢怠过自己的仪容。 可是现在的她…… 沈昀的眼眶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 苏青宁紧盯着他看了几眼,没想到她的第六感竟然如此之准,她心里一直在暗暗地认为这个老妇人有可能就是沈昀的母亲,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快,我们赶紧把你母亲拉出来。”苏青宁提醒沈昀。 沈昀重重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二话不说直接跳进坑洞,抱住玉氏往上扶。 苏青宁在上面接,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把人拉了上来。 “咳咳……昀儿,昀儿,咳咳……我,我怎么看到你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不,不,我死了便死了,可我不能看到昀儿,昀儿不能死,昀儿不能死!”玉氏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摸摸沈昀的脸。 可她却又不敢似的,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沈昀的下巴又慌里慌张的缩了回去。 她不能摸,生怕摸到了,她的昀儿也跟着她一块儿死了。 “昀儿不能死,昀儿得活着,活得好好的,你是娘的希望,全部的希望,咳咳……娘的昀儿!” 苏青宁静静地看着玉氏躺在沈昀怀中,那张枯瘦的面容沾着坑洞里的黄泥,混着她在采石场刮到的白灰,一张脸花花绿绿的,好像纵横的沟壑一般。 除此之外,她的额头、下巴以及外露的手臂全部都是伤口,有石头割的,有鞭子抽的痕迹。 不过看得出来痕迹有些久了,好些已经结了疤,只是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伤口没有处理好,皮肉外翻红紫相间看着格外吓人。 沈昀快速地把先前苏青宁让他买来治伤的药膏拿出来。 苏青宁连忙拦住他:“别,先别搽上去,伤口上面有很多细菌,这样直接搽,效果不好还有可能会感染,得先清洗,车上有茶水可以用。” 沈昀沉痛的点头,苏青宁说得没错,这个道理他身为医者是懂的,他只是关心则乱。 他把自己的母亲背起,苏青宁扶着她,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退出小山林朝骡车而出。 守在骡车边的李树梢刚把骡子喂好了,便看到沈昀背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人回来了不由一脸惊讶,刚想问什么却被苏青宁用手势拦住了。 “什么都别问,什么也别说,你只管把车看好了。” 说着苏青宁把车帘子和车窗全部打开,让阳光照进来方便沈昀处理伤口。 脸上的手上的看得见的沈昀全部处理好了,只是衣衫里面看不见的他只能看着。 苏青宁瞧着主动上前帮忙,仗量了一下玉氏的身材拿出了自己备用的衣衫替她换上,把背上胸口上大腿上看不见的伤口也一并处理了。 虽然苏青宁跟玉氏并不认识,但看到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时,苏青宁还是忍不住愤怒、心痛。 那些人还是人吗,便是牲畜大抵都比他们强。 玉氏是个老弱的妇人,却被他们折磨得身上全是伤,要么疤痕累累,皮肉外翻,很多地方都已经发炎红肿,有些地方则是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别说是玉氏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了,就算是村里最强壮的汉子也受不得这般折磨呀。 苏青宁用厚外套轻轻地盖在玉氏身上,这期间她未曾完全清醒过,只有在处理伤口很痛时才会轻轻哼两声,苏青宁不知道她到底是痛麻木了,还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叫痛了,或者干脆就是被折磨得怕了不敢叫痛。 沈昀转过来轻声道:“谢谢你!”今日大恩,非是一句谢谢能够抵消的,可他现在什么承诺都不能给她,唯有一声谢。 苏青宁点点悄声道:“都好了,她睡下了,只伤口应该还是疼,睡得不是很安稳,咱们小声些别吵着她了。” 沈昀别过脸去,伸手抹了一把脸,苏青宁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却看到了他侧脸上的泪痕。 他哭了,谁又不是了? 苏青宁低头悄悄地揩掉滚落下来的热泪,对着外面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把郁结的心情暂时抚平。 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三人就着炉子上的热茶吃了些干粮点心,准备赶路。 苏青宁刚上骡车,便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哭嚎声。 “老爷,求你救救夫人,求求你了。” “翠儿,你说的什么话,老爷现在拿什么来救夫人,夫人原配有老爷护着,又有你照顾着,可以好好地草棚里休养,可她性子直偏生得罪了看守的黄大人,被逼着拖病干活生生给累死了。 采石场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一旦不行了就会往这外面的坑洞里扔,我跟老爷已经陪着你出来找了一趟了,坑洞里没夫人的尸体,兴许人还没死,你在这里瞎哭嚎什么,要是把别的看守引过来了,到时候你的李大人可救不了我们。” “如夫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到他们把夫人抬了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了,一定是丢到悬崖那边去了,我要去看看,我去看看。” “翠儿,你别胡闹了,李大人同意我们出来找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折腾,是不是要把我们一起折腾到完蛋你才高兴?”沈文林也不耐烦了生气地瞪着披头散发的小翠。 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丫环,以往他们沈家还在京城好的时候,她是玉氏身边的贴身丫环,现在他们都落魄了,谁又看得起谁? 小翠却是个倔强的性子,听得沈文林和他的良妾刘姨娘都不肯跟她一起去找玉氏,她自己扭头便朝着悬崖的方向跑,边跑边喊:她一定要找到夫人,找不到她就陪夫人一起死,她绝不独自苟活。 沈文林咬牙切齿:“这死丫头。” 刘姨娘则跺脚道:“老爷,咱们必须得把她带回去,不然没有了她陪着讨好李老三,咱们又得去干苦力了。” “别管她,随她去,她找不到人自会回来的,我才不信她真要随着她家夫人去。”沈文林拉着刘姨娘转身离开。 真是好一个忠义真诚的小丫环,好一个凉薄性冷的沈老爷。 第九十六章 拯救下地狱的他 北风起,树上的枯叶飘落,一片片在半空中旋转着落下,沈昀看着沈文林和刘姨娘远去的背影,久久地看着,直到他们消失在采石场尖刺扎成的木头门里。 苏青宁才轻轻扯了一把沈昀,指指悬崖的方向道:“你去把她找过来吧!” 小翠以前是伺候沈昀母亲的,而且在他们一家人被发配到采石场做苦力也都不离不弃,在知道玉氏被人抬出来之后便立刻追了出来,甚至扬言要为她而死这份情义实在教人感动。 沈昀一言不发翻身下车,朝着小翠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青宁则返身看着玉氏,经过一番清理,她脸上的脏污已经洗去,虽然还带着伤,但依然能够看出她的面部轮廓立体,五官生得极为精致,想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 “昀儿……昀儿……”玉氏昏睡着还一直念叨着沈昀的名字,再想想刚刚那两个人的态度,苏青宁叹息一声。 之前收到信时,她只当沈昀的父亲母亲都在采石场里,却没料到他那个手段了得的庶母刘姨娘竟然也在这里。 看沈昀刚刚的态度对他的父亲应该是完全冷了心了,不仅没想过要带他离开这里,甚至都没有想过要露面跟他见上一面,或者给他塞些银钱供他打点,也好让日子好过一些。 不过沈昀没有做的事,苏青宁自然不会提及,他是极有主意的人,她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与他背道而驰。 况且,沈昀的父亲那么无情冷漠她是一点儿也看不上的。 发了一阵呆,给玉氏喂了一回温水,沈昀带着小翠回来了。 与玉氏一般,小翠的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连鞋子都少了一只,脚后背上还留着血,但是她比玉氏要好一些的是她的脸上,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伤口,这大概跟刘姨娘刚刚说的她陪着看守他们的李老三睡觉有关。 小翠人也生得好,二十来岁,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脸颊削瘦,只是此时面上且惊还喜,还流着眼泪,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她一来就跪倒在苏青宁面前,带着哭腔道:“奴婢小翠见过苏小姐,谢谢你帮了少爷救了夫人,谢谢你。” 苏青宁被惊了一跳,连忙跳下车去扶她,顺带着看了沈昀一眼,他竟是把什么话都给她说了。 沈昀被她看得也不畏惧,清亮的凤眼直接望过来与她眸光相交,两人对视一眼后他道:“此地不宜久留,快上车,我们马上离开。” 苏青宁狐疑地看着沈昀把小翠也扶上了骡车不由好奇地看着他,却听他解释道:“洪县采石场的小翠已经跳崖追随她的主子去了。” 苏青宁睁大眼睛,心念之间便想通了:“你在悬崖那儿做了手脚?” 难怪小翠回来的时候没有鞋子,还故意挂破了衣衫,恐怕是被沈昀用来布置跳崖现场了。 看苏青宁不说话,沈昀紧盯住她的眼睛动了动唇:“可以吗?” 虽然只有三个字,苏青宁却秒懂,他是在问他可以把小翠和他母亲一起带回去吗? 苏青宁点头,当然可以,带玉氏一个人回去也是带,加个小翠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罢了,而且还能帮着照顾玉氏,她也免得分人手出来操心伺候她的事。 苏青宁没太计较这事儿,可沈昀却将其记到了心底深处,他一字一顿地道:“今日之恩我会报答你!” 苏青宁扬唇轻笑没有说话,这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当然她只需要沈昀铭记此恩,但并不奢望他能报答,不过想到以后他那么牛1逼,与他结个善缘也并无坏处,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她以后想要做生意,能有个官场上的人也算是添了一大助力。 天黑尽了,一行人才回到君山县城。 苏青宁想了一路最终决定把玉氏和小翠主仆二人藏在葡萄庄里。 原本她一直想的是让她们暂时住在县城的宅子里,只要她们不出门,便不会有知道她们在那儿。 但沈昀却说县城里人来人往的太过复杂了,而且前院还开了铺子,难免被人瞧了去不保险。 苏青宁想想也是,上次铺子的事情不就是因为被苏绿宁母女俩瞧了去没瞒住。 那儿就是人多,来来往往的,人多口杂,容易出事。 最终决定住在庄子里,那儿大门紧锁,高墙围拢,寻常时候除了庄子里的人,外面的人都进不去,比哪里都安全。 当然更重要的是,葡萄庄离得大包梁村近,他前去探望照顾也比较方便,且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庄子里的院子有现成的房间,都铺陈得好好的,骡车直接就开到院子里,沈昀把玉氏抱进房中,这期间她只清醒过一次,却也是模模糊糊的喊一声昀儿喝了口茶水便又昏睡过去。 所幸有小翠在,沈昀和苏青宁可以放心离开。 不然沈昀就得守在这里照顾着她,但长此以往是肯定不行的,会被村里的有心人察觉,到时候恐怕又要出事。 三更时分,苏青宁和沈昀点着气死风灯顶着深夜的寒凉回到家中,此行比想象中更顺利,苏青宁略微收拾一番便睡了过去。 可对面厢房的沈昀却在窗前坐了一夜,想他的母亲,想她的病症,想苏青宁,想她在此行之中那些看似无理却被证明十分有用的要求。 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她说到的全都中了,她要求的全都有用,她莫非真是天上派来的仙女儿,特地赶在他将坠入地狱前来拯救他的? 沈昀握着笔,嘴角勾着轻轻握笔勾勒了一幅以苏青宁的容貌为模型的芙蓉仙女图。 身着芙蓉连绵锦裙的仙女踩着白云站在云端,眸色清亮,俯瞰大地,面容慈悲,美得不可方物…… 翌日是个好天气,冬日里最可贵的便是暖阳了,苏青宁早早地梳妆打扮与苏大海和于氏打过招呼,交代了一下昨日的行程以及带回来的两个人。 “啥子,你们这一下出去把……把人都给带回来了,你们……你们不怕被官府知道?”苏大海只觉得脑子都错乱了。 他家这闺女敢不敢再大胆一点? “爹,你放心,她们都没问题。不会招惹来官府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她们二人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到这里,苏青宁便将玉氏被人抬到扔进坑洞里的事情一并说了。 苏大海和于氏两个人尽管经受过磨难,可听到这样的事情时还是大大的震惊了一番。 两个人不甚唏嘘满满都是对玉氏的同情与可怜,至于苏青宁在未经他们商量就把人带回来的事情他们到最后竟连提都不提了。 于氏还由彼推己,拉着一家人要去看看她。 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比她这个苦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可怜。 半个时辰后,苏青宁一行人来到了葡萄庄。 人还没进去,她就被庄子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吸引了。 李耿是个很好的执行者,完美地复刻了她的指令。 新开的铺子以茶寮的方式经营着,免费向路过的路人提供热水,兼卖羊肉羊杂汤,柿饼、元宝干和炸红薯片等等。 来的客人里面有端着热水在喝的,更多的是在喝羊肉汤。 满满一大碗,里面加了三片薄薄的羊肉,还有一些细碎的羊杂和白萝卜片,熬得白白的,老远便闻到香味了。 连苏大海到这里了都忍不住向负责打汤的于明明要了几碗端来给大家喝了,然后竖着大拇指夸他们汤熬得很好。 苏青宁品着羊肉汤满眼笑眯眯的,尤其听到座位上的客人不停地夸他们厚道。 “多少年没有喝过羊肉汤了,今年可算是赶在冬至节前喝上了,这以后数九寒天的也就不怕被冻掉耳朵了。” “可不是嘛,羊肉比猪肉卖得贵,这一斤就得好几十文,到了年底没个收成,连饭都吃不饱了,谁还舍得买羊肉吃喝羊肉汤呀。” 有个人开了个头,大家便纷纷夸起苏记杂货铺的羊肉汤来,连带着苏大海这个铺子的主人也被人狠夸了几句。 苏大海脸皮薄,一听别人说好话脸就先红了,着急地直摇手想要跟他们解释卖羊肉汤的这个好主意可不是他出的,是他家宝贝闺女想的。 进到院子里,苏大海还在掰着手指头:“这一碗羊肉汤五文,两碗十文,十碗五十文,一百碗五百文……一头羊能熬出多少羊肉汤来?” 苏青宁轻声道:“庄子里养的羊重的有一百来斤,轻的也有八九十斤,杀了肉净重五六十斤,一斤肉便能熬一大锅,一锅少说也有五六十碗。” 君山县城集市里一斤羊肉三十五文,而她这样卖,相当于一斤羊肉卖出了两吊多钱。 苏大海掰了半天手指头终于掰清楚了,震惊地看着苏青宁。 “这,这是不是卖的太贵了?”苏大海拧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道,他生怕别人嫌贵就不买他家的羊肉汤了。 第九十六章 心底最柔软所在 苏大海以前受过穷,太明白穷的感受了,他如今享着闺女的福能挣点钱了,可也不能挣得这么过分吧。 “爹,你刚刚没听他们都在夸咱们吗?虽说卖五十碗羊肉汤有两吊多钱,可这里面还放了羊杂,放了萝卜,还有李婶她们的劳力,以及柴火钱全都没有算到里面。” 苏青宁告诉苏大海,有时候看问题不能看得那么片面,他们已经把羊肉加工了,自然不能像集市里那样卖。 苏大海听苏青宁说了一大堆,虽然有些地方听不明白,但是听起来却很有道理的样子,他无法反驳。 而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最后一进院落,于氏指了指东边一间厢房道:“青儿带回来的那位夫人便住在那里吗?” 苏青宁瞄了一眼,房门打开了,小翠出来探了探头,一眼看到了沈昀和苏青宁,连忙过来见礼。 他们是她的救命恩人,有如再生父母,怎么恭敬都不为过。 苏青宁被她过分的热情和恭敬作弄得有些不适,她其实并不喜欢她这样客气。 而且当初救下她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顺便罢了。 “我母亲还好吗?”沈昀疾步上前闪身进了房间。 “夫人她,她……她身体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苏青宁看小翠眼圈红着,急得掉了眼泪,心神不由一紧,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是谁,是我的昀儿吗?不,你不是他,他才五岁,哪里就长得这么大了,昀儿,昀儿……”玉氏醒着,但她好像状态有些不对劲。 “沈夫人怎么呢?”苏青宁站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沈昀神思忧伤:“母亲她自从那次落水治好后便落下了病根,有时候总是有些犯糊涂。”但以前也没有糊涂到这种程度。 苏青宁定定神与苏大海夫妇俩鱼贯而入。 玉氏虽然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好,不认人,但是却非常好相处,知道这是自己所住院落的主人家,连连道谢,还表示等好养好伤回家后一定会感谢他们的。 苏青宁听着玉氏说话,打量她一眼,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笑容温婉,态度亲柔,与她说话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想而知,她的精神状况要是不出问题的话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神仙人物了。 不仅苏青宁,就连于氏也很是喜欢玉氏,两个妇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一块儿去了。 苏大海毕竟是外男,站在门口瞧了一眼,还没把人瞧真切就连忙出去了。 虽然人家住的是他的庄子,但既然是自家闺女请进来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定是要给闺女做脸面的,不能做越矩的事。 苏青宁听着玉氏和于氏两个人慢条斯理的说话,不过是些家常小事,两个人竟是十分投机,她一时插不上话便识趣地站到一旁去了。 一过去看到沈昀也站在那里,苏青宁忍不住笑了,她被挤出来就算了,毕竟她跟玉氏不熟,可连沈昀这个亲生儿子都近前不得,这是不是有些戏剧了。 沈昀此刻心里郁郁的,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下来不管他说什么玉氏都以不认识为由不理睬他。 走的话他又舍不得,就算玉氏不认他,他也想陪着她。 苏青宁看了一会儿提醒他替玉氏把了把脉,然后把他叫了出去:“你母亲的脉象可有什么问题?” 沈昀摇头:“除了身上的外伤导致的身子骨虚弱以外,没有什么问题。” “会不会是之前掉进坑洞里摔着了头致使脑部有淤血的缘故?”苏青宁虽不大懂医术,但也看出来了玉氏并非完全失忆,她像是选择性失忆。 以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推论,大约是玉氏脑中受到重创,留下淤血所致。 苏青宁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沈昀居然点了点头。 他刚刚看了母亲的脉象,的确没有任何问题,而脑中若有淤血堆积,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你的银针有用吗?”苏青宁记得沈昀那一手银针之术可是连白大夫都夸过的。 “没用,我找不出淤血堆积在哪里,无法下针。”针灸之术最讲究准确性,一旦下针下错了,问题就严重了。 沈昀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苦闷的表情,苏青宁此时才终于相信小说里写的玉氏是沈昀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柔软。 而小说里玉氏被扔进坑洞因无人去救而没了,沈昀回到京城后才知道这个消息,此事便成了他一世的痛,从此他彻底黑化,他的心也同时变得狠辣无比。 眼下这是沈昀黑化的最重要的时刻,苏青宁决定从心理学的层面帮他推导。 “沈夫人如今这样想来一是磕了脑袋,有淤血所致,二也有可能是受惊吓过度,启动了自我保护模式。所以你暂时还是不要刺激她才好。” 有人些失忆假以时日是能够慢慢地好起来的。 沈昀点点头,说他知道,其实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没有你,我母亲可能就……”沈昀带着苏青宁从未见过的情绪说着感谢她的话。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他,此时的他不再像是以前冰冷淡漠的人设,也不再像纸片一样单薄,他整个人是饱满的,充满了人情味。 她动容地道:“你别谢我,我当时也是一时福至心灵,不过我想任是谁人看到那样的事情都会想要追上去看个究竟的。” 苏青宁怕沈昀追问当时她为什么会突然福至心灵,而且那么准,别问,问她也不知道,她个人认为是她的锦鲤金手指给的。 沈昀神思不属,他很想告诉她,换作是他,他根本不想一探究竟,当时如果不是苏青宁格外坚持非要跟上去看看的话,他绝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样的事情上。 当时苏青宁的状态沈昀还记得清清楚楚,平日里的她不怎么会反驳他的意见,但是昨日的她却异常的坚持,仿佛早就知道什么似的。 沈昀的心跳了一下,他定定地盯住苏青宁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寻到自己要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他一如既往地看不透她,而她神情柔和,唇角带着浅笑,眉眼弯弯,整个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好像她做的栗糕的甜蜜。 罢了,事已至此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没事,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恢复记忆用她独特的温柔的嗓音唤他一声:昀儿。 两人站在房门前聊了一会儿,于氏在小翠的陪同下走了出来,朝两人摆摆手说玉氏睡着了,让他们说话小声些,免得打扰到她。 苏青宁看着沈昀道:“你进去陪陪沈夫人,我们去后面看看。” 她故意支走沈昀其实是想跟苏大海和于氏商量玉氏和小翠的去留问题。 走到后院,还没等她开口就见于氏不甚唏嘘地感慨玉氏的可怜。 “原本是京城里一个好好的贵夫人,受到牵连被发配到那样的地方,呆了那么久,那一身的伤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真是可怜哪!” 于氏说着看向苏大海:“当家的,我求你个事儿呗。” 苏大海一愣,于氏很少这样客气地跟他说话,他应道:“说的啥子话哟,咱们老夫老妻的有啥子求不求的,你说就是了,我还能不应你?” “咱们反正现在有宅子住,庄子里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那间厢房不如就先让苏夫人和小翠住着。” 苏大海眉头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来说原来是这个事,他早就想到了:“她们要住便住吧,只是不知道要住多久?” 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他倒是没啥子意见,但是如果长期住下去,这可就不太好了,他怕他那找事的爹和后娘别哪天心血来潮又跑来庄子里找他的麻烦,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不妙了。 “爹,你放心,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苏青宁异常笃定,她把沈昀去除奴籍的时间记得很清楚。 这话彻底解了苏大海对于此事的后顾之忧,他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了。 第九十七章 想吵架不在怕的 苏青宁带着苏大海夫妇俩一路看过去,看了挂成长串像一道道屏风的柿饼,看过了正在加工的红薯,也看了正在磨房里碾米磨面粉的人,还去看了养得壮壮的大肥羊。 “哈哈哈,这羊养得好,大头冬至节那天你给我逮只羊到村里去。”苏大海想到了冬至节要开祠堂祭祖的事随口吩咐负责养羊的秦大头。 苏青宁的注意力被羊身上那毛绒绒的毛给吸引住了。 “大头叔,这么好的羊毛你们都用来做什么呢?” “哎呀,小姐,小的正说着让平家的拿剪子来剪一剪了。”秦大头以为苏青宁是在怪他没有把羊放好,留着这么长的毛也不知道剪一剪,搔着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连忙叫来自家婆娘,两个人就在边上剪起来。 苏青宁看他们剪了羊毛直接扔在地上,跟羊屎疙瘩混在一起,弄得脏兮兮的,不由好奇道:“这羊毛不要的吗?” “哎哟我的小姐,这羊毛又短又乱,哪能要。”平二姑好笑地看着苏青宁。 他们养羊自来都是把羊毛扔了的。 苏青宁看着落在地上沾了羊屎的羊毛,心里那叫一个疼,顾不上说话连忙拿了一个竹筐递过去,要求他们把羊毛剪了搁在竹筐里。 秦大头和平二姑都不明白她为啥这样做,但做惯了奴仆,他们也不好多问,便照着苏青宁的意思闷着脑袋剪羊毛,只是这次没再乱丢,而是放进了竹筐里。 两个人做得很认真,他们很珍惜这份养羊剪羊毛的工作,随着庄子外面卖羊肉汤羊肉饺子,他们这些养羊的人也都分到了些甜头。 不仅喝上了御寒的羊肉汤,听李庄头说等到盘账分红的时候他们也能拿到钱,那这个年可又比往日强多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羊肉终于剪完,苏青宁一看已经收集了十来筐羊毛,她立刻找来李耿的婆娘李氏,让她招几个会纺线的人来她要把羊毛纺成线。 “啥子,羊毛纺线,青儿这玩意儿能纺线?”苏大海抓了一把白白的羊毛,只觉得手感细腻润滑,摸着竟是十分的舒服。 苏青宁还没解释,他就已经觉得她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这玩意儿要是纺成线,那铁定比棉花纺的线还要舒服。 苏青宁眼睛一亮,捏着柔软的羊毛爱不释手,仿佛这些白白的羊毛已经纺成了毛线,变成了一件件羊毛衫,毛绒大衣了。 “小姐,这个接下来怎么整?”李氏看着这白白的羊毛也很是欢喜,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苏青宁在心里捋了捋羊毛纺成毛线的过程。 她记得有一次去某个草原城市旅游的时候,导游带着他们去参观过一个牧场,在那里她围观了羊毛织成毛线的整个过程。 从牧民剪羊毛开始,然后是洗羊毛,经过多次清洗后,便是弹毛,把粗毛弹出去,最后在用手工机器纺织。 前面的流程明细而简单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后面纺线的过程却是很复杂的工序了,她只记得那儿是机器纺织,却不知道手工该如何纺。 不过好在大包梁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有把棉花纺成棉线做成布的手艺,她只需要指导他们前期的工作便好。 李氏听完苏青宁所说的步骤自己个儿在原地回忆了一下觉得没有偏差了,便带着庄子里的妇人们照做去了。 苏青宁路过他们的房子,看到了跟他们家宅子一般模样的院子,只是因为所花银钱只是他家宅子的一半,故而每座房子的房间也少了一半,但用李耿的话说,于他们而言有片瓦遮身就已经够了,他们现下十分知足了。 苏青宁指着他们房子周围的地道:“这些空地你们可以留着,等到条件好些,家里人口多些可以再盖几间屋。” 一般大包梁村盖房其实都是这个传统,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庄户人家,要想一次性砌座大房子起来实在为难,便都是一间房一间房的添。 “哎,小姐说得是。”李耿在建房子的时候虽然有意识的给每家每户都留了地,但他心里其实从未真的想过他们还能有扩建的一天。 不过从小姐一个又一个的赚钱主意生出来之后,他越来越有信心,也越来越觉得日子有盼头,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扩建。 转了一圈,看庄子里的一切工作都如常进行,苏青宁便又绕回院子里,沈昀已经出来了,正在跟小翠说话。 “少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夫人,不让她受丁点委屈。”小翠举着手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 沈昀没再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小翠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推辞:“不,不,少爷,这些钱我不能拿,你,你自己也不容易。” “拿着,我还有,你不用担心我,他们都对我很好。”沈昀推开她,朝着苏青宁走去,心里在“很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冬至节如期而至,苏氏家族的所有人全都齐聚苏家祠堂前。 在等待族长来开门的时节,屋前的寒风凛冽,吹得大家都忍不住缩紧了脖子。 只有苏老三挺直着腰背,站在风口处。 苏青宁侧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原来苏老三身上穿着苏大海之前给他买的那件羊羔皮大袄,生怕别人看不见,故意站到风口去招惹大家的目光。 她悄悄地朝苏大海眨了眨眼睛,真是见过爱现的没见过这么爱现的。 她看着苏大海身上的同款羊皮大袄,他倒是低调能多往后就多往后。 不一会儿苏氏族长来了,他穿着一身普通羊皮大袄,因为年份有些久了,袖子和手肘的位置磨得有些发白。 但他身材高大,神色严肃,满满透着威严,这一来就把故意往他身边靠的苏老三给压了下去——真正的气质有时候并不能仅仅只靠衣着支撑,本身的气场才是最重要的。 苏义山抽出钥匙打开祠堂大门,苏氏一族的男人们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女人们却没有这个殊荣,只能等在祠堂外面吹着冷风等着男人们祭祖。 透过开着的大门,苏青宁看苏义山在众人站定后首先拿出一串钱放进铜盆里,然后宣布让大家分别拿出祭祖的供奉。 祭祖在于心诚,并不对所供金额有要求,全靠自觉。 但这其中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潜规则,那便是大家都认为谁供奉的多,那么祖宗便会更多保佑谁一些,故而一些家里条件好的人也愿意多出钱好多得祖宗保佑。 今年因为卖了鱼,又有苏青宁收了他们卖不出去的葡萄、红薯和柿子,大家家里都算是攒了一点钱,因而大家供奉的钱都比往年的多了。 有的供了六十文,有的供了一百文,还有的一百二十文,轮到了苏老三,他起先只给了五十文,但很快便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说他舍得为自己置办一身那么贵重的羊皮大袄,却不舍得给祖宗供奉,小心不保佑他。 苏老三听着心里那个气啊,他为了对得起身上的那身羊羔皮大袄咬咬牙供奉了两百文,然后狠狠地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老祖宗保佑他的儿子明年能考个秀才回来。 因为分了家,这次苏大海便要另外给供奉钱,他给了五百文大钱,又出来从守在祠堂大门外面的沈昀手里牵走了一头羊。 “好,大海不错,供奉五百文大钱,另加一头羊。”苏义山拊掌赞道。 苏大海果然没叫他失望,发达了并没有一心只顾着自己,不仅做生意照顾着族人们,连祖宗也都是想着的。 可比他爹强多了,苏老三得了苏大海一件羊皮大衣的孝敬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祠堂里面的气氛十分热烈,大家都开始恭维起苏大海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外面也有几个婶婶伯母夸起苏青宁和于氏来,说她们是有神气的人。 “青丫头的福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有她在,于嫂子十来年愣是再没怀上过。”有人羡慕,有人夸赞,也有人嫉妒,夹枪带棒的话像利箭一样穿透过于氏的心,痛得她呼吸一窒粗糙的皮肤紧紧地皱了起来。 苏青宁俏眸一瞪射向出声的黄氏,哼,想吵架吗,谁怕谁? 第九十八章 为她熬了三个夜 苏青宁凑近黄氏,小声道:“黄婶婶最近是不是吃了太多的羊肉?” 她声音温柔,面容亲切,嘴角还带着笑,黄氏被她问蒙了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青丫头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苏青宁眯着眼睛笑着轻声道:“羊肉好吃可味儿太骚,吃了火气大,我劝黄婶婶少吃些才好,免得说话……嘴臭。” “你,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苏青宁的话说得那样直白,黄氏还有什么听不懂的,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她大骂出声。 “黄婶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难怪不是,看来的确是羊肉吃多了火旺,我们家有菊花茶一会儿请绿宁妹妹给你捎些回去降降火。” 苏青宁说话声音小,面上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又中听,旁人不知道内情只当她这是在关心黄氏。 可只有黄氏知道她这话乍听说得挺好的,可从头到尾都是在讽刺她,说她嘴臭不会说话。 她咬着牙恨恨地道:“你娘不会生儿子这是事实,难怪我说错了?” 于氏心底那口气刚刚才缓上来,又被黄氏扎一刀,苏青宁面上的笑僵了片刻,扯了扯嘴角让笑意放大用只有她跟黄氏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会生儿子又怎么样,你家有庄子和新宅子让他继承吗?” “你,死丫头,死丫头。”黄氏气急,这个死丫头可真是嘴利的很。 苏青宁冷笑朝着一旁的苏绿宁道:“绿宁妹妹,你娘叫你了。” “嗯,娘,怎么呢?”苏绿宁没听清两人说什么但见苏青宁眼神清澈,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便随口应了一声。 苏青宁笑了淡淡地道:“也不知道绿宁妹妹你做错了什么事,你娘叫你死丫头了。” “娘,女儿做错了什么?”苏绿宁凑过去跺着脚撒娇。 黄氏气得够呛,偏偏这是在祠堂外边,她刚刚那样说话已经把婆母惊动了,再闹腾起来她就该吃排头了。 祭祖结束后,女人带着孩子们各自回到家中准备冬至节的饺子,而男人们则随着族长去他家里把刚刚祭过祖的三牲五果给分了带回家。 以前三牲只有鸡鸭鱼,现在有了羊就把鱼去了,大家把羊杀了都分了一些羊肉回家。 吃着羊肉饺子喝着羊肉汤的时候少不得又要夸一回送羊的苏大海。 不知不觉间,以往那个丝毫没有存在感的苏大海已经成了族中的顶梁柱,夸人常会带上他。 好运气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延续,于氏的身子骨好转了,宫寒的毛病只要坚持服药,也有望治好。 “老天有眼菩萨保佑,当家的,青儿说得对,咱们不管怎么样都要多做好事,做善事,当好人,那就好人有好报!” 苏大海十分信任沈昀的医术,听他这样说心里略微有些放松,觉得自己可能生儿子有望了。 “没错,咱们正是该多做好事了,既然菩萨保佑了咱,不如我带你去给他上个香。” 听说能去城隍庙上香,于氏激动不已,一把拉住苏大海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复问道:“当家的,我真的能去吗?”要知道她嫁入于家近二十年可从没有资格去城隍庙上香。 家中只有她的婆母钱氏才能每年去一趟,每次或者带上二弟妹吴氏或者带上三弟妹小钱氏,但从来都没有她的份。 一开始让她在家里忙着做活,后来看她老也生不出儿子就说她命硬克母克子克福分,不能去城隍庙,以免身心不诚得罪了菩萨。 所以听到苏大海要带她去上香,她心里十分想去,但又有几分担忧生怕自己的命格真如婆母所说,要是惹恼了菩萨,别到时候不仅不保佑他们一家人,反而惩罚他们。 苏大海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但他嘴笨不会安慰人只道:“去试试就知道了,你又没做过坏事,怕啥子。” “要不还是算了。”于氏并没有被苏大海的话安慰到,反而更加犹豫了,她觉得现在一家人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如今的幸福。 苏青宁听着她爹娘的对话,不由同情的看着于氏,啧,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 她娘的娘死于疾病,在这个时代,这种医疗环境,家中又没有银钱得病便只能硬熬,熬得过就活,熬不过就死,怎么可能是她克死的? 而不生儿子的事情那就更怪不得她了,一般来说生儿生女决定权在于男人,而不是女子主导。 再说于氏并不是不能生,她只是在生了她之后没条件保养好身子落下了宫寒的毛病。 但实话实说劝于氏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并不会因为某个人一两句话就能彻底改变的。 苏青宁寻思一回换了个方式劝道:“娘,上香不都是讲究心诚则灵吗,要是大家万事都顺遂了,那谁还去庙里求菩萨保佑呢? 自然是心有所求,但有所缺才会想要求菩萨保佑。我听说要是心里实在介怀,要不就缓缓再去,这两天在家中沐浴斋戒以示心诚。” “哎,对对对,青儿说得对,是有这种说法。”苏大海拉住于氏的手不停的点头。 其实于氏五官长得颇为上相,当年相看于氏的时候就是他亲自去的,他一眼就给看上了,所以压根没在乎于氏是不是幼年丧母,家住深山的事情。 只是嫁他之后吃了苦头,皮肤被晒得黑了糙了,冬天还受冻长了冻疮,使得一张好脸都变得难看了。 如今家中条件好了,在家中休养了一段时日,又有苏青宁的好汤好水和护肤膏的滋润,这脸上的皮肤稍微撑展了,先前摸过还挺光滑的了。 于氏一听立马就应了,她做梦都想去庙里给菩萨烧香,她心中有太多的诉求想要请求菩萨保佑了,但转念一想她又道:“那,那玉姐姐能一块儿去吗?” 苏青宁微惊,尔后便释怀,她这个便宜娘还真是一个心善之人,当然也说明她与玉氏是真的投缘。 想想也是,于氏以前在苏家老宅时经常就只有被钱氏训斥责骂,还被两个比她小的妯娌挤兑排斥,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谁的心里不渴望能有一个真正理解自己并谈得来的朋友呢? 失忆了的玉氏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吧,所以于氏才与她见第一面就已经一见如故。 苏青宁很想答应,但想到玉氏如今的境地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行,苏夫人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等到好了你们再一起去便是。” 于氏拍拍额头说是她想差了,光想着玉姐姐心情抑郁,要带她出去散散心,却没想到这一层。 苏青宁不说话了,其实玉氏就算身体养好了,这两个月也是不能出门的,她的身份暂时不适合抛头露面。 她怕沈昀以为她为难玉氏,单独找到他跟他解释了一番。 沈昀先前在一旁听着,他想得比苏青宁还要透彻当即点头:“洪县与君山县城相距并不远,不出门是对的。” 相比他娘的安全,出门散心什么的不值一提。 两人正说着话,大开的院门口出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陶华宁风风火火地跳下车来,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疾步过来,看到苏青宁就在院中他高兴得挥舞着小册子道: “青宁你看,你让我画的我都画完了。”他整整牺牲了三个夜晚的睡眠才赶出来。 苏青宁连忙招呼他坐下接过小册子翻开看着,这是她事先把食谱的做法写出来之后空着图画的位置给他的。 只见上面图画好看,线条清晰,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她连忙起身福了一礼郑重地谢过:“太感谢宁哥儿了,画得真好。” 身后的陶甲不经意地嘟囔了一声:“当然好了,我家少爷连熬了三个夜晚才画出来的,瞧这眼圈都……” 第九十九章 只是给你暖暖手 陶甲正说得带劲,突然被陶华宁瞪了一眼:“陶甲,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快些去把我爹带回来的绸缎还有我朋友从京城送来的玩意儿拿出来。” 陶甲低头转身从马车里捧出来一大堆东西,堆在他的双手上,把他的视线都挡住了。 苏青宁瞥了一眼,陶甲的手上有陶华宁所说的绸缎两匹,水青色和淡蓝色,流光溢彩的,竟是十分出名的蜀锦,听锦绣坊的女小二说这种锦缎一匹都得十两银子,这里两匹岂不是二十两,陶家大少爷这大手笔,送她一个乡下小村姑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是在给她出难题吗? 除这以外,还有两个红木所制的大匣子,上面雕刻着花鸟虫鱼,且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光只看这匣子苏青宁就已经觉得精致好看。 “送给你!”陶华宁指着放在石桌上的东西,一脸笑意盈盈。 苏青宁面露难色:“我,这礼物也太贵重,我受之有愧,愧不敢当。” “呸呸呸,青宁你说的什么话了,弯弯绕绕的一点儿也不像你的风格。”陶华宁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但是混熟之后其实在那雅致的外表之下也带着一点小霸王的味道。 他既送了礼,苏青宁便没有不收的道理。 苏青宁很清楚他的尿性,大家少爷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往回拿的意思,她于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 只是也没有白要他的礼物的意思,马上就去储藏室里拿了她亲自晒的柿饼、元宝干和炸红薯片出来。 陶华宁拿到后毫不避讳的当着苏青宁的面拆开一包品尝起来,半眯着眼睛夸道:“果然是你们铺子里的东西,不过比那儿卖的好吃。” 苏青宁笑了,她的金手指岂是开玩笑的,不管做的什么吃食都比别人的好吃。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苏青宁突然感觉到院子里气压低了下去,她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沈昀,他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宣纸,见苏青宁看到了他这才走上前来递到她面前:“画好了。” 正是他先前答应替苏青宁画的食谱插画。 苏青宁瞄了一眼,只见画技纯熟,画艺高超,画面流畅,看着着实是一种享受。 她把这本跟陶华宁给她的一并放在一起比较,两人的画单从画技而言不相上下,但陶华宁的看着中规中矩,沈昀却带着一股野性,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你们画得真好,只是可惜了配我写的这字儿了。”苏青宁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这双手做吃食,做绣活很是给力,可一写字儿就有些不听使唤,真是让人头疼。 “是可惜了点,不过不要紧,谁让我高兴了。”陶华宁笑着,苏青宁什么都好,唯独这笔字…… 苏青宁扯了扯嘴角暗暗吐槽,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昀没说话,但他平静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并不嫌弃苏青宁的字,况且其实书里面也不完全是苏青宁的字。 其中一小半是苏青宁口述他写的,还有一小半是他实在看不下去苏青宁的字了自己悄悄地照着她写的重新誊写了一遍。 陶华宁凑过来翻看着合在一起的两本册子:“你这书编得好,我看着上面的食谱都是咱们当地的家常小菜,后面又有好些新鲜菜谱,画得形象生动,做法简单易学,连不会厨艺的人看了都能摆弄出几道菜来。 我家有个书局,需不需要替你印上几册放在书铺里面卖?” 苏青宁心动,但看看这般简陋的书页又有些犹豫:“书铺里卖的要么是考学的书,要么是话本故事,这样的杂书能卖得出去吗?” 出书耶,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现代各种各样的书籍满天飞,这种集他人智慧的书可轮不到她来出,要是现在真有这么好的机会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把握一下呢? 陶华宁趁机劝道:“那你说说看你当初为什么会想着把食谱编写成册?” 苏青宁沉默了,书已经编好了,可是她似乎却已经忘记了当初编写书册的初心了。 现在想想当初是因为她的便宜娘于氏厨艺不精被钱氏她们瞧不起处处为难,再加上苏紫宁她们对于自己教给她们的厨艺很感兴趣,为了让没有来听她讲客的人都有机会学到厨艺,为避免她们以后嫁到婆家不再因为厨艺而被为难…… 太多太多的原因推动了她编书的决定。 “好,那就印吧,不过我希望价钱不要定得太贵,哪怕不赚钱都无所谓!”她是真心想要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陶华宁点点头表示本钱以外价格由她定。 他们陶家多的是生意,涉及首饰、衣料、酒楼、毛皮、家具生意,并不在乎这点小钱。 用他老爹的说陶家不缺钱,如今行善积德为陶家门户攒下功德方为上策,当然在陶晋仁眼中苏青宁才是那个最大的功德,她眉间阴德积蓄,是个有着满满福气的人。 谁沾她,便能得享福德。 与苏青宁商量好,陶华宁走的时候带走了她的书稿,答应成书后再把原件给她送回来。 “少爷,你十一月的休沐日只剩下一天半了,月底还是老太爷的生辰,您得留出一整天去陪着。统共只有半日自由安排,这一来一回的怎么成?”陶甲在一旁听着自家少爷说话,简直就要把心操碎了。 陶华宁一听急了,趁人不注意轻轻踩了陶甲一脚,死不经事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他为难苏青宁转转眼珠很快有了主意:“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家书局的地址给我一个,我过两天要陪我爹娘去城隍庙烧香,顺路过去取。” 陶华宁不舍得错过这个见苏青宁的机会便道:“那行,三天后吧,我抽小半日出来在书局里等你,先说好了这书印成册后你可得送我一本,我拿去给我家厨娘看看让她照着上面的点心方子给我做。” 沈昀全程听着,对于陶华宁如此明目张胆地抓住与苏青宁相处的机会,他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他很清楚,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长叹一声打定主意,等到苏青宁一家三口去城隍庙的那天他一定要找机会跟着去,不给陶华宁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十一月的君山县城很冷,但今日是庙会,城隍庙外人流涌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苏青宁裹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帷帽,把脖子缩着,鼻子都被冻得通红,轻轻一动都有一种鼻涕要流下来的错觉,她走在人流中,急切地想要找个避风的地方烤烤火。 “青儿,你慢慢走,人多别走丢了。”于氏一把扯住她,将她拴在自己身边,生怕她被人流挤丢了。 苏大海也让她不要乱走,苏青宁只好扁着嘴跟在他们身后,等着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沈昀靠着她侧边,看她冷得哆嗦,不动声色地朝她靠拢,然后趁着无人注意时借着衣袖的遮掩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青宁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心头一暖,啧,他的手好暖和,就像人形暖炉。 第一百章 两个男人的对峙 街道人群川流不息,热闹非凡,苏青宁被挤来挤去,一个趔趄沈昀手快地扶了一把,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肩靠着了肩。 苏青宁在一阵寒风中闻到了沈昀身上的药香,还有他强壮的手臂揽在她腰间的触感,她的脸以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摒住呼吸四处张望,此时人非常多,摩肩接踵,站在原地的人都被推着往前挤,似乎并没有人在意这些事。 她松了一口气,神情稍微松懈一些。 沈昀低头,下巴刚好触到她头顶的发,缕缕青丝在寒风的吹拂下打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他喉头一滚,右臂轻轻用力,将人往身边一勾。 “你,你干什么?”苏青宁一下子被带到他怀中,脸砸在他胸膛上,抑制不住的惊慌失措。 “没什么,你自己看。”沈昀声音低沉,手指越过她的肩指向身侧,刚刚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过去了,那长长的扁担正指向她的背,如果他不拉她一把,她可能就被戳到了。 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的苏青宁敛了脾气,但道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沈昀的左手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挡仍然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迟疑,沈昀淡淡地道:“给你暖手。”。 呃,的确很暖,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 苏青宁试探着抽了抽手,只轻轻一动便抽了出来,沈昀并没有勉强她,似乎就真的只是给她暖手而已,想多的那个人是她。 苏青宁的脸更红了,恰好苏大海转头过来看她:“青儿,咱们到了,你陪你娘进去烧香许愿,我们大老爷们就不进去了。” 城隍庙一般来说具有求财保平安的意思,但在君山县城又具有了送子的功效。 故而很多经年怀不上孩子,生不出儿子的妇人喜欢到这里来拜拜,男人自然要回避。 苏青宁以往在县城里逛的时候多次经过这里,但一次也没有进来过,眼下还是头回进来。 庙里的布局跟其他地方差不多,进门是一个大院子,摆放香炉,此时里面烟熏火燎,到处都是前来烧香的善男信女,当然以女子居多。 路过她们身边时,苏青宁听到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请求城隍老爷赐给她一个孩子。 还听到有人想求平安,是为出门在外的男人而求,有的则是求功名,为自家读书的男人或者儿子……五花八门的诉求,一声声飘入耳中,然后又一点点消散。 苏青宁抬头看着城隍老爷宝相庄严,虎目微冷地凝视着地上的众生,苏青宁不知道有这么多信众前来求他,他老人家到底顾得过来不? 当然在这样的地方苏青宁是肯定不敢说出来的,只是在心里吐槽罢了。 她侧眸看到于氏十分虔诚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不停地求着什么,苏青宁陪着她跪了一会儿,上了一炷香跪不住了,便悄悄起身退到后面把蒲团让出来给其他虔诚的信众。 “城隍老爷求你保佑,保佑我能够找到表哥。”一个长相明艳秀美的少女一头跪倒下去,闭上眼睛小声的求起来。 她长得实在好看,皮肤白皙,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厚袄裙,外面裹着一件狐毛大领的披风,身上穿金戴银,格外打眼。 只是此时她眉头微拧,神情悲凄似乎有着万千心事,这般模样看得苏青宁都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不知为何瞧着她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小姐,你别担心,沈少爷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咱们今日找不到明日再接着找,总能找到。”美貌小姐的丫环小声地安慰着她。 苏青宁耳尖一动,她刚刚听到了沈少爷三个字,不会这么巧吧,天下姓沈的可多得是。 “唉,听当时押送表哥的那位官差说就在这里把表哥给卖了的,只可惜他不知道到底把表哥卖给了谁家,咱们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我实在是担心他。 当时表哥出事的时候我爹不在京城没帮上忙,我……希望表哥不要怪我才是。” “小姐,你别担心,沈少爷他打小就稀罕你,把你当宝贝似的,怎么舍得怪你,况且你为了找他不辞辛劳长途跋涉赶到这穷乡僻壤来,已经很有心了。”小丫环嘴也巧实在会安慰人。 “但愿如此!” 主仆两人边说边走,声音慢慢远去,苏青宁歪了歪头,看向与苏大海相对而站,却背对着大门的沈昀,从他的方向刚好错过从他们身后经过的主仆二人,她犹豫着是否要提醒他一句。 她听着刚刚两人所说的话大概率觉得她们嘴里提到的那个沈少爷有可能是沈昀,但毕竟没有证据不太敢肯定,只这一犹豫的时间,主仆俩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 她叹了口气,不管她们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沈昀,现在也没机会了。 她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空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于氏上完香,一行人便顺道去了近城隍庙的 苏记杂货铺,今天赶庙会,近城隍庙的几条街都热门非凡,人来人往的,铺子里的生意极好。 李耶提前跟苏青宁说过,故而她将后来从于家村赶来的表舅和李树梢安排到这里来帮李耶的忙。 此时铺子里四个伙计一个掌柜忙着招待进店选购的客人,一个两个的脚不沾地的忙活,简直快忙昏头了。 苏大海看不过去,唤声于氏两个人也进去帮忙了。 苏青宁则和沈昀两个人跑了一趟陶家的平安书局,陶华宁早就等在那里了,苏青宁一到就立刻好茶好果的招待着,又忙不迭地安排陶甲把新印好的一百册《异想杂谈食谱篇》给苏青宁拿出来。 看着面前摆得高高的一摞书册,上面署着自己的名字,闻着油墨的香味,她的心里被挤得满满的。 在现代没有实现的出名的梦想,没想到跑到这里来实现了,她动情地感谢了陶华宁,如果没有他,她的梦想不会那么容易实现。 她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着,见扉页上面竟然只有自己的名字,不由皱眉,问陶华宁要过原版书册看了一眼后道:“这上面明明有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怎么没有了?” 陶华宁道:“我们只不过画了几幅画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从最初出书到成书,都是你一手操持,自然该署你的名。” 苏青宁不乐意了:“不行,你们出了力,很该写上去才是。”她执拗地坚持着一定要署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就她这画技,可不敢独自占据功劳。 她要了毛笔蘸墨写下,文:苏青宁,画:沈昀、陶华宁。 沈昀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陶华宁本想劝她一句,虽然他个人很欣赏沈昀的才学和画技,但沈昀的身份他毕竟还是知道的,作为官奴,他的名字实在是没有必要出现在这上面,怕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影响这书的销售。 陶华宁心念疾转间看苏青宁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十分自觉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他认识的苏青宁从来就不能用寻常的道理与之沟通,他便是提了,以她的性子也未必会听。 苏青宁并未多想,随手数了十本:“我想拿这几本回去可好?” 陶华宁自然不会拒绝她,只是与她商量了一下售价的问题:“卖书铺子里还真没卖过写食谱的,这价不好定。” 苏青宁挑眉问他书的成本价,然后直接在成本价后面加了五十文。 “就卖500文,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买得起这册书,更希望它真的能够帮到他们。”苏青宁轻声许愿,能够让书里的知识惠及大众,这才是她编写此书最初的想法。 苏青宁说着埋头在扉页上签起陶华宁和沈昀的名字来。 沈昀自觉地上前想要帮忙,却被陶华宁用身体拦住,一个眼神拐去,两个人出了房间站在廊下,清寒的穿堂冷风从两人身边穿过,两个身材同样挺拔高大的年轻男人互相对峙着,眼神渐渐变得犀利。 第一百零一章 脱掉奴籍的机会 寒风溯溯,两人衣袂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可身形却俱都笔挺,如同一棵大树一般挺立在风中,一动也不动。 最终还是陶华宁站不住了,他原本找沈昀就是有话要说,率先道:“听我爹说今年陛下万寿将会大赦天下,沈公子或许有机会……” 一听是这话沈昀冷冰冰地打断:“不劳陶少爷操心。” 这件事情沈昀心中已经计较过了,起因缘于苏青宁时不时在他耳边提醒他看书做文章,虽然她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却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有望脱离奴籍,甚至还有参加科考的机会。 他原先一直没有想明白,不知道苏青宁为何会这样说。 但是后来联系上当今皇上今年万寿,将会大办的事情便渐渐有些明白,同时也有了期待,按照十年前皇上千岁寿辰之时的先例,他或许真有机会被赦免。 当然这还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消息传来,所以尽管他的心中有期待却也不敢言之于口,有些事情谁说得定呢? 而对于不能够肯定更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沈昀很不愿多说。 “你一旦脱离了奴籍,也是要回到京城去的是不是?据我所知,苏家只得青宁一个女儿,以她孝顺的性子只怕是一定要守在他们身边的。” 陶华宁说得直接,意思是沈昀若能脱籍,势必不会留在这穷乡僻壤,如果他对苏青宁有意也没有用,因为苏青宁断然不会抛下自己的父母随他远走。 沈昀眉梢一挑,他这会儿才听明白陶华宁的意思,合着他是来宣誓对苏青宁的心意的,忍了这么久他终于肯挑明了吗? 明了陶华宁的意思,沈昀却不想理会他,仰着头看着院墙边一株正在孕育花苞的腊梅,梅开便有花香。 “你,想是明白我的意思吧。”陶华宁不高兴地皱眉强调了一遍。 沈昀淡声道:“陶少爷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他就不信陶华宁敢明言。 “你,我一直听青宁夸你聪敏过人,你不可能没有听明白,反正我把话放这儿,青宁是我爹替我相中的未来儿媳妇,我以后定是要娶她的,你,不准跟我抢,你也抢不过我。” 出乎于沈昀的意料,陶华宁竟然还真的为了苏青宁直白的话示威。 他一向淡然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眼睛下垂,眸中透出无奈来。 前事未定,就算他心中对苏青宁有些什么想法,那又怎么样,就像陶华宁所说他拿什么来跟他抢跟他争? 不过他不喜欢被陶华宁这样针对,拧着眉梢放了一句硬话:“陶少爷只说是你爹的意思,那你呢?” “我自是心仪青宁,若不心仪岂会……”岂会日日都惦念着她,又岂会愿意替她张罗这么多事情。 他陶华宁长了十八年,除了她娘以外,还从未如此为一个女子着想过,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对她,他势在必得。 只是可惜,他爹说青宁不适合在十八岁前嫁人,就连订亲也不行,不然他早就上门提亲把她定下来了,何至于跑到这儿来跟他一个官奴掰扯, 沈昀没有接话,但他的心中想的却是与陶华宁一样的事情。 他也好奇陶华宁既然有意娶苏青宁,却为何不在此时与她定亲。 如果是他,苏大海夫妇定会欢喜异常。 不过他并未问,看陶华宁嘴紧得很,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他也就不问自取其辱了。 外面是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小书房内苏青宁沉浸在自己的签名大事中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听见敲门声,她才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 “苏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吧。”陶甲站在门口声唤她。 他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了,觉得要是再不请当事人出面的话,说不定外面就要来一声男人的战争了。 苏青宁不明所以,抬步走到门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院中,陶甲紧张兮兮地指指院子里。 苏青宁抬眼看到陶华宁和沈昀两人相对而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们的颜值都很经打,脸型轮廓立体,五官挺立,瞧着就养眼。 她瞧着两人除了神情严肃了些,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可陶甲小心翼翼的模样又不似作伪,她走上去,两人察觉到了她的靠近,齐齐回头看向她。 一阵寒风吹过,苏青宁同时闻到了两人身上的气息。 陶华宁整日与书为伴,沾染着浓浓的墨香,沈昀这段时日则是专心摆弄草药,散发出来的是则是药香。 这两种原本大相径庭的味道此时混合在一起却并不让人反感,苏青宁眨眨眼睛看着相对而站的两人。 他们脸上的表情转换得很快,快到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捕捉他们前一刻的神情。 陶华宁看她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笑容阳光灿烂,让人在寒冷的冬日里感受到了一抹春日的温暖。 沈昀便冷多了,表情淡淡,眼神也是淡的,好像一杯放凉的白开水一般,没有任何味道。 苏青宁瞧了一眼,心里敏感地感觉到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却又看不出来。 而且她站在这里还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她抿抿嘴唇道:“宁哥儿,那个,我把名字都签完了,我就先拿十本走,余下的你便放在书铺里试卖一下。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它一定能够卖得出去。” 到时候别卖不出去了来怪她,这个锅她可不背——虽然书是她编的,可印书的主意却不是她出的。 呃,虽然这样甩锅不太好,但是在陶华宁宠溺的眼神下,苏青宁却并没有矫情,而是自然而然地把这话说了出来。 陶华宁并未让她失望:“相信我,虽然我最近读书的时间多,但是自小便跟着我爹大江南北的跑生意,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看他如此自信,苏青宁好受多了,也不禁对自己所编之书生出了一点点期待。 “回去吧,你爹娘在铺子里只怕等急了。”沈昀不用苏青宁吩咐,便自觉地进去抱了十本册书出来。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陶华宁还真有些不舍,不过今日他只有半日休息日,并不能像往日一样任性使用。 把人送到苏记杂货铺之后他便赶着回去了。 苏青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但见铺子里的客人依然很多,苏大海和于氏在里面也是忙得团团转,她便也顾不上多想把书往柜台上一放便去帮忙了。 一会儿就有人举着书大声问道:“掌柜,你这里还卖书呀,哦哟,还是写的厨艺方面的,有好些当下时兴的糕点食谱,给我来一本。” 苏青宁一看有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柜台前,手上拿的正是她先前随手放在上面的书。 “你要买?”苏青宁试探着问,她没打算放在这里卖呀。 “当然,内人做饭总觉得吃着不好吃,见天的在饭馆里吃饭,这哪经得住呀,可这年头没有人教,好不容易见着一本教厨艺还附带了这么多食谱的书我当然要买,你快说多少钱吧。” “五百文。”苏青宁伸出五根手指。 “嘿,还挺便宜,来一本,不,不,来两本吧,我妹妹要出嫁了,厨艺她嫂子教不了,怕是嫁去婆家要吃苦头。”书生边说边摸出一吊钱,拿了两本书。 苏青宁愣愣地捧着一吊钱看着书生的背影远去。 呃,这就开张了,卖出去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又凑上前来翻看起书册:“一本五百文,还带食谱,呀,还有红烧鱼,有做糕点的方子,好,好好书,给我也带两本,不,不,三本吧,我婆娘一本,还有两个妹妹各一本。”那人说着扔下钱拿了三书走,唯恐苏青宁不卖给他。 “哎……”苏青宁眼看着书一下子少了一半,心中既惊且喜。 这书真的这么好卖? 第一百零二章 路遇小说的女主 苏青宁一晃神的功夫,手里的书已经被抢得只剩下了三本,眼看着又有人走了过来,她连忙把书往怀里一搂,对那人说书已经卖完了。 “哪里卖完了,我刚刚看到这里不是还有几本吗?”那人不死心,凑过来要。 苏青宁灵机一动道:“书有,你要是想买的话可以半个时辰后过来,不过限量发售哦,卖完即止。” 把要买书的人打发走,苏青宁立刻把李耶叫了过来吩咐他赶紧去陶家书局再匀四十本来。 李耶看这书这么好卖心动得不得了,一经苏青宁吩咐跑得飞快,很快便取来了四十本书,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陶甲。 他是得了消息过来打探详情的,回去后便将此事说与了陶华宁听。 听说苏青宁在杂货铺里都将书卖出去了,而且是在不经意间就卖了,陶华宁拊掌大喜:“我爹的眼光果然极好。”看中的姑娘下得厨房上得厅堂,绣得了花,还编得了书,实在是厉害至极。 她这么好,他更加不想放手了:“快,快通知书局的人加紧再多印五百册。” “可是,可是少爷,咱们放在书铺里的书才卖了一册而已,这就加印五百册,是不是太多了?”陶甲跟他爹一样是个稳妥人,凡事都想得多。 “书铺卖不动,那是因为来此的人都是读书人,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这些,再加上他们信奉君子远疱厨自然不屑买这样的书,但是逛杂货铺的人却是晓得操心家事的人。 所以这书放杂货铺好卖,到了书铺里反而卖不动了。不过等到名声传扬出去了,自然就会有人到书铺来找此书了。” 陶甲似懂非懂的点头。 而苏青宁这边沈昀也正在给苏大海解释他们刚刚拿到铺子里的四十册书又立马销售一空的原因。 “天老爷了,这一本除了印刷费四百文,就只赚一百文,卖十本也能赚一吊钱,这转眼就卖了四十七本,都快要赚到五吊钱了。”苏大海又开始勾着手指打起他的小算盘来。 苏青宁“噗嗤”一声笑开了,她这个老爹,还真看不出来,是个财迷来着,每次她生个主意做笔生意他就要在一边盘算半天。 “爹,你不用操心算了,一切有我了,你呀和娘就只负责收收钱数数钱就好了。”苏青宁笑着道。 “诶,那可不行,我家闺女再是能干,以后终要嫁出去,我再怎么也得学着做起来,不然以后把你这摊子生意给你弄没落了,还怎么给你撑腰。” 这话说得伤感,于氏听得眼圈都红了,苏青宁则是甜甜一笑:“爹不怕,等到我娘再给我生个弟弟,我教弟弟便是,爹娘还是只管享你们的福。” 啧,说到子嗣,连苏大海都没有了底气,他垂着头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闷了。 苏青宁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快了扎到爹娘的心了,连忙安慰道:“我看娘这些日子吃沈昀开的药吃得挺好的,身体和气色都好转了,只要再坚持吃下去,好好养着身体不受寒不受累,生小弟弟是迟早的事。” 于氏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不算大,养好了身子骨肯定能生。 但苏大海和于氏只当她是在说好听的话安慰他们俩,都有些不敢接话,难过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青宁轻轻推了一把沈昀朝他使眼色,他们夫妇俩自从晓得沈昀医术好后,对于他的话很听得进。 “青宁说得没错,只要于婶好好保重身子,坚持喝药总会好起来的。”沈昀说着还顺手替于氏把了把脉,面色上滑过一抹惊喜之色。 “于婶的脉像听着极好,身子骨也养得不错。”这回沈昀说的是真话,可没有在安慰人。 苏青宁想得没错,这个时候沈昀的话的确比她的好使,他一说,夫妇俩都没有了声音,刚刚的难过忧郁之色也去了不少,重新燃起了希望。 苏青宁眼见着沈昀哄好了他们松了一口气,她跟着又说了一句:“爹娘,咱们不是去城隍庙里烧过香了吗,他老人家肯定会安排上的。” 这话说得苏大海和于氏齐齐笑了起来,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地朝着天下拜了拜。 话虽如此说,但苏青宁其实心里也并没有底,在夫妇俩去铺子后面的院子里转悠时忍不住悄悄地拉了沈昀到一边打听:“你刚刚不是在骗我娘吧?” 沈昀眯着眼睛看她:“我从不骗人。” 苏青宁眨眨眼睛,认识沈昀这么久以来,这个人设他好像还真的立住了。 “这么说,我娘真的有再孕的机会?”苏青宁一脸期待。 她希望沈昀能够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沈昀并没有,他从不撒谎,虽然于氏的身子养好了些,但是距离怀孕还为时尚早:“慢慢调养确有机会。” 苏青宁“哦”了一声,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她以为这一次就能听到于氏的好消息,看来她还是太着急了些。 苏青宁怀着心事走到前面铺子里,恰好看到李耶在招呼两个女客人。 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说你们这里有很多独具特色的糕点,可是看着这模样也不怎么样嘛。红不红黄不黄的,瞧着就没点子胃口。” 苏青宁抬眼望去,这不是之前在城隍庙里见到过的那对在找人的主仆吗? 看来她们是打听着过来的,可听那小丫环的话这是在嫌弃他们铺子里的包装不够上档次,糕点模样做得不够精致,花样子不够多。 苏青宁心里不舒服,不喜欢可以不买呀,说三道四的做什么。 好在李耶没有苏青宁这么直接,而是十分委婉的表示说他们的糕点虽然没有做出精致好看的模样来,但是味道的确是一绝,不然客栈的伙计也不会谁也不推,独推他们这家了。 李耶还用了苏青宁惯用的试吃一招成功地让那位长得明艳美丽的小姐展露了笑颜,她拉住还要闹腾的小丫头: “小叶,这糕点的味道果然不错,比起京城聚味斋的糕点也不差几分,咱们买一些吧。” “可是小姐,这东西看着,它,它干净吗,看起来脏脏的,难保不会有什么虫子和不干净的东西,你身子骨弱肠胃不好,别一会吃了闹肚子……” 嘿,听到这话,苏青宁眼眸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快步走出来,拦下还要陪笑脸的李耶冷着脸道: “姑娘,你可以挑剔我家铺子里糕点的模样不好看,包装不精致,但请你不要凭空捏造,胡说八道,我家铺子开了这么久,吃这糕点的人成千上万,可从未听说有人因此而闹肚子的。” 丫头小叶本来看到李耶陪笑,觉得自己被尊重了,可一转头就冒出了一个态度强硬的苏青宁,不由柳眉倒竖泼辣地指责: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姐面前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苏青宁心底一窒,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厉害的性子,一出口就如此难听。 “姑娘早上出门是吃了蒜没漱口吗,说话这么难听?这是我家的铺子,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你,你说什么,姑奶奶说话难听,那也不及你个乡下土包子长得难看,看看你那黑炭一样的脸……”小叶看着长得清秀斯文,没想到还真是个刺儿头,专挑苏青宁的短处说。 不过好在苏青宁对于外貌的事情并不如小叶想象的那么重视,她有被气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镜子凑到小叶面前: “说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拿镜子照照自己,好叫你晓得什么叫尖嘴猴腮,吊梢三角眼。” “你,你,你敢污辱我?”小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跟所有女子一样爱美,喜欢听好听的话。 苏青宁冷笑:“是吗,准你满嘴喷粪地指责别人,还不准别人说实话呢?” 小叶梗着脖子插着腰骂人的姿态可不就是她所说的那样吗? “你,你,小姐,你看看她,她欺负我……呜呜……”小叶像个炮仗一样,刚刚点燃的瞬间拼命地燃烧,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可燃到后面烧成了灰便哑了声了,跺着脚哭丧着脸看向自家主子玉珠珠。 可玉珠珠的注意力却早就被苏青宁手里拿着的镜子吸引住了。 她按下跳脚的小叶,温柔地道:“小叶,这是店家,你不得无礼。”说完还让小叶跟苏青宁道歉。 苏青宁眯着眼睛瞧她,她想起来了,她是玉珠珠,传说中小说里的女主人设。 第一百零三章 狠狠地宰她一刀 玉珠珠出身京城大家,世代簪缨,父亲和兄长都是边疆的守将,是大梁朝的得力大将。 在她面前,苏青宁自觉自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也难怪她身边的一个小小丫环都敢动不动的随时开骂。 “小姐……”小叶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甩着手撒娇,一脸不服气,平日里在京城的时候她也这样骂过别人,小姐都只是随便说她两句,可并没有要求她向谁道歉的。 而且这次也不是她一个人在骂,这个土包子村姑可是每一句都回敬了她的。 “小叶,是你无礼在先,理应道歉,是不是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不,不敢,小姐我,我错了。”小叶很没有诚意地甚至连看都没看苏青宁一眼随口说着。 苏青宁别过脸去不理睬她,在她决定回敬她的时候她就没打算再给她好脸色。 “小姐你,你看她,她还得意了,跟我拿捏起来了。”小叶完全就是在敷衍,偏偏不挑苏青宁的理。 “是你道歉的声音不够大,心不够诚,好好说,相信这位姑娘能够明白刚刚只是一场误会,我看她也是个讲道理明是非的人,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玉珠珠轻飘飘几句话就给这场争执定了性:一场误会,同时也给苏青宁加了一个绊子,她要是不接受小叶的道歉,那就是不讲道理不明是非之人。 真是个好生玲珑的人。 想到小说的后续发展,苏青宁的心突然间猛烈的跳动起来,跳得她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但抬眸看到铺子后门的一角青色衣角,她咬咬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头渐渐地发冷。 她的沉默让小叶越发不满了,她气呼呼地瞪着苏青宁,只是碍于自家小姐的威严不敢再轻易开口骂人,但几乎喷火的双发红的眸子满满的诉说着她的愤怒。 玉珠珠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模样一般,看着苏青宁柔声问道:“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苏青宁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 玉珠珠福了福身,转过头来去看着小叶:““小叶,你道歉的声音太小了,苏姑娘想是没有听到。” 小叶越发委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但触碰到玉珠珠的眼神她惊了一跳立马把眼泪吞了回去,然后乖乖的上前福身道歉:“苏姑娘,我错了,我不该说你。” 这回的声音十分洪亮,尽管依旧听得出来她的不甘,但却已经透出诚意。 苏青宁看向玉珠珠,只见她谁也没看,而是专心看着她手里的镜子,一脸兴趣盎然。 原来如此,这位尊贵的玉大小姐并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丫环错了,也没觉得她不应该出口骂人,而纯粹是她看上了她手里的这面镜子。 果然,玉珠珠在小叶道歉后立马把话题转向镜子:“咦,苏姑娘,你刚刚说这个是什么,镜子吗,怎地照得如此清晰?” 比他爹从北疆带回来的北逖人打造的号称最好的铜镜都要清晰许多。真是货比货得扔,看了这个镜子之后,玉珠珠心里便再也看不上自己之前那些了。 苏青宁见猜中了她的心事,看她一脸很想要又要假装淡定的模样淡淡地应了:“没错,这是镜子,你瞧……” 玉珠珠本来还想拿捏一下,但看到凑过来的镜子里映出了自己花容月貌的面容。 一直以来都听别人夸赞自己长得怎么好看,她从前在昏镜里也多有看到过,但是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过。 眉如青黛,眼眸水灵,鼻梁高挺,唇似琼瑶,美得不可方物,呃,虽然用这样的词汇来描述自己有点过于自恋了,但是确实只有这些词汇才能描述出她的美来。 “喜欢吗?”苏青宁看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得眼睛都不眨,心头生出一个主意来。 “喜欢,很喜欢,你这个卖吗?”玉珠珠把镜子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苏青宁笑了笑摇头:“不好意思,不卖。” 玉珠珠一愣,她听她那样问以为她要卖了,没想到……她有些失望地垂眸,咬了咬唇不死心地追问:“那怎么样才能卖呢?” 苏青宁正想着如果她真喜欢的话干脆送她算了,她可是以后的女主角,是站在沈昀身后的女人。 “喂,你懂不懂规矩,我们小姐问你,你穷拿捏什么……”冷不丁的小叶又冒出头来答了一句嘴。 苏青宁压下刚刚冒出来的想法,看小叶一眼冷冷地道:“东西是我的我不卖难道你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得了,有这么一个丫环,估计主子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白送她干什么? 别到时候人家不感恩反而记仇了,她便十分坚决地说自己不想卖。 玉珠珠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忤逆过,此番起了心思,哪里还能放过,只是确如苏青宁所说,东西是她的,她倒的确不能强买强卖,更不能明抢,便只能好言相劝,还许下承诺说如果苏青宁愿意卖给她,她愿意出大价钱。 大价钱?苏青宁心头一动,看向她身上华丽好看的衣衫,头上贵重精致的首饰,京城玉大将军府,不用说钱财定是大大的有。 就凭她刚刚纵容丫环辱骂她,她就有理由狠敲她一笔。 苏青宁心思多变,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一点儿也不动心,只听着玉珠珠在那里不停地劝说还有出价。 “我出一百两,行吗?”一块上好的铜镜才不过五六十两,便是加上北逖那边的雕花铜镜也只卖一百两,她这价钱已经算是直接给到位了。 苏青宁垂眸掩住眼中的光彩,因为她正在与陶家玻璃作坊合作制镜子,所以特地恶补过镜子售价。 听玉珠珠开口就给出了上好铜镜的高售价,知道她定是极为动心。 也是啊,玉珠珠有那样倾世的美丽容颜,别的铜镜磨得再光再亮,也没法像她的这面水银镜子一样照得这么清楚。 她看过一眼,哪里还舍得放弃?那么她的执念就是她的机会。 她知道像玉珠珠这样的大家小姐,根本不需要她讨价还价,她自己就会给出让她动心的价钱。 果然她的沉默让玉珠珠不死心的继续加价:“二百两,卖吗?” 三百,四百,五百…… 玉珠珠连续开口五次,就直接把价加到了八百两。 苏青宁其实好几次都想打断她告诉她她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叫价也会让人上瘾,玉珠珠竟然这不关心她的表情变化,而是直接把价喊到了一千两。 苏青宁的呼吸都紧了,她自觉在这里好歹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毕竟陶晋仁大方到一出手就是一个价值近千两的庄子。 但没想到如今这玉珠珠竟然会为了一块小小的只够照一个人脸的镜子一掷千两,真是土豪中的土豪。 “玉小姐真真是大方,其实原本看玉小姐这这面镜子,我应该拱手相让送予给你……”苏青宁故意说话大喘气: “只是当时我得到这面镜子也所花不菲,而且再要去弄到一面恐怕也不容易,所以也就不敢辜负玉小姐的大方,你看这么大的金额,玉小姐是不是给银票呢?”一千两,那可重了,想她两个弱女子也拿不动。 玉珠珠一听这是要卖的意思了,不顾小叶的阻拦连忙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过去。 苏青宁接过笑嘻嘻地把镜子送到她面前 再次看着镜中自己美丽的脸庞,玉珠珠愣了片刻,然后反应过来她这就花出去一千两了,突然有些微心疼。 第一百零六章 出手大方添妆礼 苏青宁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再没有心情细看了,当即拍板把泗水街的宅子定了下来。 “好的,姑娘一如既往的爽快,一套八十两,咱们这就上县衙办手续去。”孟牙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卖这么一套宅子,他能挣着二两银子,可比卖奴卖仆强多了。 “等等,青儿,这么大几十两了,咱们也不说进去仔细看看?”苏大海很委婉的提醒着。 其实他们从宅子的正大门一直往里面穿行,三进院落都已经看过了,就是很普通的宅子,不新也不旧,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看头了。 他不过是在暗示苏青宁不要这么冲动罢了。 苏青宁看看四周,她恍然看到隔壁也有一个牙人带着人在看宅子,她捏了捏手里的一千两银票咬咬牙道:“孟先生,你刚刚说你手上还有几套跟这差不多的现成的宅院?” 孟牙人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实道:“地段和大小跟这差不多的还有一套,就在旁边你刚刚路过的那里。另外还有一套在东北边柳河街,靠着湘楚河。” “那价钱呢?”苏青宁急切地问道。 “靠河的风景好,价格稍贵。”孟牙人知道她一向精明,可不敢胡乱给她推房源。 “哦,有多贵?”苏青宁这回却偏偏来了兴致。 “那得这个数!”孟牙人伸了两根指头。 “一百二十两,没得少吗,那边的宅子可不靠街边开不成铺子。”苏青宁皱眉。 这个时代又不像现代,买间靠河的院子置些桌椅板凳搭个棚子,买几桌机麻就能开家茶馆让人休闲。 这里的人为了生计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除了大冷的冬天谁有空玩耍?再说了等到天冷了,谁还有闲情逸致到河边坐着玩儿。 所以苏青宁怎么看那沿河的宅子都不可能卖得起价。 “哎,姑娘有所不知,那边的宅子地段自是没有这边靠街边的好,但是架不住那里的宅子大呀,一间间三进四进的,里头还修着小花园,搭了大戏台子,先前多是讲究人住的。”所以房价就贵。 苏青宁想了想要是以后苏大海和于氏老了,给他们买一间来养老也不错,便要求跟着去看房。 看过之后,苏青宁觉得比想象中还要好,房子很新,布局合理,摆设低调得体,看得出来这宅院的前主人很是爱惜这儿,打整很干净整洁,适合居住。 苏青宁盘算了一下,定了。 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连看了三家,苏青宁选了状元街上的两家挨着的两进院落,因为地段好,宅子不够大也花了八十文。 这样一趟下来就是四座宅子到手了,一共花费三百六十文。 看到一整张千两的银票被花出去,瞬间就变成了好几张小银票被换回来,苏青宁的心隐隐痛了一下。 但想到这一千两银票只是她用一小块镜子换回来的,她很快就释怀了。 而且她之所以要买这么多宅子的原因是便于苏大海和于氏养老。 这年头其实跟现代差不多,囤房囤田地是最值钱最合适的买卖。 但田地不好买,在孟牙人这里挂了这么久都没有寻到一处合适的田地,苏青宁就只好砸钱买宅院。 等到苏大海和于氏老了,干不动了,就靠着庄子和出租这几家宅院来赚钱,不说大富大贵也能落个安稳。 所以尽管苏大海一直都在用咳嗽示意她不要买,可她仍然坚持买了下来。 端着装了四处宅院房契的匣子,苏大海心里既欢喜又心疼。 欢喜自然是他竟然又多了四处房产,心疼的是这都是白花花的银两换来的。三百六十两呀,以往便是穷尽他一生都不可能赚到的钱,就这样花出去了。 苏青宁看他忍不住难过便想劝劝他,但碍着孟牙人在这里,她忍了忍,孟牙人精明得很,一看这架势,拿着自己得到的十两中人费忙不迭地告辞而去。 他现下正好凑够了四十两,赶紧去把自己早就看中的宅子拿下来。 腊月初十,苏紫宁成亲,苏青宁跟着苏大海、于氏一块儿去老宅观礼。 迎亲的队伍还没有来,苏家老宅到处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大红的喜字墙里墙外贴着。 院里院外聚集了村子里的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 苏青宁绕过围观的群众,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溜进了苏紫宁的闺房里。 她已经装扮上了,族里的全福人周氏在给她梳妆,吴氏红着眼睛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递东西。 此时的苏紫宁一身大红嫁衣,头发高高盘起,唇红齿白,五官清秀,眼神清亮,娇憨中透出几分新嫁娘的羞涩。 苏青宁心生感慨,苏紫宁才十六岁了,这就要嫁人了,其实当初跟李家订亲时原本定的婚期应是明年年底,但听说李家的老祖母身子骨不行了,便来跟苏家商量把婚期提前。 一则担心老祖母万一去了李家便要守孝耽搁婚期,二则把苏紫宁迎娶回去用喜事冲冲老祖母的病症,或能治好,三则是苏紫宁的未婚夫李远山的娘身子骨也不好,苏紫宁进了门便好代替她照顾家中老祖母。 当然前面两点是李家拿到面上来说了的,为此还补了一吊钱的聘礼,第三点则是苏紫宁听到自家母亲吴氏私底下与她抱怨的。 但是亲事既然早就订了,人家要早娶,还给足了场面,他们也只能应了,不然还能把婚事退了不成? 只是苏青宁想着为苏紫宁憋屈罢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婚事自己根本做不得主,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事关自己的头等大事,却都是别人来做决定。 但日子又得自己过,至于好还是坏只有自己承受,无人可替。 何其悲哉! 头发和妆容弄好,周氏和吴氏一干长辈先行出去,接下来是同堂的姐妹们送添妆礼的时候。 族长伯爷爷家的堂姐妹中苏绿宁送了一支银包铜的簪子,苏宜宁还小,送了一方小手帕,苏红宁则送了一个自己绣的小荷包,送完她便一脸期待的看着苏紫宁: “二姐姐,你要送什么?” 大家早就看到她手里抱着的大包袱了,听苏红宁一说全都好奇地凑了上来。 苏青宁放到桌上掀开包袱皮,露出两套衣衫来。 “我听说这嫁衣你穿过之后还要留给下面的妹妹们穿,我便给你准备了一套红衣裳,可以在大婚第二日穿。”新婚之时怎能没一套大红衣裳了。 苏青宁又指着玫红色的厚袄裙说知道她喜欢玫红色,便也买了一套。 还把银簪子插到了她盘好的发上,苏紫宁红了眼眶,看着从族长家里借来的铜镜里的自己一下子就因为这去银簪而亮眼起来。 银子打的首饰贵,别说她了,她娘都没有一支,他们家就她奶钱氏存钱买了一支,平日里都舍不得戴,只有在特别隆重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插上,就像今天。 “哇,银簪子耶,青宁姐姐你可真是大方。”苏红宁满眼艳羡。 苏绿宁也是惊叹连连,她以为她送的铜簪子就已经算不错了,确实,比起其他姐妹送的帕子荷包,她的铜簪子着实要好上一些,但是跟苏青宁的银簪子一比,简直寒酸得不得了。 更不用说她居然还送了两套衣衫,全部都是细棉布棉衣。 “这,这总共得花销好几吊钱吧。”苏绿宁喃喃自语。 苏青宁淡淡地道:“也没多少,不过五吊钱罢了。”两套衣衫一吊五百钱,银簪子也就三吊五百钱。比起她前些日子刚刚买下的四栋宅子的几百两根本不算什么。 “呀,青宁妹妹,你这样太破费了,大伯父大伯母他们……”苏紫宁十分感动苏青宁对她的好,但她又忍不住担心苏青宁私下为她花这么多钱,到时候在长辈那里圆不了场。 第一百零七章 硬逼着过继儿子 苏青宁知道苏紫宁心中想什么,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我爹娘一早就知道,他们只有支持的。” 苏红宁语气酸酸的:“哎,还是青宁姐姐家里好,住得起那么好的大院子,还能送这么贵的添妆礼,啧啧,五吊钱了,紫宁姐姐的嫁妆也不过五吊钱。” 苏青宁一惊,她一直忙着,倒是没有来得及问苏紫宁到底有多少嫁妆,现在一听居然只有五吊钱,这,这也太少了吧。 “红宁妹妹不要瞎说,这已经不错了。” 苏紫宁看到苏青宁担心的眼神解释说她已经十分满足了,因为她爹把李家给的十吊钱的聘礼用了五吊钱给她置嫁妆,还把后来李家补的一吊钱直接给她做了压箱底的钱。 在村里这已经算多的了,要知道村里很多人家不管收多少聘礼都只会返一两成回去。 女子没有嫁妆或者嫁妆少嫁到夫家,便只有忍气吞声,说话连腰都直不起来,更不敢大声。 “也是,六吊钱嫁过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他李家也不敢多说什么。”苏绿宁倒是懂得多。 苏青宁眼眸闪了闪,瞧见苏紫宁虽然那样说,但眼中却闪过阵阵担忧。 知道她定是为了婚后生活而担心,想想也是她才十六岁而已,放在现代还只是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学生。 在这里却要出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中,要面对不知道是否好相处的婆家人。 带着同情苏青宁等到苏绿宁等人都走了之后从怀里摸出一个五两的小银锭悄悄塞到苏紫宁手里。 苏紫宁一看是银子吓了一跳,连忙推回去。 “这个你拿回去,你给的添妆礼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回头大伯父大伯母知道了定会责备你。” 苏青宁道:“紫宁姐姐拿着就是,这是我的私房钱,我爹娘不知道的,其实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往心里去,他们总是盼着紫宁姐姐好的。” 于氏就不止一次地苏青宁面前提过苏紫宁也不知道会得多少嫁妆,还说起她曾经嫁到苏家来时后母把持着苏家给的一吊钱聘礼不给,自己兄长连十文钱的嫁妆都备不起,她只带了一套半旧的衣衫,背了一个兄长临时在山里打的野鸡换的脸盆便来了。 没有嫁妆的她在苏家一直都是最卑微的存在,从来没有直起腰来过,连下面的两个弟妹都可以对她大呼小叫,呼来喝去,更不用说婆母钱氏对她的压榨和折腾了。 所以苏青宁相信,在他们家并不缺银钱的前提下,爹娘一定会支持自己给苏紫宁添嫁妆的。 苏青宁的态度坚决,推不过苏紫宁咬咬唇只好收下。 藏好银子,门外迎亲的轿子已经到了,吹锣打鼓的热闹非凡。 苏青宁只来得及跟她说一声保重,苏明富便进来背她上花轿。 坐进狭窄的花轿里,苏紫宁悄悄地掀了大红盖头一角捏着手里的五两银锭子,心头如波涛涌动,激动莫名。 让她出嫁到别家恐惧惊慌的心渐渐地压了下去,青宁妹妹对她太好太好了,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报答她才是。 苏家男人送嫁到李家,吃了中饭回来,而苏家则在晚上还要招待族中来帮忙的自家人吃一顿。 菜是村里规定的八大碗,两荤五素一汤,花不了几个大子,卖鱼卖葡萄和柿子赚了钱的苏家置备得起。 席间钱氏还舍得拿自家酿的高粱酒出来招待大家,只是这酒一旦喝了,有些人就容易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苏老三便在席上就直接拿苏大海家没有儿子的事情说道起来。 “大海今天你也瞧见了,人家紫丫头出门可是有兄长背出去的,你瞧瞧你们家里,青丫头上面没有亲生的兄长就不说了,这下面迟迟没有一个弟弟。这日后要是出门子,可连个送花轿的人都没有。” 苏大海一窒呐呐地道:“爹咋个,咋个这么说话喃,这明富明荣他们不都是我们青儿的兄弟吗?” “是堂兄弟,你去看看这村里哪个跟你一般年纪的人家里没有一个儿子的?”苏老三瞪了苏老三一眼,出息了还敢顶嘴了。 苏老三缩了一下肩膀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我看你们都这把年纪了,生是生不出来了,好在你两个弟弟家里侄子多,你干脆从他们中挑一个出来过继了,也好让青丫头以后出嫁了有个靠头。” “咳咳……”苏老三一口酒还没吞下去就被呛到喉咙里去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咳嗽。 苏老三又是一个威慑的眼神瞪过来,要他马上给句话,今天这儿子是过继还是不过继。 苏老三酒呛喉咙咳了半晌没缓过来,苏老三只当他是故意的,不仅不关心他还不停地拿话刺激他。 “你别给我水仙不开花——装蒜,过与不过你今儿个就当着叔伯兄弟们的面给句实话,你要是过,咱们就好生合计一下该过谁。 你要是敢说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我这院子你们一家人以后也不必再上门来了,我这个爹你也不必再喊了,我没你这个儿子。”苏老三越说越气愤,拍起桌子沿来了,上面的菜盘子被拍得一跳一跳的。 “咳咳咳咳……”苏大海本来气就没喘匀,又被苏老三的话刺激到,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蹶倒在地。 “啊……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啊,救命啊,救命啊。”于氏一直关注着男席这边的情况,苏大海一倒下去她便立刻发现了,一头冲过来大喊着。 “爹……”苏青宁听到响动也连忙跑过来,看到苏大海脸涨得通红,嘴唇发紫,想咳咳不出来,这是呛气管里了,她下意识去人群里寻找沈昀的身影。 好在他现在凭医术在苏家吃得很开,族长亲自点名让他来赴宴,只是坐在外面那桌。 她大喊了几声,沈昀便过来了,一见这情形,忙吩咐苏青宁掐苏大海的人中让他千万不要昏睡,不然呛得没有了呼吸都不知道 “爹,爹,你不能睡过去,爹,你醒醒。”苏青宁急得手足无措,按了半晌才按准了人中。 “咳咳……”苏大海一醒来就呛着咳嗽,听到那扯着嗓子的巨响,苏青宁的心一跳一跳的,她听着都觉得浑身难受,忍不住想要跟着咳,更不用说咳的人了。 “沈昀,你快帮我爹瞧瞧。”苏青宁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掉。 沈昀点头让苏大海配合着趴下,头冲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伸出手指探向苏大海的喉咙,也不知道按了哪里,苏大海突然吐出一口夹杂着酸腐味和酒味的浓痰来,接着咳嗽的声音渐渐变小,涨红的脸也慢慢地恢复常色。 “啧,饮口酒而已就被呛成这样。”苏老三坐在原位动也没动,还一边不高兴地直皱眉头。 “祖父,我爹他也不想这样的,但这一年到头的难得饮次酒,谁知道一饮酒就受到刺激,可不就这样了,只是我爹这样恐怕没有办法陪着各位长辈们乐呵了,只有先回去歇息了。” 说着苏青宁轻轻推了一把沈昀,想让他赶紧说句话。 沈昀会意:“沈叔这样暂时饮不得酒,需要多饮清水,躺下歇息,不然残酒进入肺中实在麻烦。” 他尽量把问题往严重了说,他很清楚苏青宁一家人都不想提及过继儿子的事情。 而于氏的身体是他一向在开药调理,情况他最清楚,未必就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了。 苏老三还不依不饶,非要拦着苏大海给个答复再走。 还是族长苏义山看不下去了拍了桌子瞪他一眼:“老三,你为大海着想的一片心我们都是明白的,可他到底也是你亲生的儿子,眼看着都这样了,还是先让他回去歇息,等到歇息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苏老三一张老脸颤了颤,不敢反驳他哥的意思,看了一眼自家二儿子三儿子,扭过脸去生着闷气。 第一百零八章 喜从天降终怀孕 苏义山很清楚苏老三和苏二苏三的打算,以前苏大海穷得响丁当的时候他们父子三人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及过继儿子的事情。 可是自从知道他在城里开了铺子,赚了庄子以后他们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动不动就粘上去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事,以他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哪里是真的关心苏大海是否后继有人,只不过关心的是他名下那些产业罢了。 试想,不管过继谁到苏大海名下,那些个东西便除了给苏青宁的嫁妆以外就全都是那个过继过去的儿子的了。 这看着谁不心动? 只不过毕竟是亲生的父子兄弟,又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呢,唉,实在是世风日下门风败坏。 苏义山叹了一口气,看着苏大海一家人离去的背影拿起水烟枪吸了一口坐到苏老三身边道:“老三,你心里想的我们大家都知道,刚刚的事情,你但凡有半点为你家大海着想你就不该那样逼着他。 分家的事情上你为着你的三个儿子亏待了他一个我就不多说了,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亏待他了。 你这心里不难受吗,不怕以后到了地底下见着于氏弟妹你心中发慌吗?再说了,大海现在身边也不是没人,他那老舅公的儿子和孙子可都在他家庄子上住着的。 你今儿个做的混帐事儿一会儿就该传到他们耳朵里,改明儿要不了几日就传到你大舅子那儿了,看他不又上门来排你一顿。” 呃,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但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提及前段时间才上门来威胁过他的大舅子,苏老三心里涌起一股惧意来。 大舅子那老头看着年老,却是个顶顶有脾气的人,真发起火来,能拿着柴刀砍上他家门来。 这么些年他也是仗着离得远才没把过世的老于氏和她生的一双儿女放在眼里,可有时候想想他对他们的亏待,他心里其实也难受,毕竟还是亲生的。 可有时候人听了几句话便要忍不住犯起糊涂来,幸好还有他的亲兄长可以劝着他一些。 “行了,今儿个是你们家大喜的好日子,很没有必要为了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把关系弄僵了。 你想想看,今日大海随礼可是给了一吊钱,这是尊重你,也是拿大江拿作亲兄弟看,拿紫丫头当亲侄女儿看,你要是再这样继续犯糊涂下去,别目的没达成,反而让大海和大江、大河、老四他们的关系生疏了。” 苏义山劝了,其他的晚辈们也都说着话打着圆场,想把这事儿尽快地遮掩过去。 本来苏大海富贵了他们这些叔伯兄弟还多少都能沾上一些,把人逼急了,到时候苏大海索性什么旧情都不念,谁也别想再沾半分好处。 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一把小称,精明地称着身边的人和事。 苏大海被扶回去后坐在堂屋的方凳上唉声叹气。 这一次因为酒呛喉咙的插曲把这事儿暂时给糊弄过去了,但是他知道他爹是不会死心的,难保过几天又会把他叫过去旧事重提一番。 总之他没有儿子这是他的心病,同时也是他爹的。 “爹,你还难受吗,喝口菊花茶润润嗓子。”苏青宁体贴地给他端来茶水喂他喝下。 苏大海看着苏青宁心里又立马熨帖起来,不管怎么样,他养了一个顶顶好的闺女,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再能生儿子又怎么样,没有一个能有他家闺女这般出息。 这般想着苏大海的心情暂时好了些许,而且又有苏青宁的安慰:“爹,这次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暂且放下,该吃吃该喝喝。” 苏青宁想着刚刚宴席才开始没多久,苏大海就被苏老三的话给呛了,估计是没怎么吃,便去灶房把昨天熬的鸡汤热了端过来,分了四碗招呼着三人喝了。 “还是自家的饭食好吃!”苏大海一口干了,抹了一把嘴巴夸着苏青宁,说他闺女的手艺是谁人都比不上的。 苏青宁抿着嘴笑,抬眼看见沈昀沉默着没说话,便问道:“怎么你觉得汤不好喝吗?” 沈昀摇头指指于氏道:“不是,你娘好像有些不舒服。” 苏青宁这才注意到于氏,她喝一口鸡汤便皱一下眉头,明显不想喝。 但她打小穷惯了,担心不喝浪费了便强行忍住硬往嘴里灌,这样一来便越发的难受。 “娘,是不是鸡汤不好喝,实在喝不下就算了。”苏青宁心疼地端过于氏手里的汤端。 “不,不,这鸡汤很好喝,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闻着这味儿硬是没胃口。”于氏捂着胸口一脸不好意思。 她暗暗责备自己以前吃糠咽菜都能连吃两大碗,如今闺女给她整来了这么好吃的鸡汤她反而没有了胃口,这不是故作矫情吗? 她不愿意浪费,就着苏青宁的手试图再喝,可含了一口还没下咽,就反胃作呕起来。 “呕……”于氏捂着嘴弯着腰就冲到外面去了。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担心地道:“这两天又冷了些,我娘是不是受寒了?”以往她也熬了鸡汤于氏能连喝三大碗,今日这鸡汤味道还是一样的,怎么就喝不下了呢? 苏青宁强烈要求沈昀替于氏把脉。 沈昀眼眸微闪,看着脸色发白的于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自如地伸手把脉,眉头微拧接着又舒展开来。 苏青宁紧张地盯着他,看他脸色连连变幻,一颗心不由得跟着他提了又放放了又提,被折腾得很不好受。 “我娘怎么样呢?” “恭喜,这是有喜了。” “真,真的?”苏青宁愣了,不会这么巧吧,她让沈昀诊脉就诊出喜脉来了,莫不是沈昀气她以前折辱他的事情故意逗她玩儿了。 沈昀点头:“我瞧出的脉就是喜脉,信不信由你。” 苏青宁手指颤抖着上前摸着于氏的手腕,她一个理科生完全不懂诊脉这一套,只是摆个姿势假装内行的听着。 她能感觉到脉搏在跳动,但她并不觉得跟自己的脉搏有什么区别。 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沈昀,这是怀孕,肚子是骗不了人的,沈昀没必要胡说。 苏青宁兴奋地提醒着已经被这个消息完全震晕了的于氏:“娘,你有喜了,你听到了吗,你要给我添个小弟弟小妹妹了。” “啊……”于氏经苏青宁这么一喊,双眼无神地晃了一下,然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有了……”她终于又怀上了吗? “娘,你真的怀上小弟弟了。”苏青宁激动地摇着于氏的手臂兴奋地大喊。 苏大海看着于氏被苏青宁晃悠得不轻,连忙拦住她:“青儿,咱们轻点轻点,可别把你娘摇晃晕乎了扰着你弟弟。” “哎,好的。”苏青宁一口应下,只是心中仍旧喜不自胜,一双手也是高兴得连连握拳怼在一起。 “当家的,沈小哥刚刚说了,这月份还浅,才不知道是儿子还是闺女了,你怎么也学青儿说上胡话了。” “是儿子,该是儿子了,一定是这样的,上次咱们去城隍庙我可就在外面求的儿子。”苏大海一脸自信,脸上笑得连见牙不见眼的,哪里还有刚刚从苏家老宅回来之时的苦瓜相。 “对,对对,一定是小弟弟。”苏青宁也跟着给于氏灌迷魂汤。 唉,这倒不是苏青宁封建迷信故意重男轻女思想作怪,而是没有办法。 她觉得于氏生男生女都一样,反正有她在,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人家村里的人,苏氏一族的人不这样想,所以于氏这一胎如果能够一举得男,那么便能立刻封住苏老三和老宅所有人的嘴巴,也能解了苏大海和于氏夫妇俩的心病。 因而她也不得不向老天爷祈求于氏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第一百零九章 喊一声沈昀叔叔 饭后,苏大海一家人沉浸在于氏突然怀孕的大喜之中,还是沈昀提醒道:“如今也就一个多月,脉相不显,胎位还未坐稳,先不要宣之于口才是。” “确实,确实,村里的规矩就是满三个月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苏大海下意识地接话,说到一半觉得后面的话不吉利,便立刻捂住嘴巴把后面的话生生塞了回去。 苏青宁倒没有孕妇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说的禁忌,她认为不过是封建迷信罢了。 不过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前三个月胎儿还未成形胎位不稳,的确需要好生保胎,她叮嘱于氏让她这些天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呆着,免得累着冷着。 “孕期不能服药,之前调养身子的药以后就不用喝了。”苏青宁朝沈昀道。 沈昀点头说他省得,不过说完便一脸好奇地看着苏青宁,她双眸清澈透亮,面容稚嫩,也才刚满十五岁而已,居然就懂这么多妇人怀孕之事真是亏了她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学到的。 沈昀正暗自琢磨着,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一开门却见于家父子站在门外。 于甲祖大踏步进屋来:“大海表弟,听说你先前在老宅那边受委屈了,是不是你爹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告诉我,且等我下回回去把我爹接来又给他说道说道。” 于甲祖便是于家老舅公的长子,也是于铁蛋的父亲,他受苏青宁之邀带着儿子到庄子里帮忙,他在家时就得过自家父亲的叮嘱,让他要是听到苏大海在苏老三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和不公正的待遇就跟他说。 此番便是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风声,特地带着儿子上门来要给苏大海撑腰的。 苏大海心里涌起一丝暖意,但那毕竟是他跟他爹的事情,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受点小委屈便受了,左右现在于家的怀了身孕,等到孩子出生再怎么着也得十个月以后了。 她的身子骨养好了,家中条件也越来越好,这一胎要是再生个闺女,大不了他们再生一个,实在是生不出儿子又再说过继的事情。 反正他不大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后娘出的几个兄弟的儿子。 平日里给他们帮忙、救济是一回事,但是他们要想继承自己全部的财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多谢大表哥的关心罗,莫的啥子了,都是父子俩,我哪里能记我爹的仇。”那可是不孝! “真的莫的啥子事吗?我来的路上啷子听到别个都在说你爹看你没有生儿子存心谋夺你的家产。”于甲祖看了一眼于氏,这个同村妇人的肚子咋个就这么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呢? 哎,真是让人看得心焦。 苏青宁听着他们说这些话,觉得没劲儿,牵了于铁蛋去灶房拿糕点吃。 沈昀自觉地跟上替她烧火打下手。 于铁蛋正好看到沈昀边烧火边看书,不由生了兴趣凑上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墨香满满的书籍。 苏青宁拿了糯米糕出来打算递给他,却见他盯着沈昀的书看得眼睛都不眨,不由笑道:“铁蛋儿,你喜欢看书吗?” 于铁蛋不好意思地低头捏了捏耳朵:“我,我不怎么认识字,但是觉得这书的味道好闻,还有在庄子里树梢哥给我讲过很多书里的故事。” 苏青宁眼睛亮闪闪的:“那你跟表姐说你想学认字吗,认了字你就可以自己在书上看很多好看的故事,要是读得好还能参加科举,考中了就能做官……” “我,我想,我想学认字,可是……我爹不认识字,村里的私塾先生收的束修又太贵,我,一天学也没有上过。” 苏青宁道:“那好,你既然想学,那就还像咱们先前说的那样跟着你沈昀叔叔学。” “咳咳……”听到沈昀叔叔四个字,沈昀连连咳嗽。 苏青宁瞟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难道不愿意吗? “你放心,你就像我先前开小学堂一样,一天只上半个时辰的课,这样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多去庄子里几次,多陪陪沈夫人。”苏青宁一副我也是为你着想的模样。 沈昀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丫头算计他不打招呼就算了,还一副让他感谢她的模样。 “教他们识字也无妨,只是你是姐姐,我怎么就成了叔叔?” 他平白就高了她一辈,这样好吗? 苏青宁眨眨眼睛,三年一个代沟,你二十二岁,他五岁,你们之间差着十七岁,这差点就都六个代沟了,他叫你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吧,嗯,如果你不乐意当他叔叔的话,铁蛋儿你还是随家全表哥他们一般喊他沈昀哥哥好了。” “沈昀哥哥。”于铁蛋十分乖巧地弯腰给沈昀行礼。 沈昀抬手让他起来,一脸无奈地看着苏青宁,只见她张了张嘴,他不用听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你不用特别交待了,等明天我去上课的时候叫上于明明和于家安兄弟就是。” 苏青宁笑了,粉唇一勾,笑容甜美灿烂,沈昀一眼看去差点晃瞎了眼。 第二天中午,苏青宁便带着笔墨纸砚与沈昀一块儿去了庄子里,李耿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把前院的一间客堂按照私塾的摆设布置出来了。 沈昀往那堂正中的一张书案前一坐,里面的四个学生便齐齐上前来见礼。 苏青宁看着他们有模有样的,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 只见院子里有三个庄仆的孩子悄悄地趴在门框边偷偷地躲着听课。 眼中流露出与于铁蛋当初一模一样的渴望。 苏青宁心中的柔软被触碰到了,她立刻去找了李耿让他再搬三张书案和坐垫来。 李耿听说她要让庄子里的三个适龄孩子跟着一块儿读书识字,顿时激动起来,湿着眼眶躬身道谢。 苏青宁淡淡地道:“没什么,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三个也同样教,只是既然学了,就要用心才是。” 苏青宁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是其实她并没有来得及跟沈昀商量,她有些担心沈昀不高兴,便一直守在外面,等到沈昀下课遣散了学生之后,她立刻凑了上去。 “我看他们守在外面偷偷地学,那样实在是太可怜了,便私自作主给他们加了位置让他们坐下一道儿听课了,你,对不起啊,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就……” 苏青宁心虚地悄悄抬眼看沈昀的眼神,看他脸一沉心跳便急速加快,她扁扁嘴低下头静静地等待他责备的话。 但等了许久沈昀都没有说话,苏青宁等不及偷偷抬眼去瞟沈昀,却被他清冷的眼神抓了个正着。 她慌忙低头,突然下巴上一梗,沈昀纤长的手指捏了上来:“你自作主张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后果?” “呃,对不起,我错了。”遇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昀苏青宁连一点脾气都没有,认错认得比谁都快。 “知道错了,然后呢?”沈昀对于她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了,认怂道歉比谁都快,可犯的更快,他非得做点什么让她长长记性才是,不然以后她迟早还会自作主张。 “我,我,可人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再让他们离开,你看他们真的怪可怜的。” 苏青宁装傻卖惨,嘴里说着别人可怜,可沈昀却觉得她把自己表演得才可怜,他要不是深知她的脾气,恐怕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让他们留下可以。但是……”沈昀沉声道,在苏青宁救了他母亲之后他怎么可能还会拒绝她的要求? “谢谢,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好。”苏青宁笑逐颜开径直打断他的话,她可不想听什么但是。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沈昀话中的但是一般都是她不想做的事。所以她唯恐沈昀提什么她不能答应的事。 第一百一十章 多希望时间停滞 沈昀容颜俊朗,眸色清冽,菲薄的嘴唇轻启:“你再编杂谈中篇不要再请陶华宁画画,不然这小学堂的先生你也请他来。” 苏青宁眨眼睛,呃,她在心里替沈昀想了很多个但是,却独独没有想到是这一桩。 这样子的沈昀让她这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想到陶华宁明年开春二月就要参加县试,最近都要潜心读书,她的确不好再多打扰他,于是她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爽快让沈昀一愣,他有一种太便宜苏青宁的感觉,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总不能自己打脸反悔。 “对了,你刚刚教过他们几个人,你觉得我家那两个表哥谁更适合做铺子的掌柜?”苏青宁晓得沈昀的眼光极其毒辣,她刚买了四座宅子,其中有三座都是靠边可以开铺子的,她打算再培养几个铺子掌柜出来替她看铺子。 沈昀略作思考道:“于家安年龄大更稳妥,且他读书不会有什么进益,只是多认几个字罢了。 于家全心思活络,脑子灵光,擅长举一反三,记性好,认真读个几年或许还能走走科举的路子。”他自己这辈子怕是科举无望了,要是能教几个考科举的学生出来似乎也不错。 “那铁蛋小表弟呢?”苏青宁双手背在后面歪着脑袋看沈昀。 “是个好苗子,对了,他从今不叫铁蛋,叫于立文。”学文以立身,立身以存世。 苏青宁扯了扯嘴角:“你,给改的?” “你既存心有让他小小年纪便学文识字总不是只为了培养他做铺子伙计掌柜的。”沈昀瞟过苏青宁试探的眼神,别以为他不知道苏青宁根本就是想要把于立文给培养出来走科举的路子。 正好那孩子是个有读书天赋的人,他倒是乐于教导他,所以极有先见之明的给他改了名字。 “当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苏青宁摸着鼻子笑。 沈昀不知道她这般稚嫩的年纪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的,有那么许多奇思妙想便不说了,开铺子,编书,做镜子,织羊毛,就连科举之事她都想插一脚,她想做什么? 苏青宁并不知道沈昀心中所想,她如果知道的话就会回他一句: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平安顺遂地过好自己的日子,然后在自己能够过好的前提下对自己的亲戚朋友伸一伸手,拉着他们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火。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了,小学堂继续开课。 把话都跟沈昀说清楚了,这回苏青宁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守在外面了,自己个儿溜达到后院里去了,那里有苏大海为庄子里新添置的五台织布机。 李氏带着几户庄仆的妇人们正在里面忙活。 苏青宁惊讶地发现布筐里已经放了好几卷成形的羊毛线,细细白白的,用手拉扯一把还有丝丝弹性,跟现代的工业毛线相比也不差几分了。 她惊喜地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来。 “小姐,咱们把这线织出来了又该怎么做?”李氏一直都是听吩咐办事儿,原以为那些羊毛做不成啥东西,可没想到居然也能够纺成线。 但是想想也是,棉花不也是一团团的白色绒嘛,它都能够纺线,这羊毛想必也是相同的道理。 有了毛线自然就要织毛衣。 苏青宁四处看看,对面就是一丛竹子林,她叫了李耿来对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很快李耿便带着柴刀砍了一棵竹子来。 “把它们削一下,削得跟筷子粗细,比它略长两尺。 李耶不知道苏青宁要的是什么,但是自来她新奇古怪的主意就多,所以他只管听着吩咐办事便是。 很快一根如筷子粗细浑圆的竹签子就削成了。 苏青宁拿过去看了两眼,让他把两头削得尖细然后再磨钝一些,终于满意地点头让李耿照着这个模样再削二十根来。 李耿“唰唰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打磨好了苏青宁要的二十根竹签子。 苏青宁首先拿了一团毛线搭了两根竹签子在手上比划着。 比划了一会儿她便开始照着现代打毛衣的步骤做起来。缠线戳针绕线,很快便起了三十针。 她决定先打条简单的围巾试试。 李氏等人看到她不过简单几下就能把成团的毛线变成一个长条,都好奇地过来围观。 苏青宁看她们都有兴趣,便索性让她们每人拿两根竹签子就着纺好的毛线团现场教学起来。 这是她小时候在外婆家跟着村里的小姐妹们学的,不过遗憾的是,她虽然会打各种毛衣毛裤,但是会的花样却不多。 其中平针和下针是她经常会用到的,还会打蜂窝针、元宝针,一些简单的镂空花纹针,要是太难太繁复的她也只能看看罢了。 教学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这其中就数李耿家的女儿李大丫最有天赋,一教就会。 苏青宁一共教了她们四种针法,平针、下针、元宝针、螺纹针,她全都学会了,而且在一个时辰之内用这几种针法交替着打出了一条长约二十厘米的围巾。 “哇,你可真厉害。”苏青宁拿着李大丫打出来的围巾惊喜地夸赞她。 “我,我哪里有,都是小姐教的好,小姐才是真的能干人。”李大丫打小就没听谁夸过她,苏青宁一夸脸就红了。 苏青宁笑,陆续看过几个学编织的人的针法,她挑了五个学得最好的人跟她学习真正的打毛衣。 刚刚不过是初学针法罢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大菜。 学习针法很简单,熟能生巧罢了。 学习打毛衣却有很多讲究,包括起针,续针,还有在多少针的时候该分袖子,在什么地方又该织什么样的花纹,一样样的都是讲究。 讲解了一刻钟,一边讲一边打,苏青宁还真有些累,不过好在李大丫的领悟能力实在是很强,她一讲她就会了,手上很快便能反馈出来。 讲到后面,李大丫不仅学会了,还能帮着苏青宁教其他四个人针法和分针了。 “好,太好了,我今天能把你一个人教出来也算是不错了。” 苏青宁捶了捶后腰,又前后左右晃了晃脖子,低头坐了半天,颈椎都不舒服了。 “小姐你歇着,我来试打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啥子问题。”李大丫兴致盎然。 这个比绣花可简单多了,而且也比绣花实用。 小姐说了,用羊毛线织出来的毛衣特别保暖,穿上一件羊毛衫比可比得上一件厚棉袄。 等她学会了跟小姐讨个人情得些羊毛线回去给爹娘和在外学徒的两个哥哥一个打一件毛衣,这样他们就不会怕冷了。 沈昀在前院上完课,赶到后院来寻苏青宁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苏青宁在纺织房中双手拿着四根竹签子在一团白色毛线上不停地上下戳着,然后在她的手上便有一样长得像衣服般的东西渐渐成型。 旁边是四个庄仆围在她的身边认真的跟着她的样子做。 偶尔不会了,苏青宁便会停下来指导她们,显得极为耐心。 那认真的侧脸,温柔的眼神,灵活的双手,宁静的神情……这一切看得让沈昀先前因为一些杂事而凌乱了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如此美好的氛围让他不忍出声打扰,便制止住已经看见他的李氏,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肘认真的看着苏青宁。 就这样看着她做事,他竟觉得是一种享受。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么神奇却又那么让人留恋。 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滞,就停在这一瞬。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作精的另类修养 庄子外面的铺子弄得很简单,一面靠着庄子的院墙,两面用木头架子搭了,搭了青蓬油布挡风,前面对着官道的方向挂了粗布帘子,再有煮羊肉汤的锅灶在旁边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热量来,里面十分暖和。 苏青宁穿得厚,只呆了一小会儿脸上就红了,李耿正好又说到君山县城里有好几家铺子卖羊肉汤的事情。 看到苏青宁脸上的红晕,以为她急了生气了,不由打住了话头低下头去呐呐地说着他们无能,没能守住羊肉汤这门独门生意。 苏青宁看他误会了,抹了一把脸上被热出来的红潮,无奈地道:“不是,你们做得很好,这年头有生意自然就有竞争,这是正常的,没有必要往心里去。” 她在卖羊肉汤之前就已经想到过很快就会有人跟风来卖。 好在这些人的反应比她想象的更慢一些,冬至节早就过去了,年尾都快到了,羊肉汤卖到现在其实已经算是走到了尾声。 而且她的新品羊毛衫也出来了,很快就能放到铺子里去卖,根本不用担心别人抢生意。 做生意就是要不断的创新,不管是铺子里所卖东西的品类,还是售卖的方式。 如果只是守成的话迟早会被人拉下去。苏青宁把自己的生意经说出来,一是传播正确的竞争意识,二是安抚住李耿明显有些慌乱的心。 虽说觉得他那种自己家做的生意被人模仿了他就一脸心慌的模样有些夸张了,但想想苏青宁也能理解,谁不想吃独门生意,巴不得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学不会,钱都让自己赚了才好。 可现实哪有这么美好的事?竞争无处不在,既然发生了就要用正确的态度来面对,毕竟别人不会因为你生气不高兴就会不做这门生意。 “让他们卖去,很多老顾客吃过咱们家的羊肉汤之后也不会轻易换铺子。而且据我所知,君山县城附近很多庄子里的羊都是要供应到南边和东边去的。说不准他们卖羊肉汤的羊都是买的咱们家的。” 李耿惊讶地看着苏青宁,在他记忆中她每月盘账时从没有问过他们庄子里的羊会卖到哪里,只是看看账本有没有记录错误。 没想到她竟然对当地的市场这么熟悉,一下子就点出了这事的关键之处。 没错,的确如苏青宁所说,他们庄子里的产出自从陶家换成苏家之后,就没有陶家的门路了,便没有再走远路,全都销售在当地的铺子里。 “而且咱们新加印的书也快要好了,到时候只怕那边的铺子里又是一阵忙乱。”苏青宁对于羊肉汤生意被抢一事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她的格局可不仅仅只是在这点小生意上。 “是,小姐说得有道理,是小的目光短浅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李耿认错倒是认得极快。 苏青宁看他是真的懂了,放心地回家去了。 她盘了一下账本,从她冬至节前几日开始卖羊肉汤以来,两家铺子光是羊肉汤这一样就给她赚了一百一十一两了。 除掉二十两的羊肉成本和六两的人工成本,她也净赚八十五两。 沈昀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手指在墨玉般的算盘珠子上舞动,灵动的手指像是会跳舞一般,看得他眼花缭乱。 听她嘴里念念有词,沈昀摇头这丫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一旦说起赚钱来,便什么都忘记了。 他不得不出言提醒她:“你不是说一会儿还要给你娘熬鱼喝吗?”他刚刚已经把鲫鱼收拾好了,灶里的火也给她生起了,就等着她下厨了。 “哦,哎呀,你看我一算账就忘事儿,你也不说早点提醒我。”苏青宁一拍脑袋瓜一脸抑郁。 沈昀扯扯嘴角,他先前在灶房里的时候就喊了她好几声,她可还行一心沉迷在账本里,搂着那个装钱的木头匣子高兴得嘴角都抽抽了,哪里有心思理会他? 不过在钱和于氏之间,苏青宁当然选择于氏,听了沈昀的话立马把木头匣子收了藏起来。 沈昀回头瞄了一眼,发现苏青宁藏东西可真是有一手,她故意让李耿在庄子里给她用柏木给她做这个小匣子,外表还有意做旧了,像是一个没人要的老木头箱子,又被她随手搁进了床板下面,要是不打开看一看根本想不到里面会有那么多钱。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大包梁村虽然不富有,但大多也都是庄户人家,家家有田有地,基本上除了给官府纳税完粮以外都能混个温饱。 所以过了腊八节后,村里的年味儿便开始慢慢地浓了起来,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会去街上去买过年的吃食。 随着进入腊月二十三以后更是天天都有事情做,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 二十三日祭灶这天,苏青宁一改天天出门去铺子溜达的习惯,留在了家中。 不过按照村里的传统,她身为女子是没有资格为家中祭灶的,只能在旁边看着苏大海亲手准备祭灶王爷的供品。 苏大海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摆弄着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动作格外小心,神情虔诚。 苏青宁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见过祭灶,但大多只是走个过场,她蹲在跑前以手托腮看稀奇。 “青儿,你坐在旁边,不可对灶王爷不敬。”苏大海给苏青宁讲祭灶的规矩。 一年到头就这一天,灶王爷最大,因为它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这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因此祭灶时,不但糖果,还要备下草料等,这些都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准备的。 祭灶时,还要把蜜融化,涂抹在灶王爷的嘴上,这样他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曰为:上天言好事。 苏青宁一副受教的模样:“原来祭灶还有这么多讲究。” 说着苏大海已经双手合十地拜起来,嘴里不停地言语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苏青宁看完了新鲜觉得没劲儿了,便出去堂屋与沈昀坐一块儿去了:“你们京城也祭灶吗?” 沈昀沉默片刻道:“祭的。” “你是长子,祭灶是不是由你祭?”苏青宁还记得刚刚苏大海才说了,祭灶一般是一家之主来祭,但家中有了成年的长子之后就会让他来祭。 沈昀摇头:“我不祭。”家中从前向来都是父亲祭,就算他已经沐冠父亲也没让他来接手,但是每次祭灶父亲都会叫上庶母生的庶弟。 沈昀还记得在祭灶后两日的腊月二十五就是庶弟的生辰,父亲会大肆为他庆贺。 在庶弟生辰后一日的腊月二十六就是他的生辰,可父亲却像是不知道一般,从未送过他任何东西,更不用说庆贺了。 曾经他还小心的时候也对父亲心存过期待,但是当他慢慢长大之后,他便再也不会期待了,甚至已经死心,并且自己也刻意假装忘掉自己的生辰。 苏青宁看他面色瞬间黯淡了,心里“咯噔”一跳,她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腊月二十三除了是祭灶以外,还是苏紫宁出嫁后三日归宁的日子,更是过小年。 苏青宁一家人待到祭灶过后便要去苏家老宅去吃中午饭。 每次去老宅苏大海一家人就没有空着手的时候,这回也没例外,除了一水儿的四色果点以外,还有猪肉十斤,一只羊腿,另外再加一件庄子上送过来的羊毛衫,一双羊毛袜。 这是专门送给苏老三的,毕竟苏青宁一家人全都穿上了羊毛衫,总不能又让苏老三说闲话。 苏老三还记着苏紫宁成亲那天苏大海当着那么多族人亲戚的面下他的面子,故而一看到他就别过脸去没有好脸色。 苏大海心头一疼,一口气生生憋在了肚子里,可他爹能对他摆脸色,他却不能回以颜色,只能腆着脸强笑:“爹,这是青儿用羊毛打出来的羊毛衫,穿着特别保暖,你穿穿看。” 苏老三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衣衫,见是一件普通看不出什么特色的白色衣衫,比起苏大海靠前送的羊皮大袄差远了,便不带理他的。 一旁的钱氏听了却睁大了眼睛:“羊毛衫,这不是我娘家侄女前儿个才买的吗,我的乖乖一百二十文一件了,原来竟是你们家卖的。” 苏老三一听这么一件看起来普普通通衣衫竟然要买一百多文,眼睛不由得盯上了,双手也忍不住伸了过去。 苏青宁背过身去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啧,瞧她这作精爷。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至亲家人打擂台 苏老三生苏大海的气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他这个长子在他面前一向怂,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脾气,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拿他发脾气。 不过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剩下的只有不被满足的执念罢了。 现在看苏大海又给他带来了好东西,苏老三心中的怒意便去了大半,再加上钱氏一直不停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收下羊毛衫,他便勉勉强强地给了苏大海半边脸,别扭地道: “既然都来了,那就自己找个地方坐着,一会儿紫丫头女婿来了,可别在那里丢人现眼,叫人看了笑话去。” 苏大海不敢反驳呐呐地应了带着一家人挨着苏大江坐了。 钱氏收了东西背着人悄悄地清点了一下,发现这次还是跟从前一样肉和糖都是齐全的,可就是衣衫只有一件,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每次这些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往往都没有她的份。 她不高兴得紧,可又没有办法,一口气堵在心口很是难受,只想着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争气些才好,同时又想着苏大海再争气再富贵,却注定了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货。 哪像她的儿子,一个个生了一个又一个,这样一想钱氏的心里又痛快些了,尤其在她上次冬至节送节礼回去,她的娘家人知道苏大海开了两个铺子,而且生意都很好之后,他们都会问她苏大海对她怎么样,还试图让她从苏大海那里捞些好处。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苏大海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看待过,只是在她娘家人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明里暗里的让她向苏大海服个软以便向他要好处。 钱氏忍下心口的气恨,用力扯开嘴角,再出来时面带笑容,又是那个大包梁村里贤惠的钱家婶子了。 有苏大海的礼开道,苏老三的态度一下子就好了。 尤其当苏紫宁夫妇俩来了之后看到放在炕上的羊毛衫也很是夸了一通。 苏紫宁夫婿李远山道:“这衣衫可是个好东西,我爹先前就想买一件来着,但城中铺子里却早早就卖没了,现在便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就这么个玩意儿真的有钱买不到?”苏老三有些不信苏大海能够搞出来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来。 苏青宁补充道:“祖父,当家的说的是真的,城里铺子昨天才刚上了十多件,有人买了穿着觉得舒服,当下下午就全卖完了。今天早上才上的新货,消息传出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被抢光了。” 苏紫宁知道羊毛衫是苏青宁一家送的,也知道祖父在自己成亲那天为难大伯一家的事,此时逮着了机会忙不迭地替他们说话。 苏老三终于明白这玩意儿不在于它的价钱贵不贵,而在于它现在是稀罕物件。 他心气儿更平了,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苏大海虽然在过继儿子的事情上没有听他的话,但是说到底还是敬着他的,但凡有个好的也是一心想着他。 他捋了一把苍白的胡子,猛地吸了口水烟看向苏大海,随口吩咐道:“老大家,你听到没有,紫丫头女婿想要买一件,你好歹让你铺子里的人匀一件出来给他们呀。” 这是小事,苏大海哪有不应的,李远山是个玲珑的人,闻言连忙举杯敬了一下苏老三和苏大海,嘴里说着感激的话。 苏老三得了他的感激满足地吞云吐雾起来,不教育着旁边的其他两个儿子有机会多向苏大海学习一下怎么赚钱。 苏大江和苏大河连忙起身应了。 其实在宴席上从头到尾矫情的只有苏老三自己一个人而已,包括钱氏在内苏大江和苏大河、苏正溪都对苏大海极为客气。 苏大海看着以前对自己不是责备就是嫌弃的后娘现在居然一脸慈爱地跟他说话,还主动给他夹菜,以前跟他并不亲近只是面子情的三个弟弟也突然对他热情起来,他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备感受宠若惊,好几次夹菜的筷子都在颤抖。 苏青宁看出他的激动却隐隐有些憋闷,钱氏不过是因为苏大海现在有钱了想要从他身捞点什么才会突然变了态度,哪里是真心待她爹的。 而她的几个叔叔如此转变恐怕也是得了钱氏的吩咐或者对他有所求罢了,明明是一家子至亲,却偏偏演出了一种宫斗宅斗的味道。 苏青宁正寻思着,就听钱氏真的上演起浮夸的戏码来。 她先是夸苏大海孝顺,说他每次上门从来都没有空过手。 苏大海被夸得一蒙,还没反应过来钱氏就说既然羊毛衫那么好,不如也给她拿一件过来,她日常畏寒,经常性肩背疼痛。 这话说得李远山不由侧目,看了苏大海眼,他因为早就与苏青宁定了亲,日常也听说过苏家一些事情,知道老丈人一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当下瞧了苏大海一眼后便立刻低下头去夹菜,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现在的苏家大伯家日子这么好过,傻子才会得罪他们。 苏大海一梗,钱氏夸他的话慈祥的笑容还在脑海里没来得及褪下去,就被她不动声色地捅了一刀,她这是在苏老三面前问他要东西了,同时也是在暗戳戳地告状。 苏大海憨直老实,可他并不蠢,一个从小虐待他们兄妹的妇人,足可见她心肠不好,他又何必孝顺。但此番要东西都要到客人面前了,苏大海就没法子再假装听不到了。 他尽管心中不爽,但碍着有客人在,却也只能咬牙忍着打算答应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苏老三狠狠瞪了一眼: “大海,不是我说你,你很该给你娘拿一件才是。不过才一百二十文而已,又不是多贵的东西,还有你看老二,老三,老四他们,都是你嫡嫡亲的兄弟,他们都穿的粗布棉衣,你都穿上羊羔皮袄子了,你这亏心不亏心?有没有把他们当成你的亲兄弟?” 苏老三原本是为了面子训苏大海,可训得起劲儿之后一下子忘记了孙女婿的存在。 听着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话,钱氏连忙扯了他一把:“当家的,大海都省得的,是不是大海?” 苏大海眉头都撺到一起了,可当着客人的面为了大局却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不然平白让苏紫宁女婿看了笑话不说,还会让他心里嘀咕他们这家人不靠谱,以后便不会把她当回事。 苏大海知道自家闺女与苏紫宁要好,不忍心这个大侄女被轻待,看了一眼苏青宁终究答应了下来。 苏青宁叹息一声,她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今日这场钱氏恐怕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找准了天时地利人和来算计他们家的东西,就算不是羊毛衫也会是别的东西。 反正钱氏这次是盯上他们家的东西了。 不过苏大海的做法她也赞同,相比苏大海的态度,她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好姐妹因为家中这点子鸡毛事儿受到夫家冷待。 故而吃完中饭后,苏青宁就立刻请沈昀跑了一趟葡萄庄,拿来了四套羊毛衫交给苏紫宁。 原本苏青宁想着分文不取干脆送给他们算了,不过李远山倒也是一个识相懂礼的人。 他是去苏记杂货铺里排队买过羊毛衫的人,知道这东西如今有多难买。 而现在他们能够一下子拿到四件,全都是小姨妹看在他新娶的娘子的面子上。 人家既然肯给他们面子,他也绝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给苏家留下一个小气的印象,所以他十分大方的数出五百文递给苏紫宁,让她负责跟苏青宁结清钱款。 苏青宁推却不过象征性地收了两件衣衫的钱一共二百四十文。 “这两件算是我送给紫宁姐姐和姐夫的,庆你们新婚之喜。”苏青宁指明了两件羊毛衫的主人。 看她行事如此有条理,李远山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难怪他娘子嫁到他们家这几天念念不忘这位小堂妹,倒的确是个极为稳妥的人,他有意与其交好,笑着收下了。 这边气氛和谐愉快,钱氏却再一次把眼睛伸长了,原本看到沈昀拿了四件过来,她还以为这次会有她的份了,可惜苏青宁这个死丫头居然直接送了出去。 钱氏气得不轻,可娘家人的提醒又时时回荡在耳边,让她不得不强行把这口气咽下去,这样一噎一怒倒是更让她难受了。 苏青宁其实全程都看到了她气怒攻心的模样,偶尔也有些心软之心,但很快就想到苏大海和于氏曾经在她手底下吃过的苦,受过的折磨,她硬下心肠来冷冷地看着她脸色变幻。 就算她爹答应了要送她衣衫那又怎么样,那也得等下一波,就让她多受受折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日归宁又见他 一顿午饭吃得滋味各异,钱氏是气都气饱了,直到下桌子,她也始终没有想明白,凭什么苏大海这个傻乎乎的玩意儿怎么就能够得天独厚在他们一众兄弟中有如此好的运道。 既有庄子,还能开铺子,眼见着住上了大宅子,明明他应该是兄弟四人中最穷的那个才是。 同时她也很不高兴苏大海一家人的态度,先前她打压他们就算了,现在她都已经有意与他们打好关系了,他们居然还不领情,不晓得赶紧把好东西给她送上来。 而苏大江和苏大河兄弟俩却也对他的亲兄长苏大海有几分不满,苏大海对他娘钱氏的怠慢他们全都看在眼中的。 就算之前他们的娘对苏大海是苛刻了些,但却也没有饿着他冻着他,且也为他操持娶了一房媳妇,他如今发达了却连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当着他们这些弟弟的面就不给他们娘面子,以至于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半点没有在苏大海这个兄长身上捞到半分好处。 就算苏青宁给苏紫宁面子,帮他们在苏紫宁女婿面前替他们家圆了面子,可也并没有被苏大河这个亲爹看在眼中。 苏紫宁再好也只不过是个女儿家,且现在又是出嫁的闺女,俗话说的好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紫宁以后再怎么样好,他们也指望不上她。 倒是苏四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他看了一眼苏大海又看了看苏青宁,接着扫过钱氏,心里一沉默默地叹息一声。 他娘怎么就看不明白了,他们家大哥有了苏青宁那个鬼灵精怪的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打任骂任意她欺负的闷葫芦了,看来得了机会他还是好生劝劝他娘才是。 隆冬的阳光西斜,寒意骤生,苏紫宁小两便要辞别家中亲人回到李家,众人送到门口,只见一辆马车裹挟着生生寒意驶过来。 “陶家的马车。”李远山最先看到喊了出来。 他闲时会挑着货担子去县城里走街串巷卖的人。所以对陶家的马车很熟远远地看到就认了出来,不过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陶家的马车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小村庄里。 正寻思着,马车停在了苏家老宅门口,陶华宁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青宁,你果然在这里,我在你们家庄子外面碰到李庄头,他说你们今天在这里。”陶华宁自如地来到苏青宁面前,笑嘻嘻地打招呼。 苏青宁看他毫不避讳,也笑着迎上前去,不过本着孝道,她不得不为他替苏老三略作介绍。 “苏爷爷好,晚辈陶华宁给你见礼了。”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陶华宁有礼地给苏老三行礼。 陶华宁这一声苏爷爷叫得苏老三顿时浑身软了麻了,然后三百六十五个毛孔都畅通舒坦了。 这一位是谁,可是占据君山县城半城的陶家大少爷。 以往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如今何其有幸,他竟然把马车停他家门外特地下来跟他打招呼,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苏老三怔怔地看着陶华宁,不愧是陶家人,长得俊美非凡,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何其风流的面貌。 李远山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竟不知道他老丈人家里居然还跟陶家大少爷这么熟识。 他看了一眼苏紫宁,没想到这个家境不怎么样的娘子居然还真让他给娶着了,不过她家关系这么强大,后台也这么硬,那他以后可得对她好些才是。 要不是叫的骡车已经到了,李远山还真有些舍不得走,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能够跟陶家大少爷拉上关系的机会,这个时候正是该跟他好好介绍一下自己,以便日后好攀附上陶家。 持着这样想法的人不止李远山一人,常在县城里跑的苏大河也凑了上来,他想着陶华宁对他爹那么敬重,那他作为他爹的儿子,想必也能套上关系,他便拉扯着他儿子苏明贵一个劲儿往陶华宁面前挤,但是插了好几次都没能搭上话。 毕竟陶华宁虽然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跟苏老三打了招呼,但他并没有跟其他人结交的打算,且他眼中向来只有苏青宁。 招呼完苏大海和于氏,又朝沈昀抬了抬下巴,根本没有顾得上想跟他推销自己的李远山和苏大河。 他转身从车里取下一本书挥了挥:“第二批书加印好了,这是你之前要的十本,一会儿给你送家去。” 李远山嗅着墨香,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封面和书本内容——这不正是苏紫宁陪嫁过去的那本写食谱的书吗。 他翻看过,里面的内容朴实相宜极为实用,在看到的时候他就想着要给他已经订了亲还未出嫁的妹妹买一本。 第二天他去城里的书铺里,却被告知此书卖得太火,已经卖断了货,眼下正在加印第二批,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印出来,要赶紧去抢一本回去才是。 没想到这次陪着娘子回门就让他给碰上了,他意动之下便要掏荷包,但一摸才知道今日只带了五百文,花了一半买了羊毛衫了,其他的可不够买这一本书的。 他轻轻叹息一声,却不想苏青宁看到,把苏紫宁拉到马车边去直接递了一本给她小声道:“紫宁姐姐,听说你家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姑,这本书你拿去送给她。” 苏紫宁连忙推却说这书卖得这样贵,她已经送了她一本了,可不能再让她破费。 “破费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书是我自己的,送几本给自家姐妹怎么了,再说了,你没看到姐夫想要吗?”苏青宁凑到苏紫宁耳边悄声道。 苏紫宁当然看到了,但她跟李远山的想法一样,他们今日出门本为归宁,带够了四色礼,但并没有多带钱,想要当场买一本也不能够,故而才没有开口。 “那不就结了,你拿着,这样一来你们姑嫂关系就会更好,你在李家日子也更好过些。”自来女子嫁到夫家,除了要伺候好有些难搞的婆母以外,也有好些不省心的小姑子要讨好,苏青宁这又是在刻意给苏紫宁做脸。 苏紫宁岂会不懂,她眼眶一热,热泪便在眼中滚动起来。 “青宁妹妹,你对我真好。”比她亲爹亲娘还要好。 苏青宁拿手帕给她揩干净了眼泪小声道:“今日是姐姐归宁之日,可不兴哭的,不然旁人还以为你在夫家受了委屈了。” 这话说得苏紫宁再感动也不敢轻易淌眼泪珠儿了,收下了书与李远山带着苏家给的回礼上了回村的骡车。 在车上,苏紫宁把书从袖中掏出来递给李远山说这是她青宁妹妹送的。 “送的?这书可卖五百文了,她怎地又白送你?”李远山一脸惊讶。 苏紫宁啐他一口:“我出嫁前与青宁妹妹相处得好,她日常十分照顾我。” 李远山了然,看苏青宁又是给她连匀带送羊毛衫,又是加送书册的,便知道苏紫宁的确很得那一位苏家姑娘的心。 “这是娘子温柔善良所以才招人喜爱。”李远山轻轻握了苏紫宁的手动情地道。 他可真算娶着了,得了这么一个好娘子,他把书又重新塞到苏紫宁手中:“这是你妹妹给你的,由你来送给敏儿。她先前看过你那书之后就想要,如今你这就给她得了一本,她一定很高兴。” 苏紫宁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弄得双手发热,脸颊飞红,依偎进他怀里,心里满满都是对苏青宁的感激。 她知道李远山对她态度的大转变全都是来自于苏青宁给她做脸为她背书。 陶华宁眼见着自己带来的书就这样被苏青宁拿了一本当场送了人,笑了笑没说话又递上一本。 苏青宁接过瞧了一眼,只见苏红宁夹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很不显眼,便接了递给了她。 苏红宁有些别扭地接了嗫嚅着:“我,我还有好多字不认识。” “让你明贵哥教你。”苏青宁留给她一个背影。 先前她的小学堂开课的时候是邀请了苏红宁来的,但她天性好玩儿,来听了几节课,觉得枯燥无味便不大来了,有时候来也是混时间,专门挑在做点心的时候来,吃了就走压根不认真学习。 这样的学生苏青宁可不乐意再教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假装不懂他的心 苏红宁知道苏青宁一直不喜她不认真学习,其实她也对苏青宁这个姐姐不满,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给苏紫宁了,从来都不会主动想到她,就像这次送书一样。 苏红宁扁了扁嘴,她也没有办法,她就是对认字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趣。要是那些字都能变成小点心让她一口吃下去就学会了那该多好。 眼见着苏青宁不高兴了,小钱氏连忙上前拉住她讨好地笑笑:“青宁啊,红宁她之前小不懂事,回来我已经说过她了,你看能不能再重新让她跟着你学,这回她肯定好好学。” 小钱氏一开始压根没把苏青宁的小学堂放在眼里,她觉得就凭苏青宁一个小小丫头她能够教一些什么,故而苏红宁学得不认真她也没真格说她。 但是后来看到苏紫宁在小学堂里学了一段时间后,回来不仅认了字,还会做好些她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大菜和糕点。 做出来那味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好,自此小钱氏才知道苏青宁是个真有本事的人,但是那会儿苏青宁却因为忙着其他事暂时停了学堂,这会儿都没有恢复。 苏青宁心软,再者想到小钱氏上次把丁文山和钱氏合起伙来算计她的事情透露了,也算是对她有恩,她勉强同意了。 见她这么好说话,小钱氏贪小便宜的心思不由得又蠢蠢欲动起来,她试探着问苏青宁能不能再送她一本。 苏青宁皱眉:“三婶要看,红宁妹妹这里有,一起看不就是了?” “我娘家还有两个侄女,也想给她们讨一本……” 话音未落,日常与她有些小摩擦的吴氏看不下去了:“你娘家侄女想要去城里书局买不就是了,干什么也要跟青宁讨要?五百文一本了,你一次性还想要两本,这都一吊钱了。” 小钱氏被吴氏的话一堵差点没缓过来:“我,我没想要两本,我这不是只要了一本吗?” “一本,一本也要五百文,都够买一头猪了。你也真敢开口要。” “你家紫丫头不也有两本吗,先前青宁给她送了一本,这回又送了一本,同样都是姐妹,我家咋不能要?”小钱氏蛮横起来吴氏可不是她的对手。 苏青宁听不下去了,这还当着陶华宁的面了,小钱氏就做得这样难看,她道:“三婶,姐姐妹妹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至亲家人,我待她们也是一般无二的,若红宁妹妹长大婚嫁也需要这书的话,到时我送她一本不就是了。” 小钱氏听得脸一下子涨红了,合着苏青宁这意思是苏红宁如果也像苏紫宁一样出嫁需要讨好小姑子的话,她也可以送,言外之意就是送给自家姐妹可以,但是送给她娘家小侄女那就是不行。 苏青宁面上笑嘻嘻,态度却异常坚决,小钱氏自问在这个小侄女面前讨不着好,便捏了捏衣袖一脸抑郁地转身回房了。 “陶大少爷,外面天气冷,这不进来喝杯热茶?”苏老三可不管这些女人们在说什么,他只管顾着陶华宁的态度。 看他虽然穿着鹤氅但是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鼻子已经冻得通红了,便出声相邀。 陶华宁笑着谢过说他只是路过这里,并没有多少时间,然后看向苏大海:“海叔,我把这些书给你送过去。” 苏大海早就受不住老宅这些人动不动就想算计他家闺女了,只是又怕苏老三说他不孝找不到离开的借口,正好听到陶华宁这样说立马应了,回头跟苏老三辞行。 苏老三心中那个气哟,可人家陶大少爷明确表示了不进去,他总不能把人硬往家里拉,便一脸威严地道:“那你们便去吧,只是陶大少爷是客,你们可得好生招呼着。” 苏青宁听着他一副主人翁的语气强忍了笑意转头拉着于氏在陶华宁的相请下上了马车。 “啧,这还矫情上了,才不过几步路,居然还要坐马车。”钱氏满脸不屑对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口。 但她下面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并没有谁应和她,从这一刻起,他们知道苏大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大海了,他们家可是跟陶家大少爷攀扯上关系了,人家陶半城那可是泼天的富贵,拔根毫毛也能让他们家的日子好过起来。 故而大家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通过苏大海一家也跟陶华宁扯上关系,好让人家拉扯他们一把,让他们也过过好日子。 只是这些都只是他们心中的想法罢了,陶华宁根本就无意与他们结交。 像他这样的人,走出去多的是溜须拍马想要讨好他的人,苏家这些人搭讪和攀附的方式比起其他人差远了。 他要不是看在苏青宁的份上,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们,此时有离开的机会连忙大声催促陶甲赶紧赶车走人。 回到家,苏青宁安顿好于氏才去招呼陶华宁,陶甲已经把马车里余下的九本书抱了下来。 “没想到你还记得。”苏青宁上次想要十本书,奈何生意太好竟然一下子全卖光了,这次加印苏青宁忘了跟陶华宁打招呼,还以为他忘记了这事,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亲自送上门来了。 苏青宁一时感动,想起什么,跑进房间去,拿来了两件羊毛衫,两双羊毛袜,还有一双羊皮靴。 “送我的?”陶华宁看着眼睛都笑弯了,像星星一样炫花了苏青宁的眼。 她点点头:“嗯,送你的。” “你亲手做的?”陶华宁目光灼灼地盯着苏青宁,完全把还坐在堂屋里的沈昀当成了空气。 “呃,这件羊毛衫是我打的,羊毛袜和靴子是庄子里人做的。”苏青宁被问得心虚。 她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不是她所做心虚,而是因为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给陶华宁送东西,只是想到他大冷天的专门跑到她家里来给她送书,她觉得要是自己不给他回些东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故而这才翻翻找找地给他寻了些东西作为回礼。 “羊毛衫是你亲手织的,难怪比陶甲在铺子里给我买的要好得多。”陶华宁听说这几件里面毕竟还是有她亲手做的,高兴得都快要飞起来了,哪里还计较其他东西。 毕竟像他们那样的人家,当家主母从来也不需要真正动手去做什么,只要偶尔做个一件两件表表心意就成。 譬如他爹一年不知道要换多少身衣衫,但一年到头也只得一件里衣和外衫是他娘做的,其他的都是自家铺子里的绣娘所做。 如今青宁还没有过门就已经想着给他亲手做衣衫了,不拘多少,他也只有高兴的份。 没错在陶华宁心中,虽然他们两家什么约定亲事的话都没有说,也什么定亲的仪式都没有走过,但他打心眼底却已经将苏青宁当作是他未来的媳妇了——反正他会密切关注苏青宁的亲事,不管他们家要跟谁议亲,都是议不成的,除非嫁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家里人多事多,到时候肯定是一阵忙乱,暂时没法子过来看你了,这些日子天冷还要下雪,你莫要再出去了。 第一批梳妆镜已经制好了,只等到年后就要上铺子里卖,到时候我再来与你细说。”陶华宁想到自己这回回去在年前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心里一阵阵不舍只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苏青宁交待。 苏青宁听他说的话又多又杂,她没有捕捉到陶华宁心中那抹强烈的不舍,只当他是一门心思扎进生意经,还安慰他说过年这些天也没有什么生意,等到年后肯定卖得好。 陶华宁无语抚额,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一门心思钻进生意里,一心只想着赚钱的那个人是她才是。 他苦笑,苏青宁在其他的事情上看起来相当精明,商业嗅觉也十分灵敏,但就是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却总是懵懂,每次他的示好总会被她误会。 只是苏青宁没有听出陶华宁的潜意思,可沈昀却听得明明白白的,他直勾勾地盯着苏青宁看,那张越发白皙的脸上写着茫然,可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里分明透着了然。 她才不是没有听懂陶华宁的意思,她只是装傻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半夜围堵讨衣衫 苏青宁虚着眼睛,从身形来看那是两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他们猫着腰借着黑暗的掩映凑在院门缝隙往里头瞄。 “看到了啥子没?”一个粗戛的嗓音小声道。 “里面很大,点了一盏灯,没有人在。” “文山说了,他们家有钱你还不信。” “这宅子修得倒是真的气派,都比得上你们村里正家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家在城里还开了一家铺子,那顾客可是源源不断,生意好的简直堪称日进斗金……”极其夸张的语气,听得苏青宁心头一阵恶寒。她家铺子生意有这么好她怎么不知道。 她轻轻推了沈昀一把,想往前蹭蹭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长相。 却被沈昀又一把扯了回去,他用口型告诉她:“不用近前去看,我知道他。” 苏青宁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地道:“你怎么知道?” 沈昀却抬手后住她的嘴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声点,他们会听到。” 苏青宁看着那两人果然在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她连忙钻进沈昀怀里,把他藏起来的马灯吹灭,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他们看出来了。 “嘿,你怕什么,就你一天神神叨叨的,都啷个晚了,哪里还有啥子人哦,鬼影子倒是不少,都在田坝头飘到的。” 苏青宁听得渗得慌后背一阵阵冒虚汗,她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沈昀觉察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不由暗暗皱眉,这个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怕鬼。 而且这还不是真的有鬼,只是人家随口提了句而已,他往前凑了凑,挡住她的后背。苏青宁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凉飕飕的后背一暖,她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挺知情知意的! 两人在外边猫了一小会儿,终于把在门口打转的两个男人熬走了,敲开门,苏青宁便悄悄地问起沈昀刚刚那两人是谁。 “记得刚刚那人提了谁的名字吗?”沈昀引导道。 苏青宁略微思索了一下拍拍后脑勺想起来了:“丁文山,对,没错,就是他,他们中有个人提到他的名字。” “那个粗戛声音的人你也认识,拜你我所赐,他被里正赶出了大包梁村,没想到他还记恨上了。” 苏青宁一惊,听沈昀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丁文山的堂兄丁文柱。 之前因为他们家没有鱼塘,便嫉妒他们村里那些有鱼塘养了鱼的人家,便悄悄地溜到鱼塘里去下毒。 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谁也不知道是他,但他偏偏走背运,那天遇上了苏青宁、苏大海几个人从庄子里回来看到了他。 当场阻止了他,还使得他露了行藏,被村里的人抓了出来,接着便被赶了出去,以后再不能回到大包梁村。 可没想到这才半年不到他居然就又悄悄地溜回来了,而且看他这目标明确的,竟是盯上了他们家。 “他们想要做什么?”苏青宁皱眉。 “行窃,硬抢?谁知道。”反正绝对不会是干什么好事,沈昀不咸不淡地道。 听到沈昀下这样的论断,苏青宁没有丝毫怀疑,她一向相信他的眼光和判断。 她想到如今她家里也算是薄有积蓄,可不想便宜这些贼人,便当即把事情告诉了还没有歇息的苏大海。 “竟有这种事,看我明天去里正家告诉他。” 苏大海果然在第二天就带着这个消息告到了里正家,一开始里正还不信,觉得丁文柱恐怕没有那么大胆,毕竟是被赶出村去的人,不仅敢偷偷地回来,竟然还打起了同村人的主意。 但是苏大海却并不是唯一一个过来报告这类消息的人。 在他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两家人说是昨天夜里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他们家院子外面探看。 只是天太黑,他们又不舍得点油灯所以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 三人成虎,不管此事到底是真是假,里正在第三家人说完之后便信了,当即便召集了村中其他两大氏族的族长开会。 把情况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顿时引起了两大氏族族长的重视。 “往年也经常有人在咱们村里四处转悠,之前还有人家里丢过粮食,如今很是应该组织些人四处巡逻,免得让那些贼人烂眼盯上咱们村了。” 说干就干,三大氏族商量一番,便定下了各自组织氏族年轻男子参与到巡逻队伍中来。 总之年前这几天正是贼人们心急找钱的时候,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有人巡逻后,苏青宁觉得有安全感多了,当天夜里她还特意悄悄地躲起来盯着门外的动静,倒是没有再看到过那两个人的踪影,她放心地回房歇息,只刚要关门便见沈昀伸手挡在了前面。 “你干什么?”苏青宁关门差点就要轧到他的手,吓得她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真是的,要进来也不说敲门,直接伸手来挡可不行? 沈昀沉声道:“你答应送我的衣衫呢?” 苏青宁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送他衣衫了,她怎么好像一下子没有了记忆? 沈昀盯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眼神定定地,苏青宁被他看得心头直发麻,更是想不起来。 她什么时候答应的?她为什么要答应,如果她答应了的话,怎么就忘记了呢,脑子进水了? 良久,沈昀见苏青宁实在是想不起来,而且也并没有要表示的意思他凉凉地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说着玩儿的,根本没想过要给我?”不想给他就算了,竟然中途送给了陶华宁。 苏青宁想起来了,沈昀说的是羊毛衫的事。 当时她在庄子里教李大丫他们用毛线打衣服,她起针的时候没有仔细算起多了,不适合苏大海穿,家里暂时只有沈昀合适,便话赶话地说给他。 话说过之后苏青宁其实是放在心上的,但是昨天陶华宁给她送书来,她收拾羊毛袜时顺便一起拿出去了,便顺势送给了陶华宁。 陶华宁送她那么多东西,待她又好,她给他一些回礼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所以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导致她在沈昀提及衣衫之事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庄子里还有,我,我明天拿两件回来给你。”现在庄子里不管老妇人还是小姑娘全都学会了织毛衣这个技能,他们织起来又快又好。 沈昀眼眸微沉,在她眼里陶华宁原来这么重要,难怪他那么自信能够娶到她。 “你先答应给我,现在却食言而肥。”沈昀淡淡地提醒:“这就算了,你居然还要拿别人的东西冒充你的送。” 得益于苏青宁平日里的大方,他并不缺衣衫穿,他之所以提醒苏青宁,只是表示他对她把本该送他的东西转给了陶华宁之事的不高兴而已。 “呃,那个我,虽然是我教她们,可是现在的她们一个个手艺都比我好,你干什么还要我的?”李大丫织的又快又好又保暖,拿一件穿穿它不香吗? “人无信而不立。”沈昀异常坚决,非要她说话算话。 苏青宁被他缠得不行,天儿冷,她又困了,便打着呵欠同意了。 “行,行,行,我再给你织一件行吗?”苏青宁既无奈又抑郁。 早知道沈昀这么较真,她当初真不应该一时冲动把它送给陶华宁。 沈昀面容沉沉步步紧逼:“你好像很不乐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竟记得他生辰 苏青宁的房间不小,两扇槅扇木门,里面摆着梳妆台大圆桌和一台衣柜以及两个木箱子,仍是富富有余,可此时的她却被挤在床架和沈昀之间。 她的身后是那张雕着荷花的架子床,青色绣芙蓉的帐子被铜钩挂着,帐幔的流苏坠下来打在她的额间,被沈昀的呼吸吹着时不时撩动着她,痒痒的。 可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沈昀的手臂从她的耳边穿过扶在身后的床柱上,她现在以一个床咚的姿势被他裹挟着没有半点可以动弹的空间,只微微一动身子便会扑到沈昀怀中。 她梗着脖子,僵直着身子,只有眼睛可以上下左右转动:“乐意之至!”她哪里敢不乐意? 她掰着手指算一算,今日二十四,明日二十五,然后就过年了…… 京城之中皇帝的万寿诞辰早就已经过了,相信大赦天下的诏书很快便会下发到他们这偏僻小城。 他就要摆脱官奴身份,变成一个自由人了。 沈昀低眸用呼吸丈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幽兰馨香,丝丝缕缕的窜进鼻间,掳获着他的呼吸以及所有的心神。 她真香,他忍不住闭了眼眸装作不在意地嗅起来。 突然想念昨夜替她挡风将她拥在怀中的感觉,温香软玉,身女乔体车欠,手指在虚空中轻捻,仿佛能够触及到她的肌肤一般。 沈昀喉头一滚不经意间发出细微的“咕哝”声惊动了苏青宁,她被沈昀的反常吓到了竭力把身子往床柱上贴,然后轻轻弯腰低头,企图从他壮实的手臂下侧钻出去。 可刚动沈昀便察觉了,她那么怕他? 他索性放纵自己随着心中所想收手下移贴在了她的腰上。 苏青宁本要就寝,穿得稍薄,沈昀的手掌一贴上去,她便感觉到了,惊呼出声:“啊……”当然熟知书中沈昀性情的她并不认为沈昀想要占她便宜。 毕竟书中沈昀只有讨厌她的份,对她未曾有过丝毫的男女之情。 甚至在他踏入朝堂的那些日子,他也从未有过娶妻纳妾之事,后来要不是他的小表妹玉珠珠出现,苏青宁差点以为他是个断袖。 但不得不说,他要么是个天生性情冷淡之人,要么就是深爱他的小表妹,所以才看不上那些为了讨好他送上门来的各色女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眼光很高绝对不会看上她这个长得像小豆芽的乡下村姑,苏青宁强行安抚住慌乱的心神,一边去掰他的手掌一边道:“那个,那个天晚了,你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沈昀眯了眯眼眸,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淡定,他都这样了她竟然感觉不到危险吗,他故意前倾逼近苏青宁:“歇着,好啊。”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刚想着,苏青宁就被他刻意凑近的身子吓得惊慌失措,忘了身后是床,身子后倾蓦地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摔跤让苏青宁伸手胡乱抓扯,正好碰到沈昀来扶她的手,拎住便用力拉扯,却不想正中沈昀下怀,两人齐齐摔倒在床。 苏青宁在下,沈昀在上,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连。 从上到下无一处不是。 事情来得太突然,两人同时愣了三秒钟,苏青宁呼吸不过来才终于回神。 特么的,沈昀刚刚亲到她了。 呜呜呜,她在这个时代的初吻没了,她狂躁起来,用力推搡身上的人:“唔……放开我。” 她果然很软!沈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淡定地起身,收拾从肩头划落的黑发,然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是你拉的我,我没站稳。” “你……可是你,你……”苏青宁咬着唇,她想说就算她不小心拉了他,他也不能亲她吧,这可是在古代,男女受授不亲,他刚刚就那样把她压在床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她以后还要不要活? “你不小心,我也是不小心。”沈昀知道她未竟的话中是何意,很快便给自己的故意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只是找完之后,他的心也略微有些慌了,他一向冷静自持,二十二年来耍过不少的心眼,也玩弄过很多算计,但从未对着这样一个少女下如此的心思,他…… 沈昀不敢再想下去,强行让自己掐断了内心的泉眼,堵住了涟漪不断的心神。 “对不起,天太晚了,你歇着吧。”他果断转身离开,声音冷得像冰。 因为他怕再晚一刻,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死沈昀,撩了就跑,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理你。”苏青宁说着气话,扯着袖子用力地擦着嘴唇。 这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僵了,沈昀是不敢靠近苏青宁,他意识到这个小丫头拥有一种随时随地会让他失控的本事。 他习惯于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而苏青宁则也是有些生沈昀的气,虽然不是故意,但他毕竟占了她的便宜,害她失了初吻。 呃,她原本不是矫情的人,可一遇到他就忍不住变得矫情起来,所以她也想要暂时远离他,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以后与他的相处方式。 毕竟他老人家很快就要开启飞升的第一步了。 再说了,她在他的威逼之下承诺了要给他送上两件自己亲手打的毛衣,所以她不敢懈怠,逮着机会就打,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六沈昀的生辰之时打完了。 苏青宁捏了捏涨疼的太阳穴,揉了揉眼睛,为了赶进度,她熬了一个夜,现在头昏昏沉沉的。 叠整齐衣衫,装进了她请李耿特地做的刻了蟾宫折桂图案的竹制匣子里,摆放在圆桌上,赶在今日就正好充当给沈昀的生日礼物了。 没错苏青宁生气是生气,但是她很清楚,在这时节讨好沈昀的事情也不能耽搁。 不过白天沈昀不在家,去庄子上帮忙了。 赶着年节,官道上的行人客商大多归家了,铺子里的生意清淡了许多,苏青宁便干脆让他们关了铺子安心过年。 不过因为铺子没有装门,此时也不安排人值守了,便要把桌椅板凳那些搬进院子里去。 这样的活计,苏大海以往并不会安排沈昀去,但今日他却毛遂自荐自己要去。 苏青宁知道他的心思,在他生辰这日,他想陪着他的亲生母亲。 这事无可厚非,苏青宁一说苏大海便愉快地满足了他这一心愿,并且还叮嘱苏青宁抽空给他准备些吃食。 “他也不容易,毕竟成为官奴也不是他的错。”苏大海感慨着。 自从于氏有孕后,苏大海瞧着沈昀就像是再生父母一般,再没有刚刚买他进门时的那股凶神恶煞,而是敬着他,就差把他当成城隍老爷供着了。 苏青宁无语抚额,死沈昀那么恶劣,可竟然这么会收买人心。 不过心里骂着,嘴上却是答应得干脆,整个下午都泡在了灶房,等到天擦黑,沈昀才回来。 在堂屋里没看到苏青宁,她的房间也没有,他抬脚去冒着浓烟的灶房里找,果然在灶台间看到正在与柴火做斗争的苏青宁。 她身上的淡蓝色棉衣上沾着几片枯叶,头发上别着小树枝,脸颊上黑乎乎的一团,只剩一双眼睛亮如明珠。 沈昀叹息一声,她一手厨艺好到让人拍案叫绝,但烧火的本事却不怎么样。 所以每回苏青宁做东西,他都会主动坐到灶堂前帮她烧火。 这回他一没在家,她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模样了,沈昀是又好笑又好气。 笑她那双灵巧的手原来也有软肋,气她好好干嘛非要折腾自己,不会等他回来再做吗? 接收到沈昀眼中的信息,苏青宁扯了扯嘴角,不满地道:“还不是我爹说你今日生辰,让我多给你做些好吃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苏青宁故意这样说,是在给苏大海刷好感。 其实苏大海之所以会知道沈昀今天生辰还不是她告诉的。 沈昀微惊,他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他祖母和母亲以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记得他的生辰。 “你要做什么,我烧火。”他把手里两双羊毛袜塞进怀中,自如地拿着柴火塞进灶堂里,用吹火筒轻轻吹了吹,火苗渐渐地大了起来。 透过燃烧出来的火苗他看向苏青宁的脸,虽然黑乎乎的不干净,但却一下子印进了他的心底深处,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愿意为他过生辰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灯下看美人醉了 沈昀在苏家烧火烧了大半年,此时虽然眼睛盯着苏青宁看,可手上的活计却一点儿也没有耽误。 在他手掌翻腾之间,把火生得大大的,苏青宁惊讶地瞪大眼睛,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牛逼,能把火烧好也是本事。 沈昀难得地回了她一个笑容,清逸俊美的面容上笑意荡开,透过火苗传来,苏青宁看得呼吸一滞,这厮长得真特么好看。 小小的灶房里,暖意传递。 苏青宁有了沈昀帮忙,很快便把晚饭整治出来了。 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果蔬青菜,应有尽有极其丰盛。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摆在桌上的三个高脚玻璃杯。 杯中盛上了小半杯红彤彤的酒液,如玉液琼浆般在透明的杯中流淌。 “葡萄酒。”沈昀惊喜,他不喜欢喝酒,但却喜欢喝这酒,喝的时候有回甘不辣嗓子。 而且看它们装在透明杯盏中有一种怪异的妖冶之美,让人忍不住拿起酒杯情不自禁地想要饮下一口,品品它的味道,就好比某人的唇…… “生辰快乐!”苏青宁举杯弯眉朝他笑。 “多谢!”沈昀哑了嗓音,内心涌动着一缕让他无法控制的情愫。 苏大海和于氏对视一眼也笑着对沈昀道了一声生辰快乐,然后齐齐递上一个红包。 他们是刚知道沈昀生辰,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但为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又想尽份心意,苏青宁便干脆提议他们送个红包。 在现代过生日可是最流行送红包了。 “这是二两银子,你想买啥子就自个去买。”苏大海憨直地表达了他的观点。 沈昀收了一一道谢,心中渐起波澜,有些压在记忆之中的事情也许是时候该忘记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饭后,苏青宁神秘兮兮地去了自己房间,然后端出来一个足足比她的脸还要大的盘子装着一个圆形糕点,上面插着两根蜡烛,做成了两个数字的形状:2和3,对应的正是沈昀的生辰数二十三岁。 沈昀好奇地看着,有些看不明白苏青宁此番举动。 苏大海和于氏也不懂,就知道她中午的时候折腾了好久才弄出来,然后还特地藏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蛋糕,在我们那里庆祝生辰的时候都会吃它。”此时的气氛太过热烈,包括苏青宁在内的三个人都没有觉察出她话中流露出来的意思。 唯有沈昀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苏青宁口中白生生的蛋糕,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苏青宁。 “我第一次做奶油的,恐怕有些不纯正,不过我尝过味道还不错。”苏青宁解释着。 因为上次陶华宁生日的时候,她做了一个不带奶油的蛋糕,这次加深难度了,她用猪油加从庄子里弄来的牛奶熬出了奶油,虽比不上现代的奶油,但绝对零添加营养健康。 沈昀心中高兴,抬手便要用筷子挖些品尝,但刚动筷子便被苏青宁扯住了衣袖:“等等,你先听我给你唱生日快乐歌,然后许个愿。” 生日快乐歌?沈昀皱眉,这是什么歌? 很快苏青宁清聆悦耳的声音传出:“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 简单重复的歌词听得沈昀的心神一下子放开了,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 接着苏青宁又让他许愿,沈昀嫌弃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堆吃食,对着它们他许什么愿? “你对着生日蛋糕许愿上天就会听到,然后满足你的心愿,你试试。”苏青宁循循善诱。 过生日吃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对着蛋糕许愿,然后吹蜡烛再分蛋糕,这是一整套固定的流程,缺一不可。 沈昀心里不信,但此时他心情好便也乐意配合苏青宁,双手合十果然对着一堆散发着甜腻香味的糕点许了一个心愿。 如果上天听到了,他真的会让自己实现吗? “来,吹蜡烛,快吹。”苏青宁催促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生日蛋糕了。 这玩意儿吧,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吃多了觉得腻,不吃吧,又时不时地想要吃上两口。 随着数字二十三蜡烛的熄灭,苏青宁带着苏大海和于氏鼓起掌来。 “祝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苏青宁说着把长刀递给沈昀,让他切下蛋糕第一刀。 沈昀照着她的吩咐做了,品味着她送上的祝福语,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句话真不错,但愿以后每年生辰还能有她在身边。 这就是他许的愿望,如果上天没有听见不让他实现,他自己也会努力实现,他从来都知道人定胜天,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第一口蛋糕入口,先跟舌头接触的是奶油,甜而不腻,丝柔顺滑,入口即化,配合着下面松软的蛋糕一块吃下去,那滋味别提有多好了。 连不喜欢吃甜食的苏大海都连着吃下了两大块。 于氏也是连连夸好吃,要不是苏青宁害怕她吃多了甜食导致孕期糖尿病,及时阻止了她,她至少能吃四块。 沈昀自己反倒吃得最少,他看着他们一家人吃完,就默默地给他们切一块,忙到最后只有苏青宁一开始递给他的那块。 “你不喜欢吃?”苏青宁抹了抹嘴角的奶油。 “好吃,喜欢。”沈昀温和地答道,但他更喜欢看苏青宁吃,看着她嘴角边不沾着一抹奶油,便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相同的位置。 苏青宁感知了一下位置便伸出舌头直接舔了过去。 可没擦掉,沈昀强迫症犯了,伸手按在她的嘴角擦了一下。 苏青宁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去看自家爹娘的反应,幸好他们忙着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 不过想到沈昀刚刚伸手擦掉奶油的位置正是她的舌头舔过的,她心口一热,四舍五入这就相当于她间接用舌头去舔他的手了。 呃,这个想法让苏青宁的脸涨得更红,她用力地喘息着,已经快要推动思考问题的能力了,幸好低头间看到她事先放在炕沿边的竹制匣子。 她方才想起礼物还没有送,连忙拿了递给沈昀:“喏,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沈昀抬手抚摸着竹制匣子上的蟾宫折桂花纹,心中火热,他以为这个什么生日蛋糕就已经是她送的礼物了,没想到还有,有些惊喜。 “是什么?”他忍不住挑豆她。 “回头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苏青宁的脸又热又红,她嘟囔一声低头继续跟面前盘子里的蛋糕做斗争。 于氏有孕在身,不能久坐,苏大海便早早地陪她进屋歇息了,留下苏青宁和沈昀一块儿收拾碗盘。 清理好后,沈昀打开了竹制匣子看到了叠放整齐的羊毛衫。 细密的毛线纹路,好看的元宝花纹这一切都说明这是苏青宁的手艺。 陶华宁有句话说得不假,苏青宁的手艺的确比庄子里的人好,就连学得最快最有天赋的李大丫织的也比不上她织的好看。 大手贴在毛衣间,丈量着它的宽度感受着它的温度,这是苏青宁一针一线亲手给他织出来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换了穿上。 “你空了试下,要是不合身的话我再拆了给你重打。”苏青宁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随口说了一句。 “不会,只要是你做的,一向就是最好的!”沈昀几乎没有思考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苏青宁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谁人不想听好话,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也渴望自己付出的努力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同。 如豆的油灯下,苏青宁微红的耳垂,白皙透着粉红的脸颊,如蝶翅般的长睫,高挺的鼻子,顿时看得沈昀黑黑的眼珠亮了,又迷蒙了。 他仿佛醉了! 第一百二十章 瞬间美好成永恒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便是如此。 沈昀的眼神带着熟悉的犀利侵略着苏青宁的心神,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被沈昀这张好看的脸给欺骗了,但此时却被他的眸光锁定,不舍得移开,他的侧颜杀是绝对的,看一眼就觉得好看到窒息。 身为男子上天也对他太厚爱了,居然给他那么好看的五官。 外面寒风阵阵,吹动窗棱发出刺耳的声响,沈昀蓦地清醒,顿时回神,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苏青宁:“这是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 苏青宁接过,竟是一双袜子,羊毛线织的,还别出心裁地染成了红色,大红的颜色在灯下显得十分亮眼。 “真好,谢谢。”苏青宁欣喜地接过。 颜色都有了,这定是玉氏专门为她织的。 看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欢,沈昀也高兴。 “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便还记得我的生辰,特地织了羊毛袜,她也惦记着你救过她的事,给你也织了。你不嫌弃就好。” “沈夫人的手艺很好,我不会嫌弃。”苏青宁当然喜欢,玉氏不管清醒还是糊涂的时候可都是跟于氏很要好的人,有她的引导,这些日子,于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让人感觉不一样了。 不说别的,光是凭借这一点她还要谢玉氏了。 再说了,有玉氏在,她希望沈昀不要变成小说里写的那样:阴鸷无情,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 她希望他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享受生活。 当天夜里天上下起了雪,翌日起来,院子里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远处的山跟天上的云朵白得连成了一片,近处的树和屋檐也白得刺眼。 苏青宁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床都不愿意起来,苏大海和于氏心疼她,也都不愿意叫她,便由得她折腾。 还是沈昀煮好了粥烙了饼摆上桌了才把她叫起来。 苏青宁出房门的时候把自己裹得厚厚地,身上穿着陶华宁送的湖蓝色厚棉衣,头上戴着李大丫帮她打的毛绒绒的毛线帽,款式是现代的款,头顶上扎着一个毛线球,走起路来一搭一搭的。 吃着沈昀做的早饭,苏青宁笑眯了眼睛,毫不吝啬嘴里夸赞的话:“不错哦,你连饭都会做了。” 记忆中小说里的沈昀可是一个标准的大男子主义,什么君子远疱厨那简直是他的口头禅。 但现在不仅火烧得好,连饭都学会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倒也是大大的福气了。 呃,想远了,苏青宁咬着筷子有些心虚地喝了一口小米粥,突然想起什么,便早早地就守在了院子门口。 可一天过去了,她想要的消息根本没有送过来。 不对呀,苏青宁掰着手指详细地算计着,她记得很清楚大年二十七日沈昀官奴身份解除的消息就会传来。 可她从早等到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是为什么? 心慌慌地度过了两日,依然没有消息。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怎么回事,难道京城那边出问题了,还是说沈昀上次写出去的信给他带来了麻烦,改变了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的轨迹? 苏青宁悄悄地偷瞄在房间里读书写字的沈昀,他一身青衣,挺直着腰背,挥墨书写,面容俊美,自身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人看着便觉舒服。 待看到沈昀要抬头的时候,她连忙别开脸,假装在看别处。 但沈昀其实早就把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了眼中,之两日的苏青宁很不在状态,经常性地盯着门口,一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就跑出来看,一看到有人送信,便立马主动去要,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可惜,沈昀依然看不透苏青宁心中所想,甚至于那层横亘在她脑中的那道迷雾越来越浓,他也越来越不能看清她。 腊月二十九,在庄子里帮工的于家村几个壮劳力齐齐前来辞行,铺子里虽然早就放假了,但他们依旧留在庄子里帮着把木柴劈好,还帮着宰羊杀猪,忙得不亦乐乎,直到过年前一日才想起要回家。 苏青宁当然也没有亏待他们,一人除了结了一两银子的工钱以外,还每人给了二两银子的过节费。 开始大家都不愿意拿,后来苏青宁让认字的于家安兄弟俩看了她的账本,知道她连庄子里的人也都给了一两的过节费之后,他们才收了。 另外于氏还每家送了一条羊腿,一只鸡,一只鸭,五斤面粉五斤米,专门借给他们一辆骡车让他们先赶回家,待到过了上元节再一起赶出来。 几人连连道谢万分高兴地家去,临别前,于铁蛋,呃,现在应该叫于立文,他十分不舍得沈昀,拉着他的衣袖竟然哭了。 还是沈昀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安抚了一句他才止了哭,一边哽咽还一边请求:“沈昀哥哥等我们回来你还能再教我们吗?” 苏青宁听得心头微沉,虽然现在沈昀那事儿没有如期进行,但她相信大面上是不会错的,他的奴籍一定会被取消,到时候他也能参加科举,怕是没有什么时间来教他们了,而且那个时候她也作不得他的主了。 苏青宁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沈昀原本犹豫,在看到她的表情后却不由得道:“当然,只要你好好学!” 苏青宁蓦地松了心神,沈昀从不骗人,他说了便一定会做到! 除夕之夜,举国欢腾。葡萄庄里的庄仆们围坐在李耿家的大堂屋里对着一桌子菜吃吃喝喝。 桌上的菜有炖鸡,水煮鱼,羊肉汤,红烧肉,水煮大白菜……等等,菜品样数不多,但都是大盆大盆装着的。 每个人前面要么放着一碗大白米饭,要么放着两个白面馒头。 李耿举杯道:“今年托了新主家和小姐的福,咱们终于住上了青砖瓦房,还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了。” 以前庄子里虽然也养着鸡鸭猪羊,但是保证了上缴给主家的数量之后,就没有几只多的了,大家连温饱都不得,往往都拿去卖了换果腹的粮食,哪里舍得煮来吃。 而今年却不一样,因为跟着主家挣了很多外快,大家家里都剩了四五吊钱,足够他们过一个肥年了。 众人从李耶往下莫不感慨,甚至有那情绪来了的人说着说着落了泪。 没有过过以前的苦日子,是绝对不会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美好。 同时苏青宁家中已经吃完了年夜饭,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吃着苏青宁炒的瓜子,话着家常。 苏青宁觉得长夜漫漫,没有手机、电视机和电脑的夜该怎么熬过,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冲天的声音响起,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村子的上空绽开了朵朵烟花,却是里正家里放起了焰火。 烟花在这里并不稀有,但价格也不便宜,但为着热闹和好兆头总会有人买一些来放。 苏青宁一拍大腿,她就没想到这茬,不过很快她就高兴起来,因为苏大海从杂物房里搬出来一筐烟花,他咧着大黄牙招呼苏青宁:“青儿,爹答应过你,只要咱们家有钱了就买烟花放给你看,今年咱们也放!” “好啊,爹!”苏青宁脸上的笑容生动起来,她跑进灶房里用铁钳子夹出一团炭来去够摆在院中的烟花的引线。 只听“嘭”的一声炸响,烟花冲天而炸,绚烂的火焰如花朵一点一点盛开,在开到极致时又如点点繁星坠下,最后完美谢幕掉落凡间。 “真美。”苏青宁双手叉托在腮下,仰头认真地看着天空中那一闪而过的美好。 “再美也只是一瞬。”沈昀淡淡地泼冷水。 苏青宁突然心生感慨:“有这一瞬也已经足够,只要心中珍惜终成永恒,这世间可还有好些人连这瞬间的美好都不曾拥有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想赶他回京没门 苏青宁的轻叹惊动了苏大海夫妇俩,二人转头惊喜地看着她:“青儿来了,是不是外面来了拜年的人,得,咱们在这里弄得太久了,当家的,你得赶紧收拾些东西去老宅给公公和婆母拜年。” 于氏有些不自然,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企图掩盖她跟苏大海两个人刚刚那般亲密模样被苏青宁看到的窘迫。 苏青宁捂着唇笑道:“还没有,只是沈昀来了好消息!” 苏青宁长出一口气把沈昀朋友从京城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了。 “啊,这,这是真的吗,于家的,这事儿还真的让咱家青儿说中了,行吧,你马上把卖身契拿出来给他消了去,改明儿十五我就上官府备案去。”苏大海吩咐道。 于氏不敢怠慢,立刻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苏青宁,问道:“这就脱了籍了,那咱们家买他的钱怎么说?” “娘,那些都是小钱,他以后可是会有大出息的,咱们就别计较那么多了。”苏青宁赶紧拉住于氏,她娘节省了大半辈子,最是不舍得胡乱花钱了,她倒是乐意放沈昀做自由身,只是舍不得当初花了的买他的钱。 “就是,就是,你可别忘了,青儿一早就跟我们说过他读书读得好,说不定要考状元做大官儿,我们小老百姓可是惹不起他。”苏大海拍拍胸口悄悄地在心中祈祷,希望沈昀不要计较他当初无知买下他为奴的事。 苏青宁看出他心中的担忧,轻声安慰他:“爹,你别担心,当时他是被官府的差役卖了的,不关你的事,反正你不买也会有别人买。 再说买他进了咱们家门之后,咱们一家人除了前头,后来可一直待他不薄,他如果有良心的话想必不会与我们计较。” 苏青宁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其实比苏大海打鼓打得还厉害。 苏大海只是用正常人的思维推论,而她却是经历过一回沈昀的小心眼和报复的,所以此刻她的心中很忐忑。 可为了不让苏大海夫妇担心,她还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同时心里暗暗想着,在沈昀暂时留在大包梁村的这段时间里她仍然只能尽量对他好,很好很好。 苏青宁陷入了被权势支配的深渊之中,整个人都显得蔫了吧唧的,打不起精神。 捧着沈昀的卖身契交给他,她强颜欢笑看着他点火烧了,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沈少爷,我们家在县里有几套小宅子,你要不嫌弃的话你拿一套去住着?”苏青宁试探着。 她想弄清楚沈昀留下来到底想干什么。 沈昀看着火盆里的卖身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灰烬,他轻轻捻了一把,用两指将其捻住散落在火盆里,眼看着它消失在火苗中。 “这不是你。”沈昀沉沉开口。 他不喜欢此时面前这个因为害怕他而故意讨好他的苏青宁。 苏青宁有些没明白,但她不敢问,便只是低下头装作恭顺的模样。 “我叫沈昀,早不不是什么沈少爷。我还是我。”沈昀不咸不淡地说道。 苏青宁愣怔地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这大半年来,蒙你们一家人照顾,我在你们家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我会报复。”虽然看不透苏青宁心中所想,但是站在门口的苏大海脑中的想法已经被他尽数看在眼中。 原来如此,她真傻,难道他沈昀在她眼中竟有那么糊涂,连好坏都不会分了吗? “呃,多谢沈少爷……”苏青宁话未说完就被沈昀一个冷眼打断,她连忙改口:“多谢你谅解,当初情非得已,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这倒不至于,不过我都不在乎,只是想问问你,我暂时不想回京城,能在此住着吗,就像以前一样。” “这,这不太好吧,以前你是……现在这样的话,村子里的人恐怕会说闲话。” “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沈昀指着火盆中被他捻成粉末的卖身契。 苏青宁还在犹豫,苏大海已经点头答应:“一切就按沈小哥所说。” 不让他们叫沈少爷,苏大海只想到了这个称呼,他不想让他为难自己的宝贝闺女,便大着胆子上前扛着。 沈昀的目光从他们一家三口身上扫过,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大海一眼,这个乡野之间的粗鲁汉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爱惜他女儿的一片心倒是挺真诚的。 说清楚了这事儿,苏青宁的心头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 虽然她不知道沈昀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一家人害怕他后来报复的,但是沈昀既然那样说了,她便选择相信,因为沈昀从不撒谎。 他不乐意做的事情,他最多就是不回答,却不会欺骗人。 不过苏青宁觉得沈昀只是说了这段时间的去向,却没有明说过了寒冷的冬天以后他要去哪里,她想着此时反正把话说开了,便索性一次性说完。 “不知道过了冬天以后,你们是否要北上,我们也好提前给你准备一些东西,到时候带着给沈夫人路上用。” 沈昀眉目一沉,她就那么讨厌他,想方设法地要赶他走? “坐马车太颠了,湘楚河正月间北段会冻上,等到北边解了冻再说。” 今天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沈昀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但是当听到苏青宁说让他离开这里回京城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仿佛置身一个狭窄而幽暗的山洞里,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憋闷得难受。 沈昀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冷脸,苏青宁不敢再多说,正好有村里的小屁孩子们纠集在一起拿着缝了补丁的布袋子过来拜年。 他们笑嘻嘻地结伴而来,在门口就拱着手大声地说着新年大吉,富贵平安的吉祥话,说着便一拥而入,一个个都扯开布袋子笑眯眯地讨要拜年糖。 苏青宁找到事情做了,匆匆结束跟沈昀的对峙,他的心思叵测,城府极深,她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再试图打探他的心思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回过头来她招呼小屁孩们,把自家准备的干果花生、瓜子,还有元宝干、炸红薯片、柿饼,豆角酥一股脑儿的往孩子们的布袋子里抓。 “哇,好多好吃的。”孩子们看着品种多样,数量又多,尤其这些还是平日里长辈们都舍不得拿出来的糖果点心,一个个都兴奋起来,领头的苏明华带头屁颠屁颠地继续说着吉祥话。 院子里一时之间极其热闹,大家围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才闹腾腾地离去。 要不是他们才拜了小半个村子,真想一直在这里玩儿,这家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谁家都比不上。 接着又来了几家与苏大海同族的年轻汉子,苏大海一一招待了,看看时辰,该来他们家拜年的都来了,他们该去给族长和苏老三等长辈拜年了。 族长倒是好相处,他一向喜欢苏大海,逮着他一顿夸,又拉着沈昀给他诊了平安脉,便放他往苏家老宅去了。 进门前,苏大海的心提了提,好在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一,都想着能有个好兆头,故而日常喜欢出幺蛾子的苏老三这次发挥很正常,并没有说出任何刺激苏大海夫妇俩的话,倒是钱氏临走的时候提了一句让他们把过继儿子的事情记在心里,趁着下次开祠堂的时候一道办了。 苏大海一阵反感,差点就要把于氏推出去大声地宣布他苏大海可不是不会生的人,更不需要过继弟弟们的儿子,他自己会生。 不过想到于氏眼下还没有三个月,如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好说出来,又强行咽了回去,反正他心里自己知道就是了。 只是告诉苏老三,明儿个是初二,他要陪着于家的回一趟娘家。 “回娘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这会子回什么回,你莫不是挣了点铜板钱,就想着拿到她娘家去?”苏老三眼一瞪,极为不高兴。 苏青宁怕苏大海不会说话抢先道:“祖父,你这话说的,我爹去年慢说没挣到啥钱,就算是挣到钱了,那自然也只有拿来孝敬你和祖母的份,怎么能净往我外祖家拿了。 只是大年初二不都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吗?像今儿个,我小湖小姑不是要跟小姑父回来,紫宁姐姐也要带着姐夫回来,本来年前辞年我娘都没去,如今这一步却是不能再省了。” 苏青宁这话说得十分在理,苏老三之所以会反驳的原因是于氏自从嫁到他们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因为没钱,也因为太远。 现在突然间要回了,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苏大海吭吭哧哧地道:“往年没陪于家的回娘家拜年,已经是我做女婿的失了本分,如今有了骡车,来回方便,理应去一趟的,再说了,小溪也在于家村,她回来一趟不容易,我顺道去看看她,免得让他婆家觉得我们苏家没人给他撑腰欺负了她去。” 说于氏娘家,苏老三还要再辩,但一提到苏小溪,他便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咳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反正这话他反驳不了。 “去吧,去吧,我是管不了你了!”苏老三气得直挥手。 大过年的,苏大海也不敢惹急了苏老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又塞给他二两银子,说这是孝顺他的。 见有银两,还是二两,苏老三心头的气一下子消了,早点给嘛,他又何必跟他拍桌子着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外出探亲遭贼偷 钱氏看到了苏大海塞给苏老三的银两,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包糖塞给苏大海道:“这是我给小溪的,你去了带给她。” 苏青宁在旁边瞧着,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钱氏这个一毛不拔的居然舍得主动拿东西出来了,而且还是给她小溪大姑。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母女两个人有多么亲密了,其实谁会知道了,苏小溪在家里的时候差点就要跟钱氏两个干起架来了。 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更是家常便饭,只怕他们带去给大姑,她也未必会要。 当然这个时候这话苏青宁自然不会说,苏大海也晓得人情事故,装作高兴的样子接了,一大家子人维护着表面上的平和。 大年初二,都是出嫁女带着男人和儿女回娘家的日子。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些娘家离得近的,像离得远的家里又穷的,这个礼节便也是能省即省了。 不过苏青宁家今年却不同往日,他们准备了足够的拜年礼天还没亮就赶着骡车往于家村而去。 因为于氏有孕,苏青宁抱了好几床铺盖垫在车上,还请了沈昀一块儿去,以免在路上于氏有个不舒服的可以及时处理。 准备做得足,就不怕出远门,八十里路骡车行驶了足足三个时辰,正午时分到达于家村。 相比大包梁村,于家村更加偏僻荒凉,没有通官道,走的都是靠大家的脚步丈量出来的泥巴路,幸好今日没下雨,雪水也早早地化了,泥巴干了,不然苏青宁怀疑骡车走两步就要陷进去。 到了村子里之后,所见的房屋也多是黄泥瓦房最多,青砖修的瓦房堪堪只有几座,而还有一部分是茅草屋,歪歪扭扭地立在寒风中,满满透出一股寒酸与贫穷。 骡车开到村口就已经开不进去了,苏大海只能跳下来把骡子牵着系在路边的大树上,自己把车上挑,被他拒绝了,他现在可不能再劳动他。 沈昀无奈,这家人,现在是怎么样都回不到过去了。 路过村庄的时候,苏青宁闻到一股子圈养牲畜的臭味,这样的村子,一眼就能看出其穷困来。 而于氏一边走一边已经红了眼眶。 “变了,变了,这里变了!”她喃喃自语,说起从前她还未出嫁的时候,这个村子里基本上全都是茅草屋,一到下雨下雪天,房子里就湿冷得不行,如今这里还有了几座青砖瓦房,也修了黄泥瓦房,算是比以前好多了。 “瞧你说的这都已经二十年了,能没有变化吗?”苏大海笑道。 于氏抹了眼泪,突然指着其中一座茅草屋道:“那,那就是我大哥家。”她还记得她大哥家门前有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她最喜欢躲在树下仰头看着头上的桂花树,想着她逝去的母亲。 正说着,于氏突然朝着一个身穿灰布袄子的中年男人失声喊道:“大哥。” 苏青宁抬眼果然看到了她那舅舅于大柱,他挑着一担水,走在湿滑的泥地上,一摇一晃的。 听到于氏的呼唤,他停下来,随即转身朝着屋里激动地大喊:“白家的,快,快出来,我妹子回来了。” “舅舅,还有我和我爹陪着我娘来给舅舅拜年了,新年好。”苏青宁凑上去说着吉祥话,想要活跃一下这个沉重的气氛。 “哎,青儿也来了,大海,太好了,你们都来了。”于大柱双手禁不住的颤抖。 白氏迎了出来。她是一个个子很矮小的中年妇人,身上穿着一身旧棉衣,肩上打着两层补丁,眼睛带着村中妇人特有的麻木与木讷。 看到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她明显惊了一跳,待目光移到于氏身上的时候眼珠亮了一下,快走几步迎上来:“小姑,小姑回来了!”这都十几二十年了没回来了。 然后又看向身边的苏青宁伸了伸手,但看到苏青宁娇嫩的脸蛋时,悄悄地瞄了一眼自己粗砺的手掌忙忙地收了回去,只是笑着招呼了她一声: “这就是小姑的闺女青宁了吧,都长啷个大了,我还是第一回看到哟。”白氏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山间乡音,习惯性咬住最后一个字把音拖得长长的。 听起来有股怪怪的味道,但是白氏的眼眶却是蓄上了眼泪,眼中也依稀可见她对于氏的怜爱。 “舅母安好。”苏青宁乖巧地见礼。 “好,好,真是个好姑娘,难怪你大舅和明明回来总是夸你,长得像朵花儿一样。”白氏不会夸人,别别扭扭地捧了苏青宁一把,听得她是又好笑又无奈。 只好转移话题问起于明明去哪儿了。 于大柱接过话头:“哦,他跟到于家全他们兄弟伙上山了,说是看看后头那座山上能不能想法子养点羊。” 几人边说话边进了屋子,里面倒是糊了一层泥巴,勉强能够挡风遮雨,里面摆设很简单,只有必要的生活用品,没有一件多余的装饰,不过打整得很干净,苏青宁悄悄地在缺了腿的桃木桌上抹了一把,竟然没有一丝灰尘。 而于氏看到破旧的小屋时,眼眶一热眼圈抑制不住的红了。 于大柱心态倒还挺好,一个劲儿安慰于氏说于明明在他们的铺子里做活,已经挣了好几吊钱回来了,他们用那些钱买了砖头和瓦,正打算年后冻土解了就开始建房子。 等他们明年再来,也能住上青砖瓦房了。 白氏也一个劲儿附和,让于氏不要难过,如今她是苦尽甘来了,大家都为她高兴,而他们家也见天的越来越好。 看到于大柱一家人听他们说话,苏青宁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农家人的朴实。 吃午饭时,于明明回来了,看到苏青宁一家人来了十分惊喜,忙不迭地把自己从山里打来的野鸡献宝似的送上来。 苏青宁逗着玩了一会儿,让于明明给她绑了,打算带回家烤着吃。 饭后苏大海带着她去了一趟苏小溪家。 苏小溪家里的条件倒还不错,一半砖瓦房,一半茅草屋,门前堆了砖瓦,应当也是准备年后建新房。 苏小溪看到苏大海一个没忍住哭了起来,她没想到大年初二,她没有回娘家,大哥竟然过来看她了。 苏青宁看于家对苏小溪很尊重,知道她在这个家里还是挺有地位的,当即放了心。 只是苏大海拿出钱氏送的那包糖,苏小溪果然不愿要,转手就要扔,却被苏大海拦住了告诉她说这糖还是他冬至节的时候送过去的节礼,她就当是他这个兄长送的,可别扔,怪可惜的。 苏小溪生气得紧,却也听苏大海的话没再扔,随手拿给于家全给下面的堂弟堂妹们分了。 一行人又拿着节礼去了老于氏家里,接待他们的是舅爷于兴,他的儿子儿媳都回娘家拜年了,只他一个人在家喝着小酒,苏大海和沈昀被他拉着陪他喝了盅。 这般一来,耽搁了些时间,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骡车停稳,苏青宁跳下车去打开院门,把灯点上,便看到院了里乱糟糟的,靠墙的花盆全被踩得稀巴烂,糕点米面被洒得满院子都是,一地的脚印凌乱不堪。 天啦,这是遭贼了,她皱紧眉头,立刻跑进房间去,只见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板凳翻倒在地,衣柜里的衣衫散落得到处都是,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气后果很严重 乱糟糟的屋子里有森森的寒气侵袭,苏青宁怔怔地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掀开脚凳翻看她存放银两的匣子。 她抬手轻轻搬起脚凳,动作缓慢,仿佛放电影时放慢到了1。5倍速。待到脚凳掀开,苏青宁又突然加快动作,蹲下去看。 一眼看到故意做旧的木头匣子健在,苏青宁的心微微拧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掏出钥匙打开,一片银光闪耀,里面整齐地收着一张千两大银票,还有好些五十两,五两的银锭子。 她一把搂在怀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没丢,她心神一松抱着钱匣子瘫坐在了地上,身后一双强壮的手臂突然出现,扶住心神恍惚的苏青宁,以免她无知无觉地摔倒在地。 后背靠着坚实的怀抱让苏青宁猛然回神,她眯了眼睛看向身后之人:“你怎么来了?” 沈昀指指她怀里搂着的钱匣道:“钱还在,别担心。” 这个小财迷,别的什么都不关心,一回来就直奔她藏钱的地方,他不过来看看怎么放心? 苏青宁点点头拍着胸口道:“还好没丢,里头可是我们家所有的银两。”攒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攒了这千把两,这要是丢了,她爹娘不得难受死。 沈昀将她扶起来,为她倒了一杯水笃定地道:“是丁文柱干的。” 苏青宁扬眉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但蓦地想起了那天夜里丁文柱和一个外村的人在他们家院子外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这次看到他们家全家人出门了,所以就顺着院墙爬了进来。 “有证据吗?”苏青宁稳住心神,只要她的全部家当没丢,其他的小东小西她不是很在乎,反正有钱在还怕添置不上吗? 所以一听沈昀提到小偷,她立刻上心了。 但很可惜沈昀摇头:“没证据,院墙我看过了,除了能看出有人从那里爬下来的痕迹,并不能证明是谁,房间全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零乱,更加没有痕迹。” 不过在院子,他看到了几个大大的脚印,还闻到了一股油味儿,当他来到苏青宁的房间,在这还未来得打开窗户的房间空气里的味道更重。 他示意苏青宁也闻一闻,她的鼻子一向比他的好用。 苏青宁根本不用刻意去闻,她早就闻到了,只是一开始光顾着清点银两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此时被沈昀点出来,她点点头:“进院子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不过在封闭的房间味道更重,可这能说明什么?” 等到白天他们去告官告里正,这味道早就散去了。 “丁文柱被赶出大包梁村后就在县里码头给一家卖油的铺子搬油,正是这个味道。” 苏青宁心思齐动,情不自禁攥住沈昀的衣袖:“味道会散,鞋印也会消失,咱们还有办法能够证明是他干的?” 沈昀拧眉:“暂时没有,不过你放心,他跑不了。” 两人说着话,正房里传出了于氏的哭泣声,先是很压抑的小小声,后来慢慢地就变大了。 苏青宁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跑了出去,沈昀也跟了过去。 正房里被翻得更乱,衣衫家具倒了一地,圆桌上的杯盏摔在地上,碎瓷片零散地躺在桌子的角落里。 于氏的梳妆台上空荡荡的,首饰匣子和镜子全都不见了。 于氏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大海笨嘴笨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陪着坐在一旁手足无措,面容慌乱。 看到苏青宁来了,连忙站起来,一脸慌乱地指着房间让她看,又拉了拉她站到于氏身边。 苏青宁心口一痛,扶住于氏肩头:“娘,别伤心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于氏哭嚎着:“青儿,娘的首饰,放在你爹那儿的五十两银子全都不见了,你那儿的呢?” 于氏的心痛得就好像被人拿着剪子剪了一下,那痛深入骨髓,扎得刺疼,所以她怎么能不哭? 苏青宁凑近她替她揩掉了眼泪,接过沈昀递上的一杯热茶哄着她喝了,细声安慰:“娘,不过才五十两银子,一些散碎的首饰,咱们家的大钱和房契地契还都在了。” 这话一出,于氏有些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尔后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真的,哎,我刚刚光顾着伤心了,幸好,幸好你那边藏着的都在。”于氏眼睛都哭肿了,但眼中的激动难以掩饰。 苏大海也无比庆幸地说幸好当时他觉得自己保管不好这些东西,把它们给了她,不然的话就凭他藏东西的能力早就被这些贼翻走了。 “不过五十两还有那些首饰,一些家中常用的小物件,也都是咱们家一文一文地花钱买来的,丢了,丢了怪可惜的。”于氏放心之余,仍旧不能释怀家中所丢东西。 苏青宁抿紧嘴唇,狠狠地咬了咬牙,眼中狠意一闪而过:“娘,你别担心,我们已经大概知道是谁偷的了,我会让他们怎么样拿走的原样儿给我还回来。” “啊,别,别,别,他们都是些不要命的主,青儿你可不能冲动。”比起心疼屋里的物件和银两,于氏更着紧苏青宁的安危。 在她看来,谁也及不上她的宝贝闺女重要。 苏青宁拍拍她的肩膀,劝她说她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小弟弟,此时万不能动气,以免伤身子。 于氏抚了抚胸口,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她也不想这样难过,可是眼泪心里止不住的难受,眼泪也不听话往外流。 其实她已经考虑到腹中胎儿了,不然她的情绪可能更加激动。 苏大海想到于氏的身子,也顾不上心疼丢失的银两和东西了,连忙守在于氏身边温声细语地安抚她的情绪。 苏青宁看苏大海接过了自己的工作便招呼沈昀一块儿把房间整理出来,该丢的丢,该洗的洗,很快正房就恢复了原貌,只是空无一物的梳妆台又一次刺激到了于氏的神经,她一看到就难过得直想哭。 眼见着天色已晚,苏大海连忙赶着苏青宁和沈昀回去歇息。 “今儿天晚了,这事儿明日再说。”报官是不大可能的,官府在元月十五之前基本不会受理,只能去里正那儿说说,看看能不能讨到一个说法。 而且还不能就这几日就去,得等,至少等到初七初八才能去说,不然会被视作不吉利。 得知村里这些潜规则,苏青宁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可当着苏大海和于氏的面她却不得不隐忍着,等到安顿好他们歇下后回到自己房间,她一巴掌拍在圆桌上,桌子倒是没什么事,却把她的手拍得生疼。 沈昀倚在门框后面看着,不用读心术,他也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很少看你生气。”他不由问出声。 跟她相处了大半年了,平日里见她都是乐呵呵的,就算有时候不高兴了,也都是隐忍不发,从未不有过把情绪直接带出来的,可见这回那些人是真的惹到她了。 “他们偷钱偷物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该惹我爹娘不高兴,尤其是这个时候我娘还怀着身孕,我娘的身子是你一手调理起来的,你应该知道她怀上这胎有多艰难。 其实我娘更难受,远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只是不敢过分激动,怕动了胎气。” “你想怎么做?”沈昀试探地问道。 他看不透苏青宁心中在想什么,但是刚刚他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怒意,也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丫头才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端庄温婉,她有着属于她自己的狠厉,只是平日里没人招惹到她,显现不出来罢了。 这回他倒要看看她会怎么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引蛇出洞计中计 所有的人都在说服自己等下去,唯有苏青宁等不住,她心里一直默默地寻思着怎么样收拾那帮人。 初三年味正浓,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家中宴请来来往往的客人,连苏大海也只能暂时放下家中发生的大事带着于氏应景地在村中各家各户吃席。 原本因为家中遭难,苏大海在参加同村人的宴席时有些舍不得随礼,苏青宁却反而要求他一定要多多的随礼,不管数目多少,一定要比别的人多。 连着两天都是如此,以至于后面原本不打算邀请苏大海的也开始邀请起来了。 等到初七的时候,苏大海每次随礼一百二十文,已经不知不觉间随出去了一吊多钱,心疼的于氏抱着装钱的瓦罐子不舍得撒手。 “青儿,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还有好几天才出元宵,咱们还得去吃多少回宴席,这几天铺子又没有做生意,花的可都是老本。” 苏大海有些为难,他穷惯了,有钱没钱倒都是一样的过,可是他还有婆娘孩子要顾忌着了,怎么着也得为他们多存些银钱才是。 苏青宁沉吟片刻:“快了,相信这么多天也足够他们互通消息,就这两天的事了。” 话音未落,站在院子门口的沈昀朝她使了个眼色。 苏青宁心口一跳,果然看到一个老人家过来了,他径直走向苏大海,却是来邀请他明天中午去他家赴宴的。 苏大海看着面前穿着破旧棉衣的丁大山,心里一时之间百味丛生。 这丁家穷得响叮当,往年可从未有过请这吃饭的事情。 乡下村子里虽然说的是吃席,可其实宴客的菜都是极为普通的菜色,准备的量又都不多,说到底花不了几个钱。 但就是这样的常规菜色丁家也拿不出来,所以干脆不宴客,也不去参加别人家的宴席。 今儿个倒是奇了怪了,丁家不仅宴起客来,居然还跑过来专门请了他们家,往日他们两家可并没有多余的交情。 苏大海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可苏青宁却一口答应下来。 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准备了这么久,如今机会找上门来了,她怎么能放过? 初八丁家宴客,苏青宁一家人欣然上门,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家居然只请了他们一家人。 苏大海照常包了一百二十文的礼钱,丁家老夫妇俩看着脸都笑烂了。 他们今日准备这一顿最多只花了三十文,算起来倒赚九十文,难怪人人都想请他们家。 其中最为高兴的要数丁文山,他跟他爹娘打的不是同一个主意,原本以为苏青宁绝对不会来,没想到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他特地对着水缸里的水照着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热忱满满地迎上了苏青宁。只是看到沈昀也在的时候,他的目光明显闪躲了一下,然后张口便道: “听说年前万岁爷万寿大赦天下,沈公子已经被除奴籍,文书都发下来了,你怎地还在此地,不是应该回到京城去吗?” 他不走呆在苏青宁身边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沈昀挑眉,他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事他知道后只告诉了苏家人,连老宅那边都没有打过招呼,更不用说寻常的村里人了,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探听清楚了,可见他在县学里也没白读。 “劳你费心。”沈昀不动声色。他以前是官奴的身份时尚且不惧他,更不用说现在恢复了良民身份了。 丁文山哽了一下,人家避而不答他也没辙。 他的目光转向苏青宁,多日不见,她似乎长高了,皮肤变白了,出落得比以前更好看,刚猛然看到她突然有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他再度打量沈昀,莫不是因为他看上了苏青宁? 啧,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行事可就麻烦了。想至此,丁文山对待苏青宁更加殷勤起来。 苏青宁心怀别样的目的暂时也不拒绝他的靠近,反而与他笑语嫣然地说话,气氛别提有多好了。 自从上次提亲失败以后丁文山难得看到苏青宁的笑颜,此时只觉那笑如春花般灿烂,几乎炫花了他的眼,他沉寂下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丁家宴客的饭食准备得很粗糙,野菜加黑面馒头,让家中已经实现了肉菜自由的苏青宁一家人吃得有些难以下咽。 但丁文山一家人很会说话,哭着穷,攀着交情让人嫌弃不起来。 不过苏大海看着于氏吃不下饭的样子没提有多心疼了,推说她身子不适,让她少吃些,反正一会儿回家再给她做些好吃的就是了。 苏青宁啃了小半块黑面馒头,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便赶紧以要找丁文山借书为寻了一个机会跟他单独相处。 丁文山无比激动地将苏青宁带到简陋的书房问她想要借什么书。 苏青宁装作摸口袋,一不小心摸出来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另外不夹杂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嘶……”丁文山看得顿时长吸了一口气。 这么多银钱,都够他今年秋天去州府跑好几个来回了。 苏青宁对于他脸上的惊讶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把银锭子和银票又重新塞回自己荷包里小声地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收好,对了,你不如就借这本《礼记》给我看吧。” 丁文山一颗心全扑在刚刚看到的大额银票上,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管她拿了什么书只管豪气地挥手由她拿去看就是了,还叮嘱她可千万不要客气。 苏青宁拿了书看似没注意,实则把丁文山所有的表现都看在了眼中,哼,人心不足蛇吞象,看来马上就要有好事发生了。 达成目的后,她转身离开,顺便拉着吃得格外难受的苏大海夫妇和沈昀一块儿走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丁文山便找借口出了家门,径直往邻村跑去。 一间破旧的茅屋里,丁文柱好奇地看着他:“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呆在家里陪咱爹咱娘,跑出来跟我这做什么?”他是被里正亲自发了话赶出来,可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去。 一旁另一个瘦得皮包骨似的年轻人粗声粗气地道:“你不是说今天请苏家人吃饭吗,你不会是被他们盯上了吧?哎呀,那你怎么还跑到我家来,要被他们追上来就遭了,先前拿的东西还没有处理完了。” 不等丁文山开口,丁文柱就瞪他一眼:“二麻子你妈了个壁,我兄弟是这样糊涂的人吗?他赶着过来肯定是有好事,快给我们说说。” 丁文山凑近了将看到苏青宁身上怀揣着百十两银钱的事情说了。 “我就说他们家不可能只有几十两的散碎银子,瞧瞧,我的个乖乖百十来两呐。”丁文柱边说边搓着手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趁着还没到十五,你们要干就尽快干,我会想办法就这两天把他们一家人引出去。”丁文山也很是心动。 只要找好机会爬个围墙乱翻一通,几十两银子就到手了,这可是比他抄书抄一年的钱都还多,这样来钱太快了,没有一个人舍得拒绝。 眼见着饵已经下好了,苏青宁便张网以待准备捕鱼了。翌日她早早地就缠着苏大海带着她和于氏等人去庄子里了。 一直注意着她家动向的丁文山异常欣喜,暗暗捶了胸口一下,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他立马屁颠屁颠跑到邻村去通报了这个消息,然后便回到家里等消息。 此时的葡萄庄里苏青宁已经让李耿召集了庄子里十个年轻力壮的庄丁。 接到李树梢和李树枝躲在她家门口发回的消息后立马带着人出发。 一刻钟后,他们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苏青宁一眼便看到了架在她家院墙上的一架木梯。 这个方向靠着林子,离得村子又远,再加上有高大的香樟树挡着,要不是走近了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苏青宁悄悄地靠近,只见墙头上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躲在院墙后动来动去正在把风,她冷哼一声,命人小心抽掉梯子,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门打狗要搬家 院门一开,苏青宁身后跟着的李耿等人齐齐涌进院子。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被苏青宁带人堵了个正着。 二麻子吓得连忙要爬树跳墙根溜走,可是爬到树上才惊觉他们架在外面的梯子早被人抽走了。 他被卡在树上,上不得下不得,看着下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吓得浑身直哆嗦。 丁文柱急慌之下拿了个竹筐戴在自己头上,好像这样人家就不知道他是谁了一样。 “小偷,打。”苏青宁一眼看到丁文柱手上抱着的是她的旧木匣子,虽然里面的千两大银票和房契地契已经被她拿出来了,但是还是存放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而这笔数目已经足够她收拾他们了。 李耿带头冲了上去,挥舞着手上的棍棒照着竹篮套头的丁文柱就是一顿狂挥。 “啊,好痛啊,痛死了……”丁文柱原地打滚痛得“嗷嗷”直叫。 而对于爬到树上去的二麻子,苏青宁则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树旁等着,她也不招呼人上去逮他,就冷眼看着他在上面,她倒要看看他穿得那么厚,天又那么冷,他能抱住那棵树多久。 二麻子在树上虽然暂时没有挨打,但是却也同时承受着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坚持了一刻钟后,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哭着求着说他要下来。 苏青宁冷笑:“这树又没长手捆着你,想下就下呗。” 二麻子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说如果他下来,求他们不要打他。 苏青宁冷眼一竖并不说话,有本事就别下来。 二麻子瞄一眼被打得瘫倒在地的丁文柱,吸溜着鼻子哭了起来。 只是他在树上趴得太久,天儿又冷,浑身都冻僵硬了,一只手去揉鼻子另一只手完全没有办法承受住他的重量,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咚”的一声,恰好此时院门打开,里正带着丁氏族长一脸惊吓地站在门口。 他们以为是他们的开门声把人从树上给吓下来的。 苏青宁见着苏大海请来了作主的人连忙起身热情地迎上去,把来龙去脉交待了一番,当然她并没有说这是她故意撒饵引他们上钩,只是说了自从上次发现有小偷翻进家里偷走了东西以后,就一直请庄子里的人守着的。 本来是只为图个心安,没想到这两个贼人偷上瘾了,来了一次又来二次,这不刚好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这是谁?”里正指着套上竹筐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没法动弹的丁文柱。 苏青宁摊手假装不知:“里正爷爷想要知道掀开竹筐不就知道了。” 李耿立刻上手去拿走竹筐,可丁文柱却死死地抠住竹筐不放手,还是李树梢一块儿上去才拿下来。 一眼看到丁文柱,里正花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而一旁丁氏家族的族长一张老脸早就红透了。 “你,你个孽障,不是已经被赶出村子了吗,你居然还敢回来,看我,看我不打死你。” 丁氏族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抢过李耿手里的粗木棒就朝着丁文柱挥了上去。 “啊,啊,好痛,啊,痛死了,堂伯伯不要打我了,再打我就莫得了。”丁文柱一边哭一边叫还要一边在地上打滚避开丁氏族长的痛打,一时之间弄得手忙脚乱。 苏青宁则趁机指着地上的二麻子给里正看。 “这人看着眼生不是咱们村里人吧。”里正眯着眼睛打量二麻子。 “听说是隔壁松柏村的,叫二麻子。” 里正听说是外村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两个小偷小摸的人都不算是他们村里的,他松了一口气跟着义愤填膺起来,指着二麻子和丁文柱一顿死骂,然后毫不犹豫地让村里的后生把他们捆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但凡有行窃之人,不管什么原由,就得先暴打一顿搜出被窃财物捆了押到村头去游行,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嘴脸,最后才是送官法办。 而像这种偷窃的人被抓住只要超过十两以上,量刑便很重,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发配边疆。 因为二人是第二次上门行窃,所以族长还让人撬开了二麻子的嘴,领了苏大海到他家里拿回了没来得及销出去的赃物。 不过那五十两银子却是只拿回了二十两。 问到其他三十两去哪里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自己花了,尽管过年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花销银子,可被打得软蛋一样的两个人此时却异常坚定地说就是花了,再问就不说话了。 苏青宁冷下脸来,很明显这两个人都在保护丁文山,没想到这两个混混一样的人儿对那个斯文败类居然那样维护。 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当然不能由着他们编下去,上前一步就要说出丁文山的名字,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沈昀拉住了,朝她摇了摇头。 苏青宁不解,沈昀小声道:“一会儿跟你说。” 没办法,苏青宁这一闭嘴就错过了向里正告状地最佳机会,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正一行人带着两个贼人去游村。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田间稻草堆,苏青宁才瞧向沈昀,不必她发问,沈昀已经开口:“那三十两他们只花了一两,其他二十九两很明显都在丁文山那儿。”这是他从他们脑海中看到的。 苏青宁点头:“我也这样想,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他那样的人不配拥有功名,就算以后考中进士也只会是贪官,祸害无穷。” 她可没有胡说这是书里写的丁文山的做官历程。 沈昀瞧着苏青宁渐渐长开变得好看的脸,她凡事精明,处事不惊,却偏偏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丁文山他首先是大包梁村的人,其次他才姓丁,他这个秀才可是村里的头一位,隔壁村没有一个。”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大包梁村的人走出去都觉得自己的腰背都是打直的。 苏青宁想毁掉丁文柱,里正不会管,因为他的行为的确恶劣,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行恶。 可是丁文山在村子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文知礼,且又是秀才,年秋就要乡试,一旦考中就是举人老爷,这是村里无上的光荣,走出去都要比别人多长几分脸面。 所以里正岂能由着苏青宁毁了他? 再说他并没有被抓住现形,所以苏青宁不开口才是正确的,一旦开口也不见得会有结果,反而累得大家对她的印象不好。 “可是我……我不甘心。”苏青宁握拳,咬住下唇,自从她成了苏青宁之后,丁文山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时不时地就要爬上来恶心她一回,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收拾他,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不甘心也得甘心,这世间哪里能事事尽如人意?”沈昀是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倒是看得开。 苏青宁别过脸去,道理她都懂,事儿她也忍得下,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沈昀面前她就情不自禁地失控,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外露。 沈昀与她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他勾了勾唇,享受着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苏青宁则是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在进行着一个很危险的试探,她赶紧收拢了所有的情绪,进房去帮着苏大海和于氏整理收回来的东西。 银簪子和镜子因为没处销赃,都拿回来了,就连尺头也都在。 “这次多亏了咱们家青儿神机妙算,我说你好好的庄子不呆,怎么就突然带着人往家赶,原来是要拿这两个贼人。好险。”苏大海手里一边忙活,嘴里一边夸苏青宁,两不耽误。 苏青宁听习惯了苏大海时不时夸她几句,先前还害羞地红脸,现在都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这次最应该谢的是里正他们才是,幸好他们来得及时。”虽然是她专门算计着时间派人请过来的,但要是里正不卖他们面子拖延个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到最精彩的地方。 “这是当然,一会儿我就备些礼单独去谢谢他老人家。”苏大海颇通人情世故。 苏青宁点头,说这件事情倒是不忙,现在他们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苏大海不解追问她是什么要紧的事。 苏青宁指着修到了近半丈高的院墙说这已经够高的了,但还是挡不住有心之人行窃,干脆换个住处算了。 “换个住处,换到哪里?”苏大海激动地反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戏精本精之哭穷 苏青宁沉吟片刻指向葡萄庄的方向:“庄子里有现成的院子,李家婶婶隔天就要收拾一次,床铺家具这么些日子也都置办过了,空着也是空着,咱们不如搬过去住着。” 闻言苏大海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的,要是当初他们家没有建房子,既得了那么好的院子,那他肯定是要搬过去的。 可不巧房子建好了,才得了那庄子,刚搬的新房不好又马上搬走。 况且葡萄庄离得村子近,但多少也有二里路,来回一趟折腾来折腾去的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所以当时这个想法只是闪了一下,并没有被放在心上。 如今他家这座看起来高大气派的宅子,却接二连三地招小偷,换一座住处也说得过去。 “在庄子上住着我娘逮个鸡鸭,吃个猪羊肉的也方便,那里的院墙有近一丈高,庄子里还有专人守门,再没有这么多幺蛾子。”苏青宁早在生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竭力劝说苏大海。 “是啊,当家的,我也觉得住到庄子上去挺好。咱们家在村里才不过一亩水田,两亩旱地,在那庄子里可是几十上百亩,守到那儿也比守到这儿强,再有青儿生个主意也免得来来回回地跑。”于氏很是心疼苏青宁好几次临时有了主意,顶着寒风往庄子里跑。 苏大海本就意动,哪里还经得起母女俩劝,很快便点头答应了,不过他说得等到十五过后,年节内不适宜搬家,而且搬之前得再把庄子那边料理一番,这边也得跟老宅打好招呼,免得他们生出别的想法。 苏青宁建议由她去打理院子,而苏老三那边他不用太早去说,免得惹出事端来。 苏大海想想也是,苏老三肯定不愿意他们搬走,距离远了会让他觉得他身为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但闺女说得对,他们家以后还会越来越好,赚得钱也会越来越多,总不能每次出个门都要把银钱装在身上,可放在家里就又提心吊胆地生怕别人爬墙偷了。 商量好之后,于氏给苏大海打点了一些礼品让他送到里正家去做谢仪,而苏青宁则与沈昀跑了一趟庄子,把他们要搬过去的消息说了。 李耿夫妇听说后非常高兴,他们早就盼着苏大海一家人能够搬过去,只是见他们一直没有流露出这个意思不好劝,如今听他们主动提起,立马就组织起庄子里的丫头小子们一块儿将院子按照苏青宁的意思再度清理了一番。 而玉氏苏青宁也做了极好的安排。 “咱们搬走后,村里的宅子就空下来了,正好匀给你和沈夫人住。当然如果你们要跟我们住一起的话,这中院足够大,房间也多倒是可以一起住着。”苏青宁小心翼翼地拿出选择来由沈昀自己选。 “我住村里。”沈昀毫不犹豫地做决定。 他早就想好了他脱籍的事情在上元节后会由官府下达正式的文书发下来,到那个时候还赖在苏家只怕要招别人说闲话了,所以他必须搬离苏家。 “也好。”苏青宁松了一口气,虽然她那样问,但其实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愿意沈昀跟他们一起住。 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再同住一个屋檐下感觉也不同。 苏青宁回去把自己的想法与苏大海交流了一下,他略微有些犹豫。 “不是我不肯,只是你爷那里只怕不好交待。”苏大海有些头疼苏老三那边的态度。 “咱们都分了家了,房子是咱家的,咱们乐意给谁住就给谁住,再说了,他们要是真问起来我也有话说。”苏青宁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在心里其实早就算计好了,老宅不来人问便罢了,要是真有人来问那就试试看。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苏青宁一家人准备了丰厚的节礼去老宅吃饭,顺便赶在吃过饭后把他们一家人要搬家的事情说了。 “搬走,这是怎么的了,那可是新宅子,住的好好的啷个说搬就搬?”苏老三果然一脸不悦。 而钱氏要已经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笔账,搬到葡萄庄了从今以后离他们可就远了些,可就没法子那么勤地来他们家了。 按照苏大海上门从空手的习惯,他们一家人不是要损失好多吃食和物件? 算罢,她轻轻推了一把苏老三刚要开口却听苏大海把之前家中两次进贼的事情说了。 这事因着里正的交待,目前还没有在村里流传出来,苏老三也不过是从苏大海那里知道一些,想想也是,很快他便问道:“你们搬走了,那你们新修的房子不是要空着了……” 苏青宁一听这话不对味,连忙插话:“才不是了,沈昀脱了奴籍,又把他母亲接了过来,那房子就留给他们住了。” 苏老三一听炸毛了,腾地站起来瞪着苏大海喊: “啥子喂,你们那么好的新房子,你要留给他一个外人,你莫不是不晓得,你们姓苏,他姓沈,跟你们可不是一家人。还有他现在不是官奴了,那你们当初买他的钱他还了吗?” 苏大海被问蒙了,他就知道他爹要闹,他可没有想好辙应对他,只能求助地看向苏青宁。 “祖父,你别急,我们正想跟你说了。沈昀他医术好,把我娘身上的老毛病调理好了,我们父女俩感谢他还不及了,怎么能再问他要卖身钱……”苏青宁话还未说完,苏老三就急急慌慌地打断: “好,就说他给于家的看了病,那钱就当抵医药费了,但那宅子了,总不能你们要把宅子也赔上吧,那可是十几吊钱。”还不加他们屋子里那些成套的好家具,合一起算算不得二十几吊。 想想苏老三的心都抽抽的痛,他起先想的他们要搬走,那房子自然而然就该落到他们家,怎么能外人呢? 苏老三的话里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苏青宁把他未竞的话全都吃透了,可他越是这样想她就越不顺他的意。 “没错,一共二十八吊钱了,沈昀本来要买下房子的,要不是我爹不同意我都收钱了,祖父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新年过的我家都遭两回贼了。 家里但凡有个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顺道摸了去,一共才追究回来二十两,两家铺子,一家庄子,眼看着开春要买粮种,买菜种,还要买犁买耙买农具,哪里还有余下的银钱。 喏,祖父你们要是还有个闲钱的,可得借我们一些,也好让我们家度过这个难关。” 苏青宁说得可怜兮兮的,要不是苏老三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差点就让她说动了。 “你们家没钱了,大海,青丫头不是开玩笑的?”钱氏将信将疑。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最了解苏青宁了,这死丫头鬼点子多得不得了,谁知道心里又在酿什么坏水。 “祖母,可盼着你们帮帮我们。”唱戏唱全套苏青宁继续装下去。 “不是东西都追回来了吗?”苏老三皱着眉头,他可是在他大哥那里问了的。 “只是东西追回来了,银钱可没有追回来,他们说花了,要他们赔可把他们的房子全都卖了也赔不起,所以只能算了。”苏大海接过话头,他可没有撒半点谎,这些他们去里正那里都是可以问得到的。 老宅一屋子的人都是一副异常心疼的模样,那可是白花花的银两呀,要是拿给他们家不知道要花多久。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娶她谁有福气 苏青宁眼见火候还不够,苦着脸问他们借钱。 一听提借钱苏老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借啥子借蛮,实在周转不开的话就把庄子里的田地卖些去,总能把这个难关过了。” “祖父说的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田地不好买,所以想想吧,爹我们还是把房子卖了吧,反正我们现在又用不上。” “诶,你们用不上,可以给我们呀,你下面还有三个弟兄伙。”跟苏老三提借钱他闪得多快,一听提房子马上就搭话了。 “那不是又说回来了吗?”苏大海算是彻底看清楚他这个爹了,半点没把他这个长子放在心上,一听自己提借钱就翻脸,却还要厚着脸皮跟自己要房子。 他忍着心底的悲哀硬着心肠说他们要么借他二十吊钱,要么就让他把记子卖给沈昀。 “爹我和他们兄弟三个一样都是你的儿子,你总要给我们一家人留条活路吧。” 苏大海声音沉沉的,脸色郁郁。 记忆中,苏大海还是第一次在苏老三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以前既不敢也不想,但是看他现在已经不算是偏心,而是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没有他的位置,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父不慈,子何孝? “我们也很想把房子留给你们以后分家用,但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没办法。”苏大海一句话给他们的对话和这件事情做了总结。 总之他们要房子可以,但是必须得给足沈昀那么多钱,否则免谈。 苏大海的强势震惊了苏老三,他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畏缩窝囊了大半辈子的长子。 他的表现让他有些不敢认他了,这还是他的儿子苏大海吗? “爹,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东西多,得先收拾一下明天就搬。” “苏大海……”苏老三怒吼一声,却并没有拦下心意已决的苏大海,他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一手拉着自己的妻子,一手拉着自己的女儿消失在了院门口。 “你,你,他,他,他这是……要气死我……咳咳。”苏老三气得狠了,用力捶自己的胸口。 “当家的,你别担心,他们家搬了新房,肯定要暖房,到时候咱们就该让他过继一个侄子了。 这当儿子的不听话便罢了,咱们老了不中用了求不着,可这当孙子的总不能不听话,总不能不顾着一些自己的父亲兄弟。”钱氏的目光在堂屋里扫了一圈,下面坐着的全是苏大江苏大河的好几个儿子。 这话一出,苏家兄弟两个人的心都活了,就连下面的苏明富等人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就算刚刚苏大海过来哭了一顿穷,但谁不想成为那个被过继给他的儿子? 且不说他们账面上到底有多少银两,就光说那座大庄子,还有城里的铺子宅子,这些都像一个肉饼一样散发着香味吸引着他们都想扑上去咬上一口。 正月十六,苏大海一家人在李耿沈昀的帮助下果然搬到了庄子里。 因为房子要留给沈昀住,再加上庄子上的房子里面一应俱全,他们用不着搬什么硬家具,只把自己随身的衣物细软收拾一番便罢,故而只一辆骡车来回运了两次便装完了,在村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点动静。 第二趟骡车回村的时候载着沈昀、苏青宁和玉氏、小翠主仆。 沈昀率先跳下骡车站在边上扶了玉氏一把,小翠一手攀了一个小包袱,从骡车上跳下来,便扶着玉氏先进院子看房间去了。 苏青宁掀开车帘,一掀裙角正要往下跳,却见沈昀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苏青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做,沈昀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身子靠前一步,欲要给她借力。 苏青宁的心毫无预兆“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她愣在原地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顺势下车?这样不太好吧,他可是未来权势倾朝的沈大人。 缩回车里?这样也不好,人家既然伸了手,她再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 苏青宁脸上写满了纠结犹豫,沈昀沉寂的眸子一紧,手臂突然间发力,抽掉在车辕上一按双脚起跳重新翻进了车里。 “啊……你要干什么?”苏青宁被突如其来的沈昀按倒在后座上,她忙不迭地用手撑着,整个人斜躺着,头发半倾而下,全凭腰部和一只手撑着她所有的重量。 沈昀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她突然间感觉到一种无所适从。 “呃,你,你,你娘在外面等你。”想了半天,苏青宁说了一句丝毫没有威力的话。 沈昀突然倾身而上,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更近了,他勾唇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企图用一个诡异的姿势远离他的苏青宁。 他太喜欢她这副窘迫到无计可施的模样。 清亮透澈的眸子里盛满恐慌,全无半点往日里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哎,你,你别再下来了,我快支撑不住了。”苏青宁红着一张脸,她用力支撑的右手已经累了,她可不想一头砸在硬实的木头座上。 沈昀皮笑肉不笑:“不想干什么,只是扶你下车。”说完他直接伸手搭在了苏青宁腰上。 “唔,不要。”男人的手掌米且硬厚实,触在她柔软的腰肢间让她浑身为之一紧,她的呼吸情不自禁地紧促起来,眸光中带着闪躲看着沈昀,她害怕了。 如果沈昀要对她做什么,她现在这样的姿势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她敢不敢反抗还是一回事。 “我扶你起来。摔疼了痛的是你,可心疼的……”沈昀一本正经地搂着苏青宁将她往怀里拉。 不过在触及到苏青宁那因为两人的亲近而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后,沈昀心底莫名一空,轻声叹息,在扶她坐好后,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年纪还小呢! 苏青宁的心则为之一松,不停地庆幸,幸好,幸好沈昀临时良心发现,没有更进一步。 这次她不敢再拒绝沈昀递过来的手臂,乖乖地搭上借力跳下骡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沈昀在一旁甩了甩衣袖凉凉地嘲讽了一句。 苏青宁别过脸去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一转头看到小翠已经扶着玉氏站在门口等着了。 小翠一看到苏青宁就拍彩虹屁:“苏老爷和太太小姐真是太心善了,这房子这么大,里面的家具物事一应都有,院里还有井,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你们不嫌弃就好。”苏青宁的脸红着,头发也因为刚才的折腾有些零乱,她微微低头轻言细语地回应着。 “青宁客气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玉氏福了一礼。 苏青宁一见,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侧过上前扶住了她。 玉氏不动声色地抬手把她额前零乱的发捋到了耳朵后面。 苏青宁没有察觉,感受着玉氏温和慈爱的眼神,她慌乱的心方才平静了下来,应对起玉氏来也更加地得心应手。 “夫人你们就先在这里住着,需要什么只管让沈昀来庄子里跟我们说,我一准让李庄头给你们送过来。 平日里的吃食菜食也都不必你们操心,李庄头也会按时让人送,还像在庄子里住着那般。” 玉氏心中一暖连忙推辞,苏青宁却坚持说原本在庄子里的时候李庄头便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能因为他们搬走了就停下来。 “左右菜食那些庄子里都是现成的,只是跑一趟罢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可得好好把玉氏讨好了,以后也好仰仗着她把沈昀管好了,免得来寻他们家晦气。 说到底,苏青宁还是对沈昀有些不放心。 他的脾性现在看着虽然不如之前那样阴鸷狠辣,但难保他以后入朝为官之后不会变化,所以防微杜渐总没错儿。 安顿好玉氏,又把院子里的一应房间给玉氏介绍了一通后,苏青宁这才满意地上了骡车离开。 目送骡车远离,玉氏端庄静慈的脸上显露出一分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真是个好姑娘,要是谁娶了她,定是大大的福气。” 沈昀掀了掀眸心思一动。 第一百三十章 眼睛放电的沈昀 苏家院子里,墙边种了一排月季,墙角还有一棵腊梅,鹅黄的梅花含苞开着,散发出阵阵淡香。 沈昀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睁眼便见玉氏正望着他,目光清澈神情平静。 他知道这是正常时候的母亲,她没有发病,知道他是她的儿子。 “你喜欢她?”玉氏突如其来的问题好像一块巨石一般砸在沈昀的心湖间,激起万千水花。 呃,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他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不喜欢,不过是一个乡间野丫头罢了,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这样啊,那算了,以后记得跟人家姑娘保持些距离。”玉氏捻了捻手指,仿佛在虚空中为苏青宁捋平额间的乱发。 沈昀一看便明了,他垂头低低地应了,说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拿起书本利用这一个多月好生读书,一定要考取功名。 “你要在这里考?”玉氏清眉微皱。 “没错,娘,我们不能就这样回京城。”他要一直呆在这里,直到他一路考上去为止。 “可我听说要考科举就得有人具结互保,这里谁能帮你?”玉氏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不如他们在京城熟人多。 “没有银钱办不到的事!”沈昀自信起来,浑身都充满着力量,让听的人也都被他的情绪感染。 玉氏没有再问,她听沈昀说起过苏青宁在他们搬进来之前给过他一百两银子,说是这些日子跟他合伙做生意的分红。 “难为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处处为你着想……”玉氏轻叹。 “来日必定报答。”沈昀的话掷地有声。 自此,沈昀便很少出门,见天地在家中读书,他把自己的房间搬到了苏青宁曾经住过的东厢房,开着窗户,睡着她曾经睡过的床榻,用着她曾经用过的书案,摸着她最喜欢一支狼毫,闻着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的她的气息,沈昀的内心充满了平静。 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从现在开始该去取回来了。 搬到庄子里,苏青宁一家人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把一切都安置妥当。 一家三口住在后院,六个房间,他们只用了一个正房,一个东厢房,因而于家村来的几个表兄弟依然可以住在前院。 只是因为沈昀生了考学的心,便没有办法再分心来替他们上课,在上了两天课后,苏青宁主动找到他说:“你二月份就要去考县试,如今不满半月,你考学要紧,这边能放就放放。” 虽然沈昀在书里号称天才一般的人物,她却也不敢影响了他的读书时间。 沈昀却拒绝了:“不妨事,学以致用,死读书,读死书才是最没用的,再说认字的千字文已经教完了,现下教的文章都是县学会考的,就当复习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很想问问他真是这样的吗? 不管怎么样,这样教他们肯定还是会耽搁他的学业,她想到像陶华宁那样聪明的人都日常笔耕不辍,更不用说之前耽误了好长时间的沈昀。 “等你考完县试、府试再来教他们也不迟,这些时间我也不让他们闲着,先带着他们复习你教过的字,再请李庄头他们来教养羊的法子。” 之前于家安兄弟在这里时苏青宁跟他们提了一句他们既然临近山区,那正好养羊,她这里可以负责收购羊毛和羊肉。 苏青宁原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于家安等人都听进去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就在家里寻思起这事儿来了。 初二于氏回娘家,苏青宁看到就连于明明家里都在准备养羊事宜。 但养羊不同于养鸡养鸭,成本高,养的方式,还有给羊治病那些也都要学习,自己胡乱养损失一头羊可不划算。 而且教会了他们养羊之后,还要教他们剪羊毛,绵羊一年可以剪两次毛,还要现场教学怎么样给羊接生,要学的东西还真有些多。 沈昀估摸了一下点头说既然这样,那这些日子他便不过来上课了。他一走,小学堂里的学生们还一个个都舍不得。 不过听说可以学比较实用的养羊课程,大家又打起精神来。 在葡萄庄里呆了这么久,于家几兄弟很清楚,别看庄子里的人个个都是卖身的庄仆,但他们个个都有自己擅长的一门吃饭的家伙,学上一样也足够他们以后谋生了。 故而在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期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课。 苏青宁闲时写她的杂谈录,记录她在这个时代做出来的现代的东西,坐累了便带着李大丫姐妹几个去厨房里捣鼓吃食,做好后,便端着从后院里出来看他们上课,等到下课了,大家一起吃点心。 苏青宁到学堂于明明和于家全是最高兴的,她一去他们俩就像碰到花开的蜜蜂一样围着她说个不停。 大家坐在学堂里吃着新出炉的点心,聊着天儿,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沈昀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厅中那热闹的景象,他捧着书,不怕冷地只身穿着一袭青布长衫慢慢踱步而入,于家安最先看到,连忙上前恭敬的行礼,口称先生。 学堂中但凡听过沈昀讲课的人都服他,他学识渊博,讲起课来绘声绘色,每堂课都夹杂着好几个典故,既明析了本堂课所学内容,又充满趣味,令人回味无穷。 所以听到于家安开口后,大家齐齐转了过来,果然看到沈昀来了,便都躬身行礼,一个比一个恭敬。 苏青宁看过他们相处,但她以为那都是身为学生对先生最基本的礼仪,可现在看他们都情不自禁地行礼,脸上带着的崇敬与敬佩之情一点儿也不似作伪。 她想沈昀对待这份工作,对待这些学生比她想象中更加用心,她原以为他只是却之不过随口答应,然后也会随便教教他们便罢,如此看来这些学生能够在两个月之内便认识那么多字,读完整本千字文,可并不是他们天分高,而是教授的老师太厉害。 她心下一软,看着沈昀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端过新做的山药糕递给他:“尝尝我新做的糕点。” 沈昀看着苏青宁,几日未见她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皮肤更加白皙,个子似乎也高了些,之前未及他肩头,如今已经打到他的脖颈。 双眼又圆又亮,眼珠子黑漆漆的透着未被世俗沾染的清明。 “尝尝呗,不是很甜。”苏青宁知道沈昀不喜欢吃甜食,特地多说了一句。 “多谢,我娘也不爱吃甜的,一会儿……”沈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提起他娘来了。 “你放心,早在中午做好的时候我娘听我说了吃这山药糕好就想着沈夫人吃了养身体,特意拿食盒给她装了一些,还说晚些时候送过去,这不刚好你就来了,看来我们也不用再多走这一趟了,你回去时候自己个带回去便是。” 沈昀一愣,他没想到于氏竟然如此为他母亲着想,心中一暖,看向苏青宁的眸光凝着深情,好像电流一般滋滋地散向苏青宁。 不怕男人长得帅,最怕长得帅的男人对着自己放电。 此时的沈昀便是,他那张脸好看到人神共嫉,不笑的时候一脸冷漠,还能劝退一些胆小的人,诸如苏青宁。 可要是眼神深情起来,面部表情柔和起来那可就要了老命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沈昀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且只有他一个人,他心情大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赖上门来的沈昀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静寂了,仿佛厅中只剩下了苏青宁和沈昀二人。 苏青宁的眼如同深山中的温泉,温暖而干净,足以洗涤世界万物,连着沈昀静默幽暗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 他喜欢看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小糊涂,没有了往日的精明智慧,有的只是对他容颜的痴迷。 寒风吹过,轻拂衣袂,苏青宁冷得打了一个哆嗦,猛然间回神,她看见沈昀低头轻笑,意识到自己失仪,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假意咳嗽,可涨红的脸却说明着刚刚她无意识走的神。 “咳咳……”于明明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小表妹可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难怪于家安告诉他长得好看就是本钱。 就他这虎头虎脑的样子,小表妹怎么瞧得上他? 他很是失落,觉得自己在沈先生这样长得好看,学识又丰富的人面前完全没有竞争力。 他悄悄地退了出去,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阴暗昏沉的天空发呆,他此时的心情也就跟这天色差不离了。 另一个伤心难过的人便是于家全,他在第一眼看到小表妹的时候就心动了,她比他们村里的姑娘都长得好,而且又大方能干,他又正是青春少艾的年纪,身边有这样好姑娘,很难不动心。 可是同样的,他自觉没有一处比得上沈昀的,他心想,但凡换作是旁人,他定是要拼上一拼的,可在他面前,他完全没有胜算。 苏青宁只顾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几位表哥对她动了心,而且不知不觉间就被沈昀一个眼神给劝退了。 沈昀只扫了一眼便已然将他们所有的表现都看在了眼中,很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而且他发现,他每次只要跟苏青宁在一起,他的头脑就会非常的清晰,也更容易看穿别人的心事。 就像先前,他在家中看书,突然被一个问题困扰到了,自己独坐窗前思索了半天也没能想出答案来,可一跟苏青宁接触一下便想通了。 脑中灵感犹如清泉急涌,畅流不息,想不通参不透的瞬间就通透了。 他扬起笑颜,温和地道:“你刚刚不是说有糕点吗,我陪你一块儿去后院取。” 苏青宁怔了怔看向厅中围观她的人连忙点头,好丢人,都怪沈昀有事没事在那里瞎放电,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电到丢了脸面。 她撒丫子走人,赶快离开这里。 走出花厅被寒风一吹她涨红的脸才稍微凉下来,她加快脚步将人带到厨房,把糕点用食盒装了。 “山药糕要趁热吃才好,你拿回去让小翠在锅里隔水蒸一下。” 沈昀定定地看着她点头,接过却不说走的事。 苏青宁偏头,表示有些看不懂了:“呃,还有什么事吗?” 沈昀道:“你希望我考中吗?” 苏青宁被问得一脸蒙:“什么意思?”他能不能考中又不在她希望不希望,在于他自己的努力,问她做什么? “你希望我考中吗?”沈昀执着地又问了一次。 苏青宁连忙道:“当然,我当然希望你考中,不然也不会给你买那么多书。”其实她心里更加希望他考不中,这样他就做不了大官,她也不需要害怕讨好他了。 当然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的表情极为真诚,沈昀生不出一丝怀疑。 “你既然这么希望我考中,我想你不介意在庄子里给我分个房间看书吧,这里空气好,还可以抽空指导你家小表弟功课。” 苏青宁:“……”她能拒绝吗,前头那么笃定地说希望他能考中,这会儿要是拒绝的话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于是沈昀自此便赖在了庄子里,早上辰时一刻出门,下午酉时末才会回去,中午饭自然是苏青宁家中解决。 听说在这里读书读得好,颇有进益,苏大海和于氏夫妇自然一百个支持,而且他还可以顺便把于氏诊平安脉。 于氏毕竟前头几年吃多了苦头,身子骨才养好,怀着身孕还是焦人。 苏青宁能说什么,只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呗。 这样憋屈的日子过了两日,苏大海因为搬新家请了一次客。 这回没像之前那样请全族的人,而只请了苏义山一家人还有苏家老宅那些人。 宴席摆在前院的大厅堂里,一共三桌。 是苏青宁带着李氏和李大丫、李二丫操持出来的。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一桌。 对于苏青宁这样的安排,苏大海和于氏均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倒是前来赴宴的苏老三十分不高兴的皱眉,嫌她给孩子们设了一桌就算了,居然还给女人们也摆了一桌。 “前些日子还往家里哭穷,这会子就乱花钱来了,女人们就该在灶房里呆到,等到男人吃饱喝足剩下的就是她们的。” 苏青宁眉头一拧,这话也说得出来,她暗恨,但由于苏大海和于氏都在朝她使眼色,让她不要顶嘴,她这才忍住,不过却并没有照着苏老三的意思做,只是说东西既然买都买了,留着不吃放坏了岂不是更可惜。 苏老三张嘴便道:“放不坏,吃不完的一会儿我们可以带回去。” 苏义山看不下去了,拦住他道:“哎,老三,你啷个回事哦,她们这些年也辛苦了,今天吃一顿咋个了,你莫操心了,坐下吃,天气冻,冷了就不好吃了。” 被苏义山逮着教育了一通,苏老三这才闭嘴。 结果吃饱喝足后,钱氏又在席上嫌弃起于氏没有生育,要求他们过继儿子的事情来。 并且这回钱氏和苏老三似乎是铁了心,连一向站在苏大海那边的苏义山都说动了。 “大海,虽说你们现在年龄不算太大,但是却也不年轻了。 要是于家的身子骨真的有啥子不好的话,你们也莫捏着了,该咋个还是咋个,不然以后别人都有儿子,就你莫得,老了连个香火都享受不到,还有青丫头眼看着马上要说亲,以后嫁了人总要有个兄弟帮衬着她,不然教别个欺负了都没人切给她讨公道。” 苏义山一番话倒是处处为苏大海一家人着想的,可苏青宁听着却还是颇为不爽。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谁说我娘生不出孩子的?沈公子,劳你大驾给我娘把个脉。” 沈昀端着葡萄酒,刚抿了一口就被苏青宁点了名,没办法只好站起来。 于氏怀有生孕是他早就诊出来的,这会儿他只需要走一个过场便是,所以很快便扬声告诉大家于氏有身孕了。 “啥子,啥子喂,有莫得这么巧的事,你莫收了他们家一间房子就在这里打胡乱说哦。”钱氏最先叫唤起来。 她才不信了,钱氏自从生了苏青宁那个死丫头之后十几年都没再有过身孕,偏生在他们逼着她过继儿子的时候就怀上了,要不要这么巧。 “嘿,祖母,还真不骗你,这就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我娘就是怀上了,难道祖母不为我爹我娘感到高兴吗?”苏青宁歪着头笑语嫣然。 论甩刀子她可不怵别人。 钱氏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可面对这么多人,她却不得不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意来: “呵呵,高兴,当然高兴,于家的你这有身孕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那今天还操持这么三大桌,岂不是累着了。” 话虽如此,此刻钱氏心里巴不得于氏被累得流产累死才好。 苏青宁眉目轻动:“不妨事,灶下的活计有我和李婶她们了,累不着我娘,就不用祖母担忧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尊大神赖上门 离开葡萄庄的时候钱氏脚步踉跄,几乎没法走路,全靠小钱氏和吴氏一左一右扶着她,才慢慢挪出院子。 可见于氏怀孕的消息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怎么就怀上了,怎么就怀上了呢?”一路上钱氏都在念念不忘这事。 “婆母,你小点声,伯父他们就在后面,要被他们听了去怕是不好。”吴氏四处打量着生怕被人听了去,但她的提醒对于钱氏来说根本不管用,她越念越得劲儿。 吴氏无语,连忙拿眼神去看小钱氏示意她赶紧劝劝。 现在大嫂有孕,她们妯娌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争的了。 小钱氏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以后还是要像上次那样朝大房靠拢,尤其是现在失去过继儿子给大房的机会,他们家更需要讨好大房了。 她劝钱氏道:“娘,你别想太多,大嫂虽说有孕了,但是男是女还说不定了。” 钱氏脑子一热,是啊,之前她着相了,就算怀上了,男孩女孩都说不定,再说了,就算确定怀的是男孩,可能不能生得出来还是一回事。 这样一想,钱氏的心情才缓缓松弛下去,但到底也回不到知道这个消息之前的时候了。 苏青宁猜测过她娘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会对老宅的人有所影响,但她万万没想到影响居然这么大。 不过,她才不管对他们影响不影响的,她现在的重要任务就是协助于氏调养好身子,养好胎,等待孩子平安生产,还有便是利用眼下有的东西再想个挣钱的门路。 翌日,陶华宁上门来了,随着他那辆标志性的大马车停在院子里,如流水般的礼品被陶甲搬了下来。 苏青宁站在门口看着陶甲搬了一趟又一趟,里面的东西包括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连首饰头绳都在内。 她的脸抽搐着,嘴里不停地说:“宁哥儿,这太多了,太多了!” 他这是要把他们家填满的节奏吗? “这哪里算多,也是马车太小,听说你们家搬新家了,我初次上门怎么能不送礼呢?” 跟陶华宁讲道理,没有人讲得过他。 苏青宁笑笑只能罢了,人家东西都送上门来了,她总不能让人家再拿回去,这样也不合适。 所以她只能寻思着一会儿等他要回去的时候给他准备些什么样的回礼。 以往陶华宁都是来一趟就要匆匆地回去了,毕竟他的时间很有限,可这次等了好久陶华宁都没有说要走的意思,跟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这便知道沈昀要参加本次县考,而且还要在这里借住之后居然就直接跟他一样提出了要借房间看书的要求。 “什么?”苏青宁不敢置信地看着陶华宁,她想她应该听错了。 他好好的一个陶半城家的大少爷,哪儿不好去,寻摸到她家里来借什么房间。 “我们家不是学堂,也没有得力的先生在这里坐馆,你在这里可没办法像你家里那样有良师指导。” 县里马上要举行考试了,陶华宁这是第一次下场,但是他们陶家与他同辈的堂兄弟们有已经考取秀才的人。 所以他这一次至关重要,陶家老爷和夫人都对他抱以了最大的期望。 要是因为临考前挪动地方而致使考试失利的话,这个责任她担不起,所以她务必要劝说陶华宁离开这里回到他们家去。 陶华宁不依:“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你是不是厚此薄彼?” 苏青宁生生被他噎了一下,四处看看,只见四周都没人,只有她的身边站着拿着书本的沈昀。 她想了想径直拉了陶华宁的衣袖,将他请到假山旁边小声道:“他是他,你是你。” 陶华宁一下子不高兴了,俊眉微拧:“意思是你更喜欢他在这里,而讨厌我在这里,所以你才赶我?” 苏青宁突然一阵头大,她哪是这个意思,她硬着头皮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对于沈昀来说,院子里的环境可能会比村里的环境好,但对于你来说,这个院子肯定是比不上你们家的。所以你为何不选择更好的呢?” “我喜欢呆在这里,而且沈昀学识好,我们又会同场考试,如今跟他一块儿在这里研读共学也不错,兴许还有不少进益了。”陶华宁闭了闭眼睛,细细地感知着这里的一切,他的脑海中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过年这段时间积下了好多压抑的问题,这会儿似乎一下子被风吹走了,头脑轻松了许多,许多事情也不再执着了。 他激动地拉住苏青宁:“就这么定了,在考试前三天我就一直呆在这里,你快给我安排房间吧,另外中午饭也给我包了,陶甲的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找地方吃去,不能累着你。” 言罢,也不管苏青宁愿意与否,他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然后得意洋洋地跑到沈昀面前告知了他的这一决定。 沈昀眉目轻垂,没有说话,其实在最初看到陶华宁时,他就已经窥伺过他的心事,烦心甚忧,无片刻轻闲。 只是没想到的他竟与他一般,一来到这里就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到底是这里的风水好,还是苏青宁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们抛却杂念,专心读书,而且事半功倍。 总之不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却是执意要赖上这里了。 两个都是大神,苏青宁得罪不起也送不走,就只能伺候。 陶华宁在院子里选了半天,最后跟沈昀选在了一起,都在中院,只是一个在东厢房,一个在西厢房,两个人只要把窗户打开就能看到彼此。 苏青宁便立刻带着李耿去找书桌来安置两人,还要一应的笔墨纸砚也都摆在上面,硬生生把一个睡房布置成了书房的样子。 看到苏青宁带着人走了,沈昀瞟了一眼陶华宁,就在陶华宁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他都做好了回击的准备的时候,却发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神色冷峻眼眸犀利。 他不是个忍得住的性子,当即道:“还记得吗,我说过你肯定会复籍,你也肯定会回京城,而青宁却不会跟你去京城。” 沈昀脸色一沉,仍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很想反驳陶华宁,可他能说什么,说他不会回京城?这不可能。 说苏青宁会跟他去京城,这似乎也不大可能,至少他现在并无把握。 不过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替两位大神布置好书房后,苏青宁短暂的休息了一下,然后算计着时间又做了一些小点心,还温煮了两杯羊奶,自己亲自端了送过去。 从窗口处看到她来了,陶华宁高兴得立刻放下书跑了出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想把她拉进他所在的西厢房去。 而恰在此时,东厢房的沈昀却适时地站起来轻咳几声,喊道:“青宁,你过来。” 苏青宁站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到我这边来的意思,她一阵无语,想了想两尊大神都得罪不起,干脆迈步走向正中的厅堂。 陶华宁匆匆跟过去,临了还瞪了一眼沈昀,有本事别跟上来。 苏青宁坐下后,把做的糕点一一拿出来介绍着:“知道你喜欢吃南瓜饼,临时给你做了一些,这是烤孜然羊肉,这是我之前做的山药糕,特意按照你的口味加了糖,我给你包了一些一会儿你带回去。” 听着苏青宁细细柔柔的声音,说着的都是跟他有关的话,陶华宁觉得无比的舒心,他不禁想象着,要是苏青宁是住在他家中的,每天地为他的一些琐碎的事情操着心,那该多好,这种感觉想想都觉得美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陶华宁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突然间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这是什么?”沈昀指着盛放在碗中的白色液体。 “啊,这就是羊奶,上次我们不是天擦黑的时候来让李庄头帮忙挤吗,李庄头挤了,但那几日我一直忙着没过来弄,这奶就放坏了,不过你们放心,这次的是新挤的,我煮了,你们尝尝。” “羊奶?羊奶的味儿可骚了,能喝吗?” 陶华宁一听就嫌弃上了,看他那紧皱的眉头和用力捂住的口鼻苏青宁“噗嗤”一声笑开了,率先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含笑劝道:“没有那么夸张,怎么样,要不要尝尝看。” 陶华宁用眼角打量着,奶白色的液体在手中轻轻地晃动着,腾腾地热气散发出来,想到这是苏青宁所做,他不由一下子放开了,悄悄移开手吸了一口羊奶的味道。 咦,闻到的竟然不是腥味,而是奶的浓香。 而在陶华宁试探着闻味道的时候,沈昀已经喝了起来。他尝了一口,奶香四溢,喝过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无限回味。陶华宁一看也不甘示弱,连忙跟了上去,一口喝下眼睛一亮,赞道:“啊,好喝。”眯了眯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青宁:“还有吗?” 苏青宁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朝外面招了招手,李大丫和李二丫一人端了一杯上来,就知道他们喝了还要再喝,幸好她有准备多的。 喝着从未喝过的美味的奶茶陶华宁舒适的半瘫在圈椅上,虚着眼睛看着苏青宁,心里满满都是欢喜。接下来看书写文章更觉得得心应手。 他很快挥毫泼墨写下一篇文章。他将其晾在窗台上,抬眼便看到对面的沈昀似乎也正好站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背着手踱上去。“难怪你跑到这儿来,在这里读书果然有奇效。” 沈昀不大理会他,他原本倒也不是这样不喜欢理人的,实在是他对着陶华宁生不出喜欢的心。 他有感觉面前这个人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他强有力的对手。 “你读《大学》时,有没有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格物致知?”陶华宁跟沈昀所想不同,他觉得沈昀从哪一个方面看与他都会是并肩同行者,而非对手,所以他在试图寻找话题跟沈昀拉近关系。 沈昀挑眉,以为陶华宁只会像以前一样跟他说些三不着两的话,没想到说起他们科考的问题来。 这他倒是有兴趣谈上一谈:“理学大家朱老先生已经对《大学》的概要作出了详细的概括。即三目八纲。” “三目八纲我自是晓得,朱老先生《大学章句》中,把《大学》一书中提出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三者称为“大学之纲领”,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项称为”大学之条目”。” 这便是他们称之为“三纲领八条目”,简称“三纲八目”的《大学》。因为当朝皇帝对《大学》之中的思想十分推崇,故而此项已经成为每次科举考试中的必考项目,也是他们学理的依据。 “你如此熟悉,应当知道《大学》一书中原本对“格物”、“致知”并未作解释,乃是朱老先生认为原文有所缺失,才补撰《格物致知传》一章。 此既为《大学》增添了原来没有的内容,也简明扼要地表述了他的观点,只是我虽读大学,也读朱老先生之文,可有些道理我却并不认同。”陶华宁爽快地发表自己的言论。 沈昀知晓他所说乃是朱老先生有观以自我为主体的唯心主义思想,其实他也未必见得就认同,但科举考试要考,那便是大势所趋,由不得人。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双方都对彼此有了一定的改观。尤其是陶华宁很快便摒弃了先前对沈昀的偏见。 同时也意识到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前他在家里读书从来都是力压一众堂兄弟一头,看他们一个个早早下场科考,一考即中,他觉得科举考试也不过如此。 但与沈昀聊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却是坐井观天了,以他的学识可能在这小小的君山县城里能够毫无压力的压他们一头,但是一旦出了县城,到州府去,或者到京城去,到那时候齐聚全国才子,他又有几分胜算? 此后,陶华宁便再次拿出了十二分的决心认真研读起来,偶尔遇到迷惑不解的问题时便故意跑到对面沈昀所在的东厢房去挑起话题,两个人一番辩论,便有颇多进益。 沈昀也每每被陶华宁别出心裁的观点和丰富的学识所征服。 陶家果然是家学渊源,他针对某些论题所说典故少见于市面上所有的书籍。 偶尔谈到一个问题陶华宁不能说服他的时候,便会主动提出把他家的书带过来证明给他看,他因此蹭了不少的孤本看,故而也乐得跟陶华宁就一些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二人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皆有进步。 苏青宁则主要筹划她的新计划,再兼他们的私人小厨娘,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午饭,还额外添了下午茶时间。 一时之间三人的气氛既和谐又微妙。 苏青宁在这段时间里开发出来了好些下午茶点心和茶水。 天天不重样,比如今天是柠檬花茶配蜂蜜蛋糕,明天便是奶茶配土司面包,要么就是蜜蜂柚子茶配南瓜饼…… 一边做一边往自己的《异想杂谈》上记录,忙得不亦乐乎。 这期间苏青宁还突发其想地画了一个架子,不过她这抽象派的画技,只画出了那架子的神韵,却没有画出它的具体形状。 没办法,苏青宁只好拿过去让沈昀看着帮她誊写一遍。 “这是什么架子?”沈昀画完后,左右看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开口问她。 “没什么。”苏青宁神秘一笑,到时候空了用给他们看就晓得了。 拿着画好的草图,苏青宁去找了李耿,让他找铁匠尽快做出来。 “哎,小姐哪里用得着外面的铁匠,咱们庄子里就有一个会这门手艺的人。” 李耿笑呵呵地应下。 苏青宁大喜,这感情好,她原本还担心这图纸拿到外面去恐怕无法避免它的外传,如今就在庄子里,那她又能做一会儿独门生意了。 此事安排妥当,苏青宁继续一头钻进厨房里捣鼓她的吃食。 在葡萄庄里每日里能吃着不重样的甜食糕点,喜甜的陶华宁吃得乐滋滋的,他恨不得不回家去,全天泡在这里才好,怎奈他毕竟不是苏家人,怎好在此留宿。 但不喜欢吃甜食的沈昀却很有些接受不了。 连着吃了几天,味道虽好,但毕竟不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而且他心里更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他要吃着陶华宁喜欢吃的东西?这样一想吃到嘴里的糕点便有些发苦了。 看到沈昀皱眉,苏青宁不解,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是不是糕点不好吃?” 沈昀没说话,他知道苏青宁做糕点的辛苦,也知道她的脾气,他要是一边吃还一边说自己不喜欢吃的话,她恐怕得把自己轰出去。 陶华宁在旁边“嘿嘿”直笑:“糕点自然是极好吃的,只是有些人不喜欢甜食罢了,哎,沈兄,你不吃那这些全都归我了。” 陶华宁把沈昀面前的糕点全都搂进怀里,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青宁一直做甜食,这难道不是在将就他的口味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门要东西的人 苏青宁生无可恋地被两个俊俏男子投喂着,但凡她流露出半点拒绝的眼神,陶华宁便立刻拿刚才的话堵她,一堵一个准儿。 她不能厚此薄彼。 但这边的沈昀却也没有停止,他倒不像陶华宁那样急切,而是慢悠悠地同时切下两块,一块喂到自己嘴里,另外一块再夹给苏青宁。 看到这一幕,苏青宁惊吓了,天啦噜,合着他沈大公子喂她吃的是沾着他口水的筷子。 呃,虽然他吃相优雅斯文,并没有沾到口水一说,但是想想他们吃肉用的是同一双筷子,苏青宁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了,她慌忙退后一步,离开两人羊肉的投喂圈举手道:“哎,停,我,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落荒而逃,只是逃出厅堂后,闻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羊腿的香味,她又无比后悔,哎,那可是她费了半晌功夫才烤出来的羊腿,却被他们两尊大神折腾得没吃几口,心痛。 她用力捶了捶胸口,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她不甘心,跑到厨房招呼李大丫姐妹俩又再次烤起羊腿来。 她决定了,把余下的三条羊腿都烤了,今天庄子里的所有人都来吃烤羊腿。 李大丫姐妹俩开始是高兴,然后又一下子皱了眉头。 苏青宁瞧着不明白她们这是怎么了,有烤羊腿吃难道还不满意吗? “你们是觉得这腿不好吗?”苏青宁问道。 李大丫犹豫着该不该说,李二丫抢先道: “不,不,小姐多心了,我,我爹说小姐和老爷带着我们这么多人,供着我们吃喝穿住也不容易,让我们俩不要太纵着小姐,遇事该劝便劝……” 苏青宁了然,这倒像是李耿会说的话。 她其实也看得出来,李耿总觉得他们现在的好日子来之不易,便时常想着节约些,免得又回到从前又穷又困的苦日子。 苏青宁知道了她们的心事笑嘻嘻地许诺:“放心吧,吃完这顿大餐,我再带你们赚大钱。” 姐妹俩听得苏青宁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我们相信小姐。”她那么聪明总会有办法赚到钱。 正月中下旬的时候县里传来消息,县衙张榜,县试的时间定了,就在二月十五日。 预备下场一试的学子们从此时开始就要去县署礼房报名,准备亲供、互结、具结的各种资料。 故而沈昀和陶华宁这两天都在忙活这个事情,便都没有过来。 苏青宁家中总算是宁静了两天。 趁着这个空档不用再伺候两尊大神,苏青宁便在庄子外面的铺了里张罗起来了一项新生意——烧烤。 她从烤鸡翅羊腿中得到启发,便把现代的烧烤模式直接照抄搬了过来。 于是庄子里的妇人孩子们在剪完羊毛纺完线以后又多了一项新的工作,准备烧烤用的菜品。 不过前期开始的时候因为来铺子里的人还不知道这门生意,苏青宁怕东西准备多了没人买,便不敢弄多了,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天弄烧烤生意就爆了。 当天准备的三天的菜品在一个下午间全部卖光了。 李耿跑进院里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他们竟然那么喜欢吃烧烤吗?” 就算在现代,一些烧烤店的生意是很好,但是也不至于火爆到这种程度呀,这还是烧烤生意开始的第一天。 上午还没啥动静了,下午就把菜品卖完了。 “还不是咱们烤的味道好,原本大家只是来铺子里坐着喝茶歇脚,我跟李菜头照小姐的吩咐在旁边生起了烤架,把肉往上面一烤,立刻就冒香了。 这不就引得他们都围拢了过来,本来是抱着尝尝鲜的意思,结果吃了一串又想吃两串,所以就你三串他五串的买光了。 所以我就赶紧着跑回来看看还有没有预备着菜品,我得又赶紧着拿过去烤起来。”李耿激动得噼哩啪啦地一顿说,还不带歇气儿的。 苏青宁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她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一开始她想过凭她的手艺不可能有卖不出去的吃食,但到底没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 “没了,准备了三天菜都没了。”苏青宁摊手。 “那,那我赶紧叫我娘去杀鸡杀鸭准备起来。”李大丫在一边慌忙答着。 “不用了,今天没有了,那就明天再弄吧。”苏青宁想到现代人经常喜欢用的饥饿营销。 兴许这么一弄他们铺子开烧烤店的名声能够彻底打出去,那她也敢放胆多多备菜了。 如苏青宁所料,烧烤生意并没有因为第一天早早歇业而变冷清,反而比之前更加火爆。 他们日常吃过煮的,蒸的,炒的,炸的,也吃过烤的,但就是没有这样串成一串放在装了炭火的铁架子上烤。 小小的一串烤出来香味浓郁,又脆又有滋味,吃一口齿颊留香,当然更重要的是价格不贵。 一串素菜也就一文钱,一串荤钱两到三文钱。 如今的大包梁村有了卖鱼的副业,年前还卖了葡萄柿子以及家中多余的红薯,多多少少都攒了些小钱,消费个几文钱尝个新鲜不在话下。 因为烧烤涮的调料是苏青宁亲手所制,故而味道也不是普通吃食能够比得上的。 生意源源不断,一文两文的收,一天竟也卖了五吊钱。 这还是只卖到了半下午,食材就又卖完了。 苏青宁想着烧烤的生意如此受欢迎,干脆让负责打铁的鲁大铁多做了几个铁架子。 鲁大铁从李耿那里知道自己为小姐做的铁架子居然一天之内给庄子里卖了五吊钱,净赚四吊,喜得跟什么似的,当天下午带着他两个儿子乒里乓啷地赶制出来了六个烧烤架。 而另外一边苏青宁让李氏带着李大丫姐妹几人在庄子里准备了更多食材。 有不够的,还让李耿当天早上早早地便去集市买过来,苏大海看到竹签子不够了,提了柴刀亲自上山去砍了一根毛竹回来,片成一小根一小根的竹签子。 中午烧烤店准时营业,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听说过没吃过的抱着来尝鲜的心思掏钱来吃,吃过觉得好吃的依旧来上几根,反正不贵。 眼看负责烧烤的李菜头有些忙不过来了,等着买烧烤的客人都沿着官道排了好几丈远了,苏青宁连忙喊来了他旁边负责打下手的两个儿子李蒜头和李葱头,一人分了一个烧烤架子给他们。 三个人三个架子齐齐开工这才勉强解决了大量排队客人的需求。 这次依旧不到日落时分便再次卖光了全部食材,大家早早收工,来到后面没买上的便只有坐到茶棚一侧花个几文钱去喝碗羊肉汤,买盒糕点吃着算是解解馋。 苏青宁在旁边记着账,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心里美滋滋的。 恰到此时有人问道:“请问烧烤没有了吗?” 苏青宁头也没抬随口答道:“今天的没有了,明日请赶早。” “哦,那烧烤架子能卖一个给我吗?”那人径直要求。 闻言,这声音有些熟悉,苏青宁抬头,只见陶福那张精明强干的脸在面前放大。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陶华宁和陶甲,此时陶华宁正笑得人畜无害地看着她。 苏青宁惊了一跳,但很快稳住了镇定地站起身,指着身边的烧烤架子道:“你要这个架子?” 陶华宁苦笑着点点头:“不是我要,是我爹想要,我上次吃过你做的烤羊腿之后一个没忍住就跟他炫耀了一回。谁知道他就上心了,正好你这里烧烤铺子一开,名声传扬出去。 他不知道打哪里听说了,便遣了陶福叔来买烧烤,结果你又卖完了,陶福叔做事向来妥帖,想着烧烤是买不着了。 再有两县距离较远,就算这热腾腾的烧烤买着了,快马加鞭回去也凉透了,他便生了这个直接买烧烤炉子的法子,只不过不知道你卖不卖。” 陶华宁说着凑近苏青宁一副体贴的模样:“要是不想卖不卖便是,你是靠着这个生意赚钱的,哪里有让给别人的说法。” 这话说得有道理,不过在苏青宁这里却不存在。 因为陶华宁刚刚一番话和陶福的无理要求,她又生了一个新的赚钱法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竞争无处不存在 铺子里人来人往,大家说着各个地方的方言,混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各色糕点的香味,显得热闹非凡。 而烧烤铺子这边的苏青宁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在这一刻仿佛万物都不存在了,她满脑子都是那起赚钱的生意。 “不存在,这样吧,我送你们两个烧烤架子。”苏青宁大方的说道。 陶华宁看她沉默那么久,原本以为她舍不得,没想到人家不仅舍得还一给就给了两个。 “我爹只要一个,给他俩干嘛。”陶华宁道。 “陶大人一人,宁哥儿你一个,这样你在家中想吃烤羊腿的时候让你家厨娘给你做就是了。” “我不要,我想吃我就来你庄子上让你做给我吃。”陶华宁一脸拒绝,他才不要亲手把他来葡萄庄绝好的借口给挡住。 呃,这话苏青宁没法接,不过她还是执意送了陶福两个。她要卖烧烤架子的生意能不能做可就看这一次了。 “架子你拿回去,要是想吃我做的你尽管来便是,马车是你家的,我还能拦着你不成?不过你要实在不想要,你就随便看着送人好了,反正明天我这里就要开始卖这烧烤架子了。”苏青宁道。 陶华宁一脸惊讶:“你要卖,不是,我没有听错吧,你自己在做烧烤生意,怎地还要卖烧烤架子,你不怕别人有了这架子再来抢你生意,或者自家买了,就不出来买你家铺子的了。” 苏青宁摊手:“我不卖烧烤架子,你以为就没人抢生意了吗?”像她之前卖的元宝干,还有柿饼,炸红薯片什么的现在县里的铺子不都在卖吗? 只不过那些店卖的不如他们家做的好吃,所以倒也没怎么影响到她家铺子的生意。 但是竞争却是无处不在的。 这一点苏青宁无比清楚,不管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只要有利益可得的事情,人往往都会趋之若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以就算他们要抢生意也得先从你这里买烧烤架子!”陶华宁一拍手,顿时明白了苏青宁的想法。 苏青宁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怎么样,先赚一笔再说。 她让李耿把放在庄子里的三个没用的新烧烤架子拿出来,分了两个给陶华宁带走,然后在另一个上面标上自制的价签:五百文。 陶福刚把烧烤架子搬上马车就见陶华宁拍了他一下,他看了一眼,连忙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苏青宁说这是买烧烤架子的钱。 苏青宁摆手不要:“既说了是送给陶大人的怎么能再收钱呢?” 她原本就没想过要收,虽然她爱钱,但陶家却是跟别家不一样的存在。 可以说当初要是没有他们的话,就没有今日的他们一家人。 做人还是不要忘本的好。 “这可不行,我们不能白拿你的东西。”陶福坚持要付。 苏青宁看向陶华宁说如果他要坚持付钱的话以后就不欢迎他再到他们家来蹭饭蹭地方了。 陶华宁一听这话那还了得,连忙瞪了一眼陶福,让他把银子收起来,同时心里暗暗道以后还要再多多地给她送些东西来才好。 苏青宁一门心思搞事业,卖完烧烤卖烧烤架子。 起初烧烤架子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因为路过铺子的人多是旁边村庄里的人,五百文的定价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些不够友好。 而有些倒是来往的客商,价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他们大都离家在外,看了虽然有心想买,但买了也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携带不方便。 苏青宁灵机一动便让鲁大铁制作了一款中间可以折叠起来的款式,这样一来果然满足了一部分出门在外跑生意的客商们,一天基本上能卖出好几个,虽不算多但聊胜于无。 当烧烤生意和烧烤架子生意渐渐趋于稳定之后,苏青宁又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过这回却是有些麻烦,她画了一个图纸,沈昀这两天没过来,她怕鲁大铁看不懂。 正发着愁,李耿跑来说沈公子来了。 苏青宁心下一喜,立刻迎了上去,远远地看见沈昀手里拿了本慢悠悠地踱过来,如同闲庭适步一般。 苏青宁等不急朝他跑过去:“你终于来了,我有事找你。” 沈昀看她跑得气喘吁吁,额上隐隐沁出了几颗汗珠,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揩掉。 但看看四周,到处都是人,他抬起手又很快放了下去,假装理了理书本上不小心弄出的折页。 “要画什么?”沈昀看她急切的样子,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心事一眼被他看穿,苏青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呃,画个,画个锅,煮吃的用。” “把你画的草图我看看。”沈昀直接伸手,边走边看。 待走到中院东厢房的时候他已经心里有数了,看一眼苏青宁,她乖乖地站在一边替他磨墨。 沈昀却抬手拦住了她:“我自己来。” 苏青宁不解,以往沈昀可是款大的很,只要她请他帮忙画个啥写个啥,他必要指使她替他磨墨才甘心,今儿个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我磨的墨不好,影响你发挥了?”苏青宁不服气。 她虽然写字画画不太好,但磨墨却很有一手,毕竟她这手可是带着金手指的。 “你磨的很好,连我都不及你,不过考试时我却不能带着你去。”他必须得自己磨墨,所以现在能自己磨便自己磨,这也是应对考试的一个方面。 他是从上次看到陶华宁没有带陶甲出来自己磨墨时得出的结论。 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有些贵族家中的公子哥读了一肚子书,进了考场之后,没有败在文笔不好,文章不好,而是败在了磨墨磨不好。 墨条生硬黑粗,想要磨好需得多加练习,磨出来的好墨才能方面书写,墨要是磨不好,便容易把答题纸弄得脏污,而卷面整洁便是县试的第一大看点。 试问如果两个人的学识一样,但一人卷面干净,另一人黑糊一片,县太爷和学署的人会选择谁呢? 结果不言而喻。 苏青宁看他缄默不说话,又见磨墨的动作小心翼翼,十分认真,磨得差不多就在纸上慢慢地调试,她大约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目的。 毕竟在现代考试的时候卷面整洁也十分重要,甚至到了后面都是用的机器阅卷,还设有专门的卷面分。 墨香阵阵传出,沈昀终于调成了让他满意的墨汁,他抬头看了一眼苏青宁画的草图,然后提笔挥毫很快便把苏青宁画的图画美化了一下。 苏青宁眼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宛如游龙一般在纸下游走,片刻功夫,一幅好看的画便成了。 “这是什么锅?”沈昀自己画了,但并不代表他知道这是什么。 “火锅。”苏青宁笑着答道。 “火锅?京城也有,但不长这样。”沈昀仔细打量了一下图画中圆形的锅,中间还有一个波浪形的挡板,把好好的一个圆给分成了两块。 一点儿也不像他在京城吃的铜火锅。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看到过年之后君山县城都没有人吃过火锅,而且醉风楼也没有这个玩意我,她以为这里压根没有火锅这回事,但现在听沈昀说起来,倒像是这里的人早就已经吃上火锅了。 只不过她猜测他们的火锅形状可能类似于老北京涮羊肉汤锅的那种锅。 圆形的锅底,中间有一个上小下大的空心圆柱体,跟她这口定制的鸳鸯锅还真长得不像。 这样也好,她其实打的不是火锅的主意,而是四川的“铲铲”(串串)的主意。 “我这个说是火锅也不算火锅,反正跟烧烤一样,都是把菜串起来,想煮便煮,想烤便烤,充分满足上门的顾客的要求。”苏青宁仰着头一脸骄傲地解释。 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串串的魅力,她就是其中之一。 沈昀把图纸晾在窗台上,侧着身子看着她:“哦,晓得了,听说你送了两个烧烤架子给陶华宁?” 苏青宁眼眸微闪,不知道为何她从沈昀那明明看起来很平和的眼神里看出了威压,她静静地思索着回应的话。 “嗯,这个问题让你为难了吗?”沈昀突然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她额上的汗水早就已经被风吹干了,但是先前他想要替她揩汗的想法还历历在目,眼下趁着没人,他潜意识里就想要揩一把,不然强迫症没法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专心搞事业女主 沈昀大手触上额头,苏青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闪,却被沈昀按住肩膀淡定地说给她擦擦汗。 “呃……”苏青宁捏着袖子便往额头上按,还没有按上去就又被沈昀拦下了:“我帮你擦,你袖子有灰。” 然后苏青宁便看着他神情认真地拿着丝帕在她额头上印来印去,一圈又一圈,她有些耐不住性子,这便是挥汗如雨也应该擦干净了。 而且苏青宁突然想起来,她一向体寒,要不是剧烈运动根本不会流汗,而且这会儿还觉得背心凉飕飕的,怎么可能流汗? 没汗沈昀擦什么擦,擦了寂寞吧。 可看到沈昀一副认真擦汗的模样,苏青宁又不好提醒他,左右擦一下也是擦,擦十下也是擦,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沈昀手上一边动作,双眼却一点儿也没有放过苏青宁脸上的表情,将她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他看出她很多次都想伸手推开他,却不知为何没有推开。 他就故意多擦一会儿,他想知道她对他的纵容能到什么程度。 直到苏青宁弱弱地出声提醒:“咳咳……你把我的额头擦疼了。” 沈昀这才停下来,收了手帕珍而重之的把它叠放整齐,然后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苏青宁看得直皱眉头,心里不停地揣测沈昀这副作态是什么意思。 正待她要深究下去,李耿过来了,说刚刚有个经常在他们铺子里吃东西的客商一次性订了二十个烧烤架子,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现货,问她应该怎么办? 苏青宁一听大生意来了,连忙扔下沈昀那事儿,忙不迭地出去了。 男人的心思和做生意赚钱在她眼中,当然是后者更加重要。 苏青宁出去看了一眼,只见大主顾是一个穿着皮草的中年男人,他叫玉容榛,个子高壮,头上戴着保暖的鹿皮帽,脚上蹬的是苏记杂货铺里卖的羊皮靴,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看到她出来,他眼中开始有些不屑,但听李耿介绍过说她是苏记杂货铺的东家小姐并且烧烤架子就是由她画的图纸做出来的之后,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容,客客气气地招呼起她来。 还夸她有想法,说他们在北边吃过那么烧烤,却从来没有想过弄个架子用炭烤。 他们大多是弄个篝火堆,大家围成一圈把肉插在铁钎子上直接烤,但那样很容易就会被明火撩到,一不小心就容易糊。 但有了这样的烧烤架子就好多了,可以随时掌控火候,要大要小都方便,而且不会有明火,烤出来的东西香酥外脆,别提滋味有多好了。 苏青宁大概了解了一番他的意愿后问道:“请问贵客现在可是急着要?我们铺子里的烧烤架子存货可不足二十个。” 玉容榛拧着浓眉想了想:“这是我买来送人的,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君山县城收购山货,眼下倒也不急。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出货来?” 苏青宁大概在心里测算了一下鲁大铁和他儿子三个人的工作效率,给出了一个稳妥的日子:“三天。” “好,那我三天之后再来。”玉容榛言罢起身就要走。 苏青宁转转眼珠喊住他:“贵客既然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喝杯茶再走。” 玉容榛看着她,眼前的女子个子不高看着面容稚嫩,年岁应当不大,但 见她说话行事却很稳,再加上多有奇巧的想法,他倒也不排斥跟她相处。 当即寻了一处桌子坐了下来。 苏青宁让李大丫泡了一杯奶茶过来。 这是她家铺子还没有上架卖的东西。 玉容榛看着茶褐色的液体有些信不过,但见苏青宁端着茶盏喝得好看又优雅,再加上阵阵茶香混着奶香飘出,像极了他在北边喝过的牛奶,当下忍不住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 “这是什么茶,竟如此好喝。” “奶茶,是我前段时间做出来的,正寻摸着放到铺子里卖,可巧今儿个贵客抢先尝了个鲜。”苏青宁笑着道。 玉容榛一听铺子里还没卖的,他便尝着了,顿时高兴起来,看着苏青宁越来越顺眼。 然后便与她聊了好些他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经历。 尤其是北边那边的风土人情,甚至连他是京城人士都被苏青宁套了出来。 苏青宁垂眸,其实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她心里对于他的身份就有所猜测,毕竟这年头姓玉的人并不多,而现在同样出身在京城的玉家人就更不多了。 可想而知,此人定跟沈昀的母亲玉氏还有玉珠珠有一定的关系。 不过此时她倒没有必要戳破此事,毕竟沈昀一直站在庄子门口的门房往外瞧,可并没有出来的打算。 想见是认识此人,或者说此人也认识他。 沈昀的做法更加佐证了苏青宁的猜想,她便开始说出她真正的目的,她要请玉容榛先给三成的定金,然后签订一份订货契约。 玉容榛想了想说如果是别人这样要求他,他大约不会同意,但如果是她的话他倒是乐意之至,当下爽快地签了,付了三吊钱。 送走玉容榛,苏青宁捧着钱袋子往回走,路过门房门口时被沈昀拦住了。 “他下回再来,你可以给他看你后面做的那口锅,他们家人最喜吃火锅,总嫌那铜锅不好用。” 苏青宁诧异,她以为沈昀不会让她知道他认识玉容榛的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认识?”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沈昀没好气。别以为他躲在门房里就不知道她总时不时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 他表现得那么反常,他就不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她会看不出来? “呃,我有些猜想,毕竟沈夫人她姓玉,刚刚那个人也姓玉,既同姓,总免不了往一块想。”苏青宁倒也实诚。 沈昀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她心中所想他虽不能像看别人那样一眼看透,但观其形,看其神,猜得也就八九不离十。 “好啊,要是我下次把我那鸳鸯锅给推销出去了,我一定好好谢你。”苏青宁笑嘻嘻地承诺。 “是吗,又说谢我,打算怎么谢?”沈昀从来都不会放过苏青宁的谢。 呃,苏青宁一脸官司,啧,她不过是随口说句客气话。 这不人家才刚走了,鸳鸯锅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了,他就惦记起谢他的事情了,是不是想太多了? 但沈昀用颇具侵略性的眸子锁住她,让她丝毫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她嗫嚅着:“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她反正都欠他好几次人情了,俗话说得好,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 欠他一次是欠,欠他十次也是欠。 看苏青宁一副他爱咋咋地的光棍模样,沈昀立刻没有了逗弄她的心思了,挥挥手道:“算了,给我泡杯奶茶吧。” 闻言,苏青宁心底松了一口气,转头就要喊李大丫去煮奶茶。 可刚喊应李大丫,就听沈昀轻飘飘一句:“你亲自煮,我不喝别人煮的。” 话音落下,李大丫刚好赶过来问她是不是又要煮奶茶。 苏青宁无语望天然后盯着院墙边那株高大的银杏树翻着白眼:“不,不用了,我自己煮,你帮我烧火就好。” 路过沈昀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昀突然扯了一把她的手,还没说话苏青宁就假意气呼呼地瞪着他道:“少放糖是不是?” 沈昀收回手摸了摸鼻尖,点点头含笑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李大丫看到两人连在一起的衣袖红了脸庞。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更希望谁得第一 考前第四天,沈昀一如既往地在苏青宁家的中院里看书,然后享受着苏青宁极为妥帖的照顾。 这两天他过得很舒心,因为讨人厌的陶华宁没在,但同时心底深处又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陶华宁虽然总是在某些问题上要跟他唱反调,但是与他讨论学术问题,他却每次都能让他吃惊,让他颇有进益。 所以有时候一时之间连沈昀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希望陶华宁来还是希望他不来! 心里的想法还没有落地,院子门口就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沈兄来得早呀。”陶华宁捧着书打扮齐整地站在院门口朝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不如陶大少来得早。”他从村里出发不过二里路,速度快些不到一刻钟就能到。 而他从县城过来却有八里路,是他的四倍,却能够跟他前后脚到达,岂不是陶华宁出门更早。 他不过是胜在离得近,但这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两人默契等在厅堂里,谁也没有回厢房,果然很快苏青宁便闻讯而来,她手里一如既往地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奶茶,两盏糕点。 “快要考试了,我给你们做了一些黑芝麻核桃花生糕,健脑益脑,让你们考试的时候头脑更加清晰,力争考出水平,考得第一。” 听过之后陶华宁“噗嗤”一声笑了,他指了指他和沈昀两人:“青宁啊,我们这里是两个人,可是所有的考试都只有一个第一,你说会是我们中谁呢?” 呃,这个问题有些难,苏青宁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没事瞎逼逼啥呀,现在给自己找了一个难题了吧,她埋头想了想灵机一动道: “我当然希望你们考的都好,同时我也相信县试第一名和第二名肯定会是你们两个人,但我对考学之事实在是不大清楚,看不出来你们谁更厉害,不如你们告诉我,你们谁能拿第一。” 陶华宁看她强烈的求生欲不由哈哈大笑,一笑置之便不再为难她。 苏青宁见状松了一口气,可她想得太简单了,陶华宁不为难他了,一旁的沈昀却开口了:“你更希望谁拿第一?” 苏青宁眨眨眼睛,无语望天,老天爷你降道雷下来把我劈晕吧,这道题太难我不会。 苏青宁寻思了好一会儿不答反问:“你们谁更想拿第一?” “你别管我们的想法,我只问你的想法。”沈昀的执拗劲儿又犯了。 苏青宁转转眼珠,这题是死路,答谁都不行,不答更不行,她得想得稳妥的回答才好。 正当她头大的时候陶华宁突然道:“沈兄,实不相瞒,我想拿第一,我爹那些庶出的叔伯兄弟,我的堂兄弟们他们早就下场试过,名次没有一个差的,如今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话说得洒脱,苏青宁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苦涩。 他们苏家穷得响叮当都有各种各样的纠纷和矛盾,更不用说他们陶家那么大一家子,又有嫡庶之分,想必纷争更多,矛盾也更多。 他所说的不让他们失望,只怕是想要考个好成绩不让他们看笑话罢了。 “那你得把墨磨好,沈昀说他以前在京城时看到很多大家公子的书读得好,但是因为平时用惯了小厮磨墨,所以等到他们进了考场之后,不允许带小厮的时候他们便连最基本的墨都磨不好了。 因而作答的时候字迹模糊,卷面脏污,这是肯定取不到好成绩的。”苏青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提醒,说完之后才看到沈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漠冷清,整个人像是寒冬腊月树上结的冰棱子一般。 呃,她好像有些越疽代疱了。 陶华宁听得一下子沉静了下去,其实这个问题在他上次忘带陶甲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但到底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当即立刻引起了重视,呼退一旁的陶甲,端了奶茶一口饮尽,朝沈昀和苏青宁抱抱拳头便自己坐到西厢房练习去了。 透过大开的棱窗苏青宁看到他把书撤到一边,专心致志地磨起墨来。 认真起来的陶华宁格外的有魅力,端坐案前,身形笔挺,纤长的手指紧握墨条轻轻地在砚台里研磨,但到底还是自小就被照顾了的,缺乏研磨的经验,几次都没有研出令他满意地墨汁来,反而弄得满手都是墨。 不过他是极为耐心之人,擦了手又继续磨,这个画面就好像是同一帖拍出来的画面,不停地按着重播键,一次又一次。 苏青宁看得暗暗咋舌,啧啧,像陶华宁出身这么贵重的家族,还如此拼命努力,真是令人汗颜。 所以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还有什么权利不努力呢? 苏青宁顿时对陶华宁肃然起敬,同时也暗暗握拳,自己的努力还不够,还得继续努力多多赚钱才是。 苏青宁给自己打完气后回头便看到沈昀,他正一脸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然后幽幽出声: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希望我们谁考第一?” 苏青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语,她以为这事儿已经因为陶华宁的打岔翻篇了,可如今看来在沈昀这里并没有。 他的性子果然执着得可怕。 “你想考第一吗?”苏青宁四处望了望,左右这会儿陶华宁不在,她也不至于左右为难。 如果沈昀真想考的话,她哄着他又如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不至于矫情到真的开不了口的地步。 沈昀神色冷峻地盯着她,她终究偏了心眼,并非一心一意站在他这头的,所以她才会为难。 只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需要她在他跟陶华宁之间做选择,他很好奇她到底会选谁? “想,谁不想做第一?”沈昀干脆直接承认,没有一点包袱。 反倒是苏青宁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沈昀,以往那个看似低调内敛的他不过是故意假装出来让人看的躯壳罢了。 真正的他就是这样有着旺盛胜负欲的一个人。 不然他也不会在短短几年间便能踩在那么从头上成为皇帝的宠臣,直至一手遮天。 “你或许会是第一的。”苏青宁垂眸,这一回因为沈昀改变了心意,没有回到京城去考,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是否会成为县试第一,但是乡试、会试乃至殿试他都是第一,当之无愧的大三元。 沈昀突然勾唇笑了,有她这句话就好。 他起身径直朝陶华宁所在的西厢房而去。 陶华宁正在抓耳挠腮地想着为什么陶甲一个只认识字的粗人都能把墨研得那么好,而他怎么研都研不好,他到底比人家差在哪里? 他百思不解,渐渐地有些心烦起来,那墨条越磨越短,他却反而越磨越糊。 沈昀将他所有的举动看在眼中,同时透过他乌黑的发看透他的心思,上前一步道:“磨墨一事你该知道非人磨墨而是墨磨人,你这样磨只怕不成。” 陶华宁被沈昀那句有些绕口又有些似是而非的话震住了,他抬眼盯着他拱手:“愿闻其详!” “欲速则不达,磨墨实则并非只是磨,可磨可研。”沈昀一边说一边扯了一小块写废的纸包裹住食指长的墨条,另一手打来水,将墨浸下在砚台里来回直推。 “此为研,研墨更快,你若赶时间便可采用此法。”沈昀说着改来回直推为转圈: “此为磨,磨墨较慢,但慢工出细活,此法磨出来的墨写字更细腻。” 沈昀说着把墨条递回给陶华宁,示意他照着他的法子试试。 陶华宁学了他的动作,腰背挺直,静思凝神,首选了磨墨。方形的墨条在他的手指下来回地转着圈,一圈一圈,起始的速度很快,带着一种激进之感。 但在沈昀长指的带动下,他的速度很快渐趋于平和,慢慢地成了匀速,很快砚台里便布满了细腻匀称的墨汁。 陶华宁的心境愈宁静,神情也更加专注,墨条动的越来越慢,但墨汁却越来越黑,越来越细腻。 “成了。”沈昀淡声道,然后在陶华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离开。 “多谢。”陶华宁抱拳致谢,脸上的笑怎么藏都藏不住。 苏青宁跟在沈昀身后,她小声道:“我不明白,宁哥儿的学识不比你差,字也如你一般写得好看,如果他的墨磨得不好,就会失了卷面分,你拿第一想是没有问题,可你为何?” “为何愿意帮他?我想要第一,这世间大约没有几个人不想要争第一的,可他比我更需要第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男寡女共同处 沈昀的话让苏青宁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方才想通。 沈昀告诉她他想要得第一,那不过是人之常情,但他之所以帮陶华宁,那是因为他知道陶华宁需要这个第一来向他家族里的兄弟长辈们来证明自己。 可沈昀自己却并不需要,他只要名列其中便罢,无人看他的成就,反正县试取的名额多得是。 况且他看得出来苏青宁的心一开始是偏向陶华宁的,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他的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苏青宁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里面有意外,有震惊,更多的是钦佩,不容易! 苏青宁心中真实的想法的确是希望陶华宁中,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不要用情感去偏向于他们两人中其中一个了,但是从客观层面上来说,陶华宁家族的期望和担子太重压在他的身上,他需要用一个第一名来证明,同时也让家族中不同的声音闭嘴。 陶华宁离开的时候已经用自己磨出来的墨做了一篇文章,卷面干净整洁,苏青宁瞧着心下一喜,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陶华宁的第一名应该是稳了。 三天后县试,蒙蒙亮的时候君山县城的诸多考生们便提着考篮,装着考试的必须品早早地在县衙的考棚前等着了。 待到搜子搜过他们的身,他们便随着学署的点名进入到考棚里,在这方寸之他们将要大显身手,一试天下。 苏青宁早前站在自家庄子门前目送了沈昀的离开,又站着看了一会儿热闹,便回去找李耿备货,今天是跟玉容榛交货的日子。 二十个烧烤架子的货都是备齐了的,除此之外,苏青宁还惦记着沈昀的话准备了十口煮火锅用的鸳鸯锅,与烧烤架子一并摆在一起,到时候试着推一推,能卖便卖,卖不出去也不急。 玉容榛今日又换了一身皮毛大氅,高高的衣领竖着显得十分的富贵。 他带着一身寒气涌进来,苏青宁被他身上的气息吹得打了一个哆嗦,没等她缓过来,玉容榛就自己看到了鸳鸯锅,问起它的作用来。 “煮火锅用。”苏青宁一口气缓过来,刚好赶上回答他的问题。 “这玩意儿敢情好,我早八辈子就不喜欢我们家那些铜锅子,锅太小,还立那么高一根大柱子这不是占地方吗,涮得一点都不过瘾?瞧这锅子多好呀,一锅分两边,这边可以煮辣,那边可以煮不辣。妙极妙极。” 他说着就问苏青宁鸳鸯锅的价钱。 苏青宁看他自己都解锁了鸳鸯锅的用法,含笑告诉他这锅的价钱跟烧烤架子一样也是五百文。 实际上这锅的成本比架子的成本略低,而且也不如架子费钱,但苏青宁难得动脑筋想辙定价,便干脆同价了。 “好,好,这锅你现有几口,都给我了。”玉容榛干脆地开口。 苏青宁心头一喜,暗赞沈昀果然精明,竟把这事儿算计得这么准确,她听他的话同样打了二十口鸳鸯锅,这一次性卖出去,可又是十吊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玉容榛直朝着苏青宁竖大拇指开玩笑说如果她以后要去京城做生意的话,一定会是他们玉氏家族的一大竞争对手。 苏青宁笑:“京城离我太远,我也就在这君山县城里小打小闹罢了,怎敢与你们玉府相争。” “哈哈哈,未必,未必,世事变幻,谁能说得清。”玉容榛哈哈大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叠出来了。 命手下人把货全都搬到马车上去之后,他看向李耿随口打听道:“对了,你们这儿处于南来北往的官道上,可曾见过一个姓沈的公子,长得比我高点儿,皮肤白白嫩嫩的,很有学识,性子阴沉不爱说话,喜穿白衣。” 李耿听着他要打听的人姓沈,下意识看向苏青宁,只见她开口道:“皮肤很白?还喜欢穿白衣?李庄头你有见过吗?” 李耿顿时了然,姓沈的公子他倒是见过,可不就是沈昀嘛,但人家从未穿过白衣,而且皮肤也是古铜色的,未见得很白,再说了他的性格很温和,时常跟自家小姐玩笑打闹,何曾阴沉少言呢? 对不上,对不上,李耿得了苏青宁的暗示又自己个在心里琢磨一回,朝着玉容榛摇了摇头说没瞧见过,不过他可以传话下去,让铺子里的伙计们帮着留意一下。 玉容榛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们真就看见了,当下拍拍手裹了裹皮毛大氅:“那成,就这么地吧,走了,这一趟回去,可是一大船的货了,还不知道甚时候又再过来了。” 待玉容榛走后,李耿悄悄道:“小姐,我听着这玉老板所说的那位姓沈的公子莫不就是我们家这位沈昀沈公子?”因为李耿恰好也想到了沈昀的母亲玉氏也姓玉。 “可不就是他嘛,不过沈昀他现在并不想认他这位不知道隔了几房的表兄,所以咱们可不能卖了他。”苏青宁直言不讳把沈昀的意思转达。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昀不知道为何,似乎对玉家人并不亲热。 上次玉珠珠找过来,他明明知道却也没有现身,如今亦是如此。 苏青宁暗自猜想他大概并不是排斥他们玉家人,或许人家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现在落魄的样子——虽然现在的沈昀无论扮相还是模样都不算落魄,但跟以前的他相比那肯定无法比。 或许等他考上了,青云直上之时他便会认他们玉氏那门亲戚了。 县试一共考五场,都是自愿参考。 第一天考完,成绩第三天便会出来,此时排在前五十名的可以继续参加第二场考试,第三场便只取四十人,第三场取三十人,第四场取二十人,第五场考完将会根据五场考试的综合成绩排名次。 然而考完五场,第一名都是陶华宁,所以他是当之无愧的县试案首 知道这个消息后苏青宁并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令她奇怪的是沈昀竟然不是第二名。 想想当初她还放出话去,说县试第一第二必定会在他们之中诞生,然而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她不解,特意带了自己做的点心和煮的茶,以及一瓶葡萄酒去了她家原来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还没敲门,就见沈昀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自如地伸手接过,然后引着她进了院子。 苏青宁四处看了一眼,发现现在的院子她竟然有些认不出来了。 墙角下的葡萄藤已经发出新叶,但四周多了很多用石块垒成的花坛,里面长着绿叶红花,别有一番意境。 想来这便是沈夫人玉氏的手笔。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便是零落至此,也依然保持着非一般的审美,把庭院装扮得如此别致好看。 “我带了些糕点来给沈夫人,不知她去了哪里?” “我娘近来情绪好了很多,小翠扶着她在附近散步。”沈昀将她引到东厢房,亲自给她搬了圈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苏青宁原本怀着满满的疑惑而来,但被他用这样的目光一锁一时之间竟浑忘了,好一会儿道: “那,那沈夫人不在的话,我,我就先走了。” “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怎地来了却不说话了?”沈昀双手环肘,屁股靠在书案前,大长腿抵在苏青宁坐着的圈椅上,把她死死地拦在书案和他的长腿里,让她欲出不得。 苏青宁心里一紧,解释道:“我们这样孤男寡女同室处着,别人看到了怕是说不清。” “说不清便不说了。”沈昀说着唇角挂着一抹淡淡地嘲讽突然凑近苏青宁。 她这么急于拉开她与他的距离吗? 第一百四十章 千万般皆是下品 沈昀心头叹息,苏青宁永远都不会知道,从她帮他把母亲带回来那一次开始,他们之间就好像齿轮一般紧紧地粘连在了一起,谁也没想把他们的距离拉开,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对了,还没恭喜你这次县试一举考中第十名。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给你包了一个红包,希望你在下个月的府试中也能够旗开得胜,一举入围。”苏青宁挺直了身子,后背紧紧地贴在圈椅的椅背上,以此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看到了沈昀脸上细细的毛孔,还有上嘴唇上青青刺刺的胡子茬儿。 从前苏青宁看到别人留胡须,总觉得邋遢恶心,可是在沈昀脸上看到刚刚穿破皮肤长出来的胡茬,她却突然有一种很性感的感觉。 尤其他那高高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着,散发出又人的气息。 她的心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一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她闲吃萝卜淡操心操的什么心,像沈昀这么精明有心计的人,他心中肯定多有成算,他之所以不考第二名,也不过是他故意为之,她为什么偏偏不放心,非要来走之一趟,这下把自己给困在这里了。 而且可耻的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果沈昀这个时候做冒犯她的事,譬如亲亲抱抱什么,她竟生不出反抗的心…… 啧,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苏青宁连忙掐灭,她真秦兽,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可只有十五岁,她什么都不做。 她别过脸,躲开沈昀那跟狐一般带着魅惑的眼神。 “你想问什么?”沈昀逗弄够了,便停了下来,重新站直认真地问她。 “你,你为什么,我以为你会考第二。” “呵呵,你怕我考不过县试?”区区县试,他当初以十岁稚龄都可以做出令礼部老大人震惊的文章来,更何况现在二十三岁的他。 之所以故意把名次考得比较靠后的原因是他现在不想过多的出风头,时机未到。 所以陶华宁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他会跟他争夺第一。 至少童试这番小三元他不会跟他争,至于乡试那得明年秋日再说了。 “当然不怕,我只是好奇。”苏青宁强撑。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或许说很矛盾,她既希望沈昀能考好,又害怕他能考好,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着,让她情绪极端不稳,所以才会做出这番让她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沈昀感受到她的关心,心情大好,当即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只是手还未落下,便听到院门响起的声音。 玉氏和小翠回来了。 苏青宁连忙趁此机会退后一步,逃离开沈昀的掌控。 只是心底深处却莫名有些郁郁的,她竟然有几分失落,啧,她绝不会承认的。 沈昀也同时沉沉叹息一声,他是真的失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戳破那层窗户纸。 他懂了,她对他终究还是少了感情,她一心只管追求赚钱,心里眼里就是她的生意。 的确如沈昀所想,苏青宁很快就将她在沈昀这里遭受的尴尬事情抛诸脑后了,一心惦记着她铺子里的生意。 今天她的火锅串串生意也正式上线了,她从沈昀这里挣脱后立刻一路小跑着回了铺子里,着急忙慌地找到李耿,问他今日串串的生意如何。 “好,好啊。”李耿充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全是满满的惊喜,竖着大拇指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青宁再问他还处于激动中,苏青宁无法,找到在铺子里当小二招待客人的于明明问起他今日铺子里具体的情况。 “火锅串串一上来,就吸引了在铺子里吃烧烤的客人,大家都信任咱们铺子,说只要是苏记杂货铺里出的都是好吃的,所以他们连味道都没尝就你三串他五串的煮上了。 你瞧着这会儿人少了,那是因为准备的食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卖光了,没办法,只好请他们明天再来。” 于明明的口才倒是不错,思路也清晰,苏青宁听得火锅串串的生意依然好,心下高兴。 于家安也在一旁补充道:“恐怕咱们这铺子又要再往前铺展一下,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桌子都铺排不下了。” 苏青宁翻看着销售账本拧拧眉头道:“暂时不用,我看今天烧烤架和鸳鸯锅也卖了不少,只怕这里面有好多都是跟咱们一样开铺子的。 这烧烤已经开了这么多天了,有好些城里开吃食铺子的人都跑到咱们这里来踩点,这会儿说不定别的铺子都已经在开始准备卖跟咱们同样的东西了。 明天客源将会分流,多的地盘和桌子也就用不上了。” 苏青宁说得乐观,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没办法,在她生出这个赚钱的主意时就已经设想过,烧烤和火锅串串操作简单,别人一看很容易上手学习,不说别的,假装食客来吃几回,自己回去就能做。 它们不像葡萄酒那些有秘方,只要她不公布别人就摸索不过来。 “啊,那,那怎么办,这生意一被分,可不就少了。”李耿满脑门子的忧愁。 “别急,咱们铺子毕竟是头一家卖的,而且味道好,客人想要吃正宗的,或者嘴挑的也只会认咱们的招牌。”于家安倒是最镇定的一个。 苏青宁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有些事情现在是时候跟他们商量了。 她由着于家安把大家都安慰了一通,然后又随手拿了一把钱出来,给今天在铺子里忙活的人都打赏了一百文。 苏青宁时常会在新品上市大卖时做的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都高高兴兴地接了,只是下回做活更认真不提。 苏青宁叫过于家安、于家全还有于明明进了后院,问他们对以后有什么计划。 “计划,我,我没啥子计划哦,就是安安心心在铺子里呆到帮下忙,农忙回切给帮我老汉儿打下谷子。”于明明头一个发言。 他们的家都在深山里,田地少,农忙其实也没的啥子可忙的,只是于大柱毕竟年纪大了,于明明不想让他太辛苦。 有了于明明的发言,本来端着的于家安兄弟也放开了胆。 于家全性子较为跳脱,他道:“我还是想读点书,沈先生今天跟我说,他这两天会回来教我们读书写字,还让我明年县试也去试一盘,说他总结出了经验。” 苏青宁挑眉:“他真这样说?”沈昀虽然县试考完了,但接下来四月份可就是府试,他哪里来的时间给他们上课。 “我也还是喜欢在铺子里,比种田种地打猎都强。”于家安认真地道:“只是不知道表妹这铺子方不方便让我们长期待下去。” 苏青宁笑了连忙道:“当然能,事实上,我在县里还有三个当街的宅子,我爹已经找人把院墙砸开装修成了铺子,只是身边实在无人可用,这才一直闲置着没有开门做生意。 我早先问过李庄头,他说你们年轻聪明学得快,所以我寻思着想让你们帮我看看铺子。” 苏青宁话音一落,于家安和于明明都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只有于家全犹豫了,一边是看铺子赚钱,一边是读书识字。 他先前受沈昀的教诲多,更倾向于多读书考个功名回来,不说考中举人进士啥的,要能得个秀才的功名也好,能够家里减轻赋税负担。 苏青宁看出他的犹豫,便道:“要不这样,我让李庄头去看新开的铺子,你就跟李菜头一块儿看着庄子里的这个铺子,也方便你可以随时跟沈昀学习请教。” 苏青宁倒也愿意帮着他,毕竟这是在大梁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要是真能够从读书那里读出一条路来,那将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来自沈昀的怂恿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定下于明明带着做熟了的伙计李树梢去状元街的两进院落看铺子,而于家安则带上了李树叶去了泗水街的铺子。 前期规模小,苏青宁只让他们小打小闹,慢慢熟悉铺面,以及做掌柜的一系列流程。 时不时地还叮嘱李耶去两家铺子里巡视一番,见机给他们做现场培训。 于是县城里很快就出现了三家苏记杂货铺。 不过在苏青宁去问沈昀要题字的时候他却嫌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建议她改改。 “为什么要改?”苏青宁不解,她觉得好记又方便。 “在君山县城里小打小闹倒还好,难道你不想把铺子开到州府,开到京城去?”沈昀反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苏青宁问到了。 说不想吧,未免显得她太假,可要说想吧,她觉得自己的野心会不会太大了,想当初她可只是抱着能赚小钱花花当个不愁吃穿的米虫就行。 可做生意这事,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尤其在她脑子里还有着那么多现代的赚钱的法子和门道,不用白不用,不用可惜了了。 “开到州府倒是想过,京城就算了。”苏青宁表示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京城之地居大不易,更别说开铺子了,寸土寸金的地界就她这么点身家哪里消耗得起。 沈昀突然毒舌:“你就这么点出息?” 不等苏青宁反驳他便道:“京城之地汇聚了全大梁的大官高官有钱人,你的东西多有特色,还怕销不出去?至于别的事情你无需操心,自会有人把你处理。 不过你现在也急不得,等个两年也无所谓。” 他要回京城,至少得两年时间。 苏青宁耸耸肩,沈昀这么一说,她也就姑且这么一听吧,反正不敢往心里去,京城毕竟还是离她太远。 不过沈昀所说的改铺子名字的事情倒是值得考虑。 “要不你给取一个呗!”苏青宁要求沈昀。 沈昀没说话,直接提笔泼墨写下三字。 苏青宁凑上去念道:“聚星斋,为何是聚星斋?” “聚是聚合,《易·乾卦》君子学以聚之。《礼·檀弓》聚国族於斯。《前汉·高帝纪》五星聚于东井。《管子·君臣篇》是以明君顺人心,安情性而发於众心之所聚。聚谓所同归凑也……” 沈昀一番引经据典听得苏青宁头大,她抿唇道:“说人话。” 沈昀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凉凉地道:“聚乃万物,星乃空灵之物,聚星当是大吉。”自己没文化还嫌他不会说人话。 “好喻意,那就这个了!”苏青宁当即取了字拿去交给李耿让他找人刻两副匾额出来。 “小姐,状元街那边还有一座院子要开铺子吗?”李耿顺便问道。 原先说的是让他过去那儿看着,但看前两家都打点妥当了,却迟迟没有安排那边。 苏青宁想了一下道:“原本是想开的,但两家院子是挨着的,如果卖同样的东西倒没必要,所以暂时便不开了吧,而且新开两家铺子,再加上先前的两家,一共便有四家了,我暂且也有些顾不过来。” “那成,便先这样也好。”李耿其实打心眼里有些不大想去那边,毕竟那里太远了,也不如这边做熟的,事事都能心里有数。 当然苏青宁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跟李耿透个底:“前面铺子那儿你带着我二表哥先上个手,你后面我还有别的活计安排你。” 李耿一听又有新鲜玩意儿,一万个同意,当即兴味十足地驻足静听。 “我看咱们庄子里有鱼塘,有小羊,还有好些空置的房间,不如整治一个休闲的住所出来。” 李耿表示小姐这话他通通都听懂了,但是分开却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苏青宁拍额,想想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有农家乐一说,便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一通。 李耿这才明白过来,不过他却对此的前景稍稍有些不看好。 “小姐,咱们这小村子里,谁家没个田地,平日里都忙着了,哪里需要什么休闲。” 李耿的话乍听有些不大怎么中听,毕竟这门生意还没有开展他就这样说话,大有泼冷水之嫌。 但苏青宁心中明白,李耿他就是前头苦日子过多了,从而显得分外珍惜现在的好日子,这样一来便显得有些不大敢冒险了。 但他说得到底有几分道理,只是没能完全理解到苏青宁的意思罢了。 苏青宁解释道:“其实这项活动是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 李耿有些不理解这里所谓的专为有钱人准备是何意。 但他告诉苏青宁君山县城不大,虽然有码头和官道,但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中转站,在县城里住着的真正有钱人不多,陶家算得上一户,但由他们家里就把持着这里近一半的生意。 苏青宁原先也没想到这里,有钱人不多,受众就窄,她挥挥手示意李耿出去,说自己还要再细细考虑一番,抬眼看着四周散发出来的春天的勃勃生机,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在这县城开不起来,怎么不想想州府?”拿着书的沈昀从旁边踱步而出,脚步悠哉悠哉,神情清淡。苏青宁当然想过要是在庄子里不行,她便去州府开。只是觉得可操作性不强这才没有说出来。 “州府我从未去过,我连它的城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怎么在那里开农家乐。 而且开农家乐需要很大的地盘,她不又得买座庄子? 先不说钱的事,要不是陶晋仁割爱,她在君山这个小小的县城附近都难以买到近城的庄子,更何况州府之地了。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沈昀怂恿道,说他可以陪她去,若她有拿不定的主意他可以帮她。 苏青宁眨眨眼睛突然想到沈昀还有一月便要去州府考府试。 此时倒是可以去州府探探路了,别说沈昀了,就连她的小四叔苏四这回也要下场再战府试。 毕竟考了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能考上。 不过要离开这里去那么远的地方,苏青宁心里还真有些打鼓。 “宣州府离君山县城也不过百十来里路,一日车马便可到达。” 一百里?苏青宁捏着手指暗暗算了下,比到于家村只远二十里,这样的距离倒还能接受。 要是放在现代有车的话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便能到达。 可在这里,却只能认命地坐骡车赶路。 不过问题不在苏青宁这里,她很快就捋清楚了其中的关键,答应下来。其实她也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只是来了这里这么久没有机会罢了。 如今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说服苏大海和于氏。 说服的过程很艰难,因为苏大海不同意,他完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娘怀着身孕,我这边走不开,你要一个人去那么远那可不行。”苏大海的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一口回绝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爹,君山县城太小了,咱们家的生意再怎么做也就是这样了,但是你想想咱们手底下有多少人跟着我们讨生活。” “咱们现在开了四个铺子,啷个也都够吃了,咱能先不折腾了吗?”苏大海因为担心苏青宁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觉得他们如今能够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就应该知足了。 虽然谁都不会嫌钱多,却要确保安全的前提下。 苏青宁却不以为然:“现在看着四个铺子都是赚钱的,但是爹有没有想过,咱们卖的东西都不具有特性,很容易被人模仿,你看县城附近有好几家人的庄子都学着咱们开起了铺子,也卖起了羊肉汤,还开了烧烤摊的生意。 过不了多久,这火锅串串他们也都会学了去。虽然别人家还是认我们铺子的味道,可到底还是会损失很多客人。”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项肯定会锐减,故而定是要寻找别的赚钱的门路才是。 苏大海险些被说服了,但他只要一想到苏青宁要一个人去州府立马就又否定了心中的松动。 苏青宁看苏大海已经不反对她去州府了,而只是纠结于她一个人去不安全,她连忙跑出去把正在教导于立文写大字的沈昀拖了过来。 “爹,娘,我不是一个人去,他也去,沈昀,你快告诉我爹娘,你会陪我一块儿,对不对?”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说不上亲的青宁 厅中三道目光同时打在沈昀身上,他的脸看似冷漠,但眸光中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笑。 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苏青宁急了,凑近他轻轻地拉扯他的衣袖摇了摇示意他赶紧点头。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流露出了要去州府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就露怯了呢? 看苏青宁如此急切,沈昀无奈,这丫头就是性子急,他轻咳两声端正身形认真地道:“海叔放心,四月便是府试,我待先行去州府做准备,正好陪着青宁一块儿。” 沈昀的为人极为靠谱,行事又稳妥,交到他手里的事情,他从未办砸过。 而且现在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县试,他的能力进一步得到了证明,苏大海最是信任他,见状便又开始松动了。 只于氏心里溢出浓浓的不舍来,他拉住苏大海:“当家的,青儿只是一个姑娘家,她咋个能老是抛头露面去做这些事。” 苏青宁下巴一抬急声道:“娘,姑娘家有啥子不能做的,我能做的可不比一些男人差。” 而且在他们乡下并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以前的时候于氏也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于氏,这是谁给她灌输的。 于氏被她看得脸上发热小声告诉她说是玉姐姐与她闲聊时说的。 “你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都怪爹娘莫的啥子本事,先前没有给你提供一个好的条件,以前还要你在外面跑来跑去谋生活。 但是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些了,你就莫出去跑了,安安心安在屋头呆到起,我也好喊村东头的谢媒婆给你相看亲事。” 于氏果然操心的地方不一样。 苏青宁无语抚额,可于氏是她娘,还怀着身孕,她实在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态度她却是要表明的:“娘,咱们山野乡村的女儿,没有哪个家里说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要是谁拿这事儿说道,我大不了不嫁他们。 反正我能赚钱,还怕养活不了自己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要是自己都能捞到得到吃的,何必要委屈自己事事屈从男子。” 苏青宁前头那话说着还能略微听一听,但后头那几句话却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于氏慌忙伸手来捂她的嘴,还心虚地看了一眼苏大海和沈昀,仿佛苏青宁说出这番话来是她的错似的。 苏青宁识趣地闭了嘴,但心里却突然间明白了,苏大海和于氏再宠她爱她,可他们到底还是古代人,他们深受这个时代思想的荼毒,她的这些带着现代自由主义意识的话并不会被他们接纳。 她以后在他们面前说话也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免得闹得大家不愉快。 沈昀看苏青宁刚刚那一瞬就像一只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露出利爪的野猫,但很快便在于氏饱含深情的劝说下渐渐地回复平静,变成如今这个看着恭顺温和的乖乖女。 但沈昀知道这不过只是她的表象罢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会再一次亮出她的利爪,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逮谁抓谁了。 苏青宁不知道沈昀在心里是如何想她的,她这会儿只在不停地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帮着她说几句话。 她发现了,沈昀作为男子,他的话比她说的要好使十倍。 他一句“海叔你放心吧”便能让苏大海立刻消了对她的担忧,相信他现在也能凭着三言两语完全说服她的父母让她远行。 沈昀接收到她释放出来的信号朝她点点头上前一步道: “海叔,于婶,青宁所说不无道理,天下没有人会嫌钱多,而且这边的生意慢慢地也会淡下来。 青宁这样完全是为了大家能够过得好,同时也请你们放心,我时刻都记着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会帮你们看着她的。” 苏大海早就心动了,能够在府城发展他们家的事业,他作为男人来说也是很心动的。 只是于氏还有些别扭,抛弃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一说,她其实也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吃奔波劳累的苦头。 “爹娘,不是四叔也要去赶考吗,那我不如就把他也一道叫上,这样你就放心了吧,就这么说定了,我正好也想出去长长见识。” 苏青宁说着扯了一把沈昀,自己个儿跑出去了。 沈昀是在她站院子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 苏青宁一看到他不由打探道:“怎么样,我爹娘应该都搞定了吧。” 沈昀面无表情,眼中还隐隐带着一抹忧郁,苏青宁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爹娘到底还是没有同意?” 不会吧,沈昀出马都说服不了他们吗? 苏青宁兀自抑郁了一会儿,还有想着能再弄个什么法子出来让他们俩松口就见沈昀淡淡地道:“你这样说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爹娘?” 这是个送命题,苏青宁选择不回答,而是瞪着他:“你,你刚刚是骗我的。”他故意装作那副事儿没有办成的样子让她着急。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心急了。”沈昀并不否认他逗她的事实,他以为她喜欢,毕竟陶华宁好几次都这样逗过她,每次她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可到他这儿怎么就剩下怒目横眉了? 想不清楚沈昀便不想了,好在苏青宁不敢真的与他生气,她得讨好着他带她一块儿去府城,没有他作陪,苏大海一准儿反悔。 “什么时候出发?”苏青宁急切地想要把事情赶紧定下来。 沈昀无奈,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半点忍耐心都没有。 想到就要做,一做就要做好,这样迟早要吃亏的。 “后日吧,天晴,阳光正好适合赶路。”说着沈昀说他要回家一趟跟他娘说一声。 而苏大海已经去老宅告诉苏四去了。 苏青宁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敲脑袋瓜:“哎呀,我怎么忘了一件大事。” 沈昀考过了县试,她送了吃食做礼物,陶华宁也考过了,而且还是第一名,她不得准备些什么东西送过去,不然陶华宁又得揪着这事儿说她处事不公了。 她忙不迭地去准备了,待两个食盒送到陶家天都已经黑了。 陶华宁看着来送东西的李树梢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礼送的可晚,喜的是苏青宁心里时刻想着他的。 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吃食,包装也不够精美,但却足以慰他之心了,比起家中给他举办的大型家宴更让他高兴,忙不迭的拿到阮氏面前去显摆说这是苏青宁特意送他的。 阮氏倚在软榻上,雍容华贵瞥见他这般忍不住打趣:“瞧你把乐的,不就一些吃食嘛。”这样的他们府里的厨子也都会做,没啥稀罕的。 陶华宁凑过去献宝地道:“娘你可不知道,就算咱家的厨子照着她的食谱做也未必能做出她做的那般味道。 这话阮氏倒是信的,她虽不怎么下厨,但待字闺中时也是学过几日厨房做吃食,知道这厨艺一事十分讲究天赋,每个人做同样的菜都会不一样。 而苏青宁似乎就是比较有天赋的那一部分人,做什么都别人的好吃,不过想要成为他们陶家的媳妇,还是长子宗妇,仅仅只是会些厨艺还远远不够。 说实在话,阮氏对于自家男人这个想法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愿的,但说到底她是妇人,管不得男人的事情,况且连一向桀骜挑拣的儿子都认了真,她就更加没有说话的立场了,只把这想法藏在心底深处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满儿媳妇出身 阮氏左右不了丈夫和儿子的心思,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等到陶华宁去备考了,她就抽空去趟乡下,见见那个特别的小姑娘。 虽说现在碍着她家老爷为她占的卦象无法定下亲事,但趁着这会儿教导她一些道理也好,免得到时候进了自家门在一众妯娌里出丑。 阮氏走了神,没有听到陶华宁跟她说的话,以至于他不得不大声地重复了一句。 “娘,明儿个我就去庄子里谢谢青宁,你有啥子礼让我一并带过去?” 阮氏嗔了他一眼:“傻小子,你跟这小姑娘八字还没有一撇了,你就净想着往她家搬东西了,这要是以后你们俩成带了,你岂不是要把咱们陶家搬空了。” “那哪能了,青宁家的庄子多小呀,就算填满他家也搬不空咱们家了十分之一呀,再说了,陶福叔来信了,说玻璃镜放在咱们州府的铺子里好卖着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就给咱家铺子挣了近千两。”陶华宁说起这事一脸的与有荣焉。 仿佛苏青宁此刻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一般。 阮氏见状无比惊讶,摸着手边的小圆镜道:“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能让铺子挣那么多钱?” 陶华宁重重点头说陶福叔从不骗人,这可是实打实的银钱,等他过些去州府转一圈查查账就知道具体数目了。 “再说了,我爹当初跟青宁说好的这笔生意是要跟她两个平分的,里面可也她的一半身家。”陶华宁说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州府的铺子里盘盘账了。 “如此好卖,不若运些到我京城的嫁妆铺子里去,那里接达官贵人多,想必生意更好。”阮氏虽不出面做生意,但也是一个惯会持家管家的主母,立刻想到了把镜子最大利益化。 “娘放心,咱们工坊如今在跟着青宁的图纸做全身镜,等到做好了,试用过没问题了,便立刻一道装了运到京城去,这做镜子很考手艺,一般人想仿也仿不过来,还是青宁聪明那么复杂的事儿都让她想清楚了。” 陶华宁简直不能说起苏青宁,一说起就没口子的夸赞停都停不下来。 玉氏在旁边听着心里酸酸的,觉得儿子似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不过这样的心理也不妨碍她拿出家中的东西来为陶华宁上苏家门做脸。 翌日在陶华宁出发的时候又像以前一样装了满满一车礼物。 好的衣料子,吃食糕点,时兴水果,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拿不出来的。 彼时苏青宁正在家中收拾行李,没能出来迎他。 陶华宁便一路进到后院里来寻她了,看到她东捡西挑的,还以为她在归置东西,一问才知她明日就要启程去州府。 “你为什么要去?”陶华宁表示不理解。 “你之前不是提过让我去州府做生意的事吗?”苏青宁反问,陶华宁的记性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差吧。 “不是,这我当然记得,我还让陶福叔一直在替你留心看着有没有铺子要卖的,不过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想去吗?” 陶华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房间的圆桌旁坐着的沈昀。 嘿,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在这里坐着的,他一进来就只顾着看苏青宁在那里捣鼓衣物,压根没看到他。 有时候这人吧有些怪异,他不想让人发现的时候会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要不是从他面前过压根没办法发现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青宁给了一个无法说服人的理由。 “你也要去?”陶华宁看到沈昀所在的圆桌上有一个青灰色的包袱,他看着像是沈昀用的。 沈昀点点头,他已经能够想象陶华宁知道这个消息后的表情了,所以很期待地看着他。 陶华宁眉色间飞过一抹难言的忧郁,但很快就舒展开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与你们一道吧,是不是明天,好,我这就回去让陶甲给我收拾东西去。” 言罢也不等苏青宁回话,转身就走。 “哎……”苏青宁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两声都没反应,她扯扯嘴角一脸无语。 沈昀脸上也带着郁郁之色,他没想到陶华宁平日看着那么稳妥的一个人,此时居然如此的冲动。 苏青宁没烦恼多久,李耿就带着李耶和苏青宁的几个表哥过来了。她要在临走之前给他们开个会,安排一下铺子里的工作。 会议地点选在中院以前做学堂的地方,此地因为沈昀的离开暂时没办法开起来了,但于立文和于家全两个人在做完分给自己的活路后还是会到这里来看会儿书,此时正好也在。 苏青宁先听了四个管铺子的人对他们所经营铺子情况的描述和评价,然后询问他们在平日经营过程中是否有什么问题。 李耿和李耶管理铺子已经有大半年了,兄弟俩个人的经验很丰富,问题是没有的。 只于家安和于明明因为是新手尚有些问题。 不过因为两个人肯学,到底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当着苏青宁的面说了,很快就被李耿兄弟俩解决了。 “最近县里模仿我们铺子火锅串串和烧烤的街边小店面有些多,你们不要慌,稳住像以往一样经营就是。”苏青宁叮嘱道。 因为之前李耿透露过他的心慌,害怕自家铺子里的生意被别人抢了去,曾经有过建议说他们要不要降价卖。 苏青宁不反对降价,但绝不是跟别人竞争的时候:“如果此时贸然降价出售,只会引得他们家跟我们打价格战,没必要。 而且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必须得稳得住,不能一遇到竞争就慌了,其实烧烤火锅串串铺子多开,意味着竞争对手增多的同时,也会带动市场消费人群的激增。” 所以这既是挑战也同时是机遇。 “再说你们对我们的口味没有信心吗?”苏青宁看着四人发出直击灵魂的问题。 烧烤和串串的味道重点就在于调料,而她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亲手调制了足够他们用好几个月的调料,相信真正注重口味的吃货在比较过后还是会回到他们铺子。 她对自己,哦,不,对她那双开过光的金手指有信心。 苏青宁这番话再次给李耿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家纷纷起身表示一定会按她所说的做。 苏青宁在结束会议之前又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表示她此番去州府探探路,方便的话可能他们会在府城多一个根据地。 四人听得热血澎湃,他们长这么大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君山县城了,以前一没闲,二没钱,哪哪儿都去不得,如今要苏青宁此番真能成功,那他们倒也有走出去的机会。 送走李耿和李耿兄弟俩,于氏一族的人留了下来,他们是嫡要的表兄妹,与李耿等人自是不一样的。 苏青宁对他们多有叮嘱,不过也都是让他们该好好读书的就好好读书,该好好学做掌柜的就好好学习。 总之以后机会是大大的有就看他们能不能够把握住了。 “这么大老远的,青宁妹妹你就一个人去了,你不怕吗?”于明明满脸不舍。 虽然他已经有了自知之明,心里对苏青宁的恋慕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但是他依然控制不住对她的情感。 “没什么好怕的,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苏青宁笑着道。 她现在对这段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你,你跟谁?”于明明忍不住问出声。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问,但心中实在没法控制。 “跟我,怎么,不放心吗?”沈昀从院子里踱出来,用他标志性的闲适的脚步一步步走来,慢得仿佛在丈量院子的长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扮作书僮齐出门 沈昀一身石青色儒服,头发紧束脑后,戴着儒帽,打扮得文气儒雅,但见他一双眼眸清冷,带着一丝让人无法直视的犀利。 发出质疑声的于明明与他的目光一触之下连忙低下头去,慌得手足无措连声道:“不,不,不是,当然不是,如有沈先生跟到一起切,那肯定很稳妥了。” 沈昀扫了一眼于明明,年轻的山野后生自有一股常在山林之中闯荡的野性,只可惜毕竟还是见识少了些,没有掌大局之力。 “《大学》都读了吗?”他上前一步看向于家全。 “回先生的话,正在读。”于家全平日里性子跳脱,可事实上他也不敢在沈昀面前逞能。他的眼神一扫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不惧的。 苏青宁在旁边听着,有些奇怪怎么他们都改口叫他先生了,似乎从他考过县试开始,他们对他的称呼就变了。 “读得怎么样?”沈昀追问。 “字能认全了,只是连到一起就有很多句子读不懂意思。要么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总之于家全觉得读《大学》真的很难,甚至好些他连在哪里断句都不知道,还是与跟他在一块儿读书的于立文在指导他。 想想自己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却连一个几岁的孩童都不如,这还真有些打脸了。 沈昀听他说起于立文时满脸通红,似是把自己窘到了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反而是苏青宁在旁边瞧着连声安慰:“二表哥不要太着急,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在立文这般大的时候还在山里打鸟,而他却已经开蒙,再说他确实有读书的天赋,你暂时不如他也不丢人。 只读书一途贵在坚持,只要你不放弃,一直读下去,我相信量变总能引起质变。” 很多人都说寒门难出贵子,而在这个时代,要想改变命运便真的只有读书一途,否则就算从山沟里出来做生意,做得再好,也是最低贱的商人。 士农工商,做生意在这里便是最卑微最低下的阶层不管你能不能赚到钱,连最穷的人都可以瞧不起你。 “谢谢,谢谢小表妹。”于家全原本被沈昀白了一眼心里凉飕飕的,但此时又得了苏青宁的鼓励,顿觉一颗心活了过来,好似枯木逢春一般,挺直了腰背打起了精神,快人快语地承诺: “小表妹放心,你对我有信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还不去读书。”沈昀冷斥一声。 他余威尽在,几人一听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你作为他们的先生,在学生彷徨无助时,正应该好生劝着他们,安慰他们才是,干什么动不动就吓着他们。”苏青宁不悦地吐槽沈昀。 “你心疼了?”沈昀薄唇轻启:“男子汉连先生几声训斥都抵不住的话,何必读书,何必拜先生?” “呃……”苏青宁竟无言以对,沈昀这堪称是挫折教育,她找不到反驳的话,干脆逃离: “那,那啥我要去找我娘了,明天一大早要赶路,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看着她溜得跟兔子一般快的背影,沈昀冷峻的如冰块一般脸渐渐融化。 苏青宁悄悄地溜到了后院,看到苏大海正陪着于氏在院子里散步。 两个人指着后院大片空地商量着说他们家青宁喜欢吃青菜,赶着这几天天气好把它们给挖了撒些蔬菜种子。 苏青宁听得心里高兴,苏大海和于氏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她这个女儿的。 正好两人抬头看到了她,朝她招手。 苏青宁迎上去扶着于氏,说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她怎么还出来吹风。 于氏嗔怪地看她一眼:“我哪里就有啷个娇气了,你是不晓得以前怀到你的时候,刚满三个月大冷的天就下水洗衣服,一洗就是一大盆,全家老小的。还要喂猪喂鸡,啥子活路都没少做。” 说着于氏自己又笑了:“哎,都过去了,我啷个又想起来了。” “以前都是我莫的本事,现在好了,你啥子事情都不用做,好好养胎,青儿已经请李家的每天给你做饭做菜。”苏大海满脸感慨。 他从没想过他能享受到今日的福气,更没有想过他还能再有一个儿子,这都是托了他闺女的福。 苏青宁陪着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便把话题转到了她明日要走的事情上了。 苏大海动了动嘴想要说的话很多,可是到了嘴边却发现很多话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注意安全,要是实在莫得啥子好机会,你就回来,咱们家有这些已经够用了。” 他不贪心,只想守着一家人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 “哎,爹放心。”苏青宁看着苏大海,难得她爹是个明白人,没有掉入贪婪的深渊之中。 只于氏心里太担心苏青宁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大堆嘱咐她的话。 只她心里也明白,自家闺女已然不是从前的她了,她现在主意大,注定是要去做她想做的事的,他们夫妻拦不住,如此便也不能说些丧气话让她担忧,便强忍着心中的难过祝她心想事成。 苏青宁笑了,何其有幸她在这里能有这样看着粗野但其实很明事理的爹娘。 三月初五,春日的暖阳悄悄从东边露出鱼肚白,和煦的春风吹着,吹绿了官道边在冬日里脱尽了绿叶的枫树。 吹来阵阵花香,葡萄庄外苏青宁乘坐的骡车慢慢起行,她吩咐赶车的李树梢先去接村里的沈昀。 只车子刚动,却见沈昀已经赶过来了。苏青宁主动掀起车帘招呼他上车。 沈昀背着大书篮走近一步,但见车帘轻轻晃动,苏青宁竟然穿着一身男子的青色衣衫坐在骡车上。 她那头如瀑的青丝挽成髻扎在脑后,露出小巧如玉的耳朵,整张脸小得抵不上他的一只手掌,但五官精致灵动,满满洋溢着青春的生气。 “公子,在下就是你的书僮了。”苏青宁一颦一笑间充斥着男儿的英气。 “你倒是扮得好,那你知书僮要做什么?”沈昀作势伸手扶了一把她的手腕,示意她扶上车。 “我是假装的,你别趁机支使我,反正你支使了我也是看心情。”她只不过觉得扮成男装好做事,想想沈昀是书生打扮,那她就扮成他的书僮,没想到沈昀这厮还敢得寸进尺,她连忙声明自己的底线。 沈昀松了她的手自己上了骡车,看他那身手矫健的模样,哪里是需要别人扶的文弱书生。 苏青宁是知道他虽然每日都勤读不辍,但其实也一直都有抽时间锻炼身体,还时不时地打着一套说不出名字的拳。 她想着悄悄抬眼看向沈昀的胸口,别看他这样瞧着瘦,但其实里面是有肌肉的。 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苏青宁的思想走偏,一时之间浮想联翩,沈昀虽看不透她心所想,但见她那双眼睛盯着的地方,再见她嘴边含着的那抹隐晦的不怀好意的笑大约也猜得出她这是想到了哪里。 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眸生暗怒,大手突然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声音低沉地道:“想什么呢?” “呃,没,没什么。”苏青宁受了惊吓,脸上烧得发红,耳朵根子都红了。 同时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她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沈昀是个不好惹的货,她怎么能一见到他就yy他了。 啧,她真打自己两耳光,好让她能清醒一些。 “没什么,为何你的脸红了?”沈昀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凑在她烧红的耳根旁,气息呼在她的耳垂和脸颊上,她烧得都快觉得呼吸困难了。 “我,那个这里面好热,我们不如打开车帘吧,树梢……”苏青宁推开他连忙去扯车帘,只刚一掀开就见外面黄土和灰尘扑了过来,她连忙放下。 外面李树梢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姐,可千万把车帘拴紧了,外面灰大着了,咳咳……” 沈昀保持着被她推到车壁上的动作,凉凉开口:“灰大着了。” 苏青宁心中哀嚎一声认命地扯紧了车帘。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难道想谋杀亲夫 只在这时,骡车好死不死的颠了一下,苏青宁双手都在车帘上,根本没有扶着车壁,但那车帘哪里能承受她的力量,她不敢用力,只得松了转而去扶旁边的车壁,但没想到沈昀扒在那里,她这一扶上去,正好按在他的肩膀上。 沈昀身形微动,突然力有不殆朝着座椅上倒了下去。 “沈昀。”苏青宁是靠扶着他才勉强稳住的,在他倒下之后,也控制不住地跟着摔下去,堪堪落在沈昀身上。 她以为这次要跟硬硬的木头亲密接触了,吓得闭紧了眼睛,待她发现她并没有落在硬木座位上时睁开眼便对上了沈昀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眸深似寒潭又沉又冷,苏青宁惊得打了个哆嗦,喃喃地解释着她不是故意的。 “咳咳……不是故意的还不起来,想谋杀……” 谋杀亲夫?不知怎么地,沈昀明明并没有说完,苏青宁却自己在心里接了一句,然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整个人趴在沈昀身上,她的双手撑在他强壮的胸膛上,两手手掌好像在丈量他的胸肌一般,而她的小月复似正抵在某个东西上。 她的脸先是一白接着又是一红“嗷呜”一声哼起来。 天啦,这,这误会大了。 “怎么不舍得起来呢?”沈昀沙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苏青宁一听怎么可能,她连忙撑起双臂,力争要爬起来,可怎么动都动不了,她扁着嘴一脸委屈:“不,不,不是,我起不来了。” 沈昀的身体此时就像个漏斗似的,上滑下斜的,她怎么都爬不出来,反而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不停地摔在他身上,导致两个的接触越发的多了。 可她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弄得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一时之间尴尬得不行,尤其当她看到沈昀正一脸漠然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懊恼地轻捶他: “喂,你倒是扶我一把。”就这样事不关己地看着她在他身上不停地折腾真的好吗? 被沈昀这般冷漠的模样一刺激苏青宁顿时去了所有旖旎的想法,只剩下羞恼,果然大奸臣沈昀的想法不是寻常人能够细究的。 沈昀缓缓抬手,扶上苏青宁的纤腰,大掌轻动,苏青宁便有了支撑,这才终于借力坐了起来。 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坐在那儿不停的喘气。 等她终于喘匀了气息想要说道说道刚刚的事情时,骡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哎呀……”来得有些突然苏青宁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她的手一直紧紧扶着车壁,这回倒是啥事没有。 沈昀看着不由重重叹息一声,可惜了! 正当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拉开,陶华宁探进来一个头,看到坐在外面的苏青宁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招呼:“哎,紧赶慢赶幸好还是赶上了,咱们一路同行可好?” 苏青宁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那辆外表看似普通,但内里豪华舒适的大马车,心道他都追到这儿来了,难道她还能跟他说分开走吗? 再说了,她在出发前看过地图,前往州府可就只有这一条官道可走,绕不过去的。 她爽快地应了。 此时陶华宁才看清楚了苏青宁,发现她竟是一身男装打扮,精致的五官,干脆利落的发式,少了几分女子的娇弱,但那俊俏的模样却让她平添了几许英气之美,她可真是可甜可飒,美得让人不自觉地心动。 他捂着躁动的心盛情邀请她去坐他的马车,苏青宁一愣,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不好吧。”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挤过公交,搭过地铁,虽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些规矩,但这里却是古代,入乡随俗,她也不能太破坏规矩。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不是担心别人说闲话,没关系,我让陶甲把马车直接赶进我家园子里,到时候把下人都摒退你再下来。”陶华宁既有此提议,那自然是把所有的方面都想到了。 苏青宁犹豫着说他们男女有别,不方便同行。 这话一出,沈昀和陶华宁的脸色都变了。 沈昀沉下了脸,眸中冷光闪烁定定地盯着苏青宁,他倒要听听她该如何解释他的存在。 而陶华宁看了一眼苏青宁身后的沈昀一下子急了,指着他道:“沈兄他不也是男子,为何你可与他同车,却不可与我同车?” 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她的,她怎么这样对他呢? 苏青宁说完就想扇自己两巴掌,她发现只要她一到这两人面前,就容易失去分寸。 平日里做生意有多精明强干,此时就有多傻气糊涂。 但这个问题她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似乎在她心中她从未把沈昀当作外人过? 因为从书里看过沈昀的大半辈子,所以苏青宁对他太过了解了,知道他在书里是有cp的人,所以跟他相处的时候,她反而对他没有了男女之间的情意,就好像是自家兄长一般。 故而她不会在意自己跟他同坐一辆车的问题,甚至也不在乎他时不时跑到她家里蹭饭同坐一席的事。 但陶华宁不同,虽然他跟自己的关系是不错,但他毕竟是外男,就算她本身不在乎,也总会有很多人来提醒她注意。 是故她会条件反射地提醒自己不能跟他单独同车。 不过陶华宁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他执意要问个清楚明白。 苏青宁心里的那些有关沈昀的话不方便解释给他听,便只能沉默。 沈昀看苏青宁不说话,心里不知道怎么反而有些高兴不起来了,看来长久以来这个小丫头对他的感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表面上恭顺礼让有余,但实际上,她在他面前很少释放她真实的性情,她理智得过头了,很少有任性的时候。 不像她在苏大海和于氏夫妇面前那样,甚至都不像在陶华宁面前,她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她有些怕他。 “青宁,我的马车坐着真的很舒服,我知道你怕颠,来时我特意给你垫了厚厚的褥子,里面还放了你爱吃的点心,爱喝的奶茶。” 陶华宁说了一大堆,苏青宁听得不由得动心了,但她心底到底还是顾忌着沈昀,仍旧摇了摇头谢过陶华宁的好意。 “你要是,要是顾忌着男女大防,那这样吧,你去坐我的马车,我来坐你的骡车。”陶华宁说着就上手来拉苏青宁,将她拉到马车旁,掀开墨绿色的车帘指着里面温暖舒适的布置给她看,表示这一切真的全是照着她的喜好来的。 苏青宁心口一热,陶华宁待她太好了,但她仍旧怕沈昀不高兴,而且她一上去就代表陶华宁要下来,这就抢了他的马车,这事她不能答应。 刚想着,沈昀开口了:“既然如此,青宁你就坐马车,我们坐骡车就好。” “没错,我马车坐多了,今儿个来坐坐骡车也不错。”陶华宁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一边说着一边就爬了上去。 苏青宁连忙追过去,却被他笑嘻嘻地挡在门口指了指他跟沈昀道:“满了,还请你上马车。” 苏青宁无语,没办法跺了跺脚走向马车。 各就各位后,很快穿越了整个县城到了北门口,苏四已经等在这里了。 不过他要坐哪里的事情难到了苏青宁。 原本的计划是她和沈昀带着苏四一块儿坐骡车的,但现在她自己在马车上坐着,怎么好让苏四跟他们坐,但马车是陶华宁的,她更加不好作主。 不过等看到苏四主动走向骡车后苏青宁才知道是她想多了。 她拍拍后脑勺,今日她是怎么了,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这可不像往日的自己。 她看向后面骡车上半开的车帘子里露出来的三个脑袋,悄悄按下一些不该生出的感情,叹息一声,她知道她跟陶华宁是不可能的,也许是时候跟他表达清楚她的意思才是。 宣州府一百里路,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才到。 按苏青宁和沈昀之前的计划,他们三人来此是要投宿的,但是此时却不过陶华宁的热情相邀,大家跟着他一起住进了他们家在府城的宅子。 用陶华宁的话说,反正三进大的宅子,每个人住一进都够用了。 马车果然如同陶华宁所说直接从大门一路开进二门,当苏青宁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惊吓到了在旁边早早等候的下人们。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来迎接自家少爷,怎么少爷变姑娘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怕你走丢回不来 陶华宁早早想到了会有这事,等骡车一停稳,他便立刻跳下来,叫过陶甲前去吩咐他们。 “尤其是那位姑娘,你们得好生伺候着,不能有任何怠慢的。”陶华宁从未掩饰他对苏青宁的喜欢,身为他的身边人陶甲自然了然得更清楚。 他甚至从自家老爹陶福那里知道这位苏姑娘可是他们家老爷看中的未来儿媳妇,就连夫人都没有意见,现在未曾定下来,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所以怎能怠慢? 下人们都是看主人家的脸色行事,陶华宁如此看重苏青宁,那她自然就受到了下人们十分热情周到的接待。 安顿下来之后,苏青宁在院子里稍微转了转,看着布局精美,装饰讲究的小院,她心里羡慕得不行。 什么时候她才能赚到他们陶家十分之一的钱,置下这么好的宅子。 也不知道这府城三进的院子能卖多少银钱,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全部身家,要是能买上一座的话,倒也可以一试。 不过她并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是来考察市场的,那自然得方方面面都看一遍才好。 第二天,她便要求出去转悠。 陶华宁本意是想陪她的,但被苏青宁拒绝了,因为她早早就从陶甲那里打听过了,原本陶华宁是不被允许提前到这里来的,还是他承诺了会照着他父亲的意思去拜访几个学识很好的老先生才允了。 所以他并不得闲,苏青宁怎么可能影响他考学,断然拒绝,并且拿他如果一定要陪的话,她就不住他家院子的事情相胁,才把陶华宁劝退。 “别,别,你好生住着,我不跟去便是。”陶华宁连连摆手。 不过苏青宁威胁得陶华宁,却管不住沈昀,反而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于是陶华宁带着苏四去拜访府城的饱学之士,提升学业,而苏青宁和沈昀两个人则在街上闲逛。 而且还是沈昀主导,他说逛哪里就逛哪里,苏青宁就只是跟着,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份,谁让她是个路痴,没有沈昀带着,哪哪儿都不敢去。 沈昀带她逛的是常州府的几个主要的街道。 常州府可不同于君山县城,它很大,下面一共辖了六个县,城中分四正街,连接东西两城门,还有六侧街,连接南北城门。 街道方正,作为路痴的苏青宁倒不用担心会迷路。 而且沈昀把她的衣衫紧紧地攥在手里,她也没有机会迷路。 两个人逛完了正街,对这座府城有所了解后,去了之前路过的牙人铺子。 来时苏青宁曾向君山县城的孟牙人打听过,知道他家兄长就在这府城之中做牙人,听说他们想要去府城发展,当即十分热情地给他们写了一封介绍信。 此时找到孟牙人的兄长大孟牙人,把信一展,他立刻笑开了,拱着手连连朝两人行礼。 大孟牙人,简称大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个子不高,皮肤倒是养得很白,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穿着一身绸缎长衫,打扮得像个铺子的掌柜。 问过苏青宁的意思后,大孟从怀中抽出城中的地图指点了几处说:“你们倒是来巧了。” 他说这次他刚好得到了几个好的宅院。 他十分健谈,一个人对着苏青宁和沈昀侃侃而谈,说得一套是一套,可能有孟中人那封信的缘故,苏青宁倒还能感受到几分真挚。 不过令苏青宁感到遗憾的是,这府城之中地价太贵,所以一般专门住人的宅院并不在繁华的街道,但凡正街和主街上全都是一排排成形的铺子,她肯定是没办法用在县城住宅改铺子那招了。 “这般三进院落作价几何?”苏青宁听了半晌,心里大概有数了,便开始问价。 “这般地段好,环境也好的,房子新的要五百五十两,同地段稍微旧一些的五百一十两,还有地段差的,大约在四百一十到五百两左右。”大孟熟练地介绍着。 “那可有近城的庄子卖?”苏青宁算了一笔账,在县城里买宅子或者铺子似乎意义不是很大,她决定还是回归到她要开农家乐的事情上来。 “哎哟,近城的庄子那可没有。”大孟有些为难了。 苏青宁皱了皱眉头,果然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带田地的就不好买,像庄子那种又有田地还有宅院的就更加不好找了。 “那可否问下如果是普通的小院子价钱多少?” “这还真不好跟你说,因为这庄子一年到头也难得成交几座,就算是要卖也都是人家自己找了相熟的门路,很少能落到我们中人手里来的。” 因为太畅销了,所以根本用不着落他们手里走一圈。 “不过你要问价的话,也就是一千五百两起步,多达两千两,有大的三千四千上万的都有。” 庄子的价钱是说不定的,按照它所带的田地亩数和大小来的。 苏青宁捏了捏自己怀中揣着的银票,啧,他们家辛辛苦苦四面开花做生意,攒了快一年的银钱,来到这州府之地,竟连一座庄子都买不起。 苏青宁表示她原本想要看宅子,但是现在觉得还是买庄子比较合适。 买了宅子他们一家人也不可能搬到这里来住,除了开铺子还有租出去并不能用做他途,作用不大,性价比也不高。 尤其大孟手上的存货全都是不靠街的宅子,如果不是自住,真没有什么买的价值。 “真要买庄子?那今儿个还真没有,你要等得我寻人给你打听着,只是这样周转来周转去的,只怕价格就高了。”大孟牙人看自家弟弟信中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的评价很高,倒没有存心敲她竹杠,便先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跟她说了。 闻言苏青宁心中大约有数了:“意思是我若真要买庄子的话也是能买得着的,只是你这会儿没有,过上几天便能有,然后价钱要高些是吧?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买庄子。” “没错,跟您这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大孟确定了苏青宁的真实心意后,一口应下说过三天让她过来看。 虽然没有保证一定有,但也大约透露出这几天近南城那边还真有一处似乎有意卖庄子。他因为手上没有主顾原不打算去凑热闹,但现在既然有了接手的主顾了,他便也能大着胆子去问行情了。 “那成,这事就托付给你了。”苏青宁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表示这只是给他的车马费喝茶钱,若是事成定少不了他的跑腿费。 大孟看她出手阔绰,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了,她便给上好处费了,心里一下子有底了,觉得自家弟弟确实是个有眼光的人,没看错人,心里对苏青宁一肯定,便决定尽力把这事儿给她办成,兴许以后还能有别的生意。 一旁的沈昀把大孟脑中的想法尽数看在眼里,不由对苏青宁生了几分敬佩之心。 别看她年轻,还是女流之辈,但办事的利落劲儿却一点儿也不输男子,就连这生意场常来常往的说辞也都门清,就她出生在那荒僻的小乡村里,也不知道这些是在哪里学来的。 事儿拜托出去了,苏青宁便与沈昀告辞离开,苏青宁径直想回陶家别院的,但被沈昀拉住了:“难得出来一趟,不想出去逛逛吗?” 苏青宁愣了一下,看看四周街巷林立,人潮涌动,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叫卖声,吆喝声,一派热闹景象。 街上卖的是要比他们那小小的君山县城要丰富多样,也更时兴,倒是可以逛一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商机也不一定。 沈昀见她点头应了,霸道地拉了她的手。 苏青宁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沈昀用鄙视的目光瞟了一眼嘴里嫌弃地道:“怕你走丢了,找不回来。” 呃,苏青宁尴尬地捂额,还真别说,她一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铺面,旌旗迎风而飞,心里确实有些紧张,怕自己走丢了。 被沈昀这么一吓,她不挣扎,反而还主动扯住了他的衣袖。 沈昀看了一眼她纤细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簪定情谁人知 一个人怎么能是这么复杂的结合体,明明那么聪明机智,可偏偏连路都不识得? 沈昀发现越跟苏青宁相处,他反而越发看不透她,便干脆不想了。 苏青宁自从得了沈昀的提醒后,逛起街来便多了一些心理包袱,不如之前那么干脆,想怎么逛便怎么逛,扯着沈昀的衣袖连手都不敢松。 就算看到喜欢的东西,也要拉着沈昀一块儿过去才行,而且如果她要用右手拿东西,还要换另一只手来扯他的衣袖,才敢松手。 沈昀看着想笑,但他因为严肃惯了又笑不出来,脸一抽一抽的快把他自己憋坏。 路过一个小摊时,摊主大声吆喝:“簪子,簪子,这位公子给你家小娘子买根簪子吧。” 苏青宁瞟了一眼,看到旁边一对年轻夫妇,以为摊主在招呼他们便一下子走过了。 谁在沈昀却将她拉了过去:“人家在叫你。” 苏青宁一怔:“啊,什么?”她摸了摸头发,突然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本来还要继续女扮男装的,但是沈昀不准,并且毫无公德心地嘲笑她的男装打扮一点儿也不真实。 苏青宁记得他的话,女子扮男人,可不是随便穿件男装,束个男子的发式就能扮得了的,她之前乘坐马车,别人站得远看不真切便罢了,现在出去逛街还要找牙人谈买卖,可不兴玩那一套。 所以苏青宁被迫换上了女装,没想到此时却被人当成了跟沈昀是一对夫妻,她大窘,想要继续假装没有听见赶紧溜走。 可沈昀却像秤砣一样重重地把她吊在那里,让她动弹不得,苏青宁不由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问他这是为何? 沈昀道:“买根簪子吧,我看你惯常连跟挽发的簪子都没有。” “我不要,我有发绳就好。”苏青宁浑不在意。 她还没有学会这个时代那些繁复的绾发技巧,所以就算买了簪子也不会挽。 “那支雕兰花的簪子很适合你。”她便似那兰花一般,藏身幽谷,却馨香扑鼻惹人心喜。 苏青宁还待拒绝,那摊主一见有生意上门,立刻就递了过来,嘴里还说着好听的话。 “公子说得对也极有眼光,你家娘子头发生得好,配这支白玉兰花簪很适合了,难得碰到配得上这簪子的小娘子,就给你们相因些,给个二两吧。” 二两,苏青宁看着沈昀拿在手上的白玉兰花簪,不过女子食指粗细,半截筷子长短,居然要二两,啧啧,真特么贵。 她摇头表示不要,再说沈昀给她送的哪门子发簪? “我送你,当是谢你当初在你爹面前替我说好话,替我脱籍。”沈昀觉得他要谢苏青宁的地方太多了,随便找一个出来都是现成的借口。 但其实他内心里真实的想法就是他希望苏青宁的头上能够带着他送她的发簪,打上烙印,当然这话肯定不能在她面前说的,会吓到她。 “太破费了!”苏青宁喜欢赚钱,也喜欢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人花钱,但唯独对自己她却有些舍不得,尤其这发簪她真的觉得用不上。 可她到底拗不过坚持的沈昀,最终接受了发簪,并被他逼着戴在了头上。 沈昀打量了半晌,玉白的兰花很衬她如瀑的青丝,再加上她的皮肤渐白,满满透出一股自然的清纯之美。 “好看。”他简单地给了评价。 苏青宁低头垂眸笑了,她到底还是普通女子,也喜欢听好听的话。 苏青宁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沈昀便在前面不远处的摊子那儿挑了一支男子束发用的檀木长簪,非逼着苏青宁送他,掏了钱后苏青宁心里肉疼,小声嘀咕:“木头的居然也要二两银子。” 沈昀扯了扯嘴角,把发簪收在贴身的衣衫里,这就算是以簪定情了吧。 三日后,苏青宁和沈昀再次找到牙人大孟,得知南郊便有一家庄子要卖。 “庄子不算很大,田地各一百亩山头只有一座,不过里面的院子修得不错,五进的,占地面积很广。”大孟牙人在那边把差使揽了,这边就拼命推销。 卖出去一座庄子,可得赚一大笔。 “价钱呢?”苏青宁想到之前所说的主子的价格,此时只觉得囊中羞涩,听见庄子近城,别的便也都不关心了径直问价。 “两千五百两。”大孟牙人小声道。 苏青宁眨了眨眼睛,这价钱她还真有些承受不住,满打满算她身上只揣了一千五百两,这已经是他们家现在能够拿出来的最多的银钱了。 如今家中只余下不到百十两做四家铺子的周转用,就算四家铺子现给她赚也来不及凑到两千五百两。 苏青宁面上笑语嫣然,心里却有些凉凉的,哎,在君山县城的时候觉得一千五百两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往常州府走一趟,却发现银钱也太不经花了,便是看到想买的庄子也买不起。 苏青宁心里一阵抑郁纠结,同时也在快速地想办法还能做些什么赚点钱,或者干脆放弃这次机会。 大孟看苏青宁笑得娇俏,却又没有说要还是不要,他便试探着道:“青宁姑娘觉得怎么样,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庄子?” 苏青宁兜里没钱,心里便没底,忍不住想拒绝,却听沈昀抢先道:“那就烦劳孟先生给带个路走一遭。” 庄子就在南郊,离城不过三里路,出了南城门,沿着南下的官道走上一刻钟,再拐进小路走一会儿便到了。 苏青宁注意到这处地界十分安静,并不像他们大包梁村那样热闹,一路上到处都有劳作的人,出门便能遇到人互相打招呼,一路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这里的田地里虽也有人在田里劳作,但他们相对来说很是沉默。 即使看到有生人来了,也只是抬头看一眼,然后便一脸漠然地继续埋头劳作,好像事事都与他们无关一般。 大孟道:“这地界的田地以前是黄家的,黄家大老爷在京城做着大官,他们家的儿子们便把这里的平民都赶跑了,然后圈起来建了好几个庄子。 后来黄家大老爷在京城犯了事,被罢了官便回到了家乡养老,可子孙不争气,如今人还没死就卖起了黄大老爷挣的家产来。” 苏青宁听得心头一跳,没想到这些田地和庄子竟是这么个来历,心里略微有些别扭,便问这里以前的百姓去了哪里? “有的卖身为奴了,兴许在这田里做活的就是以前的人了,还有的过不下去便流落他乡了。反正这田地也圈了二三十年了,都管不着咱们的事了。”大孟做的是牙人的活计,别说是买卖田地庄子了,就连人也都没少卖,是故这么些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若是对谁都抱以同情的心理,那他这生意到底还要不要做了? 苏青宁问了一圈也做不了啥,遂看向庄子的大门,上面还写着黄庄二字,苏青宁皱了皱眉,还真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其实也不能进去看,因为大孟也只是揽了这个活,但并没有给定钱,那边是铁定不会开门的。 沿着外围转了一圈,围墙很高,足有两丈有余上面插着细铁丝,尖尖细细的,看着很吓人。 苏青宁心里盘算着,只怕这黄家人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不然也不会把人防的这么厉害。 不过倒是看得出来这里倒的确不是很大,比起葡萄庄也差不多,可这价位却足足贵了近两倍,实在吓人。 回去的路上,大孟便问起苏青宁是否有意,苏青宁点头说庄子挺好,她很想买下来,但是…… 话未说完便被沈昀打断了:“不错,明日老地方见,交钱过户。” “哎……”苏青宁震惊地看着沈昀,他这是想干什么,他又不是知道她只带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玉佩被人买走了 苏青宁第一次甩开了沈昀的衣袖,背影落寞,沈昀看着好像失去传家宝的那个不是他而是她一般。 他朝当铺里看了一眼,尽管有着不舍,但眼中却更多的是坚定。 在他拿出那块玉佩的时候,苏青宁的情绪变化就已经在他的算计之中。 她这个人表面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是个感情极为细腻之人,她不喜欢欠人情。 其实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完全可以避着她单独来当,但他却并没有如此,而是拉着她一起到当铺来,还当着她的面当掉。 这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知道他的付出,让她愧疚,这是一步隐藏得很深的棋招。 在看到苏青宁眼中的不忍与难过时,他知道他成功了。 回到住的地方,陶华宁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你们去哪儿呢?”陶华宁来之前听门房的人说过他们两个这几天天天都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而沈昀也不像苏四那样愿意跟着他去拜访名师,倒是喜欢陪在苏青宁身边。 “随便逛逛,府城之大,还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君山县城所能比拟的。”苏青宁还没从沈昀当掉玉佩替她买庄子的打击中缓过来,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陶华宁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继续聊:“怎么样,你们逛了哪里,可吃了这里有名的龙抄书,烧兔头?” 苏青宁摇头:“没吃,就看了看宅子铺子,还有庄子。” “对了,我前天听孟牙人来说你们找他看了庄子,可有看上的?” 苏青宁想了想和盘托出:“看中了,也买了。” 陶华宁恍似被惊雷炸了一般:“这就买了。”这速度真是比他爹还快。 他从前跟着他爹出门去,他但凡计划要做什么,先考察一圈,看中了便会立马下手,半点都不哆嗦。 “那你钱够用吗?”陶华宁也知道苏青宁带了一千五百两的事。 据他所知,这些银子不足以在这宣州府之中买庄子。 这话一下子问到了苏青宁心坎上,她抿抿唇说不够,指着沈昀说是他帮了她。 沈昀看她说得难受,便淡淡地说让她不要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陶华宁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问他们缺银钱为何不跟他说? 苏青宁低头撺眉,她能说其实她想过这个问题吗,但沈昀当玉佩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她想清楚,他就已经把事儿都处理好了。 想着她欠陶华宁的人情也是欠,倒不如就欠着沈昀的,所以就把借钱的想法死死地压在了心里。 沈昀看苏青宁不说话,其实不让她跟陶华宁开口正是他的目的,陶华宁身上随随便便都能揣着几千两银子的人,何曾会缺钱,但这机会被他得了去,他还有什么胜算?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苏青宁被陶华宁问紧了,便认了。 “嗨,哪里需要欠情,我……也怪我,这两天一来就忙着拜访先生们,没来得及跟你交待这府州铺子里卖玻璃镜的事,这不,这不是误会大了吗。”陶华宁连拍大腿。 他不是在想苏青宁欠了沈昀的钱,而是与沈昀的思维方式差不多,他看到了沈昀藏起来的心思,好家伙,他拿自己最重要的玉佩给她买庄子,这跟他打开荷包给她借银子性质不一样。 陶华宁暗暗责备自己这几天太忙太粗心,一个没想到就被沈昀钻了空子。大好的机会眼看着就这样流走了。 “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陶华宁一拍额头,索性把他们往自家位于铜淮街的铺子里带。 还没走近,苏青宁就看到铺子外面的大场坝上停了很多豪华的马车,每辆马车旁边都立着一个赶车的小厮,而铺子外面挂着纱帘,透过若隐若现的帘子,苏青宁能看到里面有好些打扮得时兴美丽的大家小姐带着丫环在里面选购。 陶华宁提醒她是女子可以走进去看。 苏青宁便掀了纱帘钻了进去,一到里面,她便看得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了。 天啦这里面镶嵌了好多镜子,有圆形的,有方形的。 其中还有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妆镜,有嵌在漂亮铜质圆盘中的小圆镜,它们或立或摆着,苏青宁从前面走过,目光扫过的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她自己。 这让苏青宁有一种走近现代大商场卖化妆品专柜的即视感。 而这家铺子也的确是陶家卖胭脂水粉和首饰的铺子,可以说是专门为女人准备的地方。 苏青宁随便拿了一面最普通的小圆镜问价:“请问这个作价几何?” “小姐好眼光,这是银质镶边的小圆镜,十两银。” 苏青宁吐了吐舌头,天啦,这个镜子的造价也就几十文,加上银质边框最多一两银子,摆在这里居然能卖十两。 苏青宁依次问价方镜,妆镜,基本上都是二十两,五十两,甚至还有上百两的。 苏青宁打量一圈,虽然这些镜子叫价很,但是买的人却仍然很多,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发现很多人不仅仅只是给自己买的,有的还在给她们远在别处的朋友亲戚捎带。 所以买起来的时候也不是一块两块的买,而是两套三套的带,一些自用,一些送人。 其间来往的要么是白花花的现银,要么就是张张整齐的银票,连铜板都不曾见到过。 这是何等的好生意,苏青宁心里羡慕着,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她想起了当初她把玻璃镜子的制作方法交给陶华宁的时候他许下的诺言。 当下便明白了陶华宁让她来看的初衷,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镜子的生意很火,他们赚到钱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赚了多少。 苏青宁想着心里激动起来,跑出铺子寻到陶华宁,还没等她开口,他便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来。 “我今天上午才来查了账,这是卖镜子以来到上个月的分红。” 苏青宁瞧了一眼,眼睛睁得溜圆:“太多了吧。”两千两,从镜子产出到放到铺子里卖也不过一两个月罢了,居然就盈利这么多,她与陶家五五分成,这就算是盈利的一半。 “以后还会更多!”陶华宁双眼亮闪闪的。 其实他在刚去查账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盈利这么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现在恐怕还要再缓一缓,庄子里的产出已经跟不上了,等到进京得要多多备货,否则不够卖,到时候总不好厚此薄彼,让人难作。” 京城之中可就不像这小小的宣州府,一旦镜子开卖,就必须得保证充足的货源,到时候卖断了货就不是简单的赚钱不赚钱的事。 谁知道那些大家贵族会不会闹上门来,强行要求来抢货,以他们陶家在京城的渺小,谁谁都得罪不起。 “正是这个道理。”苏青宁忙点头,只是此时她却没有什么心情与陶华宁细说这些生意上的事,而是请求陶华宁把马车开往前面不远处的当铺里去,她现在钱够了,她想把沈昀的玉佩赎回来。 沈昀在一旁瞧着,眉头紧拧,神色不虞地盯着陶华宁。 他不确定这镜子是不是真的能有这么多盈利,但他确定的是他并不希望苏青宁现在就把他的玉佩赎回来,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前期的戏不是白唱了? 可苏青宁此时急得很,看到了地儿了,跳下马车就往当铺里钻,只是进去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当票还在沈昀身上,便又急忙跑回来,朝他伸手要当票。 “一起去。”沈昀没给她,而是跟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走着。 苏青宁看他走得四平八稳的,心里急,她刚刚进去的时候有好些人都在当铺那儿看玉佩。 她生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枚玉佩就刚好被人买走了,但在外面,她又不好伸手去强拉沈昀,便只能无奈地看着他慢慢地踱进当铺里。 还是之前那个下巴上长了一颗黑痣的掌柜接待地他们,听说他们是来赎东西的,当即笑开了,不管来当还是来赎,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生意上门。 反正当的时候是这个价,那么赎回的时候价钱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给我。”掌柜示意他们拿出当票来。 苏青宁看向沈昀,看他从怀里摸了半晌才摸出来,连忙一把抢过递给掌柜:“你快瞧瞧,就是昨天才当的,一块同心的玉佩。” 掌柜的眯着眼睛瞧了半晌,然后皱了皱眉道:“哎哟,还真是不凑巧,这玉佩好像被人买走了。” 啥,买走了,这个消息对苏青宁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第一百五十章 想办法赎回玉佩 这个消息好比当空一丈雷把苏青宁雷得外焦里嫩,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卖了,这就卖了?”这才多久,不过一天而已。 “嘿嘿,姑娘想是不清楚那玉佩的价值,上好的古玉,但凡是真正喜玉之人谁不想弄一块来戴着养一养。所以早就有人跟我打了招呼,要是收到了必要给他留下。 要不是你们只有一块玉,才当了一千五百两,若是一对一万两不止。” 这还只是当的价钱,要是拿来卖的话,他两万两银票都敢开口。 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它们价值几何全在喜玉爱玉之人一念之间,但凡不差钱的,都不会给低了价钱。 苏青宁的心哇凉哇凉的,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把玉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 “这个不能告诉你。”掌柜的一脸神秘。 笑话,他的主顾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他们,还有价钱自然也不能讲。 不过这倒不是怕他们眼红什么的,而是怕他们听了心痛,因为他们一千五把玉佩死当在这儿,才过一天他转手就卖出了五千两的高价。 “那位主顾说你们当的玉佩应该是一对,好好想想,另外一只玉佩是不是也在你们手里,不如也一并卖给我,我出双倍的价钱收,如何?”掌柜地看向沈昀。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就是他从怀里掏出玉佩来的。 “不,不行,我们没有第二只玉佩。”苏青宁连声打断掌柜的话,拉了沈昀一把,让他千万不要再拿出来了。 这下她手里有钱也赎不回他的玉佩了,她已经欠了他的大人情了,不能再多欠。 只是那掌柜的常年在街面上走,岂会连这点子眼力见都没有,一瞧两人间的互动便立刻明了,恐怕另一块玉佩根本就在他们身上。 他循循善诱想要让他们拿出来,便又在五千两的基础上加了五百两。 沈昀面无表情,要不是为了让苏青宁心怀愧疚,他何至于当玉佩,如今他们皆不缺钱,就更用不着了。 不过心里是这般想的,他却是一个不轻易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人,故而连苏青宁也都看不透他此时的想法,生怕他为了银子把玉佩脱手。 她急得拉住他的手使劲冲他使眼色。 沈昀看了一眼两人的手,这丫头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只是大庭广众的只怕会惹非议。 他轻轻掩了衣袖,挡住两人的手,挠了挠苏青宁的手心示意她不卖就是。 得了他的肯定答复,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刚刚可把她急坏了,自认为说服了沈昀她转头继续跟掌柜的打听买走玉佩的人。 可掌柜的嘴此时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紧,任她怎么试探都没有头绪。 没办法,她只好失落而归,走到门口她仍旧不甘心摇了摇沈昀的手回过头道:“你善辩,你跟他说说,看能不能套出来是谁人买了去,咱们去把它买回来。” “只怕晚了。”沈昀摇头。 苏青宁不解:“咱们昨天才把玉佩当了,今天就来赎了,那人如是本地人氏咱们肯定能够找到,如是外地人氏,也许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要是再不打听出来是谁人,这才算是晚了。” 苏青宁很是焦急,双眼腥红,眸带焦灼,看得让人心疼。 沈昀叹息一声转过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地想一想。 “玉佩这么快就被人买走了,所以我才说晚了。” 陶华宁看不得两人这般亲密,挤上前卡到两人中间说着自己的见解: “你刚刚也听那掌柜的说了,他们惯常有人专门收集这类古玉,他肯定一早就帮着留意了,一看到我们这块,见是死当,拿到后定是要马上出手的。” 收藏圈的事情苏青宁不懂,但大概也知道有些人专门好这些东西,一旦拿到手了,又不是缺钱的主,怎么可能拿得回来? “那现在怎么办?”她心急如焚。 她好不容易才从丁文山那里把玉佩要回来,与沈昀达成了和解,没想到这次沈昀却因为她把玉佩当了出去。 虽说此时此刻是他心甘情愿当出去的,但当的当时他们谁也没想过会这么快被人买走。 沈昀就算现在不怪她,但难保在他进京做大官以后也不怪她。 她就生怕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把账算到她头上,毕竟大权臣的脑回路没办法用正常人的心思度之。 陶华宁看苏青宁如此着紧沈昀的东西,心里十分吃味,但他性子好,并不生气反而竭力想法子安抚苏青宁,让她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帮忙打听。 而身为当事人的沈昀却显得十分淡定。 他知道苏青宁之所以如此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在乎他,而是真正地在乎玉佩。 这一切源于她怕他,有时候他真是想不通,这个丫头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是怕他,虽然平日里看不大出来,但是一旦有要紧事发生的时候便能看出来了,尤其是跟这玉佩有关的。 沈昀直到现在还记得她为了拿回玉佩跟丁文山之间的斗智斗勇,甚至不惜冒着风险暴打了丁文山一顿。 以前这块玉佩在他看来的确很重要,但是早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早就超过了这块玉佩。 当然这话沈昀是不会说出来的,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苏青宁难过一阵子之后恢复了清明,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她有多难过,有多不舒服,也都由不得她了。 她想了想道:“既然买家都是现成的,那肯定是跟掌柜的相熟的,我们不如跟着掌柜的看看他跟哪些人有接触,再一个个排除怎么样?” 沈昀没说话,由得她折腾。 而陶华宁则好意提醒了一句:“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做他们这行的交际最是广泛,这样效果恐怕不太好。” 苏青宁却已经决定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守。 不过守在当铺外面两天之后,苏青宁发现陶华宁所说是真的。 因为这当铺之地,三教九流之人皆在此流连往返,有当东西的人,也有买东西的人,来来往往,每天都有上百人。 有穿着褴褛的穷人,抱着家中仅剩的破布棉布来当的,也有那落魄子弟拿着家中祖产来当的,还有那富家公子背着家里人偷拿首饰来当的…… 而来买的人倒是清一色的有钱人,乘坐着豪华的大马车,直接从侧门开进院子里,守了两天,苏青宁一个目标也没有。 “回去吧。”沈昀看看天色,又是一天过去了。 苏青宁哀叹一声,有些无奈。 沈昀本不想说话,可看不得她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别着急,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 苏青宁一惊:“怎么说?” “你没听掌柜的说吗,一只玉佩只能卖几千两银,至多一万两,可要是凑上一对卖,只怕翻个两三倍不止,财帛动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算掌柜的不上门,那买走了第一块古玉的人也会找上门来的。 苏青宁还有些犹豫,一旁的陶华宁也点头附和说正是这个道理,要是他买东西只买到了一半也会想办法把另外一半买回来,让她尽管等着就好。 苏青宁听得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细细思量一会,觉得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果然没几天便有人寻上门来递了一封帖子竟是约沈昀去望江楼喝茶的。 沈昀晃了晃手里的信说找上门来了。 苏青宁连忙抢过,一眼看到了上面笔锋凌厉的草书大字。 “你要去吗?”苏青宁追问。 沈昀点头:“自然要去。”不去怎么知道是谁买走了他的玉佩。 尽管在看到这笔字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这还不够,他倒真想见见那人。 翌日,春风和煦,苏青宁早早就扮好书僮的模样陪着沈昀一块儿去了望江楼。 在去的路上,苏青宁还挺激动的,马上就要见到买走沈昀玉佩的人了,这次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把玉佩赎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多些真实少套路 巷子的风很大,阳光正烈,苏青宁微微抬眸,不敢直视天上挂在正中的太阳。 沈昀看她没有反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坚定地朝她伸着。 苏青宁低垂眼眸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着她,眼神灼灼,亦如正午的阳光般刺眼。 苏青宁不敢直视,皱了皱眉,心有不甘却仍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看出苏青宁心中不畅,沈昀缓声安慰:“无妨,东西拿走便拿走罢。” 苏青宁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他所说。 她可到现在还记得书中写到他因为玉佩的事情而记恨苏大海一家人,然后演变成大仇将他们一家人全都弄死的事情。 可为何到现在他竟然又是这般想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青宁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懂他了。 “或许一早我不该把它拿出来的,但既然已经拿了,我也不后悔,只是财不露白,宝不现世,既然已经让他们知道它的存在,我们现在注定了保不住它。 与其留在手上,日日都防着被人算计,不如就让他们拿去,至少还知道落在了谁人手中,以后有机会了才知道该从谁人的手里拿回来。” 沈昀的眸底闪过一抹狠厉,那人现在是怎么拿走的他的东西,以后也必要让他们怎么还回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苏青宁却越听越觉得心凉。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沈昀,隐忍,识时务又不缺少狠辣。 先前看到的温润与儒雅不过是他审时度势戴在脸上的一张面具罢了。 苏青宁在心里继续保持了对沈昀的害怕,还有敬而远之。 但是又忍不住觉得他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听牛震当时说的话,还有他现在的手段来看,他们家主人还真是对另一块同心玉佩势在必得。 既如此,他当然会一直紧咬住他们不放,直到把东西拿到手。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让他们拿走的?”苏青宁结合沈昀所说的话,觉得不无这种可能。 沈昀没有否认:“只是暂时让他先保管着,等我回京自会去取回来。” 他说话温吞缓慢,可苏青宁却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悄悄地缩了缩肩膀,书中那个让她格外熟悉的沈昀出现了——这就是她一直害怕他的原因。 而且他这样说应该已经是知道那个买玉佩的人是谁了,苏青宁突然有些期待沈昀以后到底会如何对付那个拿走他玉佩的人。 她甩了甩手腕,突然叫了一声,她这才发现刚刚过于拼命,用力过猛,她的两只手打脱臼了,想到她刚刚还去拉了沈昀,苏青宁的脸一下子痛白了。 “好痛,啊,痛死了。”她最怕痛,忍都忍不下来,况且现在她也不想忍。 她得让沈昀知道这次玉佩丢失不管是不是他的计谋,也都不关她的事,反正她已经拼了老命,尽全力了。 沈昀抬手把上她的脉搏,入手一阵松缓,立刻意识到她的问题,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就走。 苏青宁大喊:“哎,不要,我自己走。”她是手脱臼了又不是腿出毛病了。 沈昀被她喊得心里乱作势凶她:“别叫也别挣扎,否则手断了接不上别哭。” 苏青宁吓得连忙噤声,也不敢再乱动,任由他抱着她冲进最近的一家医馆,扔了五两银子过去然后报了一大串药名,又要来纱布夹板亲自替她处理起来。 苏青宁痛得心里直抽抽,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被他接上了,还裹了纱布上了夹板,她弱弱地问道:“我的手怎么了,不是脱臼吗,怎么要弄这些?” 她好歹也是上个急救课程的人,知道脱臼只要接上休养休养便能好,用不着搞得这么复杂吧。 却不知沈昀也是关心则乱,生怕她有个好歹,便不管不顾地给她缠起来,力争让她的手恢复如初。 “那么拼命干什么,不过是一块玉佩,不能吃不能穿的,你可知道你是个姑娘家。”沈昀不理她的报怨,反而责备起她来。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看你平日那么宝贝他们,这才拼命想要把他们打退。”苏青宁扁嘴分辩,话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 “好啦,是我的错,我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沈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想还真是他强求了,当时他看那些人都朝着他涌来,便以为她是安全的,想她平日里那么机灵,肯定知道躲起来。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根本不躲,反而还冲锋上前,比谁都能打。 他上瞧下瞧苏青宁,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打人,但这一次跟上次暴打丁文山那个弱鸡秀才完全不同。 他们可都是市井间的无赖,虽然长得不壮,但一个个也是亡命之徒,她却能一个打好几个。 “你怎么会……”打架?沈昀还没问出来,就见苏青宁朝着他身后招呼道:“宁哥儿你怎么来了?” 沈昀眸底一沉,陶华宁,他跑来做什么? “青宁,我听说你们受到了袭击,这是伤着了吗,还伤得这么严重?” 陶华宁一来就把苏青宁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然后盯着她缠得比大腿还粗的手腕心疼得脸都挤出皱纹来了。“没,没事,没这么严重,都是他小题大做了。”苏青宁毫不犹豫地甩锅沈昀。 陶华宁听得半点没去了担忧,眼中反而越发添了心疼,他转头看向沈昀:“你就是这么照顾青宁的吗?” 苏青宁完全没有想到陶华宁竟然会怪到沈昀头上,连忙打圆场,说自己没事,还说此事其实是她引起的,不怪沈昀。 笑话,她刚不久才看到沈昀那般凶狠的眼神,这会儿怎么敢摸老虎屁股?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是沈昀居然一口应下:“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苏青宁眨眼,呃,这是沈昀吗?他眉宇间认真认错的模样却骗不了人。 “这次是我不好,下次我会保护好你。”沈昀想握她的手,却又突然想起她的伤,便擦了一边扶在她的肩头。 回去后,陶华宁强硬地要求苏青宁不能再跟着沈昀出去了。 “你要做什么,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亲自替你买来,包你满意。” 陶华宁叮嘱着还不算完,怕她不听话,还弄了一个小丫头来伺候她,当然表面说的伺候,但实际上却是在管着她,这不许做,那不许做,更不能出门。 好在苏青宁事情都办妥了,整个宣州府也逛得差不多了,倒也不寻思着出门的事情了。 只是窝在房间里想着南郊的庄子能够用来干些什么。 只可惜她双手被沈昀包裹得太严实,连笔都不敢拿,小丫头又不识字,帮不了她,她只能望纸兴叹。 等到沈昀来看她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当天下午就把书搬了过来直接陪在她身边,挽了衣袖道:“想写什么就说。”他替她记。 苏青宁本来还想虚伪地推辞一番,但见沈昀盯了一眼她的双手,她便立刻把客气话吞了回去。 他老人家的眼睛就像带着透视一般的,什么都能看得穿,她还是不要假惺惺的好。 多些真实,少些套路比什么都强。 第一百五十三章 潜移默化的了解 苏青宁的想法还挺多,再加上沈昀多智多才,总能够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能够适时地给她一些极好的建议,这般修修改改了一个下午,苏青宁的宣州府农家乐计划便成形了。 幕色降临,黑夜来了,小丫环端来了两人的晚饭。 苏青宁等着小丫头替她喂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如今这情况也只有如此。 只是小丫环刚给她打好饭菜端了碗预备给她喂,却被沈昀一把夺了过去。 “她吃青菜不喜欢吃梗,只喜欢吃叶子。她吃肉不吃肥肉,只吃瘦肉,还有这鱼,她不吃鱼皮。”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苏青宁不喜欢的挑出去,然后堂而皇之地接替了小丫环的工作,拿木勺舀了饭菜喂到嘴边。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他,他对她竟然这么了解。 这些只是她平日里吃菜的小习惯罢了,她从未说出口过,谁知竟早就被他瞧在了眼中。 “呃,我……让小桃来就好,你自己吃。”苏青宁脸羞得红红的,小声拒绝。 “张嘴。”沈昀不是喜欢劝人的人,三两句不对味就沉下了脸。 苏青宁一见这架势立马认怂,乖乖地张嘴吃了。 不过沈昀毕竟从没有喂人吃饭的经验,刚开始时动作极为生疏,好几次都差点用勺子戳到苏青宁的嘴唇,不过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忍了。 待到后面的时候沈昀的动作慢慢地熟练了,便喂得得心应手,苏青宁这才算是享受到了被人投喂的乐趣。 而且沈昀果然是极懂她的习惯,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完美地避开了她不爱吃的东西。 不一会儿,小半碗饭便见了底。 沈昀看着乖顺的苏青宁,张着樱桃小口等着他一勺一勺地给她喂饭,眉间的神色越来越舒缓,竟享受起这般给她喂饭的感觉来。 “哎,我打听到了那个人……呃,你们,小桃,我不是让你来伺候青宁姑娘的吗,你怎么在旁边看着还劳烦起沈兄来了。” “啊,少爷,不,不是的,是沈公子他……”小桃吓得连忙跪地想要解释,但又觉得语言太过苍白形容不出她现在的冤枉,便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沈昀,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可沈昀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依旧在认真地给苏青宁喂着饭。 还是苏青宁看不下去了,解释了一句:“她原是要给我喂的……” 苏青宁一开口,沈昀也说话了:“她不如我清楚青宁的口味。” 陶华宁明白了,合着这是沈昀在抢小桃的饭碗了。 他撸起袖子挤上前去,一边伸手想要从沈昀手里拿过饭碗一边道:“外面开席了,沈兄光顾着在青宁这里,恐怕自己都没吃上几口,你快去吃吧,这里有我就好。” 看着他们刚刚那般你喂一口,我吃一口的情景他就心酸。 明明青宁是他先看上的媳妇,沈昀怎么就横插一脚呢,难道他从前跟他分析的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理由还不够吗? 沈昀侧了侧身子躲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不必了,我还不饿。” “那你给青宁喂了这么久也辛苦了,我来替你一会儿。”陶华宁继续劝说,同时手快地来抢。 沈昀哪会让他得逞,只一抬手便避开了,继续往苏青宁嘴里喂,只是心里责怪苏青宁像朵桃花似的太招人了,喂的力道大了些,又不小心戳到苏青宁的腮帮子了。 “嘶,我,我已经吃饱了。”她紧紧闭住嘴巴,这两大俊男才子抢着给她喂饭,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听别人说起来她恐怕都不相信,可现在却真实地在她身上发生了。 只可惜,她并不是那等玩弄感情之人,以男人对她的喜欢为荣,她只觉得沉沉的压力倾倒而来,无福消受,所以宁肯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引得他们之间因她而发生不快。 沈昀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确定不吃了?” 苏青宁心底打了一个寒战,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还有些瘪的肚子坚定地道:“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才怪,等你们走了慢慢吃。 沈昀闻言把碗放了,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她的饭量他清楚得很,她为了护着他要饿便饿着。 于是接下来沈昀一直守在苏青宁房间,陶华宁看他不走便也不走。 只是可怜了苏青宁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敢说,只能可怜巴巴地希望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良心发现赶紧走人,她好让小桃弄点宵夜来吃。 可等到小桃端来了宵夜,两个人都没有走,这样一来自然又上演了一出争着喂饭的戏码。 这一次苏青宁十分坚决地请小桃给她喂。 其实她并不在乎是谁喂的饭,也并不觉得她吃了谁喂的饭就要怎么样怎么样了。 她只是想要吃饱,仅此而已。 幸好沈昀也知道她之前是饿着的,故而这次倒也没有再整治她,任由小桃给她喂了,还时不时地指点她苏青宁哪些东西,哪些部位不吃。 等到吃饱喝足后,苏青宁终于打起精神来聊天了。 她问到陶华宁之前说打听到的那人人他是谁。 陶华宁一脸无奈:“你现在才想起来要问。”她这是反射弧太长,还是太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了? 可他哪里知道苏青宁是饿的根本不想说话。 “所以是谁?” “卢成钧。” 苏青宁一脸无助,她不认识这个人。 沈昀却凝了眼眸:“果然是他。”他早就猜到了。 数遍全京城那么喜欢收集古玉,又有那样一个凶悍不讲理的管家,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青宁看两人脸上均很严肃,小声道:“他的官做得很大吗?” “何止是大,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苏青宁在脑子里把书里面所描写的朝堂大官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一个姓卢的大官,不由有些无力。 “他是武将,日常驻守北疆,手握重兵,皇上对他极为倚重,就连众皇子见他也不敢轻易拿捏。” 沈昀淡淡地讲述,他没说完的,当初他们沈家之所以会落到被发配边疆,成为官奴的下场大部分是因为他的缘故。 苏青宁敲了敲了桌子看着沈昀,他垂下了眼眸,长而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她很清楚,一般这个时候便是他不高兴了,或者要开始算计人了。 只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以沈昀现在的能力,能把他怎么样? “沈兄,你那对玉佩的事情我会请我爹想想办法,或者找个什么人说合一番。”陶华宁虽觉得卢成钧很扎手,却也不肯轻易认输。 沈昀摆手:“不必,玉佩的事自此不提也罢。”等他有能力拿回来的时候他自会出手,他的东西岂是别人能随便拿走的? 苏青宁以为沈昀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既然那么看重玉佩,又怎么会轻易忘记,但自此以后他果然再也没有提过。 也不再缠着她,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心读书备考。 陶华宁倒是在做完每日的功课后,日常时不时地来找苏青宁说说话。 除此之外,苏青宁开始忙碌起她的农家乐来了。 万事开头难,这宣州府不比君山县城,她有的是大把的人手可以用,在这里虽然也有庄子上的三户庄丁,但她都不熟悉,不敢轻易用。 只敢使唤他们做些体力活,比如把庄子收拾装修一番。 按她的设计图,想要把庄子打造成农家乐需得两个月的工期。 在这段时间她会写信给李耶,让他带几个能用的人过来,二则她也可以通过日常观察目前庄子里的人手是否有能用之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个交卷的人 一番计划之后,苏青宁又有的忙活了。 而此时的沈昀也开始慢慢地跟着陶华宁和苏四一块儿出去拜访宣州府的老学士。 沈昀当然不需要为了府试而多费心思,他只是在为明年秋天的乡试做准备罢了。 当他流露出来这个意思后,陶华宁丝毫不奇怪,事实上他如果不是一心想要拿一,也不至于把全副心思用在区区一个小府试上面。 而苏四夹在两个学识卓绝的大才子中间,那感觉就别提多难受了。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府试,虽然失败了,但好歹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经验之谈。 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他们三个人中占据主导位置的人,可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一个根本没把府试放在眼里,而另一个则心心念念奔着头名去的。 他则只想着能够挂在榜尾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正如苏四所想,苏青宁也很挂记他们的考前准备,生怕他们太过紧张而影响正常发挥。 便在考前几天放下忙得如火如荼的庄子装修工作,特地扎到厨房里给他们做了好几样茶点慰劳他们。 苏四喝过花茶,随意吃了几块点心后便立刻回屋挑灯夜战去了,关键时刻,他不能轻忽,因为家里的情况他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失败了。 好在这一次还是享了苏青宁的福,能够坐他们的车过来,还能免了住客栈的钱,吃饭的钱,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要努力才是。 看着苏四匆匆离去的背影,苏青宁摇了摇头,她想到了书里他的结局,别说考中进士了,一辈子连个举人都没有中,就连中个秀才都是四十不惑才中的,这一次可能他又要没戏了。 想到他平日里的努力,命运却好像在跟他开玩笑似的。 瞟见苏青宁担忧的眼神,陶华宁体贴地安慰:“别担心,这一次他准行。” 苏青宁挑眉:“你是在安慰我,还是说真的?” 陶华宁点头,沈昀也道:“以他现在的水平通过府试勉强可行,院试努力一把也未可知。” 苏青宁惊诧莫名,难道苏四的命运也随着她的到来改变了? 出于对陶华宁和沈昀眼光的信任,苏青宁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她的四叔可能的确有机会中了。 这样也好,虽说老宅那些人从苏老三开始对他们家不咋地,但老话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被捆绑在一起。 而且苏四这个人除了读书读得脑袋有些糊以外,倒也没有什么花花心思。 等他考过府试,挣个童生的名分,他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执着,再者有了童生的名号,在他们那个小村子里也是可以开私塾收一些刚开蒙的孩童读书,苏家也不用一味的拿钱出来供应他了,这样家里的条件也能好上一些。 四月初五府试正式开始,家中三个人都要奔赴考场,苏青宁自然要送他们出去。 卯时一刻,贡院大门打开,面对庄严的州府贡院大门,苏青宁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两个字:加油。 陶华宁有些失望,连看了她好几眼,而沈昀却是不在乎,瞧了她一眼,便转向贡院大门,跟随着其他考生的脚步踏入门中接受搜子的搜身。 初查完毕,鱼贯入场,立刻便有四名执灯小童前来带领他们分别进入考场,巧的是他们三个人竟然分在了同一个考场,便依次排队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如此才能真正进入考场,按考引寻到自己的位子。 府试不同于县试,这次考试除考引外,考生是什么都不能带进去的,笔、墨、纸、砚等均由考场提供。 沈昀坐下,他手长脚长,缩在这狭小的考棚内,不由浑身不舒服,但也没办法,好歹经过了县试,适应了一下便接受了。 府试一共考三场,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考策论,时间为两天,需要在考棚中过夜,四月的宣州府夜里还有些凉意,考场会为考生们提供棉被。 而府试所考科目便是五经,通三经者为上,通五经者为上上。 其中《孝经》、《论语》乃是必选科目,《礼记》、《左传》可从中选一样,当然能力强者也可全都选,而《诗经》、《周礼》和《仪礼》可选一样或二样。 《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便只需选一样,但要按指定段落默写,这样做的目的既是考验学子的记忆力,也是为了考验他们的书法。 大梁的府试会有人专门送来饭食和热水,如果想要如厕,但会有专人引导并监视。虽不方便,却也能提供基本的生理需求。 四天过去,沈昀挥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拉动了身边的一方小铃,很快便有两个人并路过来收卷糊名,沈昀看着他们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了笔墨纸砚一切物什,他便起身离开。 路过其他考棚时,看到大家都还在埋头愤笔疾书,他扬了扬唇抬脚走出贡院大门。 站在门口台阶上,抬头看天空,夕阳很美,浅红的晚霞照红了半边天空。 他本打算自己步行回家。但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馨香,抬头便看到苏青宁站在不远处正朝他招手。 她的脸上带着笑,笑意温婉,看到他注意到了她便快步走过来招呼着:“大家都还没出来,你就先出来了,怎么也不多做一会儿?” 沈昀淡声道:“文章写完了,自然就出来了。反正考官评优劣是按文章的好坏而评,并非考试的时长。” 苏青宁失笑指着旁边的马车道:“马车上有酒糟汤圆,有云片糕还有花茶、奶茶,你看看喜欢喝什么自己去取。” 苏青宁在电视和小说上看过太多有关科考的事情,听着简直不像是考试,而像是去受刑的,地方那么点子大,吃的喝的也不好,就连如厕都要被围观。 而且一考还考好几天,想想那感觉苏青宁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沈昀看她脸色不对劲,不由看向她的双手,夹板已经被拆掉了,纱布也没有了,刚刚还能活动自如,想必没什么事了,不过他不放心,拉了她替她把脉。 直到瞧着一切正常他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呢?”还以为她不舒服了。 “没什么,怎么宁哥儿还没有出来?” 沈昀心头一沉,合着她在担心陶华宁。 “你也太小看陶家的家学渊源了,像府试所考帖经、杂文、策论,他哪一样没练习过,不过是奔着甲等头名而去,必是多费一番心思的。”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其实他刚刚有句话说得不对,府试考官是既要看考卷质量也要看考试时间。 他出来的太早,难免会给考官一个轻浮不稳重的印象,所以无论他记诵得再好,文章中的政见时务问题剖析得再精辟,也不会得头名了。 毕竟考官就在考棚中最高的那座楼上看着的。 苏青宁被沈昀犀利的眼眸盯着有些无所适从,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往马车那儿引:“那你还是先过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我在这里等着便好。” “陪我过去,你在这儿等最少得一刻钟。”沈昀大有一种她不动他就不过去的意思。 苏青宁想想也是,这会儿虽然气温合适,但风还是挺大的,再说站在外面等的人多,好些人也不知道想什么老是盯着她瞧。 喝着苏青宁亲手倒的茶水,递的点心,沈昀的心情才算是高兴一点。 不过外面的陶甲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时不时地就在外面问候一声,搅得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最终等到陶华宁和苏四相伴出来,他与苏青宁一个递一个吃的和谐的画面便完全被打破了。 尤其看到苏青宁像招呼自己一样招呼着陶华宁时,沈昀的心落到了谷底。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并无二致,甚至还不如陶华宁,至少她看到他时眼中和脸上的表情是一致的,眼底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纯粹的欢喜。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气方刚的年纪 经过五日焦灼的等待,放榜时间到了。 在衙役进来取榜单时,宣州知府林英才把第一名的名字填下去。 一旁的师爷拱手道:“大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不错,此二子皆是文章言之有物,字体飘逸之人,只是此人稳扎稳打,实属不易。 而此子距离考试结束尚有小半个时辰,便提前交卷离场,此行为虽不曾违背考场纪律,却是过于张扬了,可以上榜,却不适合这头名。”林英颇有些遗憾。 其实在最后一天考试的时候,他全程都在高楼上看着底下考生的情况。 尤其在看了第一场和第二场的答卷情况后,他的注意力便一直在同一个考场的两位考生身上。 两人大体看起来年龄相仿,长相皆俊美,文采卓绝,提笔既写,层层扣题,全无错漏涂写,皆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林英乃惜才之人,看自己座下有这般才学之人,自是心生怜惜,高兴不已。 只是到了排名次之时却又为难了,在他心里,二人旗鼓相当,若非要排资论辈的话,他也觉得两人堪得齐名。 不过最后还是得排出来,大梁的科举考试至今都不曾有过齐名的,他自然也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四十初十结果出来,苏青宁原想跟着出去看的,但恰好李耶从南郊庄子来寻她商量事宜,她便被拖住了。 而陶华宁自恃身份不愿出去,打发了陶甲去看。 沈昀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自然觉得无需去看。到最后唯一出门去看的只有苏四。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踏出陶家别院,跟着陶甲步履沉重的走在大街之上。 到处都是往贡院方向去的人,苏四心中难掩激动,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苏青宁指导着李耶把装修的几个主意拿了之后,看看时辰,便立刻跑到前院去问消息。 一进去,就见里面喜气洋洋的,她顿时大喜,这是应当是考中了,只不知道三个人到底中了几个。 “怎么样,可是考中了?”苏青宁问道。 “考中了,中了,我家少爷又是甲等第一名。”陶甲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反观陶华宁自己反倒是显得很平和,坐在上座喝茶并没有特殊的表现。 苏青宁恭喜了他后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沈昀,想要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陶华宁一向体贴,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道:“沈兄自然也是考中了,甲等第十名。” 苏青宁朝两人拱手:“恭喜你们,只不知道我四叔可有考中?” “中啦,中啦。”苏四刚好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红通通的,满脸喜气。 他考了乙等第四十名,也就是本场最后一名。 但那又怎么样,府试甲等以下不看名次,只要在榜,便全都是童生,皆有考院试的资格。 他这次回去也算是对家里人这么多年的供读有个交待了。 “恭喜四叔。”苏青宁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果然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苏四满脸意气风发,举起茶盏朝沈昀和陶华宁遥祝:“多亏了沈小哥和陶小哥助我,他们给我的定的题还有借我的书作用甚大,如若不是他们二位点拨,今次我定是又考不中的。”苏四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心里对于自己的斤两很是清楚。 “是苏四叔你自己有悟性。”陶华宁客气地回应他。 沈昀则是淡漠的点头,他之所以帮助苏四不过是看在苏青宁的份上,他看得出来她很希望她这个四叔能够中,所以在考前十天带着他读了几天书,教给了他一套自己读书总结的方法。 苏四学过之后只觉得从前的自己读书就好像白读了。 苏青宁也知道除陶华宁每天带着苏四去拜访州府之中有才学的举人先生以外,沈昀后期也的确有教过苏四,并且他用的那套学习方法她都参详过。 简单来说像是应用了记忆宫殿的方式,联想加发散思维和列大纲,有点像是现代的思维导图的方式,把学过的一本书里的知识完整的用自己的方式归纳理解再输出,效果极好。 这也是苏四为什么会提前了二十年考中的原因。 所以有时候读书并不在于这个人努力与否,而更应该想想是否找对了方法,这个方法又是否适合自己,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跟着苏青宁出来的于家全看着身边的三个赴考之人全都考中了,脸上满满都是羡慕,但也仅仅只有羡慕罢了。 他十六七岁才开始读书,还是得益于有沈昀这样的好先生才能够进步神速,在短短几个月间就把字认全了,也能自己读《大学》但距离参加考试还远着了,他握了握拳大着胆子道: “回去后,我还想跟着先生一起读书,不知可行?” 沈昀点头:“生员要入县学,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学的,闲时还去庄子里读书便是。” “多谢先生。”于家全对沈昀恭恭敬敬,那态度看着他根本不像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同辈之人,更像是他的长辈。 陶华宁看着沈昀的眼神略微带着一丝复杂。 他颇为有些看不懂选沈昀的心思,在他看来沈昀这样冷漠的性子不像是一个热情助人的人,可他却愿意在庄子里免费当塾师,他不知道他有何所求。 至少秋季的院试在即,他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教导别人的。 “青宁,如今考试已经结束,你何时回去?”陶华宁罢了向苏青宁。 他这边考过了,就要离开宣州府回君山县城了。他娘早就给他计划好了,只要他考过了,就要摆宴给他庆贺一番。 “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好,可能要再呆几天。”苏青宁说着提到他们要搬到庄子里去住着。 陶华宁连忙说他们不用忙着搬走,左右是在这里住惯了的,他先走,他们尽管住着便是。 “倒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我那庄子里现在事情多,我住在这里来回跑也不方便。”苏青宁其实早就想搬走了,但沈昀不让她一个人搬过去,非要让她留到他们考完。 听得是这个原因,陶华宁也不好再多勉强,便吩咐陶甲用马车帮着他们一起搬。 翌日,大家便都离开了陶家别院。 陶华宁带着苏四往家去,苏青宁等人则搬到了南郊的庄子里。 院子是现成的,经过这么久的装修一应生活用具都置备好了。 庄头平光还自作主张地给她和沈昀两人各自安排了一个丫环。 苏青宁瞧那丫环平小花,才不过十岁的年纪,个子也矮,还不到她肩膀,扎着双丫髻,脸蛋圆圆,笑起来憨憨的,正是平光的小女儿,日常她来庄子里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姐小姐的叫个不停。 但她就是话多,每天看到她问题就问不完,就像一本活着的没有答案的十万个为什么。 而派给沈昀的那个丫环则叫平小草,是平小花的亲姐姐,今年十五岁,身形很瘦,长相清秀,笑起来时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苏青宁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拒了的,她有手有脚,哪里就需要人伺候了。 可沈昀却答应将平小草留下了。 苏青宁心头“咯噔”跳了一下,她情不自禁看向平小草,想知道她到底哪里吸引了沈昀,让不喜人靠近的他都破了例。 这一瞧,苏青宁才发现平小草可真会长,身形瘦长,但前凸后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长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圆髻,扎着粉色的缎带,低头敛袖,满满散发着一股成熟的气息。 她再看向沈昀,他一身青布儒衫,身形修长,挺拔如翠竹,面容俊美,好一番风流气象,再思及他的年龄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有些需求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欲拒还迎难将休 花园里繁花似锦,鸟语花香,清风拂面,好一副初夏的盛景图。 其中男的俊女的艳,相依相携走在花园子里,本是一幅很美很浪漫的图画,可此时看在苏青宁眼中却蓦地刺痛了她的眼。 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收拾好了正要撕裂的心口,长叹一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沈昀此人只适合敬而远之,无法靠近,于她而言他就像一只浑身充满着硬刺的刺猬,若要靠近非要把自己扎得满身是血才行。 而她才不要,生活如此美好,她何必自寻烦恼。 漫步赏花的两人越来越近,苏青宁站起来,悄悄地拉了一把平小花想要从另外一条小路躲出去。 相信他们两个人并不希望被她打扰。 沈昀听到动静,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见的只是她的一方浅蓝色的背影,眼眸沉了沉,她倒是沉得住气。 沈昀心思一转,突然扣住平小草的下巴,凑近她,做出一副要亲吻她的架势。 “啊……沈公子,不,不要啊。”平小草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这正是她爹让她接近沈昀的目的。 她爹说这位长得英俊的沈公子已经考中了童生,她要是能攀上他,这辈子就有福享了,根本不用像那些被东家小姐选中的小丫头那样苦兮兮地卖力气干苦活。 她原本看沈公子单独跟她相处的时候连理都不愿意理她,只叫她站得离他远无的,她当时暗道自己的富贵梦可能要破灭了。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抵挡不住自己的魅力想要与她亲近一番了。 她心里激动,巴不得沈昀在这里就把她衣衫剥了玉成好事,如此她便算是打上了他的烙印,也就摆脱不了她了。 但本着女子的矜持,她忍不住假意推辞一番,欲拒还迎最难将休。 沈昀一手用力扣住她的双手,低头凑近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就在面前,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触碰到,可沈昀心里却无比冷静,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走了一半却又停下来的苏青宁身上。 如果她能够给出半点反应,就说明她吃醋了,如此他也就能确定她心里是有他的,那他就立刻停下这个举动,然后朝着她迈出脚步。 然后等了好一会儿,他的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沈昀朝后面看了一眼,葱茏的桂花树下哪里还有苏青宁的身影,那里空余一个浅浅的脚印,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幽兰馨香。 “唔,沈公子。”平小草娇女眉地叫了一声挺着凶前的风硕朝他的胸膛靠近,红纯也靠了过来,四片唇瓣几乎就要碰上了,沈昀突然扭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苏青宁的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沈昀心思的转动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理智告诉他,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要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可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他说陶华宁一直目标清晰,态度明确地对苏青宁表白着,他若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会错过她…… 两种态度不停地在他心中交织混战,直到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再加上刚刚他对苏青宁测试,他忍不住失落,或许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之前对他好,只是因为她怕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对他的害怕就好像刻印在她骨子里一般,怎么都抹不掉。 走到门口,他想要跟她摆谈的心已经完全淡了下来。 尤其当他抬头便看到苏青宁冷清的面容还有眼中陌生的疏远后,他止步了,脚步一转生生换了一个方向。 罢了,他已经得到答案了,其他的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苏青宁看沈昀过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发现她了,追着过来的,心里还略微有些紧张,想着他是不是想要解释一下,但见他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进了自己房间,心头微微失落,好吧,是她想多了。 拂去心中的尘埃,她继续把心思花在自己的庄子上,现在她的重点工作就是把会所开起来。 是的,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升华了她的生意,不再想着做什么农家乐了,而是有了更多更新更有特色的想法,把它做成一家只招待女子的会所。 四月底的时候,庄子里所有的项目都完工了,而许嬷嬷训练的第一批四个小姑娘早就熟知了规矩。 后面从葡萄庄里调来的四个也大都学会了,可以拿出来使用了,此时苏青宁便开始张罗起客源的事情来。 不管她的庄子建得再好,里面的硬件软件准备再妥当,也都需要想一些办法把客人吸引过来才能盈利,不然也不过是深巷中的好酒,幽谷中的鲜花无人喝无人赏,于事无补。 她首先给自己的会所取了一个名字:逸心阁,写牌匾的事情自然落在了沈昀头上。 然后又设计了一个以庄子某处内景一角为背景的邀请函,请认识很多人的许嬷嬷帮她发出去。 “免费体验?”许嬷嬷是识字的,看到帖子上面的内容,不由一脸震惊。 “没错,免费体验。我这次卖的不是产品,没有办法通过试吃试用来感受,只能亲身来体验这些项目才能分辨出来优劣,感受其中美好。” 这话有道理,许嬷嬷甚为认同,当即便为她奔波起来。 而苏青宁则在院子里确定场所最后的安全。 因为她的目标受众全是女子,而且其中涉及的一些项目非常具有私秘性,所以安全第一。 免费体验是必须的,安全也是最重要的。 众人原本以为弄完了前面的工作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哪知道后面的才是压力最大的。 庄子里一共五进院落,苏青宁只把前院和后院划了出来,中院到第三进和第四进全都被用作会所的场地,占地极宽,空间极大。 在试营业开始前,她请许嬷嬷替她送出了五十份亲自设计的邀请函。 每一份邀请函里面都有她对逸心阁简单的介绍,还有她的经营理念,特别强调了她只对女子开放的想法。 邀请函送出去后,苏青宁开始有了一些忐忑,她不确定这里的人会不会理解她的经营理念,会不会感兴趣想要来试一试。 如果这五十个人里面一个人都不来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苏青宁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反倒是许嬷嬷因为颇为了解宣州府的贵妇圈,对于她们的想法也大都知道一些,故而显得比苏青宁还平静许多。 “要我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不敢说多了,你说的鸭蛋是不可能的,至少我熟悉的王太太肯定会来,她拆邀请函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等着的,她看过之后很感兴趣了,说既然免费就找个时间过来瞅瞅。” 苏青宁眼睛一亮忙问是不是真的。 许嬷嬷微微一笑:“那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哪。” 苏青宁大喜:“那成,就算只来王太太一个人我们也接待,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许嬷嬷“哎”了一声,虽然她不太理解苏青宁为何要这样做,也不觉得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她既然是主家,那自然是她说了算。 她现在这份工作来之不易,需得珍惜。 在得知或许会有一个客人以后,苏青宁又再度打起精神来四处转悠着,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地方没有完善好。 想了想,她到底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贵夫人们的喜好,便趁试营业时间还未到之时让平小花请来沈昀进去逛了一圈。 苏青宁一边陪着他逛一边询问道:“你是京城人,想必见过不少有钱人玩乐的游戏,能否给我这会所一些建议,看看是否还需要添加什么项目。” 沈昀瞟她一眼,看她今日又是给他送糕点又是送茶水的,他还以为她终于开窍明白他的心意了,没想到竟是有求于他。 这小丫头终究还是没心没肺,喜欢钱胜于他。 不过他知道这门生意对她的重要性,这几个月以来,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大部分的银钱都花在了这上面,她是一心求成功的,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自然会帮她。 跟着她溜达一圈,给她提了好些添加的项目。 比如设个专门可以吟诗作对的小花厅,在小花园的水榭附近弄个流觞曲水的地方,还有射壶的,有看书抚琴、作画下棋…… 听沈昀一提,苏青宁才拍着脑袋被惊醒了:是啊,她太过于看重会所的现代化项目,竟忘了这个时代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大都喜欢的项目。 想着明天就要试营业,她的心突然发虚,来得及准备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喜迎大财神上门 苏青宁心里想着怪起自己来,怪她事先因为沈昀与平小草那事儿与他闹别扭,没有像以前一样做事前先听一听他的建议,如今时间紧急,怎么来得及? 沈昀淡声道:“只是听起来多,东西准备并不复杂,我正好要去书铺顺便替你办了。”她这么几天都大怎么搭理他,这会儿好不容易愿意理一理他了,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不抓住呢? 苏青宁大喜连忙道谢,特地喊了平小草跟他一块儿去。 沈昀却并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一看她这作派脸瞬间便沉了下去,当着苏青宁的面回头呵斥一脸喜色的平小草,自己带了李耶驾着骡车出了门。 傍晚沈昀便把东西拿了回来,苏青宁一一布置上,又最后检查了一下厨房的准备工作这才放心地回房去。 翌日天公作美,在阴了好几天之后竟是一个好天气,苏青宁高兴起来,早早请许嬷嬷在大门处等着。 “要是看到马车来了就赶紧引进来。”她自己则站在第二进院落大门处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明明没有过多久,苏青宁却觉得她已经等了很久,好在第一位客人王太太在辰时末刻到了。 此时的阳光已经从天上透过银杏树叶稀疏地洒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苏青宁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许嬷嬷指着一位穿着富贵牡丹长裙的中年妇人给她介绍着:“这是王太太,这是王三小姐,还有韩夫人。” “哎哟,王姐姐带的这个好地方,看着还真不错。”被称为韩夫人的妇人穿着一身玫瑰金的长裙,头上戴着红宝石头面,打扮得贵气雍容,指着布局精致的小院道。 “那是,这位许嬷嬷可是个靠谱的人儿,我家大姑娘可全靠着她教习规矩,嫁到京城里去才没丢了脸面。”看得出来王太太对许嬷嬷倒有两分香火情,难怪这般信她的话一请就来了。 许嬷嬷被前头的主家当着如今的东家的面夸了,顿觉脸上有光,招呼起来更显热情了,还抽空帮着苏青宁做了介绍,借着这个机会还好好生生地把她捧了一番。 “哎呀,这小姑娘生得这么水灵,难为你还这么聪明,弄出这么许多花样来。”韩夫人是真有兴趣想要转一转。 苏青宁察言观色连忙在前面引路,从入口的柜台开始。 “夫人太太小姐需要什么就打发人到这里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人过去。”这个柜台便类似于现代会所的服务台或者前台。 从侧门进去后便是沐浴之地,里面点着苏青宁亲自调的香熏,冷梅淡香,闻之提神醒脑,让人顿觉清醒。 外面是沐浴间,里面是仿的温泉池,为着她们是古代人普通放不开的原因,苏青宁让人做了小隔板只露出头来,而看不见其他地方。 浴室一侧还有蒸桑拿的地方,顺出去后是梳头打扮按摩足浴和做美容的区域。 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是餐厅和喝茶放松的休息室,里面设有沈昀之前提出来的琴棋书画一类休闲的物什,当然也少不了苏青宁做出来的现代的扑克牌以及其他好玩的简易桌游。 一路体验过去,客人们有些饿了,苏青宁便将她们带到餐厅坐下,伺候的小丫头们早就闻弦知雅意把苏青宁事先做好的特色小糕点摆了出来。 其中有大梁朝传统的云片糕、鲜花糕,栗子糕,也有她自己做的现代的奶油蛋糕、桃酥小饼干等。 茶品便是非常具有特色的花茶和奶茶。 坐下吃了几块,王太太和韩夫人瞬间就被征服了,三个人整整吃了一碟子蛋糕。 “真好吃,苏姑娘,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我想买些打包回去吃。”一旁的王三小姐忍不住小声开口要东西。 苏青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她也不会亲自出手制作了,如今眼看得到了王三小姐的肯定,她自然高兴不已,连忙让平小花拿油纸给她打包,钱什么的自然不会收。 “这一圈逛下来,足可见苏姑娘的用心,不错,非常不错,只不知这般享受作价几何?”王太太可没有忘记她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该有个定价。 苏青宁早就想好了,当下介绍道:“若是一个套餐下来便是十两银,当然也可以按各个不同的项目收费,具体看到底受用了什么服务。” 有标配的套餐价,也有分项目价,这样更方便大家按需受用。 王太太高兴地拊掌:“这样好,太好了,今日时间太仓促了,回去我就下帖子请些好熟的好姐妹过来。”这比她想象中的价钱便宜多了,对于她们这些从京城嫁过来的嫁妆丰富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闻言苏青宁大喜过望,连忙相谢,吩咐平小花给她拿了三份包装精美的伴手礼出来:“看你们刚刚喜欢吃我做的东西,特地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还望不要嫌弃才是。” 一听是刚刚吃的糕点,王三小姐立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待到夕阳西下,王太太和韩夫人一行人乘兴而来也乘兴而去,临走前对苏青宁和许嬷嬷不停地竖大拇指,一再要求她明日准备好接待她和她的朋友们。 苏青宁自然满口应了,亲自将她们送到二进院落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去然后松了一口气。 许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抚着额头跟她道歉:“不好意思东家小姐,是我托大了,没想到送出去五十张,竟然只来了一个……” “怎么是一个,明明是三个。”苏青宁含笑纠正她。 “哎,也幸好王太太给我这个老脸,不然的话还就真的如小姐所说挂鸭蛋了,那我可真是没脸见你了。” “许嬷嬷,你言重了,刚刚王太太她们的表现你也瞧见了,她们很满意说了明天就给我们带客人来,咱们不用着急了,做这个买卖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能够立马赚钱,只想着慢慢地把名声打出去,以后才不愁客源。” 本来这种比较私密性的服务靠的就是熟客带,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回头客慢慢地积累,急不得。 所以在经历过早期短暂的心烦意乱后,她慢慢地就想通了,只要东西好,推广再稍微到位些,根本不用愁客人不上门。 许嬷嬷表示彻底对苏青宁服了,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小觑不得,有主意有主见还稳得住,也不知道她的爹娘到底是怎么教养的,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翌日王太太果然说话算话,一约竟然约来了三家八个人,加她们母女俩便是十个人。 苏青宁这次没有再亲自带着她们消费,而是请了身边早就很熟悉的许嬷嬷带头,领了平小花一行人贴身服务。 自己则去厨房里拣着王太太和王三小姐喜欢吃的蛋糕和奶茶多做了一些放在那里,分成两份,一份端过去给她们做下午茶点心,另一份分成十小包,装成伴手礼,预备她们走的时候送礼物。 这一次王太太母女俩比昨天玩得还开心,直到太阳落山了都不舍得回去,一个劲儿说呆在这里太舒服了,没有家中小妾来打扰,也没有那些庶子庶女们争宠,轻松舒适,当然重要的是苏青宁做的吃食糕点特别好吃。 美食能够治愈一切烦恼,如果吃了没有治愈好,那就是美食做得不好。 消费过后,大家集结在服务台前等着结账。 因为大家都是享受的全套服务,所以每人十两,王太太是个大富婆,玉手一挥说她们的账单全包她身上,她请客。 十个人一百两,苏青宁也不含糊,直接拿出她做好的优惠海报。 “我们会所刚开业,有新客大酬宾活动,一次性充值一百两送一次,来,这是优惠卡,欢迎王太太下次再来体验。” “嗬,十两一次,一次性一百两还能再送一次,这个活动不错。”其中一个太太笑道:“那下次我来也给我这个优惠不?” “林太太说的哪里话,你们是我们会所的第一批客人,你们什么时候来都有这个活动。”苏青宁笑着承诺。 “这感情好,那我问问,我这次享受了你说的这个优惠,那下次来可还有?”王太太追问道。 苏青宁对王太太是感激的,如果昨天不是她,她可就挂鸭蛋了,从心理上说让她再多免费体验几次她都愿意,只是毕竟在做生意,而且又当着这么多主顾的面,自然不好多说,但也给了承诺,说优惠只多不少。 “那不如这样,我今儿个便再充个一百两,过几天我家有几个亲戚从京城里来,正好带着她们一块儿过来,啧啧我就喜欢那给我按摩的小姑娘,那手劲儿刚好合适。”王太太笑眯眯地掏出一百两银票。 苏青宁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现代美容院和健身房的会员卡制度,嘿嘿,王太太不愧是她的财神,居然自助解锁了会员充值制度。 第一百六十章 重大的人事调动 服务台前,围了一圈的人,苏青宁的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惊起阵阵涟漪,众人也都盯着苏青宁看,猜想她难道还要让这么老的许嬷嬷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计吗? 她纵使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气呀。 看到众人皆不解,就连许嬷嬷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道:“我很感谢小姐愿意给我留在庄子里的机会,但我年纪大了,怕是再伺候不了那些贵人了。” 她很想顺着苏青宁的意思说她要留下来,但是她不敢,她毕竟是老了,万一身体不济出点问题得罪了客人弄砸了小姐的招牌可就大发了,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苏青宁听她这般说才知道她的话让所有人都误解了。 “怎么是伺候人的活计,我是希望你留下来帮我看着这个会所。”她这里不缺服务员,但是缺少一个能够挑事并且有伺候贵人经验的人。 短期之内,她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而且兜兜转转间,苏青宁觉得眼前正是有一个现成的掌柜。 “看着,怎么看着?”许嬷嬷心里大概有点数了,但是有些数话不说清楚了,她不放心,便往深里问。 苏青宁当即掷地有声地道:“我想请你来做我们逸心阁会所的女掌柜。” 许嬷嬷愣怔片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平小草便抢先道:“女掌柜,我还第一次听说咱们女子可以做掌柜的。” 其实这里只有一个地方有女掌柜,便是青楼之中,但人家不那么叫,那得叫老鸨。 “咱们这里只接待女客人,当然只能是女掌柜,许嬷嬷这么些日子陪着我们一路走过来,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帮着我把逸心阁做好。” 苏青宁指着后院的方向道:“你也不必再回城里的房子了,之前你住的那间,再加上旁边的耳房一并都归你住着,只要我逸心阁在,此处便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你老了,逸心阁也愿意为你养老。” 这话说得严重了,许嬷嬷感动得眼圈发热,老泪纵横,手绢擦都擦不过来。 她活了四十来年,从前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计,不管是昔日在皇宫里,还是回到家乡后去给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教导规矩。 虽然表面上她们敬着她唤她一声许嬷嬷,但实际上,自己在她们眼中跟伺候她们的婆子丫环也没有什么两样,并没有真正得到过她们的认可。 所以就算她把她们教得再好,也从未有人想过要给她一片栖息之地,更没有似苏青宁这般承诺过要为她养老。 这是那些生育过孩子的普通人无法体会的感受。 “小姐,我……”心中对苏青宁充满感激,可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才好。 总之她现在觉得任何一句话都不足形容她现在激动的心情和情绪的波动。 苏青宁按住她让她什么话都不用多说,只要她好好地干,把逸心阁经营好便是她的主要任务。 “小姐放心,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一定。”许嬷嬷满眼含泪郑重地应诺。 苏青宁等许嬷嬷调整好状态之后便当着大家的面重新介绍了许嬷嬷。 李耶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有些不畅快。 他过来这里原本以为小姐会把这里交给他打理,但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客人竟全是女客,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看到才开业,生意就那么火爆,比起君山县城那几家铺子都强,他尽管高兴也理解苏青宁的做法,但没有办法不失落。 在这家会所筹备阶段,他一直都跟着苏青宁跑上跑下,准备了好些物品,如今却突然间被抽离,就好像自家下的小羊崽子还没抱熟就被别人牵了去。 苏青宁环顾一圈,看到李耶沉默的脸,便晓得他心里的想法了,当即跟许嬷嬷交接了东西和人手之后便将他单独叫到了院子外面。 “李叔,这次逸心阁会所能够顺利开业,全仰仗你跑前跑后,你辛苦了。” 李耶一听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想到东家小姐竟然会注意到他,他突然觉得是自己小气了,这庄子和会所都是她的,她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他不过是个庄仆,哪轮得到他置喙? “小姐,小的……” “我家开的第一家铺子是李叔一手撑起来的,你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一次才会谁都没找,单把你找过来帮着安顿会所。” 苏青宁把李耶很是夸了一顿,充分肯定了他在建设会所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和艰辛,然后解释了这个庄子的顾客受众是女子,他是男子不方便做掌柜。 “小姐言重了,小的都理解的。”他只是心里下意识地难过,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 苏青宁看他表情不似作伪,知道的确能理解,只不过跟当初来的时候心预期不对等,如此才会产生心里落差。 “虽然许嬷嬷做了掌柜,但李叔你也还是这庄子里的管事。”苏青宁重新给李耶划分了负责的工作。 他将接管庄子后面那两百多亩田地的种植和山头一应农事的安排,也就是这家改名为逸心阁庄园的庄头。 李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小,小姐,你让小的做这里的庄头,那平庄头咋个办?” 他这不是来抢他饭碗来了吗? 苏青宁想到平庄头一来就讨好沈昀,给他送上女儿的行为,心下早就不喜了。 而且这么些日子看下来,他对于平庄头的为人和行事作风实在很看不惯,交上的账都是烂账,也不知道他从中私吞了多少银两。 别的庄仆都住的茅草房子,就他一个人居然住着六间青砖大瓦房,修的都快赶上他们家在大包梁村里的气派了。 这样的庄头跟葡萄庄的李耿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天下,说他没有从庄子里私拿银子,从中牟利,苏青宁是不信的。 所以在把李耶调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庄头他就没别想再干了。 “可是小姐,他们这些庄仆举凡都是跟平庄头一起的,我这突然间过来插一手,怕是他们不得服。”李耶心头狂喜,他没混上个掌柜的,居然当了庄头。 虽然不如预期,但也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了。 想这是州府城郊的庄子,出息可比葡萄庄大多了,而且还经营着会所,他终于觉得他可以大展身手了。 “平庄头我来收拾,其他的人就由你自己监管,我相信李叔不会连他们都管不了。” 李耶连忙躬身应了,只要收拾了平庄头,其他余下的人就好弄了。 这里毕竟不比他们葡萄庄,全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之前就打探好了,因为这个庄子是新建的,所以他们这些庄仆都是新买进来的。 以前谁都不认识谁,更说不上有亲戚关系。 再者以前的平庄头对待下面的庄仆可并不怎么样,欺压榨油的行为从未断绝。 只要他好生做事,一定能收服他们。 苏青宁不说虚的,立马拨给了他六十两银子说是让他去召集庄仆们告知他们要重新建房的事。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同时也是给了李耶一个很好的上任契机,有助于让那些庄仆短时间之内对他心生好感。 “多谢小姐。”李耶激动地躬身道谢。 苏青宁挥挥手,说该道谢是她,以后他要跟许嬷嬷两个人好好配合,保证后勤供应。 李耶得偿所愿心里早就激动得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应了。 苏青宁看到他黑瘦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真切情绪,知道这事儿稳了,拍拍手领着他叫了平光出来,宣布了她的新决定。 平光的脸一下子白了,看着苏青宁的眼神全是不满,他都已经这么努力地讨好他们的新东家了,她居然一来就把他给换了,他如何心服? 第一百六十一章拿捏 收拾人的手段 若是从前换一个人,苏青宁恐怕会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平光却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别说他的为人不怎么样,就光凭他自作主张找人伺候她和沈昀的事情就足够她发作他了。 当时没有动作,不过是手上暂时无人可用。 但把李耶调过来近两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把庄子里的情况摸索清楚,足够他替代他行管理庄子之事了。 苏青宁拉下脸冷声道:“怎么,你是对我的决定不满意吗?” 苏青宁还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掉脸子,从前她虽然不太爱笑,但也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说话轻声轻气,处事也是温柔有余刚力不足,可没想到他只不过摆了一个脸色,就惹得她心生不悦。 余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连忙低头认错:“不,不,小姐不要误会,小的不敢。” 苏青宁冷哼一声,平光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这说明他心里不高兴大发了,只不过碍着身份不敢造次罢了。 “那便是了,李耶统管庄子的所有事务,你做好你自己的份内事便可。”说罢,苏青宁留下李耶跟他沟通,自己转身离去。 平光悄悄抬头,看着苏青宁的背影,心里恨到不行。 这庄子的油水大的很,她刚来的时候对他纵容得很,什么改变都没有做过,如今这才两月居然就敢把他给下了,她胆子倒大,哼,只是她半点脸面都不给他,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平光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捏住了。 他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油水捞得好好的,期间也算是换了两个东家,但都没有哪个敢动他的。 这一次他看苏青宁接手以来只是露了个面,也没有说过要做什么变动,事情也只是安排下来让他做,他以为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小丫头居然是个狠角色。 先开始不声不响的,哄着他带着人把活计都做完了,到了后面就给他来这么一出,哼,他也不是好惹的。 平光以为苏青宁没有注意到他,其实她虽然在与李耶说话,但是眼角余光从头到尾都在他身上,一直关注着他所有的情绪。 看出他的不忿与恼怒,苏青宁心中冷笑一声,他就等着他作,他要不作她还找不到借口收拾他了。 明确好对李耶的安排好,苏青宁命他通知了所有逸心阁的庄仆,人不多,不过五户人家,一家最多五人,少则三人,总计不过二十口人。 现下因为会所的经营,身上都当着好几份差事,苏青宁先什么都不说,喝一口茶照例用银钱开道,不管怎么样,先打赏一百文,算是给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她一起忙活的辛苦费。 等到大家伙的情绪热烈起来她宣布了人事的变动,苏青宁话音落后,大家的目光便落在了李耶身上。 二十道目光齐唰唰地射守来,李耶充分感受到了压力,但他跟着苏青宁之后做过掌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况且有苏青宁站在一旁为他背书,此时他底气十足,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挺直腰背,迎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不卑不亢,极能抗得住事。 苏青宁扫视一圈,凝视着众人,发现他们除了惊讶以外就是惊讶,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瞟了一眼站在最前列的平光,心里的冷笑更甚,看来他这个庄头做得真是不怎么样。 如她所想,平光以往剐油水剐得太过火,又蛮横不讲理,故而并不得人心。 看过众人的表情,苏青宁心里有数了,便把场子留给李耶,让他宣布将会给他们统一建房子的事情。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兴奋了,纷纷围住李耶询问是不是真的,还问什么时候建,谁给钱…… 李耶一一回答,因为之前有处理葡萄庄建房子的事情,故而在听到苏青宁说完此事后,便在心里构建了一个大概的计划,此番回答起来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大家听了都十分满意。 在一番你问我答的交流中,大家纷纷放下了对李耶的陌生和防备,一心一意地计划起他们即将要开始修建的房子事宜来。 平光因为已经建了一座气派大房子,这次苏青宁就没有预备他的份,他一个人不知不觉间竟被挤到了角落里。 苏青宁偶尔瞥到他却对他同情不起来,他眼神阴鸷,眸光凶狠,浑身散发着一抹我不好惹的气息。 他身边的人自动避开他的锋芒,一个个不敢与他对视。 不过他并不能影响到李耶的热情,他无视他主动带动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他们对房子的要求和畅想。 这样一来,大家便不自觉地忽略了平光的感受,纷纷朝李耶靠拢。 苏青宁看到这般情景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如此才放心地转身离去。她果然没有看错李耶,会借势也会办事。 李耶一边带动大家热烈地讨论着一边也暗暗对离开的苏青宁表示了十二分的佩服。 他知道其实自家小姐在看到庄仆们的那些茅草屋的时候就已经萌生要为他们重新修房建房的打算,但她却一直忍到现在才说,恐怕为的就是扶他上位。 如此他有这样的好契机,成功接管庄子那便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他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做些事情出来让小姐高兴高兴才是。 苏青宁带着平小花转悠回了房间,坐在窗前喝了一杯茶,她才看向平小花道:“说吧。”一路上苏青宁看到平小花好几次都想说什么,但都被她故意忽略掉,弄得她欲言又止好几次,这才给了她机会充分发表自己的言论。 平小花鼓起勇气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苏青宁瞥她:“你要是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你就不会这么问了,既问了便说吧。” “小姐,我爹他……”平小花得了苏青宁的话却反而更不敢说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小姐只比她大一两岁罢了,可对着她时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害怕。 苏青宁静静地等待着她说出给平光求情的话,她早在开口让平小花说话之前就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她会说什么,只要她敢替平光说话,她便立马换了她。 平小花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来:“小姐,我觉得你做得对,我爹他,他不适合做这个庄子的庄头……” 苏青宁挑眉,呃,平小花所说似乎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哦,你如何认定他不适合做庄头?” “他,他对大家不好,他常常欺负大家……”平小花扁着嘴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苏青宁来了兴致,平光平日里做人是有多失败才会被自己的女儿这样吐槽? “他可是你爹,你这样说他不怕他……”苏青宁故意道。 平小花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跪了下去扑倒在地请求苏青宁千万不要告诉她爹她说了那些话:“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呜……” 苏青宁眉头紧锁,平光这么厉害? 她拉起平小花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哄着她把心里话说出来,平小花起初很害怕,心底的恐惧一层一层的铺开,好似大海中的浪花一般,一浪盖过一浪。 幸好苏青宁会些心里疏导手段,这才哄得她说了实话。 听过后,苏青宁大骂一声:“真是畜牲的行径,简直猪狗不如!”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狗胆包天坏心眼 苏青宁很少说脏话,但平光的这次事情已然触及到她的底线。 原来平光不仅性子不讨喜,还是个超级大渣男,同样作为庄仆,他竟然能做出抛妻弃女的行径来。 平光现在的妻子黄氏根本就不是他的原配,而是他在外面钩搭的小寡妇。 就连苏青宁以为的平氏姐妹小花和小草其实也并不是真正的亲姐妹,既不同父也不同母,平小花是平光现任妻子带来的。 平光自从十年前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黄氏之后,就好像对她着了魔似的,先是宿在小寡妇家里几天几夜不着家,后来干脆就要把小寡妇娶回家。 平小花的娘吕氏不同意,他就打她,不仅如此,就连当时只有三岁的平小花也跟着受了不少罪。 后来平光不再满足出庄子外面跟小寡妇私混,直接以吕氏这么多年没有生出儿子为由休了她,光明正大地把小寡妇娶进了庄子。 “那你娘呢?”苏青宁不知道身为庄仆的吕氏被休了还能去哪我。 “她……她现在也在家中,我娘为了我。”原来被休后的吕氏带着年仅三岁的平小花在庄子里根本没办法做活,怕养不活她被主家卖了,只好又低三下四地求着平光让她们母女俩回到家中。 “娘在家里伺候黄氏……给母……给那个女人当牛做马。”平小花短短一瞬间连换三个称呼,足可见她心中对黄氏的不喜,甚至还带着隐忍的恨意。 苏青宁睁大了眼睛,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毁三观了。平光贪恋小寡妇黄氏的美色,不仅休了原配,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抛弃,甚至为了讨好黄氏居然还让自己的原配反过来伺候她。 看平小花和平小草平日里的相处模式,恐怕平小草以往也没少欺负平小花。 “渣男……”苏青宁捏紧拳头,气得不行。 没想到在什么年代都一样有这种令人讨厌的渣男贱女。 “我的庄子可容不下这样的人。”苏青宁站起身来想要立马冲到后院平家去看看情况。 平小花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跪爬过去拖住她的大腿哭着请求:“别,小姐求你别,要是我爹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他会打死我和我娘的。” “这么凶悍,难怪我在这庄子里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事儿,原来早就给你们下过封口令了。” 苏青宁轻轻掰开她的双手,把她扶起来:“你放心,这事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我自然不会留着他继续祸害你们。” 原本她就看平光不顺眼,直接把他从庄头位置上拉下来,半点面子也不给他,就是想要看他作,她好有机会收拾他。 可没想到还不等她静候机会,他的丑事就被他的亲生女儿抖露了出来。 “小姐,不要,千万不要,求你了。”平小花哭哭啼啼的很是可怜。 苏青宁叹息一声:“我正愁没有机会收拾他,你放心此事不关你的事,你就跟在我身后看着就行了。” 她自然不会出卖平小花,平光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但他毕竟还是她的亲生父亲,父命大于天,不管在哪个阶层来说这都是硬道理。 平小花得了苏青宁的承诺这才抹着眼泪站起来,请求着她说她娘亲很可怜,但她的手很巧,她会纺棉线,会做饭菜,什么都会,请苏青宁给她一个出来工作的机会。 苏青宁拍拍她的手背道:“这事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找他。” 苏青宁现在满心满腔都是对平光的厌恶,哪里肯过夜,带了平小花就往院子后面去。 她走得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沈昀一直在走廊上读书,看她气咻咻地过去,沈昀也跟了上去。 这丫头什么都好,只是也太容易情绪化了,这事儿在她看来已经十恶不赦,但在别人看来,也只是德行略有缺陷,告到官府去也是半点道理都没有,她又能做什么? 苏青宁径直赶到平光在庄子后面的青砖大瓦房前,家门开着,一个妇人躬着背在院子里喂着鸡,嘴里不停地“咯咯咯……”地呼唤着小鸡前来啄食。 “娘。”平小花见着那妇人立刻上前抱住她,满脸心疼。 吕氏看她一脸焦急,抚着她脸颊上的泪痕连声问道:“花儿,你咋个了,啷子哭了,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没,没有,娘你别担心,我莫的啥子事,我这几天都跟在小姐身边,那个女人和小草姐姐还莫的啥子机会欺负我。” 吕氏听了却还是急得不行:“那是不是你爹又喝醉酒打你呢?” 平小花道:“莫的,莫的,娘你莫担心,我这几天连家都莫的回来,他咋个打得到我蛮。” “哼,小贱人,你不是好好地被分到东家小姐那儿去伺候了吗,跑回来干什么,炫耀来了? 你不要忘了我家小草可是在那沈公子身边伺候的人,人家到时候考中了,可就是秀才相公了,不比你一个外嫁女出息……” 屋内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却是黄氏透过房间缝隙看到平小花和吕氏抱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小话,便在屋内就骂起他们来。 但她的话随着她走出来看到苏青宁时戛然而止,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假笑堆满脸颊: “哎呀,小姐来了,真是稀客。吕家和,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地进去泡茶招呼小姐。” 苏青宁不理她,只是打量她。 圆圆的脸盘子,皮肤很白,一双手也显得圆圆润润,没有一点干活的痕迹,身材风满,比之平小草的曲线还要有型,难怪能把平光那等渣男吃得死死的,且她换脸速度如此之快,可见手段恐怕也是一等一的。 看苏青宁不理她,黄氏也不畏惧,上前一步掐了吕氏一把继续催促她赶紧进去准备茶点。 苏青宁看不下去拦住她:“不用了,我今天不是来喝茶的。”她直言来找平光。 “哎呀,小姐找当家的呀,找他做甚了,他这身上的差使都没有了,还不让人家休息休息吗?”黄氏立时想到了平光回来抱怨的事情,说话间便不自觉地带出了些许情绪。 苏青宁冷眉一挑:“休息,我这个东家主人都没有休息他凭什么休息?” 黄氏一怔,她万没想到面前这个长得清秀可人,身材纤小的小姑娘居然能够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她怔忡片刻才分辨道:“呃,当家的他,他累了。” “是吗,他在哪间屋休息,我亲自去叫他起来。”苏青宁今日有意来找他的麻烦,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 再加上她听着黄氏对她撤掉平光的庄头之职怨念这么深,她想平光心头恐怕更恨她,留着他继续呆在庄子里肯定没有好处,此时便正是收拾他的最佳时机。 只是平光毕竟是老江湖,而且又在这庄子里呆了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说实话她只凭着一腔孤勇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收拾得了他。 心念急转间,苏青宁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平光披衣出来了。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外衣没有穿好便罢了,竟然里面的内衬也没穿,苏青宁都看到了他露出来的肥肚腩,一圈一圈地跟游泳圈似的镶嵌在肚子上。 她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训斥,只见平光突然朝着她冷笑一声扑了过来。 苏青宁猛然间遇到这般状态吓了一跳,大脑竟有短暂的空白,下意识大喊一声:“大胆平光,你发什么神经。” “嘿嘿,发神经,老子今天就要弄你,看你把老子赶下来。”平光笑得阴恻恻地按倒苏青宁。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是东西的平光 苏青宁想过平光不是个好东西,对付他可能有些棘手,但到底还是没想到他这样大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她这个名义的主子。 她在最初受惊吓被扑倒之后,立刻便要翻身坐起,但无奈平光的手肘压在她的脖颈处,让她无法起身,她看也不看抬手就下狠力朝着平光的脸一拳挥上去。 正中平光的左脸颊,他哀嚎一声大骂:“卧草,娘希匹的,还是个狠角色,难怪敢对老子下手,黄家的快来帮老子按住她,等老子草了她看她还给老子摆主子款……” 黄氏犹豫了一下立刻赶过来按压苏青宁。 “你敢,你放手……”苏青宁的手刚腾出来,一击即中,准备再接再厉打到平光痛,痛到他松手为止。 可她没想到平光为人实在不怎么样,他一个男人弄不过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还敢请外援。 黄氏也是个糊涂的,平光一喊,她连犹豫都没有就扑上来帮着按住苏青宁的双手。 苏青宁被他们两公婆一左一右按着,就算手里有功夫此时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再加上平光散发着恶臭的口气在她四周飘散,她恶心到不行,几欲想吐,更是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眼看着平光那张恶心的脸凑了上来,她慌忙喊和平小花:“小花儿,快来帮我。” “哈哈哈,她敢帮你,哈哈哈,你看她敢不敢动。”平光突然爆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苏青宁喊过之后也后悔了,平小花是个胆小的,她就算再看不惯平光的恶行,但借给她一百个胆,估计她也不敢跟平光作对。 平小花站在一旁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在黄氏扑上去帮着平光按苏青宁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死死捂住了眼睛,连看都不敢多看,更别说上前帮助苏青宁了。 “小花儿,他们恶奴欺主,我不会放过他们,你要是真心为你娘着想,你就来帮我……”苏青宁双手实在难敌四手,而大门又被黄氏关上了,她实在没辙,只好再度呼唤平小花,并拿她最在乎的亲娘为筹码。 “小姐,我……我不敢……”平小花吓得哆嗦,连句话都抖不出来。 但她睁开眼便看到苏青宁被压制在地,她的秦兽父亲已经差点就要得逞,她再听到苏青宁的话,想到她的亲娘这么多年为了她吃的苦头,再也忍不住了,抄起一旁的竹凳就朝平光砸去。 只还没砸下去,就被平光发现了,招呼黄氏按牢了苏青宁,抬手对准平小花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声如雷,苏青宁被震了一下,平小花则被打得晕头转向跌倒在地,手里拎的竹凳也砸在自己身上,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但就是这股痛意反而唤醒了她心底深处被压制许久的反抗精神,她咬牙忍住痛意,腾地站起来,拎了凳子二话不说朝着黄氏砸去。 “啊……死丫头,贱丫头,你敢砸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黄氏的腰被砸了个正着,撑起来转头就指着平小花大骂。 平小花咬咬牙,想着砸一下也是砸,不如再多砸几下,好歹出口心里的恶气,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凳子随手朝着黄氏砸去。 “啊……我打不死人……啊……”黄氏应声倒地,骂声戛然而止。 而与此同时,平光也被苏青宁屈腿踢中下半身的要害部位,狂叫一声双手捂住那儿就地一滚,苏青宁毫不手软,借着他避让的动作扶着桌子脚站起来对准他的双手又是一顿狂踢,直痛得他嗷嗷直叫唤。 听到他哭叫的声音越是痛苦,她心里就越是发泄,双脚不停地踢,却不想发泄到脱力,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平光见机发了狠,强撑着站起来,黄氏也捂着被砸的腰站了起来一巴掌再次打翻了平小花,两公婆再次纠集到苏青宁身边,双双朝她下手。 苏青宁看到平小花倒地,一滩血从身体下面流出来,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害怕来,不由咬咬牙急急地上前去扶,平光趁着这个机会抄起凳子朝着苏青宁挥去。 妈的,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对付,他也不逗着她玩了,一心要把她拿下。 对方发了狠,苏青宁有些力不从心,躲开了第一下,等到竹凳第二次落下来的时候她替平小花捂着流血的伤口腾不开手去挡,更躲不得,她一走平小花又要挨结实了。 闭上眼苏青宁打算生挨,平光狞笑一声用力挥下,恰到此时大门被人踢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飞奔而至,生生挡在了苏青宁前面。 “嗯……”苏青宁听到闷哼一声,沈昀倒在她身上。 鲜红的血透过青衣渗了出来,“沈昀……”苏青宁看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揪了手帕快速给平小花绑住,又去查看沈昀的伤。 这番忙活,被沈昀用身体震掉的平光又再度挥舞着板凳扑了上来。 “妈了个隔壁的,啷子又来一个送死的……”他怒声斥骂着,不管不顾地攻击。 苏青宁把平小花的伤口包扎住了,沈昀自己用手捂了额头,她没有了后顾之忧,矮身蹲下一个扫堂腿过去,对准平光的小腿就把他绊倒在地。 “娘希匹……臭娘们……”平光的嘴臭得不行,摔了嘴里还依然骂骂咧咧的。 沈昀趁机站起来先扇了他两个大耳刮子,膝盖一弯压在了他的胸口处,两只手死死地禁锢住了他。 而平小花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出去大喊,引来了李耶等人,大家齐齐上手把平光和黄氏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姐,受惊了,这两人怎么处理?”李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早就察觉了平光不好惹,他原本才刚刚上任,还挺担心他会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原本他都做好了防备他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会儿就忍不住对主家小姐动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也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送官法办。”苏青宁蹲在平小花身边,看着她刚刚为了出去报信拖着受伤的身体落下的一条长长的血路,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哎,小姐放心。”李耶得令,赶紧指挥人手把平光黄氏拖出去。 苏青宁仔细查看了平小花的伤势,发现她外伤基本上没有什么,只是有些红肿淤青,她有些搞不明白地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她正待发问,平小花却趴在地上大哭起来,苏青宁这时候才看到她裙摆下面一片暗红,那血竟是从她身下流出来的,她察看一圈,立马打发所有的人回去,只把平小花的亲娘吕氏叫了过来,扶起了沈昀指着平小花道: “能否替她诊治一下?” 沈昀的额头还淌着血,肩上也痛得很,但他也看到了平小花的情况,当下随意处理了一下额上的伤口,便替平小花把起脉来。 好一会儿沈昀都没有说话,苏青宁瞧得不由心急了:“怎么样?” 沈昀看了一眼平小花语气略显沉重:“孩子没了,已经两个月大。” “什么?”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平小花,她才多大,不过十三岁而已,面容清秀,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去,再加上胆子小,平日里看着畏畏缩缩的,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声了,怎么就怀上孩子了? 苏青宁的脑子里滚过无数的猜想,但没有一个是能够让她接受的。 不管怎么样,平小花年纪太小不到可以怀孕生子的年龄,如今她却这样了,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 但平小花听到沈昀的话后好像被吓傻了一般,趴坐在地一脸的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沈昀已经告知了她诊断结果,她依然在状况外。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打算如何谢我 苏青宁看得心疼,把她扶起来让吕氏带着她进房去换了衣服出来,让她坐在炕上,还亲自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喝着,这才看向吕氏: “吕婶,你是小花的娘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晓吧?”苏青宁看到平小花那般懵懂的模样,心里对于从她嘴里问出事实来已经没有报希望了。 的确如她所想,平小花年龄太小,自己受到了伤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不是发生今日的变故,恐怕她也跟现代某些早恋偷吃禁果的学生一般莫名其妙的怀上孩子,直到在外面逛街,孩子掉出来才知道自己怀了。 吕氏蒙圈片刻后哀嚎一声:“呜……天杀的,天杀的狗东西,小花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爹,是我,是我的错,肯定是我上辈子造了孽才让你活着受这样的罪……” 苏青宁平静地等待着,等她哭了好一歇才再次开口询问:“听吕婶这样说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已至此,你也别瞒着了。” 其实她从心里责怪吕氏,她算是懦弱的人,但既然生了孩子做了母亲,所谓为母则刚,不管怎么样她也得为了孩子强大起来,可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这样的磨难,她一个母亲除了哀嚎哭泣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是他爹,是他爹干的,天杀的狗东西,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小花可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祸害小草也就罢了,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苏青宁心头顿时沉了下去,心底所有的猜想都在吕氏的控诉中变成了事实,她心烦意乱,心神如同乱麻交织让她差点无法正常思考。 反倒是沈昀说话了:“她失血过多,我给她开了一剂补血的方子先喝着,看后续情况如何。” 苏青宁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躺在炕上的平小花,她这个时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双腿把脸埋进双膝间,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但她自来胆小,连哭都不敢哭大声了,肩头一耸一耸地小声啜泣着。 苏青宁心中的心疼一点点荡漾开,慢慢地淹没她的所有心神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给她调养好身子。” 苏青宁还询问孩子流得是否干净,需不需要请个稳婆过来替她看看。 “不必,孩子尚小,流得倒是干净。”沈昀摇头叹息。 他自诩见识广博,却也不曾看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平光醉酒把她当成了平小草,但这样秦兽不如的事情却已然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苏青宁拿了五两银子给吕氏,让她去城里药铺抓些药来给平小花喝着,并让她这几日无需再去她那里伺候,只要在家里好生休养即可。 吕氏流着眼泪一头跪倒在地对着苏青宁谢了又谢。 要不是主家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恐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离开平家小院,苏青宁叫住沈昀:“能否帮我?” 沈昀的手捂在额头上,眉梢微挑:“你想弄死他?” 苏青宁沉默了一下点头:“他做的这些事情我不希望传出去,但……我也不希望他再活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女若毁父母身体,必是极刑,可反过来恐怕不能够,而且孩子并不是平光的……”沈昀摇头,尽管他也觉得平光那样的人渣没有活着的必要,但真想弄死他却是不可能的。 苏青宁银牙紧咬,气得发出“咯咯”的声音,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平光的?”吕氏刚刚哭着喊着那意思不是说明平小花腹中的孩子其实就是他的吗? 沈昀摆手道:“吕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事儿是平光干的,她只是说平小花变成这样是他害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平光真的欺负了自己的女儿,更不能说明他就是害得平小花怀上孩子的始作俑者。 “那是谁?”苏青宁呼吸一滞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庄子原本的主子。”沈昀淡淡地道。 他不像苏青宁,买下庄子之后便一心想着开办她的会所,经营赚钱,他早就在庄子附近走访,探听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平光和他的女儿平小花的事情也隐有耳闻,只不过当时只当闲话听过便罢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黄家人,小花才多大,他怎么能这样呢,还有平光,这可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送给别人随意糟践……”苏青宁越听越气,要不是黄家人不在面前,恐怕她早就冲上去了。 沈昀摇了摇头,青宁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容易意气用事。 苏青宁罐子上了头,冷不丁看到了沈昀的额头:“哎呀,你的额头怎么还在流血。”她一直惦记着平小花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没有理会沈昀的伤,这还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 “我没事。”沈昀痛得直抽抽,但当着苏青宁的面叫疼未免太丢脸了,故而一直强忍着。 苏青宁凑过去揪住他掂起脚仔细打量一眼道:“不行,你别捂着了,里面有竹签渣子。” 那张竹子板凳一开始是平小花拿来帮她的,后来被平光夺去,几番折腾之下竟把凳子的一角撞碎了,沈昀替她挨那一下竹屑便扎进了额头里。 沈昀不知道,只以为流血了便用力按着,结果把碎竹屑越按越进去了,此时那一块又红又肿,血水从沈昀的指缝间时不时地往外流出。 苏青宁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拉着他到了沈昀房间,催他把处理外伤的药箱拿出来,她打开来热水细细地给替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用纱布给他绑住。 不过沈昀认为纱布绑在头上非常不舒服,几次表示要拿下来。 “伤口没什么大碍,现下也不痛了,用不着这般。” 苏青宁看着他头上一大圈白色纱布,还别说这样真的有些难看,但想要伤口好得快,肯定只有包起来好,她耐着性子劝说他好歹绑两天。 “两天就两天。”苏青宁一再强调,沈昀这才没有强行扯下来。 不过想到刚刚苏青宁靠他那样近,那样认真地替他处理伤口,他心头止不住的跳动起来,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捏了捏左肩道: “一事不劳二主,这里也有些疼,不如就请你一道处理了。” 苏青宁低眸便看到了肩头暗红色的血渍,想到当时板凳的确是擦着额头落到这处的,她也看到流了血。 只是被平小花的事情给弄得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她连忙替他打开衣衫,处理起肩头的伤口来。 肩头还好隔着衣衫,伤得不如额头重却也擦破了皮,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上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到他肩头的皮肤,沈昀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颤栗,苏青宁吓得双手一僵停在半空中,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我手太重了?” 沈昀轻笑:“没有,很合适。”是他想太多了,指尖轻触宛若林间精灵一般跳动着好看的舞步。 苏青宁知道但是他再不舒服,他也是嘴硬不会承认,便更加小心翼翼地处理着。 沈昀觉得肩头越发痒了,好在他的忍耐力极强,忍了又忍终于忍到苏青宁在他肩头绑上了纱布。 侧眸看到苏青宁白皙的脸颊就在咫尺之间,他的喉头轻轻一滚,声音瞬间沙哑:“哎……” 苏青宁正低头替他把垮下去的衣衫拉上去,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他:“嗯?” 轻柔温婉的女声犹如春日里的风,打在脸上清新舒畅,沈昀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突然间侧身,本就挨得近的苏青宁跟他顿时变成了零距离,两人的脸在初夏的光芒中交相辉映,彼此间的呼吸可闻。 苏青宁心下一紧,连忙抽身离开,却已然晚了,沈昀的手一动便将她捞入怀中。 “你……你要干什么?”苏青宁被沈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替你捱了这一下,你就不想表示表示吗?”沈昀呓语,如梦似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戳戳地被相亲 平光被判流放后,苏青宁处理了他曾经在逸心阁里遗留的历史问题,发现他还真不是一般心黑。 在做庄头的那些年里,他搜刮庄仆们从嘴里漏下的食粮,还背着他们原来的主人谎报漏报庄子收益,自己富得流油,只是苦了其他庄仆们。 苏青宁让李耶查抄了平光的家,带走了不该属于他家一百两银子。 苏青宁当众展示,表示她不会拿走,正好留下给他们建设庄子使用,李耶趁机宣布说拿这些银子给他们重新建房,添置家具,赢得了庄子一众人的拥护。 苏青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倒是个机灵的,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倒是给她省下了先前支给他的银两。 苏青宁见众人对平光被处置都十分高兴,足可见其在庄子在有多不得人心。 如此苏青宁算是放心了,李耶的为人已经经过大半年的考核,对他她是极放心的。 原先还怕平光夹在中间作梗,现在平光自己作死,她倒是没有了这方面的担忧,而她后期重点关注的还是会所的经营情况。 王太太一行人在那次来过之后,固定隔个三五天便要来一次。 她每次来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总会带着她的小女儿,有时候还领着她从京城里来的亲戚朋友一块儿,而其他充值了的夫人太太们也是定期过来,这样熟客带生客,慢慢地生意便好起来了。 而苏青宁也在跟王三小姐王芝芝的多次见面中成了好朋友,在她做spa的时候就亲自给她做些糕点送她,喜得王芝芝高兴得不得了。 而这其中有一个屈太太似乎总喜欢跟她拉家常,问她是哪里人氏,听说她是君山县城来的,喜得她睁大了眼睛,拉着她的手不断地深入打探。 苏青宁总觉得怪怪的,不想多说,但王太太她们一行人却早就查清了她的来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把她的底给掀了,屈太太握着她的手笑得更慈详了。 一开始苏青宁还怕屈太太要算计她,但好在后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她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到四月底的时候会所的生意已经稳定住了,而鲁三娘母女俩在庄子里呆得也很适应,把负责推按摩的四个小丫头都教了出来。 苏青宁便让鲁三娘就在庄子里负责做保健医生,随时察看来会所的客人的健康状况。 如此这般跟李耶和许嬷嬷交待好后便放下一切跟沈昀和于家全一起回了葡萄庄。 听得她要回来,苏大海和于氏十分激动,夫妻俩早早地就到了庄子外面等着,见面之后激动不已,尤其是于氏,她许久不见苏青宁了,抱着她都舍不得撒手。 苏青宁看着于氏已经怀相俱显的肚子连忙扶她进院子,不敢碰到她分毫。 看她小心翼翼地样子,于氏摸着她的头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的,碰一碰摸一摸莫的啥子。” 苏青宁笑着,她触景生情想到了平小花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她年龄还小,不适合生孩子,但她毕竟怀过…… 当然这些话苏青宁自然不会在于氏面前说起,她心思重,听了这些话没的增加她的负担。 苏青宁便光拣在逸心阁会所里发生的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至于她被平光攻击欺负的事情她是半句也没有说出来。 于氏是全心全意信赖苏青宁的,听她说得都是趣事,便当真以为她此行十分顺利,当即对着沈昀谢了又谢。 她的闺女聪明不假,但她想这其中肯定也有沈昀出了力气,况且人家现在已经是童生,跟从前的白丁可不同了。 沈昀看一眼苏青宁,眸光悠远,若有所思。 苏青宁接触到他的目光,生怕他把实情当着她爹娘的面说出来,连忙推着他:“你这回也出去很久了,相信沈夫人肯定是等急了,把咱们买的东西分一分,你也赶紧回去吧。” 沈昀挑眉,压低声音道:“这么急着赶我走?” 苏青宁听出威胁来眨眨眼睛告饶,亲自用食盒把买的东西分了一部分给他拿回家。 沈昀笑笑没说话,其实他没有告诉苏青宁的是,于安全早就写信把这事儿跟苏大海说了,只是瞒着怀孕的于氏罢了,所以她现在这般讨好他倒是很没有必要。 送走沈昀后,于氏被苏大海请到房间里休息了,苏青宁这才对上满脸焦急的苏大海。 “青儿,你受苦了,爹真是担心你!”苏大海看着自家闺女,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才这么小,就要为着这个家出外奔波,而他却只能留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上她什么。 苏大海心里涌出浓浓的愧疚之心。 其实苏青宁离家在宣州府的日子他不只写了一封信过去催她回来,但苏青宁每次回信都说事情没有做完,然后把她买庄子,装修,以及开会所的所有过程都分享给她。 让他觉得他如果再催下去便是在阻拦她实现她的梦想一般。 一向对苏青宁放纵的苏大海在保持每月两封信的频率下慢慢地没有再提让她回家的事情。 而苏青宁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仅把会所做起来了,而且生意看着也不错,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平安回来了,而且看着整个人长大了不少。 “咱们家青儿是不是长高了?”苏大海伸手跟苏青宁比了一下,以前不到他的肩头,现在已经越过了。 苏青宁惊喜地道:“真的吗?”她迫不及待地跑到房间里去照全身镜。 这是先回来的陶华宁听说她要回来了,前几日才派人送过来的作坊里的新品。 苏青宁满意地看着镜子,这是按照她给的穿衣镜的图纸所制,立在地上,足有一米六五左右,可以把她整个人都照进去。 只见镜中的少女身材纤细瘦长,鹅蛋脸,脸颊上的婴儿肥没了,整张脸瘦了,就好像突然间长得太快,抽条了。 不过这样看着要比之前少了几分稚嫩之感,皮肤也好了,眼睛清清亮亮的,眼珠漆黑好像会说话似的。 苏青宁拍拍脸颊,对于这张脸她现在总算有些满意了。 只是身高她因为日日都看着自己却是看不出来具体有多高,目测眼下应该有一米五六左右了。 比起她在现代一米六七的个子,还是太矮了,这都是以前营养不良导致的,只是也不知道现在吃得好喝得好了,这具身体还有没有得长? 于氏和苏大海跟着她身后进来,见她对着镜子一时高兴一时又叹气两人对视一眼不觉笑了:他们的闺女知道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了,这是真的长大了,看来他们之前安排的事情现在可以排上议程了。 苏大海朝于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说。 于氏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凑近苏青宁道: “青儿明儿个我们家里准备请个客人上门,到时候你来好生接待一下。” 苏青宁一听以为是自家什么亲戚,好奇地道:“哦,是什么客人,于家村的吗?” 于氏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松柏村的李大姑。” 苏青宁眨眼睛,在她的记忆里,他们家除了嫁到松柏村的苏紫宁以外,在那里并没有别的亲戚。 不过既然是于氏的吩咐,她便没有多问一口应下,在归置好从宣州府带回来的东西后,便开始挑拣要送到老宅和一些亲戚家去的东西,毕竟是上了一趟府城的,不带些礼品回来送人可说不过去。 一家三口这边叙完话,李耿已经带着庄子里所有在家的人都赶过来见礼来了。 “见过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李耿看到苏青宁格外激动。 他已经跟他的弟弟李耶通过信了,知道自家小姐在宣州府南郊开了一家会所,生意那才叫一个好,做的还都是有钱人的生意。 他从内而外地钦佩眼前这个看着年轻实则行事老辣的主家小姐,所以看到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苏青宁一回来就在庄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一切都井井有条,不仅是铺子里的生意,还有庄子后面的田地全都种上了应季的庄稼,再加上苏大海和于氏夫妇俩对他赞誉有加。 足可见李耿确实是一个能干的,把他们家的庄子管理得井井有条,故而苏青宁对他也是有着一份感激在里面的。 两厢交谈之下,大家都显得很高兴。 而跟在李耿身后的其他庄仆也都自发地上前与苏青宁见礼,尤其是隔了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苏青宁的李大丫和李二丫姐妹俩,看到她便红了眼睛,几乎快要哭出来。 幸得李耿看到拦住了说小姐回来是好事,她们这样哭哭啼啼反倒不好看。 苏青宁笑着开玩笑:“你们这是在怪我去府城没有把你们带上,所以哭鼻子了吗?” 两个人一听顿时破涕为笑了,各自低着头擦干了眼泪凑到苏青宁面前,李大丫道: “咱们姐妹俩啥子都不会做,只有一把穷力气,怕是跟到小姐切了那里也帮不上啥子忙,不如小梅小兰她们。” 苏青宁心头微微一滞,李大丫这丫头还真是有点点不满意了,这意思是在说她嫌弃她们没有把她们接到府城去,反而让人送去了平日里没怎么在她面前露脸的其他四个丫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门外来了个媒婆 这里面是有苏青宁自己的考虑,她见机解释道:“你们愿意抛下自己的爹娘兄弟跑去府城吗?” 李大丫闻言低下了头小声道:“小姐,我爹娘都在庄子上,我肯定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切的,二丫妹妹也是,她爹一个人切了,她娘还在庄子上,她要照顾她娘。 我们切了,也就是看个热闹,啥子忙都帮不上。我们就是怕小姐帮咱们两个忘记了。”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李大丫,几个月不见,她的口齿倒是变伶俐了。 李大丫见苏青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脸一下子红了。 但是说出来她也不后悔,因为她爹经常在她耳边告诫她,自家小姐是个有大出息的人,以后跟着她定能混个好前程。 她想要混出头来,但是却又不知道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怕今天不说,日后便没有机会表达了,这才大着胆子多说了两句。 当然其实也是看着苏青宁平日里性子好相处才敢这样的,不然她也依然还是从前那个沉默的她。 李大丫说话不会拐弯,苏青宁听过便完全领会到了她想要传达出来的意思。 其实这次在府城的时候,她也想了很多,她现在手里有四家铺子,一家大型会所,而她家中人丁不兴,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而她爹娘见识有限,期望靠他们来帮衬是不大现实的,再说苏家老宅那些人,那是更不可能了。 他们别说帮衬她了,别在背后暗地里算计她都阿弥陀佛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家中现在有这么一大摊子生意,还不得像狗闻见了骨头一样涌上来,把他们家淹没了。 所以她能够用的人手就只有庄子上这些卖了身的庄仆。 经过上次平光的事情苏青宁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们的卖身契掌握在她的手上,只要她不懈怠,随时保持抽查,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可以尽情交给他们。 毕竟作为他们的主家,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好过了,他们就有盼头了,所以干活做事他们从来都不会偷懒。 以后她的生意版图还会越来越大,看账本操心各个铺面的事情,她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培养几个人放在身边随时听用倒是很有必要。 只是人选的问题她犹豫了,原本她在府城的时候看到平小花觉得她还不错,胜在乖巧听话。 但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虽然错不在她,但她终究还是懦弱了些,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她也不敢把这摊子事情交给她了。 这时李大丫却刚好说了这样一番话,苏青宁便立时下了决定,她看向李二丫: “你回去问问你娘和兄弟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去府城的庄子里,你爹可能以后就在那儿了。” 李耿种田是一把好手,适合管庄子,李耶在铺子里锻炼过一阵子,擅长迎来送往,所以适合管商铺做生意,他以后定是要留在逸心阁会所里,为安他的心,他的家人她定是要送过去的。 李二丫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用力拉了一把李大丫。 苏青宁便看向李大丫,她看到苏青宁眼中的鼓励替李二丫回道:“二婶应该是想要跟着切的。” 她家二叔自从去了府城后,李二丫见她就说她娘这么些日子都不曾睡好,整天唉声叹气地说不知道他二叔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吃得饱穿得暖不,又说担心他的衣衫莫的人洗……总之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她二叔。 苏青宁看她们姐妹俩连回去问都不用问,心里便有数了,直接宣布,就让她娘跟过去,李耶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妇人替他打理身边的事。 毕竟夫妻之间分离久了也不好。至于李二丫和李树梢他们,苏青宁便随便他们了。 如果他们非要过去她也可以在那边给他们安排一个事情做。 但如果他们要留下来,也就还是照旧。 李二丫战战兢兢地说她爹想她留下来,留在她身边给她做丫头伺候她,而她哥哥他们则不愿意走。 对于李树梢他们的决定,苏青宁表示理解,他们现在一人看一个店铺,都已经是铺子里能独当一面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升任铺子掌柜,但凡有些决心的,这个时候都不会选择离开。 而苏青宁也确实不舍得放他们走,虽然宣州府的会所更能挣钱,但毕竟君山县城才是她的根。 只有把根保住,才能发芽长叶开花结出更多的果实来。 “那行,除了你娘过去,一切照旧,你回去转告你娘一声,我明日要送一批柿饼、葡萄干和元宝干去宣州府,叫她先收拾行李到时候一并过去。” “哎,多谢小姐,多谢小姐。”李二丫激动得直接跪下了。 苏青宁挥手转头看向李大丫说了对她的安排。 “丫环什么的,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不太怎么需要,不过你有灵性,又通过自己的努力认了字,倒是可以跟我一起看看账本。” 这已然是大大的提拔了,李大丫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好的境遇,忙不迭地跪下磕头说她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哎,起来吧,在我这里不用动不动就磕头。”苏青宁抚额,她终究还是适应不了这个朝代喜欢磕头的规矩。 李大丫脆脆地应了一声,站到了她身边。 其他人看苏青宁年纪尚小,但是行事张弛有度,处理得让大家基本满意,对她又多了几分尊敬。 苏青宁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按照她心中的想法安排工作,看大家见礼见得差不多了,便抬手说了几句话,大多是让他们都注意着田里地里快要收获了,每日里多去看看,还有放羊剪羊毛的事情也不要耽搁了,再加上庄子外面铺子里的生意也不能忽略。 苏青宁想了想,把之前她写在本子上的奖励制度拿出来念了一遍。 简单理解就是每个月都要评一个在某个方面做得最好的。 月初考评,评出来的优秀员工就按每个月来奖励,奖金为一百文。 大家一听,都兴奋起来,虽然名额有限,但日常干活的他们都觉得自己干得好,顿时有了盼头。 苏青宁看到他们满脸的热血,这是上头了,她连忙道:“你们按照李庄头的安排回去做各自的事情吧。” 打发一众人离开后,李耿把他收集到的四家铺子的账本递了上来,说这是这个月各个铺子里的收成。 苏青宁瞧了一眼将其跟前几个月送到府城又被她带回来的账本放到了一起。 起身亲自给他捧了一盒在府城买的白玉糕。 李耿欲要推辞被苏青宁拦下了,说这是她特意给他备的,是谢他这么些日子管理庄子和打理铺子辛苦了。 李耿是个十分识趣的人,他刚刚看了苏青宁一系列的动作和决定,知道自家这个小姐是个格外精明强干的人。 别看她生得清秀好看,说话声音温温柔柔,若是一旦较起真来,连平光那样厉害的人也一样被她收拾了。 从他收到李耶传来的信,知道了她在府城的一系列动作之后,李耿就无比庆幸,自从他替自家小姐管理庄子以来,他从未生出过任何别的心思。 他是满心满眼的想要做好分内事的。 而出了平光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更是收起了偶尔会生的一些杂碎的心思,一股脑儿的投身到替苏青宁做事的事业中去。 他想跟着她,他们一家人以后的日子必定差不了。 处理完庄子里这些杂事后,苏青宁稍微歇了一下,便听李大丫进来传话说门外来了一个媒婆。 苏青宁惊道:“媒婆?谁请来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上门来的亲事 周媒婆是自己上门来的,她接了城里一位年轻后生家里的嘱托,要来给苏青宁说亲。 但之前在大包梁村里转了一圈,打听了一下苏青宁的为人后,心里有些不大得劲儿,但城里那位后生又一门心思想要说成这门亲事,她便看准了苏青宁回来的时间,后脚就跟了上来。 苏青宁挥手:“我们这里没有人要说亲事,让她走。” 她家现在统共就三口人,她没心思说亲,这媒婆上门做什么。 李大丫焦急地道:“可是小姐,老爷和太太已经把她请进来了,这下子就在前院堂屋里见着了。” 苏青宁一声叹息:“那算了,就先让他们见着吧。”她想了想不放心,打发走李大丫后自己悄悄地贴着墙根溜到前院堂屋外蹲在窗外偷听。 只听那周媒婆把男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什么赵家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是君山县城除了陶家几位公子以外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赵家的家世也是除陶家以外最好的,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苏青宁暗暗吐槽,既然他这么好,怎么还找到他们家来了。 苏大海和于氏一听周媒婆的话当即就动心了。 不过到底顾忌着一句老话:宁信世上有鬼,不信媒婆一张嘴,所以对于周媒婆的话也不敢全信,便细细地问起来,既然赵家这么好,怎么就突然向他们家提亲了。 “嘿哟,这样一说可不就说到缘分上头了吗?这赵家公子是从府城回来的,说是曾在府城见过贵小姐一面……” 话音未落,苏大海就拍了桌子: “你说的啥子话哦,我家闺女虽然出身庄户人家,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这赵家公子啷个能这样说……” 以前他们家就是太不重视姑娘家的名声了,这才让钱氏在外面瞎胡说把他家闺女的名声败得差不多了。 后来好不容易靠着教他们做鱼卖鱼,教他们种姜,又收葡萄柿子,这才让名声好了些。 好家伙,这周媒婆一张嘴就给他闺女打上了这样的标签,那他家青儿还要不要说婆家了。 “哎,不对不对,你瞧我这张破嘴,真是不会说话,我说错了,哪里是赵家公子见过贵小姐嘛,明明就是赵家公子的姨母住在府城,去过你们家在那里开的逸心阁会所。” 周媒婆瞧着苏大海看着粗鲁莽撞的模样,没想到却也是个精明的,她本想就此借着这个借口就把这门亲事说下来。 但被他这么一打断,当下立即改口,说出实情。 赵家公子倒是不曾真见过苏青宁,但他姨母却是真真儿的见过的,还去那逸心阁会所里去捧过好几次场。 苏大海这才收了怒气,又重新审慎起周媒婆的话来。 他听自家闺女说起过逸心阁会所里的消费不低,想这赵家在府城有亲戚,还能上他们家会所里消费,想来条件不差,因而周媒婆便是夸张倒也有几分真实。 苏青宁同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还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她会所里的会员,罗列出了几个出身君山县城的有钱人家的太太,但信息太少,到底不能确定,只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周媒婆这张嘴是真能说,刚刚才因为一句话闹了个不愉快,但她转背就又用话题把苏大海给逗乐了。 说得他动了心,松了口,意思是他家闺女是有想法的人,如真要给她说亲,就得先相看相看,看上了才能继续往下说。 “行,这是常理,我懂得,明儿个城隍庙里有场庙会,我让赵家太太领了他们家公子在那里逛一圈,你领着贵小姐只需在人堆里晃一眼便能看到了。” 苏大海沉默了,看了一眼于氏,这样一来于他们倒是很有利。 既能看得到那赵家公子长什么样,又不会坏了自家闺女的名声。 而且要是他家闺女没有瞧上的话,转头走了就是,这样别人也不会知道,就算周媒婆大嘴巴拿出去说他只消不承认便罢了,毕竟若大个城隍庙谁还不能去凑凑热闹? 没有负担苏大海便同意了,于氏一向是听他的。 周媒婆一看有戏,立马趁热打铁跟他约好了时辰,还说明天她会陪在赵家太太身边,这样他们就能一眼瞧见了,说完,笑呵呵地走了,那模样似乎已经觉得这桩亲事十拿九稳了。 苏青宁不知道她打哪里来的自信,仿佛只要她看过那赵家公子便能立刻同意亲事一般。 于氏唤来李氏送走周媒婆,苏青宁才悄悄地溜进去。 苏大海没想到她竟在窗外偷听,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提及,还是于氏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道: “青儿,明儿个咱们就切走一遭,行就行,不行你说话,我们绝对不得勉强你。” 于氏忙在旁边帮腔,说那赵家她也曾经听说过,君山县城的大户人家里确实有一户姓赵的。 就是不晓得周媒婆说亲的这家是不是就是那个赵家,不过不用着急,明天看过就晓得了。 苏青宁一脸无语地听着苏大海和于氏安排她的亲事,许久她才插上话:“我现在还不想说亲,再说了娘不是说明天李大姑要来家里做客吗?” “青儿,可不能瞎说,你转眼就十五了,再翻个年就到十六了,你看看你紫宁姐姐十六岁都嫁人了,你连亲事都没得定哪得行。 其实那李大姑也是个媒婆,既然明天要相看,李大姑不来也罢。”苏大海满脸焦急。 以前不在她面前谈论这些是不能,因为当时苏青宁的名声不好,别说有媒人主动上门说亲了,便是他悄悄地找上门去,媒婆都不敢接的。 因为村里村外的年轻后生们都不喜她的名声,根本没有人想要娶她,他没有办法这才把他给苏青宁存了好些年的嫁妆钱拿去买了沈昀。 一则是他家里除了他莫得其他壮劳力,买回来可以跟他一起干活。 二则也是打着苏青宁万一嫁不出去,就招他为上门女婿的主意,好歹续个香火。 现在名声好了,他这头桩大事就是给她找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苏青宁沉默了,不得不说苏大海的话说得有道理。 她虽是现代人,但入乡随俗,这里的女子基本上是十六七岁,最晚也是十八岁成亲,她便是不想这么早出嫁,但的确也该说门亲事,不然只怕她爹娘心都要操碎了。 毕竟她听说比她小的苏绿宁和苏红宁家里都有相看了。 况且若是真如周媒婆说的那样,看一眼也无妨,反正她要是实在看不上,一句话撂过去,她爹也绝对不会为难她。 但是她如果不走这一趟恐怕苏大海便会一直在她耳边唠叨。 而且他都已经答应周媒婆了,她再怎么着也得给自家老爹一个面子才是。 况且城隍庙的庙会她都好久没去逛了,想着街市小摊上卖的那些小玩意儿也挺有趣的。 父女两人暂时达成了协议,苏大海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于氏又对视了一眼,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去通知村里的黄媒婆,不然两个媒婆撞一起就不好收场了。 苏青宁回房拿了一个篮子过来说她在府城的时候买了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家里老宅中的小孩子。 苏大海道:“也是,我正是想喊你娘收拾些东西去你爷家,你这么久莫的回来,他也来问过两回。” 苏青宁扁扁嘴应了一声,苏老三来问她,恐怕才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钱氏又在那里打什么鬼主意算计人吧。 不过嘴上苏青宁还是答应得很干脆,说这会儿正好忙空了,赶紧着走一趟老宅,不然他们又要说道她回来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去拜见长辈。 于氏大着肚子便没去,苏青宁和苏大海两个人带了满满三大筐东西坐了骡车往大包梁村而去。 一刻钟不到两个人已经站在苏家老宅门外。 此时已经是黄昏,太阳落山了,只剩下一缕余晖还照在门上,把贴在木门上的门神图照得脱了色。 苏大海大着嗓门在门口喊了一嗓子,门“吱呀”一声响开了,却是小钱氏抱着怀中才半岁多的苏青橙走了出来,一看到苏大海父女俩,脸上立时漾起笑意,大声招呼道: “哎呀,大哥和青宁来了。爹娘,你们快出来,你们不是一直念叨着大哥和青宁吗,他们来看你来了。” 小钱氏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苏大海手里提溜着的竹筐看。 啧啧,又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筐子。 别的不说,苏大海送东西给他们老宅这边着实是大方,肉糖蛋茶从来就没有犹豫过。 “咳咳……来了,也不晓得进来,未必还要让我亲自来请你不成。”苏老三瞪了一眼苏大海哼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沈昀会给面子吗 苏青宁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么久不见,她爷倒是坚挺,还是当初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祖父好!”尽管心里满满槽点,但表面上苏青宁却还是恭敬的给苏老三见礼。 苏老三瞥她一眼,又转到苏大海手里提的篮子,东西倒是挺多的,他缓了脸色:“回来了,咋个一去就去了这么久,女娃家家的也不怕别个说闲话。” 苏青宁早就知道以苏老三的尿性肯定会对她独自去宣州府一事发表言论,她心里已经有无数句怼他的话,丝毫不怵他:“多谢祖父的关心,孙女心领了。” 苏老三满是皱纹的脸阴了一下,他这是在关心她吗,明明是在责备她。 “大海,你说你到底是咋个想的哦,我隔了一辈,你们又住得远,我是管不着她的,你是她爹,啷子也不管一管她,就任由她不懂事乱来。” 苏大海低着头不说话,这是他每次到老宅来都会听到的话,早就见怪不怪了。 苏老三看到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掀了水烟枪竿子就要上手。 苏青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从竹篮里翻出一支约摸尺把长的小烟斗送过去:“祖父,你看看这是我从府城给你买的这个烟斗,只要上烟丝儿,点燃就可以抽了。” 苏老三果然被苏青宁手里精致好看的绛色烟斗吸引住了目光。 “哟嗬,这不是里正寒食节那天在用的吗?”苏老三接过一眼就喜欢上了。 当时他看到里正在用心里还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这还没过一个月自己就用上了。 他笑眯了眼,至于责备苏青宁和苏大海的事情一下了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青宁忙拉了一把苏大海,两个人把竹篮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肉和布料、糖包等一一递给钱氏归置,有个小匣子则是苏青宁买来的小玩意儿,是分给家中其他人的。 有小香包,有头发绳,还有珠花,笔墨纸砚等。东西种类繁多,每个人都能分到好几个,老宅一大家子人全都高兴起来。 钱氏收完东西突然道:“幸亏老天保佑,老四考上童生了,这可真是给我们屋头长脸了。” “谁说不是了,还是四弟出息。”苏大海顺着钱氏的话说道。 谁知道钱氏看到苏老三光顾着试新烟杆都不找他们父女俩的麻烦了,心里特别不舒服转而大声道: “也幸好是老四争气,不然有些人胳膊肘往外拐的,宁愿拿银钱帮外人去府城都不肯帮自己屋头人……” 钱氏说话阴阳怪气,暗指苏青宁走哪儿都带着沈昀,还供给他吃供给他穿供给他们一家人住。 苏青宁当即回她:“祖母说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四叔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的府城吗?要是祖父祖母不知道的话我们不如请四叔来给你们说一说。” 她就不信苏四回来没有跟他们讲过,在府城前期他们可全都住在陶家别院,后期就住在她买的庄子里,她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光顾着帮外人,不帮自家人了? 苏老三从烟雾缭绕中醒过神来道:“咳咳,钱家的,老四不是前儿个才跟你说了,他在府城一路全靠青丫头给他打点,你啷个又说起这个话来了。” 毋庸置疑,这一点苏青宁做的是让他挑不出毛病的,也因为有苏青宁出面出钱打点,苏四带在身上赶考的十两银子一两未发还多了二两拿回来,下回再去院试,就照模照样的把那十二两带上又能再考一盘了。 见钱氏破天荒地被苏老三按压下去了苏青宁父女趁机告辞,他们还要去族长那里。 苏义山正好在家,也同样抱着水烟枪蹲在堂屋门前抽烟。 苏大海奉上烟斗,他也是一脸惊喜。 苏青宁蹙蹙眉头,唉,这些个老烟枪,还真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喜欢,就喜欢这个。 她捏着衣袖暗想她到底要不要给族长大爷爷宣扬一下吸烟有害健康的事? 这想法刚刚生出就被她自己否定了,算了,抽烟的人未必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的事,他们只是戒不掉罢了。 况且这个时代的烟丝儿没有经过提炼,其实威力并不怎么大,只是呛人的慌,闻着不好受。 “到底是青丫头,出门在外还念着你大爷爷的。东西很好,我很喜欢。”苏义山高兴地拿了烟丝揉进去试着点了抽了两口,无比享受满足,然后问苏青宁苏老三那边有没有? 苏青宁点头:“自是有的。” “那便好,大海,他要是还找你说三道四的,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主持公道,可别像去年分家那样闷声不吭了。” 苏大海“哎”了一声,苏青宁也跟着甜甜地应了,谢了他的好意,一个烟斗能够换得族长爷爷这么一句话那可是赚足了,要知道苏老三可是是谁都不怕,就最怕苏义山。 “哎,还是你们屋头的人有眼光,晓得那沈昀是个有本事的,就那要把他的身契放了,还给屋子住,现在可不就考上童生了,秋天要再考一场可就成秀才相公了。”苏义山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一边拍着苏大海的肩感慨。 “大伯伯说的,我哪里有啷个厉害,还不是我家青儿眼光好。” 苏大海把苏青宁当时跟他说的沈昀会有出息的话学了一遍,苏义山朝着苏青宁竖起了大拇指。 苏青宁心虚地低头笑着,啧,日防夜防的没能防住她老爹那张卖弄女儿本事的嘴。 好在苏义山是自家人,不会到处乱传。 她悄悄看了一眼四周,家里的叔伯婶子也不是多事的人,唯有黄氏和苏绿宁俩个挤在堂屋一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正当苏青宁没想明白的时候,苏绿宁开口了:“我听说当初沈公子和四叔去赶考还是跟青宁姐姐一起去的,要是当时大哥和二哥也跟着去考一考就好了,万一考中了……” 苏义山心思动了动,是啊,苏四考了两次这次终于考过了府试,而他大孙子的举业是他最操心的。 按理说大孙子的学识不比苏四差,这回他要是参加的话兴许真能考上,唉,可惜了。 苏青宁瞪了一眼苏绿宁,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老族长得了新烟斗高高兴兴的,她非要提些让他犯心病的话。 要知道苏义山可不是苏老三、钱氏那样的人,他才不会因为苏四考中,而他孙子没有参考就怪罪到苏青宁身上。 这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件事,他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岂会混为一谈。 听苏义山只是叹气,半句怪罪的话也未说,苏绿宁跺了跺脚,她这祖父就是太善良了。 苏青宁笑了,看向一脸懊恼的苏明礼道:“其实沈昀的学识很不错,明礼哥如果想要有所进益的话倒是可以去请教一下他。” 苏青宁可还记得苏四就是因为听陶华宁和沈昀讲了小半个月的课这才突然开窍,提前二十多年考中童生。 相信苏四能够做到的事情,比他更聪明的苏明礼也一定能够做到。 苏明礼闻言动了心,他其实一早也听考中的苏四回来说过,道他原本上考场前一个月都是懵懵懂懂的,很多知识点都没有学透吃透。 好在考前跟沈公子他们一起研读了一下诗书,又得他们指点写文章,他仿佛犹如神助,所有的知识一下子融会贯通了。 他想这就是所谓的一个好先生胜过穷读十年书。 “只是我与那沈公子素日少有往来,恐怕他未必肯指点于我……”苏明礼很心动,但想到沈昀平日里那副冷漠不好相处的模样又有些打退堂鼓。 苏青宁刚想说她可以帮他去问问沈昀的意见,便听苏绿宁抢过话头道: “没关系,大哥,我跟沈公子很熟,我可以去帮你跟他说一声,一定让他收下你这个学生。” 苏青宁嘴角抽了抽,既然苏绿宁说了,她便按下了这个话题,不过她很好奇,沈昀会给苏绿宁这个面子吗? 第一百七十章 竟有他不会的事 苏大海和苏青宁在大包梁村的最后一站便是他们以前住的小院,现在归了沈昀和他母亲玉氏。 敲开门,是小翠来迎的他们。 苏青宁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墙角的葡萄藤长满叶子已经挂上了青青绿绿的小葡萄,待再过些日子就有葡萄吃了。 而其他角落里开着好看的花朵,有大朵大朵的芍药,也有富贵的牡丹,还有风姿独特的兰花…… 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几乎成了花的海洋。 这定是沈夫人玉氏的手笔,她一向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其实她也只有在打理这些花草时才会显得正常。 苏青宁看了一眼堂屋里没有瞧见人问道:“沈夫人和沈昀呢?” 小翠笑着指了指灶房里,只见沈昀正趴灶前烧火,火一旺,他又连忙跑到灶台前用锅铲翻搅着。 “他还会做菜?”苏青宁失笑。 平日里沈昀虽然也进灶房,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替她烧火,并没有实际做过什么菜。 所以这会儿做起来都有些生疏,搞得手忙脚乱的。 苏青宁站在一旁看得笑起来,沈昀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她,脸上的冷漠卸去了一些,朝她招招手。 “正好你来了,红烧肉是怎么烧来着?” 他平日里看着苏青宁做倒是挺简单的,没想到轮到自己了却是如此困难。 “噗嗤……”苏青宁看一眼他不厚道地笑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沈昀不会的事情。 笑过之后,苏青宁又有些挫败感。 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个时代普通都是讲究君子远疱厨,他一个读书的文人,以后要做大官的,不会做菜怎么了? 而且简单地饱腹的玩意儿他早就学到手了的。 苏青宁心里的优越感一下子没了,她心平气和地教起沈昀红烧肉的做法来。 “先把五花肉切块,对,就像这样,然后烧煮掉血水,放锅里煎到变色舀出来,将就锅里的油下糖炒制,再下肉,放大料放水,盖锅烧煮,最后收汁。” 苏青宁一口气把做法简略的说了一遍。 沈昀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照着她说的步骤一一做着。 而且他是做完一个步骤便看她一眼,苏青宁无语抚额:“大哥,我不是已经说完了吗,你难道没有记住?” 这做一步说一步她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去? “忘了。”沈昀淡定地道。 苏青宁用力眨眼睛,不高兴的吐槽:“我信了你的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看书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过目不忘并不等于过耳不忘。”沈昀指指自己的耳朵,悠哉悠哉地看着她,示意她赶紧说下一步。 “哼,放糖,放肉,放大料……”不管苏青宁重复多少遍,沈昀他都有自己的步骤,慢条斯理,井井有条,完全不受苏青宁急切性子的左右。 到最后苏青宁被他磨得没有了办法,只好环肘靠在门框上看他表演。 沈昀更加不急了,循着自己步骤和节奏花了两刻钟才把终于把红烧肉做出来。 苏青宁见状总算是大功告成,她也该走了。 但刚抬脚就见沈昀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她的嘴边:“尝尝。”简短的两个字带着让她不敢忽视的命令语气。 她没办法张开嘴咬下,啧,肥得流油,她皱眉不想吃这么肥的肉。 但看到沈昀期待的眼神,她又很没有出息地嚼巴几下咽了下去:“这样总行了吧。” 沈昀勾唇笑了:“好吃吗?” 苏青宁刚刚是囫囵吞下去的,根本没有回味那块肉的味道,所以还真没品出来这肉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沈昀凉凉地道:“怎么没吃出来,再来一块……” 苏青宁吓得连忙摆手,这么肥的肉,她吃一块没细品都已经腻到不行,再吃她可受不了: “不,好吃,很好吃。就是差点盐。”她不敢一个劲儿夸有多么多么好吃,按照沈昀的性子,他可不会被她糊弄到。 没盐吗?沈昀信了她的话,直接用苏青宁吃过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尝了尝,一脸狐疑,味道明明很合适,哪里并盐。 “嗬,可能是我口味重,你自己喜欢就好。”苏青宁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沈昀看着她像风一样逃离,也不拦她,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娘找你,说有东西送你。” 苏青宁猛然刹住脚,犹豫了一下,认命地朝玉氏的房间走去。 她四处看了看,她爹放下东西就走了,想是去看她家那一亩田的庄稼和鱼塘去了。 “丫头,你来了。”玉氏一看到她双眼便亮了,那欣喜的模样让昏暗的房间都焕发出了光芒。 苏青宁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玉氏的欢迎了。 不过本着礼貌她还是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 “丫头,你看我给你做了这套衣衫,你穿穿看。” 苏青宁讶异地看着玉氏,她不确定这个时候的她是糊涂的她,还是清醒的她。 所以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玉氏手里拿着衣衫在她面前丈量着她的身材。 “这原是京城里的小姑娘们最喜欢的时兴的花样。”玉氏朝她抖了抖衣衫,示意她接住。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不好发问,顺从地上前接了。 入手是细棉布的柔软,针脚细密,绣着朵朵盛开的腊梅,小朵小朵的绣花精致好看,带着别样的清新。 苏青宁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不确定地低头问道:“沈夫人这衣衫真是做给我的吗?” 要是搞错了可就乌龙了。 玉氏“哎”了一声:“可不是给你的,谁让我一瞧见你就欢喜,这花样子还是昀儿先前就给你画好的。” 苏青宁蒙了,沈昀给她画的花样子? 她知道沈昀的画技绝顶的好,但只见过他给她画插画,画消寒图,却不曾想,他竟然还会用来给玉氏画绣花的花样子。 “那,太贵重了,我恐怕……” “可别说你不能收,这尺寸是我问了你娘专门给你做的,你要不穿,可没人穿得上。”玉氏佯装不高兴。 苏青宁一怔,还真是不收不行了。 她郑重地谢过,惴惴不安地走出玉氏的房间,走进灶房,她原想在临走前跟沈昀打声招呼。 谁知进去一看,是小翠在看火,沈昀不见了踪影。 她甩甩头暗道这样也好,抬脚踏出小院,转角便听到了苏绿宁嗲嗲的声音。 “沈公子,恭喜你这次得中,我就知道以你的才学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沈公子,这是我特地给你绣的蟾宫折桂的荷包,你看你那个都旧了,换上这个新的吧。” “沈公子,好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沈公子……” 苏青宁远远地瞥了一眼,沈昀背对着她,苏绿宁却是正对着她的,从她眼神中闪过的一抹慌乱看得出来,她看到了她。 不过也因此引得她跟沈昀说话的语气越发显得粘粘腻腻,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好像踩到了别人嚼过的口香糖,心里膈应,却又怎么都刮不掉。 她冷下脸掉头从另一条小路绕过去了。 沈昀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回头,却只看到了苏青宁的背影。 他推开苏绿宁的手淡淡地道:“哦,不用了。”然后转身要走。 “沈公子,你等等,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苏绿宁见苏青宁走了,她也没心情在假装跟沈昀情深了,立马开门见山地请他帮忙。 为防沈昀不答应,她还试探着把苏青宁也搬了出来。 “当时说的时候青宁姐姐也在,她要是知道你愿意指导明礼哥她也一定会高兴的。” 沈昀沉默了一下,想到苏青宁得知苏四府试考中之后那难以自抑的高兴,他难得点了点头。 “他要是愿意学,忙空了过来便是。” “啊,真的吗,谢谢你沈公子肯给我这个薄面。”苏绿宁欣喜地抚着胸口,一脸受宠若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青宁相亲之路 初夏黄昏的天边,有一道淡红的霞光隐在西边,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身上,沈昀原本觉得很惬意,但看到苏绿宁那般矫柔造作的模样,以及她心里流露出来的想要利用苏青宁让他答应的心思后让他极度反感。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了苏青宁那样玲珑心窍的女子,却还要生出似苏绿宁这般心机深沉的险恶女子。 同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姑娘,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苏绿宁从沈昀这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后便一路小跑着追上了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的苏青宁。 她很是得意地向她炫耀着:“沈昀哥哥同意看在我的面子教明礼大哥了。” 苏青宁联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立时信了苏绿宁的话。 “这是好事,你转达明礼哥让他好生学着,明年四月就可以去试一试。”说着她绕过苏绿宁继续往前走。 可苏绿宁这一时得意,非要拦在苏青宁面前碍她的眼,问起她在府城是不是真的如他们传的那样买了一个大大的庄子。 “你说呢?依你看我像是能买得起那么大庄子的人吗?”苏青宁无意跟她交家底,模棱两可地答了。 她在府城买庄子的事情其实就连苏四也不太了解,而且她曾经也暗示过他不要把她在府城的动作说出来。 他已然答应过,故而回来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慢慢地还是传了一些消息出来,但苏青宁打定主意无论谁问起,她不否认但也绝不承认。 这样一来苏家老宅那些人就休想用庄子的事情拿捏她。 苏绿宁看她对自己防备得深,顿觉没趣,同时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个人。” 苏青宁眼眸一紧,瞳孔微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想知道这是苏绿宁对她的试探,还是她心里果真对她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只是替丁秀才不值罢了,想青宁姐姐从前对他那么欣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惦记着他,如今却是……”苏绿宁捕捉到了苏青宁在她提及她变了之后的微表情,原本不过随随便便一句试探,但这样一来却让她信了自己三分。 或许她这位青宁姐姐果真就不是从前的她了,只可惜她如今行事跟以前大不一样,再也不肯跟她交流,就算面对她也是半句实话都没有。 不过她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她死死盯住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她身上的破绽。 苏青宁感觉到了苏绿宁流露出来的不友好,她沉下了脸:“这说的不是你自己吗?” 她可是撞见过好几次她给丁文山拿东西,要么是银两,要么是笔墨纸砚,对他可算是巴心巴肝的。 不过就这样了,她居然还盯上了沈昀,也不想沈昀是什么人,岂是她能够随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纵使如此,苏青宁对于女版海王苏绿宁的精力和时间管理还是佩服的。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心眼来同时应对两个男人,哦,不,或许三个、四个,还会更多,只是她没关注她不了解罢了。 “你,我说你了,你干嘛又往我身上扯。”苏绿宁很擅长把自己身上黑的描成白的,明明是她说话不当,可话到她嘴里裹一遍,保准变成别人的错。 她说这话的语气给苏青宁的感觉就好像是她说错了话,让她受了委屈了。 “啧啧,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我墙都不扶就服你。”感慨完苏青宁转身便走,她可不想与苏绿宁这只超级绿茶婊再继续下去,她会被她恶心坏。 看着苏青宁的身影远去苏绿宁气得直跺脚,气死了,自从苏青宁改变之后,跟她打嘴仗她就没赢过。 而步履匆匆的苏青宁心里其实也一点儿也不好受。 她以为以沈昀的为人一定会拒绝苏绿宁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这大大的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一想就有些生气了,他肯定是看苏绿宁长得妩媚动人又会撒娇这才同意的。 还敢嫌她给他绣的蟾宫折桂的荷包旧,她以后要再给他绣她就不…… 苏青宁边走边发誓赌咒,突然感觉到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眼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的丁文山。 他手里捧着书,清秀斯文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迎着苏青宁的目光他激动地道: “青宁你回来了,我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等你,终于等到你了。” 苏青宁挑眉:“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她以前跟他把话说得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听说你爹娘要给你说亲事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我?”丁文山讨好地道。 现在看眼前的苏青宁,长得清秀可人,又有经商的本事,要是他真的娶了她,肯定如鱼得水。 他无比后悔,为什么之前在她无数次透露出想要嫁他的时候他假装听不懂了,要是先下手为强也不至于现在求而不得。 “你怎么知道?”苏青宁不悦地掀眉。 “呵,青宁你也太小瞧我了,那周媒婆我岂能不识,她之前也给我说过好几门亲事,只是我……我一心惦记着你,这才没有答应。” “嘿,可别,可别惦记着我,你那边要有好姻缘你就赶紧点头,你丁大秀才的婚姻大事我一介小女子担不起。”苏青宁夸张的道。 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跟丁文山扯上关系,半点都不想。 “青宁,你,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快,难道你以前对我表达的情意都是假的骗我的吗?”丁文山深情满满地提醒。 苏青宁皱眉,从前原主当然是真心喜欢丁文山的,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丁文山压根就看不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意接纳她这便罢了,还多次折辱于她,枉费她对他的一片深情。 如今芯子换了她,丁文山可不再是她的菜了,他却又假装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 我呸,金不换都是话本小说里骗人的,她才不信这个邪。 况且书中丁文山的结局是她早就看到的,并没有比原主好多少,她嫁鸡嫁狗也绝不嫁他。 “天色晚了,请回吧,我也到家了,回见了您嘞。”苏青宁不想听丁文山虚情假意的话,看到院门打开扭头就走,留下丁文山愣在原地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变化怎么就这么大了? 苏青宁回去后说话算话带着李大丫把账本重新盘了一遍,算是教她看账本,还教她做加减乘除,那快速的算法惊得李大丫整个过程一张嘴都没有合拢过。 苏青宁笑笑,给她留下乘法口诀表,便回房歇息了。 翌日,苏大海一家三口乘坐骡车出了庄子往县城而去。 恰好与赶上门来的沈昀擦肩而过,他看向守铺子的秦大头问他们去哪儿呢? “太太月份大了,切城隍庙祈福嘞,老爷小姐一块儿陪着切。”秦大头小声嘀咕着。 好端端地突然去祈福,沈昀不大相信,不过这话跟秦大头说不着,他按下眉头,带着追随他一块儿读书的苏明礼和苏四进了庄子中院的学堂,心里打定主意就在这里等着苏青宁回来问问她到底干嘛去了。 五月初一城隍庙逢赶集,还有庙会,里面善男信女烧香拜菩萨很是虔诚。 外面游人如织,比肩接踵。 苏大海和苏青宁一左一右护着于氏从城隍庙里烧完香走出来。 苏青宁看看拥挤的人群不由担忧道:“娘,人这么多,咱们还是赶紧从小路退出去家去吧。” 她倒还好,于氏可经不住被他们这样挤。 苏大海也劝于氏,可她却表现得异常坚定非要守在这里看过不可。 苏青宁无奈,她明白这是于氏的一片爱女之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就上门提亲去 苏青宁便只能期盼着周媒婆赶紧带着人过来让他们看看,完成任务好走人。 可她越是心着急,那边却越是没有消息传来。 站在一个豆花小吃摊旁边等了一刻钟,人没等来,苏青宁豆花却吃了两碗,她再次看了看城隍庙的大门,转头跟苏大海和于氏提议道:“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想是不会来了,咱们走吧。” “今天人多,想是车马开不进来,得走进来,咱们再等一歇吧。”苏大海不同意,于氏也觉得应该再等一等。 苏青宁无奈,为了能够坐着,只好又要了一碗豆花,这回她要的是甜的,加了白糖,一口喝下去滋味是不错,不过也架不住她连喝两碗,怎么吃都不对味了。 这回才喝了一口,就听到身边有人唤她:“苏小姐,我们家少爷有请。” 苏青宁以为是那什么姓赵的派小厮过来了,抬眼一眼却见是陶甲,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陶华宁正在醉风楼三楼朝她招手。 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一手拉了一个把苏大海和于氏都拉进了醉风楼。 陶华宁早就迎了下来,站在楼梯口示意他们上三楼。 “这就不用了,大晌午的我们等得累了,就在一楼找张桌子吃一顿吧。” 陶华宁笑道:“那怎么行,来都来了,三楼不上去,二楼雅间还是有的。董掌柜快些安排,给海叔海婶和青宁上些他们日常吃的菜。” 苏青宁拗不过这财大气粗的陶家大少爷,就只有顺从的份。 四个人就着一张八仙桌纷纷落座,喝过一口花茶后陶华宁才问起他们怎么拣着这么多人的时候到城隍庙来。 “没什么,就是陪我娘过来烧香保平安。”临产妇人给菩萨烧香便也只有这一个愿望罢了。 不过说是于氏烧香,但她是双身子,按规矩可以进庙宇,但却不能跪菩萨,而苏大海一向不讲究这个,所以苏青宁便全权替代了。 陶华宁听过苏青宁的解释,眉色微暗,眼中含着一抹失望。 她为什么来,他其实早就听说了,如今听她这样说,这表明她终究不肯跟他说实话。 苏青宁心头发虚,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八月就要院试,你不好好学习着,怎么跑出来晃悠?” “难道你不信我?”陶华宁若有所指。 苏青宁捂唇笑:“你两次都得头名,我还有什么不信你的。” 陶华宁见她神色如常,与他相处一如从前,心下略微放松,笑容这才舒缓起来。 现下只是相看,青宁眼光这么高,未必就真的能把那赵家小子看上了。 如此这般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陶华宁自如地陪着苏青宁一家人用了午饭,看看时辰不早便提出要送他们回去。 苏青宁婉拒了,她说既然出来了,便去看看她那三家铺子怎么样了。 陶华宁本想陪着她一块儿去看,但还没开口就听陶甲提醒着:“少爷,老太爷下午午歇起来要寻你说文章的事。” 这是走不开了,苏青宁让他自去忙,在这县城里她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甚事都没有。 陶华宁不放心也没办法,老太爷可不像他老爹那样好说话,临走前他朝董掌柜递了个眼色,让他盯着苏青宁,董掌柜立马点头。 陶华宁的马车离去,苏青宁干脆让于氏和苏大海就在这里坐着等她,她去巡视一圈铺子来。 一个时辰后,苏青宁匆匆赶到醉风楼,还没出楼梯口就被董掌柜拦下,悄悄地指了指二楼最左边的雅间,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除了她爹娘以外,里面还坐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媒婆,以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后生。 后生穿着绫罗绸缎,头发高高竖起,簪以金冠,额头亮堂,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微厚,总体看着长得不错。 苏青宁瞬间意会,这莫不就是那个之前消失不见的赵家公子。 不是说远远地相看一眼吗,怎么就坐在一起喝茶说话来了。 董掌柜小声道:“姑娘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进去。” 苏青宁朝他感激地笑:“你说得对,多谢你。”要不是董掌柜这么一拦,她可就一头撞进去了,岂不是让周媒婆和姓赵的看了个够。 董掌柜低头不好意思地笑,虽然于氏之前也有交代,但他更多的是在完成他们家少爷交给他的任务,所以自从看到赵家公子出现在醉风楼之后,他便什么事儿都不做了,一心守在楼梯口专门来拦苏青宁的。 “如此我先上车,还请董掌柜的唤我爹娘下来。”苏青宁不喜姓赵的言而无信,转身下楼钻进了停在后院门口的骡车。 董掌柜的忙不迭点头上去招呼苏大海。 听得自家闺女来了,而且已经看过人却走了,苏大海心里有数了,扶起于氏,客气地招呼,便走了。 赵仲林不悦地看向周媒婆问她,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媒婆也有些不高兴:“哎哟我的赵公子,你问我,我又咋个晓得蛮,今日咱们明明说好了辰时末在城隍庙门口见的,你啷个午时才出现蛮。 幸好他们等饿了在这醉风楼用饭,我这才寻到他们,不然今日这相看可就看不成了。” “谁说看不成了,我已经看过那苏家姑娘了,长得倒是挺标致的,我很满意,你直接去他们家提亲就是吧,问问我那老丈人要多少聘礼。” 周媒婆瞪大眼睛,喜不自胜:“合着赵公子早就来了,躲在一旁相看起人家姑娘来了,这是看上了?” “是,看上了,先前是我姨母说是见过她一门心思撺掇我娘让我娶了她,我打心里是不喜欢的。 你想她不过是一个小小村姑,能好看到哪里去,跟翠香楼的姑娘们更是没法比? 可先前我瞧着她却是极为不错,长得好看一双眼睛尤其灵动,爷喜欢。”说到后面赵仲林的语气已经有几分轻浮了。 周媒婆见了也不以为怵顺着他的话夸了苏青宁几句,说让他回去只管好生准备着聘礼便是,她一准儿把这亲事儿给他说动了。 雅间里笑意连连,一旁假装来上茶的董掌柜听得却是连连皱眉,等到客人一走,便立刻亲自跑了一趟陶府,找到陶华宁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得陶华宁当即连手中书都要扔了。 “赵仲林是吧,周媒婆是吧,陶甲好生去查查那姓赵的小子。”敢这样肖想他看中的姑娘,他怎么能让他好过? 这头,苏青宁正在面对苏大海和于氏的轮番轰炸。 “青儿,那赵公子我跟你娘都瞧过了,长得不错,大眉大眼的,看着为人应该是很正派的,再加上说话做事有礼有节,也没有因为我们是庄户人家,他是富贵世家就看轻我们。”苏大海道。 “就是就是,一来就给我们斟茶倒水,只有那么懂规矩了。”于氏也劝。 苏青宁无语抚额,看来她爹娘对那赵公子是真的很满意。 也是想那赵仲林也算是长得一表人才了,而且看他穿着打扮,想是家资颇为丰厚,以她之前的名声,她爹娘估计觉得她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对人才品性什么的估计没啥要求,故而一看到赵仲林那货就觉得极好了。 可是她能告诉他们,她压根就不想定亲,更不想成亲!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现在定亲也不错 苏青宁的心思暂时无人得知,翌日周媒婆便受赵家的差遣上苏家门提亲来了。 不过她来得不巧,碰上苏大海和于氏刚好不在家中,只得苏青宁出来招待客人。 周媒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苏青宁,冷不丁瞧见,真的惊艳到她了。 瞧这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小模样,难怪像赵家那样的门第只一眼就看上了。 苏青宁不喜欢周媒婆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挑选货物一样,一副品头论足的模样。 “苏小姐大喜……”周媒婆高兴之余嘴就没个把门的,又开始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往外倒。 苏青宁听她话头不对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径直打断道:“这位大婶说什么话呢?今日不赶巧我爹娘都不在家,大婶要有什么事,还请改日再来。” 苏青宁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盏,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周媒婆愣了一下,抬手拍在嘴巴上,装模作样的打自己一下讨好地笑道:“呵呵呵呵,是我不会说话,这事儿还确实应该跟苏老爷苏太太说才是。” 女儿家的婚姻大事俱是由父母作主,她当人家姑娘的面说这事儿的确有些不应该,不过她一开始也是想着苏青宁只不过是一介村姑,谅她也不懂什么道理,没把她瞧在眼里,这才出言放肆了些。 此时周媒婆听出苏青宁的意思,想来她是看错了她,反应奇快立刻问道:“不必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看苏老爷和太太什么时候回来。” 苏青宁一阵无语,真不愧是媒婆,脸皮不厚一点都还做不成。 周媒婆还表示她要是有事情要忙可以先去忙着,方便的话她就在这里等着。 苏青宁微微挑眉:“不好意思还真有些不方便。”她指了指待客的中院厅堂,这里平日里是沈昀教授学生的课堂。一会儿他就该带着学生过来上课了。 闻言周媒婆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青宁,这姑娘还真敢说,她做媒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哪个会这样当面不讲客气的,难怪以前的时候在他们村里名声那般不好,这也是有迹可循的。 周媒婆正暗自腹诽着,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脚步声。 门打开,沈昀带着苏明礼、苏四、于家全和于立文等人整齐地站在门口。 苏青宁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朝他们指了指说她话已经说完了,他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 沈昀低眸看着坐在苏青宁身边那个穿着花花绿绿,头戴夸张大红花头饰的中年妇女,脸色一下子阴了。 哼,居然是来给苏青宁说亲的。 不过一瞬间,周媒婆就遭受到了几道犀利的眸光,尤其带头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年轻男子,那眼神是妥妥的带着杀气的,她惊了一跳,下意识缩了肩膀。 还往苏青宁的身后躲了躲。 周媒婆的动作太明显了,苏青宁瞧得只想发笑,怎奈旁边人太多了不方便。 不过看到周媒婆这样害怕沈昀,苏青宁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原来沈昀还具有吓退媒人的功效。 她不动声色地故意往旁边让了让,就让沈昀的杀气直接朝着周媒婆去,谁替她挡谁傻。 苏青宁的小动作瞒不过沈昀,瞧她故意这般为之,他心里好受了些,但看到周媒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沉着声音赶人:“上课时间到了闲杂人等回避。” 苏青宁立马顺着他的话道:“啊,好的,当然,这位客人,我爹娘今日不在就不久留你了,请吧。” 周媒婆在看到沈昀之前还想着多纠缠苏青宁一会儿,仔细看看她的品行,回去对着赵家太太那边也好有谈资。 可在被沈昀的目光盯视过之后,她便再也生不出这样的想法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仿佛只要多留一瞬,她就能掉一块肉似的。 她忙不迭地附和苏青宁:“好,好,好,我这就走。”再让她多留她也不敢呀。 苏青宁别过脸去偷笑,嘴里还热情地回应:“我送你吧,今日是真不巧,欢迎你改天再来作客。” 苏青宁把人往外送,周媒婆还想拉着她在路上多聊聊,她这么好的条件,她可一定要把她说动了才是。 可刚靠近苏青宁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衣袖,就看到沈昀跟在她身后出来了,她身子顿时一僵,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空中虚划了一下,收到了身后,急促地道一声:“苏小姐,我这就回去了,你别送了,路我熟。” “那好慢走不送,回见啊。”苏青宁被她一系列的动作惹得再忍不住,看她身影一消失在院墙转角处,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沈昀站在廊下,双手环肘淡淡地看着她笑,等她笑过之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道:“看到媒婆上门这么高兴?” 苏青宁一怔,笑声戛然而止,接着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她被沈昀的话呛到了。 沈昀无奈凑近一步替她拍着背顺气。 苏青宁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呲着牙恨恨地瞪着沈昀:“我哪有看到她高兴了。”没见她在想方设法地赶她走吗? 明知道沈昀他们会在辰时两刻在厅堂里上课,她还故意把她安排在那里接待,不就是打的如果她赖着不走,就让沈昀替她赶人的主意。 谁知道他一来就颠倒黑白,实在讨厌。 沈昀没有意识到苏青宁的心思,继续凉凉地道:“那赵公子家中富裕,长得也不差,倒是户不错的人家。” 还来,苏青宁生气了,大着胆子怼他:“是我要定亲,又不是你要定亲,赵家公子好不好跟你又没关系,闲吃萝卜淡操心。” 沈昀一愣,这丫头今天是吃了爆竹吗,脾气这么爆,她自己在这里接待媒婆,给他添堵,他还没气过,她倒是气上头上了。 “若是看上了,定下便是,发什么脾气?”沈昀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性的人,以前还用装,现在完全放飞了。 再加上苏青宁在他面前一向把自己放得很低,当着她的面,他的气性更是无需遮掩,三两句话就把本就僵的气氛给搅得更僵了。 苏青宁满满都是被误会的委屈,她爹娘是在给她相看没错,但她根本就没有年上这家姓赵的,沈昀什么都不知道,一来就给她贴标签,她也不高兴了,跺跺脚嘴硬道: “是,合适自然要定下,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样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就只是莫名其妙地相识,又因为各种原因多待了些时日,注定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青宁生过气之后,脑子瞬时有些空白,但是很快便又想通了。 她与沈昀从来都不可能平行,两人的起跑线就不同,三观认知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看不懂他,而他大约也不屑懂她。 或许她就该听苏大海和于氏的,他们是她的爹娘,自然会一心为她着想,不会坑她。 年龄到了,定个亲也不算什么。 想想,苏青宁的心里突然间没有那么反感这门亲事了。 想通这点之后,在苏大海和于氏回来之后,苏青宁主动交代了周媒婆过来提亲之事。 “哎呀,啷个今天就来了,嗨,咱们今儿个走得还真是不凑巧。” 苏大海一拍手掌,差点就要埋怨苏老三为啥子之前不叫他,偏偏今天就把他们两口子都喊过去了,要紧的话也没听见说几句,光交待了说苏四眼下要在他们庄子里读书,让他们做点好吃的照顾好他。 苏大海觉得苏老三这话很是莫的必要说,毕竟苏四是他亲弟弟,他要是考出来了,荣耀的是他们整个苏家,又不是哪一个人。 所以该照顾的他肯定会照顾,哪里用得着他特地把他们喊过去白交待一句,结果让他们错过了周媒婆的提亲。 苏大海懊恼得很,说苏青宁怎么也不把她留久些,他们耽搁一下就回来了。 苏青宁低头:“她是个媒婆,还是来替我说亲的,我怎么好留她。” “就是了,当家的你咋个想的哦,咱们青儿留到她,人家还以为她有多恨嫁了。”于氏想明白这其中的因由怪起苏大海来。 苏大海听了顿觉有道理,只是想想又觉不甘心,念叨着也不知道这周媒婆啥子时候又才过来。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想到沈昀今天的态度,气性上头了实话实说道:“明天辰时三刻她又会过来。” 苏大海得了这个准信,高兴得直搓手,于氏也眉开眼笑。 苏青宁瞧见他们夫妇俩丝毫不作伪的笑容,叹息一声:或许跟赵家定亲也不错,至少可以断掉她心底生出来的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第一百七十四 成亲的六个步骤 世上本无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之。 自从苏青宁心里生出要顺从苏大海夫妇俩的心意定下这门亲事后,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想通透了。 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接下来的就是安心地经营自家的铺子庄子,闲时就坐在窗前写写她的杂谈录,把心里的奇思妙想全都用文字记录下来。 又一日,苏大海和于氏夫妇俩推掉了可能有的邀约,早早就拾掇好自己坐在家里等着周媒婆上门。 苏青宁陪着他们坐着等了一会儿,听到李耿来报人来了,于氏便打发她回房间。 按照规矩,女儿家是不能插手自己的亲事的。 苏青宁抬脚离开的那一瞬间,心里仿佛空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去了中院的厅堂。 里面的摆设依然跟之前一样,一张先生坐的长书桌,下面是六张略小一些的小几案。 虽然此时还没到上课的时候,但苏青宁却已经在脑海里模拟出来了沈昀带着一众人在这里读书写字作文章的场景。 沈昀为人严肃,轻易不开玩笑,甚至连笑都很少有。 虽然在这个小小的学堂里说他是先生,但很多时候他们读书其实都是自读各的,只有读到自己理解不了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询问沈昀,而这个时候其实沈昀也未必见得会直接把自己的体会心得说出来。 他会先询问在场的其他人,大家一并参详讨论,这样一来,不等沈昀说出他的见解,大家便都通过这番讨论而最终理解了。 想着苏青宁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不得不说,沈昀别的地方不怎么讨喜,但是真的很会教导学生。 虽然这些学生一个个比他小不得几岁,甚至苏四其实比他还大。但他总是这个学堂里面稳稳掌控的所有局势的那个人。 苏青宁现下终于明白,原来不是因为她的出现而使得苏四的人生轨迹变了,而是因为沈昀的改变从而改变了苏四。 她充其量也就只能改变一下原主的人生轨迹罢了。 怀着些许想法,苏青宁仰头看天空。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是最喜欢抬眼看天空的人,而到了这里之后,一直忙碌着生存那些事,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一眼天空。 这个时代的天空不用滤镜,都是好看的。 没有受到过现代化学的污染,碧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朵朵张扬开来,再混着初夏的清风,闭上眼睛仿佛来到了海边,无限惬意舒爽。 苏青宁细细地感受着这份独处难得的美好,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却一眼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沈昀。 他身材高大,修长笔挺,往坐在台阶的她面前一站,好像松柏一样,高大得让她窒息。 “哎,你挡住我的光了。”苏青宁虽然被惊了一跳,但依旧沉浸在自我的美好中,懒得回神,便懒洋洋地挥手让他走开。 沈昀默默地移动脚步,露出身后刺眼的阳光。 苏青宁顿时眯上了眼睛,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爬得这么高了。 “那什么,你再回来看看。”还是有人挡着才好,不然阳光如此刺眼,怎敢直视。 沈昀的眸子眯着,满满透出危险的气息,苏青宁赶紧低头垂眸。 啧,大意了,她怎么现在胆子变得这么大,竟敢指点起沈昀来了。 苏青宁抱住双膝把头藏在两腿之间,假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好在沈昀没有在意她刚刚的大胆,反而关心道:“在这里做什么,太阳出来了,你不是最怕晒吗?” “后院厅里有客人,我不方便过去。”也不想过去,苏青宁嘟囔着。 她现在心里极端复杂,从她本心出发她一点儿也不愿意说定亲嫁人的事,可入乡随俗按照这里规矩,她确实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她要是贸然拒绝,不仅会让苏大海夫妇俩为她担心,也有暴露自己身份和来历的可能。 所以她不得不默许苏大海夫妇俩现在为她所做的事,无从反抗,但这又的确不是她打心眼里想做的事。 沈昀眉头微拧:“有什么不方便?”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他就是想要听苏青宁亲口说出来。 苏青宁此时心湖之中好像被这事完全搅乱搅浑了,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情了,而沈昀这一问恰好就像是打开这道堤坝的一道口子,心湖中的水顺着口子便流了出来。 “媒婆来了,正在与我爹娘说我的亲事。” 沈昀脸色微沉,果然如此。 “你同意吗?” 苏青宁叹息:“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我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其实要不是原主一开始的名声不好,她早就已经定了亲事,何至于拖到她穿过来。 如今这样对她来说似乎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她看过那位赵公子的模样,不用真的盲婚哑嫁。 沈昀瞪他:“你苏青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别人的话了,别人认为你该怎样你便怎样?”她要有那么听话,他也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苏青宁讶异地看着沈昀,她以为她在沈昀面前把真实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了她。 “总是要做的,何必分早晚。”她辩解。早点定下来也好早早断了她某些不应该有的念想。 “既是如此,随你。”沈昀冷冷吐出几个字,突然起身走了。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缓缓消失,苏青宁一时怅然若失,久久地凝望天空。 等到苏四等人围在她身边询问她有没有看到沈昀的时候,苏青宁才意识到沈昀刚刚好像走的方向不对。 他不是来上课的吗,怎么没有进厅堂,反而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苏青宁被问得茫然地指着后院道:“去那儿了。” 苏四等人想不通,不过他们看书全凭自觉,见沈昀没到便自顾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看起书来。 只于家全凑近苏青宁有些忐忑地问道:“青宁妹妹,听说舅父舅母在为你相看人家?” 苏青宁眉头一扬:“你听谁说的?”她不记得这事儿说出去过。 毕竟亲事还未完全定下,最忌讳的便是先声张出去,到时候便是不定都不行了。 于家全有些心虚地道:“我……我瞧见那媒婆了。” 苏青宁轻笑,也是周媒婆周身的打扮实在是太有媒婆的范儿了,身穿绿色衣衫,头戴红色大花,走路摇摆生姿的,浑身上下都打上了“我是媒婆”的标签,让看到她的人想不认识她都难。 “你会喜欢那人吗?”于家全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一直以为小表妹应该是会被许配给沈先生的,这样他就完全没有争的可能,但若是那个人不是沈先生,他觉得他是不是也有一争的可能性? 苏青宁歪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现在不喜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 眼下她跟赵仲林不过一面之缘而已,怎么谈得上喜欢不喜欢? 于家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又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苏青宁突然站起来走了。 “小表妹……”于家全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跑得飞快,伸出去想要抓住她的手满是失落地坠下。 而苏青宁之所以跑得那么快,是因为她看到陶华宁了。 他径直朝后院跑去,这让她心中一紧,今儿个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谁谁都爱往她家后院跑? 正厅里,周媒婆正像之前那样舌灿生花地把赵仲林夸上了天,还说苏大海选择他做他们家女婿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 苏大海涨红了脸,显然已经心动得不得了,就只差马上雇顶轿子把苏青宁塞进去嫁了。 周媒婆察颜观色立时问起正事来:“苏老爷聘礼怎么说?” 苏大海刚刚听周媒婆吹得大一时头脑发热,这会儿清醒过来,不由认真思索起来,这就定下了吗? 周媒婆怕迟则生变,又再度催促道:“苏老爷,你给个数,我这边马上去趟赵家,一定按照你的要求来。” 苏大海被问急了,张嘴就要说,却突然听到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 “哼,好一个媒婆,好一张利嘴,孰不知这男女成亲,需得六步: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你这纳采之礼都尚未走过,怎地就定亲说聘礼之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日常逛楼子纳妾 男子的声音高昂清越十分好听,厅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打断他的话。 就连周媒婆被他生生打了脸也一时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好一会儿,看到那人从门外走进来,她才一拍大腿叫道:“哎呀,陶大少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这是要寻我替你说亲吗?” 陶华宁冷哼一声,一个冷眼甩过去:“不敢劳你周媒婆大驾,省得你给我整的面上光,内里坏。” 周媒婆脸皮何其厚,陶华宁的话她听出了一点底子,但很快就被她消化了,假装无辜地笑着说陶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一定按照他们陶家的门楣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 “听不懂话吗,我们家少爷用不着你。”陶甲看到自家少爷露出嫌恶的表情,立马上前拦住周媒婆,也不看看他们今天是来做什么,就在这里瞎揽生意。 陶华宁不理会周媒婆,只是给苏大海和于氏二人行礼,看了一圈,瞧见沈昀居然也在,朝他拱拱手算是打招呼,又对在门口站着的苏青宁招了招手。 看到这里苏青宁也不躲着了,抬脚走进来,陶华宁似乎有话要说。 “周媒婆,听闻你今日是来给赵家老二说亲的?”陶华宁坐下看着周媒婆道。 周媒婆直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犹豫了一下却听陶华宁道:“你说那赵家老二长得相貌堂堂这我没意见,可你可有把赵家实情说出来?” “实情,啥子实情哦。”周媒婆心头“咚咚”狂跳。 糟了,她只听说过这苏家跟陶家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没想到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这么紧密,连人家嫁女儿的事情陶家都能插得上手。 陶华宁冷笑:“你不是专门替他们家赵老二说亲的媒婆吗,你连赵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来苏家说亲,不怕苏家大棒子把你打出去吗?” “我……我当然清楚,赵家是君山县城有名的富户,家里是做漕运码头生意的,这南来北往的船只哪个不经过他们家管辖的地段。除了您陶家可不就数他们赵家最厉害了嘛。”周媒婆提高声音为自己打气。 陶华宁厉声道:“所以赵家老二就可以逛遍君山县城的青楼,纳下无数个小妾?” “这,这,这,赵家公子也没有真睡遍君山县城的青楼,只是……只是喜欢在翠香楼……还有小妾的事,据我所知也就三五个。 嗨,这有钱人家贵公子,哪个房里没有几个小妾通房的,相信苏家小姐也是不在意的……”周媒婆忝着脸看向苏大海,只见他先前涨红的脸此时已经黑透了。 呃,这个样子看着实在不像是不在乎的样子。 她突然间有些心慌了,先开始不说赵公子的这些事情,一是她觉得这事儿的确有些不大好说出来。 她觉得吧像他们苏家这样普通的人家,能被赵家看上那就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么些小事情。 只是此时看到苏大海黑沉沉的脸色周媒婆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事情似乎大大地超出了她的设想,这穷夯货不仅在乎,而且还很在乎,她心头微微泛凉,小声道: “苏老爷,你瞧,这事儿,呵呵,我也不是故意的,那赵二公子可是说过了,苏小姐一进赵家门那就是正经的嫡妻,当家主母。 那些个楼子里买来的姑娘,后院丫环抬起来的怎么能跟贵府小姐比,比不着,也犯不着不是……” “出去。”苏大海咬着牙指着大门的方向。 好家伙,那赵府二公子原来是这么个货色,亏他还真当他是个宝,有意与之议亲。 差点就让他给骗了,他心里悔到不行,尤其还当着自家亲闺女的面,他觉得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 “嘿,苏老爷,咱们刚刚可是说的好好的,你不能临时变卦。” “滚。”苏大海火了。 苏青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大海发火,黑瘦的庄稼汉沉着脸,黑亮的眼睛里盛着无边的怒火。 她觉得一下子圆满了,苏大海到底还是看重她这个女儿的。 周媒婆被吓得够呛,她也着实没想到像苏大海看着这样老实的人居然也会发脾气,一发还发的这么厉害。 她环顾一圈,却见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给她好脸色看的。 她纵使心里有再多不甘,也不敢再呆下去,倒退着走出厅堂,退到院子里后一溜烟跑了。随着周媒婆地离开,厅堂中的气氛格外的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都突然失声了一般。 苏青宁四下看看,她爹娘的脸色都不好看,陶华宁则是静默,沈昀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她等了一会儿,让李氏弄了些花茶过来招呼着众人:“喝茶。” 苏大海面色泛苦,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听到苏青宁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心口从未有过的疼。 他差点就把他家宝贝闺女给害了,他咬咬牙跟苏青宁道起歉来。 “青儿,是爹糊涂了,你要怪就怪爹……”苏青宁眨眨眼睛:“爹,你别这样,你又不是故意的,是那媒婆骗人,何苦来哉。”苏青宁是真的没有怪苏大海。 他们是一心为她着想,所以这才会想要给她找了一个出身好的。 只是没想到有钱人太会玩儿了,不是他们这等普通庄户人家能够接受的。 “是我眼瞎,看不清他的……哎,幸好陶少爷来告知我,不然……”苏大海作势朝陶华宁道谢。 陶华宁见事情圆满解决,心底的焦急缓缓地去了,面上带出笑意。 “咱们两家亲近,说什么谢不谢的。”陶华宁连忙推辞,说他差点就来晚了。 一旦苏大海同意周媒婆的提亲,那么就算后续能退,却也于苏青宁的名声有碍。 苏大海免不了又顺着他的话把自己责备了一通,后来还得苏青宁亲自开口才劝下他。 苏大海到最后心里都依然不舒服,心里暗暗想着要是有机会他一定好生替自家闺女挑一挑,再也不随意相信媒人的话了。 陶华宁虽看不透苏大海心中所想,但从他的表情上也大概能够窥探一二,他张了张嘴,但想到他爹的交代,十八岁,默默地算了一下苏青宁现在的年纪,叹息一声收了回去。 十八岁离着现在还早了。 而沈昀站在一旁,全程一句话没说,更像是一个看热闹的人,但他却将除苏青宁以外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看在了眼里。 对于苏大海后续还要继续给苏青宁相看亲事的心思他很是不爽,而对于陶华宁所谓的十八岁之约更是嗤之以鼻。 “这回真是多谢宁哥儿了。”苏青宁想到之前看到陶华宁那样急切地样子,心中万分感动。 陶华宁被他们一家人谢来谢去的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我只是恰好听说了这事,又刚好知道赵家老二的脾性。” 话虽如此说,但其实陶华宁在这背后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 毕竟赵仲林逛花楼这事不算秘密,但他在后院纳小妾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外露,陶华宁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得到准确的消息,所以才会来得晚了些。 只晚一点,那周媒婆倒是好本事,居然就差点走到那个地步。 其实陶华宁有些好奇,他爹算的真有那么准吗,如果在苏青宁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与她定下亲事,真的会出事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先恐后威胁她 尽管生出这样的想法,但陶华宁却并不是一个太喜欢冒险的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决定了他没有下大赌注的勇气。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过得很好,冒险没有必要。 在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陶华宁彻底收拾了心底的杂念,与苏大海等人告辞。 他来得太突然,是收到陶甲传来的消息后就立刻把正在做的一篇文章给放下了,这不还要再赶着回去把他做完交给他家老太爷查阅。 苏青宁主动送他出去,在路上又谢了他一回,陶华宁欢欢喜喜地走了,上马车之后,脸上的笑意掩去:“以后多看着些他们,不管是谁都给我搅和了。” 陶甲刚捏着马车的缰绳,闻言,双手一滞低低地应了。 苏青宁转背看到沈昀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惊了一下,身子后退,差点踩到门槛摔下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在摔跤之前把住了门框这才没有跟大地亲密接触。 “你做什么,吓我一跳。”苏青宁不悦的嘟嘴抱怨。 沈昀看她一眼,又盯着院外的马车,车声辘辘已是远远地去了。 沈昀道:“我劝过你,你非不听,怎么他说你们就信了?” 苏青宁一头雾水,沈昀什么时候劝她了? 看苏青宁想不明白的样子,沈昀不再说话了,他怕再说下去苏青宁会认为他是在看她的笑话。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他这次追着周媒婆赶到后院厅堂其目的也是跟陶华宁一样,抖出赵仲林的真实面目。 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始就被先声夺人的陶华宁抢去了先机。 他再说未免太迟了。 苏青宁果然没有了与他再说下去的心思,径直转头回了后院。 她还得去安慰苏大海和于氏了。 沈昀抬脚便出了庄子,跟李耿借了骡车自己赶了追上了徒步行走的周媒婆。 周媒婆一看到他就被吓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在苏家厅堂中,这个人明明一句话没说,但是此时看到他却让她觉得他比谁都可怕。 她下意识往后退,好像沈昀身上带着刺一样,一旦靠近她就会被扎伤。 “沈,沈公子,你找我做什么,是要说亲吗?”周媒婆看看四周,好在这是官道,人来人往的,她料定沈昀不敢对她做什么,胆子这才大了些,忍不住又卖弄起她的专业技能来。 “呵,说亲,你也配?”沈昀的脸冷得跟冬日里的冰块一般,远远看着又硬又冷。 周媒婆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她试探着说但凡沈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能做的她一定会做。 沈昀淡淡地道:“周媒婆你今日到葡萄庄是做什么来了?” “当然是给苏家小姐……说亲……”周媒婆看沈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声音越说越小,语气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她索性战战兢兢地发问: “呃,沈公子觉得我是到葡萄庄里干什么来了?” 沈昀凉凉地道:“我怎么知道你干什么来了,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如何晓得你的想法。” 周媒婆试探了一下,顿时明白沈昀的意思了,她道:“我,我就是来葡萄庄里来吃顿饺子,这里新推出了煎饺,我家是打北边来的,就好这口。” 沈昀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媒婆,见人见事都多。 “很好,你最好是来吃煎饺的,否则你挪用了你家二媳妇嫁妆贴补你亲生女儿的事情恐怕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只怕黄家跟你没完。” 周媒婆吓得捂住嘴,颤声道:“啊……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沈昀面无表情:“何止,我还知道你家大儿子在码头开的食杂铺经常缺斤少两,要是宣扬出去,船老大们可都是血性汉子,极不好惹,不上门照顾他的生意都是轻的,只怕到时候打死打残都是有的。” “啊……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沈公子你说啥子就是啥子,我来吃煎饺,我就喜欢吃煎饺,我全家都喜欢吃煎饺,我这就回去打包一份。”周媒婆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沈昀反应快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稳住了,抹着额上的冷汗心跳加速。 “收起你心里的小九九,否则后果你肯定想得到。”沈昀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骡车。 周媒婆捂着狂跳的心口吓得差点窒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怎么真的什么都知道。 赵家与苏家的亲事,源于赵家人看上了苏家小姐,而她是在赵家太太和二公子面前拍了胸脯打了包票承诺说一定会成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到了竟会出这样的差错。 她被陶华宁说退后,其实并不甘心,一转头就在谋划着既然阳路走不通,那就使些阴招怎么着也要让这门亲事成了。 到时候名声臭了,也是臭的苏家人,跟她周媒婆没关系。 可惜,她还没走出二里地就被这煞神一般的人追上一通威胁,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成型的阴谋便立时被瓦解了。 她的饭碗比起她亲儿子和一家人的安危来自然是比不得的。 她打包了整整两大笼煎饺一路走一路吃,还一路哭。 别问,一问就是煎饺太好吃了给感动到哭了:“呜……” 一路吃一路泪撒至城门口,一个煎饺还在嘴里嚼着就看到陶华宁坐在豪华的大马车里朝她笑着招手。 周媒婆一口气没上来,煎饺差点噎在喉咙里,还是陶华宁好心让陶甲给她送上一杯茶水才解了她的围。 当她哭着道谢把茶盏递回去的时候,陶华宁一个冷哼,陶甲接过便直接扔到了墙角处,那好看的青花瓷碎开在地上,外面青花好看到刺眼。 周媒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聪明劲儿,看到陶华宁紧盯着她的眼神一下子福至心灵,张口就道: “陶大少请放心,我……我都晓得的,我今日去葡萄庄不是去说亲的,是去吃煎饺的,你看我买了两大笼,我都吃完了,太好吃了,改天我还要再去买。” 周媒婆一边说一边看陶华宁的眼神,只见他听到说亲二字就皱眉,说到吃煎饺他就笑,她已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合着这位君山县城里的豪富竟也是与那位沈昀公子一样…… 哎,她捂着脸,第一次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她以为的苏家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小庄户人家,没想到这一个两个的都护着他们家。 失算,大大的失算。 沈昀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眉色稍舒:“行了,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请回吧!” 周媒婆如蒙大赦,转头就走,只是还没走两步路,就又被陶华宁喊了回来:“等等,前头是不是有人找过你呢?” 说到这事,周媒婆又要哭了,她扁着嘴一脸哭相:“沈,沈公子……” 陶华宁心头一阵失落,是他,这回竟然抢到他前头了。 哎,早知道他不该在这城门口等着周媒婆,而是直接在庄子外面等着她的。 周媒婆看他不说话,生怕他还有什么吩咐,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等候着。 直到陶华宁过完了自己的情绪发现她还在原地挥手她这才敢挪动脚步。 只是接下来却又有一大波烦心事等着她,她该如何跟赵家交差? 骂走周媒婆后,苏大海和于氏的心情落到了谷底,苏青宁还得反过去安慰他们。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好了,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家里来了另一个客人——传说中的李大姑。 在苏大海和李大姑交谈的是间隙,于氏来找苏青宁:“这李大姑不同周媒婆,那一个是自己找上门来的,看到就不怀好意,黑了心的。 李大姑是你紫宁姐姐隔房的堂姑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祸害我们亲戚。” 于氏说得很肯定,苏青宁却无语抚额,她就不明白了,以前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现在怎么就如此急着要把她嫁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苏青宁想不通这事儿,她也没问,但她做了。 自于氏从她房间离开后,她故伎重施躲到了花厅窗户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李大姑道:“我还是从远山他媳妇(苏紫宁)那里知道你家闺女回来了,之前不是约好了一回来就来寻我吗,我等了好几日也不曾等到你们。 后来听说周媒婆自己寻上门来了,心想这可就坏了,别看那周媒婆是县城里来的,但咱们这个圈子里可是都晓得她是个啥子样的人,为了谢媒钱可是坑害了不少好姑娘。” 李大姑坐在客位,喝一口茶说一句,瞅着也是一个要为能说之人。 苏青宁蹲在窗下,听得很是焦急。 这么好的口才,她很担心苏大海和于氏会不会又被带偏了。 不过好在苏大海经过周媒婆那事后也算是开窍了,再加上沈昀之前提醒过他,眼下应对起来也算得体。 “啥子周媒婆?李大姑说的话我有点没明白,莫不是前头上门卖煎饺那个大姑?她来这里只说我们铺子的煎饺好吃,说她家先人是从北边过来的,啥子都不好,就好吃这一口。 我看她是真的喜欢吃,不仅坐在这里吃了一笼,还打包了两笼走。” 李大姑刚刚担忧的神色一下子去了,连忙解释:“那就好,那就好,我原听周媒婆也是这样说的,开始还以为她糊弄我们了,现下听到你再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李大姑笑了,她们媒人这一行也分个先来后到。 要是苏家这边真有周媒婆帮着牵线搭桥了,那她还真不应该上门来,索性没有。 “那我这里就有几个人家可以供你选择一下。”李大姑一旦确定了苏家说媒的差事还落在她身上后,便立刻推荐起身边的人选来。 她一连给出了三个人选,好家伙,从城里的富户,到村里的里正之子,还有有功名的秀才相公都有。 不过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苏大海再不肯轻易松口,只说这几个人的条件都还不错,问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能与人言说的毛病。 “嘿,苏大兄弟哟,我们可是亲戚,我这哪能坑你?” 李大姑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倒把苏大海看得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恐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倒是于氏一片爱女之心,还挺清醒的。 “大姑,你莫多心,你也晓得,我和我当家的如今膝下就这个闺女,人又能干,你看我们哪里舍得蛮。” 于氏说着叹一口气道:“李大姑的为人我们都是晓得的,可就是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 于氏这话在理,李大姑听了也觉得十分中听,她想了道:“我们是亲戚,我也不怕跟你们说句实话,这三个人里面我个人来说是最看好这个文秀才的。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你们不要看他现在穷,但他读书好,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明年秋天还打算切考乡试,那要是中了,嘿,可了不得,你家姑娘就是举人娘子了。” 李大姑说得上头,不仅说到变举人娘子,就连中进士都说了,还说他肯定一路能中到京城去,说不定以后他们家姑娘能够做夫人了。 李大姑的口才比之周媒婆只好不坏,说得苏大海差点又要热血澎湃了,好在有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他才能在关键时刻刹住车,用力咽了一口口水道: “这么好的人选,咋个都二十五岁了也没定过亲?莫不是有啥子隐疾。” 苏青宁贴在墙角都忍不住想要给苏大海点个赞,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快就学会逆向思维了。 李大姑却是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啷个可能嘛,自己家亲戚,我不可能拿那样的人来骗你们。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他家就是太穷,不过我看你们家现在这样也不缺钱了,这才给你们推的这个人选。” 意思就是,人家家里太穷,莫的法子娶妻,如果他们结为亲家,再稍微支助他一下,那他们家姑娘嫁过去地位就稳了。 苏大海听了点点头,但这次他是真的学乖了,啥子肯定的话都没有说,更没有随便许诺,只说现在正是农忙季节,又要过端午节了,庄子里有点忙,这事他先记在心里,等忙过了这一茬再来仔细商谈。 李大姑听他没有一口拒绝,想他基本上也还是有心思的,便放下心来,又夸了一回于氏,说看她这肚子圆圆的,一准是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她有经验。 几句话把于氏和苏大海哄得眉开眼笑,在她离开的时候,把家里的葡萄干、元宝干给她各装了一包,李大姑也是高兴得很。 送走李大姑,苏大海就绕到窗前喊出了苏青宁。 “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苏青宁有些尴尬,她还以为她躲得很隐秘了。 苏大海一早就发现了,但他特意没出声其实打的就是想让苏青宁自己也听一听。 “虽然老话说的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跟你娘都不及你聪明,我想了想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把关好些,免得我们两个又犯糊涂,差点害了你。”苏大海满心歉意。 虽然赵家那事儿并没有成,也怪不得他,但他总觉得是他这个当爹的没做好,一想到就后悔不迭。 苏青宁道:“爹,那事都过去了,咱们就都别再提了。”不过对于苏大海肯让她亲自过问自己的亲事一事,她还是觉得很惊喜,她没想到苏大海虽然在孝道一事上过于迂腐,但是这事上居然如此开明。 这样她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了,也不用再担心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其实我觉得爹和娘这次的事儿就处理得很好,咱们且先看着,也别再轻易相看什么的。” 苏青宁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就此保持静观其变,不管媒人说什么都先别应,拖着,有些事情拖着拖着就会拖出真相来。 苏大海一听自己的做法受到了苏青宁的肯定,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苏青宁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现在如他所说,最重要的就是安排好庄子里的夏收和播种。 又到了一年的双抢时节,这个时候往往是一年之中最忙乱的。 “其实爹我还想请你跟我去一趟宣州府的庄子,别忘了那里还有一百亩水田和一百亩旱地。 之前那家庄子的庄头不大会种田,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李耶在那里收拾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咋样了,等这边忙得差不多,过了节我们就过去看看。” 之前苏青宁在田里转悠过几圈,发现稻子和各式农作物长势倒是挺好,但就是布局凌乱,整个没有什么合理的规划。 一问那些庄仆都说于光先前根本就没有把种庄稼的事情放心上,成天就想着搜刮庄仆们的油水,有了钱就拿去村里祸害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别提有多讨厌了。 这回夏收过后,苏青宁想要统一规划一下那些田地和山林该种些什么,一定要合理利用起来,最大限度地开发它们的价值。 不能看到逸心阁会所赚钱就把庄子的种植本能给放弃了。 苏大海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成天见最会的就是摆弄庄稼把式,在他眼里只有粮食才是最让他有安全感的,苏青宁这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他当即答应下来,让苏青宁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陪着她娘,外面的活计交给他便是。 苏青宁笑眯眯地应了,但是该看的账本,该巡的铺子,该培训的人手,该教导的规矩却一样也没有落下,整日里把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似的。 夏收刚忙得差不多,正在收尾阶段,端午节便要到了。 苏青宁看苏大海太忙,便主动揽过了给家人亲戚置办端午节礼的任务。 她首先安排李氏带着庄子里的妇人们发糯米,剁肉,准备包粽子。 而她自己则带着李大丫去城里置办糖糕点布料什么的。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进城之旅,没想到走这一遭,却让她又长了一回见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当众拦车问拒亲 苏青宁带着李大丫先在卖山货和菜品的集市逛了一圈,买了四十斤猪肉,十斤白糖,这便直奔自家铺子里去。 现在苏记杂货铺里买的产品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过节礼已经不需要去别的铺子采购。 把四十斤猪肉分成两份,白糖分成五份,其他葡萄干、元宝干、还有花糕,点心各自分成五份,又去旁边锦绣坊扯了五匹细棉布加在上面,一份好看而又实在的节礼便包装好了。 于家安又加了一些自己买的吃食,然后帮着把两份送往于家村去的节礼拿到驿站找人捎带。 苏青宁则带着李大丫拿着三份节礼准备回家去。 把东西搬上骡车,苏青宁刚要上去,便看见前面驶来一辆大马车,苏青宁看看狭窄的道路,有些错不过来,便往旁边让了让,打算让他们先过去了自己再上车。 只那马车却也讨厌,在快要驶过骡车时偏偏停了下来。 苏青宁看了一眼马车车身的徽记,一个大大的赵字铺满了她的眼,但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他们害怕错不过去,又往旁边侧身让了一下。 可马车不仅没有离开,车帘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文秀俊美的脸。 苏青宁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在醉风楼里曾经瞟过一眼的赵家二公子赵仲林吗? 他想干什么? 赵仲林探头拱手:“苏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青宁正想答话,李大丫立马拉着她往骡车后面躲去,苏青宁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让她避嫌。 呃,汗颜了,作为现代人,她还真没有这个自觉。 “苏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坏人,只是想当面问问你为什么拒了我的提亲。”赵仲林上次看到苏青宁隔着很远的距离,只大概看到了一个轮廓只觉得她长的好看。 这次近距离看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的韵味,的确如同周媒婆说的那样,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他本来对她只有三分兴趣,前来拦她也是因为气不过,但细看之下却平白生出了十分兴趣。 苏青宁抿唇睁眼说瞎话:“你是谁,莫名其妙说这番话做什么?” 赵仲林恍然大悟:“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赵仲林。”他尽量拿出他富家公子的范儿。 想当初,他可不就是凭着这张脸和他那富家公子的风范吸引了很多女子的注意,得到她们的青睐。 苏青宁一开始就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当然要把不认识贯彻到底,摇了摇头说不曾识得。 赵仲林道:“苏小姐不认识我不要紧,周媒婆你总听说过。” 苏青宁点头一脸天真:“知道,就是特别馋我家铺子煎饺的那个婶子。” 闻言,赵仲林顿时没了脾气,他干脆把他托周媒婆上他们家门提亲的事说了。 苏青宁一阵无语,这赵仲林还真是一个缺心眼子的人,当然或许他也根本不在意她的名声。 要是在意也不会做出这种在半道上拦着她要一个说法的事情来了。 苏青宁油盐不浸,饶是赵仲林口才再好,却也愁没有用武之地。 人家根本就不上套,当然也有可能她是真的不知晓这些事情。 苏青宁看赵仲林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从另一边爬上骡车撂了车帘,直接走了。 走了…… 赵仲林反应过来追上去,却见苏青宁淡淡地飘来一句话:“赵公子自重。”然后骡子扬起蹄子撒了满满一蹄子的灰。 赵仲林抹去满头满脸的灰尘,擦了下鼻子越发不甘心:“走,咱们也去苏家的铺子里去吃吃那些点心糕点,看看是不是有他们说的那般好。” 小厮赵小圆小声道:“二少爷,你不是约了翠香楼的头牌香儿姑娘去坐花船游湘楚江吗?” 赵仲林脚下连犹豫都没有,扔出一锭银子:“不去了,香儿姑娘也不及这一位够味。”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 苏青宁看身后的马车没有追上来,松了一口气以为摆脱了赵仲林的纠缠,便顺道再去了一趟状元街的铺子。 这里打的是聚星斋的铺子名字,故而有好些人都不知道它跟苏记杂货铺是一家,但因为里面卖的东西过硬,故而也一点儿也不影响它生意的火爆。 尤其当她把葡萄酒放在这里卖之后,一下子吸引了很多客人。 “小姐,咱们庄子里早就在酿葡萄酒,为何这么晚才搬到铺子里来卖?”李大丫看不懂便问。 因为小姐答应过她,她这些日子带着她到处出来走动并不是为了让她伺候她,而是带着她出来长见识来的,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学习,以后好给她做帮手。 故而但凡到一个地方李大丫都看得十分认真,一有不懂便立即发问,这样的求索精神很得苏青宁喜欢。 苏青宁道:“说起来,我们家能有现在的一切还真的全靠葡萄酒。”当初可不就是因为一坛葡萄酒才得了陶晋仁的欢心,然后高兴之余就把葡萄庄送给他们家。 “我答应陶家年底之前不会公开售卖葡萄酒,如今过了年,小半年都过去了,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诺言,是时候卖一卖葡萄酒了。 而且葡萄马上要熟了,咱们正好可以多收集一些。” “可是小姐,这样一来,那些卖葡萄的人家看到葡萄好卖了,不是会涨价吗?”李大丫慢慢地也有了生意头脑。 苏青宁笑了:“对,我正是这样想的,葡萄的价钱太贱了,正应该提提价,增加大家的收入才好,这样他们才会在种葡萄的时候更愿意花费心思,如此种出来的葡萄品质才会更好。” 而有了好品质的葡萄酿出来的酒也会更好,如此便可以借助陶家在京城开辟出来卖玻璃镜的门路卖到京城豪富之家去,这便又有了升值的空间。 苏青宁还说要是今年他们果农不涨价,她也打算给他们涨一波。 毕竟十斤葡萄她能酿酒七斤多,平均一斤一两,利润空间太大,没有必要克扣种葡萄的果农们的银钱,要实现双赢。 “小姐真厉害,看来是我想多了。”李大丫一脸钦佩地看着苏青宁,同时也有些懊恼,她以为她想到了一些事,结果一说出来就在自家小姐面前露了怯。 苏青宁笑着安抚:“你这样肯思肯想才好,我相信你一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学会,甚至以后还可以独当一面。” 这样的评价未免太高了,李大丫被夸得有些发蒙,但同时也在心底暗暗决定,她一定好好学习要做到像小姐说的这样。 带着满满一骡车的东西回到庄子里,李氏已经把糯米泡好了,肉也腌进味儿了。 苏青宁便带着她们一起包粽子。 除此之外,她还弄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冰粉。 她无意中在庄子的后山发现了现代做冰粉的冰粉籽。 这源于她在现代某宝上淘过冰粉籽回来自己手搓过。 那是一种天然果实,象小一些的核桃一样,用钳子夹开里面就有比芝麻还小的籽。 把这种小籽装进用纱布做的小布袋中密封,然后取一盆干净的凉开水,就可以在水里搓揉纱布袋子,期间要一直搓一直搓到水变为紫红色。 然后放在屋中常温放置,那水慢慢地会凝固,这就变成了街上卖的冰粉粉了。 要吃的话可以添加手工糍粑,加水果,加葡萄干,加山楂片,再拿煮好的红糖水一浇,啧,那味道。 要是再往冰箱冷藏放一放,或者加些冰块就更好吃了。 在山里发现之后苏青宁便采了一些回来,照着脑海里的步骤搓了出来,添加上各色有的材料,吃一口,她忍不住眯了眼睛,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试吃成功后,苏青宁亲自给中院学堂中的四个人端了过去。 在吃冰粉的时候沈昀不停地拿眼睛瞟苏青宁,可她好似没有注意到似的,从头到尾连个眼角子都没给他。 沈昀将其认定为心虚,于是在吃过冰粉后抹干净嘴拦下了要走的苏青宁。 第一百七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院子里葡萄藤沿着墙根爬到了墙头,一串串绿莹莹的坠下来,看得苏青宁心情极好,只是对上面前沈昀冷厉的眸光,心头颤了一下,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赵仲林在庄子外面的铺子里。”沈昀道。 苏青宁微讶:“他来做什么?” “吃煎饺。”沈昀惜字如金。 苏青宁捏捏衣袖,表示赵仲林这个骚操作她看不懂,她只能道:“铺子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客人上门来了,还拒绝吧。” 沈昀观她神色毫无变化,淡声道:“他今天找你?” 苏青宁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只能叹息一声道:“没错,在状元街附近碰上了。” 沈昀突然贴近,苏青宁下意识想躲,但是沈昀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又乖乖地凑了回来。 “想不想让他以后都不敢再找你?” “你有什么好办法?”要真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第几次呢,你打算怎么还?”第几次帮她了? 苏青宁脸皮突然间变厚了:“欠着。”债多不压身。 “好,欠着。”今日的沈昀异常好说话,差点让苏青宁不敢认他,以为换了一个人。 不过对于沈昀所说的事情苏青宁还是很关心的,等到他出去之后,她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沈昀会用什么办法把赵仲林给吓退。 可是跟着沈昀走了一圈,只见他只是正常地在铺子里要了一份煎饺,然后跟赵仲林说了几句话,然后赵仲林的脸色就以可以看得见的速变了,然后充满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站起来就要走。 “你不是喜欢吃吗,把这几个煎饺吃完再走。”沈昀淡声吩咐。 赵仲林心头打着寒战,对于他的话一点儿都不敢违抗,拿起筷子匆匆往嘴里塞,期间差点噎到说不出话来。 苏青宁在后面看得把眼睛瞪得老大,啧,沈昀这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吗,怎么能让赵仲林如此畏惧,怎么做到的? 她分外好奇,看沈昀淡定优雅的吃完一盘煎饺立刻围了上去:“呃,你跟他说了什么?” 沈昀不答反问:“你后悔了?” 苏青宁想都不想反驳道:“怎么可能,那样的超级大渣男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想知道?”沈昀明明是在问苏青宁用的却是陈述句,因为他知道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苏青宁追问:“所以你会说吗?” 沈昀道:“不会。” “喂……”苏青宁气得直跺脚,嘿,合着闹了这么半晌,是拿她涮着玩儿了:“沈昀,你……” “发什么火,别忘了李大姑还在给你相看。”沈昀瞥她一眼,对于她此时的模样满满的嫌弃,半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可怎么突然就变得那般抢手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沈昀这话里头听出了一丝酸味。 等她想要再捋清楚一些的时候,沈昀已经抬脚走了。 苏青宁没有再追上去,沈昀这厮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执意不说的话,她怎么问都没用。 这两天就过节了,她想要保持一个好心情。 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李耿来说陶家送节礼来了,苏大海怕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东西拿不出手,让她看着办。 苏青宁二话没说就进厨房去了,对于陶家的节礼她其实早有准备。 所以跟李大丫去集市上买节礼的时候,也只准备了五份。 两份是于家村的已经捎带去了。 还有三份分别是苏家老宅,族长爷爷家,另外一份便是新增的沈昀家中。 自从沈昀脱籍搬出去住后,苏青宁早就对家里人有交代,不管过什么节,只要苏家老宅有的东西,必要给沈家也准备一份。 礼多人不怪。 苏青宁从厨房里拿了新做好的鲜肉红豆粽子、南瓜饼,还有她调配出来的冰粉,以及搓好的冰粉和奶茶一起放进了食盒里。 再加上她在铺子里拿的一些特色点心,葡萄干、元宝干等一并用匣子装了,李大丫提着跟在她身后去后院花厅里交差。 “呀,青儿都准备好了,我都说了嘛,咱们家闺女做事情最是有条理了,哪里会让我们操心。”苏大海一看到她就笑得露出满口黄牙。 苏青宁心里头“咯噔”一跳,拍拍额头,前些日子光顾着铺陈逸心阁会所的事情,而回来后又忙着拒亲,把她早先酝酿好的一件事情给忘了。 “那爹你请李庄头走一趟。” 苏大海道:“好嘞,这陶家不比旁人家里,也只有李耿稍微拿得出手了。” 苏青宁“扑哧”笑了,她爹什么时候注重起这些事来了,果然是环境改造人。 于氏抚着小腹笑着招呼苏青宁:“青儿,这三份节礼你看下你要去送吗?” 苏青宁瞧了一眼,是送到大包梁村里去的三份,她连忙点头:“这两份我跟爹一起去,沈夫人那儿我跑一趟。” 于氏点头:“应该的,上次沈夫人送你的那件衣衫,那绣工可叫一个好看,李家的看了说是比那城里头的夫人太太身上的花儿都绣得好。” 上次苏青宁得了玉氏那件衣衫,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布料倒是不贵重,但那绣花的手艺摊开来确实很不错,一见便知道用足了心思。 人家既待她以诚,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当下也装了三份粽子,看到李大丫后来捧进来的奶茶和冰粉,她想了想给苏家老宅用铁壶装了一壶奶茶。 只那冰粉手搓实在是太累了,先是送给了学堂中的四个人喝了,再加上送给陶家的占了大头,余下的她还要请于氏和苏大海品尝,此时摆在案上的便只有六碗的量了。 她自己也才尝了一小碗便道:“这冰粉咱们自己吃就是了,老宅那边就不送了。” 苏大海看到这稀罕物早就惊奇了,只刚刚顾着说节礼的事没顾得上,现下听苏青宁说起,连忙凑过去仔细地看。 瞧着这东西凝成一块儿,轻轻摇摇碗,便在里面荡来荡去的,似是很好玩儿的样子。 “这东西好玩,你刚刚说叫什么冰粉?” 苏青宁点头,立即让李大丫把调制冰粉的东西寻来,将其舀出来两碗,分别加上葡萄干、花生、瓜子红糖水等各种配料端到苏大海和于氏面前请他们品尝。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用瓷勺戳了一下,松软中又带着一丝韧劲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苏青宁在旁边诱导:“爹娘,你们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虽然冰粉在现代来说已经是大众小吃,但苏青宁却不确定来到这里,它会不会水土不服。 苏大海夫妇俩在苏青宁的鼓励下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唔,这是啥子东西做的哦,啷个这么奇怪。” 爽爽甜甜,要嚼又不要嚼的,放进嘴里舌头一抿就化了。 “好吃。” 两人一连吃了两碗,还要再吃,被苏青宁拦住了:“爹你吃就算了,娘可不能多吃。” 这东西虽然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再加上条件所限,她没有加冰块,但孕妇却也不能多吃,毕竟是放在井里湃过的,还有有丝丝凉意。 苏大海一听自己能吃,但于氏不能吃了,便把碗一放抹了把嘴,说自己也不吃了,然后看着桌上大瓷碗中少了一半的量想了想道: “老宅就不送了吧,送也送不够,反而落埋怨。”他爹是啥子性子他最清楚,东西要送还得送得好,不然只有被说的份。 这想法与苏青宁的达成共识,当下装点一番父女俩便出门了。 在村口两人就分工,苏大海带着两份礼先去族长家,苏青宁则去沈昀家,最后在苏家老宅碰面。 苏青宁站在曾经自己的家门口,敲了敲门,原想着应该是小翠来应门,可门打开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了沈昀。 “咦,你不是在庄子上吗?”他之前还在上课,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沈昀眉色微沉,她这是什么意思,不乐意看到他? “马上要过节,明礼家中还有些活要忙请了假。”所以便干脆散了学,免得知识重复的讲,他最不耐烦这个了。 苏青宁点点头,这确实是沈昀的风格。 “送的什么?”沈昀凑过来看。 苏青宁突然起了心要捉弄他,便把提篮往旁边藏,却不想沈昀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她右手一藏,身子便直直地倒向她。 第一百八十章 一地鸡毛老宅中 院门关着,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苏青宁本就不占优势,又因为捉黠之心而没有防备沈昀。 见他直直倒过来的时候很吓了一跳,但她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任务,便是要摔了双手也紧紧地捏着提篮,不让它倒下,因为她心里知道,她这手要是一松,不说里面的糕点什么了,冰粉、奶茶肯定是没救了。 所以她死死地捏住了,一下都不敢松动。 沈昀是看透了她的捉弄之意,故而反过去捉弄她,只没想到她没站稳被他吓得要摔,顾不上多想,大手一扬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勾。 事情只在千钧一发之间,沈昀的动作也快如闪电,苏青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沈昀怀中。 她看了看此时的场景,四周无人,而她还未站稳,便由不得她伸手推他,心电急转便顺势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脚跟。 沈昀手臂被抓住低头看到苏青宁没有像之前那样推拒他,而是极其配合地抓住他的手臂贴在他怀里,心湖一动荡漾开来。 果然有些事情强着强着就成了习惯。 孰不知在苏青宁眼中,这些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她更为关注的是她的安全,比起摔倒在地受痛,扶着他的手臂贴在他身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与沈昀互不喜欢,说不上什么暧昧。 站稳后苏青宁也没有了再开玩笑的心思,举起提篮道:“我给你们带了冰粉、奶茶还有我包的粽子。” 她之所以强调这粽子是她包的原因是她发现沈昀去年的时候就极其喜欢吃她包的鲜肉粽。 果然沈昀一听是她的手艺脸上难得浮起了笑容:“进来吧,我娘刚还夸你来着。” 苏青宁低头垂眸,看到沈昀身上穿的这身青色衣袍上也有玉氏的绣工,那精致的走线和花样,看得她脸红了,她又想到了玉氏送她的衣衫。 沈昀自如地接过她手里的提篮,在前面引着她进去。 进自己曾经的家门还要人在前面带路,这样的感觉好奇妙。苏青宁眨眨眼睛,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隐藏脸上的羞涩。 沈昀偶尔回头瞧她一眼,发现这站着刚刚跟自己那样都不曾红过脸,一提他娘反倒红了脸,这是什么情况? “丫头来了,快,快些进来坐,刚刚昀儿还说你今日大概要来,让我沏好了花茶等你,瞧,这水刚,你就来了,莫不是昀儿是你肚里的蛔虫,竟把你猜得分毫不差。” 玉氏别看她往日里端着,一旦打趣起来更要人命,苏青宁本就有些羞涩之意,这么一说,平白让这气氛多了几分不同之处。 苏青宁敛衽福身:“沈夫人,端午安康。” “哎,丫头你也端午安康。”玉氏瞧着苏青宁怎么瞧怎么顺眼,人长的虽然不是她见过的姑娘里面最好看的,但绝对是看着最让人舒心的,这说话做事可比她亲生儿子还要讨她欢心。 玉氏朝苏青宁招招手,拉着她的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紫色的香包塞过去。 “今日端阳,我给你和你娘绣了一个香包,你娘的你转交一下,这个我给你挂上。” 苏青宁低眼一瞧,真是好生精致的香包,紫色的绸布,上面绣着支淡白的兰花。 “上次给你绣的腊梅,可昀儿说你喜欢兰花,我便换了一下,你看可还喜欢?”玉氏说话温温柔柔,端庄又慈爱,再加上香包绣得实在精致,苏青宁忍不住捧着看了好半晌,满意地直点头: “嗯,喜欢,多谢沈夫人。” 侧眸瞬间,看到沈昀的腰间竟然也挂了一个同色香包,只他的上面绣的是碧绿的竹子,小根小根的,又长又直,挺拔苍翠。 苏青宁心里一时之间有些不对味,但想想那定是玉氏所送,一样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玉氏见她收了香包,开心地直笑,还留着她吃了她自己包的八宝粽才放她离开。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玉氏歪在椅子上看着沈昀感慨:“难得这方水土能够养出这么玲珑的人儿,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谁。” 沈昀心里“咯噔”一跳,瞳孔紧缩,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玉氏抬眼看他,面前的儿子依然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人,她摇了摇头,趁着她这会儿清醒,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便要他自己去走了。 苏青宁一路走一路把玩着腰间坠着的香包,也不知道沈夫人在这香包里装的是什么香,味道清新幽香,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极为好闻。 很快便到了苏家老宅。 院门关着,似乎有很大的动静传出来,苏青宁正要贴近去听,便见苏大海已经到了,看到她提了背篓推门进去。 没想到老宅里的人正在院坝用打禾机打稻谷,苏大海愣了一下,发现竟然连他爹苏老三都在帮忙。 要知道他爹自从他们兄弟几个接连娶妻之后就已经不怎么做田地里的活计了。 以往每年有他带着兄弟几个干活,他就只需要在晒谷场拿着竹筢翻晒一下打好的稻谷就好,何曾做过打稻谷这样劳累的活计。 “爹,端午安康。”苏大海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孝道占了上风,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地叫了他一声。 苏老三正酝酿着怎么回答他,就听于氏道:“哟,大海回来了,我就说嘛现在大海可是家里有下人的人了,家中的活计早就干完了,哪里像咱们家,忙得要死要活的,也没忙个头出来。” 这话好比炮仗的引线,一下子点燃了苏老三的怒火,他瞪了苏大海一眼:“既然来了还不帮着一起打谷子。 苏大海被骂得一蒙,然后果然听从苏老三的命令放下东西便接了他的位置。 苏老三总算腾出手和脚来,得以缓口气擦把汗喝杯水,一杯水下肚,这下整个人看着才舒服了一些。 苏大海这么伸手一帮,就帮了一个时辰才把堆积在院子里的稻谷打完。 苏大海真是一个闲不住的,看到打禾机里刚打出来的谷子堆满了,他爹也不说动一动,便又立刻拿了竹撮圾把谷子舀出来晒到院子当太阳的地方。 等到把谷子晒好,打禾机抬到一边去,苏大海才搓着手走近苏老三:“爹,事都做好了。” 苏老三倒背着手像个巡查工作的大官一般斜睥着眼绕着晒满谷子的场地走了两圈,瞧见一应事情都做得极好,这才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说说你啊,家里有那么多庄仆也不晓得喊两个人过来帮哈我们家,你看看,你看看,辊个屋头都在过节了,就我们还在做事情。” 苏老三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好像他们家夏收之所以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全都怪苏大海不给他们家提供庄仆帮忙。 “爹,你这么说……不太好吧,他们在庄子里也没有闲着,成天的做活,恐怕拿不出时间来这里忙活。” 人家虽然是卖了身的庄仆,但是自己也有生活要过,凭什么就要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不管他们,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同不同意借几个人来给我们屋头用?”苏老三根本不讲理,黑着脸指着苏大海气势汹汹地问他。 苏大海低着头,两厢为难。 庄子里庄仆们虽然名义是归他所有的,但他从未把他们当作奴仆过,在他眼里,他们也跟村里的人一样种自己的田,过自己的生活,他怎么好平白无故的就命令他们做什么。 苏青宁看不下去一脸天真地问道:“祖父家中还有很多活计没有做完吗?” 苏老三看着天真模样,眼神干净纯粹的苏青宁他没好气:“院子里的活你们都看到了,外面田里还有田还没插。” 苏大海忍不住问:“爹,今年咋个这么晚,往年不是早早就做完了吗?” “你管得着吗,喊你出人出力就是了。”说起这事苏老三又是满肚子气。 自从把苏大海分出去后,他觉得他的气性简直就没有平过,日子也没有好过过,一屋子零碎,一地鸡毛。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苏义山训苏老三 把苏大海一家人分出去,苏老三已经不止一次的后悔。 刚开始没觉得,只听钱氏的话,把能分得最多家产的老大一家分出去,只给个分儿半亩的,省下的就留给生了儿子的老二、老三,还有最小的老四。 是,苏大海分出去后,田地是都留下了,可是却也就此少了做活的人。 去年苏大海还住在村里的时候,他忙完了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还能主动上他家来帮一把。 所以去年能早早地就把活做完。 可今年,苏大海搬到庄子里去住着了,管着庄子里的百十来亩田地,家中的一亩两亩的便顾不上了,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村里露个面,派了五个庄仆来了一天,就把稻子收割走了,搞得他想到他田里去逮人干活都没有逮到。 去庄子里找吧,每回遇到的都是那儿的庄头李耿,跟他说苏大海不在庄子里,去城里了,一来二去的苏老三也去烦了,但心里却攒了很大一口气要发泄。 早早地就盼着端阳节来临,他就不信苏老三不亲自来送节礼。 他要敢不来,他这头立马就先去族长那里告他不孝,先请祖宗家法治他一遍。 这不今天一大早的他就喊家里的小孙子苏明华蹲在村头看着苏大海的动向,听说他提着背篓到村里来了,他便立刻把昨日就堆在院子里的稻子拿来打起来,正是要打给苏大海看的。 “祖父,你消消气,庄子那里实在也是忙,这不过节都没消停,所以到今天才过来送节礼,毕竟有上百亩田地了,之前我爹还去城里请了好几个短工,花了好几百文了。”苏青宁把苏大海想到却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未必就有那么忙吗?你们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庄子里有好多人,五打五户人,一户里头的人口也不少。”苏老三好歹也是去过葡萄庄的人,里面男女老少看起来还是不少。 “祖父你恐怕不知道,庄子里除了田地上的活计,他们还要放羊,剪羊毛,织毛线,看铺子,这人手再多也忙不过来。 再说了,我们请他们干活也都是花了钱的,不然他们都是有一家老小的没有银钱又怎么养活他们?” 苏青宁说得有理有据,本就是胡搅蛮缠的苏老三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气哼哼地瞪苏老三,指着他道:“你说,我要你说,我们这活计你帮是不帮?” “爹,你消消气,我不好使唤他们,我自己来。” 苏老三还想再闹腾,想想钱氏之前跟他描述的,让苏老三给他们家里派十个八个庄仆过来,往那田里一站,嗬,那叫一个壮观。 他们一家人根本不用下田干活了,就在田埂上蹲着监监工就行了。 可闹腾这么半天只争取到了苏大海一个帮工,他心口的气没处撒,便瞪着眼睛不理睬苏大海。 苏青宁隔着老远都感觉到了苏大海的无助忧心,她悄悄地叹气,可惜苏老三是他们父女俩的长辈,她有再多的招数也不敢使出来,只能点到为止。 再加上苏老三又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主儿,苏青宁是真的拿他没法,只能由着苏大海软语向苏老三认错,承诺他一定帮着家里赶完活计。 可不管苏大海说再多的话,拍再多的胸脯,苏老三也不搭理他,急得苏大海好端端一个汉子,差点红了眼睛要哭出来。 苏青宁左思右想,只想到族长,便悄悄地移步想要去找苏义山前来解围。 可还没动,就被苏老三发现了,瞪了她一眼刚要说些难听的话,却听到苏四在外面喊:“伯伯你来了,快请进。” 苏青宁眼睛一亮,族长这回来得还真是及时。 苏四扶着拄着拐杖叼着烟斗的苏义山走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他看了一眼院子里摆得乱七八糟的稻草和打禾机,又看了一眼苏老三和苏大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苏老三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真是,行了,趁着今天天儿还早,我让你侄子带着他们一块儿帮着你把活计干完了,你也莫在那里东想西想了。 端阳易下雨,到时候你庄稼窝在田里被雨捂坏了,你可莫要气。” “哥,我……”苏老三被苏义山收拾得顿时没有了脾气。 苏大海此时也灵光起来,带着族长一家人进了工具房挑了趁手的工具出来,闷声不响地领着人出了门。 苏义山看人都走了,边抽烟边走近苏老三,手指往他额头上一戳,恨声道:“你啊你啊,真是,真是让我咋个教你哦。你要我说好多遍?大江大河是你的儿娃,难道大海就不是了吗? 你想想当年,老于家的进门,那真是花儿一样的人,嫁给你连你份聘礼都莫的要你的,前前后后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哪点子对不起你蛮,你要在她走了之后这样子对待她留下的儿女? 做人哪,虽说难得糊涂,但是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莫听到有人在你那枕头边边吹两阵风,你就不晓得自己是哪个了。 你平心而论,大海日子好过之后,亏待你了,你昨年子冬至节你还穿羊羔皮袄子来的,今年这些汤汤水水,糕点糖果,还有米面肉油,大海哪样没往你屋头送? 就连你家老四切府城赶考,不也是青丫头护送到切的蛮?做人要讲良心,莫钻到牛角尖尖儿里头切了,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儿孙。” 苏义山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苏青宁看着他,年纪已然有些大了,脸上额上皱纹层层叠叠,腰背也有些打不直了,但她却觉得他的形象此时无比的高大。 苏义山不愧是族长,看事情确实要比苏老三明白透彻多了。 这样一训,苏老三连头都不敢抬更不用说回嘴了。 苏青宁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热闹,当然为免苏老三惦记上她,她也不敢看得太过分,低着头坐在一边眼观鼻算观心。 同时她心里在想,恐怕以苏老三的心思,不管苏义山怎么跟他说他大概也都是听不懂的,这就好比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过对于苏义山肯为她爹说话,苏青宁还是很感激的。 苏义山说得口干,喝了一口茶水想要接着继续说,突然看到吴氏站了起来,她激动地冲着门口大喊道:“紫宁,我的女儿……” 苏青宁顺势望过去,只见苏紫宁和李远山推开虚掩的门正一前一后走进来。 这一次苏紫宁的精神似乎没有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好,身形瘦小,皮肤蜡黄,眼皮浮肿,好像才刚刚哭过没多久,眼泪怎么抹都抹不干净的那种。 而跟在她身后的李远山却笑容满面、精神奕奕,比苏紫宁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苏青宁皱眉,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紫宁姐姐。”苏青宁主动上前,虽然这些日子跟她联系很少,但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惦记着她,只是她们这样的关系一时之间找不到亲近的理由,故而才看起来疏远了些。 苏紫宁看到她很是激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青宁妹妹,你也在这儿。”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她是猜到苏青宁有很大的可能会在今天到老宅来送节礼,所以她才说服李远山今天过来,为的就是一个偶遇。 没办法,平日里她被李家束缚得紧紧的,根本找不到出来的机会,回娘家是她可以出门的唯一合理的理由。 苏青宁察觉到她有话要与她说,拉着她到了院外。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笑起好看的沈昀 苏青宁把苏紫宁领到门外,低声问道:“紫宁姐姐你怎么呢?” 苏紫宁四下看了看,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苏青宁竖着耳朵听了一息道:“这里没人,紫宁姐姐这是姐夫给你委屈受了吗?”这样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精神气儿。 苏紫宁摇了摇头说没有。 苏青宁诧异地道:“那你怎么这样?”她指了指她的脸,上面有好些地方还红通通的,看着像是挨了打的印记。 “我……不是你姐夫,是……是他,是我婆母。”苏紫宁扭扭捏捏半晌才吐出实话。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心想难道传说中的恶婆母竟让苏紫宁碰上了。 “也不是她动手打的,她……她没打我,只是……呜呜呜……”苏紫宁捂着脸小声而压抑地哭了起来。 “紫宁姐姐别怕,你想哭便哭。”苏青宁本以为这话能安慰到苏紫宁,可她刚一说完,苏紫宁心头哽了一下哭声直接停了,可看她抽抽噎噎的样子,明显不是不委屈,而纯粹是不敢哭。 苏青宁看她双眼躲躲闪闪地看着院子里面,顿时明白了,合着她这是害怕被李远山听到了,苏青宁心头火起,拉着她便往西边走去。 一口气走到了沈昀家,他正好在院子里就着大好的日光读书。 苏青宁跟他打了招呼,说要借他的厢房一用。 沈昀看她去而复返,本来还有些惊讶,但看了一眼苏紫宁顿时明白了,点点头把精力重新放在了书本上。 苏青宁带着苏紫宁进了房间劝道:“这里离得姐夫远,他是决计听不见的,你可以说出来了。” 苏紫宁犹豫了一下,抹着眼泪掩着面容哭诉:“婆母嫌弃我进门这么久莫的娃儿,所以不喜欢我。” “啥,什么叫进门这么门没有孩子,你才成亲多久?”苏青宁估算了一下,年前成的亲,这才小半年,上哪儿来的孩子? “呜呜,相公他……他堂哥娶妻在后,可两个月便怀上了,如今已经显怀了,婆母见天的看着……越发不喜欢我。”苏紫宁说着实在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太过分了,这才多久没有孩子就这样……就算没有孩子她也不能这样对你……”苏青宁被苏紫宁婆母的奇葩想法给弄得气性大得口不择言了。 “你不明白……我现在终于算是明白大伯母当年的难处了。”苏紫宁一哭脸上的红印便更显了。 苏青宁现下算是相信她说的她婆母没有打她的话了。 但委屈也是真的受了,不然眼睛不会哭得肿成那样。 “李远山难道就不管你吗?”苏青宁心里对李家人有了成见,连姐夫也不肯再叫了。 “不,不,不,怪不得相公,他,他对我很好,他在外跑生计不容易,我不想让他为我操心,莫的告诉他。”苏紫宁捂着嘴哭哭啼啼。 苏青宁重重叹息一声,她原本觉得苏紫宁跟村里别的姑娘不一样,可嫁了人之后却也一样的以夫为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说都不曾说。 那李远山也是个棒槌,她都被虐成这样了,也半点看不出来。 “可是我听说女子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才能怀上,你看我娘就是典型,先前在老宅的时候过得不开心,怎么样都怀不上。还是分家出来调理了一段时间后就怀上了。” 苏青宁这话听在苏紫宁耳朵中有些大逆不道。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是谁的原因导致的大伯母心情不好,可但凡在老宅里住过的人都知道,大伯母的压力定然是来自于祖母钱氏和祖父的。 是他们一直在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每日里搓磨她。 这样说长辈肯定是不好的,但此时苏紫宁却在她这里找到了认同感。 虽然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但她确实也是被她婆母弹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她心里难受,还要时不时地被她罚一通。 有时候是不能吃饭,有时候是洗全家人的衣衫。 “你不能吃饭姐夫都不管吗?” “我……婆母她精着了,每到饭点就安排我去做活路,等到回来,饭锅菜盘都干净了……想吃也吃不成,有时候剩下一点,才捡着吃了……” 听到这里,苏青宁顿时爆发了:“太过分了……都是娘生爹养的,她怎么能这样对你。不行,你得去告诉二叔二婶,让他们给你出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苏紫宁就直接抹起眼泪来:“刚受委屈的时候我悄悄给娘说过,可……可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管不了我,只让我赶紧怀上一个孩子,最好是儿子。” 她也想赶紧怀上,可是这要孩子并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她越是着急,就越是怀不上。 跟吴氏说了两回之后,她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也不让她跟家里的其他人说,丢人,毕竟女人嫁到别人家里就是为他们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 她现在怀不上孩子,就失了先,就算他们上门,也没法子把他们李家怎么样。 苏青宁大惊,她没想到这是一向看起来还算爱苏紫宁的吴氏说出来的话。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到女儿受这样的委屈都不敢出声说话,也难怪人家李家人敢不把苏紫宁当回事。 还不是自己娘家人的态度纵的。 “呜呜呜,好妹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事儿你做不了啥子,别忙活了,我就想找个地方哭一哭,哭完了就好了。” 苏紫宁一边说着一边扯过袖子抹眼泪,然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止住了泪水,只是眼睛却越发的浮肿。 她看苏青宁盯着她小心翼翼问她的眼睛是不是看着很明显。 苏青宁痛心地点头,看到门外伸头缩脑的小翠,朝她招了招手请她打盆热水给苏紫宁洗一洗。 “用热水洗了后用井水冰一冰,能消肿。” 随着苏紫宁走出房间,苏青宁走向坐在石凳上看书的沈昀。 她神情郁郁地坐下,单手托腮,眸光似悠远又似幽暗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沈昀抬头看她一眼,看她的脸是朝着他的方向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再联想到刚刚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毫不遮掩的哭声,他略有所感,但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书,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苏青宁。 “你说,女子在这个世上过得怎么就这么难呢?”苏青宁捧着茶盏心绪不定地道。 她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浮在了云端,看似是站在别人头上,可以看得更远,但其实她终要落下来,回归到这个时代的生活。 说不定苏紫宁今日所经历的事情,也正是她以后要面临的。 沈昀淡淡地道:“她是她,你是你。”他永远都不会让她经历苏紫宁那样的事。 再说看他母亲对她的喜欢便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归根结底都是女子。”而这个时代赋予女子的任务就已经禁锢住了所有一切可能。 她们注定了要面对的就是这个时代所带来的一些传统和糟粕——那是压在女子身上的无形的大山。 可更让她无力的是,她什么都做不了,更改变不了。 “或许你可以帮她。”沈昀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青宁眼中流露出来的无措与伤感。 以往的她双眼总是亮闪闪的,好像盈着整片星空一般。 可此时却灰蒙蒙的,好像染了寒冬里的晨雾,他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闻言,苏青宁眼睛亮了一下:“当然,我当然会帮他。”但很快又随之熄灭。 “我一个娘家屋里的妹妹能做什么?”不说别的,她也算苏紫宁婆母的晚辈,在这一点上,她就失了先机。 沈昀倾身上前朝她勾了勾手指:“有时候要达到一个目的,辈份是最不值得讲究的。” 苏青宁以为沈昀是要跟她说悄悄话便好奇地凑过去,谁知道沈昀只是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的鼻尖小巧鼻梁高挺,立体感十足,沈昀每回见了都手痒,但碍于礼法从未动过手,今日却是得手了。 他捏了捏手指,回味着触摸到苏青宁鼻梁的感觉,唇角浮起淡淡地笑。 苏青宁被他突然袭击,本想生气,但抬眼便看到他的嘴角边的笑。 沈昀长得好,笑起来更是好看,恍如阳春白雪般耀眼明亮,让她一看就好像照亮了心中所有的阴暗,真好! 苏青宁无知无觉地首:“你应该多笑笑,不要老是阴沉着一张脸,吓人。” 沈昀脸色微变,这丫头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当着他的面都敢嫌弃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联手为紫宁出头 沈昀的脸沉下去,在苏青宁看来便又是书中那个黑化的权臣沈昀了,她吓得连忙低头,连沈昀刚刚摸过她鼻梁的事情也忘了,更不敢再找他的茬。 气氛一时沉闷,好在小翠领着清洗干净的苏紫宁出来了。 她还是那副没有精神的模样,但眼睛边的红肿确实消下去了。 她比苏青宁更害怕沈昀,远远地朝他点点头,上前来拉住苏青宁便要回去。 苏青宁转身朝站在门口的玉氏和小翠道谢,又悄悄地抬眼看了看沈昀,福身离开。 可等她们姐妹俩走到苏家老宅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沈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跟了上来。 苏青宁一惊:“你怎么来了?” 沈昀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宅门口,李远山正站在那里,他似乎在找苏紫宁,一看到她回来,立刻上前拉住她低声质问:“你切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我……我没……” “姐姐许久没回村里,我带姐姐到处走走,姐夫要是觉得我们耽搁回去的时间了,一会儿我让我爹赶骡车送你们。” 李远山本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苏紫宁,但听到苏青宁这样说,生生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最近听说苏家大房去了一趟府城后,好像在那里置办了一些东西,只是没有熟人打听,不知道具体是庄子还是宅子,或者是铺子。 苏青宁在他眼里是个妥妥地有本事的人,他不自觉地拘谨。 “不用不用,也就二里地,我们自己走回切就是了。” “姐夫说什么了,你不怕辛苦,我还怕累着我姐姐了。”苏青宁自从苏紫宁那里听过李家人的所作所为后,心里对他们家膈应得很,对着他连面上情都不愿意做,整个人显得又冷又冰。 李远山被苏青宁那样一副根本不讲条件的脸惊到了,他下意识看向苏紫宁,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讯号来,但并没有,她连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想着以苏紫宁的性子,她大概也不会把家中那些事说出去,只当她有了一点本事就长了脾气,心里不痛快,还要再拒,却见苏紫宁答应了:“那就多谢青宁妹妹。” 然后两厢约好,他们回去拜别长辈,再行出来坐车。 苏青宁走向骡车,靠在车辕上看沈昀。 不等她开口发问沈昀就道:“你猜李远山知不知道你姐姐受她娘搓磨的事?” 苏青宁连思考都没有道:“先前我以为他不知道,但看刚才他那怂样,定是知道的。” 一看到她变了态度就心虚地直躲闪,连正眼都不敢让她看,说不知道她才不信。 刚刚要不是他们在场,恐怕他就提溜着苏青宁质问她是不是说了她在李家的遭遇了。 “还不算太笨嘛。”沈昀道。 苏青宁眨眼睛,她听不出来沈昀这话算是夸奖还是损她。 正想着,李远山和苏紫宁一前一后出来了。 苏青宁邀他们上了骡车,但很快便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情,会赶车的苏大海跟着到田里去做活了还没有回来。 她咬咬牙,回忆着她爹平日里赶车的架势,干脆自己坐到车辕上,打算自己赶。 沈昀白了她一眼,跳上骡车,把她挤到一边小声道:“你还真大胆。也不想想你敢赶这车,别人敢不敢坐?” 苏青宁抿嘴,看沈昀有替代之意,高兴起来,让开了位置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感谢。 然后便全程贴在车边看沈昀怎么用他那双能写好文章的手赶车。 只见他用修长好看的手握住缰绳,一抽一拉又一松,皮鞭轻轻一扬拍在骡子背上,轻喝一声,骡车稳稳起行,比她爹赶得还好。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昀把骡车赶得很慢很慢。 不过两里路骡车都走了两刻钟,期间骡车里面坐的是苏紫宁和李远山,骡车外面坐的是苏青宁和沈昀。 车子随着官道上的坑洼一点点的晃荡,身旁的苏青宁身上的香味一点点扑进他的鼻息中,香且好闻。 骡车内的苏紫宁却是异常的拘束,双手紧紧放在膝盖上磨来磨去,心里带着万千忐忑,不知道该干什么。 李远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大剌剌地坐在车里,时而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然后心里想着到时候下车的时候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大家都知道他是坐骡车回来的,这可是出风头的大好事。 而且给他赶车的还是刚刚考中了童生的沈昀,这事儿他觉得拿出去可以跟他的同堂兄弟们吹上好几个月了。 李远山想得太多,所以并没有意识到沈昀故意放慢的车速,等到两刻钟后到达李家,沈昀率先跳下车,转身刚要伸手去扶苏青宁,却见她已经从车辕另一边跳了下去,并已经掀开车帘去扶苏紫宁了。 沈昀摇摇头让开位置,转身看向李家大门。 他家所在的位置还算不错,靠近官道,只往里走一三丈远就到了,所以他们家在外面开了一个茶棚,供来往的路人们喝茶歇脚,本钱不多,生意不大,但也小有赚头。 苏青宁扶着苏紫宁下了车,可见李远山却迟迟没有出来,她皱眉,心想难不成李远山这厮还等着她扶他不成? 正想着车帘子动了,李远山冒出脑袋来,他老人家倒好,先不忙着出来,而是转着脑门四下看了看,等旁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赚足了眼球后,才抖抖衣衫跳下车来。 苏青宁看着他那故作潇洒却实际上因为生疏害怕摔跤的笨拙动作后十分不耻的皱了皱眉。 啧,她算是看出来了,李远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荣之人,亏她靠前还觉得他有眼力见,看到她愿意那样为苏紫宁作脸,应当知道善待她,没想到却被他们李家虐成这样。 好好一个姑娘嫁到他们家这才小半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而他不仅装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装逼。 苏青宁的不快直接写在了脸上,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沈昀逮个正着。 他顺势看向李远山,正好将他心头还未来得及掩去的恶心心思看在眼底,眸色冷却满是不虞。 “哎呀,远山和苏家的回来了。”门口传来一道夸张的吆喝声。 随即走出来一个穿着绿中带红的长裙的中年妇人,头上盘着圆髻,眼泡浮肿,颧骨高突,长得一脸尖酸刻薄相,瞧见苏紫宁就数落道: “这是腿脚不好走不动了吗,两里路都要雇个车,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哪里来的心思祸祸我家远山……” 话还未说完,苏青宁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着脸粗暴地打断:“这位恐怕就是李家的亲家太太,我紫宁姐姐的婆母了吧。” “啊,你,你哪里来的小丫头,你是哪个哦,啥子时候轮到你跟我在这攀亲交好?”李远山的母亲刘氏看到苏青宁是从车辕上跳下来的,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赶车的小丫头,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说出来的话句句刻薄。 苏青宁束手立在门前,一句话不说,就那样样淡淡地看着李远山。 他听得脸上发红,直臊得慌,远远地朝着他老母奔过去,拉着她的衣袖用力摇了摇小声道:“娘,骂不得骂不得……” “啥子骂不得,我要是不骂醒他们,以后啥子样的人都要跑到我这儿来攀交情了,远的不说嘛,就说昨儿个,有个不晓得哪个村子里来的跑到我这里来非要说你媳妇的亲戚。 我当他是来做啥子的了,没想到就是为了骗一碗茶喝的,你看看,这都是些啥子亲戚蛮,今儿竟然又来了一个,当老娘屋头的茶水那么好骗吗?” 李远山听他娘越说越扯,连忙来拦,可他娘那张嘴跟机关枪似的,不管他怎么拦怎么劝都拦不下,他急得不行,干脆把他拖到一边大声道: “娘,娘,你莫说了,快莫说了,这回这个是真的,不是啥子骗子,是葡萄庄的苏家大伯伯家的二妹妹。” 刘氏得知实情怔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笑开了,热情地招呼着:“啥子喂,葡萄庄,嗨哟,原来是那家子,那可是个贵客,快,快,请到屋头切坐,怠慢了怠慢了。” 她一个劲儿地瞪苏紫宁怪她没有提早说,害得她差点搞错。 苏青宁看她变脸变得跟说唱脸谱似的,心下已然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钱什么都好说 苏青宁看着刘氏在短短几瞬间脸色几经变换,嘴角浮上淡淡地笑,当是看了一场热闹似的。 刘氏却不管那么多,她一如既往地拉着苏青宁往屋里走,就好像刚刚对着她大呼小叫的不是她似的。 苏青宁跟着她进了堂屋,李家的房子比苏家老宅的要大一些,以堂屋为中轴线,两边分开各有六间房,加上正房、堂屋便有十四间,屋顶用的黑溜溜的瓦,院子墙壁刷得白白的。 小院里拾掇得还算干净,只是看过李家院子之后,再看刘氏的为人,苏青宁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她皱紧眉头。 如果一开始对于苏紫宁所说的话还抱着一分怀疑的话,现在她算是完全相信了。 以刘氏这样两面三刀的为人,虐待苏紫宁的事情她是肯定干得出来的。 在堂屋就坐,苏青宁连起身行礼都没有,就径直打量起坐在主座的刘氏来,而苏紫宁就站在她身边,这是在立规矩了。 苏青宁笑笑:“亲家太太家里的规矩还真是大了,都比得上我们在府城见过的王夫人家里的规矩了。” 刘氏脸色瞬间变幻,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来苏青宁对她的贬斥,不过苏家这一位的厉害之处她却是听自家儿子提起过的。 原本在他们村里名声差得很,后来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就聪明起来了,得了做鱼去腥的法子,让大家的饭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 后来卖姜种,卖葡萄酒,开铺子,卖柿饼,卖各种各样的吃食羊肉汤…… 这一连串的生意做下来又新奇又实用,因而她在他们这小小的君山县城之中也算是一个很出名的人了。 不过因为之前没有见过,看到时才知道她长得跟传闻之中的模样完全不像。 乍见一副柔弱温婉样,看着好像很好欺负似的,但说了两句话下来,听她句句带刺,眼神犀利,刘氏暗忖她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转了转眼珠,按下了刚刚所有的心思,转为了笑脸,又是请她吃茶又是请她磕瓜子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氏这番作派,按照苏青宁以往的行事准则,还真不好跟掰扯太多,以够伤了和气。 但现在她却并没有一丝要和解的意思。 不怪她不讲情面,实在是刘氏的所作所为着实过分了些。 看苏紫宁好欺负就把她搓磨得没有了人样,而看到她不好欺负便立刻改变了战术,想要以此来拿捏住她,那她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苏青宁收了脸上的怒容,但眼神却依旧还是冰冰凉凉的。 “多谢亲家太太的款待,不过我姐姐这一路奔波劳累的回来,便站在你的身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我这做妹妹的又怎么能安心坐在客坐,大吃大喝?” 刘氏听话听音,瞟了一眼站在她身侧中规中矩的苏紫宁,心里气得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可她有娘家人在场,而且看样子是个不好惹的,她着实没有必要给她留下话柄,便撑开脸皮笑着让苏紫宁也坐下。 苏紫宁哪里敢?她吓得身子一颤,整个人差点跌落在地。 刘氏心里那叫一个气呀,连忙伸手托住她,侧过脸咬着牙根把她拖到位置上坐下。 苏紫宁一动也不敢动,缩着身子束着手任由她作为。 这个时候别说是苏青宁了,就连李远山自己都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悄悄地道:“娘,紫宁是我娘子,她也没有犯错……” “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请她落座吗,她自己要折腾不肯坐,我都已经亲自请她了,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跪下来求她吗?” 刘氏心中的气性大得很,但碍着难缠的苏青宁在场,一时半会儿的发泄不到苏紫宁身上去,便顺手就拿撞上枪口的李远山一顿训斥。 李远山缩了缩肩膀,也是一副有口不敢言的模样。 苏青宁一直冷眼瞧着刘氏,静静地看她表演。 瞧过她仅凭一己之力就把苏紫宁和李远山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由此可知她平日城的性情到底是有多么暴虐、易怒。 也难怪把在她那里学过一段时间,找回些自信的苏紫宁压制得连泡都不敢冒。 她原本想要跟刘氏讲道理来着,但看现在这个老婆子跟她家祖父苏老三有的一比,都是那种执着于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除非让她知道形势比人强,让她不得不低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促成李家分家。 李远山排行第二,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三个弟弟,别看他们李家现在看起来似乎比苏家老宅好,但是这样分下来,其实能落到李远山和苏紫宁手里的东西极其有限,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自己。 苏青宁摇了摇头,对于一向表现得还算疼惜女儿的吴氏居然替苏紫宁寻了这门看起来面上光,但内里却是烂棉絮的亲事,她一时抑郁到不行。 女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上本就是弱势群体,再嫁不到一个好人家,那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这般想着,于是苏青宁决定改变做法,她不跟刘氏讲道理了,她不准备拿什么压制她了。 她径直开口问道:“亲这太太,不知道姐姐在家中是在操持什么家务?” 刘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摆足了架势的小姑娘明明是一副要跟她理论到底的模样,可临到头了却只问出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道:“苏家的在家里呆着甚也没做,平日里就打理打理家务事,做做饭。” 因为苏紫宁曾经跟苏青宁学过一段时间厨艺,所以她的饭菜做得很好,刘氏尽管再不喜欢她,却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苏青宁皱眉,她这姐姐呀还真是个憨傻的,人家说饿死谁也不可能饿死厨子,她倒好,负责在家中做饭,居然还能让刘氏拿捏得没有饭吃。 苏紫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看上首的婆母又连忙闭紧了嘴巴。 苏青宁当然不会知道,每次做饭做菜的时候,她这婆母生怕她偷吃,就让她家小姑子李银凤盯着她的,当然其中也有顺便偷师的意思,她那小姑子也是个厉害的,在她的高压监控下,她哪里生得出来偷吃的胆子? 有次她实在是饿得紧了,做菜的时候用手在里面蘸了一下油渍,还没等她放进嘴里尝个味,她小姑子的吹火筒就横空伸了过来,打在她手背上,就那样痛了整整十天。 可她还不敢跟自家男人说,说也没啥子用。 “哦,是这样啊,那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活路,不知道亲家太太愿不愿意让姐姐来做?” 刘氏一听到钱眼睛都亮了:“赚钱的活路,能赚多少钱?” 苏紫宁一嫁进来,她就把她的嫁妆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知道里面两样最值钱的东西都是苏青宁送的,她要是这样说那肯定能赚钱。 苏青宁沉吟片刻道:“一个月四百五十文。” 刘氏暗暗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钱不多也不少,但是对于一个并没有什么赚钱门路的妇人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 “哦,是做啥子。” “就在我的庄子里帮忙打个杂。”苏青宁心里想的是把苏紫宁安排到织毛线衣上去,那个工作成天坐着,也不算累,坐久了,起来走动走动,也是极好的。 当然工钱却不是跟刘氏说的四百五十文,而是一个月一两银子。 毕竟织成一件羊毛衫,她卖出去最少都要五百文,织个两三件的所有的成本便回来了。 “这敢情好。”刘氏早在心里算计了一把,一个月四百五十文,一年到头怎么也得赚个五吊多。 这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是一笔大钱了,足够她给三儿子四儿子张罗娶媳妇的事情了。 苏青宁说定了这事后,暗示了一回,在她庄子里做事需得用力气,让她一定要养好了身体,不然的话恐怕做不下来。 闻言刘氏看了一眼被自己折磨得瘦得有些脱相的苏紫宁,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之色,哼,看来以后是不能再在饮食上克扣她了。 不过想想一年五吊多钱的收入,她又一下子释怀了,有钱啥子都好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从来不会拒绝她 苏青宁说完了正事,稍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刘氏喊了苏紫宁送她出去,但生怕她们姐妹俩商量什么事,又让李金敏跟在苏紫宁身边,美其名曰照顾二嫂。 苏青宁看了那李金敏一眼,生得中规中矩,带着乡村姑娘特有的憨实,皮肤微微有些泛黑,一双吊梢眼紧盯着苏紫宁,一眼就能看出她们姑嫂两人的感情不好。 苏青宁想到之前她为了给苏紫宁作脸,还送了她一本书的事,心下有些不舒服。 看来她那本书送的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小姑子该横还是横,那婆母刘氏更不用说了,歪得很。 苏青宁叹息一声,时也命也,或许苏紫宁现在的命数便是如此。 “姐姐你要好好的养身体,明天你就请姐夫送你过庄子里做活去。”有李金敏在多的话她也不能说更多了,只得暗示地看她一眼,上车走人。 骡车起行,车辕上沈昀凉凉的话传进来:“那刘氏不是好相与的,你再怎么做都帮不了她。” 苏青宁不悦:“我让姐姐去庄子里,她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中,便少了磋磨的时间,再加上刘氏想要利用她赚钱,也不至于再像从前那样苛刻她。” 苏青宁心中其实也知道沈昀所说是真的,想要一个人那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她只能创造时机减少两个人相处的机会,如此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她有你这个妹妹倒是她的福分,不过在她那婆母眼中,以前的她连婢女都不如,现在的她是个会生钱的工具。” 娶回来的儿媳妇不存在的。 “你是说她以后还是会伤害紫宁姐姐?”苏青宁知道沈昀似乎对一些事情很有预测,每回他说的事情基本上都实现了。 “若不信,且看着吧。” “不,我没有不信,我只是……如果连这个办法都没有用的话,我就算再威胁再弹压她恐怕也不管用。” 刘氏那样的人你对她恶一分,她能报复三分。 虽然当她面她不敢把苏紫宁怎么样,但背着她,她敢说刘氏连弄死她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要想真正救她于水火,唯有和离,就算是你一开始想的分家也是治标不治本。” 苏青宁愣了,沈昀从未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跟她建言过,但她却不敢不信,她只是很无力,因为让苏紫宁和离,这就好像让她去死一样。 “算了,且先这样吧。”苏青宁其实也慢慢地品出了沈昀的话,她再怎么想法子帮助苏紫宁也没有用,因为她自己没有立起来。 只有她自己能想到法子克制刘氏了,那么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不然只是单纯地依靠她,没辙。 “对了,我姐姐的身子骨可是有什么问题,为何没有……” “她身子骨没问题,被搓磨的狠了,再有谁说她没有的,她在进门后不久便怀过一胎,只可惜不知不觉间便落了胎。” “什么……”苏青宁震惊地掀开车帘看着风轻云淡地说出这话来的沈昀。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且说信还是不信。”沈昀并不打算告诉她,这是他从刘氏的脑子里看到的。 当时月份有些浅,便莫名其妙地落了,苏紫宁和李远山夫妻俩自己都不知道,刘氏也没有给她请大夫。 “不行,我得回去告诉她。”苏青宁钻出骡车就要往下跳。 沈昀勒停骡车,赶到路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塞进骡车里,自己也跟着钻进去,她将她抵在车壁上:“你傻呀,这事儿她不知道便罢了,要真知道了,你想要让她难过死?”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只想到了刘氏的可恶之处,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作为当事人的苏紫宁恐怕是最难过的。 她一定不能接受,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其实已经怀上过,并且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没了。 苏青宁越想心越凉,她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个跟她交往得还算好的姐妹,没想到她的命这么苦,她的心酸酸涩涩,眼圈泛热,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沈昀惊了一跳,这个丫头一向精明强干,不是个轻易会哭的主,今日却为她那没出息的堂姐哭,他是该说她重情重义,还是该说她傻? “她还算幸运,遇上了你,会好起来。” 沈昀最终没有再刺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话。 可眼里的苏青宁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眼泪来了,一时之间便控制不住,越流越凶,沈昀看得心口异样的堵,轻叹一声,挽了袖子给她拂拭眼泪,又借了肩膀给她靠着。 苏青宁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算发泄完,带着哭腔嘟囔了一句:“做女人太难了。” 沈昀回了她一句:“做男子又岂会容易?” “你……你讨厌。”苏青宁发泄过后,正在调节情绪,便被他一句话逗得没有了话说,事实上沈昀这话也确是实在话。 她就着沈昀的袖子擦干了眼泪鼻涕,收拾好心情,催着他回家。 沈昀无奈地看着她一副用完就扔的架势,偏偏扶着她的肩不松,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薄唇下移,轻轻落在她的发迹上,淡淡的清香入鼻。 沈昀闭了闭眼睛,这一刻时光仿佛再次停滞,他的心神之间没有了仇恨,没有了算计,也没有了阴鸷,只余这番美好。 此后,苏紫宁便果然天天都到葡萄庄来做活。 每日里晨间她走路过来,中午就在苏青宁家中一块儿用饭,等到傍晚的时候又走回去。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苏青宁惊讶地发现苏紫宁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滋润,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脸上有肉了,眼睛有神了,面上有笑容了,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苏青宁在忙碌之余偶尔去到后院看她们做活,便忍不住打听她在家中的境遇。 “幸好有妹妹你帮我……婆母近来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也不知道是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钱的份上,总之,她近来的日子确实要比从前好过些了,再加上她中午不用在家里吃饭,她想搓磨她也没有机会。 而且她不用每天都面对着她,心情也难得的比以前放松,故而也没有那么压抑难受了,所以状态越来越好。 而她一直都记在心里,这一切都是青宁妹妹给她带来的。 苏青宁倒是不好意思居这功,她笑笑:“只要姐姐日子好过便好。” “妹妹……我听说当初大伯母是得了沈公子看诊才……才怀的身子,能不能……”她也想请沈昀替她看看诊,不过她日常没有机会见沈昀,而且就算看到了他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教人实在是不敢轻易上前请求。 “好啊,我一会儿过去请他帮忙。”苏青宁一口答应下来。 “嗯,多谢青宁妹妹,要是,要是沈公子忙着读书抽不出来时间,妹妹也切莫强求了。”苏紫宁生怕沈昀不同意到时候让苏青宁难做,先就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苏青宁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含糊地说了一句:“不怕,他会同意的。”印象中,似乎沈昀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 不过有些事情没有提及她不会想到,如今经苏紫宁这么一说,苏青宁便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当她面对着沈昀的时候更是有些放不开了,以至于问他的时候就显得扭扭捏捏的。 “你今儿个是怎么呢?”沈昀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平日里在他面前,她游刃有余,没有一丝别扭。 苏青宁咬唇把苏紫宁的愿想说了。 “你怕是早就替我答应了吧。”沈昀还不了解苏青宁。 但凡他的什么事,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先问过他,而他也不知怎地,原本不好说话的人,可一遇到她的事情也就生不出拒绝的心。 “没,我说要先来问过你的意见,你要是忙的话,我,我找别人。”苏青宁被自己的小情绪搅得心思都乱了。 “你找别人,别人是谁?”沈昀侧头凉凉地道。 苏青宁弱弱地道:“呃,大夫,我去城里请个大夫悄悄地给我姐姐看看。” “你既想去便去,来找我干什么。”沈昀的情绪变化就在瞬息之间,前一刻还和风细雨,又一刻便直接成了寒风霜降,冷得激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恶婆母害她落胎 苏青宁意识到沈昀这是闹脾气了,聪明如她立刻明白了其中套路,连忙凑上去讨好地道: “沈大少爷,沈公子,沈大神医,你行行好,帮我姐姐看看吧,其他的那些大夫哪能及得上你,看我娘不是全靠你圣手回春吗?” 苏青宁一旦恢复常态,彩虹屁拍起来也是没有一点克制。 沈昀无奈,遇到她他这辈子就…… 按下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他随着苏青宁走了一趟。 苏紫宁的脉搏沈昀先前虽未诊过,但她的身体他却是早早就从她的面相上有所观测,知道她先前第一胎能那么快怀上,说明她并没有有些女子的宫寒之症,更没有不孕不育的担忧。 不过苏紫宁自从那次落胎之后,这么久没有怀上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当时小产自己不晓事,不知道,后期没有坐小月子,更没有忌讳下凉水。 再加上刘氏那个恶婆娘对她压榨得太厉害,身子受损严重,心情郁结等诸多原因造成。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沈昀也不例外,尤其是从苏青宁这里听到就更是容易让人心生欢喜。 不说她说的话有多么老套,光是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就让人满怀遐想。 “我现在马上就去把我姐姐请过来。”苏青宁察言观色,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不一会儿苏青宁带着苏紫宁双双回来了。 看得出来苏紫宁还有些犹豫,但是苏青宁应该是劝过她了,她走得有些扭捏,但脸上又带着些许期待。 看着她这副模样,苏青宁都忍不住为心疼她。 沈昀示意苏紫宁在他对面坐下,探手为她把脉,只一上手他就皱了皱眉:“你的月信这个月是不是没有来?” “啊……”苏紫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昀,他可是男子怎么能问她这样的问题? “姐姐,沈昀问你小日子是不是推迟了?”苏青宁重复了一遍。 苏紫宁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嗫嚅着:“我,我的小日子一向不准,我,我也没注意。” 苏紫宁红着脸说完,抬头便见沈昀和苏青宁的表情平平,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起半点波澜,她有被影响到,不由得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放平了心态,紧张地问道: “沈公子,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对,不过要是再像从前那样过日子,就有大麻烦了。”沈昀的脸色很凝重,声音低沉。 苏青宁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沈昀手指收回轻点桌面,淡淡地道这:“你姐姐有身孕了。” “啊……这,这是真的吗?”苏紫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有身孕了? 她这小半年来被她婆母骂得最多的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跟村头被休弃还家的王大姑一样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所以她在李家尽量缩着脑袋,凡事都不敢出头。 就算被婆母打骂、惩罚,她全都没有一句怨言,不管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还是不能够承受的,她一概照单全收,为的就是不要惹怒李家人,而使得他们休她回家。 如果她因为不会生而被休弃回家,那她就是苏家整个家族的羞辱,她的爹娘会因她而蒙羞,她的姐妹会因她而婚事艰难。 所以她忍,她什么都忍,忍不下去搭上命也要忍。 可现在她居然怀了身孕,她怀上了…… 心中的惊喜无法形容,只能紧紧握着拳头,中长的手指抠着手心,血液凝滞在了一起,痛到她几乎没有了知觉。 “恭喜姐姐得偿所愿。”苏青宁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掰开她的手指,手掌自红变白,掐得都没有了血色。 苏紫宁紧紧抿着嘴,想哭又哭不出来,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终于熬出头来了。 带着这个消息苏紫宁激动到难以自抑走路都走不稳,而苏青宁却是紧紧皱了眉头,她趁着苏紫宁离开时担忧地道: “幸好这回发现得及时,不然的话姐姐这胎怕是又要被那个老婆子给……”苏青宁不忍说出来。 “怀是怀上了,可她身子骨还虚得很,这是因为先前落胎时没有养好所致。” 沈昀所说的没有养好不仅有刘氏对苏紫宁身体和精神的摧残,其实也包含了她在落胎后还在小月子期就与李远山过夫妻生活有关。 苏青宁刚想回一句,突然听到房门突然被推开,苏紫宁含着眼泪站在门口,一脸地不知所措: “什么……你,沈公子你刚刚说什么,青宁,我是不是听错了?”她落了胎,她的身子骨没有养好…… “姐姐,你……你没走,不,不是这样的。”苏青宁没想到苏紫宁走了又会突然回来,还听到了她原本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你没听错,你刚进李家门一个月便怀了一个孩子,不过月份太浅,没了你自己都没发觉。”沈昀可没有苏青宁那么多顾虑,他不喜欢苏紫宁冲着苏青宁红着眼睛,活像她的孩子是被苏青宁害了一般。 苏紫宁的身子僵在当场,许久才哭嚎出声,那声音又尖又大,几乎快要刺穿苏青宁的耳膜。 她想去扶一把苏紫宁,却被沈昀拉住,示意这会儿让她自己单独呆一会儿。 两个人穿过苏紫宁身边来到院子里,恰好看到李远山过来。 “咦,沈公子,青宁妹妹,我听她们说你姐姐在这里,怎么没瞧见她?” 苏青宁指了指半掩着的房门,里面传出苏紫宁半点都不掩饰的哭嚎声。 李远山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苏紫宁,先是被吓了一跳,还有些不敢上前,直到里面的哭声小了,他才一脸难言地看着苏青宁,用眼神询问她苏紫宁这是怎么了。 苏青宁在看到李远山的瞬间已经决定把那事儿告诉他便道:“姐夫进去问问便知。” 李远山刚抬脚,苏紫宁已经用帕子捂着脸挪了出来,她一看到李远山就扑进他怀里哭成了泪人: “相公,相公,难怪,难怪我当时落红啷个厉害,我还以为是我小日子来了,我以为……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我们的孩儿。 相公,你可晓得,我刚进门那会儿怀的咱们的孩子莫得了……莫得了,都是你娘,都是她给折腾没得。” 苏紫宁语气急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折腾我不要紧,她是婆母,我是媳妇,我咋个样都可以,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害了我们的孩子,相公……是她让你在你堂哥面前抬不起头的,不是我。” 苏紫宁抱着李远山有的没的哭了好大一通,苏青宁听着这话越说越没有逻辑,越说越没有条理,但上前插了一句把苏紫宁之前怀过孩子却因为被折腾得太过而没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不可能,怎么会……”李远山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 他娘脾气是有些怪,但她也不至于把他的孩子弄没,这样做她有什么好处? “兴许一开始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树立一下她身为婆母的威严,但是我姐姐确实是因为被她虐待才会小产落胎。 同在一个屋檐下,你不会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吧?”苏青宁不喜李远山那副想要维护他亲娘的模样。 为人子女自觉维护父母亲的尊严这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像刘氏那样不慈的恶婆婆再维护又怎么样? “是她,就是她,是你娘……”苏紫宁心底的血性完全被激发出来化成浓浓的怒火,全数浇铸在李远山身上。 苏青宁看她激动得难以自抑,怕她有意外,连忙安慰:“姐姐,你发泄过了便不要再激动了,你可不要忘了,现在你的肚子可是又有一个小宝贝了。” 苏青宁的话落下来,砸在李远山耳中,恍似一记惊雷一般,他感觉到这一瞬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两个字:有了,有了。他媳妇有孩子了。 苏紫宁哭过闹过后情绪平复了一些,再听苏青宁的劝也担心自己太过激动对孩子不好,便学着之前苏青宁教她的深呼吸舒缓情绪。 “妹妹说得对,我从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在书里读过的为母则刚那个四个字是何意思,如今我却是明白了。” “姐姐明白就好,孩子羸弱,正是需要母亲保护的时候,你得打起精神来,你好好的,孩子才能好好的。” 苏紫宁目光落在李远山身上一瞬,很快便又收回落在自己看不出任何迹象的小腹上:“是,我得打起精神来,孩子需要我。” 照他们所说,她已经被那恶婆母折腾得没了一个孩子,那么这一个,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就算与他们李家所有人为敌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着肚子回娘家 院子里的声音很嘈杂,响彻着刘氏辱骂的声音,击打李远山的声音,还有被这声声刺激得胡乱叫的鸡鸣狗吠声。 但此时苏青宁的耳朵里却只有沈昀的声音。 他说那话时用的是他一贯轻忽冷淡的声音,但听在苏青宁的耳中却极为坚实,好像一堵无形的能遮风雨的墙。 苏青宁心中掀起无数的想象,沈昀的形象瞬间高大了。 而此时沈昀却指着前面道:“他们来了。” 苏青宁一怔,从各色繁复的想象中苏醒,抬眼看到她的二叔苏大江和二婶吴氏正一路跑得极快地过来。 苏紫宁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但看到自己的爹娘,她立刻一头扑进了两人怀里。 “紫丫头。”吴氏一到就连忙护着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苏大江则转头回去接钱氏过来。 “娘,娘……”李远山看到岳家来人了,连忙回身拦住刘氏。 刘氏也看到了来人,心里的气性还没有下去,可来的这些人却已经让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不然他们刘家的名声可就全都毁在她手上了。 “亲家母,这是闹啥子闹?”钱氏先去看过苏紫宁的情况,问了几句,这才走向刘氏,铁青着脸,神色不虞。 苏青宁在旁边看着,连忙让开路,回头看着沈昀,悄声道:“是你把他们喊过来的?” 沈昀没有否认:“这些事自有长辈出手,你一个晚辈出什么头。” 呃,苏青宁默了,她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想要教训刘氏一顿为苏紫宁出一口气,然后让她以后在刘家的日子好过些。 但想想沈昀说得极有道理,她在刘氏面前确实是晚辈,就算刘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忌惮她三分,她若出手目的或许也能达到,但在大道理上总是失礼的那个人。 有可能又会影响到她的名声,但沈昀这一招就高明多了。 趁着苏紫宁确诊有孕而刘氏发疯之时,不声不响地把老宅的长辈接过来,但凡要点脸面,疼惜点自家孩子的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事。 毕竟苏家老宅可不只有苏紫宁一个女儿,这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孙子孙女要娶妻嫁人。 若是让别人知道刘家这事,那别人肯定就认定苏家的儿女是可以随意任人欺辱的。 故而不管怎么样,钱氏既然亲自出马了,她必定会为苏紫宁讨回这个公道。 苏青宁想明白这茬,也不操心了,跟着沈昀退到一边专心看热闹。 钱氏是个厉害的人,不然也不会把苏老三牢牢地把在手上这么几十年,让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管不顾。 只见她跟刘氏打过招呼后,环顾了一眼四周,瞧见看热闹的人除了自家人和沈昀以外并没有什么外人,心下安定了一些,继续与刘氏掰扯起来。 “亲家母,不晓得我屋头的紫丫头这是犯啥子大错,让你啷个生气,至于动手打人?” 刘氏在被李远山唤回神智后看到一院子的苏家人,已然觉得没脸见人了。 现在又听到钱氏这听似客气但实际问责的话,她的脸一时红一时青又一时白,脸上精彩得都能开染坊了。 “莫的,莫的啥子。”刘氏其实原本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她打骂苏紫宁都是关起院门悄悄地屋头弄,从来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做这些事情,让他们看了去,传自家的闲话。 “哼,亲家母,还说莫的啥子,你看看,你看看我屋头紫丫头这一身的伤……”吴氏之前就听苏紫宁说起过她这个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整日里不是骂她就是打她还要饿她。 但当时碍于她没有孩子,她不敢擅自为她出头,但现在听到说她怀了孩子,而且上次刘氏还害得自己女儿落了一胎,这新仇旧恨加一起让一向温和的吴氏也变了脸色。 她的质问一下子就让刘氏心虚了,一双吊梢眼不停地躲闪,不敢面对钱氏和吴氏的盯视。 “真是个好婆母,媳妇一进门怀上的孩子,都能让你折腾莫的,现在好不容易又怀上,你竟然还要动手打她,你说说你这是安的啥子心哦……”吴氏气呼呼地指着刘氏的脸大骂。 刘氏心中暗叫不好,这些苏家人来得也太及时了,她刚刚咋就没有把脾气忍住了。 哎,现在落人口实,她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还有你,李远山,我们紫丫头哪点不好,你要这个样子对她,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们的丫头我们自己带回切就是。”吴氏这话说得有些过火了,一旁的钱氏连忙拉住她。 “吴家的,莫要乱说……” 钱氏劝阻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氏的腰突然间就硬了:“好,好嘛,你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打上我们刘家门,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让你们家闺女跟我儿远山过了,那好,那好,那你们就领起走。” 钱氏原本还有好多大道理没有开讲,被刘氏这浑不讲理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服软: “亲家母,你莫要激动,我们就是来讲道理的,同时也要让亲家母晓得,要是我们屋头的姑娘哪里没有教好,我们可以再教一下,吴家的,你个人在那里乱说啥子哦,哪里有出嫁的闺女怀着孩子带回切的道理。” 这跟被夫家休了有啥子区别? “娘,不能,紫宁有了身孕,你不要赶她走。”李远山一听也吓到了,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苏紫宁一脸不舍。 只有他才知道,他娶的这个娘子长得好看又温柔善良,而且擅长操持家务,还能做得一手好菜,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他做梦都要笑醒。 “他们都闹上门来了,这个儿媳妇我还留到做啥子,未必过年嘛,带走带走,赶快带走。” 刘氏从钱氏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点东西,她心里未必是真想让苏紫宁走,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挽回她刚刚丢失的脸面。 钱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来到这里还没有开始发威了,就被对方紧紧地扼住了喉咙,刘氏是赌死了她不可能把苏紫宁带回去,所以才会放这样的狠话。 事实上,她今日也是万万不可能把她带回去的,所以注定要输刘氏一头了。 吴氏在一旁看得焦急,她刚刚放话放得也是太快了些,没想到刘氏这么不要脸,此时又看自家婆母的态度晓得她的打算了,她心里那叫一个憋闷,忍不住捶着胸口大哭。 哭自己没有本事,哭苏紫宁的命不好,哭他们瞎了眼,给她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一户人家。 一旁的苏大江来得倒是急,但现在他站在一边却是完全插不上手。 只因为李家全程都是刘氏在作主,他们家老李头早些年就没有了。 刘氏守寡多年,也难怪她性子这么强势,脾气还火爆,半点亏也不肯吃。 守寡的人要是软弱半分,恐怕就要被人拆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此时刘氏纵然理亏,也展现出了她守寡多年的强大气性,把苏家婆媳俩怼得连话都不敢搭了。 苏青宁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去瞧沈昀,他摊了摊手,说实话,他预设了开头,但却没有想到结局会这样。 局面一时之间陷入了胶着。 如果苏家不把苏紫宁带走,那么这一场他们就算白闹了,苏紫宁以后要面对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而如果把她带回苏家老宅了,那么传出去的话肯定就不好听了——毕竟是出嫁女大着肚子回家,怎么说都不会好听…… 苏青宁却没有那么顾忌,她上前一步拉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紫宁道: “姐姐怀胎尚不满三个月,身子骨太虚,在这里呆着恐怕侍奉不好婆母,不如先跟着我回庄子里去,我让二丫跟着伺候你一段时间,养好了身子再接回来。姐夫你说呢?” 苏青看向的是李远山,刘氏的态度她并不在乎。 她看得出来,这个姐夫本人对苏青宁是很满意的,听刘氏说到要把她送走,他眼中满满都是不舍,他只是太过于妈宝男了,做不得自己的主,那么她就要看看这个时候他能不能像刚才护着苏青宁那样拿出一份男子气概来。 李远山立马就应了:“好,好,好,等到满了三个月我一准儿去接你。”他好像就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似的,苏青宁话一落音他就接上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找上门的大麻烦 当时沈昀说的话,苏青宁直到现在都言犹在耳,但那会儿她并没有当真,只以为那是他为了安慰她随口说了一句罢了,没想到平光会真的死在流放的路上。 此后她不得不重视起沈昀所说的话来。 几人简短的叙话后洗手用晚饭,饭后分配房间,正房归苏大海住,苏青宁还住当时住过的东厢房,沈昀则还是去前院住那边的东厢房,苏四、苏明礼两人合住沈昀对面的西厢房。 安顿下来后,苏青宁挂记着会所里的生意,便由平小花引路带着她去会所里转了一圈。 里面有几个人还是之前培训的那一批,看到苏青宁来了全都恭敬的行礼,但是另外有几个是后来招进来的,看到苏青宁并不认识,不过看到其他前辈们的动作一个个的也都跟着躬身行礼,礼仪却是一等一的。 苏青宁看得直点头,暗道许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训练出来的人也都似她那般。 同时也对许嬷嬷的为人更为赞赏了。 不管她这个主人在不在这里,她也都是十二分的用心经营着,从她训练出来的人便可见一斑,她深感自己没有看错人。 “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瞧见许嬷嬷,她这会儿在哪里?”苏青宁第一直觉反应她是在忙,如果她不是忙着的话不可能迟迟不来见她。 平小花小声道:“小姐,今日来了一个客人很不好伺候了,一进来就在那里挑三拣四的,服务的姐姐都换了好几个都不能让她满意,嬷嬷没法子,只好叫上鲁三娘一块儿上去亲自伺候她去了。” 苏青宁眉头微皱:“哦,那是从何来的,是谁人?” 他们家的会所在这里开了这么几个月,她虽然本人不在这里,但是与许嬷嬷的通信可不少,对于州府之中的大户人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谁谁谁好相处,谁谁谁又不好相处,她都有着一个小账本。 据她所知,宣州府里排得上号的夫人太太小姐们就没有一个是许嬷嬷搞不定的。 “是从君山县城来的,夫家姓赵,人称赵太太,昨日里跟着咱们这里来惯的一个太太一起来的,今日却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平小花应是先就得了许嬷嬷的交代,故而把话儿跟苏青宁说得很开。 夫家姓赵? 苏青宁心里“咚”地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大约知道了,必是先前遣了周媒婆去她家里说亲的赵家——赵仲林家。 当时她家拒绝赵仲林的提亲后,赵仲林当众拦了她的车,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尔后又亲自上她家铺子里吃煎饺,但当时沈昀出马摆平了他。 后来也没见他们家再冒头,苏青宁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可没想到他母亲没在君山县城寻他们家麻烦,却到这宣州府来闹腾了。 她忙问赵太太第一次来的时候有没有闹腾? “闹腾倒是头一回,那赵太太头一回来的时候也还好好的,这回不知道咋整的,怎么瞧咱们都瞧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平小花一边四处看一边小声道。 苏青宁拍拍她道:“不妨事,咱们不如一起去瞧瞧。” 平小花赶紧拦住她:“别,小姐,嬷嬷先前交待过我,许是这位赵太太跟小姐家中在君山县城闹了些矛盾,到这里来发泄来了。 她眼下已经哄住她了,还请小姐千万莫要前去了。” 苏青宁挑眉,听着平小花这话小心翼翼的,想想那赵太太估计就极为不好处,她抿唇,一下子想到了沈昀。 她现在很好奇沈昀当初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说服了赵仲林,或许她也可以拿来用一用。 想到苏青宁便立刻去做,她先去会所的厨房里找了些吃的喝的端着,径直奔沈昀的房间而去。 到的时候看到沈昀难得地在窗下看书。不过别人都是挺直了身子,坐得板板正正的看书。 他老人家倒好,身子半倾斜着,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拿书,一只手撑在脑后,模样闲适自如,根本不像是马上就要参加考试的人,反而像是她在看话本小说时的状态。 苏青宁有求于他,态度那叫一个好,先是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说有好吃的特地端来给他吃。 沈昀抬眼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放下书示意她把吃的放桌案上。 苏青宁照做了,看他擦了擦手捡了一块粟子糕吃了,很快便皱了皱眉:“不是你做的。” “呃,我没说是我做的,我就在厨房里端的。”会所里有给客人们提供小吃点心的服务,所以糕点都是现成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亲自动手? 沈昀把拿在手里的粟子糕嚼了勉强咽下去,淡淡地道:“以后不必再送了。”不是她做的他都不想吃。 苏青宁何其精明,最擅长捉摸沈昀的心思,一听他说这话便明白了,连忙承诺说一会儿处理好了会所那位客人的事就去小厨房里亲自给他做一盘来。 沈昀挑眉静等她提要求,她就是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要不是有求于他,她才不会舍得为他下这么多额外的功夫了。 “我们会所来了一位客人,有些难搞,想过来向你取取经。” “赵家人?”沈昀听声辨音,只听开头便猜中了其中的缘由。 苏青宁忙不迭地点头,问他上次是怎么把赵仲林劝服的。 “想知道?”沈昀又逗她。 苏青宁很严肃地站在他面前把赵仲林母亲在会所里折腾许嬷嬷她们的事情说了,并表明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急需他应对赵仲林那一招。 “你都不知道我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就那么肯定对她有效。” “赵仲林害怕的,他母亲只有更害怕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苏青宁丝毫不掩饰她要对付赵太太的决心。 沈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苏青宁睁大眼睛凑过去双手背后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昀没想到苏青宁这么听话,而且凑得这么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馨香,他喉头轻滚声音突然沙哑:“我跟他说……” 沈昀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苏青宁忍不住凑得更近,沈昀刚好低头,两人的鼻尖毫无预兆地触在一起。 “唔……”苏青宁像被电流触碰,身子一下子酥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昀,期望他能往后退。 可等了片刻,发现他并没有退后的打算,她不得不僵直着身子往后,可刚动却发现沈昀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腰间。 她退后的只是上半身,下半身还在沈昀的脚边,膝盖与他的膝盖碰着,腰身后仰,半个身子倒下去。 “啊……你放开我。”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去抠沈昀的手。 沈昀一边收手一边凉凉地道:“你确定?” 苏青宁感觉到护着她腰身的手渐渐松开,她整个人正在以后仰的姿势朝后倒去,她连声道:“啊……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沈昀不怀好意。 “不要,不要松手。”苏青宁很没有出息地认怂。 相比跟沈昀说软话,她更加不想后脑勺着地摔下去,这样摔怕不是要摔成脑震荡。 苏青宁这么快就认输,沈昀一时间没有了兴致,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捞回来。 苏青宁身子稳住立马退出老远,眼神戒备地盯着他。 沈昀已经悠悠地道出:“赵仲林有意科举,可他喜欢的是终日留连花街柳巷,并不喜读书,县试勉强考过,府试是使了银子才挂了车尾,院试他有意作弊。” “他怎么敢?”胆子也太大了吧,当朝皇帝可是出了名的重视科举考试,但凡发现有谁人胆敢以身试法他必不会轻易饶过。 “有钱能使鬼推磨,又不是头名案首,挂个最后一名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且说府试赵仲林送银送钱挂车尾也就罢了,连这接下来要考的院试他都提前知道他要作弊,这未免太神通了。 “你没必要知道。”沈昀转过身去,这又是不打算理她的节奏。 第一百九十二章 跟沈昀学威胁人 沈昀的反应让苏青宁拧眉摊手一阵无语,得了,她管得是有些宽了,不过细细算来,这一趟好歹得到她要的东西了。 想想赵仲林以为天知地知的消息却被沈昀知晓了,他自然会慌张,所以才不敢纠缠于她。 不过苏青宁却不得不在心里衡量一番,她是否能够在赵太太面前提及这事儿。 想了想,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赵太太的错,鉴于赵仲林是那样一个超级大渣男,她爹娘拒绝他们家的提亲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他家倒好,先有赵仲林当街拦车之事,后又有赵太太公报私仇之事。 她心里有气发泄出来苏青宁尚觉情有可原,但差不多就行了,如今却跑来折腾她家会所的人,她要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会所里用心工作的人。 苏青宁边想边捋起袖子冲到会所服务台。 看到一个穿金戴银的富贵太太正一脸冷然地坐在软榻上,身子背对着众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而许嬷嬷正在讨好地跟她笑着说什么,那模样可真够卑微的。 但赵太太架子越拿捏越大,开始还能应许嬷嬷几声,后来干脆不理她了,不管她说什么都装作没听到。 她这般嫌弃走了也就罢了,一了百了,可她就是故意坐在那里,一副要拿人开刀的模样。 苏青宁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上前:“咦,这不是君山县城来的赵太太吗?” 赵太太外表看起来很强势,苏青宁早先被自家祖母钱氏练过,后来又接触了苏紫宁的婆母刘氏,再面对赵太太这点伎俩,她觉得有些不值一提。 苏青宁打过招呼后开门见山:“赵太太,上门便是客,既然你到了我们会所,我们便有责任伺候好你。 那么请问你这是觉得我们哪点没有做好,让你不高兴呢?” 赵太太孙氏看了她一眼,起先没认出来。 但见她明眸皓齿,清秀可人,再见她一副主人家的模样,猜想她便是这家会所的东家苏青宁了。 面前这个从未见过,但早就听闻过名声的人,终于真实地站在了她面前,人长得确实不错,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青春明媚,仿似春光照射,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难怪她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儿子喜欢上了,一再在她面前说想要娶她为妻。 只可惜,她竟然看不上他们赵家,拒了他们找上门提亲的周媒婆,这口气一直留在她心里久久都不曾咽下去。 这几日她正好来府城办点事,小姑子请她来会所这儿见识见识,便让她一下子想到了这桩没能成的亲事,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新颖的服务她不想享受了,一心想要拿捏住她们出口心底的恶气,只是没想到,竟然刚好碰到苏青宁从君山县城而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大概上天也觉得她这次茬的机会找得不错,她不悦地转头,阴不阴阳不阳地道: “哟嗬,你就是这家会所那个从君山县城来的东家吧,哼,这么点子小事都劳你亲自过问,不必了吧。” “赵太太说得什么话,我刚刚说了上门即是客,不管客大客小,只要我在这儿必定要亲自接待,把客人伺候舒服了。” 苏青宁说着摆出她接待当地知府夫人和知府衙门里好些个官夫人的事。 孙氏脸色一变,越发不高兴了:“嘿,我听着你这是在拿你其他的客人压我是不是?” 苏青宁心道还真是这个意思,可巧她算是听懂了,她也不否认笑着道: “赵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会所打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都欢迎上门,你们又都是客人,怎么会存在压与不压呢? 只是我听说此地的知府大人是个极为公正清明的官儿,平日里治理一方行事断案都极为妥帖,怕不是有些地方的贪官污吏,昏官小人所能比拟的。 小女子深深为有林夫人那般的客人而感到骄傲。” “你,你……啥子意思?”孙氏本不是君山县城本地人,被苏青宁憋得把当地话都飙了出来。 “莫的啥子意思,随便说说罢了,毕竟这院试在即,此时的宣州府中众多学子集聚,知府大人恐怕也很忙碌,没时间顾得上咱们会所这些小问题。” 苏青宁意味不明地吊着孙氏的胃口。 孙氏不蠢,相反她确是太过精明。 她这次陪着儿子赵仲林一块儿上府城来其实还真是为了与县试一般走走官府的后门,想要勉强混个秀才的功名。 而此时苏青宁说到学子考科举这事,又说到了知府的为人,她心里已然有些联想了,毕竟是真的做了亏心事的人,没有办法不在乎苏青宁话语中的夹枪带棒。 只是她很好奇,苏青宁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她也才刚到没两天,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跟小姑子透露她的心思,苏青宁缘何就猜到了? 孙氏越想越复杂,直想得把自己吓到了,她腾地站起来,眼带警告地看着苏青宁让她凡事不要胡说八道,否则说错了话恐怕不能善了。 “胡说八道,呵呵,赵太太既然这样认为,那我且听着,没什么事的话我送赵太太出去。”苏青宁知道她的暗示起了作用,开始赶客。 “你,你真是好样的,不怕我出去把你们会所的名声传扬一下?” 赵太太也不是好相与的,虽然她站起身来就是打算要离开了,但是这样当众被她出声赶出去,未免有些太丢面子了,她怎么受得了? 苏青宁才不管那些,她这会所又不是刚开那会儿,注重个别人的名声积累,现在举凡宣州府里的大小夫人太太小姐们哪个不知道? 她们又不傻是相信她们来消费过享受过的会所,还是会相信一个从外地来的女眷的几句闲话。 她不与孙氏争论这些无用之话,只在前面领路,面上十分恭顺,有礼有节地把她请出去。 来往的客人从苏青宁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她刚刚才把这位客人怼得那么厉害,甚至主动开口赶人。 送到二进院落停车的大院子里,苏青宁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赵仲林。 她掀掀眉头跟孙氏道一声慢走准备转身离去,却还是被赵仲林看到了,他疾步上前拦在她面前,一脸惊喜地打招呼: “苏小姐,你也在这里。” 苏青宁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仲林心头却已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他张嘴道出他在这里是来参加院试的,没想到这么巧竟遇上了她,实在是有缘。 苏青宁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敷衍地应着。 她心说巧,巧个毛线,这会所本就是她家开的,而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为了搭讪红口白牙说话也是没谁了。 苏青宁的敷衍看在赵仲林眼中却成了对他的鼓励,他继续大着胆子邀约: “苏小姐,这宣州府北郊有处极好的风景,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带你去逛一逛。” 苏青宁挑眉,她惊讶于赵仲林的大胆,她看他之前好久都不曾来找过她,以为这个以花心著称的赵二少爷早就把她忘记了,她也可以安稳过自己的日子了。 可惜,现在看来,要不就是沈昀大概没太使力,要不就是赵仲林这厮是个不长记性的主儿。 日子久了,他便忘记了沈昀对他的警告。 苏青宁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他一回,同时也给孙氏敲个警钟,让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赵太太,不是我劝您,贵府公子有那闲心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放在举业上,也免得折腾别的。” “苏小姐,我,我也有读书……”赵仲林被苏青宁的话伤到了,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苏青宁不为所动,客气地做伸了伸手:“请吧。” 赵仲林长得不错,装起深情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糊弄人。 不过她心中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花心且渣,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定地拒绝他,半点希望都不要给他,不然他就化身苍蝇了。 孙氏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被苏青宁这般无情的拒绝,那叫一个心痛,冷声斥道: “仲林,你听到了吗,还不赶紧上马车。” 回过头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苏青宁,最好别让她找着机会,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满当当的求生欲 苏青宁把人送走,便转身回去,但见前院不远处沈昀正朝她招手,她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跟他正面杠,连忙小跑着上前,主动打招呼。 沈昀连铺垫都没有径直道:“孙氏可不像赵仲林。” 那个女人自小长在大宅门之中,最会的就是算计人,他刚刚已经看清了她心中对苏青宁的恨意,很难说她不会付诸实践。 苏青宁摊手:“看得出来她不是好相与的,但也没有办法,她恨我源自于我爹娘拒绝他们赵家的亲事。 我总不能为了让她开心讨好她就委屈自己嫁给赵仲林那个花心大萝卜吧。”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不过很中听,沈昀难得勾唇笑了笑:“你就算嫁他,也极有可能是第二苏紫宁,孙氏可不比刘氏。” 虽然她的性情不及刘氏泼辣,但更加阴险,满满一肚子的盘算,苏青宁再聪明披上了儿媳妇那层外衣也不是她的对手。 苏青宁心中深知此事不可为,但知道沈昀只是好心提醒她倒也没有生气,还真他拱手致谢说幸好有他的提醒,不然她还真拿孙氏没有办法。 “怎么又只拿话谢我?”沈昀主动要求谢仪。 苏青宁眨眨眼睛:“呃,不拿话谢,该拿什么谢?” 说完苏青宁又立马想要拍打她的嘴,啧,她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暧昧。 她正懊悔着,沈昀已经温声道:“湘楚河的翠湖楼风景怡人,夏天可观下面翠湖满满一池荷花,只是路程不近,恐怕要用你家的骡车才行。” 苏青宁条件反射他要借她家的骡车出去玩儿,这么小的条件她当然是一口答应。 “好啊,什么时候去,我马上去告诉李耶,让他安排人。” 沈昀一口拒绝:“不用,我自己驾车即可。” 苏青宁想到他那手不俗的驾车技术连连点头。 沈昀叹息一声,他那话中有个重点不知道苏青宁是真没有听出来,还是故意模糊了,不过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翌日天气晴好,苏青宁打算陪着苏大海在庄子里转悠一圈,看看她爹想要怎么样规划庄子田地里的种植。 只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到李耶匆匆赶过来请她。 苏青宁不解:“你不是在给沈昀安排骡车吗?” 李耶苦着脸道:“沈公子不乐意,我瞧着怕是要小姐你去才行。” 苏青宁默了一默,一时也搞不懂沈昀的心思,只得跟苏大海打声招呼过去了。 沈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苏青宁会来,已经在车辕上就坐,看到她过来朝她招招手:“上来。”声音里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苏青宁愣了一下然后在沈昀的盯视下手脚并用的爬上骡车。 车外沈昀勾唇一笑阴谋得逞,愉快地挥鞭启程。 苏青宁不明不白地上了骡车跟着沈昀一路行走,期间她偶尔揭开车帘往外看,外面艳阳高照,丝丝热风袭来,吹在脸上热乎乎的。 道路两边野花盛开,带着丝丝甜香,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这番舒适,苏青宁差点就忘记了她被沈昀莫名其妙整上车的事。 等到骡车停下沈昀在外面唤她,苏青宁才如梦初醒看着一脸认真模样的所以他是想出来走走玩玩儿,可是拉上她算怎么回事? 因为对象是沈昀,苏青宁当然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她在他心里可是一个一门心思搞事业的黑化男主,什么动心,什么感情线,书里压根没有。 果然沈昀在把苏青宁叫下来之后便不再理会她了,自己背着手默默地在湖边转悠起来。 苏青宁看他一眼见人家根本半点都不在乎他,磨着牙在他身后跺跺脚,转眼看向湖面,一时间很快就被翠湖中的美景吸引住了。 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湖面,粉嫩的荷花铺陈在接天的莲叶间,好像仙子被无数双绿幽幽的手托着,美得让人炫晕。 “天啦,这里好美。”苏青宁瞧着满眼的美景顿觉心神开阔,先前对沈昀的那点子小埋怨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无声地跟着沈昀沿着翠湖的湖堤转了一圈,四周遍种柳树,长长的柳枝如丝绦一般垂下来,一阵阵风吹过,偶尔掠过她的肩头,好像情人的手轻轻拂拭一般。 苏青宁沉醉在这般美景中,想着或许她在庄子里的池塘中也可以种些荷花。 “种些荷花倒是不错,春天可赏荷叶,夏天赏荷花,秋花摘莲蓬,种花挖莲藕,一年四季都有盼头。” 一句话说得走在前面的沈昀在平地上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他转头瞧着一脸乐滋滋的苏青宁,除了吃和赚钱,她还能再想点别的吗?苏青宁自然是看不透沈昀心中所想,她若能看得出来,大约也不会给他另外的答案。 人生之中除了自己的亲人、吃和赚钱难道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两人默默无言地绕着湖转了小半圈,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沈昀的心里憋闷极了,他真想敲开苏青宁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遗憾地是他怎么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前期苏青宁很开心地看着湖面,赏着荷花,但在走完一圈后渐渐地发现沈昀好像心思不在这上面,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她不禁有些蒙,说要出来赏荷的是他,硬拉着她出来的也是他,怎么到了这里他反而摆起脸色来了。 哎,男人的心思真难猜,她渐渐地放慢了脚步,企图离情绪捉摸不定的沈昀远一点。 湖边来往的人其实不少,有独自捧着书沿着湖堤散步看书的书生,也有大家公子带着自己喜欢的小丫环顺着湖堤游玩的,还有丫环陪着小姐戴着帷帽赏景的。 满满一湖面的荷花被这些看客们花红柳绿的穿着映得更加清丽雅致。 正当苏青宁思考着能不能采几朵荷花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这样见天的往这湖边来,这又是何苦来哉。这宣州府虽然比君山县城要大些,但比起咱们京城那不也还是一个破地方吗。”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啧,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又碰上了这位毒舌丫环。 “你不可这样说,你看这湖边来往的大多都是来此地赶考的书生,我表哥一向喜欢荷花,这次他要是真的要来赶考的话,我们在这里转悠一定可以碰上他。” “哎,小姐,奴婢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小丫环一副无奈地模样。 苏青宁听着声音就在她五步开外了,默默地加快了脚步,赶上落下她很远的沈昀。 “怎么,我是蛇蝎虎豹不成,吓得你都不敢与我一起走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身后,两道曼妙秀雅的身影就远远地辍在他们后面,只要她拉住沈昀慢一点,就能让她们追上,然后此地便能上演一出表哥表妹久别重逢的戏码。 才子佳人相会,那可又得给这里添一笔谈资了。 苏青宁的异样完全落入了沈昀眼中,他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快走。”沈昀突然抬步就走。 “哎……”苏青宁一愣怔在原地,沈昀回头看她还未动弹,扯了她的衣袖拉着她便走。 苏青宁被拉扯得跑得飞快,连气都喘不过来,跑出湖堤的范围,来到一处草地上沈昀才停下来。 苏青宁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他这是要躲着那位玉珠珠大小姐吗? “你认识她?”上次就让沈昀糊弄过去了,这一次苏青宁想要亲口听他承认。 沈昀挑眉:“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呃,这样的态度,苏青宁怂了,深知沈昀性情的她知道他很快就要生气了,满满的求生欲让她不敢再问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翠湖游玩遇故人 说来也是巧,苏青宁被沈昀带到草地上刚站了不一会儿,一个话题还没有讨论完,玉珠珠带着丫环也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苏青宁故意站到显眼的地方想要吸引玉珠珠的目光,但很快就被沈昀发现了她的心思,一把拉扯她离开瞪着她:“你要做什么?” “你明明认识她,也知道她正在找你,为何躲她?” 沈昀别过身躲开玉珠珠目光的搜索,看着她在前面的叉路拐上另一条道才说:“你管得太宽了,这是我的事。” 苏青宁见他一直回避,而且对她的态度极为不耐烦,心一下子凉了。 她暗戳戳地猜测,当初沈昀跟玉珠珠相识之时,他还是京城名门世家沈家大少爷,但现在他却是一个刚刚从奴籍脱身回来的小小书生,虽然考过了府试,但连半点功名都没有。 恐怕他这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没脸见他这身份高贵的表妹。 这说明他心中在乎玉珠珠。 也是啊,苏青宁猛然想起书中好像隐约提了一句,玉珠珠可是黑化权臣沈昀的官方cp。 以沈昀的为人,若是对她没有半点感情怎么可能会想要娶她? 苏青宁越想心里越酸,当然她是永远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喜欢沈昀的,充其量有一点点好感,谁让他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任是哪个女生都会忍不住心动。 但这就好像在现代追星一样,看着那些长得好看,演技又好的明星,总会情不自禁地喜欢,可也仅仅只是喜欢,她知道自己与那些明星的差距,每日里看看高清图片养养眼便罢了,至于多的想法不会有也不敢有。 当然因为沈昀就在她的身边,在这一年多里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陪着她成长,看着她攒下一份薄薄的家业,偶尔在看不过去的时候还会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对他苏青宁心里也是感激的,同时还有一份被陪习惯了的依赖感。 猛然从这样的感情里觉醒,苏青宁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 但同时她也理清楚了,这便是她对沈昀全部的心思,有感激有依赖有信任,但就是与男女私情无关。 苏青宁想清楚后,觉得脑海里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而此时她也已经没有了再继续看景的心思,抬脚便要回去骡车边休息一下,便听到陶华宁熟悉的声音: “青宁,你真的在这里,我就说我去你们家庄子里找你可他们说你出门了。” 看到他苏青宁还是很高兴的:“你也来府城了。” “我昨天下午才到,只是你早早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特地让陶甲去葡萄庄问你。结果你娘说你已经走了。”陶华宁满满都是被辜负的伤感。 苏青宁看得不忍心,忙柔声安抚:“不好意思,当时走得急,想到你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便没好意思打扰你。” 虽然陶华宁跟他们家的关系很好,但是苏青宁却从未真正把他当成心底最重要的人。 而且人家偌大的一个陶家怎么能是他们小小的苏家能比的。 她贸然对他发出邀请,万一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到时候岂不是为难,同意的话倒是圆了她的脸面,可耽搁他自己的事情就不妙了。 要是不同意也是伤她的自尊心,所以她干脆不叫他。 这样各行其道岂不自由! 陶华宁却觉得被苏青宁忽视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看到她那样软语轻哄自己,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农家茶棚道: “走,我们过去,那边有个烧烤摊,东西味道虽然比不上你们那儿的,不过在这湖面烤着吃看着景也别有一番意趣。” 苏青宁抬眼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炊烟缭绕摆了一排烧烤架子,里面已经聚焦了好些人,不过看外面停着的马车的架势,应该都是有钱人。 先前苏青宁其实从那边路过了,但是她并没有进去。 此时得陶华宁的邀请,她不由有些犹豫,陶华宁哪里容得她拒绝,看她脸色不对立马加大了邀请的力度。 苏青宁则是看向站在柳树后面的沈昀,他还在与他的好表妹捉迷藏了。 心里一紧,她道:“好,我们过去。” 他见不得人,未必她也要跟着他不成? 闻言陶华宁大喜,再看苏青宁连请一请沈昀的提议都没有,心里更是高兴。 但他毕竟与沈昀相识,样子也是要做一做的。 “沈兄,在下在那茶棚里烧烤,你要一起过来吗?” 沈昀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又逼近的玉珠珠摇摇头冷声拒绝了。 这正合陶华宁的意,没有沈昀在这里碍着他跟青宁,他觉得简直就是完美。 落座后,苏青宁品尝了几口已经烤好的肉,觉得只是能吃,满满的孜然味,但是不香。 她皱了皱眉,无比期待自己要是有但凡经过她手的吃食都能变好吃的功夫就好了。 可惜没有,她只是经过她手做出来的会特别好吃。 “唔,我刚刚以为只是比不上青宁你做的好吃,但没想到还这么难吃。” 苏青宁看着不远处的烧烤架子,那个老板娘明显不知道今天生意会这么火爆,已经有些照看不过来了。 “你是不是不想吃?”陶华宁一向观察入微,看苏青宁的表情便知道了,不由有些焦急。 他本意是想要用美食留住苏青宁跟他一块儿,以便在此品美食,赏美景,可美景依旧,美食却不尽如人意。 “也不是,只是……哎,不如这样,闲着也是闲着,我看那老板娘有些忙不过来,我来替你们烤几串。” 苏青宁话说得好听,其实是不想让这些不好吃的东西来破坏自己的味蕾。 对于一个吃货而言,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吃的不行! 陶华宁一听只要她不走,她要做什么他都依着她,况且吃过她做的东西后再吃外面这些就都变成了将就。 根本不用苏青宁说什么,陶华宁打了个响指,陶甲就跟老板娘沟通好了,还特地把烧烤架端到苏青宁面前,方便她操作。 看到熟悉的烧烤架,苏青宁第一反应便是看那架子的底端,上面打的正是她自己设计的标志:sqn,这是她姓名的缩写,当时打上去是为了防伪。 其实在看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他们用其他作坊仿照他们生产的同款的准备。 但令她欣慰的是,这家看起来不打眼的小小烧烤棚居然用的是他家铺子里出的正品烧烤架。 她又瞧了一眼旁边放的作料,意料之中的只有孜然粉。 她眨眨眼睛,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生财的好办法。 压下心头狂喜,苏青宁一下子有干劲儿了,动作熟练地拿起烤串架到烧烤架上,没有她在家里特制的辣椒粉和烧烤调料,也只能将就着老板娘提供的用些。 烤好后,她忍不住先尝了一口,虽然调味料不过关,不过好在她有美食金手指在,什么东西只要经过她的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接连烤了十来串她最喜欢吃的中翅,分了一些给陶华宁,接下来的时光便悠闲了,可以边烤边吃。 苏青宁烤得来了兴致,接二连三地烤起来,烤完肉串,烤素菜,串串都香得让人流口水。 很快外面的其他客人也闻到了香味,有人忍不住大声质问老板娘: “唔,好香啊,老板娘你是不是在里面藏私了,为什么你给别人烤的那么香,闻着都觉得好吃。” 老板娘一脸委屈,她指了指烤盘里放着的烤好的肉串无奈地表示,她烤出来的全都在这里了,客人们可以随意挑选。 “我闻着像是烤中翅的香味,给我拿两串烤中翅来。”玉珠珠吩咐着。 苏青宁眉梢微动,怎么又遇着她了,翠湖真小。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苏青宁隔着竹帘瞧出去,玉珠珠带着她的贴身小丫环正站在老板娘身边,对着一盘烤好的肉串挑挑拣拣的。 只是她们手里对着烤盘在挑,可脸却转向了他们这边,大有要循着味道找过来的意思。 苏青宁扔下刷子,顿时没有了继续烤下去的兴致,她问招待她的主人家:“你吃好没?” 陶华宁摸摸下巴,苏青宁烤的太好吃了,他虽然吃的有些多,但仍然想再吃,但看她兴致缺缺的,怕累着了她便点点头说吃好了。 闻言,苏青宁快速把放在一边烘着的烤串收起来,既然如此,她是一点继续烤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而此时,玉珠珠主仆二人既然循着味道找了过来。 “好香,好香,小姐,你看我说的对吧,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丫环一脸得意地看着玉珠珠表功。 顺着丫环掀起的竹帘缝隙玉珠珠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陶华宁。 见是熟人,她也不顾忌了,笑着凑过来:“陶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 陶华宁转转眼珠,此时想要假装不认识她似乎已经有些晚了,他摸着鼻尖笑着招呼:“玉小姐。” “难怪你们这里这么香,原来是有佳人在亲自烧烤,不知道我有没有幸加个座?”玉珠珠眼眸含笑,艳光四射。 陶华宁心有所属,心思并不在玉珠珠身上,只盯着苏青宁征求她的意见。 苏青宁知道玉家和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玉珠珠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她还怎么好顺着自己的心思拒绝,便摊手随她便是。 不过玉珠珠很明显不是奔着陶华宁来的,而是为着苏青宁刚刚烤的那些肉串而来。 她虽不是吃货,但也没法拒绝到嘴边的美食。 不等她开口,她身边的丫环小叶就已经叽叽喳喳地吆喝起来。 “喂,那谁谁快给我家小姐烤个十串八串肉串来。” 苏青宁自她们进来后与陶华宁对了一个眼神后便一直侧着头,而且苏青宁现在的穿着打扮与以前略有不同,小叶一时之间竟没有把她认出来。 苏青宁别着脸连看都不看说话的小叶。 瞧见苏青宁这样,爆脾气的小叶立刻就发作了,挤到她面前跳着脚嚷着:“喂,你听到没有,我在喊你帮我家小姐烤肉,是不是怕我们不付钱,喏,这是一钱银子,先打赏给你,要是烤得好吃,一会儿还有……” 在小叶说话的时候,苏青宁转了过来,她把头微微朝左边歪着,双眼戏谑而又冷然地看着小叶。 “哦,一会儿不知道你要给我打赏多少银钱?一千两吗?” “你,你……怎么是你?”小叶看清楚了苏青宁,惊得倒退了三步。 苏青宁皮笑肉不笑:“瞧小叶姑娘这话说的,不是我又是谁?或者说你想欺负谁?” 小叶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因为一面镜子她就敲了自家小姐一千两银子。 幸好回到京城后确实如她所说是当时的独一份,不过一千两也还是太贵了。 小姐曾经点评过说别以为这个女人看着温柔好欺,但其实是个硬茬,她那样狮子大开口未必没有因为她态度不好想要惩诫她的意思,让她以后再看到她一定要稍微收敛点,免得又招到她。 玉珠珠此时也认出她来了,她仔细地瞧了一眼,别说还真是怪不得小叶眼神不好认不出她,换了她要不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有她面部的轮廓,估计她也认不出来。 只因为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前圆润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瘦了,五官显得更为立体精致,看她坐在烧烤架前,手长脚长的,应当也长高了,不再是之前那般矮小的模样。 而且身上的衣衫也穿得比之前好得多,尤其是上面的绣花精致讲究,颇有京城的风格,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绣的还是买的。 “你好,苏小姐,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了。”玉珠珠话虽然是跟苏青宁说的,但是眼神却是在陶华宁和苏青宁身上不停地瞟来瞟去,就只差直接放话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上次看到,还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认识,或者生意伙伴,但是此时看他们在风景怡人的翠湖边烧烤赏景,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多一层关系。 “你好。”苏青宁淡淡地回应。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玉珠珠没有像她的丫环那样无礼,她自然也不能斜着眼睛看她,否则无理的那个人就变成她了。 况且这一位曾经还是她的大主顾,因为一面镜子都花了一千两,得罪不起。 苏青宁看玉珠珠就好像一个行走的钱袋子,她在脑子里盘算着还可以卖点什么东西给她。 “请坐。”陶华宁已经忍了很久,在小叶出声呼喝的时候他就预备开口,但被苏青宁用眼神拦住了,所以他才由着小叶当着他的面那样无礼地喝斥苏青宁。 不过这样一来,他对玉珠珠主仆两人是好感全无。 从前还觉得这个从京城里来的娇小姐礼仪极好有教养,并不像寻常的大家小姐那样娇气矫情,可现在看来她的表现与那些人家的姑娘似乎也相差无几,差别只是她惯于在人前披着面具罢了。 陶华宁的不悦没有摆在脸上,毕竟他娘一早就对他有过交代。 这一位玉大小姐的爹如今在京城里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他老爹要人家罩着,就连他外祖父曾经那样高的官职在他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 “多谢。”玉珠珠一边道谢一边落座,然后自如地接过小叶递给她的烤串小口尝了一下赞不绝口: “香味果然是从你们这里传出来的,真香。” 她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星星眼睛看向苏青宁,期待着她说出“既然玉大小姐喜欢吃,我便再为你烤几串”的话。 然而并没有。 苏青宁转过头低着头,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湖边的景致。 “小姐,你看她……”小叶性子是真的急,分分钟都等不得,眼看着又要暴走,陶华宁开口了。 “玉小姐,你的这个丫环未免太急躁了些,青宁是我的朋友,也是我陶家的合作者,并不是下人,今天我本意是请她来此尝尝小店的味道。 因为觉得不好吃,她才主动烧烤,可这些全凭她心意,而不是像你的丫环那样对她呼来喝去的。” 陶华宁说这话时已经带着几分不高兴。 他是温润有礼的君子,很少带脸色示人,此时却被小叶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礼挑起了心头肝火。 当然他的君子之风让他决计做不出擅自训斥别人奴婢的话,只是禁不住出声提醒玉珠珠这个主子。 这是他作为东家的涵养,同时也是告诫小叶,他们都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她没有资格开口。 “小姐……她,她算是哪门子的主子,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村姑。”小叶听懂了陶华宁的意思,一下子委屈起来,跺着脚抹着眼泪躲到她的身后抱怨着。 玉珠珠不悦地道:“行了,小叶,陶公子说得对,苏小姐虽出身乡野,但她也是良民的身份,你不可无礼。” 她这丫环在京城的时候脑子挺灵光的,就像一把宝剑一样,她指哪她就刺哪,把京城那些虚伪做作的大家小姐们刺得一个个原形毕露,好使得紧。 可怎么一到了这个叫苏青宁的乡野村姑面前就完全失控了,一再地出差错,连带着她都丢面子。 玉珠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她作为京城来的大家小姐的身份,正起范时,苏青宁突然指着湖堤边朝陶华宁道: “咦,那不是咱们县里的苏公子吗,他考中了童生,这回果然也来赶考了。” 陶华宁顺势接过话头:“是吗,苏兄……苏公子也在这里,我们要不要请他来小酌一番。” 他一开始没有明白苏青宁的意思,差点在玉珠珠面前喊破他与沈昀的关系,但看到苏青宁朝他使眼色,他才后知后觉跟着她唤了苏公子,只是却不明白她此举为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踪而来的找寻者 不知道是不是此时苏青宁心中太过焦急,她竟觉得宣州府的夜比君山县城来得更快,她守着院子边只转悠了几圈,西边天空散落的霞光便瞬间掩去了身影。 被她派出去打探的李耶赶回来了,她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可有看到沈昀在哪里?” 李耶摇了摇头:“小的有负小姐所托,和柳家小子、韩家小子在沈公子平日里会去的书铺和茶楼都寻了一个遍,可……可都莫看到人。” “怎么会这样……”苏青宁右手背拍左手心,秀眉紧蹙越发焦灼。 “小姐,其实……”李耶欲言又止。 苏青宁根本无心听他说话只一心吩咐:“你们再去庄子门口等着看看,马车、骡车走道的你们瞧着些,都别错过了。” 李耶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带着身后两个小厮往门外走。 苏青宁则继续倚在院门口,一时之间心思浮沉,想了很多很多,也做了很多推论。 但越想越担心,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李耶再一次来汇报情况时,她心头已经如同被火焚烧着一般,说话有气无力:“怎么样了,可有消息。” 李耶依旧摇头,他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看苏青宁难得把情绪放在面上,李耶终于忍不住劝道: “其实……其实小姐你不要太担心沈公子了,他,他读的书多,见识多,肯定莫的啥子问题的。 倒是小姐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晚饭也莫的用,还是先回切把饭吃了。” “我,哎……好吧,我先回去,你让门房听着消息。”她也想吃,但实在是没有胃口。 早知道这样,在陶家首饰铺的时候就不放他走了,害得她现在为他操碎了心。 当然苏青宁是决计不会承认她是因为关心沈昀才会做这些事。 她认为她只是害怕沈昀脱离她的视线遇到其他不可控的事情,导致书中的剧情线又拉到从前,这对她很不利,所以她才忧心忡忡。 怀着莫大的心事,苏青宁硬撑着吃了小半碗饭,老话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现在没有胃口,却不代表夜里不会饿,所以再怎么样都得吃。 夜深之际苏青宁以为自己会担心得一整夜睡不好,但没想到的是她洗漱完毕扑到床上,意识就不由自己了。 很快她便睡了过去,终究是白日里被沈昀折腾得太累了。 等到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饿了照例起来用早饭,还陪着来寻她的苏大海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听他说起对庄子田地的安排。 苏青宁以为自己听不进去的,但一说到这些关于庄子前程的事,她就立刻打起了精神,与苏大海热烈地讨论起来。 等到把方案最终确定下来,已经到了午时,李耶来报,说是有位姓玉的小姐来访。 苏青宁眉梢一跳:“玉珠珠么?” 李耶惊讶地看着她意思是小姐你怎么知道。 苏青宁抬手:“有请。” 玉珠珠还是找到她这里来了,不过这关头沈昀恰好不在,她倒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后院花厅里,玉珠珠刚在圈椅上落座,苏青宁就在平小花的带领下过来了。 茶水果点前面会所里都是现成的,倒不需要另外准备。 东西齐备后,苏青宁跟玉珠珠打了招呼,客气地问她所为何来。 玉珠珠自打进来就一直不停地转着眼睛打量厅中的布局。 简单中透着大方,朴素中盛着精致,遍看没有一件特别值钱的摆设,但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 就连厅中转角的花朵也是选用的时下的新鲜花束,淡白的茉莉散发着清香,粉嫩的荷花张扬地开放着,令人一见便觉心旷神怡,没有一点粉墨和刻意感。 如此一番打量,玉珠珠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它原是面前这位出身乡野的村姑的宅子。 “庄子拾掇得不错。”玉珠珠真心实情的赞了一句。 苏青宁微愣,思忖片刻谦虚道:“多谢玉小姐夸赞,汗颜,跟玉小姐在京城的住处肯定是没法比的,不过是占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光罢了。” 小叶突然哼了一声:“哼,我家小姐本着客人的礼仪随口夸你几句,你还真的飘了。” 苏青宁抬眸,看小叶打扮得齐整地站在玉珠珠身后,依旧摆着那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还真是不讲记性,她转口讽道:“玉小姐出身尊贵尚知道为客之道,但有些人却硬是不晓得客随主便的道理。” “你,你个乡巴佬说谁呢?”小叶性子本就急,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苏青宁毫不留情面的怼,更是一听她说话就跳脚。 苏青宁斜睥她,也不示弱:“说你了。” 玉珠珠本分守礼,她断没有拿她发作的理由,但小叶却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苏青宁知道书中的玉珠珠就是一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她在人前都是柔弱美丽,完美无瑕,但其实很多次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小叶便是得了她的默许的。 以小叶的无礼来挑起别人的怒意,京城之中很多大家贵女都栽在她身上。 要是由着脾气跟小叶冲突起来,别人只会说这家小姐怎地如此没谱,竟然跟一个小丫环一般见识。 可若是不跟小叶起冲突,由着她在那里大放厥词,传到贵女圈里,便是怎地如此没用,被区区一个小丫环这般打脸。 总之接招有错,不接招也错。 而玉珠珠却是半点错也没有,最多在小叶说得过分的时候出声训斥几句,还能当众得一个公正不循私的好名声。 苏青宁暗道,玉珠珠这招恐怕就是典型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不过她却没有那些大家贵女们那么多的担忧。 她脾气来了想怼就怼,想骂就骂。 她不觉得跟小叶一个丫环对峙会失颜面,更不会为了所谓面子而委屈自己,所以每次面对小叶她都能稳胜一筹,这次也不例外。 “行了,小叶,你少说两句吧,再这样下去,人家苏姑娘会以为我玉家没规矩了。”玉珠珠看小叶是没有办法压倒苏青宁了,及时出声制止。 “玉小姐所说有理,我也正是有此担忧,所以才会着急了些,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还请玉小姐莫要见怪。”苏青宁听出玉珠珠明面上是在训斥小叶没规矩,其实是在暗贬她没有规矩。 不过她会在乎吗,这才有鬼了。 苏青宁想想后厨的饭大概做好了,她赶着去吃饭,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打算与玉珠珠在这里墨迹下去,故而开门见山问她此来所为何事。 玉珠珠原本还在心里构思应该怎么引出话题,没想到苏青宁这样直接,当下咬咬唇试探道:“其实也没什么,苏姑娘跟陶大少相熟,应该知道我在找一个人……” 苏青宁沉默不语,听她把话说完,意思就是她怀疑她想找的人就住在她的庄子里。 “还真不知道,不知道玉小姐想找谁,不过我恐怕也帮不上你的忙,毕竟我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对这里也不熟。”苏青宁攒眉,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玉珠珠看她这般作态脸一下阴了,但很快收敛轻轻推了一把小叶,她立刻替自家主子出头:“不对,昨天我们明明看到沈少爷上了你家的骡车,你还想狡辩不成?”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们看到了! 难道昨天回程路上她看到的那辆马车就是她们的,所以沈昀是知道了她们在跟踪为了躲开她们才会在半路上把她扔下一夜不归的? 先前一直缠绕在心头的迷雾渐渐地明晰,苏青宁却并未感到轻松,反而越发觉得沉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今日事不能善了 苏青宁心头纷繁复杂,可面对紧紧盯着她的玉珠珠却半点都不敢带出来,直把自己憋闷得心口难受,她恨不得现在马上找到沈昀,质问他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庄子里现下住了一个姓沈的公子?”苏青宁抚平心口的压抑。 虽然心里对于沈昀直接撂挑子走人的行为十分生气,但面对玉珠珠她却不得不替他打掩护。 沈昀不想干的事,她怎么敢强行促成,不怕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动动手指灭了她。 玉珠珠不说话,只把小叶看着,她知道这又到了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她仰着脖子喊着:“怎么没有,明明就有,我们亲眼看见的,你要是死不承认的话,你敢不敢让我们搜一搜。” 搜? 苏青宁四下看了看,心道这会儿她还真不怕她们来搜,而且看玉珠珠虽然一副不说话还带着一抹笑意的模样,但苏青宁却从她的笑脸背后看到了她的决心。 今日不满足她的要求让她搜一搜的话恐怕还真不能善了。 不过,就算要满足她,却也不能满足得那么草率,她总得从她身上找补些什么回来才是。 想到玉珠珠曾经在她面前露过的财,苏青宁转了转眼珠,十分为难地道: “你们所说的沈昀现在肯定不在我这里。不过你们不相信我,其实我能理解,想要搜一搜才放心,我也可以配合。 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庄子,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会所,这个点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你们这样一搜我怕会打扰到她们。” 玉珠珠听得她居然松口同意,满意地接话:“你放心,只要苏姑娘同意我们搜,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一定小心翼翼,保证不打扰到你的客人。” 苏青宁依旧为难:“话虽如此,但是你们一搜起来,恐怕有些事情连你们自己都不好控制……哎……” 苏青宁叹息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玉珠珠妙目轻动试探着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让她们去搜。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我的这些客人都是老熟客了,想来还是会卖我两分薄面,跟她们解释解释也就没事了。 只是她们体谅我,我却也要表示表示,再怎么样也得把今天的单给她们免了。 这一个人消费一单十两,十个人就是一百两,一百个人就是一千两……呀,这损失……”苏青宁问平小花要了一个小算盘噼哩啪啦地算着,整个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模样。 至此玉珠珠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抬手制止她:“行了,不用算了,小叶,一千两给她,那些客人的损失由我来替你补。” 苏青宁抬头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边朝着小叶伸手边道:“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小叶白了她一眼,掏钱的动作缓了一下,苏青宁立刻不高兴了,作势要请她们出去。 小叶扁着嘴哼了一声,骂道真是一个粗鄙的玩意儿,却还要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荷包,从一堆银票中抽了一张给苏青宁。 “小花,你带着玉小姐和小叶姑娘去前院、中院、后院全都走一走,一个犄角旮旯都不许放过,好生招呼着。”苏青宁笑着吩咐,回头还不忘跟玉珠珠眯眯一笑: “那啥,玉小姐,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去前边安抚我的客人,你们请便哈,累了,可以到会所厨房里端盘点心吃。” 玉珠珠没说什么,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苏青宁,果然是从乡野之中来的,没见过银票似的,她挺直腰背径直走过苏青宁身边,满脸的高傲矜贵。 苏青宁瞧了也不生气,看在这又一张千两银票的份上,有什么气都散了,不仅玉珠珠这份,连带着对沈昀那份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扇着银票,苏青宁去了中院的会所,把她要现在在消费的客人免单的事情跟许嬷嬷和鲁三娘说了。 许嬷嬷惊得嘴张得溜圆:“啥子喂,小姐,今天来消费的可有十好几个,你真要全部免单?”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了。 “具体多少个?”苏青宁边问边翻起客人消费记录数起来,她这头刚数清,那边许嬷嬷已经报了出来。 “十六个。” “一百六十两,没关系。”苏青宁从怀中摸出一千两挥了两下,笑着把玉珠珠跟她的约定说了,然后道:“不是我要给她们免单,而是她们今日的单子早就有人买了。” 闻言许嬷嬷和鲁三娘更是惊得眼睛都不敢眨了。 她们不是在做梦吧,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赚到了她们好几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这样,这样好吗?那位可是玉大小姐,京城里玉大将军家的千金,不好惹。”许嬷嬷从惊喜中清醒,问明了玉珠珠的名字后又有些担忧。 苏青宁摊手:“她心甘情愿给的,我又没强迫她。” 其实她没有说出来的是,不知为何,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和玉珠珠的关系注定好不了。 所以不管她现在做什么都不重要,再者说玉珠珠虽然两次现身他们这荒僻之地。 但其实她真正的舞台在京城,而她很大概率不会去京城,所以以后她们还会不会见面都不好说,更碍不着彼此。 许嬷嬷依旧在担心:“我听说她是来找沈公子……” 苏青宁笑道:“她找她的沈公子与我们何干,反正我们又不认识。” 许嬷嬷登时反应过来想到从昨天就没有回庄子的沈昀,看着苏青宁道:“我明白了。” 苏青宁抬手暂停了这个话题,让她赶紧把她们会所的优惠政策传达下去,免得贵客们被玉珠珠主仆俩打扰了不高兴。 这是正事,许嬷嬷告罪一声忙不迭地下去安排了。 苏青宁专门等在后院花厅里,好一会儿才看到玉珠珠和小叶被平小花领着走过来。 她心中冷笑,双手捏了捏银票盛了笑迎上去询问搜查结果。 玉珠珠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双眼看穿她的心,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青宁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太尴尬了,她忍不住想要打破沉默,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叶质问道: “苏青宁,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敢戏耍我家小姐,你恐怕是真不知道我家小姐的来历吧。” “小叶,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只问她把我表哥藏到哪里去了。”反正玉珠珠是认定了苏青宁把沈昀藏起来了。 苏青宁一脸委屈:“玉小姐,你说的是你表哥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藏,还有男女有别,你这样说我置我的名节于何地?” 这个问题才不在玉珠珠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只关心她此行想要找的人没有找到,可是银子却付了出去。 没错,她在大方掏出一千两银票的时候是笃定了她家表哥在这庄子里,可现在银票给了,人却没有找到,这让她情何以堪,所以她为什么要管这个乡野小丫头名声不名声的问题? 小叶接收到自家小姐的怒意得意洋洋地出声威胁。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自家小姐非不肯,说她们自京城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适合太高调,故此一直让她忍忍忍。 “识相的快把人交出来,不要逼我,我家小姐不是你能惹的起的。”小叶一口气放完狠话,目光凶恶地紧盯苏青宁,反正今日那人她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由不得她了。 苏青宁无语了,她早就知道玉珠珠主仆二人不是好相与的,但没想到她们横起来竟然半点都不讲道理。 沈昀并不在这里,所以她交是不可能交得出来的,只是看这架势,今日这事似乎不能善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终被出卖的沈昀 玉珠珠背着手在厅里转了一圈,先前看着略有些顺眼的厅中摆设和布局,这番走动下来,顿时觉得碍眼了。 装饰得再有气氛,再有品味又如何,不顺她的意不交出她的表哥就是在剜她的心。 他们所有人根本不会知道她现在有多么难过。 他们也不知道她找大表哥找了多久,自从得知他们一家人被流放起,她就带着小叶一直不停地在路上寻找。 京城之中得知她这一行为的朋友姐妹们都在劝她,让她不要这样做,没有意义。 但是她不信,终于让她盼来了皇上赦免沈家的圣旨,她的昀哥哥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追逐他的科举梦。 所以自从去年没找到回到京城过了年没多久,她便又以出门游玩的借口溜了出来。 这一次她直奔府城,她知道,大表哥要是得了自由身,第一件事情必定是赶考,对于他的学识来说过一个小小的县试和府试根本不成问题。 就连这院试又有何难? 他可是小小年纪就被自己的祖父和翰林院士盛赞的小神童。 可令她失望的是,她跟小叶已经在这府城之中呆了十数日了,到处打听,未曾得到他一星半点消息。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辗转反侧夜不能眠,难过得无法自抑。 但她一直相信,有朝一日她总会找到他,不管他在哪里,她都会找到! 直到昨日的翠湖之行,她看到了他,他就在眼前,可…… 所有的希望在这瞬间破灭,信仰坍塌,她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怪到了苏青宁身上,是她妨碍了她找到大表哥。 苏青宁被玉珠珠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 那双眼眸既伤感又充满着恨意,那样复杂的情绪盛着,把她原本生得极明艳的一双眸子衬得无比的灰暗,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整个给人的感觉好像换了一个人。 “玉小姐,你还好吗?”苏青宁轻声唤她,这一刻的玉珠珠是真不好惹。 玉珠珠闭上眼睛后再睁开,凝视着苏青宁,冷冷地道:“我很好,你不必操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我大表哥到底在哪里吧。” 庄子里她是搜过了,并没有,但她肯定苏青宁知道她大表哥的下落。 苏青宁无语,她很想告诉她,如果她是前天找过来,她或许还真能鼓起勇气顶住沈昀的压力带她去找,但现在沈昀不在庄子里,她也不知道他的所在,让她怎么交出人来? 她试图解释,可此时的玉珠珠一颗心全扑在沈昀在哪里的事情上,根本不想理会她说的别的话。 面对盛气凌人而又强势阴狠的玉珠珠,苏青宁被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她不信,只一心认定她知道,逼她交出来。 她交不出来那就是她欺骗她,饶是苏青宁的口才并不差,此时却也被玉珠珠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你没有想清楚告诉我大表哥的所在前,最好不要再说话了,我不管,他曾与你同行过,你必定是知道的。” 反正这下是知道也是知道,不知道也要知道。 正当时,陶华宁走进来声音清朗:“玉小姐是要找沈昀吗?” 玉珠珠眼睛一亮,立刻奔向陶华宁:“没错,我要找沈昀,他就是我的大表哥,你看到过他吗?” 她抚着胸口,内心原本已经被失落痛苦满满地包围住了,但听到陶华宁的话后,那些不好的情绪又像潮水一般慢慢地退了下去,希望开始一点点点燃。 陶华宁看了一眼被为难的苏青宁默了一下点头承认:“我的确知道他在哪里。” “那快带我去。”玉珠珠立刻扔下苏青宁带头走出花厅。 她急不可耐,巴不得马上就出现在沈昀面前。 陶华宁没理她,而是走向苏青宁小声道:“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一行人分别坐了各自的车出发,一路往城里去,停在了贡院附近的一座客栈外面。 “就在这里吗?”玉珠珠四下看了看,心里微微有谱了,这里进出的都是穿着儒服的学子,定是这次前来考院试的。 “在翠湖听说你要找他,我就立刻派人四下散开来找了,终于让我打听到了这里。” 陶华宁依旧装作不认为沈昀,这倒是让玉珠珠生了两分好感,同时她看向一脸惊讶的苏青宁,心里生出一丝自我怀疑来。 她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多谢你,他现在在客栈里面吗?”这平欠玉珠珠问得很清楚,她不想再空欢喜一场。 陶华宁朝后面看了一眼,一旁的陶甲连连点头,得到确定答案,玉珠珠示意陶华宁在前面带路。 “这就不必了,我跟他又不熟,还是考场的对手,暂时还是不要碰面的好。”陶华宁也看出来沈昀是在想方设法地躲着玉珠珠,他为了帮苏青宁摆脱玉珠珠的纠缠,这才肯在明面上把沈昀的住处卖了。 但他并不想让沈昀立时就知道这事是他干的,当然,就算沈昀知道了,他也无所谓,只是不愿意就这样对上罢了。 玉珠珠一听他不愿意带她上去,立刻就又怀疑上了:“陶公子你确定我表哥就在上面?” 陶华宁也是有脾气的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信任他,问这些侮辱智商的问题,这让他很烦她,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大客气了:“这话留着你出来再问吧。” 玉珠珠听出了他的不高兴,但这样却反而觉得放心了。 她不再管苏青宁和陶华宁,带着小叶急切地走进客栈。 苏青宁和沈昀站在大门外看着玉珠珠使唤小叶在柜台前问了些什么,很快便上楼去了。 直到看不见玉珠珠的身影,憋了半天话的苏青宁才道:“他真的在这里吗?” 她问的话跟玉珠珠是同一个意思,但陶华宁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耐烦,反而还听出了她对他的一丝丝关切。 “没错,昨天玉珠珠一直在跟着你们的车子,沈昀发现了便在中途下了车,从后门走了,躲过了玉珠珠的追踪。 没想到她那么强势,竟然直接找上门去要人。” 陶华宁说起来也是唏嘘满满,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冲动地安排陶甲算计沈昀。 但他就是干了,除了心里稍微有些过意不去以外,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 谁让他一个月没见青宁,他们俩的关系就那么好了。 他突然意识到,有沈昀在,恐怕青宁很难注意到他。 但真心待青宁的是他,沈昀不是。 陶华宁请京城的朋友打听过,玉珠珠之所以找沈昀找得这么焦急,正是因为他是玉珠珠自小指腹为婚的夫婿。 所以这样的沈昀不适合青宁,他凭什么得到她的青睐? 再者说了,沈昀就算明后两年科考顺利后续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青宁想要的安稳和快乐,他注定给不了,不如早早把他们俩分开,对谁都好。 “他恐怕不会高兴。”苏青宁有些担忧地道。 如果这个时候沈昀已经被玉珠珠逮到了,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定是沉郁阴冷的。 继而他会不会联想到他们身上,然后报复他们? 苏青宁想着抱紧了双臂,啧,她每每都会被沈昀目前展现出来的友好与温和所欺骗,时常会忘了他的本性。 “别怕,不是你的错,是玉珠珠逼迫你在前,我才会据实以告。”陶华宁心中早有成算。 其实他知道,如果沈昀知道玉珠珠那样紧逼苏青宁,恐怕也不会躲着了,一定第一时间跳出来解围了。 他只是没料到玉珠珠会那样执着,他以为当她失去他的踪影后便不会再找他了。 谁知,她愣是一门心思想要把他翻出来。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到沈昀会不会怪他们,又说到他会如何应对玉珠珠…… 正说着的时候,陶华宁突然指着门口道:“他出来了。” 苏青宁抬眼看去,果然见沈昀走出客栈,正大踏步朝着他们走来,对上他阴沉着的脸,苏青宁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书中那个黑化的权臣的沈昀要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昀哥哥我很想你 苏青宁想象着书中沈昀对原主做的那些事情,一段段的文字在她的脑海里具化成了一幅幅图片,想得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把她自己吓得几乎要窒息了。 “别怕,青宁别怕,他不敢把你怎么样。”陶华宁借着两人宽大衣袖的遮挡悄悄握住她的手,传递给她力量。 陶华宁的手很暖和,因为长期的养尊处优,手指修长细嫩,只有握笔的指肚稍有几个薄茧,轻轻地硌着她的手心,她莫名地安下心来,只是低下了头,她暂时不敢与沈昀的目光对上。 眼前的路不长,沈昀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到达苏青宁和陶华宁面前。 他眼神犀利,一眼就看穿了陶华宁正牵住苏青宁的手,原本心头只有两分愤怒,此时却一下子盛满了,他哑着嗓音道:“你们真是好样的。” 他就说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卖了他,原来是他们早就郎有情妹有意,嫌他夹在中间碍他们事了。 “沈兄,是我,不是青宁……”陶华宁直白地解释。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沈昀更是不舒服了,不悦地皱着眉头盯住他们两人挨在一起的手。 苏青宁感受到他目光的热度,心神一抖,慌乱地甩开陶华宁的手。 陶华宁的手空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不过看到沈昀眼中凝着的怒意,他知道他做的其实也差不多了。 尤其在他的身后还跟着追出来的玉珠珠,他想有些事情应该稳了,毕竟玉珠珠可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 如今沈昀已经被她找到,接下来他根本无需担心他再度接近青宁了。 就算他没有立场阻拦,玉珠珠也断然不会允许。 沈昀眉间的冷厉隐去,淡淡地道了一句:“你们,我记下了。” “我……沈昀我……”苏青宁想要解释一下,她真没有出场他。 可沈昀已经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转身走人,玉珠珠刚好追上来,朝着陶华宁福身一礼温婉而笑:“多谢陶公子,多谢苏小姐。” 这笑别提有多灿烂有多明艳了,苏青宁看着她,差点被闪花了眼,就算心里讨厌玉珠珠,她也忍不住感慨:“玉小姐长得真美。” “还是沈兄有福气。”陶华宁趁机当着苏青宁的面说出玉珠珠与沈昀的亲事来。 这事儿苏青宁其实早就知道了,因而此时听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陶华宁怕她有心理负担索性安慰道:“咱们这也算是帮沈兄了,玉小姐是他的未婚妻,撇下脸面不要都要找到他,他不能这样对人家。 再说玉家势大,沈兄与他们相认没坏处。”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沈昀剔除他的竞争对手队伍。 虽然有些过于算计了,但他老爹说得对,人但凡想要做成什么事,只要不伤害别人,偶尔耍弄点手段不算什么。 况且苏青宁之于他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他一心一意喜欢,并且想要娶之为妻的人。 苏青宁并不清楚陶华宁给他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她只是担心沈昀现在的状态,以及他的心思会不会导致他直接黑化了。 要是这样的话,她前期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 这绝不是苏青宁希望看到的。 思至此,她朝着沈昀离开的方向追去,站在旁边的陶华宁一见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她还要跟上去,心下很是失落,连忙上前拉住苏青宁。 “你别去。” 苏青宁不解。 “他现下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跟过去,只怕他会更不高兴。”陶华宁竭力劝说苏青宁这会儿暂时还是不要去招惹他。 苏青宁仔细想想也是,沈昀刚刚看她的眼神想想都可怕,她顿时生了怯意,望着早就已经远去的身影沉沉叹息。 这莫非就是时也命也,不管她这个异时空来的人做什么都注定更改不了沈昀和她的命运吗? 苏青宁带着满脑门子的抑郁往家的方向去。 陶华宁并没有急着上前打扰她,而是催着陶甲就在她后面缓缓跟着,直到把苏青宁安全地送回庄子里,他才放心入住附近的庄子里。 再说沈昀那边,他一头从客栈里撞出来向苏青宁和陶华宁放了狠话后,便茫然地走在街道上。 他本是一个情绪不容易外流的人,但刚刚却没有控制住,竟然难得的把自己生气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沈昀正思索着自己缘何会有如此变化的时候,玉珠珠乘坐的马车已经追了上来,她一看到沈昀就迫不及待地招呼起来。 “昀哥哥,我是珠珠啊。” “你等等我……你难道忘记我了吗?昀哥哥!” 沈昀像是没有听到玉珠珠的话一般,只管目视前方大踏流星地往前走。 沈昀这样的态度激怒了玉珠珠,但她脸上的怒意只是一闪便过,很快就恢复了她的娇艳与美丽,呼唤沈昀的声音越发温柔。 “昀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玉珠珠快走几步追上沈昀,在他面前露出一抹最美的面容,声音如泣如诉,声声哀恸,路人听得都忍不住同情她。 心里暗暗道这是多么狠心的郎君,这位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姑娘都都这般恳求他了,他居然走得连头都不回。 玉珠珠心中的酸涩只有自己清楚,她想不明白,大表哥到底是在躲她什么? “昀哥哥,你别走,能不能听我说一句,就说一句。”玉珠珠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必是要说服沈昀达到她的目的为止。 沈昀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他刚刚接连拐了好几条巷子,现在已经走到没人的地方了,他方才侧头看向玉珠珠,沉声道:“回去吧。” 虽然是赶人的话,可玉珠珠听得却是泪洒当场,她急切地上前一步挽住沈昀的胳膊欣喜地道:“昀哥哥,你终于肯理我了。” 沈昀冷冷地甩开,不想玉珠珠一旦沾了他的手,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够甩得开的,她紧紧地扯住,另一只手也顺了去,把沈昀抓得牢牢的,让他根本没有甩开的缝隙。 “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昀哥哥,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玉珠珠满心疑惑,满脑子的问题。 沈昀压着声音道:“珠珠,别闹,有什么事等回了京城再说,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往四周看,似乎在防备被什么人看到一般。 看到沈昀这样,玉珠珠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故意把她引到这无人的街巷中来。 他在防着谁,难道他们的关系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她心中不平,心绪不宁,可就算这亲她依然还是不曾对沈昀发火。 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现在她只想对着他一诉衷肠。 可显现沈昀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在确定四周无人时,他再一次要求她回京城去。 玉珠珠眼泪汪汪,我见犹怜:“为什么,昀哥哥,是因为那个乡野村姑吗?” “你想多了,我自有打算,你安心呆在京城。”沈昀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很快飘过化作冷漠。 “好,好,我听昀哥哥的,只是这一次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要小心。 他们也在找你,找了你大半年了,说不定也会找到这里来,那苏家的庄子你就别去了……” 玉珠珠巴巴的说了一大段,好在沈昀在确定四周无人后并没有阻止她,她得以说完。 “你别操心,我自有打算,照顾好自己。”沈昀话音落下,抬步便走。 玉珠珠只觉得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一看他要走立刻急了,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她:“昀哥哥,你,你受苦了,我很想你……” 第二百零一章 江山改秉性难移 小巷里狭窄冗长,两侧都是泛灰的白墙,沈昀背对着玉珠珠被她紧紧抱着,他僵着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在京城等着我!” “好,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玉珠珠深情地宣示。 至些,沈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一次玉珠珠并没有再追上去,眼泪落下糊住了她的眼。 但她的脸上却有着明显的笑容。 她终是找到他了,也等到他的一句承诺了。 如是过了许久,沈昀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很久很久,小叶才悄声道:“小姐,我们回京城吗?” 玉珠珠想点头,但美目转动了一下,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不,我们就在宣州府里呆着,我想亲眼看着昀哥哥考取秀才。” “可是表少爷的意思……”小叶对着冷漠阴沉的沈昀有些发怵。 “你不说我不说,咱们也不去打扰他,他怎知道?”她只想默默地守护着他,确定他回京的前路没有任何障碍。 同时她也想知道,逸心阁会所那个乡野村姑跟她的昀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走得也太近了些。 庄子外面,苏青宁看着站在大门口的沈昀,一脸惊讶:“你,你回来了。” 沈昀不高兴了,他挑眉目光微沉:“原来你是希望我不要回来。” “不,不是,怎么会,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准备,呃,里面请。”苏青宁被沈昀直白犀利的目光盯着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了,没想到在他消失一天一夜后的这个傍晚他又回来了。 沈昀在前头走着,苏青宁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极为沉闷。 苏青宁怕这样下去沈昀心里留下疙瘩便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呃,你跟你的表妹相认了?” 前面的沈昀突然停了下来,苏青宁没注意还在闷头往前走,一头撞上了沈昀的后背。 她捂着撞疼的额头痛呼一声,沈昀已经转过身来,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她对视:“你怎么知道她是我表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苏青宁被他一吓语无伦次辩解:“我,我不知道……”她竭力平复心情,这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好像听玉小姐说起过,她在找她的大表哥。” 沈昀眸中的凌厉渐去,但双眸却依旧紧盯苏青宁,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惧意,她就这么怕他? 他突然就不高兴了,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粗砺的感觉自指尖传来,苏青宁身子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明明是这样暧昧而又深情的动作,可她却感觉得到沈昀对她半点情感都没有,她甚至还从他的眼眸里读到他对她隐约的恨意。 苏青宁的半边身子都凉了,完了完了,没想到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临了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被他记恨上了。 她一时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别的法子,一时又恨玉珠珠欺人太甚…… 这个女人,竟然走神了! 沈昀凑近苏青宁,薄唇就在她的脸颊一指之地,只要他轻轻侧脸就能怼上,可在这样的氛围下,指间的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走神,她清亮好看的双眸虚虚的毫无焦点。 沈昀冷哼一声,心头所有的心思顿时消散,松开手指甩袖离开。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回到他的西厢房关上门的沈昀,她觉得她的脑子里现在很糊很糊,她自诩还算了解沈昀,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没有看懂沈昀刚刚那番操作是何意? 唯有下巴上还残留着沈昀指尖厚茧留下的粗糙的摩挲感。 嘶,他捏得很用力,就算他的手指离开了,她依然觉得疼。 回去照镜子才知道上面已然留下了沈昀的手指印。 “死沈昀,竟然下这么重的手。”苏青宁也只敢对着镜子骂咧几句。 她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在沈昀那里尽快过去,而不让它成为沈昀心底深处的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所以自沈昀回庄子后,她便想方设法地讨好他,做吃食,送茶水,还直接送银票。 但这些似乎并没有让沈昀的心情好一些,看到她的时候他依然阴沉着脸,好像事情完全没有过去。 苏青宁一边在心底暗骂沈昀阴险小气,一边又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 听他说盖的薄被太厚了,夜里睡着热,立马给他换丝被。 听他说他的荷包没有带来,立马回去捧着亲自绣的荷包过来送他…… 只要是沈昀的要求,只要是她能做的,她统统都做了,半点都不敢怠慢。 不过还好,沈昀为人虽然奇葩了些,小气阴沉了些,但好在目前他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算是都在苏青宁的能力范围之内。 所以对于沈昀的要求她几乎是全盘满足。 苏青宁苦逼地想,她也不敢否定呀。 “很好,明天我要出趟门。”沈昀喝着她亲手做的用井水湃过,放了西瓜碎的冰粉,一脸满足地喟叹一声,这些日子他十分享受被苏青宁全心全意伺候着的日子。 尤其当他知道为了他,苏青宁连找上门来想要领她出去游玩的陶华宁都拒了的时候,他的心情就越发舒畅。 当然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就算心情再怎么好,面上也依旧端着,沉着,让他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参不透他。 “好的,需要给你准备什么吗?”苏青宁立刻小意地询问他的要求。 “你看着办吧。”沈昀淡淡地答她。 苏青宁直点头,好耶,在五天后,他终于要出门了,她的小丫环生涯可以终结了。 这个时候的苏青宁以为这是结束,可没想到其实这才是刚刚开始。 自此后沈昀虽然已经不需要她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伺候着了,却见天来寻她出去游玩。 今日去宣州楼看城中全景,明日去醉风楼吃当地特色菜,后日逛云深街给她买吃食,再一日一起去书铺里买笔墨纸砚…… 连着五日苏青宁都被沈昀以招呼为名,实则强制压着出门。 她但凡说个不字,沈昀的脸立马就拉下来,给苏青宁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她生怕他跟她清算把他行踪出卖给他表妹的总账,故而一看他的脸变色,她立马就虚了,弱弱地同意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沈昀见此可以拿捏住她,用得更是乐此不彼。 好几次苏青宁试探着提醒他马上就要考试了,他应该多在家中看书写文章,而不是出来东逛西晃。 可沈昀只是看了她一眼,此后她便说什么的勇气都没有了。 “行,行,听您的。”服务员小妹已经就位。 苏青宁承担了沈昀出行的所有安排。 大到车,小到他的书本,以及一路上看景停留的吃食,事事安排得妥帖,苏青宁自嘲她比现代旅游公司的那些导游都还要全面。 但就算这样,她也并没有赢得沈昀的一个笑脸。 他那张脸自从在客栈被玉珠珠找到后,就始终被乌云笼罩着,从未散去。 瞧见就让人觉得背心都是凉的。 苏青宁无奈地捏了捏太阳穴,这次惨痛的教训告诉她,沈昀果然是得罪不起的,她不能因为沈昀表现得正常一点就以为他会改变他的本质。 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苏青宁以前不懂,现在却深以为然。 第二百零三章 画个圈圈诅咒他 茶棚的空间不大,只用编织成一块一块的竹席隔着,根本不隔音,一边的动静要是大了,另一边很容易就听到了。 故而玉珠珠在短暂地发泄过心头的怒火之后,便试图抚着胸口压实心中的怒意。 但这口气积在心底实在太久了,她迟迟都没能咽下去,越是强行压制,反而越是下不去。 小叶怕她气坏了身子,连忙倒茶给她舒解。 可气性未平,一口茶水下去便呛到她了。 “咳咳……死丫头,你想要呛死我吗?”玉珠珠的怒火终于完全爆发。 “小姐,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叶吓到了,双手一颤,手里端着的茶盏应声掉落,砸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客人,怎么呢?”在隔壁烧烤的老板娘听到动静掀开竹帘探头来看。 这一掀倒好,苏青宁也恰好看过来,一眼看到了玉珠珠和小叶主仆俩,她暗道一声,真不愧不是冤家不聚头,她们竟然又见面了。 苏青宁笑了,想要挤出一句什么话来化解这番尴尬,却见玉珠珠看着她身边的沈昀一脸惊恐地往旁边躲。 只是刚躲了一下又反应过来现下躲已经晚了,便又慢慢地挪步上前来,娇娇弱弱地唤了一声:“啊,昀哥哥,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说巧?玉珠珠这话换作谁人都不会信。 更何况她面对的是两个人精一般的人。 沈昀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扫过便转开,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而苏青宁倒是额外多看了两眼。 她其实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早就想问沈昀了,只是不敢问出来罢了。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关玉珠珠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心心念念的沈昀,怎么会在会面一次之后就随随便便放沈昀离开了。 难道她的常规操作不是让沈昀跟着她一块儿回京城吗? 就算要考完这次院试,那也得让沈昀搬出她的庄子住到一起去才是。 可是沈昀却莫名其妙地又回去了,她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敢问,唯恐让沈昀想起什么。 不过现在看到玉珠珠她就放心了,心中的疑惑总算能解开了。 “昀哥哥,我……那天跟你分开以后我是想回去来着,可是,可是……”玉珠珠没料到她跟踪沈昀会这么快就暴露了,所以根本没有准备好解释的话,以至于现在她脑子暂时短路更是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不要再有下次!”沈昀捧着茶盏喝茶,头也不抬。 玉珠珠震惊地望着沈昀,他怎么能之样中她说话,他怎么能? “昀哥哥,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我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我也没想过要来打扰你,我只是想默默地守护着你,看着你平安我才放心……” 沈昀依旧低头喝茶,完全没把玉珠珠的话放在心里。 苏青宁悄悄用余光望着沈昀,她大概猜到了他们两个人当时碰面发生的事情。 定是沈昀让玉珠珠回京城去,玉珠珠表面上答应了,可又不放心,便在背地里跟踪着他,没想到这次竟然暴露了,对他真是用心良苦。 苏青宁唏嘘不已,为玉珠珠对沈昀的一片痴心与真情,也为沈昀对玉珠珠的冷漠与无情。 虽然她不喜欢玉珠珠的为人,但她不得不承认,玉珠珠对沈昀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也不曾掺杂半点杂质。 只是看这场景沈昀却是不太领情的样子,他果然是书里那个黑心冷漠的沈昀,对他有期待她才是犯蠢了。 “昀哥哥,让我留下来吧,我发誓不会再来打扰你。”玉珠珠好话说尽,却得不到沈昀的半点回应,这让她很感伤心挫败。 她不明白自小那么疼她的昀哥哥怎么能对她这么冷漠? 沈昀的心冷如寒冰,不管她说什么,他再没给过她一个眼神,沉默好一会儿后看向苏青宁,柔声道:“吃好没,这就回吧。” 苏青宁心头一颤,沈昀别样的温柔吓到她了,他,他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青宁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诧,沈昀盯着她冷眸厉眼,只脸上的线条却是柔和的,声音亦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青宁,天色已晚,我们回,以免被不相干的人扰了你的雅兴。” 啥? 苏青宁被他好看的容颜,轻柔的声音刺激得心神都在颤抖。 果然这沈昀长得太好看了就是祸水,她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做外貌协会的人,但被他这样一弄,她就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甚至暂时忘记了他手段的狠辣。 沈昀抬手握住了处于迷糊之中的苏青宁的手,轻轻拉着她走过玉珠珠面前。 “昀哥哥……”玉珠珠哭着喊道。 声线柔弱,梨花带雨,苏青宁的心猛地一紧,她感觉到沈昀的手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复原。 但有这么一下,苏青宁却已然醒悟过来,后背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昀刚刚那话怎么听怎么不中听,尤其在路过玉珠珠时,看到她瞬间变幻的脸色,苏青宁完全醒悟过来。 合着沈昀是在利用她逼退玉珠珠了。 哼,亏得她刚刚看到沈昀的表演,差点就真的动容了,还以为沈昀真的被她所吸引…… 原来她想多了,也是,沈昀那是何等高的眼光,就凭她这出身,这条件如何能入他的眼? 当然苏青宁除了迷糊的时候也从来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他们本就是处于两个不同象限的人,不该有交集。 有了自知之明,苏青宁便想甩掉沈昀的手,结果对上他锐利的眼眸,眼中暗藏警告,她一下子怂了。 好吧,她现在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演员,该配合沈昀的演出,以便让他的旧爱暂时对他死心——虽然并不知道沈昀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苏青宁却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而且戏都已经开演了,竟然演了开头,怎么地也得给个结尾。 苏青宁松弛双手,任由沈昀攥着,脸上带着职业般的笑脸。 要是此时的玉珠珠能够仔细观察的话一定会看出苏青宁的眼中对沈昀没有任何感情。 她是被利用的对象,而玉珠珠则是被利用对象的对象,谁又比谁幸运? 怀着莫名的心思上了骡车,苏青宁迫不及待地甩开沈昀的手,然后清清嗓子郑重地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但是还请你记住,我刚刚可是冒着得罪玉大小姐的风险替你演了这出戏,你不能再因为身份暴露的事情找我的麻烦。”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事儿理清楚再说,免得沈昀日后翻旧账,那她这些日子作低伏小不是白搞了? 沈昀甩了甩手,手掌中还残留着苏青宁手指尖的凉意,他轻轻吹了口气悠悠地道:“我知道不是你,所以……”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忍不住追问:“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我从未怪过你。”沈昀一脸从容。 “什么,那你还指使我?”苏青宁气得快要爆炸了,她要画个圈圈诅咒他。 要不是害怕沈昀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她又岂能给他做小丫头端茶倒水、磨墨镇纸弄了小半个月? 她什么都做了,憋闷了一肚子气,结果他说他根本就没有记她的账…… “嘿,你……”苏青宁抬手,真想一这呼到他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但又让她气到失控的脸上去。 可沈昀一个眼神闪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你要是敢动手,我不介意从这一刻开始记。” 苏青宁再一次怂了,但她还是想要给陶华宁争取一下。 “宁哥儿他其实也不是故意的,是玉小姐找到我们庄子里大闹,他为了帮我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 苏青宁话音未落就得了沈昀一个冷眼,他不客气地警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的账他可以一笔勾销,陶华宁的却未必。 第二百零四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昀的话勾起了苏青宁心底深处的不忿。 什么叫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原本就什么事都没做。 玉珠珠莫名其妙冲进她家中来问她要人,都已经那样威胁她了,为了掩饰他的行踪,她都不曾松过口。 她为他做的已经够意思了,可到他嘴里竟成了这样了。 而且更加可恶的是他还利用与她的暧昧来促使玉珠珠离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她走?”苏青宁忍了许久的为什么在怒气的发酵中终于问了出来。 她一直以来都对沈昀有足够的尊敬,也有足够的畏惧,但这断然不是他可以随意利用她欺辱她的理由。 沈昀沉默许久,就在苏青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正要再催促的时候他开口了:“她不能留在我身边。” “难道会有危险?”苏青宁只是根据她在现代看过的电视剧的套路随口猜了一句,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谁知沈昀居然点头了,竟然是真的! 苏青宁大惊,她心中突然有个很惊恐的发现,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有可能有危险,而他选择用冷漠来送走玉珠珠,而用虚情假意来与她暧昧迷惑他的对手。 到现在为止,苏青宁虽然并不知道沈昀所说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又会是何人带来,但这样的认知让她很难受。 回程的路上,苏青宁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空空荡荡的,很疼,她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 这次过后,沈昀终于没有再带苏青宁出去了, 当然他再要求,苏青宁也不可能同意了,她很忙,忙着跟来会所消费的一些相熟的太太夫人们聊些美容美发方面的事。 忙着拓展会所里的业务,她从与诸多夫人太太们的聊天中知道了她们对于美容和化妆的需求。 不过具体的美容按摩手法她是个外行,不懂,幸好她有鲁三娘,她懂经脉认穴,选取一些排毒养颜的按摩手法便可自创一套按穴美容的方式,经试验过后,活血排毒十分好用。 除此之外,苏青宁还利用她脑子里记录下来的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制作了好几款鲜花润肤露。 没有任何添加剂,纯天然无污染。 苏青宁取名为玉肤露,刚刚做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采取的以前的营销方式。 免费赠送给逸心阁会所里的贵客们试用,待她们用着觉得好了再回购,当然用着要是觉得不好用的,会回购她也不会额外收取那盒的费用。 不过这玉肤露是经过她自己亲测管用的,并不怕她们用完不回购。 苏青宁原计划是玉肤露送出去三天后开始搞促销,凡是用过免费玉肤露在五天之内回购的,一律打八折。 苏青宁虽然对自己做的东西很有信心,毕竟原主以前那张又黑又糙的脸可都是在她日复一日的调理下变成如今这般水灵灵的模样。 对于它的功效苏青宁很有信心,她只是对大家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所以保守起见,她就只让平小花她们备了十盒的货,打算卖不出去自己用也好。 可第三天还没到,会所里就出现了抢购潮。 而且这些个贵客还都不是一盒一盒的买,她们是两盒三盒,甚至王夫人那个土豪一次性便开口要了六盒。 说是她自己用着好,给她女儿试用了也好,如今她还要给她远嫁的女儿也给备上几盒。 毕竟相比起衣衫首饰来说,在容貌上能够花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小姐,这一下就只剩下两盒了。”许嬷嬷当时也对苏青宁推出来的这款新产品心里没谱。 它毕竟是上脸的,不像后厨做的那些吃食,好与不好只消品尝一下就能很直观的了解了。 可这玉肤露却不然,搽在脸上要没个一月两月的还真是不容易看出功效来。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不到她们居然就回购了。 “这是好现象,不过你还是要多问问她们用过玉肤露之后的感受,看看是否还有改进的空间。”苏青宁总想把事情做好,还能更好。 许嬷嬷管理会所这么久了,也明白售后的重要性,闻言,便立刻赶到会所雅间里打探去了。 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小姐,我打听清楚了,王太太说她喜欢咱们这玉肤露涂在脸上的光滑湿润,一涂上去摸起来滑滑嫩嫩的,感觉脸上水水的。 就连她们院里的下人们都在说她涂完后,整个人显得年轻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夸张了,苏青宁抿抿唇,又问她林夫人那边怎么说? “林夫人也觉得它好,气味好闻,清新淡雅,不过分香,按搽过后,连衣服都不用熏香了。” 许嬷嬷打探得倒是清楚,除了苏青宁问到的客人以外,别的客人她也都做了回访,并且按照苏青宁以前要求地一一做好了记录,工作做得十分细致。 看她事情办得好,苏青宁免不得要夸她一句,还主动提出因为她们会所最近推出了不少的新产品,她可以直接从红利里提成。 “这可使不得,小姐给我的工钱已经够多的了,我怎么还能拿别的。”许嬷嬷对于钱财并没有太大的愿想。 她不过是一个孤老婆子,一辈子未曾成婚,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就算存再多的银钱,也是生不带来死带去的,没有必要。 她认为只要苏青宁愿意把这份工作给她做着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德了。 她不嫌钱少,就怕后半辈子没事做,没有依靠。 听着许嬷嬷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心思后,苏青宁眼珠微动,握着她的手:“许嬷嬷,你放心,只要我的会所开着一日,就一定有你的地方,就算以后你做不动了,我也照样儿养着你。” 话虽如此,但不管苏青宁怎么说,许嬷嬷都不同意拿提成,苏青宁没办法,心里暗道许嬷嬷这般为她着想,以后她必定不能辜负她才是。 所以就算许嬷嬷明确表示不要,她也依然在每次盘账的时候把该给许嬷嬷的那份钱给她额外算在了一边,然后悄悄地给她存起来,就当是给她预留的养老金。 逸心阁会所的玉肤露就这样被推广起来。 第二批刚上就又卖断了货,苏青宁当机立断召集庄子里的所有人齐聚后院,连夜赶制出来了一批二十盒再次投入市场。 当然,考虑玉肤露的成本不低,而且人工费用也不低,苏青宁把价定在二两银子一盒,而且因为库存不足的原因只能暂时限购,每人一盒。 然后慢慢地累积,慢慢地生产。既带动了会所的附加服务,又带动了庄仆们的经济。 这几天,庄子里的人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他们十分感激苏青宁这个新东家的到来。 让他们住上了新瓦房,这是他们这辈子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在他们父辈那一代,奋斗了一辈子都不曾住上过。 这些一来,原先平光被抓被判流放后带来的一丝丝波动,到此时也已经被完全平息了。 如今这家庄子也跟大包梁村的葡萄庄一样气氛和谐,大家勤劳认真地干活,高兴地拿着苏青宁发给他们的工钱,买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家家有新衣穿,户户有米下锅,转眼间,这庄仆比附近村庄里的庄户人家还要过得富裕体面,把周遭的人家羡慕得不得了。 去除了后顾之忧,苏青宁心情好多了,同时因为她此番忙碌起来,就很难再想起跟沈昀之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而沈昀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时之间竟然也没能抽出时间来找她,两个人明明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面都不曾碰过,就算偶尔远远地看到了,苏青宁也会立马躲开,俨然是在冷战一般。 虽然少了一个超级大美男来饱眼福,但苏青宁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沈昀,照顾着他的情绪,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因而她很珍惜眼下的时光。 不过,舒服的日子没过几天,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沈昀又再一次找上门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逢场作戏脱嫌疑 苏青宁指指已经等在那里的陶华宁道:“我是答应了要带你来见一个人,却没有指明说是谁,我知道玉小姐想见谁,我也想安排,可他可并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沈昀是什么样的人,玉珠珠难道不比她更了解? 玉珠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她依然很生气,她除了昀哥哥谁也不想见。 陶华宁是被李耶突然请来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请他过来。 苏青宁上前一步,朝他福身施礼:“宁哥儿,烦劳你走一趟。” 陶华宁看到她俊美的脸庞上荡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温声问她寻他来此做甚。 苏青宁娇声软语:“我听陶甲说你最近偶感风寒,可你又不喜欢吃药,担心影响你考试,我特意给你煮了姜糖茶,你喝一点,不苦的。” 陶华宁心头一热,喉咙旋即痒起来不由低低地咳嗽几声。 “你,青宁你怎么知道我……我不喜欢喝药。”说完后,他方才想起苏青宁刚刚提到陶甲了,定然也是他说的。 他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不喜欢吃苦药的事情被苏青宁知道了,真是又糗又难为情。 但转念想想,自己因为不喜欢喝苦药,她就劳神费力给他煮姜糖茶,这可是大大的心意,他顿觉感动,端起姜糖茶忍着姜味一口喝干了。 却因喝得太急,咳嗽起来,苏青宁“噗嗤”一声捂唇笑了,听他咳得急了,连忙替他拍背顺气,侧眸又见他唇角沾了一滴姜糖汁,自如地用帕子给他沾了,还一边嗔怪地道: “你也真是,慢慢喝,又没人跟你抢。” 苏青宁这一套动作下来,陶华宁的心差点就飘了,她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青宁。”陶华宁深情满满地唤了她一声。 苏青宁低下头,一脸娇羞。 玉珠珠惊讶地看着这对男女旁若无人地在她面前秀恩爱,她转了转眼珠,突然间明白了苏青宁请过来的意思。 她是想要证明给她看,她其实喜欢的另有其人,而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喜欢沈昀。 意识到这一点后玉珠珠先是高兴,然后又是一阵不满。 她的昀哥哥那么优秀,苏青宁这个乡野丫头凭什么不喜欢他? 苏青宁自顾自地跟陶华宁说话聊天,根本没有想到玉珠珠竟然又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当然就算她知道,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该摆脱的嫌疑也摆脱了,只希望这位玉大小姐以后可不要再盯着她了。 当然盯着她她不怕,她只是不希望她们跑到她的会所里来搞事情,她这里毕竟还养着那么多人手,大家都指着她吃饭养家了,可经不起任何波折。 苏青宁瞥了一眼玉珠珠变幻莫测的脸继续她的表演:“宁哥儿,听说你们开在州府的醉风楼里有个会说书的先生,我想去听听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自然方便,明天我刚好没有安排,我陪你。”陶华宁一口应下,要不是碍着玉珠珠在这里,他差点就忍不住想要握住苏青宁的手拍着胸脯给她打包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青宁笑着与他约定。 陶华宁何其聪明,现成的机会不抓白不抓:“我现下也住在这边的庄子里,正好顺路,明儿个我来接你。” 苏青宁明知此事不可为,但当着玉珠珠的面却也只得咬唇应下,戏的开场演好了,如何能在结尾的时候掉链子? 陶华宁经此一事,心满意足地带着苏青宁特意为他煮的姜糖水回去了,苏青宁这才看向玉珠珠,开口便是:“你如今可以放心了。” 玉珠珠眯了眯眼睛神色不明地道:“放心什么?” 苏青宁才不上她的套,含糊地揭过:“咱们心知肚明即可,多余的话无需多说。” 玉珠珠冷笑一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你果然是好本事,陶家大少爷极为不错。”面上话是夸赞,可骨子里却是瞧不起。 “玉大小姐,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 “呵呵,我并不想管,只是想提醒提醒你,陶太太可是出自京城世家阮家,家底深厚,家学渊源,也不知你可能入她的眼……”玉珠珠装作很关心的样子,但其实脸上却满满都是看热闹的模样。 苏青宁听着这话不舒服,她今日对玉珠珠可是已经够意思了,为了让她安心,她都把无辜的陶华宁都拉下水了,如今她却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她忍不住回怼她:“陶太太喜不喜欢我未可知,不过沈夫人却很喜欢我娘……” “什么,我姑母她,她竟然还活着?”玉珠珠惊呼一声,瞪着苏青宁。 “你有什么问题便去问你的大表哥去,别来为难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出自京城大户人家,我都招惹不起。” 苏青宁说着别过脸去,不欲再理会玉珠珠。 “小姐,咱们……咱们还是不要管这事了,表少爷不会希望我们……去找大姑奶奶的。”小叶的脸凉丝丝的,倒是让她难得清醒了一回。 玉珠珠头脑有些发热,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君山县城那座小城里找到她的姑母,把她带回京城去,好好地伺候着她,解了沈昀的后顾之忧。 但思及小叶所说也有道理,如果沈昀真的需要她为他照顾母亲的话,肯定一早就提及了,可他却从未说起过,甚至都没有告诉过她姑母还活着的事情,想必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心中不忿,但此事跟苏青宁无关,而且她已经拿出了态度,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毕竟像苏青宁这样的乡野村姑,要是她真把她逼急了的话,说不定她就真的堵气缠上她的昀哥哥,给他们以后的亲事制造障碍。 瞬间功夫,玉珠珠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她最终招呼小叶准备离开,苏青宁笑眯眯地在身后提醒道:“麻烦两位贵客把刚刚的单买了。” “你,你……你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玉珠珠回头瞪她,她就没见过像苏青宁这么爱钱的,张口闭口都是钱,就连刚刚的事情闹成那样了,她也依然记着她的账单的事。 “小本买卖,没办法。”苏青宁脸不红心不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既不偷也不抢,赚自己该赚的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沈昀是夜里回来才知道玉珠珠今日来庄子里闹过了。 苏青宁没有特意叮嘱大家不要说起此事,所以很快就传到了庄子的每一个角落,沈昀回来后,自有耳报神来告诉他。 不过他在问清楚玉珠珠当时并没有闹出流血事件来,也没有伤到苏青宁后,便没往心里去。 因为玉珠珠今日特意派人给他送信告诉他这次她是真的准备要回京城了。 只要她走,不管她怎么闹腾沈昀都不打算干涉。 苏青宁当天夜里一直在等着沈昀给她一个交代。 她之所以没有阻拦沈昀的耳报神向他汇报此事,就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然后以此来看看她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惜等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她洗漱完毕上床睡觉都不曾看到沈昀的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在他心中玉珠珠是最最重要的,至于在她这里闹事的事情,只要玉珠珠没有受伤,而她的损失,他许是丁点都不在意。 罢了,罢了,早就明白的事情,她又何必多想了,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抱着这样的心思,苏青宁翌日心安理得的跟着陶华宁来接她的马车一块儿去醉风楼听说书去了。 第二百零八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醉风楼是陶家开的很成功一家连锁酒楼。 虽然在这个时代,不见得有连锁的定义,但陶家确实是这样做的。 端看宣州府的醉风楼和君山县城的布局一般无二便可见一斑。 醉风楼里摆设与普通酒楼无异,但装饰得却是简洁大方,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喜欢。 苏青宁和沈昀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正中间的台子上,有一个穿着长衫的说书先生拿着折扇坐在那里正口吐飞沫地说着书。 “话说咱们这湘楚河中,别看现在风平浪静,那从前可是浪涌翻天……” 厅中用饭的客人边吃边听,津津有味。 苏青宁看着端上来的菜式里,有很多都是她曾经卖给董掌柜的菜谱,她心照不宣地笑了。 看来这几道菜在这酒楼里生意倒是挺不错。 “怎么样,可还喜欢?”陶华宁不担心苏青宁会不喜欢听说书,只是担心她会不喜欢吃酒楼里做的菜。 苏青宁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但尝了一口之后觉得虽然跟她做的没法比,但好在味道还行,难怪生意这么好。 而且说书先生的故事说得很有特色,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听得众人情不自禁地配合他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来。 苏青宁听得忍俊不禁,朝着陶华宁竖起了大拇指。 陶华宁见她喜欢,叫来大董掌柜,让陶甲摸了银锭子打赏给说书先生。 苏青宁看得又是一笑,这就是他们这些贵公子的作派了。 不过说来跟陶华宁在一块相处她觉得异常的轻松自如,用不着像跟着沈昀在一起时那样压抑着自己,生怕自己有哪点没有做好,哪句话没有说好就惹了他不高兴。 在陶华宁面前,她可以想笑就笑,想不高兴就不高兴,一切随心,这就是人生之中的快乐了。 自从入席后,苏青宁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陶华宁瞧着她这般开心,也忍不住高兴,其实她是真的很好哄,没有过多的要求,也从不会无理取闹,说话行事总是事事以别人为先,时时刻刻都会想到照顾同行之人的情绪。 陶华宁看得出来,其实原先看到的那个在沈昀面前苏青宁跟现在的她是不一样的。 原先她面上总是温温柔柔,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有时候他也不想不明白,她为何在沈昀独独不一样,总是把自己的真实性情隐藏得那么深。 “宁哥儿你听,你听,之书先生说湘楚河里以前有河妖闹事……”苏青宁指着台上说书先生道。 她自从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出来听说书,听着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她才真正见识到这个时代的人的想象力。 难怪在古代社会有那么多作者他们可以写出极富想象力的鬼怪故事,流传至今。 “我小时候听我爹与人谈起过,很久以前湘楚河经常闹水患,君山县城的人便称里面有河妖作怪,必须要将家中适龄女子嫁过去方能解灾。” 陶华宁的声线清朗带着磁性,再加上他长得好看,比说书先生讲得还好听。 苏青宁听着不由双手托腮,眼神凝定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陶华宁大概是这段听得多了,又给苏青宁讲了好些,听得她惊讶连连,双眼眨也不舍得眨。 这听到的知道他们是在说湘楚河的传说故事,陶华宁讲得实在太有趣,这才吸引得苏青宁认真聆听。 可那远远的听不到的见到苏青宁托着腮凝视着陶华宁的模样,只以为对他情深满满。 “咔嚓……”对面的雅间里有人看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眉头紧锁,远远地看着两人,心道难怪苏青宁一大早就出庄子,原来是约了陶华宁来这儿。 他心里泛起浓浓的不适,招过小二要了二两葡萄酒。 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看着对面雅间里两人的互动。 男子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说到动情之处还手舞足蹈,而女子全副心思都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目光温柔,丝丝暖意流淌…… 沈昀喝了一杯又喝一杯,眼看一小坛葡萄酒已经见底了,他招招手又要了一坛。 这酒当时不会醉人,他越喝脑子里反而越清醒了。 而与此同时,在东南斜角的一间下了竹帘的雅间里,玉珠珠带着小叶正坐在里面看着斜对面的苏青宁和陶华宁两人。 “小姐,你看他们那样,兴许那姓苏的村姑喜欢的真的是陶公子。” 玉珠珠看着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她看得出来陶华宁是真的喜欢苏青宁,而此时苏青宁表现出来的也像是对了有感情的意思。 这样一来就说明他们肯定是互相喜欢的。 “哼,尚无婚约就与男子这般出来约见,这就不怕坏了名声了。” “哎,小姐,他们这等小地方出来的人怎会知道这些事,你且不管她这个,咱们也犯不着,只要她跟表少爷没有什么,小姐就可以安心回京了。” 小叶把苏青宁往死里贬斥了一通。 她这脸到现在还痛着,虽然当时她心里对于苏青宁拿药膏解救了她生出过一丝丝感激。 但是很快她便想到了她当时之所以被小姐逼着那样做全都是为了给她们制造责难她的借口。 所以,这事儿还得怪到她身上,不然心里这口气可怎么下去? 苏青宁此时已经看到了玉珠珠和小叶,她端起面前的高脚杯酒杯,晃悠了一下里面酒液笑着邀请陶华宁:“我敬你一杯,感谢你请我听这么精彩的说书。” 陶华宁忙端起酒杯配合她:“你喜欢就好。” 苏青宁低头轻抿一口,她这体质不胜酒力,葡萄酒好喝她也不敢多喝。 陶华宁却是一口干下了一大杯,他今日心情好得很。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休闲舒适的时刻,而此时跟苏青宁在一起他终于实现了。 此时的感受也让他越发想要与苏青宁在一处生活,如果日日都有这样一个女子陪伴着他,他想未来的日子一定极为有趣。 想着他放下酒杯,伸手示意苏青宁吃菜。 谁吃苏青宁也恰好伸手拿筷子,两人的手在空中相触。 陶华宁心神一紧,他感受到了苏青宁指尖的冰凉,他忍着心口狂跳的冲动忍不住一把握住:“你的手好凉。” 苏青宁看着被陶华宁紧握着的手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挣扎,但转念想到一直在旁边紧盯着她的玉珠珠主仆俩,她又忍住了。 她们要看,便一次性让她们看个够好了。 苏青宁没有拒绝让陶华宁的心狂喜起来,他激动地连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双手捧着往苏青宁的手心吹着热气,脸上满满都是关心,没有丝毫占便宜的意思: “大热天的,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可是身子不适?” 苏青宁摇头,她也不知道原主的身子为何如此偏寒,不过夏日里冰冰凉凉便罢了,到了冬日里,每每都需要费尽心思取暖,不然手指便会凉得好像要断掉一样。 陶华宁道:“现在倒好,要是等天冷了,可怎么得了,不行,我回去找人给你专门打一个汤婆子,再给你做副皮手套。” 苏青宁本想拒绝,实在不好白白收陶华宁的礼物,但考虑到旁边看热闹的人她决定还是同意的好,当下点头做娇羞状。 陶华宁越发高兴了,忍不住道:“青宁,我……我爹说,不是我,我心……悦你。” 陶华宁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再加上喝了酒,舌头有些捋不平,说话含糊不清。 苏青宁又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听清楚,只知道他一会儿说他爹,一会儿又说他自己的,不由抬眸望着他用眼神述说着她的迷茫。 第二百零八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醉风楼之上,临江的窗开着,阵阵清风吹进来,拂在脸上暖意融融。 陶华宁被吹得有些清醒了,他突然想起他爹曾经说过的话。 他爹曾经为他们占过卜,卦上说在她满十八岁之前他是万万不能明说他有娶她之意的,否则便会生变。 他惊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收住话,只是轻轻感慨一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苏青宁挑眉,这话出自《越人歌》她听过,不过陶华宁这般说起为何? “我,没事了,只是突然想到这句,对了,明日你还想去哪里?”陶华宁忍住对苏青宁的万千心思转移话题。 苏青宁看看四周,正对面的是说书先生的台面,窗外是呼啸而过的湘楚河。 这边景致不错她随口道:“明日不如也来这里。我瞧着说书先生刚刚的故事还没有说完,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 陶华宁高兴地应了,只要苏青宁喜欢,她爱上哪就上哪,他都陪着她。 两人在此呆得开心,直到太阳下山才往回走。 在逸心阁会所门口分手,约好明日辰时三刻见面,二人各回各家。 天色渐黑,苏青宁恰好赶上与苏大海一起用晚饭。 问过沈昀,他让人传话来说他在外面已经吃过,不会过来吃饭了。 苏青宁便陪着苏大海吃了一些,彼此问了一下在做的事情。 苏大海告诉她这边庄子里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她娘快要生产了,他得马上赶回去陪在她身边。 这事儿苏青宁也早就想到了,闻言很是赞同,但她最近却是不能离开,会所新出的项目正慢慢走上正轨需要她在这里盯几眼,而且会所的生意好,她最近又赚了一笔钱,她不想把它们放在家中锁起来,而是想在城里开一家铺子。 她在翠湖边的茶棚里得知,那里的人想买聚星斋的东西都得去君山县城的铺子里买,十分不方便因而有时候不得不买些别人仿制的山寨货。 所以她看到了这里的商机,觉得是时候该开一家商铺了。 所以她今日同意明天再赴陶华宁的约,一是为演给玉珠珠看,二也是想要借助他帮着找一家合适的商铺,她要买下来。 怀着要把事业做大做强的心思,苏青宁回到自己房间,只是刚刚进去,她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谁,在谁那里?”她吓了一跳,四处查看。 只是她刚从外面进一为,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里面的黑暗,看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勉强看清楚了里面有一个黑影,他坐在自己的圆桌前,以手撑头正看着她。 苏青宁下意识想退,但眨眨眼睛后又看到了,惊声道:“你,你是谁?不对,你是沈昀,你怎么在这里,还喝这么多酒,你用饭了吗?” 一叠声的问题甩过来像炸弹一样把沈昀被酒精麻痹的小脑震得一跳一跳的,他脑仁子都在泛疼,便轻轻拍打着额头。 苏青宁看他不舒服,十分理解喝酒喝多了的痛苦,脑袋会像炸裂了一样,天旋地转,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示意他喝。 可喝醉的沈昀却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伸手来接,而是盯着她张了张嘴。 这意思…… 苏青宁无语了,端起茶盏往他嘴里灌。 茶是凉的,一入喉咙,沈昀便被刺激到了,大脑有了短暂的清醒,看清了苏青宁,也想起了自己醉酒的原因。 他一把抓牢苏青宁的双肩,把人往怀里一扣沉声道:“你来了。”声音沙沙的,听在耳朵里极为磨人。 苏青宁身子失重被他缆住,抬手就推,可她哪是沈昀的对手,沈昀就像是故意折腾她似的,她越推拒他就把她扣得越紧,她整张脸捂在他怀里,差点连呼吸的缝隙都没有。 “唔……放开我。”苏青宁一边拱着脑袋推他一边低声要求。 “呵呵,放开你,我不放……”沈昀说着低头把下巴搁在她头底上,在她的发丝间轻轻地磨来磨去,像安抚现出爪子的小猫咪一般。 苏青宁挣扎许久无果,不仅没有脱离沈昀的怀抱,反而被他用双手锁得死死,呼吸间是他口鼻里喷出来的酒气和浓郁的男子气息,耳尖听到的是他跳动毫无章法的心跳。 她挣扎得累了,双手酸胀得抬不起来,只能拿脑袋去撞沈昀的胸口,企图让他吃痛放开她。 喝了酒的沈昀让她心生害怕。 “嘘。不准动,再动……”沈昀的胸口被苏青宁撞疼了,可他硬是咬牙受着,不松手,只嘴里威胁着她。 苏青宁不听他的,她的挣扎是下意识的,因为沈昀的手已经从她的肩上落到她的月要上,纤月要被他的手臂缠绕得紧紧的,她的上半身快要不听她的使唤了。 她得趁着双手勉强能动的时候快速挣脱他的枷锁,不然她不知道醉酒的沈昀会干出什么事来。 沈昀心神醉蒙蒙的,但脑袋里却突然间变得清醒起来,他竟然意外地看到了苏青宁脑子里正在想的事。 她怕他,她果然是害怕他的,就算表面装得再毕恭毕敬,她心里却是避他如蛇蝎。 “想知道我会干什么……”沈昀突然下蹲,把人捞起快速转身,扔在床榻上。 然后在苏青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挤了上去。 苏青宁短短一瞬间被托举起,又被扔下,脑袋里一阵迷糊只觉天旋地转,接着沈昀的身子倒下来,从上到下把她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苏青宁意识到不对劲,挥舞着双手破口大骂:“沈昀,沈昀你个混蛋……唔……”她所有的声音淹没在两人的纯齿间。 女子的娇纯柔车欠甘甜,轻轻一触,好似夏日里久渴之人突然喝到的山泉水一般,沁人心脾。 又好似出自她手的冰粉一般,软软糯糯,尝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 沈昀原只是觉得苏青宁太吵,想要封堵住她,可没想到一旦尝过后,就舍不得移开,他低头垂眸认真地加深这个口勿。 从前他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这样的举动,从不知原来这般从图册和书本上才看到的事情竟是如此美妙,难怪古人乐此不彼。 沈昀的动作从一开始像暴风雨一样的粗暴到后来如同春雨般温和,苏青宁从激烈的抗拒到无力瘫软,躺平任由他施为。 她是真没有力气了,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连举起来都觉得费力,更不用说挣脱沈昀那如同铁钳一般钳制。 她只能在他食髓知味想要再进一步时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他得逞。 可被酒精刺激过的沈昀却已然把她的想法看得透透的,松开钳制她的手,抵住她的下巴,轻轻一磨,苏青宁女乔嗔一声下意识……(此处省略),如入无人之境被沈昀探索了个遍。 苏青宁委屈得眼泪在眼中直打转,用残存的力气拱来拱去躲开他的深层次攻击。 “别乱动,否则我不在乎现在就……”沈昀大掌搭在她的肩头,揪住她在挣扎中划落的衣衫。 苏青宁吓得呼吸一窒,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啪……”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沈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摸了摸脸颊:“你打我?” 苏青宁眼神惊惧,脸上却带着大无畏紧盯他:“你,是你非理我在先,打的就是你,登图子。” 她紧咬的嘴唇,紧缩瞳孔不一不说明着她对沈昀的惧怕,可在这个生死事小,失伸事大的时代,她再怎么样也得做些什么,不然就真的被沈昀吃干抹净,她这辈子也就毁了。 沈昀一一读取苏青宁脑中的想法,见她怕自己把她吃了之后扔下她,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我会负责。” “负你个大头鬼,我不要,你快放开我。”苏青宁惊慌地起身往后退。 沈昀眼眸发热,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不悦地冷哼:“你不要我负责,你想要谁,陶华宁吗?”想都不要想。 眼前浮现出白日里苏青宁与陶华宁在一起吃饭听说书的和谐场景,沈昀的理智清退,酒精再度上脑,不由分说仆向苏青宁。 第二百零九章 没事人似的沈昀 沈昀卸掉了常年带在脸上的温润的面具,露出了他身体中天生自带的阴鸷与森冷,苏青宁吓得尖叫一声,眼泪冲破眼眶滑落在眼角,她终于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瑟瑟发抖。 跟沈昀作对,他带给她的首先是心理上的压力,她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力气。 脑子里是空白,学过的拳脚功夫仿佛全都忘却了,只剩下祈祷。 绝望的泪水越流越多,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害怕。 好一会儿意料中的动作并没有来临,她反而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盖被子的声音。 她迟疑地睁开眼角的一条缝偷偷地看着身边,沈昀已经把被子搭在她身上躺倒在她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苏青宁看一眼捂着唇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稍事整理衣衫赶紧往外跑。 听到关门的声音,沈昀倏地睁开眼,摸着嘴唇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悄悄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苏青宁从布置成客房的小厢房里醒过来,她不敢单独回房间,悄悄地叫上平小花跟她一块儿过去。 但想到如果沈昀还在里面的话,怕是不好,便不敢让平小花随她进去,只让她在外面等着。 她紧张地搭在门上推开一条缝悄悄地往里面打量。 只见房内一片寂静空空如也,床单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就连昨夜被踢翻的床凳也被摆平了,只有桌面的茶盏形单影只地呆在桌上,提醒着苏青宁昨夜的事情不是做梦。 她把门推开,朝里面探了探头,重点观察窗帘背后,生怕沈昀躲在里面,突然跳出来吓她一大跳。 “小姐,这是你的房间,你怎么……”平小花站在她后面看了半晌了,实在没明白她进自己房间为什么是一副做贼的模样。 苏青宁抚了抚胸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夸张了,连忙笑笑,试图挽回些什么。 幸好沈昀走了,不然叫别人知道他大半夜的偷溜进她的房间,她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苏青宁拉着平小花进去检查了一圈,最终确定沈昀真的不走了之后,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一头扑倒在被子上,入鼻便是一股淡淡的酒味以及沈昀身上的药味。 昨夜被沈昀非礼的事情悉数浮上心头,她抱着双臂,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翻身坐起,卷起床上的被子扔到地上道:“小花,你拿下去帮我洗了。” 平小花“哎”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来重新铺上这才弯腰拾起被褥走了出去。 此后苏青宁大半天都没有出门,就算下午去会所里巡查时也是刻意躲着沈昀走。 好歹躲了沈昀两天,却在后花园里被他堵住了。 苏青宁一见他就下意识害怕,摆出一副防御的动作来,满眼戒备:“你,你想干什么?” 沈昀扬了扬手里的书道:“这上面有绘宣州府的舆图,你不是想在府城里买铺子吗,可以一观。” 苏青宁一愣,看着一副没事人似的沈昀,苏青宁很久才缓过来。 她仔细打量着沈昀,发现他脸上被她打的红印还未完全消褪,可他的情绪却已经控制得能够收放自如。 苏青宁心底一口气下不去,别过脸不看他。 可沈昀竟也不在乎,直接抓住她的手把书塞到她手里。 看自己拉她的手她连反抗都没有,沈昀轻笑一声,看来她已经被自己训练得对于牵手这事不再执着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记起来苏青宁看似温和知礼,但其实骨子里有着自己骄傲,在安全的限度之中她不会轻易动怒,但若是真的招惹到她了,那她绝对不好惹。 他蓦地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决绝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的事。 现在想想还觉得脸隐隐有些抽痛。 他适时松手,退后一步,保持住一个对于苏青宁来说比较安全的距离,以免引得她又大打出手。 苏青宁看沈昀这次并没有做什么,心下微松,但眼神依旧带着戒备。 她紧盯住沈昀,用眼角余光翻看着手里的地图。 上面有一页果然详尽地记录了宣州府的每一条街道。 不过她看着觉得不对劲,因为这地图明显不是书中本来有的,而是额外补上去的。 再看上面的字迹很明显地带着沈昀字体的风格。 他写街字的时候,最后一笔总是喜欢写得长又直,看着虽然好看,但是满满透出一股强烈的攻击性。 她心下微微动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只是抿着嘴表情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居功的意思,她便把问题咽了回去,既然他不表功,那她就且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好了,免得又欠他人情。 她意识到她要是一直把自己困在被沈昀欺负过的囚笼里,是没有办法走出困境的。 因为沈昀还是从前那个心机深重,心思狠辣的沈昀,他并没有变得多情,更谈不上对她动情,他只是不甘心罢了,亦或是酒后乱情。 想明白这一层,苏青宁心中一直纠结的问题一下子纾解了。 她懂了,很多事情只要跟沈昀沾上边了,就不能用正常的道理来论之,想开就对了。 苏青宁眉梢微展,难得地对沈昀露出一抹笑,收了图谢了他,拿回房间慢慢研究起来。 宣州府十街八道,湘楚河从最中心地带穿过,也就是陶华宁家的醉风楼的位置,从外扩散便依次是顺河街,庙前街…… 两街交汇之处亦是此处最为繁华之地,不过沿河道分布着很多花楼。 每日里都会有花船在湘楚河中游览,是极盛之地。 不管是从外地来的,还是本地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总喜欢在这一条宴请客人,有美酒相伴,有美人作陪。 苏青宁瞟了一眼沈昀特地标出来的花楼二字,立刻否决了要在此处开铺子的决定,实在是不大适合。 虽说她对此地合法的花楼中的从业人员并没有什么歧视,但她的东西大多都是与逸心阁会所相连接的,那些客人定然不想沾染上这些东西,故而她投其所好也得避着些才是。 这番思考过后,苏青宁选定了两条街,四合街和武宁街,接下来她便叫来李耶把她要买铺子的事情放出风去,当天下午大孟便自己上门来了。 彼此已经合作过一次了,苏青宁的直接和爽朗非常得大孟的欣赏,他这次听到风声后带来了两间铺子。 苏青宁跟他说起地段与她想象中的一般,一下子便满意了,为了节约时间,她当即叫上平小花跟着一块儿实地探看去了。 一间在四合街,坐骡车去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铺面是单门面,外面看着不大,但纵深很长,约有四十个平方,作价一千两。 “好贵。”平小花听得连连乍舌。 一千两,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姑娘说得对,这处的铺子可不好找,这间还是碰上了,原本是卖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的。 但当家的子不成器,染上了赌瘾,跑赌坊里两把就把家中余产输得精光,如今还欠着赌坊两千两银子没还,人家扬言要卸他胳膊腿儿去抵债,慌得莫法了这才打起卖铺子筹钱的主意。” 苏青宁听得心中直叹息,所以说这赌真是不能沾,一沾纵使有万贯家财也不够输的。 “只是这一千两卖掉铺子却也不够他使的。” “可不嘛,他家里还有一个媳妇,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要养活,唉,我看他哪难罗,这一千两我不瞒你说,也是要得有些贵了。 可铺子不好找,你又正好要买,我这才大着胆子推给你,不过他那儿怕不是真要卖女儿抵债了。”大孟摇头叹息,不过他看多了这样的悲惨事,只是平白感慨一回,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苏青宁听得心里很是难受,不过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她着实管不着。 第二百一十章 钱员外特别喜好 苏青宁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过多的压他的价,故而付家这间小小的铺子便被她一千两拿了下来。 事后苏青宁让李耶在附近打探过,其他铺子跟这规模差不多大的基本九百两左右,一千两的比这都大。 李耶心痛了半晌,好家伙,足足贵了近一百两了。 苏青宁倒是想得开,让他不要执着于眼前之事。 “等咱们铺子装修好,铺上货,一百银子也就是一个月的事。”苏青宁的口气很大,李耶一听却是信心满满。 东家小姐从不打诳语,她说的话从来都是经过事先调研,然后深思熟虑的,所以他信得过。 事实也证明东家小姐没有哪一次让他们失望过。 买下铺子,与付大有办好了过户手续,接下来就是装修了。 李耶跟着苏青宁已经装修过好几个铺子,早就轻车熟路了,根本不需苏青宁多说,李耶便已经知道如何操作。 只是这间铺子跟君山县城那边的铺子相比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便是铺子后面没有住的地方,这让看管铺子的人多有不便。 但苏青宁刚刚才花了一千两来买下这间铺子,手头也着实不大宽裕了,故而便请大孟再去打探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房子可租赁的。 在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之前,只能让负责装修铺子的李耶和庄子里的夜晚住在庄子里,白天再往铺子里来做事。 好在离得不远,赶辆骡车也算方便。 这边铺子里装修工作有序的开展,苏青宁见自己操不上什么心,便呆在庄子里休息,只是这样一来便会时不时地被沈昀逮住,一会儿送样东西给她,一会儿又把她叫过去磨墨写字…… 一天两天的还好,时间长了,苏青宁便有些厌烦了,倒不是不喜欢读书写字,而是不喜欢跟时常沉着脸的沈昀呆一块儿。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她弄过去往往没有一个笑脸,冷头冷脸地让她做这做那。 苏青宁呆得心情抑郁,在送走苏大海之后干脆一大早便悄悄地跟着李耶一块儿上铺子里来看装修进度。 铺子装修走的简洁风,没有什么花样,就只是按照苏青宁的要求摆了一些定做好的货架,再加上从君山县城运来的第一批货物摆上,基本上就可以开张了。 苏青宁左右溜了一圈,对这间铺子的布局十分满意,再加上铺子还没有正式营业,便已经成交了好几单,苏青宁看得更是开心。 虽然那些成交的生意其实都是聚星斋以前的客户,像翠湖茶棚老板娘他们那一批,但这也说明了她家铺子里卖的东西在这里的确有市场。 转悠到铺子后面,苏青宁才发现那里有一扇后门,只是从外面堵住了,她看向李耶,不等她发问李耶上前解释道: “这里面住着的正是这家铺子从前的主家付大有一家……”话音未落,门后响起一阵惨烈的哭嚎声。 “当家的,不要,不要啊,求你不要卖掉娇娇。”是个妇人在哭诉。 “滚开,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懂什么,要债的都到门上了,我不卖掉娇娇我卖谁?卖你吗,你这半老徐娘的,可值不得几个钱。” “不要,不要,官人,求你不要,娇娇她才十三岁,那家员外都四十岁了,老得都能当娇娇的爹了,你,你怎么忍心?”妇人大哭着求饶。 苏青宁听着哭声越来越近,然后便听到“咔嚓”一声,门栓落地的声音,后门居然被打开了。 她连忙闪身到墙边躲起来,斜着身子看过去。 这家男主人果然如同李耶所说是之前在府衙见过的那个铺子的原东家付大有。 他穿着一件细棉布长衫,方形脸,三角吊梢眼,现下正怒气冲冲的抬起一脚踢在妇人身上,大声骂道: “贱妇,滚,滚开,都怪你见天的哭哭啼啼的影响我的运道,都怪你,昨晌要不是你,我早就翻本了,哪用得着卖闺女抵债。” “爹,你不要打娘,你要卖我便卖吧,我不逃也不跑。” “不,不要,不能卖,娇娇门开了,你快跑,从铺子里跑出去。”妇人态度倒是坚决,但她那小身板在付大有的踢打下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娇娇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脚步始终没有迈出去,最后看了一眼她娘,她爹跟个疯子似的正在暴打她,她痛呼一声一头扑过去护在她身上,替她挡住了她爹所有的暴打。 苏青宁听着那闷闷的“咚咚”声,一脚一脚全都踢在她的肉上,心头颤了一下,啧啧,这还真是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李耶远远地看了一眼,默默地转向苏青宁小声道:“小姐……” 苏青宁道:“拦住他。” 得了她肯定的答复,本就看得不忍心的李耶冲上前去拦住付大有。 付大有本来要发飙的,但看到竟是买自有铺子不还价的金主,连忙收敛了怒气,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来。 “对不住打扰你们了,我这就把门关上到堂屋去打,保证不吵着你们。”付大有说着伸手扯住妇人散落的头发就往院子里走。 苏青宁看到那妇人痛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心里揪得痛,怒声道:“你站住,放下她。” 付大有被苏青宁的怒吼声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瞪了一眼她:“喂,你搞搞清楚,不要以为你买了我家的铺子,就可以对我家的事情指手划脚了 我告儿你,你再有钱,你管天管地也管不着我的私事。”付大有说着泄愤似的,一把推倒手中的妇人,朝着她的脸踹上去。 “啪……”苏青宁挥手,一巴掌落在付大有脸上,痛得他摸着脸不停地骂娘,一双三角吊梢眼死死盯住苏青宁,抬手就要打。 但在李耶的招呼下,庄子上留在铺子里装修的庄仆们全都站到了苏青宁身后,五个年轻汉子站成一排,付大有吓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地后退,心头一口恶气积在心底,可到底害怕不敢动手,他故做坚强缩着头质问苏青宁闲事管得太宽了。 苏青宁看他一副烂赌鬼的模样,再看被打得不成样子的妇人,以及挨了好几脚的娇娇的可怜模样,想到大孟之前介绍过的情况,顿时明白过来,他现在最缺的是钱。 她咬咬牙道:“你不是要卖女儿吗,钱员外给你多少钱?” “你,你想做什么……”付大有被她一巴掌打蒙了,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一旁的妇人梅氏反倒灵醒,一下子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冲着苏青宁跪倒在地: “一百两,钱员外给一百两银子,求姑娘你行行好买下我家娇娇,她洗衣做饭,缝补女工都会做,还会调胭脂水粉,让她为奴为婢都行,只要能离了那个火坑……” 一百两,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苏青宁看向被打趴在地一动也不动的娇娇,她踡缩着身子,瘦弱不堪着实可怜。 “娇娇,快,快过来求求这位姑娘,让她买了你,你要是真被卖去钱家就是死路一条。”梅氏见着苏青宁有些松软,连忙上前拖着娇娇一同跪下。 闻言苏青宁皱了皱眉看向李耶,那钱员外家竟有那么恐怖吗?居然会是死路一条。 李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苏青宁见状让他直言。 李耶凑上前去小声地道:“小姐,那钱员外小的恰好知道,他是宣州府有名的员外,家中田地数百倾,店铺遍布,他一年就要纳好几个小妾,可如今后院里却只剩下两个妾…… 小的听说他有些特别的嗜好,喜欢折腾……呃……小的,小的不敢脏了小姐的耳朵。”讲到这里,李耶低着头话自动断了,这样的话让他一个下人怎么好在东家小姐面前说。 要是让主家知道了,还不乱棍把他打死去。 苏青宁又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好歹在现代也是经受过岛国爱情动作片洗礼的。 李耶说得这么难为情,梅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娇娇也是吓得连连颤抖,她想定是那该死的钱员外在房事上有些特别过分的喜好,可能不仅仅只是折腾人,而是把人往死里折腾。 有些人哪,就是那么变太。 第二百一十一章 路遇变太钱员外 事情既然明了了,苏青宁也没有再揪着这事儿不放的道理,低叹一声,朝李耶伸手:“李二叔,取银子来。” 她最终还是决定买下她,不为让她为奴为婢,只为救人于水火。 如李耶所说,娇娇被卖到钱家去,只怕是没命回来了。 一百两买一条命,值了。 当然此时的苏青宁完全不知道,买下娇娇既会给她带来新的商机,也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危机。 一旁的付大有看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合着面前这小姑娘是想要做好人好事,他嘿嘿一笑朝着苏青宁伸手:“一百一十两。” 苏青宁瞪他:“你什么意思,卖给钱员外一百两,卖我一百一十两,脸呢?” 付大有指着自己被打红的脸说她刚刚上来对着他就是顿打,他这疼得不行,打发十两银子给他看个大夫。 “十两银子看大夫,付大有,你的心莫不是太黑了哦。”李耶怒哼。 一百两买个小丫环已经是天价了,他怎么可能舍得再多出十两。 苏青宁此时却已经不想再与他计较这些小问题,抬手自己从袖中拿出十两银锭扔过去:“签文书。” “哎,哎,好的。”付大有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忙不迭地回屋取来笔墨纸砚。 在交接文书的时候苏青宁特地看了一眼付娇娇,以便确定她的真实意思。 但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心下微动,想来有付大有这样的父亲,这个家她是早就不想呆了。 只是她到底舍不下她的母亲,目光在梅氏身上转悠来转悠去,好半晌都舍不得得移开。 但梅氏反倒是表现得更加干脆,不停地挥手让她赶紧跟着主家小姐走。 “娘……”付娇娇不敢违抗母命,但又舍不得她只有捂脸大哭。 “呸呸呸,你们两个丧门星赶紧给老子闭嘴,再哭,再哭,把老子的运道再给败坏了,看我不打死你们……”付大有表示他说的不是假话,扬手就要朝付娇娇脸上招呼。 苏青宁冷哼一声:“打谁呢?你莫不是忘记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丫环了,你可没有资格动她。” “嘿嘿嘿嘿,你说得对,带走带走,免得在这里哭得晦气。”付大有一副完全不把付娇娇看在眼里的模样,苏青宁看得很是生气。 想她与付娇娇同样都是家中的女儿,苏大海却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 可付大有了却是这般态度,实在是教人寒心。 苏青宁招呼付娇娇进了铺子,还没转身就听见后门“嘭”的一声被用力关上,紧随而来的便是付大有辱骂梅氏的声音。 苏青宁贴在门上听着,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跳出去让他闭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纵使付大有在她心中是十恶不赦的人,他没用还沾染赌瘾,辱骂并且殴打妻女,令人极为不耻,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这是他的家事,旁人操心不上,更使不上力气。 所以她再愤怒也终究不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她不能直接出手收拾他,却也不能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苏青宁看看狭长的铺面,又看看后门,眼珠子转了转,或许她可以做些什么。 她随即把付娇娇交给李耶,让他帮着安排一些活计,自己则带着平小花出了一趟门找牙人大孟去了。 “苏小姐这是有看上的宅子呢?”大孟正坐在自家铺子里,手里端着茶盏,手边是一盘吃了一半的瓜子,地上落了一地的瓜子壳,这小日子过得也是潇洒。 “没错,我想了想铺子既然买在武宁街,那么住的地方也最好是在这附近才好。” 大孟一边举了举手里的茶示意她喝一边说她说得有道理,想得也很好,但是很可惜因为这边的宅子临街道,地段很好,所以极好卖。 一般只要有抛出卖宅子的风声,不到两天就会被别人订走,这个铺子原本也不好找,还是运道好正好赶上了,但想要再赶一场宅子,那得需要多好的运道。 苏青宁轻笑:“我的运道好不好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有个人的运道不太好,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想不通要卖宅子了,毕竟这上好的铺子他不是说卖就卖了。”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大孟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他算了算行情还有付大有的现状,心里有数了,但毕竟没有当面问过主人家的意思,但有些拿捏不准,一时之间不敢给苏青宁肯定的答复。 “你且去问着吧,我瞧他那样儿,一颗心恨不得全都扑在赌坊里,今日才卖了女儿,接下来想是离卖宅子也不远了。” 虽然大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苏青宁还是请他大概估算了一个价格,她先回去准备银子。 “那边的宅子大的均价约在两千两左右,小的也要一千七八。”反正就都不便宜。 这也是苏青宁一开始到宣州府之后没有直接买宅子,而是跑到城郊买庄子的原因,性价比实在不高。 闻听宅子的价钱如此之贵,苏青宁思索片刻,想着她手里现有的银钱够是够,但要是全都砸在这上面了,到时候恐怕就没有流动资金可用了。 她想了想,打算去找陶华宁。 上次他领她去醉风楼听说书的时候提过一句让她什么时候空了去找他结售卖镜子的红利。 想当初铺子新开不过两个月都挣了一千多两的银钱,如今又是好几个月过去,而且生意已经拓宽到京城,想来生意会更好一些。 苏青宁一心想着赚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盯上了她。 就在她们走上一条小街巷后,突然间前面出现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 小巷的路本就不算宽敞,那四人抬的轿子往这儿一挡,整条路都被挡住了。 苏青宁和平小花根本没有办法穿过去,两人便靠墙站着,想等他们过去了再走。 可她们停下等着,轿子也并没有动,只是轿帘轻轻掀动,里面坐着的人准备出来了。 苏青宁看着四个轿夫一个个虽然长得瘦,但长年做着这把子体力活,力气肯定大大的有,他们此时八只眼睛全都盯在她们身上,让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轿子里钻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摸着下巴上的两撇胡须哈哈笑着: “哈哈哈,果然是生得好看,不错不错。老爷我这就收了,来人哪,请她上轿。” 苏青宁惊了一跳,看着他瞧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贪婪,再加上四个轿夫中的前面两个已经冲着她过来了,她顿时明了,合着他们抬顶轿子堵在这里是故意的。 想抓她? 苏青宁扫视一圈,脚底下垫着几块长了青苔的石块,她想也不想弯腰蹲下拾起。 刚好走在最前面的轿夫朝她扑过来。 苏青宁这一蹲恰好完美避过,他自己一头撞到墙上。 “他娘的……”轿夫甲摸着被撞疼的额头骂骂咧咧地叫嚷招呼轿夫乙赶紧过来。 苏青宁被他们团团围住。 “小姐……”平小花吓得花容失色,哭着喊叫。 苏青宁看看两个围着她的瘦竹竿轿夫,心里默默地衡量着他们的力量,硬拼是不行的,人家毕竟是男人,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轿夫没有动弹。 她默默地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定下策略。 现在一对二,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动作必须要快准狠。 想罢,轿夫乙已经冲她过来了,虽然他的同伴刚刚在苏青宁这里吃过亏了,但这也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那女子的运气好罢了,他这次一定能把她拿下,好去自家老爷那里邀功。 但没想到,轿夫乙刚冲上去就对方连躲都不躲,而是抬起一脚对准他的小腹踢了过来。 “啊……”轿夫乙痛得缩在地上打滚。 苏青宁看准他倒地的时机,冲上前去,一点儿也不犹豫,双手举起石头对准他的脑袋砸上去。 她想要把他打晕,一举废掉他的战斗力。 但是事实并没有这么顺利,她的确砸了轿夫乙几下,但只是让他流血吃痛,却并没有晕倒的迹象。 等她想起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去拍打他的大动脉时,却已经晚了,后面的轿夫丙、丁眼看前面两人都不敌她一个弱女子竟然齐齐冲着她上来了。 “小姐,快,快跑。”平小花吓得浑身发抖,可眼看着苏青宁这回是真正危险了,也顾不得自己了,冲到苏青宁前面张开双手拦在那里。 苏青宁看她一副母鸡护鸡崽的样子,心里很是感慨,但不得不说平小花的举动一点用处都没有。 后面这两人看到了苏青宁的厉害冲上前来那是半点也不客气,对准苏青宁一边一个伸手就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又辣又美的姑娘 苏青宁眼看着两个人瞪着一对招子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朝她扑过来,她急急闪避。靠着身形纤细,娇小灵活,堪堪躲过第一波攻击。 但这样一来,却给前面攻击她的两人赢得了喘息的时间,他们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在身后的肥佬的招呼下立马加入了抓苏青宁的战局中。 一时两个人变四个人,苏青宁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她盯得到前面,盯不到后面,在四个人的包围圈中,腾挪转移,艰难自救。 然而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她被逼到墙角,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而一开始张开手欲要护着她的平小花早就被他们推倒,额头触地,流了一滩的血,别说再来帮她了,恐怕还得需要她的帮助。 “哈哈哈,又辣又好看的小娘子,老爷我喜欢。”肥佬舔着嘴唇色米米的接近被逼得没法动弹的苏青宁。 苏青宁不甘心她就这样被这么恶心地人欺负,手里举着石块找准缝隙就攻击,凭着一口气四下转移,一时之间也是弄得他们好一阵手忙脚乱。 但败局已定,她终究没能坚持住,被两人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手臂。 肥佬刚刚被她打了一下手臂,他抖抖肥胖的胳膊朝苏青宁呲着牙齿,散发着口臭的嘴朝她拱过去,竟是当街就要上嘴。 苏青宁缩着身子,尽量把距离跟他拉开,忍着心头的惊惧大声打断他: “等等,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哈哈哈,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大美人,啧啧,还是君山县城的山水会养人,瞧把你滋养得娇美可人,噢,你这又鲜又嫩的,可不能再任性了,老爷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可不能一再容忍你动手。” “你是谁?”苏青宁眯了眯眼睛,表面一副认怂的模样,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寻找着逃生的可能。 不到最后一刻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哈哈哈,老爷我是谁,小美人你亲老爷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肥佬说着涎着口水凑近苏青宁,逼得她直躲。 “我知道了!”苏青宁嫌恶地躲过他之后,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哈哈哈,我的小美人认出老爷我了,说说。想想,我还真是喜欢你,像你这样的弄起来才过瘾,她们都太不行了。” 肥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苏青宁的身影,刚刚的她也太泼太辣,太挑战他的极限了,不过他好喜欢她这般的。 闻言苏青宁原本心里只有一分猜测,现在却一下子多了四分肯定。 “钱员外,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寻上我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家可没有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 “哦哈哈哈,小美人不仅人生得美,小嘴儿还会说,我想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很对我的胃口,既然如此,我管你家里卖不卖女儿,反正我老钱看上的,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钱员外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苏青宁干点什么了,一把上前伸手就想抱住她往轿子里拖。 “哈哈哈,老爷我耍过那么多游戏,还没有试过在轿子里弄一弄了,我忍不住了,小美人,你就委屈委屈,把老爷我伺候好了,以后一准大富大贵少不得你的。” 苏青宁浑身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看准钱员外伸过来的手,忍住马上推开他的冲动,她的打算是等她摆脱四个轿夫,挟持钱员外拿他做人质。 但这样一来,她必得暂时忍受钱员外恶心的手和他呼出的口臭。 看到刚刚还竖着眉头要跟他决一死战的女子突然一下子不动弹了,钱员外倒也不笨想到了什么,想要松手的时候,却已经被苏青宁反转身子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 “不想死的话就喊他们把路让开。” 钱员外初始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肥肉一阵阵抖动。 但当他低头看了一眼脖颈上掐着的那几只纤细的手指后他哈哈大笑。 “小美人,你这样还想掐死我?我劝你莫要再多做什么了,不然真的惹恼了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青宁见他不在意,手指骨节一梗,用力掐住。 “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个垫背的。”自古有钱的怕不要命的,苏青宁表现得越是大无畏,给钱员外的压力就越大。 他的脖颈吃痛,他开始正视起苏青宁的话来。 这个女子看起来瘦瘦弱弱,但手上却着实有一把力气,他的脖颈掐在她手里,竟让他喘不过气来。 苏青宁看到他眼中透出的惊惧,下手更狠了,钱员外呼吸不过来了,再也嚣张不起来认怂道:“咳咳……姑奶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苏青宁手指微松,只给他透几口气,接着又掐上去。她才没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话,这姓钱的一看就生了一副歹毒相,不是好相与的。 苏青宁趁势把平小花喊到自己身边,利用钱员外威胁着四个轿夫抬着轿子退到巷子那头去。 等他们抬着轿子转身苏青宁立刻在钱员外鼻子上抹了些药粉将他一脚踹开,拉着平小花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跑了。 “咳咳……”钱员外想大声呼救提醒轿夫人跑了快去追,但临走时苏青宁往他鼻子上抹了东西,痒得不得了,让他此时只顾得上打喷嚏,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苏青宁回头看他一眼,把他眼中的不死心看在眼中,冷哼一声,不敢久留。 主仆俩刚走出巷子,后面不远处已经响起了钱员外恶狠狠的狂叫声:“追,追,追上她,老爷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虽然苏青宁看起来很可怕,但这彻底激起了钱员外的兴致。 他猎了这么多年的艳,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硬茬子,虽然厉害了些,征服起来更有难度,但着实带劲儿。 他现在想想就激动,脸上的肥肉随着他不停摇摆的身子晃动着。 平小花出巷子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大喊:“小姐,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苏青宁也听到声音了,她只是没想到钱员外还真是一个见色心喜连命都不要的主。 她撸起衣袖怒气冲冲:“还敢来,是不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不敢弄死他,等我去打得他满头是包。” “别,别,小姐,咱们快跑,他们人多。”平小花知道自家小姐厉害,但到底不是他们四个人的对手,再上去难免要吃亏,现在能逃已经不错了。 苏青宁被平小花拖着跑得飞快,她心里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不过是给平小花打打气罢了,哪里真敢再独自往上冲了。 两人拼了命的跑,但那些轿夫的都是些日常走贯了路的人,此时扔了轿子甩手走,快得很,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苏青宁看准一条人多的道拐上去,想混在人群里跑掉,冷不丁一道人影撞上来,她刚要闪躲,那人却像是故意似的,不仅不躲,反而张开手臂拦住她,苏青宁惊了一跳,抬手就是一拳。 来人的身手比苏青宁还要利落,在她的拳头挥出去还没有来得及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一把握住了。 “你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苏青宁一下子惊醒了,看着沈昀。 “你怎么来了,怎么是你?”她连忙收回手,心虚地捏了捏。 沈昀没理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她脸上的红肿和衣衫上的泥灰,心下微紧竭力控制自己才使得声音平和:“出什么事了,你的衣衫?” 苏青宁看一眼衣角上的脏污,想是刚刚在巷子里跟钱员外的人打斗碰到的,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近,正在到处张望探看她的行踪。 她连忙往沈昀身后躲:“没事,我们快走。” 没时间解释了,她可不想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她拼一把就算能够逃脱,可名声传出去大抵也坏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见了棺材才落泪 苏青宁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沈昀凝了眼神,他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想来定是有事情发生。 他再次问了苏青宁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苏青宁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四个形象都不怎么好的轿夫已经追了上来,钱员外那肥胖的身影远远地缀在后面。 苏青宁心神一紧,转身就跑,可衣袖被沈昀扯住了,她哀叹一声,索性拉了他一把:“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沈昀刚刚顺着她的眸光也看到了跟着她们一路追过来的四人,当下二话不说领着他们往另一条街去。 三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飞奔。 沈昀是男子跑得快,苏青宁也时有锻炼身体原本也不差,但她先前跟钱员外等人周旋用力过猛,现下心情紧张,双腿疲乏,全速跑了一段后,喘着粗气竟有些走不动路了。 眼看着身后的四个大汉越追越近,越咬越紧,而苏青宁已经跑不动了,只强行撑着一口气跑,沈昀担心她跑到极致伤到身体根本,索性停下来靠站着挑眉看着苏青宁,指指前面,意思是人家已经追上来了,而她跑不动了,干脆不跑了吧。 苏青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确实已经跑不动了,还不如存点力气解决他们。 刚刚的事实证明一味的逃跑解决不了问题。 再看追上来的四个轿夫,他们其实也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一个两个也全都大口大口喘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青宁贴着墙散去身上的热意,捏了捏拳头。 突然沈昀有力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拳头,他沉声道:“你歇着。” 这个女子,都已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要跟人打架,她好歹是个姑娘,虽说这条街上没有什么人,可终究是在外面难免被人看到要传闲话。 闻言,苏青宁松了一口气,但她看看围上来的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心口一紧,有些担心沈昀是不是能打得过他们。 这次这些大汉吸取了上次他们失败的经验,没有一哄而上全都直接冲上来,而是两个朝前攻击,两个朝后护着姗姗来迟的钱员外,免得这次他又被苏青宁挟持住。 眼看他们这次改变战术,苏青宁冷笑一声,两个两个的上,那她就不用担心沈昀打不过他们了。 虽然她没有真正看沈昀怎么动过手,但以前同住一个院子的时候,她可是看到过沈昀时不时地打一套她说不上来的拳法,以及他衣衫下面那一身的肌肉,线条明晰,张弛有度。 苏青宁看到两道身影掠过,放了心抱着双肘靠在墙头休息。 大汉冲过来沈昀上前一步抬手拦住,把他接过去。 两名大汉各自挨了沈昀一脚才发现那个女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帮手。 先是心头发紧,但在他们看清楚沈昀只是一个穿着儒服的书生后,一下子放了心,狞笑着冲向沈昀,两个人的想法都是先解决了他,再去解决那个女人。 看他们不怕死沈昀也不客气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朝着两人的头脸撒过去。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两个人同时捂住眼睛,痛苦地哀嚎。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沈昀,只见他一副老神在在地整理着儒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你,你这是什么?”居然这么好使,这可真是防身的最佳东西,苏青宁忍不住想要讨要一点来使。 前面两个大汉瞬间失去行动力,后面两个大汉心生退意,但碍于身边钱员外的鞭策,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这回沈昀倒是没用刚刚那样药粉,而是直接挥拳,动作极快地把两个人解决了。 “啧,好厉害。”苏青宁看得连连乍舌。 沈昀动起手来,半点莽撞都不见,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好看又实用。 苏青宁心里赞着沈昀,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当下局面,只见不远处的钱员外看到自己的四个轿夫一上去瞬间就被苏青宁身边出现的那个男人给灭了,吓了一跳,看看自己身边,再无人可用,慌的转身就跑。 可他胖,刚刚跑了一路体能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眼下走两步但气喘吁吁,苏青宁一个箭步追上他,对准他的脸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哎唷,贱妇……” 竟然骂这么难听的话,苏青宁当然不会客气,继续大耳刮子往他脸上招呼。 小巷之中“拍,拍,拍……”的巴掌不绝于耳。 沈昀抱肘站在一边旁观,看到苏青宁用巴掌招呼那死胖子,几巴掌下去,胖子的脸已经肿得老高,红得充血,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相比上次她只在自己脸上留下轻微的红印来看,她已经对他格外留情了。 几巴掌下去,钱员外痛得“嗷嗷”直叫,苏青宁的手也是很痛,她甩了甩手,手掌都打红了,停下来她恨恨地对着钱员外的脚踩了几脚。 “死胖子,你现在还想再欺负本姑娘吗?” “不,不敢了,大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钱员外慌忙做揖认错求饶。 “你错哪儿呢?”苏青宁冷哼。 “我,我错在不该听从那天杀的付大有的话,对,都怪他,怪他,他本来要把女儿卖给我抵债的,可,可他女儿被你……给买了,他就把你指给我看,我这才,我是猪油蒙了心,得了失心疯,大姑奶奶求你饶我一次……” 钱员外嘴上求饶求得欢实,心里却早早恨上了苏青宁,想着有朝一日他定要把她抓住,好生折辱她,让她好看。 苏青宁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沈昀却看得真真切切,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刚刚有那么一瞬,他有想过要把他弄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帮苏青宁清理掉这个祸患,不然留下他的话,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杀人是行不通的,他上前一步,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突然捏住钱员外的下巴,扔进他的喉咙里,又一拳打在他的小腹,痛得他大叫一声,把药吞了下去。 “啊……是什么,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来人哪,救命啊。”钱员外吓坏了。 他可是还记得牢牢的,刚刚就是这个男人只是挥散了一下药粉就把他的两个轿夫打手弄得眼睛看不见,现在更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他满眼畏惧地看着沈昀,可怜巴巴地求饶,求他放过。 沈昀面无表情轻飘飘地道:“没什么,这药丸平日里不会有什么,可你要是不听话再寻我们的麻烦,你就试试看好了。” 钱员外被沈昀的眼神盯视着,心里害怕得直颤抖。 他好生害怕,这个人的眼神太恐怖了,他好像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他低着头躲开沈昀的目光,可他低沉冷厉的声音依然回响在耳边。 “收起你心中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沈昀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寒,脸上的神情更是像带山中寒潭一般,只看一眼便让人忍不住胆颤。 “不,不,不,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钱员外心中暗暗叫苦。 他怪自己一时不慎听从了付大有的话,这才铸成大错,差点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哼,滚。”沈昀看到钱员外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暂时放了心。 “哎,哎,我这就滚。”钱员外立刻蜷着身子在青石板上滚起来。 滚了一丈远才爬起来悄悄地往后看一眼,摇摆着五短身材忙慌慌地跑了。 苏青宁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衫,有些担忧:“我看他面有不忿,恐怕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沈昀也有些想法,不过不忍看苏青宁担心便道:“心有畏惧,便会少作恶,那药丸且能治他一段时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再被沈昀拒绝 眼看钱员外走远,苏青宁放下挽着的衣袖叹息一声。 不放钱员外走又能怎么样,他们总不可能把他弄死在这里,既杀不得他,威胁也不怎么管用,也只能像沈昀这样用不知名的药丸镇住他。 “这是什么药?”苏青宁好奇。 沈昀挑眉:“你不会想知道。” 苏青宁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听得他这样说话之后反倒更加好奇了,一再追问。 苏青宁问得诚恳,任是谁人都不忍心拒绝,可沈昀就是沈昀,他冷了脸说她不需要知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要不是他突然又回过头来催促她,她几乎就要怀疑,她与沈昀是否相识? 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弹,沈昀没好气:“你不走还等着姓钱的回来找你算账?” 苏青宁心口怒意翻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一听到姓钱的名字就反胃想吐。 不过不管心里想什么,苏青宁对于沈昀刚刚以一敌四帮她赶走大汉的事情还是心怀感激的,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的态度,麻溜地跟了上去,与沈昀并肩而行后她道: “那个,你之前扔的药粉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能不能给我一些?” 朝着那两人撒出去分分钟就制住了他们,简直就是自保神器。 沈昀顿步侧眸凝视她,突然脱下身上的蓝色外衫披在她的肩头,苏青宁低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衣衫有够乱的,难怪刚刚路过好几个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所致,竟然是自己的衣衫被扯破了。 她顿时大窘,白皙的脸翻红,但拒绝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还紧紧地捏紧了衣衫领口,生怕它滑落下来。 沈昀对她的动作很满意,这才慢条斯理地道:“那药粉你用不合适。” 苏青宁一手紧捏着衣领,一手扯紧衣袖,嘿,她要不是双手不空,她真想给沈昀一拳。 什么叫那药粉给她用不合适? 难道她不比他更弱小更无助更需要它吗? 什么毛病。 苏青宁心中暗戳戳地问候了沈昀一大堆的话,但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为什么?” 沈昀看到苏家的骡车了,侧身掀开车帘示意苏青宁上车。 因为有求于他,苏青宁表现得特别乖巧,顺着他的手爬上车,然后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沈昀皱眉:“不为什么,总之你记住,你不能用便可,其他的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苏青宁用力眨眼睛还挖了挖耳朵,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沈昀也太无情了。 苏青宁被拒绝的这么生硬,没有再提要求,只是一路上也失去了再与沈昀互动的心思。 回到庄子里,李耶已经带着付娇娇,先回来了。一看到她付娇娇就忙不迭地下跪,说着诸多感激的话,说谢她带她脱离苦海, 给她新生。 苏青宁听着付娇娇这话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卖身为奴的悲凉,反而是真正的感激,她不禁不解:“你可知道现在你已经不是良民的身份?”她觉得她有必要跟付娇娇说清楚。 她既然花了一百一十两银子买她,那自然没有白扔这一百两的事。 付娇娇低头垂眸:“奴婢知道,给小姐为奴为婢已经是奴婢最大的造化了,奴婢心满意足。” “此话怎讲?”苏青宁听着她这话依然有些没明白。 好好的良家子不做,却觉得做奴婢好,这是什么思想? “自从我爹被钱员外带着往赌坊里去过之后,我的命运就已经定了,我反正是要被卖掉的。只要不是被卖到钱家去我都有活路。”付娇娇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带着悲壮。 苏青宁顿时明白了,看来付大有 而且看钱员外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想必两个人之间早就有过约定了,只是当时被她拿钱砸的同意了。 亦或许付大有一开始打的就是要算计她的主意。 既想从她这里捞一笔,又想继续跟钱员外做成交易,所以就只有把她卖了,借钱员外之手除掉她。 既得到了从她这里捞走的一百一十两,又在钱员外那里得了好,他自己还什么风险都不用担,真真是好算计。 苏青宁咬咬牙重重拍在桌案上,立刻唤来李耶,当着付娇娇的面吩咐起他来。 “原本我还有些心软,觉得自己这样做过分了些,现在看来我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我,你去把那事儿办了吧,越快越好。” 李耶看到自家小姐这般,知道她是真的动气了,想想也是,她回来的时候那么狼狈,身上披的还是沈公子的外衫,只是她不肯说,他这做下人的不好贸然问起,如今听她吩咐,想来那得罪她之人就是不识好歹的付大有了。 李耶默默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想敢招惹他家小姐,他可不能让他好过。 苏青宁没想这么多,等到李耶办事回来汇报的时候才从他嘴里听说付大有腿被打折了。 “谁干的?”苏青宁没提防有这出,下意识问道,只是问过之后她又很快反应过来:“是钱员外?” 李耶早料到她要问,在听说此事时就已经现场打探过了,此时对答如流。 “对外说的是摔折的,但我细细打探过就是钱家人动的手。” 苏青宁道:“这是他自找的,宅子拿到手了吗?” 李耶笑了:“大孟先生出面拿的,八百两。” 苏青宁拊掌:“可算是有一件高兴的事儿了。这样吧,这边庄子这几天我先看着,城里的铺子你管着,你看从这边庄子里挑些手脚麻溜,脑子好使的过去当学徒,到时候我回去你还得两头跑。” 李耶相当于大管事,庄子里培养一个小管事,铺子里一个小管事,两相交汇,才能两边都管好。 “小姐放心,我看着柳家小子、韩家小子就很不错,回头我带一个去铺子里,留一个在庄子里。” 苏青宁时常听到李耶在她面前提到他们,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名,正好借此机会问起。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还把大能人李耶给问住了:“呃,小姐,这我也不清楚他们叫什么,我们惯常就柳家小子,韩家小子这样叫。” 在现代人都有名字,不仅如此,一条小狗小猫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这个时代的人却未必。 出身好的还好,出身不好的一条贱命,养不养得活都不知道,有谁会费心巴拉去取名字,都是狗子柱子麻子的叫。 要么就是这家大小子,那家二小子的叫。 李耶反应也快,已经派人把两个小子叫过来了。 苏青宁打量一眼,两人差不多年纪,长得差不多高,皮肤也是庄子里常见的黑黄,好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 这样一瞧,苏青宁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分不清楚他们俩谁是柳家小子,谁是韩家小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想李耶叫不出来,总不至于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苏青宁刚想着,谁知他们俩就点头了,呃,还真没有名字? 柳家小子在李耶的暗示下一头跪下道:“小的生得贱,刚出生爹被远远的发卖了,娘独自一个人养活小的,没顾得上取名字的事,还请小姐给小的取一个。” 韩家小子反应也快,立刻附和道:“小姐,小的也没有名字,求小姐给取一个名。” 苏青宁怔了一下指着柳家小子缓缓道:“柳子阳,你就叫韩子荫。”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的终于有名字了。”两个年轻人欣喜地抱头互相庆祝。 苏青宁叹息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勉励他们好好跟着李耶做事,做得好了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柳子阳早就羡慕李耶一个普通庄仆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闻言用力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好好干的,有朝一日他也会出人头地。 打发走李耶等人,苏青宁招来平小花 两个人悄悄地溜到了前院。 “小姐,咱们到沈公子的院子里来做什么?这会儿他不在这里,我听说这里他不许旁人来。”平小花紧张兮兮地看着院子里,生怕有人突然间冒出来。 “他不在才好,他要是在我还不敢来了。”苏青宁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然后她顺着墙根摸到沈昀的房门口,悄悄地推开门钻了进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解风情的沈昀 苏青宁进入房中,环顾四周,房间里的布局很简单,仅一床,一衣柜,一书案一座椅,一眼就可以看完。 还真是沈昀的风格,永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苏青宁打量几圈,直奔书案而去,她看了半晌,觉得也就这里能够藏点东西了。 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地摆着瓶瓶罐罐,有青花瓷的,有白瓷的,还有骨瓷的,甚至还有几个小玻璃瓶。 苏青宁眨眨眼睛有些风中凌乱。这么多瓶药哪一瓶才是她所需要的? “小姐,你这是要做甚?”平小花跟着她进来半晌了,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干什么来了。 “我来问他借点药粉用用。”苏青宁说着在抽屉里摆弄起来,她一边拨弄,一边竭力回忆当时沈昀是从什么样的瓷瓶里倒出药粉来的。 平小花顿时明白过来,她知道自家主子问沈公子要过,但人家没给,她如今带着她这样偷溜进来,是要偷吗?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平小花自己给否定了。 这本就是小姐家的庄子,她进自家的房间怎么着都不算偷,再说了是沈公子太小气了,那药粉明明那么好用,也不知道给自家小姐送一些,害得小姐偷偷摸摸的。 平小花很快就站在苏青宁的立场上想通了,然后帮着苏青宁分辨起来。 她鼻子好使,在一众瓶瓶罐罐里拨弄片刻后,一下子就锁定了一个玻璃小瓶。 “小姐,就是这个味道,打开的时候有点腊梅的香味。” 苏青宁也刚好看到它,心里大概也觉得是它,但还在犹豫,便听到平小花那样肯定的话,不由多瞧了她两眼,疑惑道:“咦,你怎么这么确定是这一瓶?” “奴婢,奴婢闻出来的。”平小花不好意思地低头。 “唔,你真厉害。”苏青宁随口夸了她一句,羞得平小花满脸通红。 苏青宁不敢直接拿走,拿出事先备好的宽口小瓷瓶出来倒了一半过去,想着沈昀拒绝她时说话那样,苏青宁气不过,又敲敲瓶底倒了一些过去。 “小姐,别倒了,快没啦。”平小花小声提醒。 苏青宁看一眼,穿透过深深的瓶颈,肉眼已经看不见黄褐色的药粉了。 她吐了吐舌头,连忙盖紧瓶塞揣回怀里,拉着平小花出了房间,原模原样的把门关上。 谁知刚出院子就碰上手里拿着书的沈昀,他刚好去旁边房间指导苏四和苏明礼功课,现在回来了。 苏青宁看到他那叫一个心虚,侧身一溜烟地跑了。 沈昀看着她匆匆而过的身影,还有刚刚她那闪身的眼神,眯了眯眼眸,很可疑呀。 他看了看苏青宁来时的路,一路望到了他的房间,他俊眉微锁,快走几步只见房门还关得好好的,只是门缝之间他特意别上的那根细细的头发丝早就断得飘落在地。 他沉默着推开门循着屋内的痕迹走向书案,拉开抽屉,想也不想拿起玻璃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都快要半空了,他心神一紧,扔下书连忙起身直追苏青宁而去。 此时的苏青宁已经回到房间,刚把药粉藏好,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她心头“咯噔”一跳,迟疑了一下才拉开门,果然看到沈昀站在门口,她的心更虚了低下头不敢直视沈昀。 沈昀连寒暄都没有,径直道:“怎么敢做不敢看我?” 苏青宁一脸惊讶,但还算稳得住:“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昀伸手:“拿出来。” 苏青宁摇头退后:“什么什么拿出来。” 特么的,他住她家的庄子,吃她家的米粮,穿她家的衣衫,自己用他点药粉,他居然还追上来非要回去不可,真是小气加没有人性。 沈昀的思维一点儿也不被她带走,坚持道:“你别否认,我虽没有看见,可我都知道了。”沈昀拿出断掉的头发,告诉苏青宁这原本应该是在门锁上的,她去过前院后这头发丝就断了。 苏青宁努了努嘴,知道否认没用了,只说她是进去过,也带走了一样东西,虽说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但那也是他自己小气,不肯给她。 沈昀逼近一步道:“不是我不愿给你,我说过那东西对你不好,你留着它只有祸患,没有好处。” 苏青宁被他逼得不得不后退,很快就被他挤在了床柱之间退无可退。 沈昀伸手示意她交出来。 苏青宁别过脸梗着脖子不给。 沈昀无奈直接上手去搜。 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双手交叉拦住他:“喂,沈昀,你,你不准这样对我。” “拿出来。”沈昀的耐性渐渐磨尽,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苏青宁察觉到他情绪的变换惊了一跳。 在她问沈昀讨要,被他拒绝,然后生出要去弄些来用的心思时,其实心里一直都没有重视过这事儿,她觉得这是可有可无的一件小事,无伤大雅。 毕竟那药粉虽然功效奇特,但既然能够做出来,那么就说明所用药材也不算稀罕。 沈昀不给她的原因也许是他之前刚刚用过,身上的用量不多,她去取点来用也没什么,大不了多给他买点原材料让他折腾,反正她总是不会亏了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青宁一直都没有正视过沈昀前来讨要的事情,但现在看到沈昀脸色骤变,她觉得这件事情她可能想错了。 沈昀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生气,她抿了抿嘴唇,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她一时失去了继续跟他周旋的心思,推开他从床帐里摸出大嘴巴瓷瓶塞到他手里。 “还你。”既然他如此不情愿,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沈昀拿在手里,听着苏青宁几乎不带感情的两个字眼,心口蓦地收紧。 明明这个小瓶子如此轻盈,放在手心几乎连重量都没有,可此时他却感觉到它有千斤之重,压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不过纵使这样,他也依然紧紧地握住瓷瓶,转身就走。 “沈昀你……”苏青宁是真的生气了,她伤心失望。 没想到不管她待沈昀有多好,有多将就他,他也依然是书中那个自私冷漠,阴鸷狠辣的黑化权臣沈昀。 他不识好歹,他不解风情,他是个大混蛋…… 苏青宁坐在床沿上,靠着床柱心里满满都是酸涩,是她想多了,沈昀对她不仅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更是连一丝朋友之谊都没有! 她真想敲开沈昀的心房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能做到这么硬心肠的? 想着这些心事,苏青宁独自在房间里呆了很久才出来,这期间她想清楚了很多事,也慢慢地摆正了她不知不觉间偏移的心思。 她重新明确了跟沈昀的相处之道。 她还是她,沈昀还是从前那个沈昀。 但她现在所能做的便是避开书中原主的命运,照现在看来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因为光靠她讨好沈昀,建立与他的友谊,期望他以后能够动恻隐之心放过他们一家人,已经有些行不通了。 而且她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全都赌沈昀的善良之上。 一路走来,已经有许多的事实证明沈昀此人善良不够,狠辣有余,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才是。 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黑化了的权臣沈昀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只做讨好沈昀那一件事。 只是可惜她是女子,想要强大却不能走正常男子所走的科举之路,她只能整合现有的资源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强大之路。 她的优势在于掌握着很多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 苏青宁想清楚未来努力的方向后,便不再迷茫,也很快就扔下了跟沈昀的那点小小的私人恩怨。 再见到沈昀,她依然可以温柔地招呼他,给他送吃的,送喝的,送穿的,送书,送文房四宝,还嘱咐庄子里的下人们把他伺候得周全。 沈昀正面看过苏青宁几次,但从她那笑容端庄,神情温婉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情绪,她的表情管控已经无懈可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五年的工作之约 沈昀眉梢微拧,相比于这样时时刻刻都展现出来完美一面的苏青宁,他还是更加喜欢从前那个会对他大眼瞪小眼,生气时会大声叫他的名字,甚至会对他动手的苏青宁。 但如今却是不能的,他还有事情要处理。 再者院试在即,他就算有把握,却也得努力才是,他的计划经不起半点波澜与意外。 苏青宁把家中几个要参加院试的学子照顾得很妥帖,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当然只有沈昀看出来了,虽然相比从前下人们是更周全了,但他们吃的用的喝的里面却已经没有一件是苏青宁亲自打理的了。 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府城里的铺子上去了。 她在盯着装修好后,选在了院试开考前三天开业。 因为有过前期的铺垫,再加上聚星斋的东西新奇丰富,功效实用,很招人喜欢,开业第一天就吸引了很多人来此买买买,第一天便真的开业大吉。 后续几天生意也一直很火爆,直到来参考的学子们走进贡院,生意才慢慢地的降下来,但此时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生意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苏青宁一头钻在铺子里,却并不是守在里面卖货,她只是在观察来来往往的客人,她一边瞄着他们的荷包,一边关心着他们的需求,然后不断地更新铺子里的产品,力求能够做出更多受人喜欢的东西。 这期间,苏青宁在庄子里让人做了很多打禾机出来摆在庄子外面卖,还收购了很多葡萄来酿葡萄酒,也把本是自己家中喝的奶茶和冰粉等全都放到了铺子里来卖。 她这样做是有些杂,但胜在庄子里人手足够,而且奶茶和冰粉一摆出来就深受好评,连附近铺子里做生意的人都忍不住每天来买一碗回去喝。 既能多一条赚钱的门道,又能跟四下的街邻打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段期间,苏青宁还发现她居然买到了一个宝。 那便是付娇娇。 她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家中有沿袭得她母亲家中调制胭脂水粉的手艺,再加上她生得一双巧手,会调很多粉膏,苏青宁看着不觉大为心动,觉得此事也大有可为。 她在又一次去铺子里的时候特地带上了付娇娇。 看到熟悉的地方,却没有了熟悉的人,付娇娇忍不住难过起来。 尤其当她看着那扇已经被打开着的后门时,更是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爹终于还是把他们家的宅子给败了,也不知道她的母亲现在住在哪里,可有饱饭吃,有衣穿。 苏青宁在她后面看着,并没有出声打扰她,直到她哭完,擦干眼泪转过身来才轻声道:“你想把这一切重新拿回去吗?” 付娇娇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苏青宁,呐呐地解释:“我,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就算她心里这么想,可是她一个卖了身的奴婢,她能做什么? “其实你想把自己家的东西拿回去,我可以理解,这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苏青宁主动提及此事。 付娇娇泪眼迷蒙地看着苏青宁,眼神中的疑惑更加大了。 “小姐,我……奴婢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不缺宅子和铺子,我只是想把生意做好,赚些红利贴补家用罢了,而你们家刚好遇到这些事情,我碰上就买下了,这或许是一种缘分。” 苏青宁心里有一个在想法,她决定好好与付娇娇说道说道。 “小姐,奴婢很感激小姐当日买下我,而且……你还因为奴婢被钱员外那样……都是奴婢的爹的错,奴婢一定会好生伺候你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付娇娇倒是一个聪明人,苏青宁只说了一个开头,她便自己把余下的话全都说了。 苏青宁点点头说相信她,然后道:“我买下你,并不是因为缺下人使,庄子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所以伺候什么的话你以后不必再说了,还有也无需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你也学不会她们奴婢的那一套。” 苏青宁不等她回应便说出她知道她有家传的调胭脂水粉的能力,她们倒不如合伙开一家做胭脂水粉的作坊,做出来的东西就放在她的铺子里卖。 “合伙开?奴婢……我,我一个卖身的奴婢,哪有资格跟主家小姐合伙,而且我会的那些胭脂水粉的方子都是各家小姐们都在用的,其实没有什么特色,卖不了什么银钱。” 付娇娇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暂时还有些不能接受,但她的认知却是很清晰的,而且也没打算瞒着苏青宁。 “我知道你现在所会的方子没什么特色,这个你不用担心。”苏青宁给她稍微解释了一下她们即将要开的胭脂水粉作坊和怎么个合伙法。 简单来说,苏青宁手里有很多个可以用的脂粉方子,但是她比较忙,没有时间自己制作。 一般人因为不会做水粉胭脂,步骤和调制方法都不对,所以很难上手,苏青宁是没有时间自己培训的,而且认真说来她的手法也并不完全对,都是靠的自己看过的书凭经验所为。 所以苏青宁的逸心阁会所没有办法大批量的投入,其实她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但有了专业人士付娇娇的加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苏青宁做生意不喜欢像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以为握着人家的卖身契就拥有了一切。 她奉行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还得是好草。 解释清楚需要付娇娇做的事情后,苏青宁抛出了她给的优惠条件。 “只要你帮我做够五年,你家的宅子我便还你。” 付娇娇一脸震惊地看着苏青宁,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清秀的脸庞一抽一抽的,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 小姐买了她家的宅子和铺子,竟然说只要为她做五年的事情,她就把宅子还给她。 虽然只得一样,但这也价值千两了。 凭她这双手一辈子也休想攒到这么多钱,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小姐,这,这是真的吗?”付娇娇再也没有办法故作镇定了。 苏青宁眨眼睛:“真的,比珍珠还要真。” “可是,可是我……我只是一个奴婢,小姐为何如此厚爱于我,我……我恐怕不值当小姐为我这般。” 苏青宁举起右手食指,轻轻地摇晃着:“不,不,不,谁说你不值当了,我觉得很值。” “可是小姐,你不知道我爹之所以卖掉这个铺子是因为我们真的赚不到钱,我跟我娘每日里不停地忙活做脂粉,看铺子,每月不过几两的收入。 就算我全心全意日夜不休地为小姐做活,一年之内也,也是赚不到这个宅子的银钱,你这样不是要亏本吗?” 付娇娇觉得东家小姐为人太好了,她必定得把实情告诉她,绝不能让她吃亏。 苏青宁笑了,正视着面前娇小的弱女子,她虽然有那样一个烂赌鬼一样的父亲,但她的本性却是善良的,她越发坚定了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付娇娇不知道的是,她如果像以前一样经营着自己家的铺子,当然是一辈子也挣不到一千两,但是换上她的经营理念和她的配方,以及她的管理方式,五年何止一千两。 “来,为了安你的心,我草拟了一个合约,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便把它签了吧。” 付娇娇并不识字,看着宣纸上清秀的字体,是它们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它们,当下有些羞窘地摇头。 苏青宁一拍后脑勺:“差点忘记了,我以为你像小花她们那样已经学会认字了,这样吧,你看看这里有谁是你信得过的人,你让他们帮你看一眼,在这里摁下手印。” 付娇娇抬头盯着苏青宁,看她双眸清澈透亮,她径直道:“我,我信得过小姐,小姐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 她相信小姐不会骗她,试想,她一个卖身的奴婢还有什么可骗的? 付娇娇的大气赢得了苏青宁的欢心,她指着合约逐条念给付娇娇听。 大体的内容便是两人约定工作事宜,付娇娇全心全意为苏青宁工作,时间则以五年为限,而付娇娇的报酬便是五年后的自由身以及她家的宅子一间。 付娇娇颤抖着手在印泥里摁下了自己的手印,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满满是泪。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麻烦人上门了 苏青宁把合约给了付娇娇一份,便体贴的让她到后面院子里歇息了。 回过头来,苏青宁看到平小花怔怔地望着桌案上她那份未来得及收起的合约,心神一动道:“小花也是想要自由之身吗?” 问过之后,苏青宁又觉得自己好像问得有些多余了。 谁不想要自由之身了,难道谁天生该是要为奴为婢吗? “小姐,奴婢,奴婢曾经的确很渴望自由之身,但奴婢的娘说过,我家世代为奴,早就已经没有脱籍的可能。” 苏青宁一怔,大梁朝还有这样的规矩吗? 她倒是不曾注意过。 一旁的李耶上前答道:“有的,小人一家也是为奴超过四代了,必要达到五代才能有脱籍的可能,如今可没有他们那么方便脱籍。” 苏青宁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道:“李二叔,你家到你四代还是三代?” 李耶拱手道:“第四代。” 苏青宁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的儿子李树梢他们那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那到时候他要是成亲生的孩子便可以脱籍了是不是?” 李耶眼睛一亮,继而又灰暗了下去:“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像我们做庄仆的,很少能有脱籍的机会,我们一无田二无地,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身无长物,便是有机会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就算有些做出来掌柜的挣了些小钱,好不容易攒够了脱籍的银两。 可离了主家出来后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如跟着主家混个温饱便罢了。” 这话听着倒是极为实在,可苏青宁的心里却突突的很是难过。 “这样吧,等到你们第五代的时候,我一准儿让你们家未来的孙子辈脱籍,不管怎么样,他们未来还可以奔个好前程。” 苏青宁真的是一片好心,可李耶听过后却一头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 “小姐……可是小的有哪些事情做得不好的,小姐要是不满意地可以跟小的直说,小的一定好好改正。” 苏青宁愣了,她刚刚表达的那个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她是想要让他的后辈做个自由人呀,万一读书读得好,还能像沈昀他们一般考个功名,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李耶不至明反应这么大吧。 “小姐,我们不图前程,不图其他,只图个平平安安,穿得暖吃得饱就好,脱籍是好事,可……可能不能养得活自己还是个事儿。”这才是李耶心里真正的担忧,他不是不愿意后辈做个良民,他只是担忧脱籍出去了,连条活路都找不到。 苏青宁明白了,笑着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了,你放心,你安安心心替我办事,办好事,我一定亏待不了你们,我也知道刚刚脱籍三代之内不能考科举,可人活着总要人自己一些希望不是吗? 你们越有机会早早脱籍,就越能早些给你的后辈们谋个好前程。 至于其他活路什么的,只要有我在,我定会关照着的。” 得了苏青宁这话,李耶一下子安心了,他在心里暗暗起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生生替小姐做事,他做得越好,他的后辈子孙就越有希望。 苏青宁没想到自己偶尔喷发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善念竟然会让李耶一家人从此以后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遇到再大的变故都不曾背叛。 人心有时候就这么微妙。 苏青宁安抚好了李耶和平小花之后,便又把她家之前在君山县城管理铺子的规章制度拿出来让李耶原模原样的抄写了一份贴在柜台后面。 上面规定好了铺子的诸多管理制度和规矩,以及每月的休假和各种节假日的福利待遇。 跟着李耶守铺子的是柳子阳,他不认识字,但听李耶读起时,不由惊呼:“我们一个月还能休息两天,做什么都可以吗?” 苏青宁笑着歪头看他:“你想做什么呢?” “我,我,我没啥,就想回庄子里看看我娘和我妹妹、弟弟。”柳子阳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 “那自然是可以的,对了,你们现在都还不认识字,李二叔,这些日子你先劳累些,教导他们好好认些字儿,以后要是成了,定下来了,我还上别地儿开铺子去,这铺子恐怕还得他们照看着。” 李耶听着自家小姐这铺子刚刚才开起来,她居然就又想着在别处开新铺子了,她搓了搓手,小姐果然是小姐一,这眼界和胆识着实不是他这种小小庄仆所能比拟的。 当下应了,看铺子里这会儿不忙回头就给柳子阳他们安排功课去了。 苏青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对于李耶的能力她是十分信赖的,当下放心地带着平小花从后门穿到了后宅。 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墙角处抱头痛哭的母女俩。 她看着付娇娇倒是知道她来了后面,但不知道她娘梅氏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青宁这头正想不清楚了,付娇娇突然拖着梅氏跪到她面前来了。 “小姐,我求您一件事。” 苏青宁抬手示意她们起来。 付娇娇犹豫了一下拉着梅氏站了起来。 虽然跟着苏青宁没有多久,但听她说话做事她大抵了解了,她绝不是一个盲目好说话之人。 但只要她的请求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或者是合理的,不管她跪与不跪,她都会考虑。 至于妄想通过下跪来达成目的,她只能说想多了。 所以她听到苏青宁的招呼后拒绝了自家母亲拉着她跪着的心思,相反扶着她站起来了。 “说说。”苏青宁看到两人都正常了,遂抬手示意她们可以说话了。 “我娘,我娘跟着我爹现在没地方住,能不能让我娘帮着我一起做胭脂,她,她也很会制的,一定不会闲着白吃饭。”付娇娇的话说得直白。 苏青宁闻言大喜,其实在她劝服付娇娇之后,她就已经打上了梅氏的主意。 如付娇娇所说,她们这门手艺来源于梅氏的娘家人,梅氏就算年纪大了,可做的年份比付娇娇久多了。 所以苏青宁想,她一定做得只好不坏。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付娇娇说,没想到她居然就找上门来了。 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歪打正着了。 苏青宁道:“行,如果她在外面没有地方住的话,也可以跟你一块儿住这里。” “谢谢小姐,谢谢。”付娇娇想过以苏青宁的善良可能会同意她的请求,但没想到她居然得到了意外而优厚的条件,她欣喜地抱着梅氏大喜: “娘,快谢谢小姐,你不用跟着他流落街头了。” 梅氏哭着又要跪下,苏青宁示意付娇娇拦下她:“要真想谢我,便好生做事。” 言罢,苏青宁站起来,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 李耶过来说今日就是院试的最后一天了,问她一会儿要不要派骡车去接他们。 “你跑一趟罢。”苏青宁拍拍额头,她这才想起来,的确如李耶所说,几天的院试居然已经默默地考完了。 哎,她一旦忙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心思顾得上他们。 不过前面她一直把家中三个赶考的人照顾得妥帖,行百里者半九十,总不能到了最后一步反而落于人后了。 李耶应了一声,揣摸了苏青宁的心思又自作主张地取了铺子里做好的奶茶和冰粉以及后厨里刚出锅的点心包着,打算等他们一出来就好安排上。 李耶一走,苏青宁便留在铺子里暂时照看柜台。 她趴在桌案前写自己的计划书,偶尔抬头看一眼进铺子里来的客人。只见有两个客人在铺子里转悠一圈之后只买了一杯奶茶。 其中一个矮个子站在门口把奶茶喝了,不一会儿便捂着小腹皱紧了眉头,嘴里“哎哟,哎哟”地喊痛。 苏青宁轻轻蹙眉,心头漏跳了一拍,这是找麻烦的人来了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找上门寻衅挑事 聚星斋地处武宁街,外面是东边集市的必经之路,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人流量大,生意很好,这在平日里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却不然。 一听到铺子门口有人嚷嚷着肚子疼,很快便聚焦了一大批的人上前来。 苏青宁刚意识到这两个人有问题,想叫柳子阳把他们拦住时,就见两个人中个子高的那个人立马站到铺子台阶前大声宣扬: “天啦,来,来,来,大家赶紧过来看一看瞧一瞧了,我这兄弟买了聚星斋刚喝两口就肚子痛了,快来看快来瞧……” 高个子挥舞着双手,形容十分夸张地大声嚷嚷着。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帮聚星斋招揽顾客的了。 苏青宁原本想出去的,看到这般情景索性一屁股坐下了。 若是在他开始叫嚷出声之前拦住他或许还有用,现在都已经嚷嚷出去了,别人该听不该听的全都听到了,她再做什么都是白做,甚至还会起反作用,让人觉得他们铺子是不是真的卖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见不得人,所以才会想要堵住他的嘴。 把柳子阳叫回来,他一脸焦急:“小姐,怎么办?” 苏青宁虽然是坐着的,但是她的视线一直都放在门前两个人身上。 矮个子依旧在卖力的表演着肚子痛的症状,而高个子看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越发来劲了,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各位街坊邻居,我高大柱在这里请你们卖个脸,给我们兄弟做个主。 我们兄弟俩听说这里开了一家新铺子,里面卖的奶茶很好喝,这便攒了好久的钱在这铺子里买上了一杯奶茶,可我这兄弟才喝了两口,紧跟着就肚子痛了。 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兄弟作主啊,不能让这等失了良心的铺子坑害了呀。” 高个子说着为了效果,硬生生逼着自己挤出了好几大颗眼泪。 只是他的表演过于夸张了,那挤眼泪的模样不仅没有引起人同情,反而让一些看得忍不住发笑。 苏青宁托着下巴看着,虽然高大柱的演技的确不怎么好,但她的铺子所卖奶茶害得人肚子痛的事情却烙印在了今日看客的心中,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只怕没法子善了。 果然,还不等她想清楚应该怎么办,外面就已经有人配合着高大柱的表演起哄了,嚷嚷着让他们赔偿,铺子关张。 当然这里面也有个别邻居商铺的掌柜愿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就奇怪了,别的不说,这家的奶茶我们是经常会来买着喝的,喝过之后从没有任何症状……” 话音未落,高大柱就瞪着他道:“你是这里卖面条的,日常见面的,他们怎么可能卖你有问题的奶茶。 那些卖不出去放久了的奶茶当然是卖给我们这些生面孔,还有你,最好把你家的面馆好好经营着,不然哪天我兄弟在你那里吃出问题来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面馆老板一听这话顿时吓到了,他又不傻,高大柱的话里是满满的威胁,意思如果他再替聚星斋说话,下次他们就去他的面馆找茬。 没错,这两个人还就是专门找茬的人。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街铺上这些小铺面的东家们是宁愿得罪君子也不敢得罪小人。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出手整人,防不胜防。 隔壁的面馆老板不敢说话了,对面卖布的老板也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其他的人更是一个个都噤声了。 当下铺子外面响起的声音全是一面倒地讨伐聚星斋的不道义,大家怒气冲冲地叫嚷着让他们关门,赔偿。 眼看着大家群情激动,就差一涌而入铺子里直接打砸了。 柳子阳拦在门口被人群包围,脸上溅的到处都是口水,他急得已经哭出声来了。 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太吓人了。 苏青宁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他们的诉求后,缓缓起身走到门口。 柳子阳看到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声地提醒着:“小姐,你快走,我来挡着。” 苏青宁笑了,她指了指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住铺子的人:“这怎么走,而且这不是走不走便能解决的事?” 这会儿她倒是可以在他们的保护下平安无事地从后门离开,但是离开之后呢? 难道真要如那两个故意找茬的高家兄弟的心意赔偿关张吗? 怎么可能,她这铺子是倾注了她诸多银钱和心血才铸就的,她如何甘心在生意这么好的时候就这样关门了? “可是,可是他们万一伤害小姐……”柳子阳眉头紧皱,很是担心苏青宁,他可是还记得李掌柜走的时候一再交待他让他好生护着小姐。当时他还觉得李掌柜这话说得有些多余,心想在自家铺子里,有什么需要保护不保护的,可没想到,事实这么快就打脸了。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得好生看护小姐,这是他要做的。 “不怕,你看看他们,其实整事的就是他们两个,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吃瓜群众。” 他们更多的是来猎奇看热闹的,而非真的跟着高家兄弟闹事的。 因而只要她搞定了高家兄弟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苏青宁很快就把一场纷乱复杂的案子给拨弄清楚了,她叫过平小花吩咐了一声,然后越过柳子阳站到台阶上,对着众人举起手掌来。 她的出现显得很是突兀,大家由一开始的群情激动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诧异地看着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我姓苏,很抱歉因为这件事情惊扰到了大家。 你们刚刚提出来的诉求我特别能理解,只是现下最要紧的问题我觉得 应该是救治伤者。”苏青宁说着转身弯腰低头看向痛得抚着小腹趴在门槛上的高小柱。 苏青宁的话很有道理,刚刚还吵闹不休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了,就连还想要闹腾的高大柱也失去了再吵嚷的机会。 他要是再吵闹,落在众人眼中,那就是他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把自己亲弟弟的身体放在心上。 人家主家都已经说了他弟弟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议,并没有一下子就拒绝否认。 所以不管他这会儿再想跳起脚来闹腾,也只能由着苏青宁安抚。 不过他也想好了,他暂时歇歇,等一会儿大夫没来,他就正好有现成的借口闹腾得这家铺子直接关门。 心里刚想好,平小花却已经带着大夫从后门出来了。 高大柱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被苏青宁丝毫不差的尽收眼底,她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是温婉地招呼大夫替高小柱把脉。 “大夫,怎么样,他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苏青宁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高小柱这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真的疼,二是假的疼。 假疼那好办,她可以当众请大夫揭穿他们兄弟俩的把戏,掀了他们拙劣而又难看的表演。 但要是真疼的话,那她就要费些心思了。 老大夫就是这条街头医馆的坐馆大夫,他姓戚。 虽然苏青宁还没有请他看过病,但是跟街坊邻里的关系她却是打得很好的,一来开铺子,便使李耶早早地就去送过铺子里做的糕点吃食了。 在情感上来说,戚大夫极其想顺着苏青宁的心思告诉她这人没事。 但是医德不允许,他只有直言道:“脉搏迟滞,淤积不畅,确是腹痛的征兆。” “嘿嘿,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老大夫,你可真是活神仙,我兄弟可不就是喝了他们铺子里的奶茶才变成这样的。 哼,姓苏的,别以为你是个娘们,我们兄弟就可以放过你,你,你赶紧给我赔偿关门,不然我就报官了,我告诉你,我家可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高大柱原本已经做好了拳打老大夫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友军,八十米大刀还没有拔出来便又赶紧塞了回去。 闻言,苏青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教科书式的反转 短暂的皱眉过后,苏青宁点了点头,相比于高大柱显而易见的得意,她的态度要平缓很多,她微微侧身道谢:“多谢戚大夫,你看你现在可有药能暂时为他止痛。” 其实戚大夫的答案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便是第二种比较复杂的可能性罢了。 她心里既然想到了,倒也有现成的解决方案。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还不赶紧着赔钱,你想害死我兄弟吗?”高大柱着急起来,像之前那样大声叫嚷着,仿佛只要他的声音够大,就能够完全镇住苏青宁似的。 谁知这话却一下子被苏青宁抓住了,她冷声道:“你真是一个好兄长,自己的亲弟弟都已经腹痛如绞,疼痛难忍了,我这边大夫都为你找来了,你第一时间不知道关心他的身体,竟然一门心思想着要我赔钱。 要真是我家铺子里的东西出了问题,我赔钱给你可以,可你现在拿着钱,他的肚子就能不痛了吗?” 苏青宁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围在最里层的人听得十分清楚,大家纷纷认同,谴责起高大柱来,说他不会当人兄长,做事太无情了,眼里只有钱。 “哎,我,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大柱被自己招来的吃瓜群众肆无忌惮地责骂着,他气得都快要骂娘了。 苏青宁听着差不多了,继续请戚大夫给高小柱开药看病。 等到戚大夫把药方开好了,苏青宁又立马安排人去医馆把药抓了回来直接就在铺子门廊前煎起来。 一则向大家展示她救人的决心,二则也是向大家说明她并无害人之心,敢接受大家的监督。 这样一番作派下来,原本不了解事情经过纯看热闹的人纷纷对苏青宁的为人表示赞赏,夸她是个好人,说她有仁德之心。 苏青宁听得众人的舆论被正确引导,心里微微定下来,看来高大柱兄弟俩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嘛。 只以为凭借着这么一件小事就真的能把她的铺子整治得关张。 不过事情未到最后阶段,苏青宁也仍然不敢过于放松。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大柱,时刻准备着他要是出新的幺蛾子她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什么都搞不成。 高大柱听得身边众人纷纷改变想法,他心中的愤怒层层上涌。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兄弟是真的腹痛,连大夫都说了,可他们却还站在她那边来指责自己。 哼。高大柱怒了,他意识到用以前的方式对付他们没用了,这家铺子的东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不走温情路线了,径直冲向苏青宁,伸手就要拉扯她。 好在柳子阳得了苏青宁的吩咐一直站在他身边全程注意着他的动向,看他一动立刻就拉住他。 苏青宁面上毫无惊惧只道:“高大柱是吧,你弟弟在我铺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深表同情。 但是有句话我却不得不说,就像先前那位掌柜的说的这奶茶大家都在喝。别说是你们了,就连我一天也必要喝上一杯,却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只你们一买喝了两口就说肚子疼了,你们身体不好,出现这种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凭什么说是我铺子里的奶茶所致。 换个说法,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奶茶的问题?或许说你是得了谁的话今日特地跑到我这里来寻我铺子的麻烦。” 苏青宁面容严肃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在话点子上,高大柱乍然听到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在这宣州府里混了这么久,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可从未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 一般人要是遇到这种故意找茬的,就算心里知道,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而且他们一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慌了,什么都不会做,只会重复地站在铺子门口大喊大叫着说冤枉,他们铺子里的东西没有问题。 可是一般在铁证如山之际,那些看客们又有谁听得进去他们的辩驳? 所以这一招他们兄弟俩百试百灵。 但没想到今日却遇上这么个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在他们开始闹事,看她一直缩在柜台后面时他以为这是一个胆小怕事好拿捏的主儿,心里还暗喜。 等到她跳出来第一反应竟也不是给自己的铺子叫屈,而是先安抚他们兄弟俩的情绪,并且连大夫都给他们请了过来。 高大柱心里更是高兴,他们兄弟俩干了这么多次,早就有办法应对大夫了,所以大夫得出他兄弟果然是真的肚子疼。 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完全按照他的打算来了。 可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如此的不同寻常。 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些温柔淡定让她赢得了看客们的尊敬,也麻痹住了他,没想到她就这个时候选择出手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才没有,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们。”高大柱一口否定。 开玩笑,这些事情怎么能当众承认了。 “原来没有人指使你们,那就是你们自己故意找茬了,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又是为何要与我家铺子为难,是不是我们有哪些地方没有做好招惹了你们。 若是这样我代表铺子里所有的伙计跟你们赔个不是了,还望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下那些事。” 苏青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他们找麻烦的事情一下子归咎到了他们之间闹过的矛盾上了。 “不,不,不是,我兄弟就是喝了你们的奶茶才犯的痛,不是啥子跟你们有恩怨,谁跟你们有恩怨……”高大柱气糊涂了,等他醒悟过来才意识到他居然被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给套路了。 苏青宁侧头接过平小花当众熬出来的汤药递给高大柱不紧不慢地道: “药好了,先给你兄弟喂药吧,总不能为了跟我们的一点私人恩怨累得你兄弟痛死吧。” “你,你,你胡说八道。”高大柱气性难定,他已经气糊涂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曾经被他们兄弟俩整治的那些商铺掌柜有口难言的感受了。 “按理说我该在这里跟你们好生掰扯一下这事儿,很可惜,我家去贡院考试的长辈和兄长回来了,恕我失陪,请我家铺子李掌柜与你们好生说道。 对了,今日在这里的每人赠送一小杯奶茶,你们要是有勇气就亲自品尝品尝这奶茶到底有没有问题,会不会让你们腹痛。” 苏青宁说着,从大锅里打起一杯高举过头顶晃了一圈大声道:“我先干为敬。”然后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哇,免费送奶茶,老许,快,快过来领。” “哎,我也来一杯,平日里可要十文一杯了。” 原本好些人站在一旁听说此事后,心里对于奶茶这事还有些不放心。 但听得附近商铺的掌柜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并且果真上前端了奶茶喝着的,喝得那么投入,他们也立刻动心了,纷纷上前围拢过去,要求分一杯羹。 苏青宁这个主人家反而被人挤了出来。 一旁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的陶华宁上走上来凑到她面前含笑打趣: “难怪没有去接我们,原来是被这事儿绊住脚了。” 苏青宁笑笑,转头看到她有些诧异:“咦,宁哥儿你怎么来了?” 陶华宁摸摸鼻尖不处在地道:“呃,路过,路过这里,恰好看到这里围了很多人,怕你有事就下来看看,没想到……很精彩嘛。” 何止是精彩,简直就是奉献出了铺子被寻麻烦的教科书式的应对方式,精彩的不要不要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越来越不想放手 此时刚刚考完,结果尚未出来,苏青宁知道自己想再多都没用,便对着四个刚从考场中下来的人说了几句吉祥话,把他们留在后院里休息,自己又去前面铺子里照应着了。 好在李耶是打理铺子的一把好手,在她离开的这小段时间里,已经把刚刚排队的那些领取免费奶茶的客人都打发走了。 她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高大柱兄弟俩造成的风波基本上已经平了,而且因为刑捕头的及时出现,连此事带来的隐患也一并消去了。 毕竟老百姓们还是比较信任官府的。 高大柱兄弟俩被抓走了,这便从正面佐证了他们故意服下腹痛药以此讹诈聚星斋的事情。 既然聚星斋卖的东西没有问题,大家来都来了,还免费得了一杯奶茶喝,自然要顺手挑些别的东西回去。 等到傍晚盘点的时候,苏青宁发现今天的销售额居然比前面几天加起来都要多,这可真算得上是免费的广告宣传了。 苏青宁“啧”了一声,捏着钱匣子里的铜角子满脸高兴。 这大概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要是处理得当,有时候一件坏事也能变好事,当然她却也不能因此而盲目自满,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件好事也有可能会变成坏事,事在人为罢了。 李耶算账算得满脸通红,他高兴坏了,直夸苏青宁厉害。 苏青宁很是淡定,趁机道:“这次也是碰上了,但需记得,咱们也并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搞好铺子里的产品,把握好质量,做让顾客都放心满意的产品才是正理。” 试想这次虽是高大柱兄弟俩故意栽赃讹诈,可要是他们铺子里的产品不过关,她敢那么大张旗鼓地请看热闹的人免费品尝奶茶吗? 这就是底气所在。 “小姐说得对,小的以后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和他们,务必不能让人砸了咱们的招牌。” 李耶时常被苏青宁洗脑注意产品质量,要把顾客的需求放在最首位,对于她的这一套已经十分深刻脑中,故而回答得十分利落。 他心中格外明白,也记得小姐对他的提拔,更清楚自己只有好好做事,才能够实现小姐所说的后代子孙的人身自由。 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 因为处理铺子里的事情,导致天色晚了,一行人便没有再出城加庄子,而就直接在城里的宅子里住下了。 好在这宅子够大,只是付大有毕竟是个败家子,早就把里面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搬空卖了,现下里面除了挪不走的假山树木以外,显得空荡荡的,没点子生气。 苏青宁就着夕阳的余晖在里面转了一圈,迎面碰上了同样逛花园子的沈昀,他张口就道:“这破宅子值得你花八百两……” 苏青宁被他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差点上不来,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我高兴。” 这宅子很小,只有两进,而且年代久了,又没有怎么维护,显得很旧,甚至有些屋檐瓦砾的都在往下掉,确实不值当八百两。 但谁让这里挨着一个位置好的铺子呢? 再加上付大有着急把他换成现钱不赌债,便想多卖点钱。 而她已经算计付大有卖宅子了,自然又做不来那等压人价断人生路的事情,便在银钱上格外大方了些。 反正她需要这里,多花便花了,况且现在她已然发现了付娇娇和梅氏的手艺,她有信心从她们母女俩身上在两年之内把她买宅子和铺子的钱都赚回来。 所以这宅子的事情已经不值一提了。 沈昀被她拿话驳了,倒也不生气,只是侧头看着她笑。 “你也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在沈昀的印象中,苏青宁一向很关心他科考的成绩,之前两场的时候她一直都盯得很紧。 这次前期也是颇为费了心思,只是后来忙着开铺子才稍微放下了些。 “哦,那你考得怎么样?”苏青宁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般重复着沈昀的话。 “你觉得呢?”沈昀突然卖关子。 苏青宁掀掀嘴角,本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但突然想到今日陶华宁说话时沈昀嘴角边露出的那抹嘲讽的笑容,她好奇了:“你考得想必很好吧,所以你是第一还是第二?”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沈昀便接道:“你希望我是第一还是第二?” 啧,苏青宁问完之后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沈昀会这么问,唉,是她大意了,明明知道沈昀的套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往里钻,怎么告诫自己都不管用。 好在她反应快,思索片刻便有了答案:“这个第一是你需要的吗?” 沈昀歪头瞥她一眼,她学乖了,他摇头。 “你既然不需要,那你肯定不会考第一。” 苏青宁不直接说他是第二,只问他需求,这样既能回答他的问题,也不会让他心里不舒服,而且也同时寄托了她对陶华宁美好的祝愿。 没错,在苏青宁心底,她希望陶华宁得第一,因为他需要这个第一! 当然这些话苏青宁才不会傻到当着沈昀的面说出来,他会不高兴的。 虽然他不会说,但苏青宁就是知道。 沈昀凝神看着苏青宁,真是奇怪,此时他的脑袋里如此的清醒,却依然看不清苏青宁心中在想什么,难道只有喝酒,并且像上次那样喝醉酒才能看得清? 他抬手,纤长的手指拨弄过苏青宁搭在肩头的发喃喃地道: “怎么办?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他越来越没有办法对她放手了。 苏青宁没懂,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这厮混说什么了,她越来越聪明关他鸟事? 当然幸好她的金手指不能帮她看透人心,否则这个时候让她看到沈昀心里正在想的事情,她恐怕会害怕得立马掉头一走了之。 也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错过了最佳远离沈昀的时机。 以后的路便不是她想怎么走便怎么走了! 回到大厅里,陶华宁已经走了,他是很抑郁的离开的,因为在他走之前原是要去找苏青宁道别的,但刚好看到沈昀在替她顺头发,他当时有些难受,便不告而别了。 倒是苏四上前来转告了他留下的一句话: “青宁,宁哥儿走的时候说他会帮你盯着赵仲林和钱员外,让你不要担心。” 苏青宁心中一暖,陶华宁每次话不多,但是给予她的总是她最想要,也是如今最为紧迫的事情。 别的她都不担心,唯独担心钱员外仗势行凶,再度卷土重来,但有了陶华宁这句话,苏青宁觉得自己悬着的心可以微微松缓一下了。 沈昀在一旁听着,黑眸微冷,他倒要看看陶华宁想要怎么插手此事。 不等他们等太久,第三日陶华宁便亲自走了一趟传来了消息。 “赵仲林去找了钱员外,不过对方并不打算给他面子。” 苏青宁微讶:“我以为他不会去。” 她是真没想到赵仲林居然会去做这件事情,当时赵仲林说着,她就那么一听,压根没往心里去。 沈昀抱靠在门柱上抱着双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去了跟没去一样,还不如不去。” 呃,虽然这话同时也是苏青宁心中所想的,但她只是在吐槽一下罢了,如同沈昀这般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就不太好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难道说那姓钱的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这才是苏青宁关注的重点。 “陶甲这几天都在监督钱家的一举一动,恐怕近日他们还有一场大动作。”陶华宁提醒苏青宁。 其实他没有告诉苏青宁的是,不仅赵仲林去找钱员外说和了,就连他也派陶甲去了钱府一趟,但收效甚微。 对方只是约他今天下午醉风楼见,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说了,对于陶甲说和的事情钱员外没有直接拒绝,但始终避而不谈,所以今天下午他是要去会一会钱员外的。 沈昀看穿陶华宁的想法,等他走了之后他突然开口要求苏青宁立马跟他去一趟醉风楼。 苏青宁满脸惊讶,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醉风楼。 “你不想解决姓钱的?”沈昀很擅长把问题重新扔给苏青宁。 “当然想。”几乎没有犹豫,苏青宁接过了话头。 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宣州府扎下根来,大干一场,自然不能被钱员外挡住她前进的脚步。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送上门来的沈昀 一切都在沈昀的算计之中,只听他抛出钱员外,苏青宁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与他前往。 她心里可太清楚了,钱员外眼下就是她在宣州府呆下去的一个定时炸弹,要是不把他给解决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她来一个爆炸。 下午时分,已经过了醉风楼生意最好的时候,这会儿不过几桌人三五成群地守着窗口的位置喝下午茶吃点心。 楼里的大掌柜是认识苏青宁和沈昀的,一看到他们立刻主动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雅间,好茶好水的招呼着。 苏青宁眼见沈昀品着上好的碧螺春靠在窗前凭栏远眺湘楚江。 江中水雾迷蒙,层层叠叠涌起又翻下,翻下又涌起,间或看到几只雪白的白鹭从水中飞过,激烈地震动着翅膀,掠过时落下几片碎羽。 渔人划着几叶扁舟流淌而过,岸边不远处的码头上响起整齐划一的号子,那是拉纤的纤夫们在拉动岸边搁浅的船的走向。 岸边垂柳依依,河风清爽,苏青宁心中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宽阔舒展之意,她沉迷其中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她是为什么而来,也暂时忘却了生活中的诸多烦恼,眼中只有这方辽阔的景致。 美人看景,沈昀则看美人。 他凭栏的身体不知何时朝向了苏青宁,不远处的少女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眸灵动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远方,眼中带着向往和憧憬,阳光斜射下来洒在她的侧脸,眸如远山,鼻若琼瑶,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就是她,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恨不能把这一幕定格,悄悄拾起画纸和笔,落墨画下这一幕。 苏青宁很快便发现了沈昀在作画。 他低头凝视画纸,执笔挥墨的模样好看到让人犯罪。 立体的面部轮廓,精致的五官,修长的手指骨节,认真的模样让她一下子看呆了。 “你口水流出来了。”沈昀突然抬头看到苏青宁凝视的眼神,忍不住逗她。 “啊……我,你胡说。”苏青宁下意识伸手揩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这才发现被沈昀耍了,她抬手拾了一颗花生米朝他扔来,却见沈昀微微抬手便接在了手里。 至此,苏青宁已然看清了他按在桌案上的画作。 他画中之人身穿对襟半袖长裙,头梳双螺髻,扎着珠花,眉目恬淡,嘴角含笑,形容熟悉…… 呃,越看越熟,苏青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这好像就是她! 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安地看着沈昀:“你为什么画我?” 沈昀将画作晾在一旁,煞有介事:“美人如玉,适合作画。” 活脱脱的调戏。 苏青宁无语抚额瞪他一眼,有意想骂他一句登徒子,但又觉得站不住脚。 毕竟她跟沈昀之间的关系不同。 他们无亲无故,却曾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那么久,跟别的男子会有的隔阂和束缚,跟他在一处苏青宁完全没有。 她也想不到要避讳他,因为彼此之间太熟了,熟到好像他们就应该是一家人,凡尘俗世间的规矩于他们无关。 “那你给我。”苏青宁要求道。 沈昀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开了一条缝隙的门道:“钱员外要走了。” 苏青宁一惊有沈昀这等美色当前,还时不时地故意魅惑她一下,她差点忘记了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眼下突然被沈昀点破,苏青宁一时之间又急又气。 急的是她还什么都没做了钱员外就要走了,这遭不是白来了吗? 气的是都怪沈昀,明明他们是来此办事的,他倒好,竟然临窗画起画来了,害得她也跟着迷糊了。 苏青宁想着腾地站起来,径直往外冲。 沈昀凉凉地道:“出去看到姓钱的你说什么?” 苏青宁心里早就已经转动起来了她挑眉:“我就跟直说,他敢做难道不敢当?” 像钱员外那样的人,跟他拐着弯说没用,还不如开门见山,直来直往。 “你以为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你还能近他的身?”沈昀说着指了指楼道处和楼下站着的几个身穿赤底蓝花衣衫的壮汉。 很明显,那些定然都是钱员外请来的打手,贴身保护他的安全的。 这样一来苏青宁只怕刚出去就会被他们盯上,还真是近不了他的身了,更不用说质问他了。 苏青宁顿住脚步,靠在门框上阴谋论道:“我明白了,这莫不是一个连环圈套。 第一步他故意派高家兄弟到我的铺子里来捣乱,如果成功了,他倒是高兴,要是失败了,就好比现在,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甘心如此,定会寻上门去,他找这么多人跟着他是不是想趁机对我们下手?” 沈昀听苏青宁分析一番黑眸微动:“你不笨,既然想清楚了,现在可知道该怎么办?” 苏青宁皱眉:“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凉拌呗。” 钱员外还真是一个执着而又记仇却不记打的东西。 才这么几天就忘记了上次被她和沈昀围着殴打的事情了,而且沈昀给他的那颗药丸还在他肚子里。 苏青宁神思不瞩,重点观察走在后面的陶华宁的表情,那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可见他们俩的这次谈判并不顺利。 苏青宁折回身来看着沈昀讨好地道:“他不识好歹,这样算计我们,你是不是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了?” 沈昀抬高下巴一脸无所谓:“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他的态度很明确,虽然上次帮着她整治过钱员外,但说到底这是她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帮她可以,需要讲条件。 苏青宁心口一窒,嘿,她这爆脾气。 他吃她家的,穿她家的,住她家的,如今正是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了,他居然拿捏起来了。 当然这些话苏青宁只敢在心中骂,表面上却是很没有节气地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然后还讨好地给他捶背敲肩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家的这些铺子里可都有你的股份呢,要是开不下去了,你不是少了一些进帐吗? 当然我晓得你沈大才子是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的,但聊胜于无嘛,你帮我,即是帮你……” 苏青宁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通,结果没有一句说在沈昀的心坎上,说完也只得了他一个冷脸。 苏青宁急速转动眼珠子,她还得再想,咬咬牙,她豁出去了:“这样吧,咱们都是爽快人,今天你要是帮了我条件你只管提。” “只管提?”沈昀心动了,幽深的眼眸轻轻转动着,要是苏青宁此时抬头看的话,必定能在里面看到满满的算计。 “当然,这是我的诚意嘛。”苏青宁一心只想把钱员外的事摆平,根本没有察觉到沈昀正在一步步地设计好圈套引她入内。 沈昀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很好,不过我现在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那欠着!”苏青宁嘴快地接话。反正她已经欠了沈昀好多人情了,所谓债多不压身,慢慢还便是。 沈昀不用仔细思量,只看苏青宁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好,她所想的便正是他要的,反正他的账绝不是苏青宁能赖得掉的。 讲好了条件,沈昀在苏青宁满是期待的眼神中缓缓起身,走出雅间走向钱员外。 但果然如同他自己之前所说,在离得老远的时候就被钱员外手底下的壮汉拦住了。 沈昀也不着急,站在原地淡淡地道:“钱员外身上不难受了,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已经下了楼的钱员外看清楚是他后身体一颤,晚上入睡时那噬骨的痛意立刻涌来,钻进他的大脑深处,他的双眼立时变得通红,瞪着沈昀几乎要把他吃了。 “是你!” 沈昀抬手,手指间捏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这里有解药一颗,能让你一旬日不复发。” “解药给我,否则……”钱员外恨他恨得牙痒痒,他正愁找他找不到了,没想到他居然送上门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沈昀厉害的手段 苏青宁此时完全没把心思放在揣测钱员外的表情上,而是惊讶地看着沈昀。 她之前以为他所说的喂钱员外吃的那颗药丸并不是真的会让他怎么样,只是喂着吓一吓他罢了。 没想到竟真的有效。 她悄悄抿唇暗暗道,沈昀果然是沈昀,下手如此之狠。 钱员外的人逼近沈昀,他却像面对着一堆木头人一般,淡定地凭栏而站,没有一分害怕。 苏青宁都忍不住握拳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钱员外见自己的人吓不到沈昀,不由细细打量起他来。 这几日,他一直在派人悄悄打听他的来历和背景。 发现他竟是京城人士,只是因为一个案子才会沦落至此。 不过,看他那淡定出尘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有沦落的意思。 钱员外也不蠢,以他多年的经验可知,此人不好惹,他决定正视他,上前一步用格外谨慎的语气道: “沈公子,你我并无仇怨,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解药给我。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一副施舍人的态度看得沈昀笑了,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只是这笑看在钱员外眼中却比他刚刚不笑还要吓人。 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我知道你是京城人氏有些不寻常的经历,有个了不得的外家。 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宣州府,是我钱家的地盘,就连知府来了也要看我三分薄面。你莫要不识好歹。” 钱员外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威胁加拉拢齐齐上阵,但沈昀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你想要什么?”钱员外心里其实已经拿沈昀没有办法了。 直接上手,打不打得过是一个问题,另外还有谁知道他身上会不会又有什么让人害怕的药粉,一会儿再往他身上一洒,他恐怕要更加难过了。 钱员外恨得牙痒痒可到底拿沈昀没办法,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只能跟沈昀求和解。 沈昀指了指站在二楼的苏青宁:“没有下次。” 钱员外其实对于沈昀找上他的事情很清楚,只是又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他不是因为苏青宁而找上的他。 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他暗恼,他在宣州府里横行这么多年,因为他没有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连清正廉明的林知府都拿他没有办法,查了他几次之后也只能由他去。 可这一次却要在这里受挫,他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长得稍微好看的小娘子,像以前一样想要动手抢回去罢了,怎么就到了这种程度。 与他家里有合作关系的小小赵家找上他,暗暗希望他能够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而在君山县城名声大作的陶家当家人的公子居然也找上他,又是敲打又是威胁的,眼前这一位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上手…… 他眯了眯眼睛,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加的狭小了,他盯着苏青宁,似乎想要透过她那张清透雅正的脸看出些什么。 然而他并不能看出什么,只觉得她也就长得比普通女子好看几分,眼神更加清澈透亮罢了,如何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这几家都为他说话。 钱员外自认为自己虽有些喜好女色,但决不会傻到为了得到一个女子就做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来。 如同此时,他要是早早知道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就闹得这样难看的话,他就不该打上她的主意。 现在搞得自己得不到人不说,还到处得罪人,不划算。 只是心中这口气下不去,但面对这个男人的威胁他却不得不暂时咽下去,他为了得到那颗解药不得不识趣地道: “一定,一定下不为例。”然后朝着沈昀伸出手,他要解药。 看他听话,沈昀没再为难他,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给他。 钱员外接过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收到另一只手上,还伸着手问他要:“不是这种,是能完全解决我身上这病痛的药。” 他付出的大了去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打发得了的。 沈昀笑了,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从另一个瓷瓶里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他。 钱员外有些惊讶地看着早就准备好的沈昀,面对那颗白生生的药丸,他突然间有些不敢伸手接了。 沈昀作势要扔,钱员外连忙伸手一把夺过,到底也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收进了贴身的荷包里。 他才不会笨到虽人给他什么他都吃。 沈昀皮笑肉不笑地提示道:“药丸的药效只在一刻钟内有效,若是过了概不负责。” 钱员外一听心神俱惊,揣着药丸就往外跑。 走到一半,沈昀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心里有气,可别憋着,该找谁找谁。” 苏青宁下楼来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她很喜欢沈昀后面那句话,这就是在明示钱员外,他该找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指点他来寻他们麻烦的人——付大有。 这事她想得通,但对于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的沈昀她表示看不懂了:“你给他真的药了,他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难道他不是应该把药丸服用了吗? 沈昀抬眸:“药当然是真的,只是他过于小心了,怕我在药丸里做手脚,找大夫探看去了。” 孰不知,这枚药丸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可一旦被人拆解开了,里面的成分见了空气,那可就不好说了。 苏青宁太熟悉沈昀此时的表情了,她意识到钱员外肯定遭了他的算计了,这样也好,不然以钱员外的为人太卑鄙无耻了,很难说现在答应得好好的,但以后估计又会找空子算计他们。 陶华宁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见到这一幕,抬手拍了两下朝沈昀竖起了大拇指:“沈兄好手段。” 这话褒贬不一,是夸是损全在于听的人。 沈昀眉色不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陶华宁,难得地解释了一句:“事急从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嘴仗,苏青宁作为此事的当事人反被撇到一边了。 不过她也乐得不插手他们两个人的嘴仗,两个人就算讨论个普通的小事都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让人听得应接不暇,稍微反应迟钝些都听满街。 她退后一步,悄悄地去了后厨,他们这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她这小小的凡人还是靠边站才好。 眼见苏青宁悄悄地溜了,陶华宁没有了与沈昀继续讨论下去的心情,抬手指了指楼上的雅间示意他可以上去坐坐。 沈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同意了,很快被两个人认为落跑的苏青宁重新出现了,手里端着红漆托盘,里面盛着两碟刚炒面出来的菜。 一个是沈昀喜欢的红烧肉,一个是陶华宁喜欢的炒田螺。 沈昀抬头看了她一眼,一道小小的菜食便能表了她的谢意,她怕不是想得太轻松了。 不过当着陶华宁的面沈昀什么都没说,温和而有礼地谢了苏青宁,吃了。 待到回程的路上,陶华宁离开后,沈昀斜睥着她眼中写满情绪。 苏青宁默默地低下头去,她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沈昀看透了,而且他这样看着她的意思就表示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方式。 呃,他替她解决了钱员外那个大麻烦,而好只奉上一道菜也确实太那个啥了些,她也没想真的就这样打发了他。 只是当时心情激动,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罢了,正好她厨艺好,便顺手做了俩菜。 “你想好了需要我为你做什么?”苏青宁不想被沈昀吊着,干脆主动出击。 “你很急?”沈昀瞌上眼睛闭目养神。 苏青宁道:“急是不急,只是怕你忘记了。”其实她内心的os是最好他忘记。 沈昀眉眼不动:“你多虑了。”然后便闭紧嘴巴不再开口了。 车上一下子沉寂下来,苏青宁只听得到外面柳子阳赶车的声音。 进了庄子,苏青宁刚下骡车,就见李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声音急促地道:“小姐,老爷派人送口信来了,说家里有事请你赶紧回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家里乱成一锅粥 苏青宁听说家里有事,疾步上前招过苏大海派来的送信之人。 一见来人是李树梢,苏青宁心下更加重视了连声问道:“家里出什么事呢?” “太太动了胎气,老爷顾不过来,家里全都乱套了。”李树梢语速极快地把事情说了。 事情起因便在于苏紫宁的婆家,原本先前苏紫宁到葡萄庄的时候跟李家那边说得好好的,只管让她养着,一切开销都不用他们管。 这样的安排李家人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可这段时间李家老婆子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谣言,说苏紫宁在庄子里跟谁的关系有些不干净,她便带着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打上门来了。 推搡苏紫宁时于氏上前挡了一下摔倒在地,便动了胎气。幸好苏大海回来的及时,召集庄仆把那几个行凶的老婆娘给拦下了,不然的话后果恐怕更严重。 苏青宁听得眉心直跳:“我娘动了胎气,那孩子有没有事。” “好在大丫妹子请了大夫过来,说是暂时稳住了,但……但情况不太好,说是可能会难产,老爷伤心过度莫得主意了,让我来请小姐你回切……”李树梢说得声音很是沉重。 “好,马上走。”苏青宁连收拾行礼都来不及,立马重新上车,招呼李树梢和柳子阳一起,让他们两个轮流赶车回去。 但苏青宁还没爬上车,就被沈昀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娘情况危急,我得马上赶回去。”苏青宁犹如被火烧着一般,一刻都等不得。 沈昀扶住她的肩快速吩咐道:“我同你一起,李树梢你跟陶甲熟,即刻去跟他借马车,马车比骡车跑得快。” 李树梢得令飞一般跑了出去。 利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沈昀回屋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而平小花也紧急给苏青宁送来了路上要用的吃食干粮。 一行人步行至庄子门口,只见陶甲已经带着李树梢驾着马车赶过来了。 “苏小姐,我家少爷说他此时有要事在身暂时离不得府城,但命我同你们一道。” 苏青宁本想谢绝,但想到李树梢从未驾过马车怕掌控不好便同意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陶甲一鞭子下去,浑身黑漆的矮脚马全速奔跑起来。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向外面,苏青宁的心里极其不平静。 她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了帮助苏紫宁将她安排在主子里住着的决定。 但这般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她又很快想通了,世上之事但凡发生了,必是有什么因缘,而非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 她娘如今有此番磨难其中定有内情,她跟苏紫宁的婆母打过交道,她虽是泼辣的妇人,但绝不是蠢人,明知道于氏挺着那么大的孕肚,不可能完全不顾忌着就直接动手推人。 想通了没有了后悔便只剩下对于氏无尽的担忧。 “昨天的红烧肉做得真难吃。”沈昀突然开口。 苏青宁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是说昨天的事,心头一下炸开了。 苏青宁心头暗恨特么的,昨天吃的时候吃那么多不说难吃了,吃完了现在才来说难吃的事情,他还可以再挑剔一些吗? 沈昀像是感受不到苏青宁的情绪似的继续挑着那道菜里的毛病,并且拿它跟陶华宁喜欢吃的炒田螺相比,责怪她做陶华宁的那道菜肯定比做他喜欢的红烧肉更加用心,因为那菜一看就很好看。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愤怒。 她现在心情正不好,很想冲着他大骂几句“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当然她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把骂人的瘾罢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别过脸,选择不理睬沈昀。 他平日里不是喜欢动不动就给她甩脸子吗,今日让他也尝尝。 沈昀摸摸鼻尖,已经感觉到这招对苏青宁来说不管用。 她总是这样表面上看着豁达,但不知为何一到他面前,什么都忍得下。 明明她就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刚刚愤怒已经在她心底燃烧了,她却依然能够将其按压回去,只不过这样她可能会更难受。 沈昀没有放弃,这一路上苏青宁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不等她回到家中,自己恐怕就先倒下了。 他得做些事情把她的注意力分散。 想了想,沈昀拿出在醉风楼中画的那幅苏青宁临窗赏景的画,摊在小茶几上。 苏青宁的视线打在上面,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此时的沈昀非常之奇特,让她颇为捉摸不透。 “你不是想要吗?”沈昀突然开口。 苏青宁一怔,画中人玉手托腮,凝视远方,形容姣好,清雅贞静,让人看得心动。 她当时的确很想把她收在自己手里。毕竟这画中画的是她,她的画像怎么能落入别人手里。 但这个人是沈昀,他说不给,她便拿他没办法。只是现在他却又改变想法了,要还是不要? “拿来。”苏青宁心里转了一圈之后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沈昀点点头,但突然展开墨砚示意她磨墨:“有画没有诗不好。” 意思他还要在上面题一首诗。 苏青宁想想也是,沈昀日后的墨宝可是连皇帝都想要收藏的,那可是上佳之品,难道他今日心情好愿意主动为她题诗作画,不要白不要。 她手脚麻利地为沈昀磨墨。 墨倒是好磨,只是要在不停晃动地马车上写好字却不容易。 就连一向自信的沈昀也不敢擅专,在别的纸上练习过好几次适应了晃动的频率之后才敢往画纸上誊写。 这个过程苏青宁一直紧紧地盯着,说实话她好几次看到沈昀落笔,马车摇晃时心里都揪着,好在沈昀的手极稳,在晃动几次,提笔放下,又提笔开始题写…… 等到沈昀写完,苏青宁才惊觉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因为掀开车帘,她已经看到了君山县城那熟悉的城楼和青瓦色的城墙。 “我们快到了。”她心下一松,随之先前对于氏的担忧又快速席卷上头,她再次担心起她娘来。 沈昀收笔弹墨,轻轻吹干纸上油墨,突然握住她的手:“与其担心不如想想该怎么做。” 幸好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不然看着她那样难过他也得跟着揪心。 眼下只剩下几里路,所费不过一刻钟罢了。 苏青宁在不安与揪心中艰难地捱着余下的时光,此时她才突然发现,之前因为沈昀的插科打诨,她好像很轻易地就过了从宣州府到君山县城那段路。 而现在对面的他沉寂下来不说话了,她的日子这才开始难捱。 她惊觉心中有一处大胆的猜想,沈昀以往不是那样欠扁的人。 虽然他在她面前说话不讨喜,毒舌,但也不至于那样没有分寸,故意挑她的理。 而且在他卷起那幅画说要送给她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眼中那不舍的眼神,很明显他不愿意给她。 苏青宁心头“咚咚”直跳,要是真如她所想,那么这一次她倒是真的应该好好谢他。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思苏青宁终于熬过一刻钟,马车直接驶进庄子里,不等马车停稳,苏青宁便直接掀窄幅跳下去,惊得在外面赶车的李树梢和陶甲两个人慌了手脚,想扶又不敢扶。 还是沈昀随即跟着跳下来伸手撑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踉跄摔倒。 顾不上说谢谢,苏青宁一路小跑着往院子里去。 “啊……”刚进去便听到于氏的惨叫声。 苏青宁心神俱抖,双腿一软差点连路都走不动了。 院子里李氏和两个庄仆的家里人在产房和厨房间不停地穿梭,一会儿端热水进去,一会儿又端吃食,一会儿又端血水出来,忙得连苏青宁回来了都没看着。 还是守在门口的李大丫赶着上前来招呼: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我娘这,这是要生了吗?”苏青宁忍着胡乱跳动的心哑着嗓子问道。 “哎,稳婆说太太动了胎气,这是要早产了。” “那,那顺利吗?”苏青宁没有经历过生产的事情,但在现代有关的新闻却是看了不少,刚刚听到于氏喊叫得那么凄惨,她忍不住心慌。 李大丫低下头突然就哭出了声:“不,不太好,稳婆说太太情况不太好,需得请大夫,可那大夫说自己不通妇人生产之事,走了,老爷已经派人去请鲁大夫了……” “大夫,大夫……沈昀,沈昀。”苏青宁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到了沈昀,转头他正好就在她的身后,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产房里冲。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了个大胖小子 苏青宁现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救于氏和孩子。 苏青宁拖着沈昀的速度太快,等到李大丫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沈昀进了产房。 一进门就是一股热烘烘混着鲜血腥味的气息涌入鼻中,刺激得她连连喷嚏,接着便看到了里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站在床尾正在给于氏加油打气。 “太太别慌,你生得太久了,没有了力气孩子卡住了,你先吃点东西,攒点力气再来。” 于氏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她虚睁着眼道:“李婶,我是不是不行了,我要是不得行了,你一定把孩子给我保住,我要给当家的留下一个孩子,给我青儿留个靠山,不然我对不住他们……” 苏青宁愣在门口听完,此时再听不下去,大叫一声:“娘……娘你不能有事。” 于氏一惊,她“青儿,我的青儿回来了,青儿你莫进来,千万莫进来,要你招晦气。” “不,娘,我要进来,我要来守着你生下孩子。”苏青宁说着抬腿就要跑进去,可手被沈昀生生拽住了。 沈昀沉声道:“在这里好生呆着,去了也帮不上忙。”他迅速扫了一眼室内于氏的情况,知道不能耽搁了,扔下苏青宁便往里面走。 苏青宁没有了他的禁锢又想再进去,可这次仍然没能如愿,苏大海过来了,同样抓住了她,态度坚定地不许她进去。 村里的规矩女子生产污秽,但凡男子和未婚女子都不能近前,否则就会沾染上秽气,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后果。 所以不管怎么样苏大海都得拉住苏青宁。 眼看着她没法进去,苏青宁也不挣扎了,拖了个小马扎就在门口坐着,透过半开的竹帘看着里面的情况。 沈昀已经在给于氏把脉了,他越把眉头就皱得越紧,可见情况的确不好。 苏青宁的心灵成一团,她也顾不上再进去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他们都说得对,这个时候她进去了也帮不上于氏的忙,反而让她心中因为陈旧的规矩而感到不安,影响她的情绪。 “老爷,大夫呢?”李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只看到了苏大海,不由大惊。 “没,没请到,鲁大夫下乡去了,没有大夫,我让虎子去请别的大夫去了,还要一会儿才能来……”苏大海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得苏青宁已经快要听不到了。 “那怎么办?大姑说太太这儿可耽搁不得了。”李氏吓得双手发抖,手里的水盆差点翻了。 好在苏青宁手快接了一下才稳住了:“李婶,别急,大夫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别人比她还急,苏青宁反而沉静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沈昀在场的原因,他的医术她有信心,她相信有他在她娘一定没事。 不断地安慰自己,但于氏渐渐微弱的声音还是击中了她脆弱的灵魂,她想凑近去看苏大海拦着她。 “爹,你不担心吗?”苏青宁眉头皱紧。 于氏在里面生得那么痛苦,她听得心肝胆颤的,巴不得立马冲进去陪着她,苏大海却还能忍得住不进去看,苏青宁不由对他有些不满起来。 苏大海的心其实已经难过得揪成一团了,可他心里惦记着李大姑告诫他的话,不许他进去。 苏青宁扯着他的衣袖急切地道:“爹,你不进去让我进去,我好歹能陪着娘说说话。” “不行,青儿你不能进去,你帮不上甚忙。”苏大海坚决不允许苏青宁进去。 李大姑说了妇人生孩子那是多血腥污秽的事情,未婚女子看了还不得吓坏了。 “可你听娘她都没有力气了,爹,娘可是在替你生孩子。”苏青宁也知道自己进去无济于事,可就是忍不住担心,而且她想于氏这个时候应该是希望苏大海陪伴在她身边的。 “太太,太太你快醒醒,醒过来,不能睡,大夫,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孩子难产了,卡住了,快想想办法。” 苏青宁的心“咚咚”乱跳,她又要忍不住往里面冲,就算知道自己进去帮不上忙,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得做些什么,她不停地在原地转圈。 可里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李大姑的声音越来越急,李氏在厨房和产房穿梭得越来越频繁。 苏大海突然低吼一声一拳头砸在门柱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掀帘进去。 透过竹帘缝隙,苏青宁看到苏大海无视李大姑的提醒和阻拦,径直走向于氏,粗壮的大手握住了她无力下垂的手。 苏青宁心下一松,她突然觉得于氏应该可以挺过来。 当一个人在面临痛苦和困难时,条件反射会想到要让自己最亲近的人护着自己。 而有了苏大海的支持,苏青宁想于氏肯定会更有底气一些。 果然苏大海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了李大姑放松的声音:“好,好,幸好有这个大夫在,他的针扎对了,于家的你就这样用力,不要停,孩子胎位正了,你能行的。” 知道沈昀在其中起了作用,苏大海也稳了于氏的心苏青宁紧紧揪住的心神微微松了。 经过一阵焦急地等待,产房内突然响起一阵洪亮的哭声。 接着李大姑高声报喜:“生了生了,哎哟喂,是个大胖小子。”抱着大胖小子,她美滋滋地想:嘿,给他们家做媒,谢媒钱没捞到,没想到先接生了,这回可好了,不得打双份红包。 生了生了,苏青宁长舒一口气身子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周围响起阵阵道喜的声音,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奔走相告,他们的太太生了,生了一个儿子。 没有经历过于氏靠前生不出儿子的冷遇,便不能体会此时于氏生下儿子的激动与兴奋。 瘫坐在地上的苏青宁抚了抚额头,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拜了哪门子的神仙,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只大手,手指纤长,指肚带着薄茧,正是刚从产房里出来的沈昀。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感念他对于氏的救治之恩,朝他伸出手满脸感激。 沈昀把她拉起来,温和地道:“恭喜。”他们一家人终于得所愿。 “多谢,这次幸好有你!”苏青宁不敢想象如果他们晚回来,而苏大海这边又迟迟请不到合适的大夫,那于氏的情况不知道会有多糟糕。 把心里的担忧压下,苏青宁换上欣喜的笑容,她打起精神面对已经围在院子里的庄仆们,高声道:“今日我娘大喜,每人赏银一两。接生的大姑十两。” 庄仆们一听主家这么大方,更加高兴了,眼底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纷纷围着苏青宁贺喜,还是李氏从产房里出来挽着袖子让他们回去自家准备红鸡蛋和各种洗三要用到的东西。 主家添新丁,这个时候的他们肯定顾不上待客要用的东西,只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帮着准备了。 苏青宁的这么大方打赏的原因其实也有让他们多多出力的意思,见李氏这么自觉她更高兴了,忙不迭地与李氏等人商量起要办酒的事宜来。 沈昀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的苏青宁哪里还有先前那般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苏青宁与李氏等把洗三要用到的东西都清点好安排妥当后,苏大海出来了。 他自从进去产房后一直呆到现在才出来。 看到他眉间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苏青宁道了一句喜。 苏大海轻咳两声,扯了扯笑僵的脸,四处看了看问起沈昀来。 “呃,他刚刚还在这里了。”苏青宁转头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沈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便算了,一会儿你替我带些红鸡蛋和礼物过去谢谢他,听李大姑说幸好有他在,他那手针灸救了你娘,救了你弟弟。” 苏青宁点点头,说报喜的红鸡蛋都已经备好了,只等他出来送了。 大包梁村自来有成亲办喜事和添新丁送红鸡蛋的习俗,苏青宁在村里的时候经常听村里的人唱“红鸡蛋,满脸串,今年吃你的喜馍馍,明年吃你的红鸡蛋。” “哎,我先去老宅和你伯爷爷那里送。”苏大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笑得傻呵呵的。 苏青宁应了一声让他不要光顾着高兴千万不要忘记明天去外祖家送镘头。 专门送外祖家的二十个一斤大的馒头李氏她们已经准备起来了,现下正在蒸。 苏大海笑眯眯地应下:“好,好,这是大喜事,理当去报喜。” 父女俩说着话分头行事,苏大海往老宅,而苏青宁往沈昀的住处。 苏青宁到沈昀所住之地已经是熟门熟路,手里提着竹篮一路小跑着过去,很快便到了门口。 她听到一阵马的嘶鸣声,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的银杏树上竟然栓着一匹枣红马,苏青宁心头惊疑不定,悄悄近前听到沈昀熟悉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亲事毁了便毁了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近前,贴着木门听着。 门里除了沈昀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听起来陌生而生硬的声音,好像机器人一般没有任何感情: “沈少爷,院试已经结束,你也是时候回京了。” “时候未到。” “主子需要你。” “总会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那道陌生的声音如同机器人一般重复地说着相同的话试图说服沈昀,可沈昀心中早就已经决定了,根本不容更改。 在僵持一阵后最终还是以沈昀的胜利结束。 苏青宁并不奇怪沈昀会赢,以他的为人和心计,他要是不能赢那才怪了。 “砰”的一声响,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拉开门,一眼看到她贴门而站,意识到什么满脸的戒备,甚至他的手已经悄悄地放在了他系在腰间的剑柄上。 杀个把人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苏青宁被他捕猎一般的眼神盯着,心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连忙看向沈昀,只听他道:“此事我会考虑,你先回去。” “就因为她?”黑衣人看着苏青宁的眼神十分不善,苏青宁瞧着他似乎都对她动了杀气,只是碍于沈昀在场不好施为罢了。 她皱眉,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细细地打量着此人。 他个子很高,头发高束,长得倒是标准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窝特别深邃,看着有点像异族人,腰间配着弯刀,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苏青宁感知到那是一种浸银过战场的杀气。 她心神一颤低下头去,原本想着看清楚他的长相,以后就离得他远远的,不然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不看沈昀面子了就对她下手了。 可真的看清楚之后,苏青宁却觉得这个人如果想要对她不利,似乎太容易了,在他面前她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她低垂着头,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暗暗希望他一定要忽视自己的存在。 相比苏青宁黑衣人的心思沈昀看得更清楚,察觉到他竟起了杀心之后,他的脸色骤变,声音清冷:“你管得太宽了,天色不早,不便留客,请回。” 黑衣人没有多言,右手放在左胸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院门,解开牵马绳,身子一轻直接飞身上马了。 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他也太厉害了。 “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你更傻了,别人都想杀你了,你还忙着羡慕他身上的功夫。”沈昀嘲讽地声音响起。 苏青宁一窒,她没好气地举高提篮,把里面的红鸡蛋和吃食凑到他面前:“我怎么知道你这里有客人,又不是成心想听你们说话的。” 她这次遭的还真是无妄之灾,她本意并不是躲在门外偷听,只是想着沈昀既然在院子里与客人说话,那么她自然不宜像以前直接推门而入。 于是她打算站在门口等一会儿,可谁曾想到,来找沈昀这人竟然如此厉害,不过听了只言片语就被他盯上了。 苏青宁忍不住打量沈昀,他此时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细棉布长衫,这还是她当初给他买的,颜色很衬他,这款式穿在他身上也颇为添色。 总之一句话,沈昀身材好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沈昀将苏青宁艳羡而惊叹的眼神尽收眼底,然后淡声道:“多谢你的红鸡蛋。” 在大包梁村,主家生孩子,给人送红鸡蛋就是要把喜气分享给别人的意思。 沈昀看了一眼提篮里除了一些吃食和糖是以外,红鸡蛋就有十八个。 鸡蛋的数量送的越多,就代表主人家愿意分享给他的福气就越多。 “我爹说多亏了你,我娘和弟弟才能平安,所以你的这份比老宅还要多。” 苏青宁装的时候特意数了,她才不想把最多的福气留给老宅,她宁愿给对于氏和她弟弟有实际帮助的沈昀。 这一刻他值得她所有的感激。 “举手之劳。”沈昀说着侧了侧身子指着堂屋道他娘已经知道她来了,准备了特制的姜茶,要请她进去坐坐。 苏青宁看了一眼原想说天快要黑了,她还要赶着回去,但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口殷殷切切地看着她的玉氏。 看她热情的眼神还有面上温慈的竹帘,她心中一软,笑着迎上前去。 玉氏准备的茶叫姜茶,据说是小翠家乡的茶水。 它不是苏青宁平日里习惯的姜糖茶,而是把姜切成片,放在陶瓷做的锅子里炒制,然后放盐,再用茶树做的小工具在里面轻轻地锤制。 直到姜汁流出来,然后放水煮开,喝起来的时候口感带着生姜的辣味,又带着一股咸味,有点怪怪的,但苏青宁其实不是第一次喝到。 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去广西做客时喝过。 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玉氏温婉地接待过她之后全程紧张地看着她,见她喝过茶水后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说这茶是好茶,可就担心刀子喝不惯。 苏青宁扬眉说还好。 虽然没有多喜欢,但喝着倒也习惯。 “很多人第一次喝这茶都有些喝不惯,不过你跟昀儿还真像,他第一次喝也是很快就适应了。连喝了两碗了。”玉氏瞧着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的沈昀,不由连连提到他。 她这榆林脑袋的儿子哟,哎,先前她刚到这儿的时候,因为受的刺激太重,脑子有些不清楚。 现在好不容易调理得好些了,清醒的时间长些,她就渐渐开始操心起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来。 这大包梁村她看遍了,也只得一个苏家姑娘堪配她的儿子。 而且别人家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这却是未来婆母看儿媳越看越欢喜。 她看上的苏青宁不仅人长得乖巧,而且心灵手巧,为人极其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自己做生意。 啧啧,这么细细一分析,她这儿子除了满肚子学问和满脑子心思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长处,倒是她家这混小子高攀了人家姑娘…… 等到沈昀送了苏青宁出去,她把心思跟小翠一说,引得她哈哈大笑:“夫人哪,你这回不是奴婢说,你还真是想多了,奴婢瞧着少爷跟苏小姐他们可是啥事也没有。 而且……你忘了少爷在家里是有一门亲事的吗?” “亲事,什么亲事?”玉氏虽然清醒许多了,但因为久病,脑子还是有些糊,很多前尘往事已然想不起来了。 “啧,少爷少时夫人曾经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对象就是夫人你的亲侄女玉家大小姐。” “珠珠吗?我什么时候给他定的,哎,我这脑子。”玉氏大惊,她怎么就给沈昀定亲了,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哎,夫人,其实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因为当初咱们家出事的时候,奴婢曾经偷偷地跑到玉家去求过,可连门都没让进就被赶了出来。 当时跟你说过此事来着,你可能就觉得玉家是想毁了这门亲事。” 小翠一一与玉氏分析着。 主仆俩越分析越觉得玉家当初既然那样对他们,那肯定是想要毁亲了。 玉氏暗自琢磨,想她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再者说玉家怎么着也是她娘家,虽然因为她得病,情分已经渐渐淡了,可自家亲生儿子是宝,娘家侄女也不是野草。 若是他们有意毁亲,那她从了也就是了,反正那侄女自小长在边关,见得少,她其实也不大熟悉,现在想想还不如眼前的苏青宁招她喜欢。 这门亲事毁了也就毁了,她刚好另外相一个。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人物蝇蝇苟苟 黄昏的大包梁村,被淡黄晕红的光圈包围着,西边天空映着湘楚河,透出一股气蒸云梦泽的气息。 沈昀送苏青宁回庄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小道上。 期间竟一句话也没有说,苏青宁倒是乐在其中,因为以沈昀的为人,他不说话则矣一说话基本上不是怼人就是毒舌,反正每次都能噎她半天,她才不想主动找不痛快。 两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足够他们碰上该碰到的人。 “青宁姐姐,我就知道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苏绿宁从路旁的小道上拐上来装作偶遇打招呼。 可苏青宁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她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大包梁村并不大,苏红宁定是听说她来了,便特意等在路上堵她来着。 “好巧。”苏青宁淡淡地回她一句。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但在外人眼里她们依然是同堂的姐妹,不好做得太过分。 “咦,沈昀哥哥也在。”苏绿宁虽然一开始是先跟苏青宁打招呼的,但她的一双眼睛实则完全扑在沈昀身上。 她在这里堵苏青宁是有事,但没想到能够看到沈昀,这让她更加惊喜,毕竟他刚刚才参加完院试,她听她堂兄苏明礼说过,以沈昀的才学必定会中。 而且不仅仅只是院试,往后乡试,会试,他都有很大可能会中,如此下去,他就能做官了。 那她的未来也就一片阳光了。 苏绿宁心里满满的打算。 却不知,她的这些想法已然全都都落在沈昀眼中,他别过脸去皱了皱眉。 有时候他是真不明白苏绿宁,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为他就这么蠢,任由她一个乡野村姑随意拿捏。 当然以前的时候他因为苏青宁对他太过凶残,所以对于苏绿宁当着他的面流露出来的善意,他曾经还是有过几分感动的。 但现在自从他能够看穿人心,知道苏绿宁其实从未真心待过他后,他已经懒得理会她了。 反倒是苏青宁,虽然他依然还是看不清她,可总觉得她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而且在她那矫情的外表下,她至少不会为了某些目的而故意讨好他。 她对他好是真心,有时候嫌弃他也是真心。 苏绿宁其实知道苏青宁对自己有意见,也大概了解沈昀似乎不像从前那样对她有好感了。 她只是还不死心罢了,眼看着沈昀变得越来越好,眼看着她就要错过他,她怎么舍得放手? “天快黑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苏青宁心里挂记着她娘和新生的弟弟,今天一天她忙得够呛还没有看过了。 苏绿宁有话想对苏青宁说,但没想到会遇到沈昀,这是意外之喜,既然苏青宁自己要走,她当然要高兴,乐得立马接过话喊她快走,不然海叔海婶会担心。 苏青宁扁扁嘴,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沈昀一眼,然后小跑着离开。 苏绿宁见了作势一脸抱歉地看着沈昀道:“哎,沈昀哥哥别见外,我这姐姐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女儿家的体统都莫的。” 沈昀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苏绿宁本来还准备了一箩框的话来说苏青宁的毛病,但听沈昀这么一说直接被噎到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回去了。”沈昀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只是通知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哎,沈昀哥哥……”苏绿宁在原地跺跺脚跟上去,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了,他怎么就走了? “对了……”沈昀突然回头眸光凝视着她。 苏绿宁心里一动连忙凑过去,激动地看着他。 沈昀冷冷地道:“我叫沈昀,不叫沈昀哥哥,我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妹妹。” 苏绿宁愣在原地,鹅蛋般的脸上升起阵阵红晕,她羞窘难当,低着头局促地道:“我,我,我以为我们……” 苏绿宁的话还未说完,沈昀早就已经走远。 她又羞又气,不停地跺脚,抓着路旁的茅草扯了一根又一根。 但她这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在她意识到沈昀走远了,她再追不上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也是巧抬头便看到前面不远处朝她走过来的丁文山,她嘴角一勾笑容扬起,用她自认为最好听的声音与他打起招呼来。 “秀才哥哥,这是刚从县学里回来吗?” 丁文山这几天在县学里做的几篇文章都得了先生的赞美,心气儿正是平顺的时候,再看到眼前佳人入幕顿时起了心思与她攀谈。 两人一个有意接触,一个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便打得火热,言谈之间牵扯颇深。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被引到了苏青宁身上。 “听说你家大婶子生了?”丁文山试探着道。 他也是回来的路上听说的,据说葡萄庄今日大喜,当家太太终于生了个儿子,苏大海高兴得昏了头,都等不得岳家人回红鸡蛋,自己包了上百个逢人就送。 苏绿宁随口答道说是生了,他们已经收到了红鸡蛋,不过他们还没有去看过。 “你那堂姐这回算是后面有依靠了。”丁文山的心里酝酿着什么,有遗憾,有无奈。 原本想着苏青宁家中如今家大业大,他们家又没个儿子,他要是想办法娶了她,那所有的东西还不就成了他的,如今却是想不得了。 娶到她也不能想别的了,当然能不能娶到她是一个问题。 苏绿宁听丁文山话语中满满都是对苏青宁的在乎,心头便不高兴了,虽说她做了好几手准备,丁文山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备胎。 可她能忍受自己对丁文山三心二意,却不能忍受自己也是别人的备胎。 丁文山何其精明,苏绿宁脸色一变他就察觉到了,立刻收了对苏青宁的心思转而关心起苏绿宁家里的事情来:“你家兄长考得怎么样?” 提及苏明礼,苏绿宁立刻来了兴致,骄傲地仰起下巴: “我爷听我大哥念了他写的文章,说写得可好,兴许我们老苏家也有希望出个秀才相公了。” 说完才想面前的丁文山因为是他们大包梁村里目前唯一的秀才公,所以在村里很得脸。 同时丁家能够在村里稳稳压他们苏家一头,主要原因就是有丁文山这个秀才。 而现在她当着他的面说起苏明礼的厉害之处,他怕不是要有想法。 还真被苏绿宁猜中了,丁文山心里对于苏绿宁所说的事情的确有想法。 看到洋洋得意的苏红宁,他的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不行,他家穷,近几年全靠着他这秀才的身份给族里争光,才得了他们很多照顾,要是被苏家人踩下来了,以后族里又哪里还有他们家的安身之处。 他默默地后退然后跟苏绿宁告辞,他要赶紧回去读书,多读书,争取在明年秋闱也能考中。 到那时候他就是举人了,那才是真正的荣光。 苏绿宁好些天没有见到丁文山了,还有许多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眼见着他一副着急忙慌离开的样子,不由气闷难当。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他们一个个的都想巴着自己,现在他们一看到自己说不上几句话居然就忙着离开。 她摸摸脸颊,是她变了丑了吗? 苏绿宁怀着诸多心事回到家中,得知两日后苏大海要在葡萄庄给他新生的宝贝儿子举行隆重的洗三礼。 她哼了两声,觉得这是一个接近苏青宁的好机会。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幸福其实很简单 苏青宁回到庄子里,第一时间扎进于氏的月子房里,探看母子俩。 这是她名义上的弟弟出生后苏青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小小的人儿躺在于氏怀中安静地喝着奶,红红的小手细皮还没有褪尽,握成小拳头放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嘴一啜一嗓的,一切都是那么小。 苏青宁甚至都不敢太靠近了,唯恐闹出大的声响来惊吓到他。 但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只这一摸,就把孩子吓得轻轻抖动了一下,吓得苏青宁手僵在半空中,一动都不敢动了,许久她才悄悄看向于氏,只见她正朝着她笑: “呵呵,傻丫头,新生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容易惊得很,不怕的。” 苏青宁这才把手放下来,但到底也不敢再轻易去碰孩子了。 于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大的聪明能干,孝顺可人疼,小的可爱乖巧,吃饱就睡,脸上显现出强大的母性的光辉,双眼绽放出格外亮眼的光芒。 苏青宁看着,心中满满充斥着温暖与柔情。 太好了,这是她穿越过来以后发生在身边的最美好的事情。 有了弟弟,她的爹娘就去了一桩心病,再也不会被人打上生不出儿子的标签,而她也可以更加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看过于氏母子俩还不等出来,就碰上苏大海进来了,自从得了孩子后,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直不曾下去过,现在看到他,黑瘦的脸上依然带着憨实的笑容。 “爹,你来看娘和弟弟。”苏青宁打了声招呼。 “哎,我瞧瞧你娘,还有你弟弟,厨房那边的大馒头蒸好了,再顺便商量下明天要去于家村的事。” 按照村里的规矩,外嫁女生了孩子夫家要带着一斤重的二十个馒头回去。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像于氏生苏青宁的时候,由于钱氏以家中经济不宽裕为由不同意苏大海走这趟规矩,故而苏青宁那时候是没有得到过这个待遇的。 现在想想苏大海心里还有些梗得难受,少不得暗暗把钱氏恨一通。 于氏的感触则是更深,因为当时她在生产苏青宁的时候营养不足奶水不够,苏青宁只能靠她一滴一滴积攒的清幽幽的奶水外加米糊和米汤水养活大。 到满月的时候都瘦得没法见人,苏大海实在瞧得可怜,咬牙狠下心去县城里寻了好几个零工做,白日黑夜的不回家。 但凡得了钱,除了交给钱氏的那一份,留下的全都拿去买了米面米糊给于氏补身体,养活苏青宁。 “青儿,当初苦了你了,还有当家的,累得你当时年纪轻轻的都咳了血!”于氏忆苦思甜感慨万千。 苏大海看于氏那神情便知道她又想到了从前,想想那时候也的确是日子过得苦,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苏大海拍拍于氏:“都值得的,当初养活了青儿,现在她就给咱们享福来了,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儿子。” 苏大海从未觉得苏青宁是他的负担,对于这头一个女儿,他是用了十分心来疼爱的。 如今生了儿子,他只有更疼苏青宁的,觉得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苏青宁带来的。 “以后会越来越好。”苏青宁被苏大海夫妇俩突如其来的忆苦思甜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拿着从前说过无数次的话来安慰他们。 话虽然老,但的确有效,夫妇俩个相视一笑同时伸手握住了苏青宁的手。 苏青宁心中一暖,也回握过去。 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日常生活中有饭吃,有衣穿,同时有家人在身边,少了一样这幸福便也不是真的幸福了。 一家四口相聚的时光美好而纯粹,说说孩子,说说家事,说说即将到来的洗三礼,天一下子黑了。 苏青宁想着要安排晚饭了,便提前离开,把时间留给苏大海和于氏。 她去了一趟厨房,除了安排晚饭以外,还检查了一遍要送去于家村的东西,已然全都准备妥当了。 李氏带着李大丫等人正在准备洗三要用的东西了。 只是有些菜单刚好不敢自专,见到苏青宁便过来询问。 苏青宁也没有什么经验,就让李耿出去打探一下,城里的员外乡绅们家中孩子洗三是什么样的规制,让他们照做便是。 “比照城里的来,那花费可就……”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男人拦下了。 她连忙拍嘴,她也是头昏了,主家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如今庄子铺子宅子都有好几处,还每个月都能从陶家首饰铺子那儿分得卖镜子的钱,哪里缺少银钱了。 “无妨,李婶也是为我们家着想,只是弟弟出生是大好事儿,不拘花费多少,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花的。” 苏青宁不仅这么说,还当即给了李耿一百两银票,让他看着置办,一定不能失了脸面。 得了苏青宁的准话和银票,李耿便放心大胆地去打探,然后比照着自家的情况安排采买事宜。 于是一家子人便都忙活起来了。 翌日,苏大海带着两个庄仆赶车去了于家村送礼,苏青宁除了陪着于氏去说说话以外,便是准备着明日的洗三礼。 葡萄庄里自从于氏生产后,就一直沉浸在一种兴奋之中,从主人家到下面的庄仆无一不是。 就连苏记杂货铺和聚星斋的店铺里都各自打出优惠的招牌,什么买一送一,什么满减之类的,这是苏青宁为了庆祝于氏平安生产而专门做出的活动。 这样一来知道苏家添了新丁的人便越来越多。 李家村害得于氏差点难产的黄氏也听说了,知道他们家顺利产下一个男孩之后,她立时就放下了心。 当时她找上苏家的门大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害于氏的孩子,只是当时血气上涌,一下子没控制住,这才惹出事端来。 事后她一直想着于氏的孩子会不会被她害死,心神不宁地过了好几日,幸好现在生出来了。 她才觉得她整个人活了过来。 目光投向被她逼到墙角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的苏紫宁,她冷冷一哼:“同样是苏家姐妹,你家妹子咋个就那么能干,我看可能就是你怂,啥子都不会,连怀个孩子都那么娇弱,你看看你大伯母,都那样了不是照样生。” 苏紫宁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道:“婆母……你,你啷个能这个样子说话。” 难道她忘记了,她大闹葡萄庄的时候把于氏那样一推,可是当场就见血了,要不是大夫来得快,她无法保证孩子是否真的保得住。 这几天她心里跟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地坠了好久好久,回家这么几天了就算过得不好,也都不敢轻易上葡萄庄的门,她唯恐于氏出事,自己没有脸面面对大伯父和苏青宁。 如今听说于氏母子平安,她心中才稍微放下来,只是却又听到造成这一切的黄氏居然这样说话,她便是性子再柔和再孝顺也忍不住出言怼她了。 “嘿,苏家的,你这是啥子意思哦,一开始就是你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孝顺。 怀到我屋头的娃儿,你还想跑到别个屋头去养胎,你这不是让我屋头成为别个的笑话了吗?” 一开始黄氏没管苏紫宁去葡萄庄养胎的事情,心想走了好,她家还省了养活她的米粮。 但是时日一久,外面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说啥子难听的话都有。 黄氏就算脸皮厚,也经不住别个那么说话,所以一气之下,就撸起袖子到葡萄庄闹事,扬言让他们把苏紫宁交出来。 当时苏紫宁回娘家了,没在庄子上,于氏上前解释了一句,苏紫宁后来才回来,黄氏就认为是她们合起伙来欺瞒她,心里一冲动,就朝着苏紫宁伸了手。 没想到于氏下意识上前挡了一下,结果就出事了。 幸好现在没有出大问题,黄氏安心了,只是安静了没多久,心中浮浮沉沉,想要搞事的心思又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齐争孩子起名权 苏青宁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还得兼顾着酒席上大家的谈话。 苏老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让学问好的人取名字的事情。 他的意思是村子里的这些孩子们的名字都是由自家的长辈取的,那么苏大海的孩子也理应如此。 苏老三对于苏大海终于得了个儿子这件事情,他心里其实还挺复杂的。 一方面觉得苏大海终于有了儿子,他们家在村里终于可以摆脱生不出儿子的名声了。 可听着钱氏在耳边念叨的久了,他就也觉得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抢走了本该属于他其他几个儿子和孙子的好处。 要知道如果苏大海一直生不出儿子来,那他势必就要听从他的话从他们的子侄中过继一个儿子过来。 那么苏大海这一切就全是他们的了。 不管苏大海过继老二家的明华还是老三家的明富,他们都不会像苏大海这样小气,一定会把庄子里的田地全都拿出来分的。 这样大家一家子的日子便都好过了,这是钱氏一直在苏老三耳边念叨的事情。 听得久了苏老三便慢慢地被钱氏的想法给影响了。 所以当得知苏大海终于得了一个儿子之后,他并未见得多高兴,反而隐隐担心他想了很久很久的田地没了。 不过心里想归想,可替亲孙子取名字的殊荣他还是想牢牢地纂在手里的。 “爹,我们还是想请个有学问的人给孩子取名字。”苏大海很认真地拒绝着苏老三。 “嘿,你瞎弄啥子,咱们庄户人家搞啥子学问人那一套哦,反正出来也是个种田侍弄庄稼的。”苏老三拐着嘴巴很不高兴苏大海反驳他的话。 “爹,话不能这个样子说,虽然我们是庄户人家,可大家都晓得现在读书总是比种田要有出息。 以前我们屋头是莫的多余的铜角子送给先生做束修,莫的法子读书,可我现在有这个条件供他,我肯定是要让他多读些书的。” 苏大海再孝顺,这事关乎他儿子的未来,他肯定不可能听苏老三的,所以难得地当面顶撞他。 这下苏老三不得了,他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手边的酒盏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稀碎,滚得脚下到处都是碎瓷片。 苏大海惊了一跳,当即低下头去。 苏老三发火了,他心中刚刚才激起的斗志一下子消弥了。 他被他爹支使了几十年,终究还是不敢跟他爹抗衡的。 苏青宁一看苏大海蔫了,暗道遭了,她爹没有战斗力了。 她心头一紧,暗暗捏了捏衣袖站出来大声说她的弟弟以后是要读书进学,还要去考科举。 钱氏看到苏青宁出头,知道她伶牙俐齿,立刻也跳了出来:“你个丫头片子你懂个啥子哦,你爷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了?我看是不是于家的最近生产对你疏于管教,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点听话的样子。” 他们苏家只要有她小儿子一个人考科举就够了,要那么多人做啥子? 她说着看了一眼族长家的苏明礼,其实她心中暗暗希望这次院试只有她儿子考上,苏明礼最好不要考上。 当然钱氏很清楚这些话是完全不能说出来的,她只能在心里暗暗掰扯罢了。 “祖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弟弟虽然现在还小,但我相信只要给他找个好先生好生教他,他以后肯定能读出成绩来的,祖母你何必这么早忙着给他下结论。” 不是苏青宁看不起钱氏,她以前还真是高看她了。 她的眼界也不过如此嘛。 一天到晚的就只知道在自己家里算计来算计去。 孰不知,大家同是姓苏的,一个人好了,不是真的好,是要大家一家子好了才是真的好。 所谓独木难支,独舟难行便是这个道理。 可钱氏和苏老三一心沉迷在要把他们一家人比下去的怪圈里,根本不会想太多,坚决反对他们找人取名字。 苏青宁很清楚苏老三话中隐隐透出来的意思,他想给他弟弟取名字。 但他要面子,不肯自己说出来。 苏大海笨拙看不透苏老三的心思,苏青宁则是看看透了,却因为不喜他,不愿意他给她弟弟取,故而便假装看不懂他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就沉了下来,大家坐在那里处在原本是一家人的夹缝下很是尴尬。 苏义山看到此等情景,想要劝说苏老三,可今日的他却格外的犟,不管他怎么给他使眼色,他都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依然坚持说不能请外人来取。 苏青宁看看四周,只见大家好像就要被他说服了,她急了,直接点了沈昀。 “沈公子县试,府试都是一次性过的,而且这次院试发挥得也极好,说不定就考上了。 我看倒不如就请他取个名字,也让我弟弟讨个好彩头以后进学学习。”苏青宁的话大家听了都觉得有道理,便纷纷点头。 苏老三又腾地一下拍在桌案上重新坐下:“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他现在再好,从前也只是你们家买的一个官奴,我们家的孙子,怎么能由一个曾经是官奴的人取名字。” 苏老三这话就挺伤人的了,大家都看向沈昀。 有看热闹的,也有担心他生气发火的,气氛很是微妙。 不说别人了,就连苏青宁其实都担心沈昀会不高兴。 但好在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拿着酒杯饮酒,表面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看到这样平静的沈昀,苏青宁心里“咯噔”一跳,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沈昀在饮尽杯中酒之后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苏大海面前,从袖中掏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苏大海。 苏大海拿在手里默默地念了出来:“苏明程。明理轩宜,前程远大,好,好名字。”苏大海大怕赞叹。 这才是他想要为他儿子取的名字。 听闻苏大海这话,懂理的人便都明白了,他已经认可了这个名字,大家便都不再多说,恭喜他得了一个好名字。 “大海你……”唯有苏老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 这名字都没有得到他准许居然就冠到他孙子的头上了。 “爹,你想说啥子?”苏大海不懂苏老三没有说出来的话。 苏老三生气了,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直接嚷嚷道:“苏大海,你还懂不懂点子规矩,我是你娃儿的亲祖父,他的名字理应由我来取。” 苏大海一怔,恍然大悟,他就说他爹最近是怎么了,咋个这么反常,原来是为了争孩子的名字权。 苏大海觉得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了:“爹,我一开始的确是很希望你能帮我取名字的,但是当年青儿出生的时候……我以为你不想帮到取,所以就没有抱过希望,现在听到你说才晓得。 不过娃儿只有一个,现在已经有了合适的名字了,我就不想再折腾了,以后可以留给二弟三弟四弟他们屋头的娃儿。” 苏大海这还是第一次在苏老三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捂着胸口,心里念着他儿子的未来前程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这已经费了他很大的力气,说完他就抱着孩子一头瘫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苏青宁看准时机谢过沈昀然后接过孩子抱了进去。 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时不撤更待何时。但是这场洗三宴注定了没有那么顺利。 在苏青宁把孩子进去陪着于氏给孩子喂了奶,稍坐了片刻就见李大丫急匆匆前来报说外面刘氏来了。 苏青宁脸上冷意一闪,怒气上涌:“她还敢来,哪里来的那么大脸面。” 第二百三十章 谁还不是白莲花 苏青宁自从府城回来后一直忙碌于氏生产和生产之后的事情,看似从未过问过刘氏推搡于氏,并且接走苏紫宁之事。 但其实她心里早就计划好了,等到于氏这边的事情稳定下来了,她定是要找上李家门去好生质问刘氏一番。 谁知没等她抽出时间上门,她就找上门来了,也好免了她出门了。 于氏看苏青宁很生气的样子连忙安慰: “青儿,算了,事情已经过切了,如今我们母子平安,你就莫跟她一般见识了。” 苏青宁扯出一抹笑容来:“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于氏自然知晓苏青宁的分寸,她不过白关心一句。 苏青宁叮嘱李氏好生照顾于氏和孩子,自己跟着李大丫出了门,只见酒席上刘氏带着苏紫宁和李远山正坐在一桌多置备的空席上埋头吃着。 她上前坐下,冷哼一声引起刘氏的注意。 “青宁妹妹……”苏紫宁一看到她眼睛就红了,脸上全是愧疚。 苏青宁淡淡地跟她打了声招呼,继续看着刘氏。 “大伯母的事情全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大伯母,幸好……幸好母子平安,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伯和大伯母两个人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孩子,要是因为她的缘故而害得大伯母孩子没了,她便是赔上自己的孩子恐怕都交不了差。 苏紫宁离开葡萄庄的这些日子一直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直到听说于氏顺利生产,而且状态不错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自觉仍然没脸面对苏青宁。 她一片真心待她,给她安排好一切,她却害得她娘受苦。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此事不关你的事。”苏青宁此时心头被愤怒占满,她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就算嘴上说的不怪苏紫宁,但其实还是架不住心里对她有意见。 于氏受伤跟苏紫宁的确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是因她而起。 要不是她太懦弱,没有及时解决她跟刘氏之间的矛盾,又怎么会把人引得追到她的庄子里来连累于氏。 思虑片刻,苏青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开口与刘氏说话时显得极其平静:“这道豆豉蒸鱼还好吃吗?” 刘氏不明白苏青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夹了一筷子鱼细细地嚼巴一番道: “好吃,比我们家里做得好吃多了。哎,这人比人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姐妹,咋个你的手艺这么好,这么聪明,开铺子,买宅子,可是你这个堂且却是不太行,啥事都做不好……” 刘氏试探过苏青宁此时的语气,看她好像并没有要发火的迹象,故而当着她的面吐槽起苏紫宁来。 “是吗,鱼肉是好吃,不过你要小心鱼刺,免得话多吃鱼卡了喉咙。”苏青宁说着走近压低声音道:“还有你要真觉得我们苏家的姑娘不好,那你就一纸休书休了她呗。” “青宁妹妹……”苏紫宁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就算不为她的名声考虑,却也要想想她自己,还有未出嫁的苏红宁。 苏青宁不为所动继续劝刘氏,还问她意下如何。 刘氏原本以为她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的,但见她表情和模样似乎都很认真,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认真的。 她不由吓了一跳:“你,你这个小丫头,你这是说的啥子话,这种话你啷个说得出口哦。” 刘氏把最后几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显示出她的极度怀疑。 苏青宁冷笑:“你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老是嫌来嫌去的,我苏家的姑娘不是任由你们李家随意磨搓的。” 苏青宁说着径直转向苏紫宁:“姐姐,我苏家不比他李家差,你何必自降身份,今日他可以在你怀着身孕时推你嫌你,明日就可以肆意打你骂你。 难道你要一直忍下去吗?” “我……”苏紫宁咬唇,她性子虽然柔弱,但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会逆来顺受的人。 她只是在面临如此强势的刘氏时一时之间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而且前期因为她娘的劝说导致了她的一味退让。 但苏青宁说得对,她这么多日子对刘氏这个婆母恭敬顺从,但并没有换来她同等的爱惜与呵护,所以她也是时候该改改她与她的相处方式了。 苏紫宁被苏青宁几句话点透,一下子大彻大悟,对着苏青宁弯弯腰谢过她的指点,然后面向刘氏,要拉着她到于氏那儿去当面道歉。 刘氏一怔,她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就这样把她柔顺懦弱的儿媳妇给劝翻了,心头一口老血当即就要喷出来了。 她想要破口大骂,但被自家儿子李远山拦住了:“娘,莫要骂人,这里人多,看到不好。” 刘氏当然知道,她虽是寡妇,但一向也是最为看重面子的。 不管里子怎么样,面子总要维持几分。 一番对峙,刘氏被迫答应跟于氏道歉。 因为在苏紫宁劝过之后,苏青宁说如果她不道歉,那她就告官。 虽然告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丢脸面却是肯定的了。 “你,你个死丫头,你个……” 苏青宁冷笑:“继续,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当日你但凡手软一分,也不至于害得我娘那么惨。” 别看她嘴上说得狠,但其实她心里也很是无奈。 除了暴力手段,她并不能真正把刘氏怎么样,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极为不爽。 只能用言语威胁她过几句嘴瘾,同时让她长长记性,她毕竟是苏紫宁的亲婆母。 而且她也不可能因为她而触犯大梁朝的律法。 压下心中的无奈,苏青宁冷着脸瞪着刘氏,催促她快点道歉。 李远山夹在中间一度很难受,但他到底是个知理之人,晓得他娘此前行事的确太过分了,道歉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他为了让此事尽快完结,主动上前搀扶起刘氏跟在苏紫宁身后到了于氏所在的门外。 在苏青宁冷眼的瞪视之下,刘氏极其不情愿地向于氏说了对不起。 于氏抱着孩子隔着门听着刘氏的话一脸震惊。 苏青宁进来提示她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不原谅,一切全然看她自己。 于氏在思考过后轻声说了没关系。 但出于对苏紫宁的爱护,她还是多提了一句让她好生对苏紫宁,毕竟她腹中怀的是他们李家的孩子。 完事后,苏青宁让李大丫带着刘氏和李远山去了前面喝茶吃点心,自己则带着苏紫宁单独去了她的房间。 眼见着苏紫宁怀着身孕都没有安省日子过,脸上神情极为萎靡,想见是过得不好。 苏青宁先前还有些责怪她的情绪,此时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温声问她要不要再搬到庄子里来,这回她会让人看紧门户,再不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苏紫宁摇摇头,说逃避不是办法,还会连累别人。 “也是,日子是你自己的,一昧的逃避当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只能暂时回避,你如果想要在李家过好日子,就得把你那婆母收拾住。” 不说把刘氏怎么样,总得让她不敢随便找她的麻烦才好。 苏紫宁苦着脸,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从小到大从她娘那里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要顺从,顺着自己的丈夫,顺着自己的婆母,顺着所有人。 “反抗,当然不要当着李家姐夫的面。”苏青宁照着现代电视剧柔弱白莲花的套路教了苏紫宁一番,特么的,谁还不是一朵白莲花了? 苏青宁的话听得苏紫宁满脸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停地问:“这样吗,真的可以吗?” 苏青宁抿抿嘴唇,说实话她现在并不需要用上这些心思,故而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但看别人用起来似乎效果还不错。为了给苏紫宁信心,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待到酒席散去,刘氏带苏紫宁小两口回去。 她此番怀着满腔得意而来,却只得到了满满的失落,以及脸面被人铺在地上踩了又踩的窘迫。 刘氏很是生气,走了一路发了一路的脾气。 只是可惜,苏紫宁得了苏青宁的话之后似有些大彻大悟之感,并不大理会她。 人就是这样,当别人在意你的感受时,你的脾气才有落脚处。 一旦没有人在意了,就像偌大的火苗落在沙堆之中,怎么也烧不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苏紫宁冷待了,刘氏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揪她的头发,苏紫宁想起苏青宁的话,她这个婆母的一切行为可不就被她预测得死死的。 她原先以为自己退让一些,婆母的脾气就能少发一些,大家都好过。 然而她太天真了,有一个词叫做得寸进尺。 她咬咬牙,突然轻叫一声:“哎呀……”然后娇娇弱弱地看向李远山,柔柔地道:“肚子,我的肚子疼,相公,相公救我,救救孩子。” 刘氏眼见着自己只是轻轻拉了一把苏紫宁,她就这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立时愣住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要脸强行伸手 刘氏在苏紫宁身上动手是动惯了的,以往任何时候的动作幅度都比现在大,打得也更痛。 平日里苏紫宁便是痛得不得了都是咬着牙忍受,从未在李远山面前叫过一声,这会却是直接喊出声来了。 李远山听到吓了一大跳,他原以为他娘只是轻轻摸了苏紫宁一把,没想到把她痛成这样。 他惊吓连连,快步上前扶住她,盯住他娘刘氏。 被李远山盯着,刘氏的双手好像着火了一般连忙松开。 她反应过来前后看看,到处都没有人,她不由得有些不满地看着李远山:“这个样子瞪着我做啥子,我不就摸了她一下嘛,至于这个样子哦。” 苏紫宁扁着嘴,想着苏青宁的指点利用这段时间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眼泪给酝酿出来了。 她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闪着带泪花的眼睛看着李远山。 这样的眼神谁能受得了,李远山便很是心疼地抱住她,一句话也不说地拉着她往前走,留下一脸惊讶兼难受的无法接受的刘氏。 她简直无法消化刚刚的事情。 她亲生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娶进门来的女人给她摆脸色看。 这可是他这么二十来年从未有过的事情。 苏紫宁倚在李远山怀中,转头悄悄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未曾动弹的刘氏柔柔地道:“相公,婆母还没有跟上来,我们……停下来等等她吧。” 李远山听了心里一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娘果然还站在原地,不由叹息一声,想要等她,可看到怀中苏紫宁眼角还没有擦去的泪水又硬下了心肠。 只道:“娘她那里对你,你不生气吗?” 苏紫宁低头垂眸,掩去眼中难言的神思,低声道:“相公说的是哪里话,婆母是长辈,她咋个对我都是应该的,我……我只求把孩子怀好,早日给相公添个一儿半女。” 李远山听着一阵感动直夸她懂事知理,又握着她的手保证说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和孩子受委屈。 苏紫宁瞧着这一切跟苏青宁与她模拟的画面一模一样,心头一喜,娇娇怯怯地伸手主动攀上他的胳膊,靠在他的怀里,既能藏去她掩饰不住的面部神情,又能更进一步地让李远山感受到身为男子的强大。 而在他们身后,刘氏却是恨得不能再恨了,她用力地跺脚,差点没把泥巴路跺出一个坑来,张嘴大骂着。 而恰在此时一辆豪华的马车路过,扬起万千灰尘落进刘氏嘴里,她尝了满满一嘴黄泥的味道,那滋味又苦又涩还糙。 可那是陶家的马车,她半点意见都不敢有,委委屈屈地把灰吐了,拍拍身上往家走去。 葡萄庄里,苏家已经送走了村里其他客人,只留下一些近亲坐在堂屋里一处说话。 虽然看起来大家聊得好像很和谐的样子,但其实坐在主位的苏老三和下首的苏小溪早就谁都看不上谁,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半天了。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父女俩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不过苏小溪好歹还能惦记着她跟苏老三的父女情分,这其中于老爷子却是半点情分都不用顾忌的。 他瞄向坐在他右手侧的苏老三定定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苏老三忍不住又开始数落苏大海,先问他今天办这个洗三礼花了多少银两。 苏大海老实地说了说大概十两左右。 苏老三一听顿时炸了,说十两银子这么多,他可真是大方。 而且花了这么银钱,村里人来送的礼他全都没收,又给人家封了回去,还外带给每个来的人送了好多礼。 “你是钱多到用不完了蛮,你要这个样子来浪费?你自己日子好过了你啷个不想想你三个弟弟。 你但凡愿意拿出些土地出来给他们,大家的日子也都松快些,可是你看看你……” 苏大海惊讶地看着苏老三,今天他办这场洗三礼,确实像苏老三所说的没收礼,还反给他们送了好些庄子里产的东西。 但这样又如何,他家有,他乐意给,而且这又花不了多少钱。 况且这次他单给苏老三的东西加现银都差不多五两,并没有少给,他竟然还这么说。 苏大海低着头,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苏老三看他不说话,更加得劲了,他想他只要再接再厉,一定能够从他手上弄些东西田地出来,到时候一家人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正待进一步逼迫说他现在有了儿子,不愁后继无人了,更应该好好帮帮他的三个弟弟了,问他打算拿多少田地出来。 苏大海沉默着没说话,他想如果他爹一定要的话,他给点也无所谓,免得他老是纠缠着他大家都不好受。 他在怀里摸了摸,站起来刚要说话。一旁坐着一直没有开过口却紧盯着苏老三的于兴于老头轻咳两声嘴角边挂着冷笑动了动嘴。 他今日可算是从苏老三身上看到了“不要脸”三个字的概念,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用极冲地口气道: “人人都说人走茶凉物是人非,我老头子总是不信。想着我于家三丫她到底给你们老苏家留下了一儿一女,你啷子都要惦记一二。 好家伙,你倒好,不到一年就娶了新妇,这倒也罢了,你切跟我们说两个孩子要个娘,老话还有一句,这有了后娘就马上有了后爹。 这俩孩子……小的时候跟到你吃了不晓得好多苦头,好不容易攀大了,你看看你把小溪嫁到哪里切了,别个都往城里嫁,你倒好,硬是把她往山里赶。 大海也是分家的时候,他可是长子,你就分了一亩水田给他,你良心在哪里,痛不痛? 别个日子好过了,你居然脸皮也厚了还敢来硬要,今天大海就是不给你,你要啷个,拿出你当爹的威严打他一顿蛮,那我是不是也要拿出舅爷的身份跟你好好掰扯一下?” 于兴嘴皮子利索,之些话又是早就在心里念了无数回的,现在说出来顺溜得不行。 苏青宁在一旁听得直叫好,就差鼓掌拍手了,啧啧,她这舅爷真是杠杠的。 苏老三动了动嘴还想再说,被一旁的苏义山瞪了一眼拦住了他,他没有顺着于兴的话往下接而是拍着苏大海的肩勉励道: “大海,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今时今日你是儿女双全了,运道也越来越好,以后会更好。” 苏大海知道这是苏义山在给所有人递梯子,他看了一眼于兴,意在征询他的意见。 于兴其实也知道苏老三始终是苏大海的亲生父亲,他刚刚说那些不过是为了堵苏老三的嘴,同时让他知道他这个舅兄今日不是白来的,该护着自己的外甥时,他也绝不会含糊,好教他知道他们于家人的厉害。 但脸面到底还是要给他的,故而在苏大海看过来的时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揭过此事。 苏大海这才接过话放下梯子:“多谢大伯子,明礼侄儿和四弟这回肯定能考上,到时候咱们苏家可就是村里的头一份了。”比丁家还要光荣。 “海叔谬赞了,结果还没出来,快先莫这么说。”苏明礼惊到了,连忙摆手,他这回参加院试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是除了跟沈昀讨教过一套学习方法以外,其实准备并不是很足。 说句不好听的,他连四书五经其实都还没有完全读透。里面的典故和经略太多太深了,他可能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读得透。 所以这回院试他实在是不敢说大话。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哈哈哈,莫的啥子,我们都是一家子人,关起门来说些吉祥话不算啥子。 我听青儿说你们都是跟到沈小哥读的书,他那么厉害,你们肯定也不差。” 话越岔越远,气氛在大家有意的掩盖下慢慢地好起来。 只是话里提到沈昀,他看了一眼站在苏大海下首的苏青宁。 她正在端着茶壶给众人添茶倒水,在她心里她果真是这样想他的吗? 沈昀勾了勾嘴角,只是那笑还未下去,就见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不怎么讨他喜欢的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闻讯而来的宁哥 陶华宁穿着一件蜀锦织就的宽袖深衣,头戴白玉冠,打扮得齐整精神地进来,朝苏大海拱手:“海叔,恭喜恭喜,青宁,也恭喜你当姐姐了。”面上笑语盈盈,整张脸生动又好看。 身后陶甲抱着一个小匣子,身后两名小厮抬着一个大大的红木箱子,到了中间,陶甲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八匹上好的绢布,还有各色贺喜的糖果、燕窝、人参等补品,以及陶家厨房里特制的糕点花样好看,十分打眼。 而这其中最耀眼的便是陶甲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匣子。 一打开,里面有一套纯金镶红宝石的金锁,还有两个小孩子用的金镯子,以及两支花色各异的镶蓝宝石的簪子。那首饰闪亮,几乎晃瞎了在坐的人的眼。 “好漂亮。”苏红宁年纪小,一眼看到就舍不得移开眼,忍不住大声赞美起来。 钱氏的眼睛光在那镶着蓝宝石的石榴花簪子上,心口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忍不住道: “陶大少爷真是大手笔了,看送的这些东西都莫的差的,大海你们真是好福气,啷个能认识这么大方的朋友。” 苏青宁瞧了一眼直说陶华宁太客气了,人来了便罢了,居然又送这么多礼物。 陶华宁温润一笑,在苏青宁的引导下在苏大海身边就座:“海叔家添新丁,我岂能不备礼,不是让人笑话吗?” 他说着话,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沈昀。 他就知道这样的场合他肯定在,所以尽管他今天早晨刚回君山县城,就立马让他娘备礼赶过来了,就怕晚了失了礼节,不过紧赶慢赶仍然还是没能赶上正餐。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最后这送礼的环节,稍微弥补了一些。 陶华宁为人开朗,长得好看,他一来,立马就让刚刚已经差点聊死的天又活过来了。 只是主角早就从苏大海变成了陶华宁。 他来之前定是做了功课的,此行不只带了给苏青宁一家人的礼,还有于家老舅爷一家,于氏兄长一家,甚至连苏老三和钱氏都有。 两个于家都是笔墨纸砚和布料。 两家各有读书的人,对于陶华宁送的这个礼物觉得格外贴心,两家人谢了又谢。 陶华宁不在意地挥手,他给他们送礼不过是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所以并不在意他们的谢意,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苏老三和钱氏则是布料和吃食,精致的陶家糕点比醉风楼的看着更让人有食欲。 钱氏最好这一口,看得眼睛都亮了。 她与苏老三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贴到陶华宁身上来,字字句句半点都离不得他。 苏老三道:“陶大少爷真是重情重意,大老远的特意赶过来。” 陶华宁摸摸鼻尖看一眼苏青宁一口应下:“应该的。” 钱氏道:“陶大少吃过没有,这里都是剩下的了,不如一会儿上我们家吃些。” 陶华宁被这清奇的脑回路问住了,他怔了一会儿才确定钱氏是认真的,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不用,我请青宁给我下碗面条就是。” “青丫头听到没,你还不赶紧去给陶大少爷下面条,可别饿着了人家。”苏老三第一次正眼瞧苏青宁,却是为了别人使唤她。 苏青宁想翻个白眼,又怕不妥,只好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 给陶华宁下面条她没有意见,可苏老三凭什么使唤她? 这个便宜祖父还真当她是原主了? “听到没有,还不快去,大海,你看看你闺女,是不是我这个祖父喊不动她呢?”苏老三急了,这死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他能不生气吗? 苏大海打圆场,苏青宁可以不给苏老三面子,但对于一向疼爱她的苏大海,她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低低地应了一声,她从侧门出去。 待她走到厨房刚净了手,就看见沈昀过来了。 不等苏青宁问他便主动说他是来给她烧火的。 “要等你把火生起煮出面条来,恐怕就该吃晚饭了。” 苏青宁“噗嗤”一声笑了,指指厨房外面坐着的李氏,说现在不比从前了,李婶会帮她烧火。 沈昀看了一眼正准备走过来的李氏,突然朝她走过去指了指于氏房间的方向:“你去帮着太太看孩子。” 这是正事,李氏没多想便去了。 沈昀走回厨房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肘斜睥着苏青宁,脸上满是:看你现在怎么办。 苏青宁一阵无语,不带这样玩儿的。 苏青宁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她看沈昀故意为难她,好让她在他面前低头,她就不。 不就是烧火吗? 她好歹也是能做一手好菜,并且拥有无人能敌的金手指的人,烧个火算什么。 她趴在灶前就着里面留下的火炭拿了一把松树叶塞进去,使劲地吹起来。 松树叶是针叶形,极易着燃她又放少了,这一吹不到两秒钟就烧没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大柴添进去了,第一次引火失败。 她不灰心,一次不行,二次再来,三次,四次…… 烧到后面,她差点怀疑人生。 她以往观察别人生火生过很多次,明明看到都很简单,可为什么到她手里,就这么难呢? 她这双手得天独厚可是有金手指的。 她不得不承认,这事儿她搞不定,她条件反射望向门边的沈昀。 只见他慢慢走过来,朝着她扬了扬手示意她挪开位置。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还好沈昀没有为难她,不然她还得现想一个借口请他帮忙。 虽然说句话没什么,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现成的台阶的苏青宁忙不迭地下了,让开位置让沈昀施为。 不过片刻,灶糛里便燃起了火,黄澄澄的火苗串起来,仿佛在嘲笑苏青宁一般。 幸好她在沈昀面前不是那么较真,心里小小的难过了一下便放过了,往锅里下了一碗水,烧开放面。 她要给陶华宁做的是杂酱面,码子都是她之前炒好的,现下只要把面煮熟,往里头放码子便是。 面条刚做好,香味飘出,便听到院子里传来陶华宁的声音。 “哇,好香啊。” 苏青宁把面端出来递给他:“你这是掐着时间来的吧。” 陶华宁笑笑二话不说,端起面条坐在门边的条凳上就大吃了一口。 苏青宁看他吃得快,但依然优雅,不由暗叹,古代这些经年传下来的名门世家,的确是有底蕴的,体现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体现在他们的修养和家学渊源之上。 很快一碗面条便见底了,苏青宁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是很久没有吃饭了?” 陶华宁笑笑朝她要过擦嘴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这才道:“天不亮就从府城出发,到了君山县城,回家一趟,怕赶不上这里,就没来得及吃饭。” 陶华宁说得淡定,苏青宁却听得心头澎湃不已。 “不过是我弟弟的一个洗三礼,哪值得你这般赶着来。” “你好不容易得了个弟弟,我再怎么样都得来看看,只可惜紧赶慢赶都没能赶上。” 陶华宁说话间看向沈昀。 后者很清楚他说的并不是没有赶上洗三礼,而是指的错过了给他取名字的环节。 沈昀的目光在陶华宁和苏青宁之间扫了一圈突然道:“不是你的别强求,再强求也得不到。” 苏青宁是听惯了他时不时的要说几句经世名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陶华宁却听出了他潜在的意思。 让他不要打苏青宁的主意,她注定不是他的,就算他打了也得不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老实的陶华宁 陶华宁听懂了,然而那又怎么样,他把面碗放下,用苏青宁给的手帕再度擦了擦嘴上并不存在的脏污。 那模样既温柔又珍惜,好像情人之间的抚摸,平白让人生出一种,他手里拿的仿佛不是帕子,而是某个人的手。 “沈兄想是还不知道我的性格,从小便是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更改。” 沈昀不悦地皱眉,他很不喜欢陶华宁的动作,因为他拿的可是苏青宁的手帕,他不由瞪了一眼苏青宁,她到底知不知道,女子的手帕是不能随便给人的,她还给陶华宁擦嘴。 他扔下手里的柴,净了手,就着湿乎乎的手朝苏青宁伸手。 现在他倒要看看她又拿什么给他擦。 苏青宁身上只揣了一条帕子,已经给了陶华宁,沈昀再伸手她也没有,只能求助刚刚走进来的李大丫,问她要。 沈昀的脸顿时黑了,拍下苏青宁递过来的帕子,转身走了。留下苏青宁看着飘落在地的帕子发愣。 陶华宁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的是他问苏青宁讨要帕子得的是她的,而沈昀讨要却只能得到丫环的,他心气那么高不生气就怪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越是生气,对他就越有利。 他是坐着的,就势弯腰把手帕捡起来递给苏青宁,却悄悄地把苏青宁的帕子放在了怀中,说已经弄脏了,给她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苏青宁没往心里去,身为现代人的思维,给出一张手帕就跟在现代给出一张纸巾一样。 什么贴身之物不能授予人的思想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进她的脑子里。 还是在看到李大丫使劲朝她使眼色她才如梦初醒,但陶华宁已经那样说了,她也不好强要,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人家心心念念连饭都来不及吃赶着来参加她弟弟的洗三礼,她难道连张手帕都舍不得吗? 不过她倒是弄明白了沈昀为何会生气了。 但她不会去哄,沈昀身为土生土长的大梁人,明明知道女子贴身之物不能轻易给人,他却还故意伸手讨要,是想看她出丑,以后嘲笑她吗? 陶华宁在此既是跟苏青宁叙旧又是在跟她道别。 因为很快就是他爹的生辰,如今他在外面做官,不能回家,所以他要赶过去给他庆祝。 陶华宁说着时不时地拿眼睛瞟苏青宁。 他希望她能够有所表示。 苏青宁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想了想,既是陶晋仁生辰,他们家现在拥有的一切源于他,陶华宁能大老远地赶过来参加她弟弟的洗三礼,她自然该代表家里送上一份礼物。 “你等等,我上次在府城制了一方茶叶,听说陶老爷爱喝茶,你且带过去送上,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陶华宁听得脸上喜色降临,他毫不掩饰他的开心,伸手下意识地抓住苏青宁的手郑重地道谢:“我爹要是知道能够收到你送的生辰礼一定很高兴。” 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陶华宁意识到自己失礼退后一步拱手致歉。 苏青宁笑笑,只当作朋友之间太熟而做的动作,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她在现代的时候跟她的朋友们经常会拍肩握手,这并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苏青宁想请陶华宁去厅堂上说,可陶华宁犹豫着不想去。 苏青宁不解,但见陶华宁看着门口脸色突变,她顺势望过去一眼看到了苏绿宁。 她装作找苏青宁有事的样子道:“海叔让我来看看陶大少爷吃过没有?” 苏青宁低头翻了一个白眼,苏绿宁这撒谎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嘛,她爹才不会叫她来看了。 定是她这标准拜金女是看到陶华宁出身富贵,人又长得好看动了心,想要借机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准又在暗地里国;图谋着什么。 “已经吃过了,不劳你费心。”苏青宁很直接地道。 然后就再次催促苏青宁回到厅堂上。 她眨着眼睛笑眼陶华宁,别人想要找他,就算他躲起来,人家也会循迹找过去的。 陶华宁无奈摊手,看了一眼苏绿宁,多么希望这个自从看到他就一直紧盯着她的人能是苏青宁,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沈昀从中作梗了。 更不用担心在她十八岁之前会有什么变数了,只可惜,苏青宁就是苏青宁,谁也替代不了谁。 陶华宁勉勉强强地回到厅上,苏老三一行人又像苍蝇见了荤腥一样的叮上来,围在陶华宁身边不住地跟他说话打探,扰得教养极好的陶华宁都忍不住当着他们的面皱了皱眉。 苏青宁无奈,只得赶紧去房间取了给陶晋仁送的茶叶罐,想想是送生辰礼,便又取了一根红色丝带缠在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匆匆拿去递给陶华宁。 拿到自己想要的后,陶华宁虽然很想再多呆一会儿,毕竟他今日走了,明天就要出远门,然后就直接去府城等院试通知,又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不能见到苏青宁。 他原是想好好与她独处一歇的,却被这些人缠得没有办法,眼下只得告辞。 苏大海也感受到了他的无奈,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顿时无语。 人家老于家的人就一个个坐着,除了对陶华宁说话客气些,也未见他们上赶子讨好,他家的这些家人怎么就这么市侩,这么势利…… 他有些抱歉地跟陶华宁笑笑,让苏青宁代他送送他,而他出面把苏老三和钱氏两人留在了厅堂上,暂时解了陶华宁的窘迫。 苏绿宁带着苏红宁却还是送了出去。 等看到陶华宁的马车时,苏红宁当即大叫一声:“啊,这个马车太好看了,坐起来肯定很舒服吧。” 她真是太羡慕了,她长这么大还只坐过骡车和牛车了。 陶华宁礼貌性地笑笑没有回答,转头朝苏青宁小声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再去府城?” 苏青宁眨眨眼睛道:“马上要秋收了,我爹要忙着安排庄稼的事,我弟弟这边刚出生,我娘要坐月子,短时间我肯定不会去了。你要是去了,记得上我家庄子里看看。” “好。”陶华宁心里隐隐有些遗憾,他果然要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看到她了,他不由凝神静气地多看了苏青宁两眼。 他要牢牢地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烙印在骨子里,想她的时候就在脑子里回想一遍。 苏青宁察觉到他怪异的眼神,不由问道说她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陶华宁摇摇头本想说没有,但见车帘放下,只有苏青宁伸了个脑袋进来,他头脑一热,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说:“嗯,还真有,替你擦了。” 苏青宁没想那么多笑着谢了他。 要是此时她能看到陶华宁的脸的话,一定会发现它涨得通红。 “对了,我这里配了些凉茶的料,你不是容易上火吗,你拿去喝,每天冲泡一杯,要是喜欢甜的就放些冰糖。” 眼见陶华宁奔波来奔波去,苏青宁作为朋友倒有心疼他,送他离开的时候特意包的。 陶华宁心中火热,连忙点头,然后叮嘱苏青宁保重身体,待到她一离开,他就立马让陶甲赶紧赶车。 他怕晚了,他会舍不得她。 每见她一次,每分离一次他对她的感情就会更加深刻一分。 离不得,想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 “唉……”陶华宁靠在车壁,实实在在地唉了一口气。 陶甲在外面赶车,还从未听过自家少爷这么惆怅的声音,不由道:“少爷,你是不高兴了吗?” 陶华宁摸着狂跳的心,搓着右手食指,指肚间仿佛还残留着苏青宁脸颊的细嫩与柔软,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好似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幽兰馨香。 “不,我是太高兴了。” 这次去找他爹,他一定要问清楚,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破苏青宁十八岁之前不能提亲的事。 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娶她过门了,她太好了,他怕别人会抢先。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主持公道的舅爷 苏明程的洗三礼期间虽然有些小插曲,但都不妨碍事情大体的发展,一切都很顺利。 也同时解决了苏青宁心中的一桩心病——刘氏。 她都那样教导苏紫宁了,她要是仍然还是搞不定她那搞事精婆母的话,那她也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边厅堂里陶华宁一走,苏家老宅的人除了苏四便都暂时呆不住了,一个个都说着要回家。 出门的时候苏大河突然问起苏大海来说马上就要秋收了,这次他家能不能派些庄仆给他们收收粮。 苏大海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问题他以为之前夏收的时候已经跟他们交代得够清楚了。 “大河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庄子里庄仆他们也不容易,现下除了要收庄子里的粮食以外,还要在外面守着铺子做生意。 今年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们庄子里人手也是不够的,城墙边守着那些许多做零工的老乡,到时候请几个来帮忙。” 苏大河黑胖的脸上掠过不高兴,轻哼一声说他大哥就是这样小气。 “小气,苏家老三,你这话说得可不好听,你要是想你大哥大方,你让你爹先把该他的那份家产分出来再说。”于兴跺脚。 “大哥的家产不是已经分到手了吗,况且你看看他现在有钱有庄子有铺子,有田有地哪里还稀罕我们那一亩三分地。”苏大河嘟囔。 “哼,你莫揣着明白装糊涂,各家分家长子得一半,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你们屋头倒好,带头破坏了规矩,还敢在这里说三道四。 大海,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以后哪个再问你要钱要田要地要好处,你就喊他们把该你得那一份还给你。 不还你就给我送信,我撑着这把子老骨头闹到县衙老太爷那里切也要给你要回来……” “咳咳……别,别闹了,于舅兄,大河他不懂事,这个话以后莫要再提了。” 苏老三说得干脆,心里却是一阵肉痛。但让他真的按规矩分给苏大海应得的家产他是绝对舍不得的。 钱氏也是一样,第一次有了要息事宁人的想法,她生恐再吵下去,别苏大海家的庄子没有弄到手,反而把家里的家产都赔进去了。 苏青宁跟在背后听着,给她舅爷在心里狠狠点了个赞。 于兴却不满足,看向苏义山,先是夸了他一通,说他一向公正讲理,他就作个公人,让他见证这个事情,以后要是谁再提,他一定带着于家村的人都来大包梁村做客,好见识见识他们老苏家的作派。 苏义山叹息一声,瞪了一眼苏老三,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他们苏家人的面子在于家面前都让苏老三丢光了,最后这点子脸面还是要的。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苏青宁与苏大海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释然。 苏老三要真的说话算话的话,那他们就放心了。 透过苏大海的眼神,苏青宁其实很清楚她爹在想些什么,他不会真的一点儿也不管苏家老宅的人。 可以这么说,只要他们不太过分的话,他一定不会吝惜家中的东西。 小小东西,苏青宁也并不在乎,反正现在家中日子好过,什么都计较的话未免太累。 她只是不想把老宅的人胃口养大,他们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反过来责怪他们家没有把所有的家产都分给他们。 小钱氏见此情景连忙向苏青宁示好,拉着她讨好地道:“青宁呀,那我们就先走了,等到大嫂出了月子我们再过来探望。” 苏青宁也乐得他们认清事实,大家平安相处,谁有安省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呢? 她笑语盈盈地送走众人,家中只留下了于家村一行人。 今日天色已晚,他们是赶不回去了,便只能在此暂歇。 相比苏家人,于家人可要厚道多了,什么要求都不提,反而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 不管是于兴还是于大柱,以及苏小溪从来都没有跟苏大海提出过半点过分的要求。 但越是这样,苏青宁反而越是乐意给他们东西。 第二天送他们的时候除了陶华宁送来的绸布料以外,她还额外给他们多装了两匹细棉布料,吃食,还有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期间苏小溪一直在说不要装了,不要装了,苏青宁却没有罢手的意思,一直把一辆骡车装得只剩下坐人的位置才罢手。 “青宁啊,你很莫得必要给我们拿这么多东西,现在我们家两个臭小子都在你们铺子里做事,你每个月发了工钱,过节过年的还给红包。 衣衫书本你也全都包了,吃住也都是现成的,他们俩一个子儿都不没有花销出切,全都给我拿回来了,现在家里头倒是真的不缺银钱使了。”苏小溪说着紧紧握着苏青宁的手,心中各种感激不一而足。 只不过看着苏青宁姣好的面容心头仍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和遗憾。 她是知晓自己小儿子的心思的,他很喜欢自家这个小侄女,以前她还可以想一想,但可惜,她这般好的人才聪明又伶俐,还有陶家大少爷那样的人捧着,她家小崽子咋个想得到了。 她也只好死心,这回回去就给他相个姑娘,好叫他安心过日子,不要东想西想,把眼下的好日子给想莫得了。 而于兴则更加高兴,一直笑个不停,胡子翘得高高的都不曾下来过。 他现在没有别的想头,就只有他那个改叫叫于立文的小孙子。 这次来他打听了一下他读书的情况,说是很用功,也很有天赋,坚持下去读个几年,未必没有考上的可能。 他满心欢喜,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苏大海和苏青宁身上。 是他们给他家带来了美好的生活,带来了希望。所以他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会出面护着苏大海。 人都是相互的,正常的人都知道受人恩惠要报恩,只有像苏老三那样不要老脸的才会认为苏大海应该什么都不任由他们一家人予取予求。 而于大柱的感触却又是他们中最深的。 他们家是三家人中最差的一家。 小时候丧母,他和于氏兄妹俩跟苏大海一样 遇上一个不厚道的后娘,再加上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亲爹,自小的日子苦不堪言。 便是他后来拼死拼活自己攒了些零碎娶了亲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却也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但自从苏大海家里好过之后,只伸手拉了他家一把,他家的日子现在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好。 尤其是上次得了苏青宁的主意他们家率先在村里养上羊之后,每次羊毛剪下来卖给葡萄庄,羊奶自己加工喝了。 或者顺着送羊毛也一并卖过来,羊养大了,自己留下种其他的也卖过来,只从养羊到现在就已经让他们家净赚了十几吊钱了。 现在村子里没有田地有山头的人家都仿效他家在葡萄庄进了小羊崽子在山头养羊。 因着他推销得力,苏青宁这次又额外给他家封了一个红包,他原是不肯收,但苏青宁说这是给他们村里人家买羊崽子的提成。 只要他们再接着买接着卖,这其中获得还会更多。 而且村子里的人卖了一茬羊毛,喝上了羊奶算是都尝到了养羊的甜头,不仅自己家中又多弄些小羊崽子来养,还不遗余力地向自己的亲朋好友们推销起来。 就连于兴和苏小溪家中也都陆陆续续地养了十来只羊崽子。 现在村子里的人对于他们一家人格外尊重,就连他后娘和她生的弟弟也都对他说话和颜悦色起来了。 甚至连他那个自来对他不闻不问的亲爹过端午节的时候都喊他们一家人回家吃饭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苏大海这个妹婿给他带来的。 这次来他还跟自己的儿子于明明交流了一番,他在县城的铺子里学做掌柜,他有意等学到更多的经验攒到一些钱后,自己也去开一个铺子,就专门卖他们村里的山货特产。 一开始于大柱还生怕苏青宁知道了会不高兴,特地问过于明明要不要提前跟她说一下。 结果于明明告诉他,这事儿还是苏青宁主动跟他提的,主意也是她给出的。 苏青宁说过他们两家是亲戚,她总是希望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才好。 于大柱又是一阵感动,他本就嘴笨,说不出太多像样的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苏大海的肩背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妹妹如今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你,生了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苏大海很高兴能够得到妻子娘家大哥的赞赏,当即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直说是他们家里生了一个好女儿,是他有福气娶到了她。 苏青宁听着这俩人夸来夸去不由捂唇偷笑。 第二百三十五章 嫁过去就是主母 相比于兴与苏老三之间的关系,苏大海和于大柱这俩连襟之间可就和谐多了。 两个人说话都好笑,大家都被他们之间的互动逗笑了,一时竟忘了时间。 还是于兴看看天色说不早了,到时候骡车送了他们回去后还要赶着回来,怕天黑遇上危险,赶紧着走才是正经。 送走所有客人,偌大的庄子便空了。 到了下午平日里几个读书的人照例到庄子的中院厅堂看书写字。 不多时沈昀也来了,看得出来他似乎对于立文很厚爱,自己考试再忙都还惦记着给他上课指导他练大字,对他的要求也比对旁人更严格。 好在于立文格外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读书读得十分用心,小小年纪已经把四书都读了,只是不求甚解,有待沈昀进一步指点要义,再后来苏四和苏明礼也来了。 看到他们苏青宁有些好奇,她原以为他们回来后便会静静地等待院试发榜,暂时会放下读书,但他们今日却仍旧来了。 看来因为沈昀愿意带着他们,如今他们的思想也产生变化了。 苏青宁双手背后,暗道这样一来,她倒有些看不清苏四和苏明礼的前路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跟着读书这是好事,葡萄庄里不缺他们读书写字的地方,更不多他们几双筷子,所以苏青宁还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看着他们读了一会儿书后,苏青宁才想起她从回家以来就想做的事还没有做。 她出去庄子外面的铺子溜了一圈,只见一切如常,李耶认真负责生意稳稳当当,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在路过庄子大门时,苏青宁着重看了守门的人。 这会儿是秦草根,庄子大门开了一条小缝,守门的人却不在。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立刻想到了之前刘氏是怎么进入庄子里的事情,不用说定是守门之人失职。 她没说什么,只把李耶叫了过来让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房。 李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刻低头认错,说是他安排不当,耽搁了小姐的事情。 苏青宁没有多说只道让他换两个靠谱点的,而且坐得住的人来守着。 “哎,小姐说得是,其实小的也早就想跟小姐商量把守门的秦草根换成他哥秦树根。”李耶解释道。 说秦草根是个天生蹦跶的性子,守着门的时候常常耐不住要么跑到前面铺子里看,要么就跑回后院里去做活,反正就是不想呆在门房里。 而秦树根则不同,是个天生憨实的汉子,没有那么多心思,是个能够脚踏实地干好活的人。 “除了秦树根,再把赵小乙叫上。”苏青宁脑子里过了一遍,便锁定了赵家那个才十四岁的小个子弟弟。 李耶连忙点头,其实在苏青宁吩咐他换成两个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赵小乙。 那孩子年纪不大,却也是个耐得住的人。 “你告诉他们在这门房里当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干得好,铺子,庄子,赶车把式什么位置都由得他们挑,你让他们在这里呆着的时候不要落下学认字。” 苏青宁决心在照顾于氏坐月子的这段时间里好生整顿一下庄子的人事,另外给他们扫扫盲,认识些字对他们以后总没有坏处。 “哎,多谢小姐大恩。”李耶感动得差点落泪。 天知道他们这些活在底层的人没有哪个是不想学习读书的,只是他们身份所限,再加上读书要的本钱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上不起,因而只能做最底层的活计,吃最重的苦,干最累的活。 要是读了书,就能做账房先生,还能做铺子伙计做掌柜…… 学的技能越多,脚下的路就越宽。 苏青宁理解他的感受,笑着勉励了两句便回去了。反正她已经传话给他了。 不仅把看庄子大门的人换上两个,一个是轮流来,可以机动调配,同时也增加看大门的力度,免得再让一些无知无谓的人闯了进去,惹出大祸来。 等到苏青宁回到房间,才把近几日的账本看完,就听李耿来报说他把之前看大门的秦草根给罚了一通,现在他就跪在院子里反省,问她可还有指示。 “没有了,你罚都罚了,就让他先在后面做田地里的活,过一段时间又再说。” 对于李耿所做之事,苏青宁没有异议。 秦草根性子太过跳脱,又缺乏责任心,被罚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因为他看门不力,才会放了刘氏进去,差点铸下大错,所犯之错实在不能够被轻易原谅。 故而受罚之事她不会多插手,他需要这个教训,但秦草根也还是有能用之处的,他赶车是一把好手。 当时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被安排去守门了。 她也是事多,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这事儿,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这段时间她打算先晾一晾秦草根,定定他的性子,以后好用起来。 苏青宁抽空去了一趟厨房,端上李氏特地给于氏做的醪糟鸡蛋去了月子房。 应苏青宁的要求,房间选的是向阳的一间厢房,此时没有开窗,但阳光也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照了进来,洒在屋子里,把房间照得异常明亮。 于氏抱着小小的苏明程正在喂奶,看到苏青宁进来忙高兴地招呼她去看。 “你瞧瞧,他长得多好看,跟你小时候只有那么像了,只这眼睛睁得比你早。你那会儿莫得吃莫得喝,生了三天才睁开眼睛,前三天我跟你爹担心得很,生怕你有个好歹…… 哎,瞧我这嘴,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个陈年旧事,一会儿你爹听到了,又要说我了。”于氏四下打量了一下缩着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苏青宁明白于氏现下心中的想法。 同样是生产,她作为共同的经历人,不可能不做对比。 “娘,想想以前也好,反正都过去了,现在日子过得就好!” 苏青宁劝说的话都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总是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可是她是人,她的思想情感有时候也不会完全受她的控制,所以她也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这样一纠结,她这月子坐得未免就难受了几分。现下听了自家女儿的话,她又一下子释然了。 过去的事情可以想想,忆苦思甜也不错,毕竟现在的日子再难也不可能比之前更难了。 那样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难道还过不下去? 苏青宁瞧过孩子,安抚好于氏后,便去安排午饭。 在厨房里把事情刚安排妥当,就听李耿来报,说门房那儿来了一个姓赵的公子,自称要找他们家小姐。 “姓赵,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苏青宁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了一下姓赵的人,然而在朋友和客户那一栏里搜索未果。 “没说,只说有事情要跟小姐你说。”李耿很是为难。 他已经发挥他的口才仔细问过了,但对方却故意要隐瞒他也没有办法。 未免耽搁自家小姐的事情,他也只有据实以报。 “行,那去一趟吧。”苏青宁让他把人领到门房对面的梢间里去,在那里布茶上果点,暂时作为招呼不能进入庄子里的客人用。 赵仲林捧着茶盏品着花茶,不由想她这里的东西就是跟别处不一样,连茶水都比别人的香。 再看这茶盏,虽不是精细的瓷器,但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茶盏上只有一抹紫花,花色纯净,看着干净舒适。 苏青宁一来就看到赵仲林抱着茶盏细瞧,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开门见山:“赵公子,你找我何事?” 她想了一路,其中也想到过赵仲林的名字,但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真的上门,所以当她在这里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是很惊讶的。 “苏小姐我,我来找你的确有事。”赵仲林抬头看到面如花朵的苏青宁,心下欢喜,只是又有些微的难过。 他这些日子心心念念都是她,可她怎么就对他一点儿也不上心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求问拒亲的原因 赵仲林自认为长得不差,家缠万贯,他又诚心求娶,苏青宁只要嫁给他就是现成的少奶奶,什么活不干,什么事都不用做,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心里想归想,但真让他当着苏青宁的面说出来,赵仲林又有些语塞了。 不知道怎么地,他在别的女子面前都是能言善辩之人,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白能掰成白的,搞得秦河楚馆那些花魁娘子都以拉到他做入幕之宾为荣。 可一到了苏青宁面前,对上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在县里听到有人在传对你不利的话。”赵仲林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苏青宁不动声色地静待他下面要说的话。 赵仲林惊讶地看着苏青宁,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一句话第一反应不是应该问一声别人到底说了她什么吗? 可她就那样稳稳地坐在那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是,是这样的,我在县学学堂里面有几个同窗,他们说里面有人在传你不好的话,你要听吗?” 苏青宁拧眉,县学学堂里面有人传?她摇摇头:“不是很想知道。” “啊……”赵仲林惊在原地,他设想过苏青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很多反应,可唯独没有这句。 她该怎么说,怎么来接? 不过这样有个性的苏青宁,他怎么越来越喜欢她,他捂着不断跳动的心房用力舔了舔嘴唇说既然她不想听那就算了。 然后苏青宁便率先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慢走。” 啥? 赵仲林心想他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有跟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这次要是不问,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他索性不拿同窗那些话来说了,而是抿抿嘴咬住牙根道: “我,我想问问你,我来提亲,你为什么不同意,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和要求,你只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做,不能做的我也会尽全力做到……” 一口气说完,赵仲林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把这话说完了,然后他期待地看着苏青宁。 在他看来,他给出的条件已经好太多了,这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对于赵仲林说出来的话有些诧异。 不是因为他给出的条件有多优厚,而是她以为赵仲林应该早就知道她的心意了,怎么还在这里纠结这件小事? “我以为以前我说的够清楚了。我拒亲并不是你家给的条件好坏,而是暂时不想成亲。” “你不想成亲,那为什么松柏村的李大姑在到处给你打听?”赵仲林有些心酸。 苏青宁一震说这事儿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不管对象是谁她都不会同意。 赵仲林不信,依旧在问是不是嫌他们家没有陶家有钱,他以后会考科举,会做官,她会成为官夫人,他们家不会差的。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跟他说他才能理解她的意思。 要是赵仲林跟他娘一般闹上门来或者像他上次那样任性地当街拦人,苏青宁有一万种对付他的办法。 可他这次偏偏就把姿态摆得这么低,态度又好得没话说,搞得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当然,苏青宁没想好怎么拒绝,也并不代表她就必须得顺从。 她沉默片刻后从赵仲林家有很多小妾爱逛花楼的事情说起。 赵仲林眼睛一亮,自以为找到了苏青宁拒亲的原因,高兴地道: “原来,原来你不允嫁是因为她们?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对她们都没有感情,只是图个新鲜,只要你进了门,她们全都要奉你为主母,我保证她们碍不到你。” 苏青宁再次无语抚额。 她觉得她跟赵仲林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有着深深的隔阂和代沟。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是跟我爹和娘一样的,而不是你坐拥了一院子的美人小妾后来跟我说她们碍不到我。我要的是唯一,你懂吗?” 赵仲林脑子里已经糊了,毫不夸张地说,苏青宁说的每一个字单个听他都听得懂,可连起来的意思他怎么都闹不明白。 因为苏青宁的爹娘只有彼此,但他家中,他爹可不只有他娘,他还有那么多姨娘。 不只他们家中,县城中但凡有点钱的家里都有小妾,这事关脸面,便是不喜欢的也会买一两个放在那里。 闲时抚琴听小曲,忙时在书房红袖添香,其他时候还能生儿育女,延续家族香火,岂不是一大美事。 至于苏青宁家中她爹不纳妾的原因赵仲林认为更多的是他们只是庄户人家,连一家子人都养不活了,还如何纳养美妾? 赵仲林心里是这样想的,然后也是这样说的。 孰不知他的这番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苏青宁脸立马就拉下来了:“是,我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我可不敢奢望嫁进你们这些世家富户,我就该找一个同等养不起家纳不起妾的庄户人家嫁了,也好过跟你在这里掰扯这些问题。” 真是给他脸了。 苏青宁冷哼一声,这回她可不再客气了,反正是赵仲林说话不注意失礼在前,她这回发起火来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赵仲林茫然间就被苏青宁怼了一通,他自觉只是把自小扎根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更不明白苏青宁为何突然就变了脸色。 他四处张望,打量了厅堂中的摆设,想起苏家如今也是有庄子有宅子有铺子的殷实人家了。 想来他说苏家只是庄户人家那句话把苏青宁惹到了,他倒也干脆,就那句话弯腰给苏青宁赔起罪来。 苏青宁坐在一旁,侧着身子一脸生无可恋地听着他说,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怎么说也是不清楚的。 就故意高声说他家小妾太多,她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小妾。 赵仲林这回听清楚了,站起来考虑了一下说他明白了,然后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青宁长吁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句话管用,她就该一早就说,免得跟他在这里纠缠半晌浪费时间。 在庄子大门口,沈昀等在了赵仲林出去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他上前一步抱着双肘冷冷地睥睨着他。 赵仲林被他冷然的面孔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我知道你是谁,可,可你拦我做什么?” 沈昀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 此时沈昀的身上浑然看不见一丝暖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圈寒气之中。 赵仲林一开始还真的被沈昀的话吓得怔了半晌,但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的身份现在跟他是一样的,还没有怎么样就自己吓自己。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用你操心。”赵仲林挺直腰背鼓起勇气与沈昀对抗。 沈昀冷哼一声,清俊的面颜上满是不屑。 赵仲林觉得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不愿多呆,挤出门口小跑着溜了,他告诉自己不用管沈昀,他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苏青宁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每日里看看铺子,想些花样给于氏补身子,偶尔还会把之前那堆小姐妹召集到家里来上上小课,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而令她最高兴的莫过于每天数钱看账本,她家名下现在一共有五家铺子一家会所,各自都有靠谱的人守着,经营稳定,盈利多多,她手里累积的银钱正在看得见的速度变多。 于氏的月子还没有坐完,府城就传来了消息,沈昀、苏四和苏明礼全都中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别人家怎么样且管不着,但消息传到大包梁村后,整个苏氏家族的人都兴奋起来,自从苏氏一族在大包梁村落户,族中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个秀才以上功名的人。 这一下不出则矣,一出就连着出了两个,他们顿时觉得阖族之人在村里的腰杆终于直了,走在路上再也不会比丁家和包家的人矮上半截了,兴奋之余,各家的当家人自发地涌到了苏义山家里。 大家商量着最好学城里的陶家摆桌酒席,把村里相好的人家都请来热闹热闹。 苏义山也高兴,捋着胡须不停地点头,只是掰着手指头算着直桌的钱心里难免打鼓: “这个主意好是好,可现在摆上一桌起码得费两百文,十桌就得两吊钱,可不容易。” 就算他家与苏老三家里各出一半的钱,一家也得一吊钱。 苏大河一听要花一吊钱,立马不高兴了看向苏大海说他们大哥家有的是钱,这钱要不就他自己一个人出了。 这说一出,顿时得到了苏老三的赞同,他立马点了苏大海的名,向他讨要一吊钱。 苏大海倒没有把这一吊两吊钱看在眼里,他与跟着来的苏青宁对视一眼,眼中写满无奈。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读书可以明道理 苏青宁小声道:“让我们家出钱倒是没关系,只是这样一来,以后会不会他们有些什么事都会找上我们家?” 今天出了一吊两吊钱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这口子一开,苏青宁担心后面会引来各种各样要钱的名目,毕竟现代可是有一个草根明星某某哥的遭遇在前。 关键他们家出了钱,在苏老三那里半点好话落不着,反而还会落埋怨,嫌给的少。 所以苏老三父子俩的话,他们父女俩谁也没有搭腔,拒绝的态度很明白。 气氛一度很尴尬,苏义山看了一眼众人,一旁的苏大牛说话了:“说得是,明礼侄儿和老四这回考上了,往后还得再接着考,以后买书买笔墨纸砚那可都是钱,现下正是该俭省的时候,啷个能这样子花费。 依我看,他们两个有功名了是我们大家的荣耀,请酒摆席肯定是要的,但也莫只要让他们两家出,我们大家都来凑一凑,你们说啷个样?” 他爹是苏义树,原是苏氏家族中条件最不好的一户,田地少就是山头多,因而以往种的粮食除了给官府交税以外,啥子都不剩。 他家儿子基本上等同于吃百家饭长大的。但是自从跟着苏青宁家里在山头上种了姜,卖了葡萄,养了羊之后,他们家的日子慢慢地好过起来了。 所以对于苏大海一家人他心里格外感激,还晓得在关键是站出来替苏大海说话。 “是这个理儿。” “就是,就是,四哥和明礼侄儿考上了,咱们可以田地挂到他们名下,以后都可以省一份赋税了。” 丁家人就是这样做的,省出来的税钱可比这办酒席的钱多多了。 一句话点醒了大家,纷纷自觉的掏腰包拿出积攒的铜钱出来说怎么样都要给他们两家凑十桌酒席出来。 两吊钱不少,但在大家的合力之下很快便凑了出来。 轮到苏大海,他直接摸了十吊钱出来,不过他没有放到那一堆铜板里面,而是分成两份递给了苏明礼和苏四两个人。 说既然他们办酒席的钱有了,他这个兄长和长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啥也不做,这就给他们做零花,买书买墨。 趁着大家震惊安静的时候他接着道,他今天把话搁在这里,以后要是他们苏氏家族中谁人再能考中秀才都可以得到他的五吊钱支助。 另外赶考费另算,他还打算腾出地方和银钱出来办一个苏氏家族私塾。 只要是他们的族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可以不用给束修免费来读书。 这是他跟苏青宁一早就商量好的。 是苏青宁看到沈昀在他们家厅堂里整日里教苏四和苏明礼和于立文他们读书,她心里生出的主意,跟苏大海一说,他考虑片刻后便同意了。 他把他十来年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却在富贵发达之后得了一个儿子的事情当作是老天爷给他的奖赏,有些迷信的他便想做些好事来积攒功德。 为他,更为他的儿子和女儿。 况且苏青宁事后算了一笔账,他们家有现成的院子,只需费请先生的钱,一个月二两银子,加上各种福利,一年平均下来也不过三十来两,真的不算什么。 关于这一点,苏青宁早早地便与苏大海商量过了。 苏大海之前便要跟族人说,好在被苏青宁拦下了,有意让他放到这样的场合再来说。 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说出来效果更好,也更能让人惦记他们一家人的好。 苏青宁可不想当冤大头,做好事不留名。 他们做了什么就得大张旗鼓地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付出。 “真的是谁想来就来吗?”苏大牛有些激动。 他家三个儿子,至今为止没有一个读过书的。 他家现在虽然靠着苏大海家赚了些小钱,但读书的束修费实在是太贵了,真不是一般人供得起的。 “这个学堂开起来就叫苏家族学,只要他是咱们苏氏一族的族人就都可以来上学。” 大家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纷纷叫好,还有人情不自禁地带头鼓起掌来。 这可是一条龙服务了。 从免费上学堂,到考上秀才还有奖励,这样的话大大的激励到了在场众人。 他们看到了比让苏大海直接拿出钱来发给他们还要优厚的条件。 苏义山赞许地看了一眼苏大海,朝他竖起大拇指接着道: “这样吧,既然学堂开起来,也不说只让我们一族的人来上,但凡村里的人来,也都应该同意,只是该交束修就交束修。” 这事当然好,不过苏青宁心想到时候还是要规定一下入学的人数,不然太多了的话,效果不佳。 商量好后,那边准备酒席的钱也筹集到了,大家约定好明天在苏义山家中办席面,这便各回各家了。 苏青宁刚想回头招呼苏大海回家,就见他被苏老三和钱氏团团围住了。 这次他们倒是学乖了,压低了声音跟他要东西。 说他太过分了,有钱不想着他们自己家里边,也不看看他们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竟然就知道把银钱投入到族里去。 苏大海无奈:“爹,那事儿刚刚连族长伯伯都同意了,你难道要让我反悔?” 他爹这样没有眼光也怪不得他,毕竟之前的时候他也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还是他女儿苏青宁给他解释了他才明白过来。 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比直接送钱更有用。 苏大海耐着性子跟苏老三重复苏青宁说过的话:“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如果只是简单的把银钱拿出来给他们,用完之后就没了。 可要是开学堂,就能让所有族里的人受益,他们能够识字读书,读了书出去可以进学,可以考科举,再不济到县城里去也能当个账房先生。” 这些虽然暂时看不到好处,但绝对会比直接拿银钱强很多。 苏老三和钱氏虽然听懂了,但他们并不以为然。 在他们眼中苏大海是他们家的人,他有钱就应该给他们全家花。 可他现在不仅没有给他们花过多少,反而还拿出钱来给族人花,这就让他们很不舒服,拿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爹,娘,办学堂是最好的事,你看看二哥、三哥家加起来都有四个侄儿,要是他们都进学读书,你想想当初你们送我去的时候花了多少银钱? 大哥虽然没有直接把银钱给我们,可你们是算得着的,这一笔可省下了不少。” 苏四眼见着自家爹娘拗着苏大海不放,非是无理取闹,也有些头疼,他感念苏大海一家人对他的帮助,便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他现在是秀才相公了,不仅给他们家,也给族里争了一口气,在苏老三面前很有话语权,他一说苏老三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了。 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像他们家在村里的条件其实不算差,但供一个苏四出来还是花了不少的力气。 可以这样说,以他们家的条件,只能供出一个苏四,再多一个根本养不起。 所以在苏四未考完之后,就连苏大江和苏大河的儿子们都没有正经进过学堂。 不说别的,首先自己家就有四个孩子能够进学,这样四笔束修费用下来一年都能省上十几吊钱…… 啧啧,划算,划算。 苏青宁看苏老三动了心思,连忙甜甜地笑着道:“祖父,我爹还可以给几位哥哥弟弟每个月一百文的笔墨纸砚费用。” 一个月一百文,一年就是一吊二百钱。 苏老三和钱氏想想拍拍手算是同意了。 苏青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朝苏四笑了笑。 苏四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等他们家的人都回去后,他单独找到苏大海和苏青宁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歉意。 “老四你别说这些个话,我们都是兄弟,大哥没读过书,说不好话,不过你要是有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你是懂理的人。”苏大海拍拍苏四的肩,话说得听着还是十分舒服。 苏青宁也笑:“四叔别多想,就听我爹的便是。” 苏四重重点头嘴上虽然未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已经把苏大海一家人当成了他最亲的亲人。 他别过苏大海父女俩追上苏老三一行人,他第一次正视着自己这一家人。 从前他因为什么事都不做,专心备考,从未思考过家里的这些关系。 但这次他觉得他真的不能如同沈昀所说再像以前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到最后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调剂好他爹娘兄长跟大哥的关系。他怕他爹娘再这样下去,根本笼络不住他大哥,反而会把他逼得越离越远。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请他出马做先生 苏大海的话苏老三听不进去,但苏四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现在又考上了秀才,让他们家在村子里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他的话苏老三可是听得格外认真。 “这次我能侥幸考上,其实全亏了大哥和青宁帮我,要不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沈公子怎么可能会把那么好的读书的法子教给我,又怎么会愿意教我写文章改文章。 没有沈公子,没有那法子,我这次别说秀才了,就连府试都是万万考不上的。” 苏老三听得连连咋舌,他跟钱氏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苏四:“那啥子沈公子就啷个厉害?” 苏四用力点头,他跟沈昀相处的时日颇长,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对他心服口服,而且这次他的确受他的帮助和指导良多。 “当然,沈公子是万中挑一之人,医术好,学问好,又聪明多智。”苏四夸得毫无压力。 “啷个厉害,难怪大海家连钱都莫的要他的就把卖身契还他,还把自己屋头的房子给他住,嘿,大海啥子时候有这个脑壳了。”苏老三摸着额头他怎么好像有点看不懂苏大海的为人了? “哪是他蛮,还不是青丫头,我看鬼主意最多的就是她了。”钱氏不高兴苏老三说苏大海聪明,连忙打断他。 苏四看他爹娘已经开始正视苏大海一家人了,连忙趁热打铁地劝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以后最好跟苏大海一家和睦相处。 “都是一家人,大哥心里其实是有我们一家人的,你们莫千万把他逼得太紧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大江接过话头跟着劝:“就是,虽说大哥没有给我们分田分地,但平日里送的东西,还有送给我们的羊崽子都还没有收钱,我们只要养得好,也可以跟大牛哥一样卖到钱。” 这是正理,苏老三听得进去,当着两个儿子的面他说以后不会再像先前这样动不动就找苏大海麻烦了。 苏四这边劝好苏老三,那边也没有闲着,他抽了个时间去了一趟葡萄庄把他劝苏老三的话当着苏青宁的面说给苏大海听了,同时也道让他不要跟他爹计较从前的事情,而是应该多往前面看。 苏大海一阵感动,只是他不大会说话,连连说他以后会更加注意方式方法,不会随便惹他爹生气。 苏青宁则道:“都是亲爹亲兄弟,我爹怎么会跟自家人计较,只是老话说得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家现在铺子庄子能挣到钱,能帮得上忙,我爹也是一心想着给大家提供好的机会一起挣钱。 如果只是把我家挣的钱拿出来,再多也不够散的,只会让大家养成懒惰的坏习惯,还不如现在这样大家一起想法子挣钱。” 苏四深以为然,说到私塾的事,问她可想好了要请谁来做先生。 闻言苏青宁指指侧厅,苏明礼走了出来。 “我已经跟海叔和青宁毛遂自荐来做这个启蒙的先生。” 苏明礼是抱着报恩的心思报名的,他感念苏青宁一家对他的好,想着他们这会儿找先生不好找,便说他先来替着,等他们找到合适的人再换,而且他申明不要钱,只要供应一应的笔墨纸砚即可。 苏四眼睛一亮,也朝苏青宁自荐说他也可以来,苏明礼一个人可能会太累,他与他两个人能够换着班来。 苏青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亮闪闪的:“这是好事,不过月钱还是照例给。” 说实话两个人的毛遂自荐还真给她省了不少事情。 他们家庄子足够大,不缺地方做学堂,但就教书的人不好找。 怕就怕请到的人没有真才实学,耽误了族里的孩子们。 而且也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如今有了他们两个人,这学堂说开就能开起来。 她立马找来李耿,让他马上通知家具店把她定做的桌椅板凳送过来。 东西是早就备下的,李耿一去没等多久就送过来了。 看到成套的新桌椅苏明礼惊讶道:“呀,青宁你倒是个手脚快的,这么早就把桌椅板凳都做好了。” 看这套新桌椅跟他们以往坐的完全不一样。 桌子是齐腰高的,椅子则是极为简易版本的,只有椅坐和椅背,没有像圈椅那样复杂的扶手。 但看着清新舒适,上去试坐一下腰背支撑得恰到好处,看得出来苏青宁用了不少心思。 苏明礼看得不停地夸她厉害,做得这套桌椅可比平时他们跪坐在蒲团上舒服多了,她到底是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的。 苏青宁笑笑,说她只是以前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一眼,然后就暗暗地把它给记下来了,原本只想着自己打一套来用。 用过之后觉得很不错,这次恰又要开族学,正好就把图纸拿来用了。 “哦,你在哪里见过?”沈昀突然到访,还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笑着招呼他,然后又引着他看桌椅,让他试坐,接着便光明正大地把沈昀的问题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昀笑笑不在意,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的。 苏明礼看到沈昀时眼睛已经在发亮了,他连忙提议:“先生来了,正好,正好,我们这里商讨说开族学的事情,先生可愿意来做私塾先生,教授他们?” 沈昀从中院过来,已经看到院子里在布置,知道了此事,但是给那么多人做先生他没有什么兴趣。 他摇头说不想,不过他们倒是可以教一段时间,这样更有利于他们对前面基础知识的把握。 苏青宁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沈昀来还是不想要。 他来的话她会觉得做事有压力,可他不来她又觉得是一大损失。 她一早就发现了,沈昀教人读书特别有一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教的,指点过苏明礼和苏四等人,这两个原本考秀才都要考很多年的人居然一次就考中了。 如果沈昀肯来族学指点一二,那可是苏家一族之幸。 不说考多少功名,但学习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等到沈昀出去后,苏明礼悄悄地拉着苏青宁到角落里小声跟她说着让她出面去请沈昀。 苏青宁挑眉问他为什么一定非沈昀不可。 而苏明礼给出的答案也是沈昀很会教学生,不仅讲课生动有趣,讲解知识点也是深入浅出,让人很容易理解。 苏青宁咬咬牙道:“学堂既然办都办了,那就办好。”抱着这样的心思,苏青宁在中院的一间厢房里寻到正在看书的沈昀。 他坐在窗前,窗棱半开着,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轻盈而温暖。 沈昀的侧脸半露在阳光下,显得棱角分明,异常俊朗。 苏青宁倚在门上,不知不觉间便看呆了,这幅画面太美太好,她一时之间竟不忍心打扰。 还是沈昀看到了她,见她紧盯着他不说话,轻轻咳嗽数声才惊醒了她。 “呃,那个你要吃什么点心?我给你做。”苏青宁有些慌手慌脚地站直身子。 沈昀眸光如炬,似要看进苏青宁的心底去:“刚吃过午饭,现下不饿。” “哦,那喝茶吧。”苏青宁说着假做自如地进来坐在离书案不远处的圆桌上,用炉子里刚烧开的水给他泡茶。 一壶茶水泡好,房中茶香四溢,苏青宁给沈昀分好,看着他端盏品味,可想说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沈昀早就看出她有话要说,但见她为难他故意晾着她,后来看她献殷勤献得差不多了便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何而来?” “我想请你做学堂的先生,当然只是暂时的,让明礼和我四叔给你配合,不会耽搁明年秋天的考试。” 苏青宁一口气说完,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沈昀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我为什么要同意?” 苏青宁想了想道:“温故而知新,你在教他们的同时也能自己温习前面的功课。” 沈昀冷笑:“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苏青宁听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断然拒绝,她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连忙再接再厉。 沈昀眼神突然变得幽深,看着面前离他稍微有些远的苏青宁,他朝她招了招手,将她招到身边坐下,侧头打量她。 今天苏青宁穿了一身湖锦淡蓝对襟长裙,颜色清新,衬着她那张白皙的脸颇有几分粉嫩之色。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 然后他就真的碰了一下,跟豆腐一样,白嫩娇软手感很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别出心裁新玩意 看到沈昀直直地朝着她的脸伸手,苏青宁紧张得呼吸一窒,她明知道自己躲开的,可在沈昀那双锐利的眼眸之下,她不敢轻易动弹,她怕招致他的不高兴让他再度拒绝她的要求。 时间只过去了一会儿,可苏青宁却已经觉得似乎熬了一个世纪,她弱弱地道: “呃,那个你可以放手了吗?”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薄茧,扎着她的脸微微有些痛感。 沈昀收回手,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低头道:“你别想多了,你脸上刚刚有东西。”帮你擦去罢了。 这个理由找得好,苏青宁正中下怀,她也觉得刚刚两个人的气氛过于暧昧了一些,这样一解释就显得通透了,她连忙道谢,顺便再提起他要怎么样才能同意。 沈昀道:“第几个条件呢?” “啊?”苏青宁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见沈昀竖着三根手指道:“我没有记错的话,已经有三个了,要是再加一个便是四个,四个条件。”沈昀着重咬住了最后四个字。 苏青宁终于明白,忙不迭地点头:“好,四个就四个,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不压身。 一个条件也是条件,四个条件也还是条件,今日不管明日事。 毕竟沈昀以后是要发达的,他有权有势,要什么没有,说不定根本用不着她帮忙。 不过如果他真需要她做什么的话,只要他答应不对她的家人动手,她也会十分乐意做的,根本不需要用条件和承诺来捆绑他。 沈昀意味深长地笑了,薄薄的嘴角上扬,整个人如同冬日清晨初升的太阳,看着好看,但其实没有暖意。 苏青宁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她直觉有些不好,但架不住她现在高兴。 当即哼着歌出了厢房,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明礼和苏四。 得知苏青宁此行成功说服我入得苏家族学,苏明礼两人也很是高兴,抱着书说这样就好了,他们有三个人,可以互相轮流来教,而且闲时他们还可以跟沈昀讨教,再好不过了。 苏四突然看着苏青宁道:“对了,这次陶家大少爷又是头名,你可有备礼?” 大约是陶华宁在对着苏青宁的时候,根本不曾掩饰他对她的心意,所以苏四等人早就把他们的关系看在眼里。 他与苏明礼悄悄地讨论过,如果陶华宁对青宁真的有心思的话,两人倒不失为一对佳话。 所以在苏青宁迟迟没能想到陶华宁身上的时候,他特意出声提醒。 苏青宁点头:“我打听过了,他确实是第一名,常规的糕和粽已经备下了,不过还有些小东西要准备,所以才没有送过去。” 陶华宁待她那样好,她怎么可能忘了要庆贺他此次得了头名的事。 不过陶家巨富,根本什么都不缺,她送礼便有些头秃,想了好久都没能有一个完善的方案,但花了点小心思画了个魔方的图纸,正在给他们做家具的那家在试做。 只是随着家具一起送过来的那个魔方并不合她的心意,转动得不灵活,没法正常玩。 她已经把图纸要回来,另找了庄子里的秦大铁来做。 虽然他是个打铁出身的,但是架不住手巧,苏青宁让他试试。 同时她也请了苏大海帮她一块看顾着。 因为木工手艺,谁也比不上她爹。 只是他们研究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做出来没有。 不过对于苏四的好心提醒,苏青宁一口应下,说她等到最后一桩礼备齐后就去送。 “那也成,这两天他们家在摆流水席,怕是忙不过来。”苏明礼笑着道。 嘿嘿,好家伙,陶家果然是巨富之家,考起个秀才都摆起流水席来,还一摆就是三天,真是有钱没处使了。 苏青宁念叨着去了一趟后院照例去瞧了于氏和苏明程后,又去找了她爹,一看到她,苏大海就兴奋地朝她直招手。 “成了,成了。青儿,你快来瞧瞧。” 苏青宁一听连忙小跑着上前,接过苏大海手里有茶盏那么大的魔方。 松木做成的魔方,带着松香味,拿在手里打磨得很光滑,轻轻转动起来。 嘿,还挺顺溜的,这是真成了。 苏青宁拿在手里高兴得玩了好几圈。 然后便寻思着在上面弄上颜色,这样才是真正的魔方。 她去忙活这个,又请求苏大海再多做几个。 “好,好啊,我瞅着这玩意儿还挺好玩儿的,我原本也打算给你弟弟也做一个。”苏大海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青宁也跟着笑了,看他爹整个一儿女奴。 手掌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有些地方都磨破了皮,自己丁点都不在乎,一门心思就放着她跟弟弟两个人。 她心头一热,看着苏大海那张充满风霜的脸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护着他们的心思。 苏青宁拿着做好的魔方一边走一边转着玩儿,路过厅堂时碰上沈昀。 瞧着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新奇,沈昀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拿过去。 苏青宁想着自己的画功不怎么样,眼珠子“骨碌”一转盯上了沈昀,现成的画师怎么能不用了。 她向沈昀详细描述了魔方的模样,又去问李氏要了彩色染料与沈昀一起给原木魔方涂上了颜色。 不愧是沈昀,手艺极好,三阶魔方上的六个颜色涂得匀称而深刻,用火炉烘干,拿在手里除了要重一些,看着就跟现代买的一模一样。 苏青宁“噼哩啪啦”把魔方打乱,研究了一下便开始转动还原起来。 幸好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思维方面的社团,里面就有专门的魔方培训,她花了三天的时间跟着里面的学长一起玩转魔方,学会了还原三阶魔方的三层六面。 纵使沈昀见多识广,可他也不曾看到过这般玩意儿,瞧了两眼见苏青宁玩转得很溜很是感兴趣,等她把打乱的六个面还原好之后,他便伸手要过拿在手里学着苏青宁的模样转起来。 不过不管他怎么转,都好像没有办法把它还原。 多智如沈昀皱了皱眉头,不甘心地挥了两下递给苏青宁。 苏青宁捂唇笑,拿在手里“咔嚓咔嚓”地转动起来,不到一分钟就还原了两层,不一会儿便又把所有的都还原了。 沈昀俊朗的脸上映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但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喜欢认输的人,脑子里回想着苏青宁玩转的动作,手上轻轻转动着魔方,几番失败后,苏青宁惊讶地发现他做到了,他居然在不需要她指点只凭借着记忆就完成了第一层的还原。 “好厉害。”她忍不住夸了一句。 沈昀不动声色,继续转动,几番尝试后,他便完成了两层的还原,到这一步他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抬头看着苏青宁,意思是他不会了。 苏青宁看他侧脸线条明朗,薄唇紧抿,透出一股坚韧与倔强轻轻笑了。 他再聪明也还是有他不会的东西。 怀着高兴苏青宁把魔方重新打乱,一步一步地指点着沈昀。 在魔方的转动中,两人的手指时不时地碰撞,指尖相触,别有一番意味浮上彼此的心头。 在沈昀第二次独立把魔方还原后苏青宁拊掌:“成了,你真是天才,只教了一遍,你就已经会了。” 沈昀侧眸看她:“不如你,你一遍都没有学已然会了。”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糟了,她想出魔方这茬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解释它的来源,现下被沈昀一提她不禁语塞了,她得给这玩意儿找个出处。 她道:“我哪有,我上次在府城看到一本书上写了步骤,可是苦苦练习了好几天才学会的。” “是吗,哪本书,可否给我看看。” “呃,可以啊,不过那书我没有带回来,在府城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苏青宁睁着大眼睛,撒起谎言来脸不红气不喘。 “是吗?”沈昀挑眉,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让人心颤的磁性,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苏青宁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连忙低下头,长睫微闪,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要问的架势。 沈昀轻哼一声突然伸手,苏青宁看到他纤长的手探到她的下巴上,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却仍被他捏了个正着,她微微仰着下巴,被迫接受沈昀犀利眼眸的直视。 第二百四十章 惹不起还躲不掉 厢房的门留着一条缝,棱窗半开着,初秋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打在身上有淡淡的凉意,苏青宁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心慌乱地跳动着,下意识伸手按在沈昀的手腕上,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女眉: “你,你要做什么?你捏疼我了。” 沈昀闻声松手,可手指却并没有离开她的下巴,粗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苏青宁下巴上女乔嫩的肌肤,她的头被迫高高仰着,有一种艰言的难过。 苏青宁忍不住轻哼:“放开我。” “把它给我。”沈昀指尖享受着苏青宁肌肤的娇软,另一只手托着魔方开口讨要。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下巴上便传来沈昀指肚的按压,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愿给我你想留着送给谁?” 苏青宁倒吸一口冷气,连忙点头:“好,好,好,你拿去,拿去。” 她主意再多,在沈昀面前也不够用,他就是她天生的克星,惹不起还躲不掉。 下巴上的力道顿时卸去,苏青宁刚想摸摸,便见沈昀低头,突然在她下巴上轻轻吹了一下。 苏青宁身子僵住,一脸难言地看着他,心里暗骂:死变太! 自从沈昀成功脱籍后,他在她面前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便宜什么的想占就占,油想揩就揩,豆腐想吃就吃…… 偏偏在他面前她怂且娇弱,心眼耍不过他,硬杠又不敢,只能认命,她只盼着沈昀赶紧高中,远离此地,到京城去祸害那一堆高官朝臣去,她就还过她的逍遥日子。 苏青宁从从沈昀这里出来后,赶紧着跑去找苏大海,一看到他就委屈得直扁嘴。 “青儿怎么呢?”苏大海正在跟秦大铁忙活着做第二个魔方了,但看到自家闺女不高兴了,连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哄她。 苏青宁酝酿了一下心情好多了才说:“爹,这个魔方很好玩,是该多做了。”她要求苏大海多做几个,不仅可以自己玩,她还要拿来卖。 听说她要卖,苏大海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手上刚好做出一个雏形的魔方,比了比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就这,这么个木头疙瘩能卖得出去?” 苏青宁自信地点头,连沈昀那样高冷的人都能看上,别人只怕更喜欢。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把魔方的玩法用图纸的方式表示出来。不然别人拿到魔方也不知道怎么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沈昀那样的智商,看她玩两盘自己就琢磨出来了。 “那行,闺女说能卖出去那就是能卖出去。”苏大海最苏青宁的话,看她急着要,便多寻了几个人一起来做,第三天就给她做了三个出来。 苏青宁一拿到手立马就准备染料涂颜色。 这是细致活,可不敢让他们干。 不过苏青宁初画,手艺也不咋好,描摹了好几回才找到些门路。 一个还没有涂完,就听李大丫来说陶华宁来了,照例没有空着手来,带来了一大车的礼物。 苏青宁一听连忙迎出去,中院门口陶华宁正在指挥陶甲从马车上把东西搬下来。 里面依旧有布料,有吃食,还有些新奇的玩意儿。 苏青宁上前跟陶华宁打过招呼,陶华宁看到她一脸欣喜:“哎,青宁你来了,你瞧瞧,我从我爹那儿给你带的糍粑,还有他那里产的月饼,味道很不错。” 苏青宁点头有些无奈地道:“这么多,其实你来就好了,不用每次都送这么多东西。”她家后院专门腾出了一个库房来装陶华宁送来的东西。 现在他们家里基本上再也不用买面料了,全都是用的陶家送的。 就连年节的时候给于家和苏家老宅送礼也不用额外买了。 陶华宁也热情得太过头了,她都觉得欠他太多了。 “我高兴,反正我家又不缺,你要是觉着喜欢就留下,不喜欢你自己看着办。”陶华宁一副我送礼,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早该知道,陶华宁就是这样的性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家中不缺东西,没有办法理解他们这些苦出身之人的想法。 不过他态度这么坚决,她也只好由他去了。 把东西卸下后,苏青宁邀他到后院花厅喝茶。 陶华宁一眼便看到苏青宁搁在一边的木头魔方。 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很扎眼。 “这是什么?”他问着忍不住伸手去拿。 苏青宁连忙阻止他:“别,别碰,它叫魔方,我刚刚才把颜色涂上,还没有干,你小心碰一手染料。” 苏青宁连忙护住, “哦,魔方,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厉害。” 苏青宁听得高兴拿了一个原木色还没有上染料的给他把玩儿。 “不仅名字好听,还好玩儿。” “你这儿有两个,那能送我一个吗?”陶华宁不客气地讨要。苏青宁的东西他都想要。 苏青宁眨眨眼睛:“好啊,这个原本就是做来送你的,贺你院试第一名。” 然后想到这个正是要给他的礼物,脸微微发红。 都怪沈昀,要不是他横加抢走第一个,她早就把该送的礼物送了,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陶华宁心情顿时大好。 他自从考中第一名就一直在期盼着苏青宁的礼物。 但是一连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她表示,后来打听说是他们家中叔叔和同堂兄长都考中了,正在忙活他们的事情,他想着她可能没顾得上他。 所以忍不住带了礼物过来看她,他都想好了,如果青宁没有准备礼物,他也要讨要一个,在这个特殊时候,他想把自己的这份喜悦跟她分享。 “你看看它是可以这样转动的,涂上颜色后,我们就可以把打乱的颜色都归到一起,复原一面……”苏青宁耐心地跟他讲述着魔方的玩法。 陶华宁听得惊喜连连,他这趟还真是没有白来。 “青宁你总是会有很多新想法,纵使我曾经跟着我爹遍走大梁南北也不曾见过这种玩意儿。” 苏青宁被夸得不好意思,她哪里有什么新想法,不过是仗了穿越的金手指,拿他们那个时代人的东西现用罢了。 苏青宁不欲多说这些,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而陶华宁看着她这般只以为她这是谦虚,心里便更看重她几分。 他心头的火热如同炉灶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般,他再也忍不住,突然轻轻扯了扯苏青宁的衣袖小声道: “青宁,我听说你拒了赵家的提亲,为什么?” 苏青宁柳眉微掀:“啊,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好奇陶华宁的思维是不是太跳脱了,怎么一下子就跳到那里去了。 这俩根本不是一个话题。 “因为我想知道,你拒绝他的提亲只是单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会不会是她心里有其他人了,所以不愿意接受赵仲林。 苏青宁看看自己,她在现代的年龄虽然已经二十多了,完全够得上结婚的法定年龄了,但在这里,她这具身体到九月也才满十六岁,该发育的地方都没有发育,还小了,所以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亲的事情。 再者说赵仲林那个花心大萝卜,还没有成亲后院里就有一院子的小妾通房,她打死也不肯。 只是这样的话题她怎么好跟陶华宁说? 故而她轻飘飘地找了一个绝好的理由拒绝谈论此事:“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不好妄言。” 陶华宁心头一凉,看着苏青宁越发娇女眉的容颜,薄唇张了张,好几次想说又不敢,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道: “青宁,你觉得我待你可好?” 苏青宁连想都不用想径直道:“好啊。”见天的给她送礼物,一送就是一大车一大车的拉。 而且求助他的事情,他每每都给她处理得漂亮,出去也都是想的护着她,他对她再好不过了。 “如果,如果是我跟你求亲,你……你会同意吗?” 闻言,苏青宁顿时如遭雷击,陶华宁这是在表白吗? 虽然他的心思她稍微能够看出一点来,但总想着他家是巨富之家,而她家不过是小富即安的庄户人家,他们根本不对等,所以她一直都只拿陶华宁当成好朋友,从未想过更多。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是来向她提亲 花厅原本很大,四扇棱窗都开着,门也开着,空气流通极强,再加上苏青宁别出心裁地布置着一些桂花在里面,整个环境清新雅致。 可陶华宁一句话却让苏青宁一下子觉得空间变得逼仄,空气变得沉闷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被陶华宁问住了。 陶华宁看到苏青宁沉默得太久,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他爹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他是绝对不能在她未满十八岁之前问她这些话的,一问他们的关系就全完了。 他心头不禁一阵难受,紧张地看着苏青宁小心翼翼地道: “青宁,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不问了,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你就当我从未问过,可好?” 苏青宁抬眸,自从认识陶华宁,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风华绝代之人,他长相俊朗,才华横溢,难得的生在富贵之家,却为人平和,有亲和力,从未流露出半点贵公子身上那些纨绔的气息。 这样好的陶华宁,苏青宁怎会不喜欢? 不过她也只是喜欢而已,她从来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未曾往这方面想过。 她很满足他们现在的关系,有朋友之谊,还有合作关系,轻松自如, 但陶华宁既然问出来了这样的事情,她就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往这方面想。 她想如果把赵仲林换作陶华宁来提亲的话,她会同意吗? 她会同意吗? 苏青宁的脑子里好像按下了重复键一样,不停地回旋着这个问题。 只是她找不到答案。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喜欢陶华宁的,这样俊朗多金又有才华还对她好的公子哥她如何能不喜欢? 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心。 可要说这喜欢有多深也不对,她只是喜欢,不会反感他的靠近。 “我……”苏青宁刚要向他说出她的真实想法,就见门口一道阴影降下,侧眸就看到沈昀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从她这里强要走的第一个魔方。 “听说你在大批量地制作,我来问问你需要帮忙吗?” 沈昀指指厅中小方几上放着的染料,他预料到苏青宁对这个不擅长。 “啊,好啊,多谢。”苏青宁把内心的话压下去,笑着递了染料过去。 陶华宁则是一脸失望。 他不是沈昀,他看不透别人内心的想法,所以他也不知道苏青宁原来对他是有好感的,而且准备给他一个让他不会这么难受的答案。 不过这一切在沈昀的搅和下注定得不到了。 虽然表面上答应得很好,但其实苏青宁的心里却在打鼓,沈昀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呢? 每次请他帮忙做个什么从来都是讲条件,这次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苏青宁忍不住嘀咕沈昀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但是在李耿把苏大海乖人做好的原木魔方拿过来的时候,他真的十分用心地涂抹颜料,半点幺蛾子都没出。 苏青宁表示看不懂了,今天的沈昀很反常。不等她琢磨沈昀的性子,一旁的陶华宁就被他们涂颜料的举动吸引住了,表示他也想试着涂一涂。 苏青宁看看还有好几个没有涂色,便拿了一个准备教他。 “用它。”沈昀突然横插一脚,赶在苏青宁前面教起陶华宁来。 苏青宁诧异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但见沈昀教得认真,比她画得好,她又放下心来,她想大概是她想多了。 直到三个人把六个魔方全都涂好颜色,沈昀也没有做出过任何不恰当的事情来。 忙完后,苏青宁便把她事先涂好的那个送给了陶华宁,她本来还要教他怎么玩儿,但这差事也被沈昀临时抢了去。 她坐在一旁看着沈昀只演示了两遍,陶华宁便已经大概会了,再多一遍,他就能熟练得把魔方六面全都还原。 看着两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捧着小小的魔方转动,苏青宁反而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 “你可真厉害,怎么想出这么好玩儿的东西来的?对了,你这个做起复杂吗?” 苏青宁脑海里回想着苏大海和秦大铁的制作步骤告诉他说步骤虽然略微复杂,但是上手了也还行。 陶华宁提议道:“那可以大批量生产放到你的铺子里卖,这小小的玩意儿买的人肯定多。” 苏青宁眼睛一亮:“真的吗,你也这样觉得。”她正有此意,不过仍旧有些没信心,怕他们不了解不敢下手买。 但听一向很会做生意的陶华宁也这样说苏青宁又生出了些信心来。或者说信心更足了。 陶华宁道:“我看工艺不复杂,但胜在新鲜,想是能卖出价来。” 苏青宁惊喜陶华宁给了魔方这么高的评价,忙不迭地问他定价多少合适。 陶华宁沉吟片刻道:“少则一百文,多则十两。” 苏青宁粉唇轻动,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的意思是做魔方的材质?” “没错,像这等松木所制,一百文足以。若是换作红木和紫檀木,十两也要得。” 苏青宁双眼亮闪闪的,提起生意经满脸兴奋:“没错,除了换下贵重的木料,还可以做个漂亮盒子装着。” 见苏青宁很有想法,陶华宁笑了,她果然是极聪慧的,只需稍稍一点拨,想出的点子比自己的还好。 想着陶华宁嘴角边浮上一抹宠溺的笑。 沈昀瞧得不舒服了,这两人是当他不存在,还是当他是死人,这样旁若无人的互动? 沈昀不高兴,脸就直接黑了,苏青宁瞧着,颇为不安,连忙收敛了自己的高兴劲儿,只在心里悄悄地盘算着她该如何扩展她的魔方生意。 不一会儿魔方的颜色全都涂好了,沈昀找借口把陶华宁支走了。 苏青宁把新涂色的魔方晾干,然后趴在桌案上轻轻摆弄着,她想把它玩松一些,别人好省些力气。 苏青宁转魔方转得正带劲儿的时候,李耿领着赵小乙进来了。 “小姐,外面来了一个姓李的秀才,说是有事要求见老爷。” “李秀才?”苏青宁念叨一句,然后在心里细品了一回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我爹认识他吗?” 这人直接就找她爹,想必是认识才是。 “没错,老爷上次去城里送鱼,天刚下了雨,泥路太烂,骡车在半道上陷住了,就是这李秀才帮着把车抬出来的。”李耿照实回答。 苏青宁惊讶:“他一个秀才倒有把子力气。” “可不是嘛,他这秀才来得不容易,家里穷,没有田地,只有读书这条路可走,可读书花费太多,平时还要出切给别个做活路。”所以能没有力气吗? 松柏村李秀才李致远的事情,苏青宁先前倒也听别人说起过不少,但那时因为不相识,听别人提及时也只是随口夸他一声厉害。 远没有听到这么详细的震撼。 “小姐,我这就切禀告老爷?”李耿小声提醒道。 苏青宁让开身子,示意他尽管去就是。 毕竟是帮过苏大海的人,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想必是有事,她没有理由拦着人家不让见。 苏大海来得很快,他对于李秀才的到来非常高兴,又是让李耿准备好茶又是装点好吃的糕点的。 苏青宁好奇李秀才找苏大海什么事,便陪在一旁听着。 可李秀才看到她清秀的脸一下子红了,端着茶盏的手指骨节泛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苏青宁有些无奈,为了方便他们说话,她只好带着晾干的魔方让出厅堂的位置,只她终究不放心苏大海,刚出门就转了一个弯,从墙角的另一侧绕到了窗户外面。 她听到了李秀才的声音:“苏伯父,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讲。” “李相公太客气罗,你帮过我,有啥子事情你说出来就是,莫客气,莫客气。”苏大海一脸豪爽。 “我是来替我自己提亲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先把亲事定下来 花厅里突然一阵寂静,连苏大海和李秀才二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但这只是暂时的,很快苏大海便沉下了脸:“李相公,你啷个在说话哦,哪里有自己跑起来给自己提亲的。”这也太莫的规矩了。 “苏伯父,我,我曾经托李大姑来问过,可她跟我说你们可以不得同意,我只是,我自己来只是想跟苏伯父你好生说说,以表我的诚意。” 苏大海皱着眉头听李致远说话,心里直犯嘀咕,他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说话文诌诌,他要不仔细听还真是让人摸不清方向。 不过经李致远一番真诚而认真的解释,苏大海倒是也听明白了,他的想法跟他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亲自来才显示出他的用心,才表示他是真心实意待他的。 “你说的我听懂了,不过我屋头闺女还小,我跟她娘都想多留她两年。”苏大海一想到要把苏青宁嫁出去就满心不舍,之前李大姑过来打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说过,现在不忙着让闺女出嫁。 他们家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些,就想让她在家里多当几年小姐,嫁出去当人媳妇可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沈伯父误会了,我此来就是先提亲,我如今虽已得功名,可明年秋天也得上府城去考乡试,若是能一举考中,也好得人举人的名头,再等再一年春天,去了京城考了会试,若中进士得个一官半职的,才好迎娶……” 李致远看着本分,但口才却很好,一言一句都能说到苏大海的心坎上。 “我听别个说过你的学识很好,到时候你都考上了,还咋个看得上我们屋头的闺女。”苏大海也不糊涂,李致远话说得好听,但讨论毕竟是亲闺女的亲事,他倒也没有昏头。 李致远一听有希望,他连忙拍着胸口保证,说他之所以想这个时候来提亲,正是对苏小姐一片真心,他偶遇过她,说是一见倾心也不过。 这话有些逾越了,但李致远说得真诚,再加上乡下人家里的姑娘要出外劳作,倒是没有这么多讲究。 苏大海听过也没有往心里去。 反而隐隐有一种要被李致远说服的意思。 “行啦,我晓得你的意思了,可这婚姻大事我还是要慎重点,你先回切吧,回头我再思量思量。”苏大海对李致远的心思大概有数了,便挥手赶人。 李致远点到即止,毫不犹豫地施礼离开。 只是出门的时候闻到一股清新的兰香,不由朝门廊边看了一眼,只见一道秀雅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他心神一动,直直地看过去,果然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苏小姐安好。”他远远地拱手施礼。 苏青宁看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服,但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净整洁,站在那里身材笔挺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她笑笑回了他一礼,不管他跟她爹说了什么,基本的礼仪她还是要有的。 而且这李致远乍看长相清秀,双眼不大,鼻梁微挺,嘴唇微厚,看着显得特别的忠厚老实,他再笑笑,让人瞧着就觉得温暖又有安全感。 他长得不是特别出众,但却是很容易赢得第一眼好感的那类人。 相比苏青宁中正的评估,李致远心里高兴得都快要飞了起来。 今日之事,他其实已经酝酿了很久很久了。 自从那次在半道上碰到苏青宁的骡车,惊鸿一瞥之后他就再也忘不了她。 再经人一打听,发现她正是李大姑想要给他说的那门亲事,他便想她想得日夜都睡不着了。 可偏偏他托李大姑来探口风,她愣是没有给他带回好消息,他生怕这么好的姑娘被别人抢了先,这才想方设法要亲自跑一趟。 也是上天眷顾他,在他抓耳挠腮想着该怎么样进苏家庄子的时候便在路上认识了苏大海这个苏家当家人。 他当即兴奋得不得了,忙不迭地上前帮他推车,便是弄得自己一身泥都在所不惜。 好在他顺利地结识了苏大海,并跟他攀上了关系,今日才得以进了葡萄庄,表达了他的真实想法。 把一切都说出去,再看苏大海的反应,李致远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希望的。 再加上离开的时候居然还能再看一眼苏青宁,他觉得真是不虚此行了。 果然他的先生说得对,人生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主动、努力出击,等待是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苏青宁柳眉轻拧,她看着李致远的眼神里从温暖到浪涛涌起,她略有些不适,他的眼神是不是太过炙热了,就好像引火的材料遇到火苗一样,一点就着。 她礼貌性地点点头,绕过走廊进了花厅。 苏大海正在找她,只是看她来得这么快,不由有些好奇。 苏青宁看出苏大海的疑惑,但她捂唇笑着,没有告诉他她其实一直躲在外面偷听。 连他想说什么她都基本上一清二楚。 “青儿,刚刚来的李相公你可看到了?”苏大海一看到她就直接问了出来。 苏青宁点头,说刚刚出门的时候瞥了一眼。 “你觉得他咋个样?”苏大海急切地追问。 苏青宁眨眨眼睛:“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跟爹向你提亲了,爹觉得他还不错,家里虽然穷点,但是年纪轻轻地就是秀才了,人又上进,后面还要参加乡试、会试,这要是考上了,这一辈子就富贵了。” 苏大海似乎对李致远已经很满意了,说起他都是满口子的夸赞。 苏青宁听着脑海里不停地对比着李致远的为人,想想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偏差,她便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苏大海却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想要从她这里要一个答案。 “李大姑当初提的时候我和你娘都想过了,你聪明脑子比我们好使,想法也多。 我们也不学别个屋头说啥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们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得行那就得行,你说不得行,那爹下次就回绝了他。” 苏青宁在听苏大海说话时,眼睛一直都是亮的,她心头此时很有些复杂。 该怎么形容她对苏大海这个便宜父亲的感情了。 大约只有两个字:感恩。 刚到苏家时,苏大海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是费尽心思做活,努力想要养活她们娘俩,不管生活再艰难,吃了再多的苦,他也都把她们母女俩放在心上,从未有过抱怨,也未曾喊过一声苦。 直到她出主意家里的日子好过些了,便更加体现出苏大海这个好男人的人设了。 他爱护于氏,关心她,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尊重。 只要是他拿不定主意的事,他便会毫不避讳地问她的意见,没有一点封建大家长的专制独断。 甚至连这个时代所有女子都没有办法发表意见的婚姻大事他都愿意听从她的想法,苏青宁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她是真的想哭,苏大海也太暖了。 “爹,我没有什么意见,我听爹的。”苏青宁对李致远目前没有恶感,而且觉得他的家世和他现在的身份跟他们家也挺般配的,符合这个时代所谓的门当户对。 “青儿,你这是真觉得李相公还不错?你不怕他们家穷?”苏大海没想到苏青宁会同意,他原以为她接触到的都是陶华宁这样的富户公子哥,恐怕她会看不上李致远,没想到她倒的确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苏青宁失笑:“爹,你想多了,我又没昏头,宁哥儿家里倒是富,可他要是提亲,你敢答应吗?” 苏大海摇头如实地道:“倒不是不敢,只是怕他们家大业大规矩也大,你嫁过去了不适应吃苦头。” 苏青宁摊手:“那不结了,李致远家中长辈只有寡母,还有几个兄妹,人际关系简单,倒也不错。” 苏青宁觉得只要不遇上像苏老三那样奇葩的人,怎么着都好。 “那,那你这就是同意了,我得赶着给人家回话。”苏大海有些激动地搓手。 苏青宁无语抚额,连忙拦住他:“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可没说我同意了,我还有话没说完了。 还有啊,你这个样子着急,别个知道的会赞你一片爱女之心,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忙着要把我嫁出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婚后足够的自由 苏大海连忙摇头否认:“那咋会,我都已经放出话切了,说我们家的闺女我要多留两年,可得让你好生在家里做几年小姐才行。” 而且儿子还小,苏大海也想让他们姐弟俩多相处一下,以后感情才深厚。 苏青宁被苏大海的模样闹得忍不住笑了。 讲真,她对于自己的亲事还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嫁人与不嫁人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意义。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嫁了的话,她其实并不要求对方家里条件能有多好,但她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在婚后必须得给她足够的自由。 成亲了,她也得出来做生意赚钱,这是她的事业,好不容易开拓出来的,她不能因为嫁人而中止。 若是对方不同意,那她不嫁也罢。 她把自己唯一的想法认真地告知苏大海,听得他睁大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青儿,这话不妥,你要做生意我们不得拦你,可你不能说一辈子不嫁人的话。 你想你要是不嫁人,等我和你娘两个老了,哪个来陪到你,哪个来给你尽孝?”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苏青宁解释:“爹,你不是问我有什么要求吗,这就是我的要求,他要是再问起你就直接跟他说,免得他搞不清楚状况老是缠到你。” 苏大海手背拍着手心在花厅里转悠了一圈,他表示好像有点明白苏青宁的意思了。 她嫁人还是愿意嫁的,但是必须得达到她的要求,不然她就不嫁。 要求什么的苏大海觉得没有什么,只要他家闺女不是安了心不嫁人就好。 条件和要求都可以谈嘛,要是对方真的连这点都不同意的话,他倒是觉得也莫的啥子必要结亲了。 听了苏大海的总结,苏青宁放心了。 别看她爹脑袋瓜不够聪明,但是这想法却是好的,他不仅理解她的想法,而且还支持她,这无疑让她有了更深层次的底气了。 讨论完这个事,苏青宁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并不认为像李致远那样一心扑在读书和科举上的人会同意她的想法。 所以跟苏大海商讨过后,她转头便忘了,一颗心立马又扑在了她的魔方生意上。 本着保守的生意经,她试着在庄子外面的杂货铺里投放了几个魔方。 初期的时候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样效果不佳。 虽然靠着五颜六色的色彩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但一问价钱,再看看材质便都摇头表示没兴趣了。 李耿垂头丧气地进来汇报在外面的魔方售卖情况,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 要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印象里,小姐每一次发布的新产品基本上都是很快火热起来,迅速售卖一空,可这次却偏偏被拦住了。 “你别着急,我盘点了一下,这两天庄子里但凡闲着的都来做魔方了,现下一共有存货五十个。 一会儿你把它们都带上,我亲自去一趟外面。” 李耿在听到有五十个那么多的时候,心态差点崩了。 天哪,他觉得他们铺子里放五个魔方一个月都难卖出去,这一下还要放五十个,这得卖到何年何月去呀。 但再听到小姐要亲自坐镇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在他心里小姐是不一样的存在,只要有她在就什么都不用愁。 下午,阳光正好,照在苏记杂货铺的铺面上,货架上的魔方五颜六色的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苏青宁坐在一堆魔方中,轻轻地玩转着手里的魔方。 她的手指纤长,动作流畅,转动魔方时,仿佛把一弯彩虹握在了手里,轻轻地晃动着。 开始只是几个人站在外面观看,后来看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吸引得连从官道上过路的马车上的行人都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子看。 这不小心的就差点造成交通拥堵。 苏青宁连忙使唤过李耿让他招呼那些想看的客人停好马车入内喝茶歇脚。 众人被她这般动作吸引,不忙的一个个都坐进来了,围在她身边认真地看着。 有人看得心痒,忍不住问她要了一个试着转动起来。 “诶,为什么我转不回来了?” “就是啊,我也转不回来,怎么,怎么搞的?” “你教教我……”有人憋不住,终于开口朝苏青宁求教。 苏青宁笑笑没有拒绝,她耐心地指点着身边围着的人把玩,但他们的智商可比不上她曾经教过的沈昀和陶华宁。 教了一遍没会,再教一遍依旧没会,三遍四遍……呃还是没会。 苏青宁的内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飞过。 天啦,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之前在教沈昀和陶华宁的时候,从未想过世上居然会有人这么难教。 只是这才是现实,就像她自己在现代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讲真她还真没有嫌弃别人的本钱。 做好心理建设后,苏青宁的心态平和了一些,教起来也更有耐心了。 而且她改变了教法,她为什么一定要把六面还原都教给他们? 就该让他们学不会,才会心痒难挠下手买魔方,她再随送一张魔方的玩法图解,不就好了? 想罢,苏青宁决定只教他们一层一面。 这倒是快,一刻钟在她生动的讲解和实际操作下,有好些人学会了。 “哦,这块木头疙瘩原来还能这么玩儿,多少钱,给我来一个。” “你要松木的还是红木的?”苏青宁心中一喜,眼看着第一笔单子就要成交了。 “松木的吧。” “一百文。” “好,来一个。”那人玩得正嗨,爽快地掏了铜钱。 另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问道:“那红木的呢?” “一两银子一个。”苏青宁笑道。 “我来一个,哦,不,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了,那就三个吧。” “哎,好了,收你三两银,这是魔方图解,你拿回去可以用图文教他们玩儿,要有不懂的随时过来问我。” “哟,还有图纸,敢情好,给我也来一个松木的。” “我要紫檀木的……” 生意从卖掉松木魔方开始瞬间爆了,顿时苏青宁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极有眼色的李耿立马上前帮忙。 不过一刻钟,五十个魔方销售一空。 二十八个松木,柏木十五个,两个紫檀木,五个红木,一共卖了二十五两五百八十文。 苏青宁悄悄地算了一笔成本。 松木就在庄子后山上砍的,没花钱,就紫檀木和红木是在木匠铺子里买的,除了购置的成本四两银子,人工费刨除一两,尽净赚二十两,就这片刻功夫。 苏青宁喜上眉梢:“看来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多做一些。” “小姐说得是,小的这就是下去安排。” 李耿爽快地应了,这会儿他也不皱眉不嫌魔方难卖了,果然小姐一定有办法,信小姐得永生。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庄子里的烧烤生意比之以前要稍微差些,羊肉汤的生意也停了,原本一头扎进庄子里做农活的庄仆们这回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学做魔方。 苏大海亲自上阵,跟最先开始的秦大铁一人带了一部分学徒,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他们教会。 第二天就砍树的砍树,做模型的做模型,妇人们就做比较细致的上色工作。 大家一共十人分工合作在十天之内就做好了一百个魔方。 这次上架根本不用多做宣传,先前就积蓄下了很大一批意向顾客,时不时地来问有没有做好的魔方。 有些有心人见天的过来守着,在第十天魔方初初上架就立刻抢购,一个人两个三个四个的买,眼看着一百个就要空了一半。 苏青宁看着钱匣子里堆成小山一般的铜钱笑得嘴都合不拢。 而苏大海尽管见识了刚刚那火爆的场面却在看到满满一匣子的铜钱半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不停地感慨: “太快了,太快了,啷个怎么这快就卖完了,我们可是做了啷个久了。” “就是啊,小姐,你看我们这样做硬是做不过来了,可还能想想办法。” 闻言苏青宁脑中灵光一闪,粉唇扬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高筑墙多多赚钱 这段时间里,整个大包梁村的人都知道了苏青宁家的庄子里开着族学。 苏氏一族适龄的十几个孩子都送去了。 之前大家都只是羡慕,但考虑到家里的情况,没钱没闲,实在是羡慕不来。 但现在家中额外有了一笔收入,那丁氏、包氏两族的人中有些人的心思便都活泛起来了。 纷纷找人打探着苏氏族学里的事,话里话外都想把孩子送过去,就算没有苏氏一族免束修费的福利都愿意。 还因为怕苏家人不同意,就连包里正都亲自寻上苏大海和苏青宁父女俩来说情了。 苏大海有些为难地看着苏青宁,怕她不同意,他是一百二十万个乐意,他就希望所有的人都好。 苏青宁看着他们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知道他们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早在苏氏族学刚开之际,她就已经表达过她的想法了。 “因为我们毕竟出自苏氏一族,所以族人都可以免费来此读书,只是笔墨纸砚要自行负担。 而在族学中有位置的情况下,也欢迎村里的其他子弟入学,只是束修照交。” 苏青宁还告诉包里正,说因为他们这里聘请的先生他们都已经额外给过银钱了,他们只要象征性地交一部分便可以了。 约定下来,正是别的村里学堂的一半。 “好,大好事,这回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替咱们村里那些孩子们谢谢你们。”包里正一脸激动。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事情。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不管怎么样是好事。 同时他来葡萄庄里,还特意跟苏青宁说起一件事情: “你们带来的这个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村里的人都念着你们一家人的好。不过有事儿我且得跟你们打好招呼了。” 苏青宁只瞧着他也答话等着他说完,倒是苏大海耐不住问了一句:“啥子事情蛮?” “这个做魔方的办法,我瞧着不是很难,但看是看不会的,需得要人来教,这几天我天天听到村子里的人来说有外面村的人悄悄地跑到我们村里来偷偷打探,想要偷学魔方的做法。 我想过了,这法子我们还得保密着来,不能让旁的村里的人晓得了,不然他们便学了去,我们村里可没有这个进项了。” 苏青宁这几天在村子里闲逛,其实也听到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李耿,两人眼神对视,李耿低下头去,又在心里给他们家小姐狠狠点了一个赞。 原来一切早就已经被她想到了,而且做好了一切防备。 “这一点里正不用担心,首先咱们这个法子有些细节确实需要有人来教,只要我们村里的人不主动教别个,他们是学不会的。 第二,就算有人不讲诚信教了别个,那他也只能教他们会的那一步,这魔方的制作可还有好几步了,他们在短期之内是肯定学不完的。 第三,只要这次我们合作的好,以后我这里肯定不止只有魔方这一样玩意儿,好玩儿的还多得很。” 通过魔方,苏青宁看到了现代益智玩具在这个时代的市场,她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开发几样其他好玩益智又能做出来的玩具出来。 毕竟魔方这个玩意儿不像吃食是消耗品,做完吃了就没有了,下次再想吃就还要再买,所以吃食的市场大,需求高。 但魔方是木制的不易坏,开始的时候卖得快,是因为大家家中都没有,等到过一段时间想买的人家家里都备上之后,需求量减少,热度会慢慢下降。 所以苏青宁这里还需要不停地研发新的种类,到那个时候其他村里的人费尽心思学了去,其实效果也不尽人意了。 故而她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不过在听了包里正这番话之后,她更觉得有安全感了。 毕竟千防万防最防不住的就是人心。可现在他们自己主动想要防住别人那就简单多了。 苏青宁郑重地表示他们现在的量很合适,她绝对不会再找别人来做,只要他们保护好制作法子,那就没事。 闻言,包里正稍微放心,但想着他们村里的位置,人来人往的,他们也没有办法完全杜绝别人进村里来窥视,他还是觉得头秃。 苏青宁脑中急转一下,包里正的话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她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的事,她不动声色地建议:“我们村其实也不大,百十来户人,只是近官道,又有水路,人员来往确实复杂,里正要实在不放心,不如给咱们村里修一个大围墙,把村庄给圈在里面。” “啥,修围墙,哦哟,那可是太大了。” 包里正比了一个大大的圈,头摇得像搏浪鼓。 苏青宁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游说道:“大是大了些,不过要是大家齐心协力来修的话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们村的地理位置其实很好,大体的位置像个脸盆,村子正中是盆子底,均匀地布置着整个村子的房屋,四周围绕着的是阡陌成形的水田和旱地。 村子外面除了进村的那条路,几面都是山地,把村子围得结结实实的,再加上湘楚河从中流过,形成了完美的护佑。 但就是这样绝好的地理位置在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被一伙流窜到此地的强盗盯上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洗劫了整个村庄。 除了村子里围墙高的几户人家和大户人家的庄园以外,无一幸免,而且死伤无数。 整个村庄在那一次事件之后好几年都一蹶不振,从君山县城数得上名字的富村变成了最为落后的几个村子之一。 苏青宁前头日子一门心思想着致富没有往这方面想,故而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眼下说到这里,便想起了书里面对于此事的描述,虽然仅仅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惨烈程度实在无法想象。 尤其是此时已经身在此地的苏青宁,她更是清楚,也许书里只是一笔带过的事情,但落在每个人身上便像一座山一般沉重。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说服包里正想办法把村子里的围墙建起来。 不说能够完全把那群流窜的盗贼挡在外面,至少也能抵挡一二,不至于像书里所说的那样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包里正还在犹豫,苏青宁则是不遗余力地劝说,甚至打包票说村子里要是建围墙的话,她可以多捐一些钱出来。 “还可以把我们葡萄庄朝外面的这一半围墙当作村里的外墙使用。” 相比大包梁村,葡萄庄很大,要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村里可以少建三分之一的墙头。 “这倒是好,只不过不知道上面许不许我们这般做。”包里正知道苏家有钱,她既然说了这个话,他知道自己就完全用不着再操心钱财的事情了。 他就只管担心官府会不会插手了。 苏青宁指指自己庄园的围墙道:“这我原也是想过的,可你看看,这些庄子里都可以建围墙,只要我们村里子的人没有异议,每年两次的税按时缴纳,想必就没有什么大事。” 当然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大包梁村并不算太大,有些地主老财家的庄子都比这个大,所以官府的人未必会认真管。 只要他们打点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解决了这些问题包里正仍旧有些小小的犹豫,表示他回去后再寻思寻思。苏青宁算算日期,好像也不急便由得他去。 同时为了预防包里正不给力,她还是安排了李耿买来石头和砖头把自家庄子的院墙加高加固。 反正不管怎么样,对于村子里的提醒她已经做到了,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自己家还是要保住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值得拥有一切 苏青宁突然这般作为,苏大海很是诧异,有心问她几句,但苏青宁怕他担心没敢多说。 而且这事只是她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推测的,万一这事又跟很多其他的事情一般发生改变的话,岂不是白让他担心一场。 “没什么,爹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咱们家围墙太矮了,随着以后咱们家铺子越开越多,钱越挣越多,有心眼红的人也肯定会越来越多,我想以防万一,修缮加固一下也没什么。 苏青宁又举例说他不是去过陶家吗,人家宅子里那院墙修得可不就是这么高吗。 拿陶家说事,苏大海彻底没话说了。反正修院墙又花不了几个钱,他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看自家老爹支持,苏青宁便干脆把这活计交给他做了。 苏大海不仅会做木工,做泥瓦工,石匠也是一把好手。 动外墙是瞒不住人的,很快村子里的人便知道了,还传到了包里正那里。 他一见这架势,原本心里因为苏青宁的话就有些打鼓的,现下更是有些没底了。 但这毕竟是大事,他一个人做不得主,便请从药铺回家的儿子包学峰去了村子里一趟,把三家的族长都请了过来一同商议。 他首先把苏青宁先前给他的建议说了,然后又说起他们葡萄庄正在做的事。 他问及众人,觉得他们村里有没有必要修筑围墙。 “我认为有,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们说了。现在正好是时机,你们住在村子里头还不觉得,我住在村尾这些日子见天的看到那些临村的闲汉在我们村里头转悠,把屋头的媳妇婆娘都吓到了。”苏义山率先开口。 他头一个支持修建围墙,并表示他可以说动他们苏氏一族的人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丁氏族长有些犹豫,看向包氏一族新继任的年轻族长包学岭。 “老叔,这个事情我觉得可以听听你屋头学峰他们的意见,昨天他跟我说君山县城哪个地方说是出了事,生了乱子。” 包文义看向自己的儿子一脸探询。 包学峰点点头说就是这样,前几天县里头有个地方出现盗匪了,把靠近山边边的一个村子抢了。 “死了好几个人,村里的钱财牛和鸡鸭全都被抢了。” “这么险火,那我们还是修一个吧,以防万一。”丁氏族长一听连忙点头赞同。 修围墙虽然要花钱,但现在大家都能挣到钱,觉得不算什么。 一合计,大家全都同意了,包文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苏青宁要给他们支助钱的事情说了。 大家很高兴,只有苏义山说他们现在家里的出息都是仗的他们苏家,要是还让他们出大头的话有点不太好吧。 “也是,人家发达了没有忘了我们这些村里的人,可咱们也不能吃绝户,向着他们一家子吃,他们不好了,我们又哪里来的好日子过。”包文义看问题倒是看得实在。 “老叔说得是,我也赞同大家一起筹钱。”包学岭一口应下。 只有丁氏族长有些不高兴,嘀咕说人家既然有钱又愿意出就让他们家出呗。 “不行,这是村里的围墙,理应大家一起出。”包文义得到了两个族长的支持直接拍板了。 苏青宁在家没等两天,就得到了包文义那里传来的确切消息,他们要建围墙,而且不用他们家出大头,大家平均分摊。 苏青宁听后笑笑,觉得包文义还是很够义气,不枉她和她爹赚钱带他们一个。 苏青宁直接回了十两银子,不管他们怎么安排,她自己说出去的话总会做到的。 此时的苏青宁根本想不到,正是因为她大方撒出去的这十两银子,在以后的那件事情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因为包文义见拒绝不了她的银钱,便直接将就这钱把原本只打算修一丈高的围墙加到了两丈高。 不过这是后话了。 因为刚刚秋收完,又马上要过重阳节了,再加上大家现在忙着做魔方赚钱,一家只能抽出一个壮丁出来投入到村子里的共同建设之中。 村子里的人共同做魔方,苏青宁的铺子里货慢慢的就积蓄多了,销路一天天的饱和,后来苏青宁除了扩展到了县里的铺子,还把府城的会所里也摆上了魔方。 但因为村里的人都想着趁过年能大赚一笔,所以大家的制作热情空前高涨,再加上手艺熟练了,存货越发的多。 苏青宁便再度动起扩展市场打开销路的脑筋来。 她第一个想到了陶华宁。 趁着陶家送来重阳节礼的时候,她给陶甲留了一句话,希望陶华宁能抽空来一趟庄子里。 陶甲想到自家少爷这些日子虽然忙碌,但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要来找苏家小姐的事,连忙一口应下。 没有意外,九月初八,陶华宁便又携带一车礼物来了。 看到马车的时候,苏青宁的心神一跳,她下意识抚额。 陶华宁这个送礼的节奏怕是改不了了,怎么说他都不听。 还给她扔下话来,说她要是有什么看不上的,就直接扔了便是。 苏青宁无奈,但好说歹说总说说服他在平常日子不要随便送礼,只在年节时送。 陶华宁这才答应了,但让她不准每回都念叨他了。 苏青宁便不敢再说什么,平淡地接受了陶华宁每每在节日期间来时带的一车车礼物了。 原本苏青宁以为这车礼物还像之前那样,是些布料、吃食补品之类。 但她发现,这次的布料里面除了普通的,还有两匹料子十分贵重,据她逛成衣铺子的经验,应是西域进贡来的蚕锦,乃是雪山里产的天蚕丝所织,裁成衣衫穿在身上标准的冬暖夏凉。 搬下来时,苏青宁还发现里面有一个专门装着首饰的匣子。 陶华宁接过特意在她面前打开,竟是一套雕刻成牡丹花镶着各色宝石、珍珠的头面。 一掀开盖子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好漂亮。”苏青宁忍不住惊叹。 陶华宁见她喜欢,笑着道:“当然,这是我特意为你设计的,我亲自画的图纸,让如意坊订制的,全天下如今且只有你这一套。” 苏青宁眼神一定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怎么送这么贵重的……” “你难道忘了,明日是你生辰,去岁送的礼太薄了,今年便备了一个厚的。” “这,这太贵重了,大可不必如此。”苏青宁突然间觉得手里的小匣子有千斤之重,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住。 “你值得,明年还会有更好的。”陶华宁此时已经在心里悄悄地决定,以后但凡是苏青宁的生辰,他便都要亲自为他设计一套只属于她的首饰。 她值得拥有这一切。 苏青宁眼眸瞬间迷离了,她想到了之前陶华宁问她的问题。 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他是随口问问的,因而沈昀进来打断后,她便再也没有往心里去过。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认真地审慎起这个问题来。 如果陶华宁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她该如何是好? 苏青宁心里如同被油泼了,煎熬着,一时之间没有了决断。 陶华宁本想就着这个机会再问的,但看到苏青宁脸上的为难,他笑笑放下了。 既然他爹说了她没到十八岁便说不得亲事,那他不如就暂时不要问了,也免得她为难。 这么一放下,沈昀又恰好进来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正在卸礼物的陶甲,看向苏青宁手里的匣子,紧了紧手中的一根簪子,悄悄地藏进了袖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生辰失约谁人过 陶华宁送的大礼苏青宁拒绝不掉,一番推脱最后也只能收下。 为还这个人情,苏青宁便早早地在心里盘算着等到十月初十陶华宁生辰,她又该给他送个什么生日礼物才好。 “你别费那心思多想了,只要是你送的,随便是个什么我都喜欢。”陶华宁何等聪明,苏青宁一沉默他便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了。 为了不给她造成困扰,特别干脆地把心里话直接说给她听了,尤其是当着沈昀的面,他就想让他知道他对苏青宁的重视与喜爱。 苏青宁咬唇,想想陶华宁家里富得流油,外面能买着的东西肯定是都不缺的,她也只能往别的上面想法子。 “咦,沈兄,你这个点不是在学堂里给他们上课吗?”陶华宁知道沈昀现在应该正在苏青宁办的苏氏族学之中担任主课老师,可他此时却过来了,不由有些疑惑。 沈昀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这些日子他看着苏青宁忙上忙下的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找他,好几次来寻她人都没寻到。 没想到陶华宁只来一次便让他碰上了,想想他心里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连给学生上课都觉得它不香了,便草草布置了一篇习文让他们认读丢下他们便过来了。 一眼就看到陶华宁一如既往阔气地送礼,心头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苏青宁此时心中已经大概想好了要给陶华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并没有心思关注他们两个人之间暗地里的较劲儿。 “对了,上次你送过来的镜子的账本我看过了,在京城那边竟然那么受欢迎吗?”上次陶甲又给她送来了两千两银票。 这才多久,镜子那项收入已经占了她所有生意的大头,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没错,我爹找人把镜子献到宫里头去,得了圣上的赏,现在不仅铺子里的镜子卖得好,连我爹今年过年恐怕都要升迁了。” 按理说陶晋仁才做了一年多的县官,说升迁有些早,但架不住苏青宁这边新玩意儿多。 而陶晋仁又是个有心思的人,他每次趁着苏青宁刚刚把东西做出来还没有对外销售的时候就找专人献到京城去。 小功积成大功,大功终得升迁。 此时苏青宁才知道,就连魔方陶晋仁也早早派人送到京城去了,这次陶华宁前来就是想要跟她谈谈要把魔方卖到京城去的事情。 苏青宁正有此事,兴奋之下扯住了陶华宁的衣衫。 “我今日找你来正是为的这个事儿。”苏青宁说着把她现在庄子的库房里攒了两千个魔方的事情说了。 “我正愁销路不畅了。” 陶华宁也很高兴,他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了两个人之间人合作的默契以及两人合力产生的强大的功效。 他越发坚信他爹所说的苏青宁是他和他们一家人的福星的话。 想着陶华宁便越发不在苏青宁面前隐藏自己对她的感情,一双星星眼满是深情地看着她: “既是这样,我便马上让陶甲带人来装车,就着明日北上的船只运到顺天府去。” 苏青宁拊掌大喜,陶华宁此来,可算是解决了她最深层的担忧,而她也终于可以不采取限制村人产量的办法了,大胆地让他们加紧手头的工作,多多制作魔方。 两个人说得高兴,完全遗忘了花厅里还有一个沈昀的所在。 他拧眉沉眼,藏在袖中的簪子头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掌之中,丝丝血珠滚出,他瞧了一眼,淡定地用手帕缠住,就着流血的手当着陶华宁的面拿出来递到苏青宁面前。 “财迷,明日约了同窗登高,恐不能赶回来,提前贺你生辰。” 苏青宁被沈昀的称呼弄得一怔,好吧,她承认她确实眼中看得到钱财,但离财迷还是有些远吧。 苏青宁嘀咕着抬眼便看到一支流光溢彩的点翠翡翠兰花簪出现在面前。 簪子很小,但簪身的兰花雕刻得极为精细,连片片花瓣的褶皱都看得清楚。 她心头一动,莫名有些喜欢它。 “多谢,很漂亮。” 沈昀没说话,他本该告诉她这也是他亲自画的图纸,并且买回材料来自己雕刻的,现下簪尖刺的地方正是这些日子雕刻这支簪子留下的旧伤。 不然以他手掌上的茧子这簪子还不至于扎得出血。 “沈兄也送的簪子,好生精致。”陶华宁心中警铃大作,但仍然有礼有节。 沈昀冷着脸没说话,这会儿他不想跟陶华宁说话。 苏青宁看他们之间气氛有些微妙,连忙道因为她娘刚出月子没几天,所以明天的生辰她不打算大庆,只是会做些吃食,沈昀要是要出去爬山的话,她便早点给他捎过去。 而陶华宁那儿她可以让李耿走一趟去送。 “不用,明儿个我还来。”陶华宁笑嘻嘻地道。 说他为了庆贺她的生辰,他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移到别的时候了。 苏青宁却有些犹豫。 一般来说重阳节都是家中团聚,阖家登高的日子,他这样在她家里过不太好吧。 “没什么,我娘已经于昨日去我爹那儿了。”陶华宁苦笑道。 看着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苏青宁笑了。 她真是没想到陶华宁的爹娘竟是这么相爱的,倒好像爹娘是真爱,儿子是意外。 想想也是,陶华宁他爹可是连个小妾通房都没有的。 想着苏青宁不由笑了,她表示如果陶夫人在不家中,那她倒是很欢迎他过来庄子里。 两人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背景板沈昀的脸色变了几变。 不过他城府太深,情绪变化又太快,自然无人察觉。 九月初九,阳光正好,秋高气爽。 院子里还残留着几许中秋佳节的桂花清香。 苏青宁在院子里布置了一桌酒席,只等陶华宁来了。 不过陶华宁没等来,却把沈昀等来了。 苏青宁以为他是来取登山用的点心的,便拿出来招呼道:“你的点心我给你备好了。” 沈昀却绕过她递过来的点心,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随我去个地方。” “啊?”苏青宁不解。 她今日过生辰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呆在自己家里。 “四个条件,现在我让你随我去个地方,你应是不应?” 应了便是守信之人,一切都好说,不应他也有多的是让她答应的法子。 “能不能不是今天?”苏青宁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脸。 今天她都已经安排好了,不想轻易改变。 沈昀丝毫不怜香惜玉:“你的意思是想反悔?” “不,不,当然不是,只是能不能打个商量。我都答应宁哥儿……” 话音未落沈昀冷声道:“可你也答应过我。” 苏青宁心头一阵纠结,她万万没想到沈昀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来这一手。 早知道……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做这马后炮又有什么用? 她说需要收拾一下出发,然后趁着换衣衫的机会给陶华宁给了一个纸条,来不及多写,只说了抱歉今日要食言了。 她在辜负陶华宁和得罪沈昀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毕竟后者对她的威胁更大。 陶华宁那里事后还有解释的余地。抱着这个心思,苏青宁上了沈昀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马车。 以往沈昀去哪里从来都是在她家庄子里要车,今天居然特意带了车来,诧异之余,她多问了一句,可沈昀却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思,让她按照约定行事即可,别的不要多问。 苏青宁心头万千疑惑全被堵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上了马车。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未免管得太宽了 苏青宁刚好跟绯衣相反,她只身出来打拼,遇到的不讲理的人多得去了。 不说别的就铺子遇到的那些客人中就有无理取闹的,有仗势欺人的,也有撒泼耍赖的,而她身边也不少这样的人。 诸如她家继祖母钱氏,表面君子内里阴险的丁文山、直接耍泼的苏紫宁的婆母刘氏,或者自以为是赵仲林的母亲…… 而比照现在的绯衣,苏青宁也能立马从脑海里拉出来一个,那人便是玉珠珠身边的丫环小叶。 两个人明明都是丫环的身份,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流露出来一副她很厉害,很不可一世的感觉。 苏青宁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来的优越感,又是怎么会以一个卖了身的奴婢的身份来感到高高在上的。 她只知道,她这次被沈昀坑苦了,如今肚子里正窝着一腔怒火不知从何发起,正好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绯衣撞枪口上了,那她也不是好惹的。 趁沈昀还在继续与绯衣的主子说话,苏青宁凑近她凉凉地道:“你最好把你的手收起来,不然一会儿断手断脚的我可不管。” 绯衣惊了一跳,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对她说过话。 不仅是下面的人没有,就连她的主子怜惜她也从没有对她大小声过,更何况这样直接的威胁。 她先是一惊,然后便是怒不可遏,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人挑战了,脸面被人踩踏了,她必须得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丫头身上找补回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算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家爷是谁?” 苏青宁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才不是个东西,我管你家爷是谁。” 绯衣不说,她也猜到两三分。 肯定就是京城里来的某位大人物。 可那又怎么样? 这样偷偷摸摸地约着沈昀到这山林之中见面,可见现在这会儿在京城里也是位不受人待见的。 再说了,她就不信了,能够让沈昀放下身段前来相见的,岂是那等会为了区区一个奴婢出头的无知之人。 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掩饰自己的身份,不会轻易暴露,所以苏青宁断定在此他不会为绯衣出头。 而等到他回京城后,那也是天高皇帝远,手伸不到这里来喽。 苏青宁判断得没错,那位年轻公子察觉到两人不对付后,轻声呼喝了一声,把绯衣招到了他身边。 绯衣娇媚一笑,瞬间放下了被苏青宁怒怼的怨气,满脸娇笑的挨着他坐下,一副身娇体弱的娇气模样。 苏青宁远远看着她变脸变得跟唱戏一样,不由翻了一个白眼,扭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因而苏青宁也刚好错过了年轻公子哥看向她的那一眼。 等到两人说完话,日头已经当中,苏青宁自己躲在亭子下面的大石头上,喝了煮了的奶茶,又吃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摸着小腹满足地托着下巴看风景。 身旁的人越来越少了,景致反而越来越美了。 能看见山腰上有些枫树已经红透了,层林尽染,别有一番意趣。 苏青宁看景正看得带劲,突然听到沈昀远远地呼唤她:“青宁。” 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看过去,只见沈昀正朝她招手。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今日扮演的角色,连忙小跑着过去:“公子,要点什么?” 沈昀看她一眼,神色复杂地道:“你刚刚是不是煮了奶茶,梁公子想要尝一尝。” 苏青宁二话不说端起温在小壶里的奶茶过来给他们俩人一人倒了一杯。 正在这时绯衣突然撒着娇道:“公子,奴婢也想尝尝。” 梁公子笑笑把自己的茶盏递了过去,绯衣抿了一口,然后一脸挑衅的看着苏青宁。 意思她们虽然同是丫环,但她在本质上却是跟她不同的。 毕竟她可不仅仅只是伺候公子爷端茶倒水的,而是衣食住行所有一切。 可苏青宁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绯衣不高兴地嘟嘴娇娇俏俏的看着沈昀:“沈公子家的丫环脾气可真大。”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睁着大眼睛看着沈昀。 她倒要听听他要怎么说。 沈昀连头都没抬:“她不是我的丫环。” 苏青宁柳眉微挑,绯衣则是满脸不敢置信,指着她刚刚端来的茶盏,意思她既不是丫环,为何要做这些丫环才做的事。 沈昀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她手艺好,这才拜托她同行。” 他耳力极佳,刚刚苏青宁和绯衣在那里争吵的话他全都听在了耳朵里,知道她表面上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还故意积极地配合他。 但其实他知道她早就不高兴了,所以明明他不需要跟区区一个丫环解释的事情,但他却还是特意做了解释。 苏青宁心头这才稍微舒服一些,转身过去准备把糕点带过来,让他们填填肚子。 “这样的场合你都带着她,想必她对你来说不同寻常。“梁公子突然道。 “没错,今日且带她与你见见,以后相处的时间尚多。”沈昀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绯衣听到,俏脸突然涨得通红,她咬了咬牙,心想这话她回京后找到机会一定要告诉玉珠珠小姐。 她一个小丫环收拾不了她,难道玉大小姐也收拾不了她吗? 短暂的相会在用完茶点后结束。 赵公子对于所喝之茶,所吃点心十分感兴趣,连着问了沈昀好几回他在哪里买的,但都被告知是苏青宁自制的。 “原来如此。”梁公子意味不明的笑了,自以为突然懂了沈昀的心思。 沈昀看出他的意思,却也并未纠正。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似乎根本就不受他们自己的控制,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下山的时候苏青宁再不肯拿半点东西,把所有的都扔给了沈昀。 她生气了,只不过因心里惧怕沈昀记仇,不敢明着发泄,只敢暗戳戳地咬牙握拳罢了。 沈昀难得好脾气地没有跟她计较,自己承担了所有的东西,苏青宁乐得轻松,但没想到在下山途中沈昀险些把东西砸了。 事情起因于他们遇上的一行三人。 说遇上也不对,因为只是苏青宁与他们对上了,而他们并没有看到沈昀。 那三人很明显他们纯粹就是来登高望远应重阳节的景的,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沈昀。 可沈昀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反应却是相当的大,身子一颤,双手僵在半空中,手里的东西要不是苏青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就要做自由落体运动砸在地上了。 “你怎么呢?”苏青宁眸带诧异。 她还从未见过沈昀如此失态的模样,就连上次去采石场接回他母亲也不曾见他这样过。 循着沈昀的目光苏青宁看向迎面走来的三人——两男一女。 看着正是一家三口的模样。 父慈子孝,父母恩爱。 一边登山,那年长的男人一手紧紧地牵着那穿着玫红衣衫的妇人,年轻男子则走在后面伸长双手做出一副护着他们的模样。 起先苏青宁看不懂,觉得这不过是登山途中遇到的最为普通的游人。 但瞧着瞧着,她渐渐地觉出味道来。 这不就是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昀的父亲和他那个很得宠的二夫人吗。 苏青宁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常态的沈昀,难怪他刚刚的反应那么大,换作是她,恐怕也淡定不起来。 苏青宁看沈昀身子不僵了,但眼神还是冷中带寒,脑子突然一抽问道: “你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话音未落,手腕一痛,却是沈昀突然用力紧紧攥住了她。 “嘶,疼,我疼。”苏青宁被手腕上的疼痛刺激得清醒起来。 她还真是脑袋抽抽了,明明已经知道沈昀对他们并无好感,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问这样的问题了。 不过她也话说:“呃,我这也是……也是为你好,他们明显成为你的心病了,你不能一味逃避,只有迎面解决以后才不会……” 这次依然没有说完,又被沈昀锐利的眼神打断,他哑着嗓音道:“你管得太宽了。” 第二百五十章 把她灌醉好套话 沈昀的态度不好,但考虑到他现在心情不爽,苏青宁倒也没有多跟他计较。 只是看着他眼神莫测:“你要是不打算跟他们面对面的打招呼,那就可以离开了,不然他们就要走上来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沈家一家三口的正上方。 他们如今处在他们的脚底下,所以看不到他们,但等他们爬上来很快就会看到了。 沈昀没说话,但率先走向另一条下山的路。 苏青宁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爬上来的沈家人。 他们正往这边看,不知道是不是感觉了他们的存在。 下了山,沈昀沉着的脸一直未曾褪下去,苏青宁知道他心情不好,暂时不敢招惹他,便是他说什么就是。 就连听到沈昀跟车夫报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也认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是一家酒楼——忆春楼。 苏青宁听着这名字觉得着不大好听,怎么听怎么像是那等勾栏院的名字。 不过等进去之后吃着里面的菜却不得不竖个大拇指,味道确实不错,而且沈昀似乎是里面的常客。 一进去就有小二把他引着进了里面现成的雅间,伙计连问他的喜好都没有,就直接上茶上菜。 苏青宁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正吃着,突然听到沈昀低沉的声音:“打酒。” 上菜的伙计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位沈公子确实是他们酒楼的常客,是东家吩咐了必须要关照的贵客。 但他从前不管是自己一个人来,还是带着朋友来,从未饮酒,这次倒是稀奇了。 想是这般想的,但小二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准备了。 苏青宁知道沈昀大约心里仍旧不痛快,想要借酒浇愁。 故而也不打扰他,由得他折腾,免得他气没撒出去,一会儿回去了折腾她。 抱着自保的心思,苏青宁像鹌鹑似的把自己藏起来,悄悄地吃菜。 一大早的就被沈昀拉出来爬山,消耗了大量能量,她是真的饿了。 酒倒出来,一股浓浓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苏青宁吸了一口被酒味呛到了,捂着嘴咳嗽起来。 沈昀瞧她一眼,见她咳完连看都不看他就低着头顾着自己吃一言不发,俊眉微微皱起,她就这样无视他? 沈昀突然想到她不胜酒力之事,他道:“一人饮酒有甚乐趣,共饮如何?” 苏青宁一怔,连忙推辞:“啊,我,我不会喝酒。”她喝点葡萄酒还差不多,喝这花雕,虽然酒精浓度不如现代的白酒高,但也足够她醉的了。 沈昀态度坚决:“你可以选择喝一杯,喝两杯。”但没有拒绝的权利。 苏青宁咬牙,嘿,死沈昀,死狗贼,真看她好欺负是不是,欺负她上瘾了。 她正待积蓄力气想要反抗一下,却见沈昀端着酒盏突然凑近,与她就一张长几并排而坐,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陪我。” 苏青宁心神如同触电一般“咚咚咚”剧烈跳动起来,她轻抚心口,正犹豫着,沈昀已经把酒盏递到嘴边,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幽深祈求的眸光。 苏青宁心头一软,张嘴抿了一口。 沈昀沉着的脸瞬间亮了,他朗笑一声就着苏青宁喝过的酒盏一口倒尽杯中酒,自己又另斟一盏,第一口依旧递到苏青宁面前:“再陪我喝。”声线迷离带着天然的又惑。 苏青宁已然开了头,后面再不好拒绝,只得再喝一口。 沈昀照例喝下她剩的酒。 如此几番下来,苏青宁虽只是一口一口的抿,却也喝了不少,脸颊泛红,黑葡萄一般的眼眸里带着丝丝迷糊,额头一圈晕乎乎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告诉自己她要醉了,她不能再喝了。 但在沈昀第十次端过来的,她的双手已经完全不受她的大脑控制了。 心里明明知道不能再喝,可这次根本不用沈昀强喂,她自己抢过酒盏一口饮尽杯中酒。 沈昀盯着突然变得豪爽起来的少女,那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摇晃的身躯无一不说明着她醉了。 沈昀放下酒盏,抬手抚上她的下巴,轻声叹息:“傻丫头,明明不会喝酒,却又不敢拒绝,你是有多怕我?” 他突然想知道苏青宁对他的底线是什么,他要怎么做,她才敢拒绝? 手指从下巴移到脖颈,停在她白皙的锁骨上,轻轻地拨弄两下,女子身子一颤,禁不住要倒下去。 沈昀另一只手揽住她的月要身,将她扶稳,闻到她身上的幽兰馨香,忍不住凑近。 薄唇掠过她的耳垂,停在她的削肩上,双手忍不住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胸膛上的重量让他突然间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他们之间一无婚约,二无父母之命,他这样是对她的不尊重。 可怀中女子乔躯实在绵软,让他欲罢不能。 “就一次,就这一次。”他紧紧拥着怀中人儿,既是在安慰她,又是在告诫自己。 苏青宁觉得身体好热,好像自己被扔在了烤炉里,她想爬出去,可她的头好晕,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眼底一片模糊,她不知道她是谁,她身在何处,她在做什么。 她只有一个想法,她果然是不能喝酒。 黄昏时分,夕阳西斜,照在一辆在官道上缓慢行走的马车上,车帘轻动,苏青宁的脸被落下的帘子打过,脸颊痒痒的。 她突然间惊醒,睁开眼看到身边坐着的沈昀:“呃,我的头好痛,我在哪里?” “马车上。”沈昀淡声道。 “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们不是在酒楼里吃饭,然后……” 她就被沈昀灌酒,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你醉了。”沈昀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无法避免地带出了一丝波澜。 他不敢看苏青宁的脸,那上面留下了他嘴唇的痕迹。 他心思再多,行事再不择手段,可趁着一个弱女子酒醉偷亲她的事还是让他无法释怀。 尤其在他们双方都喝了酒之后,他便能毫无阻碍地看清她的心思,她没有别人那些恶心拙劣的想法,她纯洁的像东珠一般,净白干净。 第一次他对她有了负罪感。 不过他终能给自己安慰的,他会负责,会娶她! 想到这里,沈昀的眼神透出柔和,声音温柔:“不会喝酒,下次就别喝了。” 他边说边给苏青宁倒了一杯水,动作轻柔地喂给她喝。 苏青宁愣了,面前的沈昀太反常了,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不烫,喝一口。”沈昀看她发呆,轻声提醒一回。 苏青宁心头“噔噔”直跳,温柔下来的沈昀,太苏太谷欠了,她简直抵抗不了,她的头更晕了。 不过想到她醉酒全是因他所为,她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心里暗骂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喝了水,苏青宁终于觉得身体舒服些了,她支撑着坐起来,看向外面,景致已经渐渐熟悉起来,这是快要到家了。 她看看天色,一拍后脑勺。 天啦,她居然都出来一天了。 陶华宁不知道有没有收到她留的字条,还有晚上,她爹娘说了要给她庆生,一起吃饭。 诸多心事全数压下来,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马车停在葡萄庄门前,沈昀递给她一颗药丸,说是醒酒提神的,吃了没坏处。 苏青宁接过将信将疑地和水吃了,甩甩头果然好受一些了。 迈着沉重地脚步进到二院,刚进去就见面前一道白影闪过,接下来便是陶华宁紧张而焦急的声音:“青宁,你回来了,我等你一天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整套益智玩具 十月初九日,陶华宁一大早地就上葡萄庄来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专门来取苏青宁为他准备的生辰礼物。 他的生辰原是初十日,但因为家中母亲早就已经为他备下宴席,要举办家宴,但又怕错过苏青宁这边的心意,故而提前一天过来。 苏青宁早早便备好了,此时看到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捧出了一套原木色的木头玩意儿。 “这是什么?”陶华宁捧着手头的玩意儿,可以左右拨动,但奈何看不懂。 苏青宁捂唇笑:“我们那儿的人叫孔明锁,我不知道这里叫什么。” 陶华宁一脸稀奇:“你们那儿?这个东西是锁吗,我们好像从没有见过。” 苏青宁知道陶华宁见多识广,听他这样说顿时高兴起来:“要是以前没有,那恭喜你,你现在是这里拥有它的第一人。” 在他们那个时代这孔明锁有好些说法,说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根据八卦玄学的原理发明的一种玩具,因为材质普通,容易普及,曾广泛流传于民间。 后来逐渐得到百姓们的重视,成为了老少皆宜的休闲玩具。 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跟春秋时代的工匠鲁班有关,这锁又叫鲁班锁。 传说是鲁班为了测试儿子是否聪明,便动手六6根木条制作了一件可拼可拆的玩具,做好后叫儿子过来拆玩。 儿子忙碌了整整一夜,才终于拆开了,于是民间便正式有了这种玩具。 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苏青宁所知的孔明锁真正的起源于我国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其间不见一颗铁钉,却能拼插自如。 “咦,这玩意儿看着简单,怎么玩起来这么难?”在苏青宁解说孔明锁的来源时,陶华宁已经忍不住上手玩起来,但是眼看着面前只是几块交叉在一起的木头,但不管他怎么解都解不开,不由得一头雾水。 苏青宁笑了:“我忘了告诉你,这孔明锁除了有鲁班锁的别名以外,它又叫别闷棍、六子联方、莫奈何、难人木、烦人锁……” 听听这些名字就知道它并不简单。 陶华宁听着这般有挑战性反而来了兴致,问清楚它的玩法是把它们解开后,便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认真地解起来。 苏青宁侧头看着他,见他找错了入手点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瞧着他。 陶华宁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透过她的眼神他便知道他弄错了,便换了一个方向,他左扯右拧,一刻钟后他笑了:“我明白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找准卡扣直接把孔明锁解开了。 苏青宁连连惊讶,情不自禁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从他拿到孔明锁这才不到两刻钟了。 他事先不仅没有玩过,就连见都没有见过,但拿在手里不一会儿就玩会了。 智商高就是不一样。 “怎么样,好玩吗?”苏青宁问道。 陶华宁点头:“这孔明锁看上去简单,但其实内中奥妙无穷,不得要领,很难完成拼合。 再看它制作光滑工艺精湛,在戏玩的过程中,我觉得整个身心都投入其中,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解开后极有成就感,好玩儿,你还有吗?” 苏青宁笑了:“这些玩具我们称它们为益智玩具,对放松身心,开发大脑,灵活手指俱有好处。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所以我怎么会只做一个呢,来瞧瞧这鲁班球。” 苏青宁趁着空间时间做了一整套的古代传统木质玩具。 她之所以对魔方和孔明锁这些玩意儿很了解还得感谢她家里的一个小堂弟。 那孩子现年十岁,是个闲不住的孩子,每天精力旺盛,只要双手一空准会捣乱。 叔叔婶婶为了让他坐得住,同时也是为了让他少玩手机,少用电子产品,便在某宝上购买了很多开发智力的玩具来拴住他。 他聪明是真聪明,一整套的孔明锁在没有任何提示之下他都能掰扯清楚。 他喜欢炫耀,每回到她家里坐客,总要拉着她这个小堂姐在那里卖弄一番。 苏青宁便看着他解完后又给装回去,连续几次,还要考她,让她自己动手,倒让她练就了解锁的本事。 其实孔明锁不仅仅只有孔明锁一样,在现代某宝上面销售的一共有二十五套,就像她小堂弟拥有的那套。 但苏青宁仔细研究过,二十五个里面有很多相似的套路,认真来说拥有基本变化的一共是一套十三个 其他十二种原理并没有变,只是在外观上做了一些改变。 看着那些孔明锁的外形好像千奇百怪的,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但是其实拿在手里,原理还是类似的,只要会解其中几种了,后面的都一样一样的。 而苏青宁现在制作的便是最基本的那几种。 “这么多锁?”陶华宁看得眉心都皱起来了。 苏青宁刚刚给他的那一个锁,他都解了好半晌,他还没有玩儿顺了,这又来了这么多。 “没错儿,我打算把他们成套的做出来,放到铺子里去卖。” 陶华宁一听她并不是拿来为难他的,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同时灵光一闪拦下她:“你这边先做着,可能不能把这套先给我?” 苏青宁点头说这套原本就是要送他的,就算是给他的年节礼物了。 “我可就这么点东西了,年节的时候你可别指着我再有新鲜玩意儿给你了。” 苏青宁这些日子弄这套孔明锁把她给累坏了,她可并不想再去刻意地动脑筋了。 所以事先跟陶华宁说好,到时候送年节礼就只是跟寻常人家一般送些普通的东西便罢。 陶华宁失笑:“你送什么我都高兴收,便是什么都不送,我也乐意。” 他只愿意给苏青宁送,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礼收回去。 当然收到苏青宁做的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除外。 陶华宁跟苏青宁提要求,请她暂时不要把这套孔明锁卖出去,他想先送一套去给他爹,看看他那边是否会有安排。 苏青宁不解,问他不过只是一套玩具而已,陶大人那里能怎么安排。 “接近年关,马上就又是君臣献礼之际,朝中诸多大臣都在为这个时刻头疼。” 原来是给皇帝送礼,这可不得头疼吗。 手下大臣不能送得贵重了,否则皇帝会认为他是不是贪赃枉法了,也不能送得太便宜了,以免皇帝认为他不重视他。 更不能送得太普通了,这会让皇帝觉得他们太敷衍了…… 反正怎么送都不对劲,所以每到年关,所有大臣们都是卯足了劲到处去搜罗奇特的东西。 这样一来没有对比,而且猎奇新鲜的心理但凡是人都有。 闻言,苏青宁好奇道:“那陶大人去年送的什么?” 陶华宁停顿片刻道:“我爹去年献的是打禾机的图纸。” 虽说在年节之前献上去的,但因为接近年关,再加上两地路途遥远,便当作了年节礼。 苏青宁明白了,陶华宁这次是想让陶晋仁把这套孔明锁献上去。 “那行,你便拿去试试看看是否可行。”反正她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不过是拿到铺子上卖钱,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如果陶华宁拿去给他爹送礼,还是送到皇宫里去,对于她以后卖这套玩具百利无一害。 双赢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干,反正别人没有图纸休想轻易的模仿出来。 不过因为要送礼了,苏青宁还是把它拿去交给苏大海又再打磨了一下,把表面都给弄得平整,免得扎手。 整好这些后,苏青宁又把之前她写好的图解内容放到一边,但打开看看又觉得不妥,如果她把图放进去了,人家玩着是方便了,但是也很容易就让别人学了去。 她还没有开始卖了,总不能白为他人做嫁衣赏。 她便请陶华宁只把字抄下来,不让画图。 作为生意人,陶华宁明白她的意思,拿过纸笔便照着她的字体抄写起来。 他的字体飘逸洒脱,初看工整,再看如有生命一般,字体灵动,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苏青宁赞了一声:“你的字写得真好,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得你这样一笔字。” 陶华宁听得朗声一笑:“你想学倒也不难,我教你。” 苏青宁想到沈昀每次教导于立文写字时那紧皱的眉头,还有黑沉的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说算了。 她的字写得不好,学得也慢,可不敢献丑。 “别怕,只要方法对了,再坚持练习,你肯定能写好。”陶华宁二话不说抓住苏青宁的手指把笔塞进去从后面握着她的手指指点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正面交锋谁胜负 苏青宁手背一暖,陶华宁自小养尊处优,手指颀长温软,只有拿笔的地方稍有薄茧,搭在手背上时,苏青宁的心“扑通扑通”胡乱跳动。 她直觉这般不妥,忍不住想要挣扎,但见陶华宁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教导她怎么正确使用毛笔写字,丝毫没有其他的心思。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再加上花厅里没有外人,当然最重要的是陶华宁教得很好,他温柔又耐心,她走神写不好他也不黑脸生气,反而拍拍她的手背温声提醒她认真一些。 “想写好字得练,但这方法技巧却是最重要的。 你看,你首先得注意写字的姿势,来,双脚像我这样平放,握笔的时候手要紧一点,手掌要虚,用这个手腕发力。” 陶华宁丝毫察觉不到苏青宁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十分用心地指点她。 苏青宁低头垂眸,照着他的指点做,发现她的状态好像一下子好了,整个身体也放松了,写起字来也不别扭了,她不由一脸开解地道: “原来以前我连姿势都用错了,难怪怎么练习都效果不佳。” 陶华宁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笑:“你的姿势以往倒也不算错,只是不标准。” 陶华宁告诉她,这套动作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能够最大限度写好字,同时也是最让人舒服的姿势。 经过陶华宁的点拨后,苏青宁觉得受益匪浅,这大约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 “你很聪明,不过才练一小会儿,就已经成形了,继续坚持,一会儿我让陶甲给你送几套我的书法来,你每天临帖效果会更好。”陶华宁薄唇扬起,看着苏青宁眼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刚刚那一刻他们之间那么亲密,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他需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更进一步。 但同时他又无比地渴求把她娶回家去,如此他们便能日日这般红袖添香,幸福大约不过如此了。 两人间的气氛和谐唯美,陶华宁掩饰得好,苏青宁感觉不到他内心的狂躁,一心沉浸在她从陶华宁那里学到的书法心得中。 写得正带劲时,李大丫突然闯进来,看到两人没有缝隙的距离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快速地道:“啊……小姐……沈公子来了就在外面。” 苏青宁心头“咚”地一跳,立马后退一步拉开与陶华宁之间的距离,她甚至都没有想清楚她到底在怕什么。 沈昀的脸黑如锅底,门没关,他早就看到了两人异常亲密的距离。 不过他到底是深怀城府之人,脸黑过后很快恢复自如,抬手递过来一个小册子声音冰冷淡漠: “这是你要画在杂谈上的图画。” 苏青宁咬唇,拂去刚刚的紧张,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委托沈昀给她做的杂谈图册已经做好了。 这是上半年的事情了,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了,所以她基本上都已经忘了,但没想到沈昀自己倒还记着,并且一直在替她画。 接过小册子,看到上面细致入微的画功,苏青宁在心中暗暗称赞一回沈昀的画功出神入化,只寥寥数笔就能画出她想的感觉。 郑重地福身谢过,沈昀却越发不高兴了。 苏青宁总是这样,在他面前拘束得好像别人家的小媳妇,可一到了陶华宁面前就恢复她的本色了,该笑笑该闹闹。 “这些是什么?”他指着摆了满满一桌案的木头玩具道。 “哦,这是一整套的孔明锁。这个是大小孔明锁、这个是四季锁,这是孔明连环锁、十二方锁、正方锁、二十四锁、十八插钩锁、鲁班球、六方锁 十四阿哥锁、小菠萝、大菠萝 三八结连环锁……”苏青宁束着手像个听话的小学生接受老师的提问一般老老实实地把十三个孔明锁的名称一一报了一遍。 沈昀的眉头紧了紧,这些日子他知道苏青宁一向扎在后院里跟庄子里的人混在一块,大概就是在忙碌这些玩意儿。 但想到明日就是陶华宁的生辰,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给他做的生辰礼物,他挑挑眉头心下有些不高兴,冷声吩咐:“拿来看看。” 苏青宁近前一步随手拿了个姐妹球递给他。 同时心里恨恨一骂,哼,明明他离得它们更近,非要让她递,自己不会拿吗? 沈昀细细地看着手里看似圆形的木质玩具。 做工的确很细致,没有多余的木屑,更没有刮手的地方,可见打磨的功夫极为到家。 他表示很有兴致,问能不能给他几个。 “呃……”苏青宁一阵为难,她这才刚刚答应全套送给陶华宁了。 看她犹豫沈昀不悦地道:“不愿意便罢了。” “不是,这……”苏青宁刚要解释,沈昀已经放下姐妹球,转而看向她刚刚练的字。 看了两眼,俊眉皱得更厉害了,脸上十分明显的嫌弃。 这一点苏青宁没啥话可说,她的字本来就写得丑,没啥可遮掩的。 但被这样一打岔,苏青宁便没有了解释的机会,而且看沈昀那副淡漠的模样,也不像是要听的意思,她想着那就算了,反正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样解释。 大不了回头做一套专门送给他。 陶华宁不满沈昀那样嫌弃苏青宁,便护着她:“沈兄莫要这般,青宁聪慧过人,又肯学习,这字以后会写好的。” 沈昀更不高兴了,难道他不知道苏青宁聪明多智,又多才多艺吗,要他充好人。 沈昀心里一不爽,说话更毒舌了:“是,当然能练好,十年还是二十年。” 苏青宁心中那个气呀,偏生不敢在沈昀面前发,抿着唇隐忍着。 这厮你不说话你会死吗? “沈兄多虑了,青宁只要勤加练习,虽说练不成像沈兄那样一笔绝字,但写得端正秀雅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陶华宁大胆预测,说苏青宁只需小半年便能有所成。 苏青宁看着他激动地道:“真的吗,只需半年?” 陶华宁坚定地点头:“只要每日勤加练习。” 她不笨,再加心思奇巧,想练好书法并不难。 苏青宁欣喜地承诺她一定按照他教的方法临摹他的字帖。 她已经在心里暗戳戳地想过了,这以后半年她一定要勤力练习,笔耕不辍,到时候一定要让沈昀好生看看,她的写也可以写得很好看。 沈昀的到来就是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好在他只是来转了一圈儿,很快就被苏四和苏明礼请走了。 而陶华宁也到了回去的时间,带着苏青宁给他的那一整套孔明锁心满意足地离开。 陶华宁这边一回到家就立马差陶甲骑马跑了一趟葡萄庄,送来了他的字帖。 看到他回家便忙活着这事儿,再加上他拿回来那么一堆木头,他还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吃完晚饭,漱了口就坐在那里一直不停地摆弄,阮氏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他。 “这些都是些甚,你哪儿来的?” 陶华宁道:“孔明锁,青宁送的生辰礼。” 阮氏摇头,原来是苏家姑娘送的,难怪自家儿子兴致这么高昂。 “可你都这般大了,怎地还跟个孩子似的玩这些木头,有空倒是可以去理理账看看书,明年还要参加秋闱。” “娘,你放心,我都省得,爹不是一向教导儿子切不可一门心思扎进书海里,要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吗?”陶华宁认真的辩驳。 阮氏掩袖轻笑:“你爹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口才又利索,我可说不过你们。只是苏家那姑娘好是好,可家世到底还是差了些。现在你未考中进士倒罢了,若以后进朝廷为官,她一个庄户人家出身怕是要惹不少闲话。” 陶华宁呼吸微滞,他知道他娘出身名门世家,这话说的很实在,但不管什么样的原因都没有办法阻碍他想要娶苏青宁的心。 “娘,青宁可不比任何一个官家小姐差。”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德容工巧。 “好吧,娘是说不过你了,你现在爱屋及乌自然觉着什么都好……且看吧。”阮氏无奈。 第二百五十四章 悄悄改变的沈昀 接下来的几天,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赛,苏青宁畏寒,便哪里都懒怠得去了。 正好窝在家里练习陶华宁送的字帖。看着字帖上飘逸的字体,苏青宁暗叹陶华宁不愧是君山县的大才子,这一笔笔写下来,真是令人惊叹。 同时他也说的对,跟对了师傅,练习起来果然事半功倍。不消几日功夫,苏青宁就觉得自己的字写得渐好了,她不放心,特地拿去给苏大海看,赢得他一阵称赞:“好,我闺女写得好。” 苏青宁一阵抚额,好吧,看来她是找错人了,在苏大海眼中,她这个闺女字写成什么样他都觉得是好看的。 这样一来她还是看不出来差距,她想想干脆抄了一篇文章去找苏四,让他评价。 苏四初始瞧着没觉得有啥,但当苏青宁拿出她先前写的字来后,他也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是有进步,不错不错。”说不到几句话,苏四便看上了苏青宁带去的陶华宁的字帖,还问她借来用。 苏青宁以为他要临摹,谁知他只是拿去跟他那里收集的沈昀的做比较,研究两者的区别。 “好字,真是一笔好字。”等周四拿到陶华宁的字后,他的注意力哪里还在苏青宁的字上,完全沉浸在了陶华宁那笔飘逸的字体中了。 苏青宁捏捏手指,好吧,她差点忘了周四其实还是一个字痴来着,醉心于书法好久了。 以前的时候看不出来,那是因为家里穷,实在是买不起字帖来练字,也更谈不上研究书法。 只能拿着柴火棍在古板上练习,但这样的写字跟毛笔完全不同,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终于有了第一支毛笔了,就学着抄书,再后来慢慢地把字练出样子来了,就去书铺揽抄书的活计,既能赚点笔墨费,又能多看几本书。 只是周四的字一直写得不算好,因而抄书的价格并不高,在书铺那里也揽不到字写得好的书。 毕竟这样好的一笔字的书那定是绝顶的贵,因为它已经不仅仅只是书了,还具有书法收藏的价值。 这些苏青宁不是都听说过,也都懂,只是此时看着苏四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事,忘我地投入到了对陶华宁字体的研究中,这让她很是郁闷,只得无奈地起身离开。 刚回到房间就见沈昀找过来了,他手里居然拿着字帖。 “字练得怎么样?”沈昀以一个淡漠的眼神当作打招呼,径直问道。 苏青宁刚刚才在周四那里受了打击,现下有些蔫蔫的没有精神,只是把她写的字推上去。 沈昀倒是认真,总体翻看一遍后,又逐字逐句的看,然后指着其中几个道:“这几个写得不错。” 苏青宁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要知道沈昀可不是苏四,他的字写得跟陶华宁的不相上下,专业程度是她踮着脚都够不着的。 “真的吗,哪几个?” “淑、君、子……”沈昀挑得出乎苏青宁意料的认真,点评得也很是中肯,苏青宁不自觉的就听了进去。 最后还在沈昀的引导下收了他带来的字帖,照着练习。 当她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沈昀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呀? 他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好说话呢,而且还主动寻上她来教她练字。 她甩甩手,不过她这刚才练了陶华宁的字帖,这紧接着又练沈昀的没问题吗? 要知道这俩人的字虽然都写得很好,但他们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 沈昀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道:“写吧,字体纵有千变万化,左右离不开横平竖直,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苏青宁点点头,深以为然。 于是一个下午就在沈昀的指点,苏青宁的练习之中度过了。 等到傍晚苏四过来还字帖,看到沈昀居然在亲自指点苏青宁写字,而且看到她写差了,居然也不再黑脸发怒,更不像对他们那样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自行琢磨,不由一脸惊讶。 心头暗叹一句: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四是个藏不住话的,等熬到沈昀离开,他忍不住把心里想的当着苏青宁的面说了。 “沈兄怎地在你面前跟在我们面前不一样呢。” 苏青宁正写到宜室宜家,拖着把最后一笔写完,挑眉问他有什么不一样,她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苏四小声指着苏青宁练习了一大堆的废纸道:“瞧这多耐心呀,要搁我们身上,早黑脸了。” 这一点苏青宁以前是亲身经历过的。 那个时候他们家还都住在大包梁村的那方小院里。 沈昀还是他们家的官奴,那会儿她也是看到他字写得好,便忍不住心生请教之心。 只不过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自己放弃了。 实在是因为沈昀不太好相处,动不动就黑脸,他也不骂人,可就是沉着脸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搞得苏青宁原本挺自信一人,可到了他面前,却连笔都不敢抬了,故而她主动放弃了寻他做老师的事。 后来字都是自己买来字帖瞎练的,也是因此这么久才没有一点进益。 如今能写成这样,还全都是陶华宁前几日的功劳。 所以苏四说的事苏青宁深有体会。 但奇怪的是今日的沈昀却格外不同。 不刻意回忆还真没发现。 今日从头到尾他都不曾黑过脸,更没有用以前他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怼她。 而且全程温柔有加,笑容淡然却一直都在。 “他莫不是受了宁哥儿的影响。”苏青宁想到前几日陶华宁教授她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轻和,笑容常伴,说话温声慢语,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的情绪,气氛和谐,令人学起来心情愉悦。 “那可是大好事。”周四感慨一回,说沈昀学识才华什么都好,可就是这脾气有些令人琢磨不透。 要是以后他讲书都能像今日这样那就好了。 闻言苏青宁笑了,她听着苏四的话突然间就有了画面感。 想沈昀拿着书坐在主位上,沉着脸一脸严肃老学究地模样,而下面坐了一群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学生,一个个对他唯唯喏喏、噤若寒蝉。 她“扑哧”一声笑了。 苏四看不懂,放下字帖摇着脑袋走了。 自此,沈昀在族学里教授完课程后见天地往苏青宁这里跑,有事就捧着书看,有空指点苏青宁书法。 看着自己的字越写越往沈昀的字体靠拢,而陶华宁送来的字帖已经堆在桌案上快要落灰了,苏青宁一脸无奈。 她有什么办法,她也想练练陶华宁的字帖,其实她个人来说更喜欢他的,虽然两个人的字写得都好看。 但沈昀的字体瘦长,笔锋锐利,他的字就跟他的一样锋芒四露,锐不可挡,她一看到就感觉它们像一把把尖刀似要插向她。 而陶华宁的字体落笔圆润,看着舒适唯美,就像现代的艺术字一样,让她更有临摹的兴致。 但当着沈昀的面,尤其在他突然间这么有兴致教导她练字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因而在沈昀来的时候,她一直都乖乖地练习他给的字帖。 而在沈昀走后,她便又会偷偷地换回陶华宁的字帖。 导致她现在莫名其妙的都学会了两种字体。 一种比较倾向于沈昀的,一种则是陶华宁的。 不过短短两个月,她能练成这样她自己都奇怪。 “你现在已经学会了写字的精髓,你该好生琢磨着写出自己的风格。”冬至节前三天,沈昀一家被邀请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没有再给苏青宁拿以前字帖,而是换成了一另外一种,同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苏青宁品了半晌,再翻看手里的字帖,发现这是沈昀最近写的,字体棱角不似从前那么锋利,显得圆润许多,让人看着更加舒服了。 苏青宁好歹整明白了,沈昀那句大概就是对她练习这么久的鼓励了,同时他也告诉了她一个道理。 他都在努力改进他的字,她一个初学者有什么理由不再努力一点,继续坚持练习呢? 苏青宁心中高兴,能得到沈昀这句话,就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同时她也很喜欢沈昀这样的鼓励方式。 她正想谢谢沈昀,便见李大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一看到她就紧张兮兮地道:“小姐,小姐,不得了,老爷要给你定亲了。” 苏青宁双手一僵,手里的字帖直直地落向地面。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听了李大丫的话,苏青宁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苏大海要给她定亲了,还有比这消息更让她震惊的吗? 她手松了字帖掉落才反应过来,待要弯腰去捡,却见沈昀已经捡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递给她。 苏青宁伸手去接,却发现他的手似是在紧紧地攥住字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呃,那个,我要马上去问问我爹。”苏青宁试探着抽了抽,沈昀才松开手,但听他随即道:“我陪你一块去看看。” 苏青宁没拒绝,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琢磨该怎么说拒绝的话。 两人并肩走到花厅中,便见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媒婆装的人刚好走出来。 苏青宁侧开身子让过,却见那人却转头过来瞧她。 她这才看清楚,她正是前段时间来他们家跑得勤快的李大姑。 她既是媒婆也是稳婆,算是这十里八乡里的独一份了。 想到她之前帮于氏接过生,苏青宁对她的态度就坏不起来,笑着福身行礼。 “哎哟嗬,苏小姐来了,今儿个我可是来跟你道一声喜的。” 苏青宁眉色不动,假装不知地侧过身子让出路来。 她也不理会李大姑说的话,她想的是等她进去问过苏大海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大姑却执意要找她搭讪:“苏小姐,你可得好生看着,我这回带来的可都是当地的才俊,保准不会像那周媒婆那般骗你。” 苏青宁心口一窒,嘿,看来她装是装不过去了,李大姑是安了心地要跟她说道亲事了。 “李家婶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你这到我面前来说是为啥?” 李大姑不在意地挥挥帕子,扯着绿黝黝的媒婆服大笑:“嘿,那是别人家,你们家你爹可是说了,不管我给谁说亲,都需得经过你点头,你说这事儿不跟你说跟谁说去。 那说了也得管用不是。” 李大姑对苏青宁的印象可谓十分深刻的。 第一次是在苏家老宅里小钱氏生孩子那回。 因为胎位不正,是难产,当时大家都慌了神了,到处去请大夫,可这穷乡僻壤的,大夫本就不多,再加上能治妇人生产的病的大夫就更少了。 毕竟这事儿秽气,稍微有讲究的大夫都不大愿意进产房。 大家都被小钱氏的喊叫声弄得慌手慌脚,没有了章程,却是被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稳住了,最后请来沈公子那样厉害的一个大夫。 再有一次便是周媒婆给赵家提亲。 人家不看他们家的家世,也不看他们家的财产,更不看赵家公子身上的功名和俊俏模样,却单只看到了他后院里那一堆堆儿的通房小妾。 不管人家上门多少次,怎么承诺,可这位苏小姐却愣是不同意。 听说那家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死心,这两日正怂恿着周媒婆再次上门。 为了不给她抢先,所以她这才赶着冬至节前来提亲。 还有那次于氏生产,因为是动了胎气早产,所以也生产不顺,苏大海都乱了手脚,家里的下人们更是乱了套了,还是她从外地赶回来稳住人心。 这样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魄力,实在不容人小视。 私心来说,她觉得自己今日前来提的那个对象有些配不上她。 可那人胜在老实踏实,也有功名,而且还得了苏大海的青眼。 “李家婶子说笑了,我身为爹娘的女儿,自然是要听他们的。”苏青宁随口敷衍道。 不管他们家里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在外人面前她自然要给足苏大海和于氏面子的。 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里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苏大海夫妇俩听她的吧。 “嘿,大海兄弟,于家妹子,你们听到没有,这闺女就是好闺女,孝顺,说要听你们的呢,来,你们都出来吧,不用担心她不会同意你们相中的亲事了。”李大姑冲着里面大喊起来。 苏青宁低头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 呵,原来等在这里套路她呢。 不过这招对于她来说也太浅薄了。 她上前一步正好搀扶起被李大姑的大嗓门惊动的苏大海和于氏。 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抱过于氏怀中的苏明程,旁若无人地逗弄起来。 还说给他背一篇《三字经》 于是她就真的背起来了。 一背就是一刻钟,眼瞅着她背完了,又说要不再给他背一背《弟子规》。 李大姑一下子蒙了,这姑娘也太特立独行,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一旁的苏大海和于氏却是明白过来了,他们家闺女这是不愿意了,所以才故意不搭李大姑的茬了。 沈昀侧眸看着苏青宁,她低着头,像模像样的吟诵,温语软糯,声音再悦耳不过了。 看来今日这庄亲事是成不了了。 他悄悄地抬脚离开,这毕竟是他们家的家事,他大概知道便罢了,再深层次的涉足不妥。 李大姑连着朝苏大海使了好几回眼色,但见他都装作没有看到一般,不由无语了,留下一句她明日再来的话走了。 于氏连忙客气地把她送出去。 苏大海则上前小声道: “青儿,李大姑说的这人就是松柏村那位李秀才,你也见过的。” 苏青宁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位长相清秀,身材瘦小的读书人李致远。 她是见过,印象也还算不差。 但这样也没有办法让她就此跟他订亲吧。 “行,行,你不愿意那便暂时罢了,再往下瞧着吧,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我闺女反正是要最好的。”苏大海有些心急,但又不习惯像其他父亲那样逼迫自己的宝贝闺女,只得无奈地磨着手指安慰自己。 苏青宁笑了,她靠上苏大海的肩膀撒着娇说她就知道她爹最疼她。 苏大海面对这般娇俏可人疼的苏青宁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地笑。 苏青宁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此事,心情正愉快着,说是要亲自下厨给他们炒几个爱吃的小菜。 只刚把衣袖撸上去,便听李大丫报说外面又来了一个媒婆。 苏青宁问是哪个媒婆。 李大丫说不认识。 苏青宁条件反应就是要回绝她,但被送了李大姑回来的于氏拦住了。 “咱们村里的习俗,没有特殊原因,不得把媒婆往外赶。”尤其是他们这种家中有待嫁女儿的。 所以再怎么样也得招呼着。 不过有前面苏青宁的叮嘱在那里,苏大海和于氏这一次再不敢轻易允诺什么了。只是把人带进来好茶好点心的招呼着。 毕竟媒婆可得罪不起,她们都是走村穿巷的,红的黑的白的全靠一张嘴。 余媒婆是外村的,早就听闻过苏青宁的名字,这次是给他们村里正的小儿子来说亲的。 苏大海应对着,也不说拒绝的话,只说自家条件才刚刚好起来想把孩子留在家里多呆几年。 媒婆四下打量着,怎么样说服苏大海都不管用,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媒婆是一个接着一个进门。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还又是一个眼熟的——周媒婆来了。 她这次来自然还是替赵仲林说亲。 不过有她上次的不诚实,这次苏大海看到她可没有好脸色,只是碍着规矩不好赶她出门罢了。 但即便迎了她进门,也只是让李氏随便给她倒了杯茶水,然后便坐在椅子上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一副明显不待见她的模样。 周媒婆也是绝了,知道自己先前行事不妥招了他们的恶感,这回能进门已经不错了,故而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他们能坐在原地听她说完。 “苏老爷,赵家二少爷是真心求娶您家姑娘的,这不您看赵二少爷可是把所有的小妾都遣散了。” “啥子?”苏大海腾地站起来,挖了挖耳朵,他怀疑他听错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花花公子无真情 好色成性的赵家公子,居然把自家所有的小妾通房都遣散了。 这话周媒婆敢说,苏大海都不敢信。 周媒婆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晓得她说的话苏大海是不会信的,拍拍袖口,从里面拿出好几张文书,上面所书内容正是赵仲林把小妾通房遣散的证据。 苏大海看着有的卖了,有的送到庄子里了,还有的发了钱送回家了…… 他点点头表示认可,但同时又觉得过于震惊了。 那么多小妾怎么是说散就散的? 但周媒婆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把苏大海的惊讶表情看在眼里后,就着赵仲林尊重苏青宁的意思发表了一番长谈。 苏大海就这样没出息地被说服了。 “那赵家公子他真的是因为我家闺女一句话便把妾室遣散了?”苏大海为了进一步搞懂赵仲林的心思又再问了一遍。 “那可不是,上次赵二少爷从苏老爷你们屋头的庄子回切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出来后就禀明赵太太痛定思痛把小妾都遣散了。 还天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头读书写字,说要考个功名回来,让苏小姐当诰命夫人!” 周媒婆一张嘴,真是不怕吹。 死的吹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苏大海被她精妙的口才绕得莫得话说了。 只好答应看看再说,又道他家闺女现在不急着成亲,要先在家里待两年,十八岁出嫁就很好。 周媒婆听他松口了连忙提出不如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到十八岁再嫁过去。 苏大海心思动了,觉得像赵仲林这样身有功名,家中富裕还这般通情达理的人实在不多,要是定下亲事,等到了年纪再嫁过去也行。 苏大海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刚要松口,就听于氏唤他:“当家的,喝杯茶。” 看到于氏朝他使眼色,苏大海被周媒婆说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奶奶的,差点着了她的道了。 苏大海捏紧茶杯,忍下心头的火热淡定地送客。 周媒婆一见这次没戏了,捏捏手帕无比失望。 差点,眼看着差点就说动苏大海了,每个人说亲都以为是两厢情愿的,可在她看来就是趁热打铁。 周媒婆还想再试试是否有劝说苏大海的机会,但见他以自己有事为由起身离开了,只让他家婆娘于氏招呼她。 周媒婆一开始对于氏没啥防备,觉得不过就是一个依附于男人的莬丝草,男人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可看她刚刚那般使个眼色就能说动苏大海,倒是个厉害的。 周媒婆暗自惦记着,便想在于氏这里吹吹风,但无论她说什么于氏都是笑语盈盈的听着,偶尔礼节性地回她一两个字。可总也说不到重点,周媒婆无奈只好罢手放弃了,挫败地告辞回家。 于氏把人一送走,立刻就去了苏青宁那里。 苏大海正在跟苏青宁说起周媒婆又来说亲之事。 “还是那赵仲林,他怎么还没有死心吗?”苏青宁都有些无语了,她以为自己那天说的话会惊得赵仲林再也不敢来找她了。 可没想到人家居然真的把小妾通房们都遣散了。 “青儿,这赵公子倒是够意思了,你怎么看?”苏大海仍然还是觉得赵仲林这样做挺合他心意的。 苏青宁却不以为然:“爹,你别只看他把小妾通房们遣散了,就觉得他至情至义了。 是从咱们家这边看来,他看似好像满足了我们的条件,可爹你有没有想过,对于那些被他无故遣散的女子来说,他未免太无情了。 还有,他今天可以这样对她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对我?” 苏青宁一一分析给苏大海听,同时告诉他:“我当初拿他的那些小妾通房说事,并不是真的为了让他遣散她们,而是为难他,从而达到拒绝他的目的,跟他定亲是万万不可能的。” 苏青宁看出苏大海的支援之意在他面前直接表明了她对赵仲林没有好感。 他装得再深情对她再有心,可在她看来他都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没有良心之人。 苏青宁看得这么透彻,苏大海自愧不如,直呼当时是他太冲动了,看事情没有看到深层次。 如今得苏青宁这么一分析,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他很明显是喜新厌旧的,现在之所以遣散这批小妾通房,兴许根本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是因为他腻味她们了,想要换换新鲜口味。 而且他只要有心,以后想纳还不是又纳回去了。 苏大海彻底想通了,对于赵仲林再一次没有了好感。 可赵仲林偏偏就是那么不信邪,派出的媒婆没有成功,自己第二天居然又亲自上门来了。 当然他自然没有媒婆那样的好运气,在门口就被赵小乙给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赵仲林没想到这里的门禁一下子就森严起来了,最后没办法,只好恳求葡萄庄看大门的赵小乙进去通报一声他的主家。 苏青宁听说他居然再次亲自上门,这回她并没有再与他相见,她对赵仲林是丝毫没有任何好感,先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直白地拒绝说他们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定亲,他如果爱惜名声的话以后不要再上门了。 虽然他们是庄户人家,但也是要脸的。 赵小乙出来把话传到赵仲林耳中,他在葡萄庄门口差点就没有忍住,朝着坐过来的马身上挥了一鞭子,直把那套住的马打得扬起前蹄使劲地嘶鸣,听得别提有多惨了。 赵小乙小小年纪看得心痛不已,别过脸去,觉得他家小姐做得真是太对了,这样的人连载自己的畜牲都容不了,一生气就拿它发泄,可见的确不是个好人。 他决定了下次再见到他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需要再给他通报,反正报了小姐也不会见的。 赵仲林最后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他真是想不明白了,她苏青宁算个什么,不过就是乡野之中的小村姑罢了。 或许家里因为偶然运气好是赚了些小钱,得了一个庄子,开了几家铺子,可说到底他们家的出身就在那里,怎么也金贵不起来。 他要不是看到她长得勉强过得去,又哪里肯为她花那么多心思。 “少爷,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庄子里。” “不回也不去庄子,上百花楼去。”赵仲林咬牙切齿,既然自己所做的一切苏家人都不看在眼里,那就算了,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后院多添几个新人。 小厮应一声,熟门熟路地往县城的方向去。 此事过去,苏青宁很快就忘了,只是最近她有些烦闷,也不知道是谁放出话去,说他们家里有待嫁之女,于是上家里来的媒婆越来越多,她爹娘成天啥事也干不成,光是接待媒婆去了。 这些说亲的人家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有县城里开铺子的小东家,还有大铺子的掌柜,也有村里的土财主,更多的是附近几个村里的穷秀才。 不说苏青宁了,反正没有一个能入苏大海的眼。 苏大海这边直接过滤掉了,便也不往苏青宁面前领,只是还得在她面前提一嘴。 苏青宁光是听着也是烦不胜烦了,好在冬至节到了,在他们村里,这是一个大节日,一般讲究一家人在一处吃顿团圆饭。 苏青宁便跟着苏大海带着一车子的礼物到了苏家老宅。 放下给老宅的礼之后,照例的苏大海一家人还要去苏家祖祠献上所带的供品祭祀。 去年苏大海都献上了一整头羊,今年他开口直接就是两头,还附上两吊钱。 “哦,大海哥就是好,家里有能挣钱的法子舍得拿出来跟我们一起挣,这挣的钱也舍得拿出来花用。” “可不是吗,两吊大钱都足够拾掇出十桌菜来了。” 祭祀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苏义山主持完大礼,温和地看了一眼苏大海。 对于这个大侄子,他一向是欣赏的。 以前他没钱的时候,他觉得他勤劳踏实,能吃苦耐劳,以后必定混得不差,后来他果然就有出息了。 难得的是他家里都有这样的好光景了,但他也没有吃独食,而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族里的人,也想着村里的人,苏大海是好样儿的。 祭祖礼完成后,大家纷纷移步族长苏义山家里。 他家就在苏家宗祠旁边,男人们带着孩子在祭祖,女人们就在家里洗菜做饭,准备吃食。 饭后,苏青宁在村子里转悠,站在高处四处看着,算算时间,那件事情似乎快了。 苏青宁的心里掠过一抹慌张。 但极目远眺时,看着远处新修的围墙,她的心里有着满满的安全感。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上门闹事的小妾 苏青宁走到最近的一处围墙处,摸着用大石头和青砖垒成墙面,感受着它的冷硬与坚固,心里浮过阵阵感慨。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照下来,身后一道长长的身影突然覆盖在她身上。 接着一道低为尖利的声音响起。 “贱人,都是你,是你……” 苏青宁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便是一疼,那说话之人已经扑到了她面前,尖利的指甲抠疼了她的脸,苏青宁脸色一变,狠狠瞪向那人: “嘶,你谁呀。” 面前是一张化着浓妆的女子的脸。皮肤搽得白白的,嘴唇染得红红的,头发梳得松松软软,几许黑丝坠在耳边,额际有两缕弯曲的小卷发别在那儿,穿着一袭翠绿色的袄裙,整个看着 娇艳风马蚤,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尘味。 “哼,你问老娘是谁,就让老娘的巴掌告诉你……” 那女子一言不合就挥起巴掌来。 苏青宁已经吃过她一次亏了,第二次哪里还会让她得逞,连忙侧身躲过。 可那女子却真不是好相与的,一巴掌落空,另一只手的巴掌随即跟了上来,对准苏青宁的脸又要再挥。 见她这般不讲理,苏青宁可不会再客气了,她抬手握住她高高举起的手腕,再次躲开一巴掌。 “贱人,还敢躲,老娘今日打不死你,也要把你这张狐媚子脸给挠坏。” 女人长得一副怜弱的模样,打扮得也是娇气兮兮的,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十分凶悍,一只手被苏青宁握住,另一只手反过来就直往苏青宁脸上抓。 苏青宁长这么大,活了两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而且她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跑到这里来发的哪门的疯。 眼看着她的左脸又要遭她抓一把,发疯的女人突然“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苏青宁后退一步远离危险,这才浑身一松,看向帮她的人,却是沈昀。 她管不了许多,捂着左脸上火辣辣的伤痕先行谢过。 “贱人,浪马蚤蹄子,狐狸精,让你引又我相公,你个贱女人,你个……唔……你,唔……” 被沈昀摔在地上的女人不停地嚎着,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辱骂苏青宁的话。 纵使苏青宁此时再搞不清楚状况,却也听不下去了,弯腰拾起一砣泥巴直接塞进了那女人嘴里。 她趴坐在地尖叫着往外吐泥巴。 只是这泥才翻过没多久,是松软的,这进了嘴,跟口水一混,立刻就弥漫在了整张嘴里,她顾不上骂人了,“呸,呸,呸”了半天,嘴里的泥怎么都吐不干净。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就那么不长眼,没把这等贱人给收了……啊……不要,不要……” 苏青宁听她含着满嘴的泥沙就又开始骂起来,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捧了一把泥巴往她嘴里喂,吓得她一看到就立刻大喊不要,赶紧闭住了嘴。 沈昀在旁边看着苏青宁的行为,心下无奈,这样的小孩子心性恐怕也只有她了。 不过这个女人看着就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而且明明已经不是姑娘了,却还是做的未婚的打扮。 沈昀皱紧了眉头,拉住折腾的苏青宁指指趴在地上撒泼哭嚎的女人。 “你是谁,你干什么这样对我。”苏青宁也是真好奇,扔了手里的土坷垃,蹲在女人面前询问。 “我,我不要你管,你个贱……你个坏女人,你钩引了别人的男人你还在这里装清纯,哼,亏得公子哥把你夸成天上一朵去,说我绿萼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那边勾搭一个,这边还扯着一个野男人……啊……” 绿萼话音未落便挨了一巴掌,是苏青宁挥手“啪”地打在她的右脸颊上。 “如果刚刚的土疙瘩还是没能教会你做人的话,那么这巴掌警告你嘴巴要放干净些。 说事就说事,不要动不动就人身攻击。”苏青宁冷声警告。 绿萼身子瑟缩了一下,却也是个难搞的主,她低着头趴在地上只是大声哭着,倒是不说话了。 苏青宁看了她几眼,回忆着自己这些日子遇到的人和事,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她试探着道: “你是不是赵仲林家的妾室?” 话音刚落,扁着嘴不敢张着哭的绿萼血红的眼睛一瞪惊讶地道: “你,你怎么知道?”她此来并没有表明身份,怎么就让她给看出来了。 “看来你就是了,那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为了这事而来,你恐怕找错人了。”苏青宁很直白地告诉她,赵仲林做那事不关她的事。 “嘿,啥子不关你的事,就是你,要不是你在他面前说他纳妾多,养通房,他也不会把我们都送走,我也不会被……”苏青宁的话像是点到了女人的痛处,她下意识激动地嚷了出来。 苏青宁皱眉,她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错觉。 她直言从未让赵仲林休掉他的妾室,更没有让他送走他的通房丫头。 “这事儿我也是前几日从周媒婆那里听说的,但并不是我的意思,我爹也已经拒绝他的求亲了。” 苏青宁不想为赵仲林欠下的糊涂账买单,便难得耐心地跟女人解释了一通。 “怎么,怎么可能,杜鹃妹妹说公子已经把我们都遣散,你马上就会进门了……”绿萼喃喃地说着。 苏青宁冷哼一声怒斥她在瞎说。 “你放屁。”他们家明明已经拒绝他了,他们居然在外面这样传,太气人了。 她指着绿萼的头顶说他跟她的公子爷赵仲林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人在外面所说全是谣言,她警告说如果他们再敢外面乱说,她不会让他们好过。 温和的人着急发起脾气来也是十分吓人的。 趴在地上的绿萼吓得缩紧了身子。 有了刚刚的经历,她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绝对是个狠角色,不然她干不出这种拿泥巴塞她嘴的事。 她缩着身子挣扎着站起来往后退。 苏青宁把话说清楚了,还需要她传话回去,便懒怠得理她。 背过身去不看她,一直被忽略的沈昀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村里的人再怎么都想不到,里正召集大家伙花费大量银钱,修的这丈把高的围墙,居然会是听了你的话。” 苏青宁没有回头,她听着沈昀清冷淡漠的语气心头的怒意居然慢慢地被压了下来。 她回过头去压下心头的不适强笑着打招呼: “冬至安康。” 沈昀点点头表示回礼,告诉她如果心情不好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强。 因为她强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苏青宁一窒,嘿,死沈昀,怎么就能那么讨厌了? 但她渐渐地发觉,她先前被那个叫绿萼的女人所影响的心情已经慢慢地收拢了,看来沈昀这套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倒还不错。 沈昀其实是歪打正着了,他对绿萼的事情没有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坚定地落在墙头上。 他指着跟两人身高叠加在一起一样高的围墙道:“你为什么要怂恿里正修这个东西,还一修就修这么高?” 苏青宁连犹豫都没有接口道:“我跟里正说过了,为了我们村的安全计,魔方的生意现在正好着,不仅县城,州府,就连京城都卖得好。 可总有人眼红,想要偷师学艺,这道墙足够挡住那些不怀好意地窥视的目光了。” 沈昀漫不经心地轻“呵”一声:“不要拿你忽悠里正那一套来当说辞,我知道不是。” 苏青宁一窒,她侧眸瞧着沈昀,今日的他穿着一身夹棉的衣衫,但相比她棉袄加自己织的羊毛衫,他穿得真是少多了,因而显得特别的瘦弱。 苏青宁突然间道:“你冷吗,李婶在帮我织羊毛衫,你要不要定一套?” 沈昀答得没有一丝缝隙:“你要亲手织我就要。” “呃……”苏青宁有一瞬间的窒息。 这事儿有些过于为难她了。 男女授受不亲,在现代也没有女生随便给男生织毛衣的事情,更何况这里了。 沈昀看穿她的顾忌,摊开袖子给她看里面穿着的纯纯白羊毛衫道:“里面的衣衫我记得也是你亲手织的,如今却是不行的,那便罢了。” 苏青宁低头脸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怀好意的男人 从前沈昀的情况跟现在肯定不一样的。那时候他就住在他们家里,她虽然对他多有防备,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很容易就混淆他的身份,准备什么东西都会忍不住给他准备他的那份。 但现在不同了,沈昀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家奴了,他有自己的家,她渐渐地习惯了家中没有他,也习惯了再准备东西的时候不把他算在其中。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这么大大方方的伸手讨要,为了这么一件衣衫拒绝他实在不妥,便在沈昀冷脸前又赶紧改口说没事,他要是不嫌弃的话,等她空了就也给他织一件。 左右毛线都是捋顺了的,现成的。 听到这话,沈昀的脸色才好看两分。然后再指着青灰的围墙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心里对于某些事情并不是丝毫没有知觉,所以才更想要问清楚验证一下。 苏青宁一脸为难,可事情终究会发生的,她想撒谎也撒不成样子,深思片刻方道:“我上次听说在采石场那边经常发生暴乱,我想着这里离那里那么近,要是他们打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什么屏障都没有,官府又离得远,怕是挡不住他们。” 沈昀锐利的眼眸扫过苏青宁,还真是印证了他心底的想法。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的倒是多。” 苏青宁讨好地笑笑,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答案在沈昀这里暂时过关了。 沈昀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高高的围城,心中想着这般高的墙头或许还真能保住他们,也好,这就省得他为他们操心了。 寒风轻轻吹过,苏青宁畏寒,禁不住拢紧了身上的衣衫。 沈昀看见,自如地脱下身上披着的厚袍子外衫披到她肩头。 苏青宁一震,惊讶地看着沈昀,他却淡定自若地道:“你要是冻病了,谁给我织羊毛衫。” 呃,苏青宁心底的激动还没有下去,就有一种她白激动了的感觉。 沈昀突然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苏青宁一下子风中凌乱,不知道他这话指的是什么。 沈昀白了她一眼,不悦地道:“赵仲林的小妾可不止这一个,你还等着其他的人再找上门来吗?你这围墙防的是暴乱的人,可不是小妾。” 这话点得苏青宁一阵难堪,脸上浮起红晕。 她有一种被人当成小三来踩的错觉。 可她真是冤枉,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每次见到赵仲林都是冷眼相向,连半句温情的话都没有,却还要被搅进这么些事情里来。 她真是委屈大发了。 但今日赶走这个小妾的事情她却不能当作没有发生,如沈昀所说,她要是不跟赵仲林说清楚,恐怕他的那些娇妻美妾还得找上门来。 她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来一个打发一个,来两个打发一双。 “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 沈昀却抬手拦住她:“你爹好面子,这事儿他说不着。” 苏大海要能处理好这事,那小妾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苏青宁想想也是,在周媒婆来过之后,苏大海虽然把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告诉了她,但其中有些细节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流的,但想必是没有处理好,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了。 “那,我自己去。”苏青宁犹豫片刻后咬唇。 她一定要用最激烈最直白的话拒绝赵仲林。 沈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坚决地模样又把话咽了下去。 苏青宁说干就干,在村里吃完冬至节的席面后,苏青宁便立马叫人给她手书一封给赵仲林的信招呼秦树根送到赵家去。 她要把他约出来当面跟他说清楚。 是日天色昏暗,天边有着一朵黑黑的乌云浓得像化不开的黑色蒸气一般,苏青宁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这般天气皱了皱眉。 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她就不忙着约赵仲林出来了。 “小姐,醉风楼到了。”秦树根把车停下小声道。 苏青宁道一声知道了,自己便跳了下来。 她径直上了二楼雅间,推开门便看见赵仲林已经在里面了。 这厮倒是个守时的。 赵仲林一看到他激动得难以自抑,慌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苏小姐,你来了,快请坐。” 苏青宁把门带上了,却故意没有关紧,而是留着一条大大的缝,在离他最远的一处坐下了。 赵仲林看她避嫌避到这个地步心下不悦。 数遍这整个君山县城,哪个女子看到他不为他的样貌倾倒,不为他的才学吸引? 就只有她,真是有眼无珠,自己那么上门求亲,她却仍然不心动。 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姑罢了。 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赵公子,今日有事要与你相商。”苏青宁看着他今日似乎是额外收拾了一番,面白唇红,瞧着好像在脸上扑了一层粉膏,打扮得文里文气。 就这样的,她就不明白了他眼里那些自信的光芒是怎么来的? “我昨日在村子里瞧见绿萼了。”苏青宁开门见山,跟赵仲林她是真没什么想聊的。 “哦,她呀,她当初是我从花楼里赎的,我没记错的话,她卖身花楼之前就是你们村附近的。 你看我对你的至诚,你一说不喜欢我纳妾,我就立马的把她们都给打发了。 苏小姐,你这回看到我的决心了吧。”不管赵仲林心中怎么想,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苏青宁既然特地写信约他出来,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所以他自然是想要继续争取的。 苏青宁笑笑跟他说他不用告诉她这些事,她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想告诉他,不管他把他的那些小妾通房们怎么处置了,都请他束缚好她们。 “让她们一定不要再来找我了。”苏青宁坚定地道。 “你,什么意思,今日找我来,不是跟我说定亲的事情?”赵仲林腾地站起来,看着苏青宁一脸不高兴。 他昨天收到信的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就着那张纸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合着闹了这么半天,她就只是来让他安抚好被他赶出门的那些小妾通房的,她也不想想他那是为什么把她们赶出去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青宁冷了脸。 赵仲林一见低下头眼珠子骨碌一转,看了一眼苏青宁面前的酒盏,突然温和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生约束她们的,她们要是不听,我就把她们赶出君山县城去,让她们再也回不来,这回你可满意了。” 苏青宁心下一窒,暗叹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可真是极端冷酷无情。 喜欢的时候是如珠似宝的待着,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一旦没有了新鲜感,便觉得什么都不是了,就可以用如此冷酷的语气说着这般伤人的话。 “随你。”然而她也不能说什么,如果再有绿萼那样心存不良的人找上门来,那她宁愿她们被赶走,自找的,与她无尤。 苏青宁得到他的保证了,起身要走,却见赵仲林突然举起酒盏道: “苏小姐来都来了,我这席面也都铺排上了,怎么连酒也不喝一口便走,这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盏。 她惊讶地发现,这是葡萄酒,清亮的酒液沉浸在杯盏中,如同一汪化开的琥珀一般。 这酒不同于米酒,她喝着不会那么容易醉。 而且听赵仲林这意思如果她喝了这酒,那么她之前所有的事情便都能一笔勾销了。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端起酒盏朝赵仲林举起,仰头抿了一口。 赵仲林哼笑一声低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翻着空空的杯盏给苏青宁看。 苏青宁却坚定地摇头表示她不会饮酒,喝一口是表示尊重他,也是她的诚意,然后转身往门边走。 “等等,那绿萼去找你到底做了什么,让苏小姐这么不高兴?” 赵仲林看到苏青宁脸颊上明显的一条红痕了,他突然暧日未不清的笑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赶走坏人赵仲林 雅间里一直弥漫着一股幽香,苏青宁打瞧过,这是醉风楼里最经常会点的冷梅香,今日之香与往日并无二致,所以她没有防备。 但现在乍然看到赵仲林这笑,她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心道不好,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抬手便拉,可还不等她碰到门把手,就见赵仲林比她速度更快地拦在了她面前,他抬手把门推上,整个人挡在门前,嘴角突然浮上一抹猥琐的笑。 苏青宁心下一惊,直觉赵仲林不怀好意。 但她仗着手上有些功夫,倒也不怎么害怕,抬手就去抓他的手腕,想要把他摔走。 但还没有抓住,她就觉得浑身发软,手指软绵绵的跟一团海绵似的,用不上力气。 遭了。 她大骇,双眸含恨狠狠地瞪着赵仲林。 他怎么敢这样对她?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看似纯白无害的赵仲林居然会是使这等恶劣手段之人。 “哈哈哈,怎么了,没有力气了是不是,你们家产的葡萄酒好喝吗?”赵仲林高兴地搓着手舔着嘴唇,一副等不及的猴急模样。 苏青宁心头含怒,竟然是那酒,她才只不过喝了一口罢了,不由大骂:“姓赵的,你……你别得意,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我看你想让我怎么吃不了兜着走?是不是也想像对待绿萼那样对我?是打我一巴掌,还是塞我满嘴泥?”赵仲林得意洋洋地伸手摸了摸苏青宁的下巴。 啧啧,手感真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混蛋,你敢……”苏青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拒绝他。 可抵不住她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哎哟哟,现在我可不敢,我听绿萼说了,你毕竟是一个乡野村姑,这手上的力气大得很,我给你喂的药虽然会让你全身无力,但我还是怕你。 嘿嘿,不过不着急,等再过一会儿你不仅会继续浑身无力,你还心痒难耐,觉得身上火烧火浇的难受,想要让我迫切地疼爱你一番。” 赵仲林越说越得意,看着苏青宁像是一道极为美味的菜肴一般,口水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你现在有点力气想骂就骂吧,等一会儿你身上的药发作起来,你就会像一条母狗一样爬到我面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哈哈哈……”赵仲林想想就觉得激动,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嘿嘿,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常年混迹于青楼之中,对付这些表面坚贞拒绝他的人有的是办法。 苏青宁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流失,心头越来越烧得慌,她的心跳加快,快要不受她的控制了。 热,好热,奇热无比,在寒冬腊月里,她居然有了一种比夏天还要热的感觉。 她意识到赵仲林说的话是对的,她的意识正在离她远去,很快就会完全不受控制。 不,不行。 她想也不想,拔下头的兰花银簪就往手掌上划去。 “哎,哎,哎,不要……”赵仲林没料到她有这一出,看到时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伸出手去只抓到了苏青宁手掌上滴落地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他心头激荡了一下,突然怀疑自己的小厮给出的这个主意是不是太损了,不适合苏青宁。 她这么狠辣,万一真把她折腾死了,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想着,苏青宁又划了一刀,痛楚使她脸色发白,痛意也使她的意识慢慢回笼。 赵仲林被吓到了,反应过来便去夺她手里的银簪,苏青宁浑身无力,并无反驳之力,眨眨眼睁睁地看着赵仲林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银簪夺走。 她大喊一声,凄厉无比。 赵仲林心头“咚咚”作响,他有些害怕了,早知道她是这么厉害的人,他不该…… “你别叫,你也别这样了,我……发誓,我只是太喜欢你,而你对我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会娶你,我也保证一会儿不会让你疼,你放心,我练过的,技术好得很……” 苏青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大骂:“滚滚滚……” 可赵仲林已经走到这一步,满心满眼里都是要得到她,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刹车,他等不及了,抬手拥上苏青宁的肩,她软弱无力的模样让他很想很想品尝她的味道。 苏青宁捏紧拳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放弃抵抗。 可挥出去的拳头就像棉花一样无力,反而勾起了赵仲林的征服谷欠。 他低吼一声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间…… “闪开。”外面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道凌厉的声音。 “你是谁,我们公子爷在里面请客……啊……” 有人打进来了,随着里面落地的声音,门被来人一脚踢开。 苏青宁正拼尽全力推搡赵仲林,两人都在门边,此时被推开的门撞到,赵仲林只是趔趄了一下,苏青宁则是直直地倒向地面。 也正是因为倒下去,外面路过的人倒是没有看到她,只是看到赵仲林狼狈地扶着门框站直,腥红着眼睛瞪着闯入的沈昀。 沈昀淡定地把门关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弯腰扶起摔在地上的苏青宁。 她显见是摔疼了,清秀的柳眉皱得紧紧的,巴掌大的小脸上红白相间,粉唇颤抖着,再可怜不过了。 沈昀心头微疼,半眯着眼睛盯住赵仲林,声音嘶哑:“你碰了她哪里?” 赵仲林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他没有碰,他还没有来得及碰。 沈昀看了看两人的衣衫,再看到苏青宁手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下顿时明了了,瞪了一眼赵仲林:“你好大的胆子。” 赵仲林缩着身子不敢动弹。 这个人他认识,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此时他却怕得不行。 首先是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好像来自地狱的幽冥之神一般,只看他一眼,就让他浑身打冷战。 其次,他的身手肯定很厉害,他安排在门口的可是家里的两个强壮的护院,都被他摔开了,可想而知他的厉害劲儿。 所以由不得他不怕。 “我,我胆子不大,我胆子很小的,我……”赵仲林一边说一边退,然后找准时机抬腿溜了。 打不过他还跑不过吗? 沈昀没有追上去,不是他不想追,而是苏青宁此时完全没有力气,软趴趴地贴在他怀中就好像腊月里做的那豆腐似的,一捏便碎。 他把门关上,将她抱到几案前,贴了贴了她的脸颊,烫得吓人,他轻哼一声,瞪着她道:“真是傻。” “你傻,是你傻。”苏青宁听懂了嘀咕着。 沈昀倒来水喂到她唇边:“喝水。” 苏青宁的头晕乎乎的,她能感觉到茶盏就在她的唇边,可她怎么动唇都喝不到。 她急了张嘴便咬,一股凉意贴上嘴唇,好舒服。 “唔,我还要。”苏青宁迷糊地轻哼。 沈昀以为她还要水,又给她喂。 “不要这样,烫,烫,要,要你……”苏青宁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凭本能用火热的身子去够沈昀的冰冷。 只有这股凉意可以缓解她的不适。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让她摸索到了沈昀的纯,她毫不犹豫地印上去,菲薄而冰凉。 唔,真好吃。 苏青宁满足地轻啄两下,还不够,越吃越好吃。 沈昀僵了,手里的茶盏“咚”地落地,水洒了一地。 为了不让苏青宁的衣衫被打湿,他只好弯腰报住她。 谁知这样一来让两人巾占得更近了。 苏青宁的手潘上他的脖紧,整个人往他槐里凑,像发现了食物的小猫似的,紧紧地巾占着,品尝着。 “这可是你自找的。”沈昀低喝一声反客为主。 第二百六十章 趁人之危要不得 房间里幽香缭绕,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 被纠缠着的沈昀突然想起苏青宁所中之药的特性——忘忧草,意思是服食此药自己做了什么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如果这个时候他顺着中了药苏青宁的意思要了她,事后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这样于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 他沈昀是什么样的人,这般的事情如何做得来? 正当沈昀想到这一点,停下动作的时候却被苏青宁按住了,神思不属的她不满他的不专心,嘟囔着继续。 沈昀加深了这个口勿,甜美之后却又无奈地想到,不管现在的苏青宁有多温情,有多主动,那都不是她自愿的。 甚至事后如果他不提及她连一点记忆都没有。 沈昀狠狠心,把苏青宁推开,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趁她不注意时塞进她的嘴里。 “青宁,来。” 苏青宁无意识地吞了,沈昀立马着手整理她的衣衫,他的药一向管用,很快她便会醒来。 只是没等苏青宁醒过来,雅间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 来人正是陶华宁。 他一眼就看到了扶着苏青宁的沈昀,他二话不说就往里闯,没见着旁人,示意陶甲把门关上。 “你怎么在这里。”陶华宁语气很不好。 他接到董掌柜的消息,说是赵仲林在这里摆席宴请青宁,他连家里的事都顾不上做,便立刻赶着出来了。 可刚到酒楼就又听董掌柜说赵仲林走了,走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脸上的神情很不好。 他真恨自己来晚了,没有看到赵仲林到底做了什么,更后悔没有当面拦截到他,要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就让他后悔一辈子。 “恰好路过。”沈昀很不喜欢他质问的证据,冷着脸答了。 陶华宁这样说好像显得他是外人,而他才是跟苏青宁最相熟的人似的。 陶华宁的确是这么想的,见沈昀不见得会说实话,便立刻去看苏青宁的情况,看她靠坐在软垫上,面上红晕横生,女眉眼如丝,一副被下了药的模样。 “青宁。”他心疼得不得了,手伸出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他不敢触摸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之前发生的事。 “咳咳……你们,我,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呢?”苏青宁轻咳数声终于清醒过来,入目便见陶华宁和沈昀一个半跪在自己面前,一个直直地站立,一副傲骨森森的模样,她只记得赵仲林约了她处理他那群小妾通房的事,然后她中了药突然间头晕,再接着赵仲林想要冒犯她,她用银簪扎破了手掌,流了血,很痛,再接着沈昀来了,她确认自己不会被赵仲林欺负便放下了心,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不记得了。 “你别想多了,你没事。只是吃了赵仲林一点亏。”沈昀淡淡地解释着,期间他忍不住抿了抿薄唇。 期间的甜美仿佛还粘在嘴唇上,只可惜他不能诉之于口,不然只怕这只看似温驯的小猫一般的人儿也会跟他急。 而且他更不屑在陶华宁面前担一个趁人之危的名声。 “青宁,喝水,你好点没有,可有头晕……”陶华宁不喜欢两人说话时的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意犹未尽,他端了茶盏打断两人的对话。 他听清楚了沈昀的话,只要苏青宁没事就好。 苏青宁觉得脸颊烧得慌,顺从的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下肚,她慌张凌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仔细捋了捋当时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的嘴唇有些红肿,好像被谁人咬过一般。 沈昀是第一个冲进来救她的,她不能也不敢怀疑他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认定就算她被喂了纯药,变得再主动,沈昀看到也未必会动心。 毕竟人家的眼光高着了,对于她这样一个乡野村姑如何看得上? 所以苏青宁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只是旁敲侧击自己有没有被赵仲林占便宜,占了多少便宜。 “你想多了,没有。”沈昀笃定地回答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听得苏青宁不自觉地就信了。 她相信沈昀没有必要欺骗她,而且以他为人的高傲,他更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因而苏青宁很轻易就相信了他,她只是咬着牙根发狠: “赵仲林他卑鄙无耻……”后面的话在她的眸光触到陶华宁时戛然而止。 不知怎么,她不想在他面前放这些狠话。 但没想到陶华宁一不甚唏嘘说的话却比她还要狠:“青宁你放心,他如此不怀好意,如此恶劣,在我家的醉风楼里敢如此行事,我不会放过他。” 陶华宁既要表明他会收拾赵仲林的意思,又想在她面前维护她的面子。 他能预感到苏青宁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嫌弃,有的只有心疼,只有后悔。 心疼的是青宁居然被这样对待,后悔的是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来救她。 苏青宁在明白自己除了手掌流了血以外的确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后放了心,随即脑子一晃晕了过去。 幸好陶华宁手快,扶住了她。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才看向沈昀,认真地询问。 他看得出来沈昀并没有说真话。 有时候男人说谎女人未必看得出来。 但最了解他们的还是同类。 沈昀言简意赅地把赵仲林的企图说了,但同时也强调了他并没有成功。 “我知道,他要是成功了,你不可能还在这里。”陶华宁笃定道。 沈昀挑眉:“哦,既然知道我在乎,你又何必横插一脚。” 这话说得隐晦,陶华宁理解到的意思便是沈昀对苏青宁也有想法。 “我早说过,你终究是要回京城去的人,你不适合青宁。”他脱下身上的披风弯腰抱起苏青宁,在门口轻声吩咐了陶甲一句,他立刻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两人把苏青宁送到后院,陶甲早就已经把马车赶过来了。 安顿好苏青宁,陶华宁掀掀眉角意思意思地问沈昀要不要搭顺风车。 他在问这话的时候认为以沈昀的高傲,他可能会拒绝,所以他并不是真心想要搭他的。 可沈昀却并没有,而是爽快地爬上车,然后一脸自如地说:“恭敬不如从命。” 陶华宁一阵气急,嘿,这人…… 于是只坐了苏青宁显得特别宽敞的马车在装了沈昀和陶华宁之后一下子就显得拥挤了。 到了葡萄庄,依然是直接把马车开进了后院,这期间因为陶华宁和沈昀的安保工作做得好,没有任何人看见。 把苏青宁交给李大丫后,两人在院子里等着刚喝了药的苏青宁清醒,顺便喝茶闲话。 “你打算怎么做?”陶华宁试探着问沈昀。 他的直觉告诉他沈昀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赵仲林。 “你呢?”沈昀低眉,淡声问道。 “赵家的生意做得尚可,但那不是他一家的,还有赵家大房和三房,生意上我不方便动他们,不如从他的取得的功名入手。”陶华宁自从得知赵仲林用在苏青宁身上的恶劣手段后,就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收拾他。 想到他们有心科举之人,最为在乎的就是功名,他既然敢动他在乎的人,那就别怪他拿他最在乎的功名下手。 沈昀冷笑:“不过小小秀才有何意思。” 陶华宁皱眉,第一反应是沈昀不同意他的方案,但眉梢一转又突然明白过来,沈昀这是不满足只是捋掉他的秀才功名。 他解释,现在的赵仲林只考中了秀才。 “那不如等,等他走到最后,以为是光明前程,其实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下三滥的报复 陶华宁和沈昀两个人都对于此事很上心,因而讨论起来很用心,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服了药已经睡下的苏青宁却根本没有睡着,而就站在廊檐边的柱子后面听着他们讨论此事。 得知赵仲林居然对她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后,她双手十指紧握成拳,恨意如滔滔江水涌来,灌得她差点忍不住咳嗽。 同时她看着两个只留了背影给她的男人,她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特别的感觉。 陶华宁会护着她她想得通,但沈昀居然也难得的没有跟她作对,这让她分外好奇。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久以来,尽管她对沈昀付出了很多很多,但她从不敢奢望过多的东西,她只求沈昀不要像书里所写的那样,把他们一家人全都凌迟了。 何曾想过他居然也会护着她!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真心换真心,沈昀毕竟不是草木,她这么久的所作所为打动他也不无可能。 但她自己的仇她自己报! 苏青宁没有露面,她悄悄地转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在沈昀和陶华宁齐齐过来探望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假睡。 今天发生了太多打破她认知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翌日苏青宁终于从她被赵仲林算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没有直接去找赵仲林,而是派人打听了赵家人的生意做的是有关哪方面的。 一打探才知道,赵家难怪是巨富,君山县城上半段的湘楚河管理权全都握在他们手上。 谁要走个船,运个货,都得经过他们的同意。 而且他们家还涉及到了酒楼、糕饼铺子、衣料坊,就连粮食也都有的卖。 可以说衣食住行全都包含在内。 难怪不是,周媒婆称他们家为君山县城的第二巨富,仅次于陶家。 要想扳倒他们家可能还真要花费好些力气。 苏青宁突然间有些不自信了,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 但不管怎么样,赵仲林这么欺负她,她定不能让他好过。 她又不是沈昀,那么耐得住,还要等他考上举人,甚至要等到他考上进士。 真等到那个时候赵仲林都能做官了,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她可不能等! 苏青宁向来是个行动派,做什么只要心里打算好了,说干就要干。 不过她并不是莽撞的人,当然也不打算跟赵家硬碰硬。 她只是让李耿等人在暗中悄悄地打探有关赵家铺子的事情,力争抓住他们的经营漏洞,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 反正只要她出手,就必定要手握强有力的证据,让他们怎么都摆脱不了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李耿派人出去打探了好几天的消息后,告诉苏青宁,赵家的粮铺就正好挨着他们的聚星斋的,所以好打探。 “粮铺里能有什么问题?”苏青宁端正身子认真地听着。 李耿小声道:“缺斤少两,还有以次米冒充好米。” “好,你辛苦了,这是一个好消息。”苏青宁拊掌大喜。 虽然看似这个问题很小,但是那是没有人在乎的时候,如果真碰到那较真而又在乎的人,这事儿可就好玩儿了。 苏青宁招过李耿如此这般的哈哈了一番,李耿听得眼睛都睁圆了。 他不敢相信他们家看似脾气温和的小姐居然会主动去招惹赵家。 “小姐,咱们家里是要卖粮食了吗?”李耿以为苏青宁要开米粮铺子,不希望有人抢生意,所以先想方设法把他们给收拾了。 但见苏青宁后面的布置和计划来看,她在短期之内并没有这个想法。 她就只是纯粹的找茬!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一般到了这个季节,举凡县城诸多铺子里的生意定会越来越好,可赵家粮铺却不知道为何,眼见着生意越来越淡越来越冷,跟这寒天雪地的天气一般。 “哎,这是咋个回事哦,没有新客就算了,可以往的老主顾都莫得来买粮,哎……”赵家粮铺掌柜赵忠万般无奈地叹息。 也不知道今年这行情到底是怎么了。 “哎,掌柜的,我先前听到外面传了一些消息,不知道……”小伙计赵小斤缩着脖子凑到赵忠面前小声道。 “啥子消息喂,要是关于铺子的你就赶紧说来。”赵忠都急到不行了,看这小伙计还莫得眼力见跟自己在这里卖关子,抬手就在他额头上拍了一记。 喝斥着他让他赶紧说。 “哎,有人在外面说我们粮铺卖粮缺斤少两……” “嘿,这谁说的,他们怎么知道的?”赵忠条件反射道。 “哎,掌柜的,嘘,嘘,嘘……不能说,不能说,你要是自己都这么说的话,那……那还有啥子人再来买我们的粮哦。”赵小斤四处看着,唯恐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赵忠反应过来,捂住口鼻大骂一回:“是哪个丧了良心的在外面乱说。莫让我发现,否则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两人正说得起劲,外面突然间嘈杂起来。 有人拿着买的粮带着一大票的人上门来了…… “小姐,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场面,那才叫一个精彩哟。那个人闹上门之后,我们村里之前在赵家粮铺里买过粮的人全都跑去闹腾了。 开始他们还犟嘴不认,后来收了好处的那个伙计直接就把账本甩出来了。 赵忠当时就傻眼了,闹闹腾腾地反倒露出了更多问题。”李耿脸都笑烂了,绘声绘色地为苏青宁说着今天上午发生在状元街赵家粮铺里的事。 他可是看了全场直播的,想到以前他们把庄子里产的好粮卖到他们粮铺里,他们每回都要压价,但是等到他们吃到没粮再去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粮价居然上涨了十倍…… 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早就对赵家粮铺不满了。 只是以往大家都畏惧赵家的财势不敢跟他们计较,这回有人带头,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所以大家齐心协力,群起而攻之。 “这回赵家粮铺怕是莫得生意做了。”李大丫也捂着嘴笑得开心。 但凡在这君山县城附近庄园的庄仆就没有被他们家欺负过的。 谁让他们家把君山县城的粮铺都垄断了。 让人不得不卖到他们家,又不得不在他们家买,但现在不同了,在赵家粮铺有人闹事的同时,陶家突然间开了一家粮铺,粮价公道,足称足量。 赵家虽然在君山县城勉强能排得上号,但他和陶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陶家不管开什么铺子,从来都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哪像赵家,好几门生意赚的都是黑心钱。 以前没有人对付他们,大家便都只能受着,但现在陶家居然站了出来,大家再卖他们面子就怪了。 赵家粮铺生意一下子一落千丈,连开几天都没有卖出过一粒粮食。 赵家当家人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但当他发现他家的粮铺开着,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做成一笔交易后,他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可当他打听到对方是陶家之后,却并不敢招惹。 “啪……”赵老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陶家,陶家凭什么开粮铺抢我们生意。” 赵老虎完全想不通,这么多年陶家不管做什么生意,可从来都没说要开粮铺,可就在他们家粮铺出现有人闹事的事情后,他们家突然就开了一家,这其中要说没鬼他都不信。 “爹,现在咋个办,要不要我让赵力也找些人切他们铺子里闹一场?”赵仲林听得眉头紧皱,忍不住出主意。 “放屁,你倒是敢,那可是陶家……”赵老虎眼一瞪,吓得赵仲林忍不住缩回了脑壳。 “陶家,陶家是厉害,可他们也不能这个样子欺负我们。”赵仲林小声嘟囔。 “闭嘴,你一天天的就晓得给老子到处惹是生非。”赵老虎活了大半辈子,此时脑子里异常清醒,陶家明着他是惹不起的,但背地里他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伙盗匪杀过来 冬日的冷意席卷着整个君山县城,还不等赵家人有所行动,突然传来消息,自西北边涌进来一伙强人,他们自西向东而来,此时已经流窜到了君山县城附近。 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原本平静详和的小县城一下子恐慌起来,人人自危。 君山县城迅速关闭城门戒严。 当地县令立刻派出快马去州府求援,然后调集所有衙役守在西边的城门处,又分别派人通知各个村庄里正让他们组织人注意戒备防守。 一时之间,附近村落里的人全都乱套了。 而唯有一个村子一点儿也不乱,正有条不紊地积极准备着。 这便是苏青宁所在的大包梁村。 “哎,还是我们里正有先见之明,早早就让我们把围墙修好了。”跟着包里正一块儿去葡萄庄寻求解决办法的丁氏族长一路上不停地夸赞着他。 包里正极有自知之明倒是不居功:“不瞒你们说,这回倒真不是我的主意,是人家大海的闺女提议的。” 当时听到苏青宁那样说的时候,包里正虽然听进去了,但压根没有放在心里,也根本不打算修建,觉得君山县城安全离着边境远,修筑高高的围墙用不着,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五十年前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修墙要花大钱。 但听苏青宁那意思她愿意支援那么多,而且话语中隐隐有只要修建了围墙就能给他们更多的生意,带动村里所有人一起发家致富,这样的条件吸引了他,让他重新考虑起她的提议来。 与此同时,他接连做了两天的恶梦,每回都梦见五十年前那桩事,他把自己吓到了,这才开始发动村里的人充分准备起来。 没想到这才修好不到一个月,居然就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 君山县城的确离得边境远,但这次流窜的强人却是从距离君山县城一百里地左右的采石场而来。 他们全都是被发配到那儿的犯人。 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集结在一起成了一股强盗,一路流窜,一路抢掠,完全是亡命之徒地折腾法。 “哎呀,里正大人,你就千万不要再提修围墙是我说的话了。 我哪里有您那般远见卓识。我当时只不过是害怕别人把我们制作魔方的工艺给偷了去,所以才建议修个围墙,好控制外来人员流动,哪里想得到这一个月后的盗匪之事。” 苏青宁连忙解释,撇清自己。 她怂恿里正修筑围墙正是为了防止盗匪将书里所写的那样攻进大包梁村,抢得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而且现在他们家里是村里的独一份,虽然有庄园的围墙为障,但她仍旧担心,所以才会出那个主意,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为了自保,所以她才不想居功。 包里正听声辩音,晓得她并不是想要与自己争功劳,心下松懈两分,这才说起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原来他是觉得光有高高的围墙还不行,他们得组织一队村里的壮丁们建成强有力的防守队伍,不然的话那些石头院墙恐怕也不够那些强盗们击打的。 苏青宁听了十分赞同,主动说等到防守的队伍组成,他们的一日三餐全由他们家提供。 “哎呀,这敢情好。”里正大喜拍着大腿连连对着苏青宁竖起大拇指。 但夸过之后包里正又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苏大海。 他这才想起来,苏家的当家人可是苏大海。包里正怕他这个当家人不同意。 但见苏大海笑着说他家闺女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对,我爹早就与我商量过了,我们家愿意为保护村里人的壮劳力提供吃食。”苏青宁之前的确已经与苏大海商量过了。 原本她是想要苏大海提出来的,但他以自己口舌笨拙不会说话为由,把这事按到她头上了。 包里正兴奋地直拍手:“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召集人手组织起来。” 盗匪现下不知道已经行进到了哪里,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 苏大海拍着胸口说自己要报名。 “爹,你……”苏青宁心头一惊,直觉想要劝他不要报,他们家出钱又出力,原则上可以不出人了。 但苏大海却有着满腔保护村庄的热血,而且他悄悄跟苏青宁咬耳朵说现在村子里,就他家条件最好,所以更有保护他们村的义务。 苏大海既然都这样说了,苏青宁再没有拦的理由。 反正她记得在书里作者并没有过多的渲染那群盗匪对大包梁村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他们村并没有遭受太多攻击和损失。 这回他们有了围墙,兴许他们更加不会再在这里停留太久,他们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久攻不下,便只有逃离,不然晚了,就会被官府的追兵追上了。 苏青宁想着大家应该都不会有危险,她便积极去准备接下来要用到的粮食和菜肴。 好在她对于此事很重视,算计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吃的用的东西都备好了。 得益于庄子里的粮仓很大,她准备了一百口人可以吃上一个月的粮食。 当然,在准备东西的同时,她也没有忘了提醒村子里的人,还特地派人通知了苏紫宁和于家村的那些亲戚们。 虽然不知道盗匪们会不会打到他们那里,但多做准备总是没差的。 很快,包里正就组织了一支三十人的巡逻队伍。 原本村里的人听说有盗匪过境,都吓到了。 直到听了包里正的话才回过味来,想想也是他们村里修筑着高高的围墙,再说还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湘楚河。 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很快上面就会派军队下来围剿。 所以倒也不必太担心。 包里正这话说得轻松,可是他心里其实也未必见得就有多轻松。 但他身为里正,有自己的职责要担,有这么多的村民要守护,关键时刻,他不能露怯。 此时此刻,原本关系还算和谐的大包梁村一下子就团结了起来,大家除了害怕纷纷出主意。 一番集思广益之后,包里正把巡逻护村的人分成了两组,让他们轮流休息,轮流守护。 十二月二十三日,原本已经到了小年时节,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聚在家中,与家人呆在一起不再出门,祭灶的祭灶,打糍粑的打糍粑,还有炸酥糖。 可今年却是一个不寻常的年节,一群自西向东而来的盗匪一路走一路抢掠,已经打到了君山县城城下。 幸好,县城之中城墙稳固,以那伙强人的本事并不足以在短期之内突破城门。 他们也精明,眼见着突破县城城门无果之后,立刻转向县城附近的村落,能抢一些是一些。 首当其冲的就是离城最近的松柏村,好在他们因为苏青宁给他们送了消息,知道防守无法,各自提早收拾好衣衫细软打好包袱跑了,只留下一座座空院子。 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要钱财没钱财。 盗匪们一个个气到不行,一生气随手就朝着路边一座院子放了一把火。 直烧得大家在大冷的天里浸出了一身臭汗。 领头的盗匪气急败坏,朝着天空骂嚷嚷地喊了几句,很快从队伍里走出来一个矮小瘦弱的人。 他穿得破破烂烂地蹭上前来附在盗匪头子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盗匪头子粗壮的脸上满是疑惑。 “大包梁村,你说那里有个有钱人家?” “没错,那家人当家的叫苏大海,他家在村子外面有座几百亩田地的庄子,钱财肯定是大大的有。咱们去了不愁抢不到。 而且他家闺女生得好看,老大你可以把她抢了来……” 说话人话音未落,就听盗匪头子仰头大笑:“啊哈哈……丁文柱你小子够有种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不就是那个劳什子大包梁村的吗?哈哈,你是真狠呀,狠起来连你自己的老家都不放过。” 丁文柱脸上闪过阴狠,他咬牙切齿地道:“那个村子里莫得一个好人,他们对我不仁那就不要怪我对他们不义。” 他第一个就要对付苏家,一定要把他们家闺女苏青宁捏在手里狠狠的顽弄,害得他有家不能回。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盗匪直奔大包梁 寒风凛冽,乌云黑沉沉的压倒下来,仿佛张开的巨兽的大嘴,用阴狠的眼神窥视着人间的猎物。 苏青宁刚用完晚饭,在房间里编着她打算新出的《异想杂谈——美食二》,突然墨点滴下,心头莫名不安。 她捂住心口,皱紧了眉头,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好。 她忙不迭地跑出房间,在庄园里转悠了一圈,到处看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她心中的惶恐却越发强烈,想到以那群盗匪的行进速度也差不多要打到这里来了。 她坐不住了,连忙跑到后院喊醒苏大海。 他今天巡逻的时间是在白天,晚上可以歇会。 苏大海听了她的话后一个筋斗翻坐起来。 “这是打过来了吗?”自从听说了盗匪离他们越来越近后,他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 “我不知道,总觉得今天夜里有些不对劲。”苏青宁眉梢微垂,她也说不清楚,虽然没有看到盗匪杀进来,也没有听到打杀的动静,但她在潜意识里感觉到那些人离他们现在并不远。 可能就在围墙的外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我马上带人出去看看。”苏大海看着跟他披衣起床的于氏,她手里抱着孩子,满脸的慌张,作为男人,他的心头涌起浓浓的责任感,立马安抚让她不要害怕,只管把两个孩子看好。 “娘,你带着弟弟到后院去,我跟爹一块儿出去看看。”苏青宁这会儿心里全是对盗匪的担忧,哪里还睡得着,非要出去看个究竟才行。 苏大海知道自家闺女关心她,但又心疼她怕她着凉,便让李大丫给她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系着。 出后院门的时候,李耿已经召集庄子里的年轻壮丁们都起来了。 苏青宁仔细一看,他们手里还都拿着锄头、铲子、柴刀、斧头等利器。 看到这架势,她慌乱的心突然一下子稳了。 他们能有这样的斗志,再加上那高高的围墙,她心里有底了。 一行人打着火把出了庄子,绕着外围墙转悠起来。 刚行到村口的位置便看到沈昀带着里正一行人正赶过来。 包里正一看到他们就大声招呼:“大海,你们也听到动静了?沈先生说那些个盗匪已经跑到村口围墙了,这哈子正在寻思着要攻打咱们了。” 苏青宁瞧向沈昀,见他也正看向她,眼睛里带着笃定。 苏青宁知晓沈昀的本事,他既然敢半夜把里正叫起来,那说明那群盗匪必定在村口围墙外集结了。 沈昀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哎呀,大海,这么冷的天,还这么危险,你把你屋头闺女带到做啥子,也不怕有闪失。”苏义山远远地看到苏青宁,不由一脸担心。 苏青宁一看现场好些人都盯着她连忙道:“族长爷爷,你莫担心,我晓得分寸的。” 好在大家现在都急着想证实盗匪到底有没有在外面,倒也顾不上多加理会苏青宁。 “嘘……”走到围墙下,苏青宁突然回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她耳朵一向灵敏,虽然外面的人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她仍然听到动静了。 “外面有人,有很多人……”苏青宁贴紧墙头小声地道。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有脚步声,很小声。”苏明礼也在其中,他的耳朵也一向好用。 “啊,是不是那些强盗,有好多人喃?”有人小声问道。 “咋个办,咋个办。”有人害怕地发着抖,手里的扁担都要拿不动了。 “他奶奶的,这些不长眼的强盗还真的敢来。”包里正吓了一跳后稳住心神骂起脏话来。 “怕个卵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必你在这里站到不动,他们就不抢你了。” 包里正这话管了点用,有些心智坚强的已经握紧了手里的土武器,准备好了随时听从里正的话。 但是还有好大一部分毕竟只是普通百姓,想起那些人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早就吓得腿都软了,里正的话怎么都听不进去。 苏青宁一看这架势,只觉得大事不妙,她还是高看了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想想也是,要是他们个个随随便便都敢拿起武器反抗的话,那大梁朝的皇帝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能统治住他们了。 她看包里正已经慌得扯着嗓子骂人了,连忙上前一步看准其中一个最害怕的中年人道: “丁二叔,你别怕,你想想丁家二爷爷和二奶奶,还有二婶,和她新给你添的小儿子。” “包伯伯,你也是。你现在不拿起武器来跟到我们一起保护这道围墙,等到他们爬上来,你想想看你屋头的房子可是在村头,第一个就要抢你屋头的。” 苏青宁连着点了好几个吓软腿的人的名字,正好指着他们最在乎的人说话,这话倒是管用,他们由一开始的慌张害怕一下子就梗起了脖颈,好歹拿出了几分男人的铁血来。 他们心里想着,要是不把他们打下去,等到他们打进村里来,那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就要没有了。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击打着他们的心魂,促使他们紧紧地攥住手里的扁担、锄头。 “大家听我说,你们莫怕,怕也是莫的用的,你们想想五十年前,我们村里那一场……哎,现在不说也罢,反正你们要晓得,刚刚苏家丫头说的对的,你们要是前头失守了,后头你婆娘娃儿,老爹老娘们就都善终不了。” 包里正讲了几句严重的话,彻底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而此时外面的人已经找准了下手的位置,商量好了攻击的方向。 苏青宁怕他们再继续动员下去,敌人都攻进来了,连忙指着众人面前悄声道:“他们就在这堵墙后面,正在准备分成两拨。 东面大门一拨,西面后门也去了……好像是有四个人。” “丫头,你耳朵这么好使,那你能不能听哈这前门有好多人?”包里正惊讶地看着苏青宁,这哈他算是晓得了苏大海为啥子要把他的宝贝闺女带上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隔墙有耳吗,这耳朵简直也太好使了吧。 苏青宁凝神屏息地听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左手是二,右手是一。 “二十一个,好家伙,人还不少蛮……”包里正倒抽一口冷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除了三十个自愿巡逻的壮丁以外,再加上苏大海带来的葡萄庄十个庄仆,还有几个听到动静自己起来的年轻人,现下一共有五十个人。 人数上倒是人家的两倍,但是打不打得过还是个问题。 “既然他们分成了两半,我们也要兵分两路。”包里正忍着心头的害怕排兵布阵。 他深刻认识到,他是村里的里正,平日里村民们都怕他尊他敬他,现在遇到危险了,他的任务就是要带领他们好好保护他们的村子,不能让这些人渣们祸害村子。 只是派谁去前边,派谁去后边,他有些为难。 沈昀突然上前拉了苏青宁一把道:“里正,我跟青宁去后边。” 苏大海一听就炸了,不等包里正说话就反对道: “啥子,你们两个切后边,刚刚青儿说后面可是有四个人,你们俩……怕是不得行。” 他宁愿自己切,也不能拿他家闺女冒险。 “爹,你放心,沈昀身手好,他会保护我的,对不对?”苏青宁朝沈昀眨眼睛。 区区四个盗匪对沈昀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而且她也不是吃干饭的,她可是给他们准备了一件大礼! 不过在去之前,她把包里正和苏大海拉到旁边小声耳语了一回,听得两人连连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眼神有惊异,有惊喜,还有不敢置信。 他们实在想不通,面前这个年轻得脸上毫无岁月痕迹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不动声色的做到这一切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漏网之鱼踪影无 来的将军叫孟君翼,陶华宁显见是认识的。 他上前一步把当晚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指了指坑洞下面受伤的盗匪。 “不错。”孟君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昀和苏青宁。 远远的他就看着这两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男的卓而不群,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他的好友陶华宁有的一拼。 而女子生得虽娇弱,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磅礴之气,再听陶华宁介绍这一切都是她布置的时候,他点了点头,这没差了。 “带走。” 他挥手,手下军士立刻出动,三下五除二把陷在深沟里的盗匪全都拉了上来,一个个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这支队伍来得快,去得更快,来去皆如一阵旋风,很快便把人带走,现场都打理好了。 最后陶华宁朝孟君翼拱拱手道了一声谢。 “客气啥子哦,我谢你还差不多,这些拿回去一个个人头都是军功!”孟君翼爽朗地哈哈大笑,飞身上马离去。 完事后,沈昀突然扯了扯苏青宁的衣袖。 苏青宁一拍脑袋瓜:“哎呀,忘了后门那里还有四个盗匪……” 话音刚落,便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盗匪逃跑了。” 村子里的那一声喊叫一下子划破了整个黑暗的天际,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来不及说话,便往后面跑去。 到了后门一看,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三个受伤半残的人。 之前那个蹦跳着想要逃出来的人早就已经不在里面了。 苏青宁握紧拳头,气坏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他弄出来绑起,这会儿逃走了,岂不是留下大祸。 她看向沈昀,当时不该听他的。 沈昀看出她的心思,没说话只是朝她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追,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爬出来,肯定也受了伤,跑不远的。”包里正也知道所有人都被抓了,只留下一个人必成祸患,当即立刻让他儿子领头带着一众人跑出去找人。 “没事,他跑不远的。你别担心!”陶华宁见苏青宁皱眉,连忙安慰她。 苏青宁点头,所有人都说他跑不远,但出了村到处都是密林田野,他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躲便找不到他了。 苏青宁仍旧不放心,但眼见着里正已经派了二十个人分头出去找,她也说不出什么。 陶华宁看这里没什么事了,急着回家给他娘阮氏报平安,只好带着人告辞离去,顺便一路上打探有没有从大包梁村逃出去的那人。 沈昀突然道:“都往外面跑什么,兴许他躲进了村子里也不一定。” 苏明礼一听,顿觉有道理,原本想让大家原地解散,忙了大半个晚上了,都累了,想歇歇。 但听说有这个可能后,大家便立马打起精神来,站得直直地等待着苏明礼招呼。 “我们现在假设他要是已经逃到村子里的话,大家先务必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搜,以免惹出事端来。 都悄悄地回去,先看看自家有没有,没有我们再我家祠堂门口集合,咱们分成两拨,一个从村头一个从村尾开始搜。” 不管有还是没有,搜一搜才能彻底放心。 “是,是,正是这个理儿。”大家都怕留下祸患,赶紧照做。 苏青宁则看着沈昀。 不知怎么,她觉得从沈昀阻拦她叫人来绑坑洞里那四个的时候起,就透着不对劲儿。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她又说不清楚。 “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他?不是他,是他们。”沈昀突然冷笑。 “什么?”苏青宁张嘴片刻,看着沈昀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你看这脚印,一共三对,其中一个身高腿长,脚板印大,但他跛着脚,很明显受伤了。 而这一个个子矮小,但双脚落地有力,应该就是那个在坑洞里的人。 另外一个,脚步不小,但下脚轻,可见其瘦弱无力。怕不是个书生。”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沈昀啊沈昀,他果然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便能得到皇帝欢心,在朝堂掌权的权臣,不说别的,光听他这么一分析,她心里就有谱了。 “你是说,在坑洞里这个人其实并不是自己跳出来的,而是有人救了他,那个人还极有可能是我们村里的人。” 沈昀摊手:“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 苏青宁一梗,白了他一眼,在她面前他还装什么装。 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你觉得像他们现在这样到村子里去找真的能找到人吗?”苏青宁有些不放心。 “或许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有道理。”苏青宁颇为赞同。 但同时又担心起来,那些人看着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两个人一组搜寻会不会有危险。 沈昀漠然地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 意思是有危险就有危险,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青宁看着他菲薄的嘴唇轻轻动弹,这人果然就是个凉薄的,她总是容易被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好意蒙骗,以为他真是什么大好人,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沈昀从未改变,他的冷漠阴沉是打骨子里来的,偶尔的发善心只是一场意外。 而在此时,村子某户人家里,有两个人正在悄悄地说着话。 其中一个女子大气也不敢喘地道: “二哥,大哥他们,他们是不是就是被里正老爷追的人。” “嘘,小妹别乱说话。”丁文山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 “唔……可是二哥,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吓人,脸上地道刀疤那样难看……他会不会伤害我们? 而且村里的人现在都在找他们,要是让他们晓得我们屋里藏了人,会不会像把大哥赶出村那样把我们也赶出切?”丁小妹还是一副不放心地模样。 当初丁文柱就那样被赶出村切了,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影响太深刻了。 也是因为丁文柱,导致她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来提亲。 就连以前对她有意思的几户人家也不再上门来了。 他们都防着他们家,也嫌弃着他们家。 “小妹,你莫说了,他是我们的大哥,要是我们都不帮他了,这个村子里还有哪个会帮他?”丁文山皱紧眉头嘴里说着劝丁小妹的话。 但他的心里想的却也是丁小妹现在所想的。 丁文柱当初的行为的确给他们家带来了很大的不好之处。 尤其他后来还联合其他人做那样的事情,被判了流放,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在外面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他居然又回来了,还带着这么些恶人。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是亲兄弟。 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他,他却不可以! 不仅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他在这里,更加不能让人知道他犯下了这样的大罪,否则他身上的功名就要被革除掉了。 “可是,可是二哥我害怕……要是族长带着人过来了,我怕我会说出来。” “别怕,别怕,你去睡着,他们不会真搜的,最多问问咱们们,等他们走了我再来叫你。” 村子里的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他这种愿意收留盗匪的人。 所以丁文山并不害怕同村之人的搜查。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够他后悔大半辈子。 搜查的人就是他们丁氏一族的年轻后生,他们果然如丁文山所预料的那样,先是在他们家的一半茅草屋一半砖瓦房的房子外面绕了一圈。 甚至连屋都没进,只是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问他有没有看到两个盗匪,一个应该受了些伤。 丁文山机械地摇摇头,很快便打发他们走了。 只是他毕竟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气儿有些不顺,总觉得哪里做得不好,怕出纰漏,他想了想便走出家门四处去打听进展,想着找准机会把两个烫手山竽给送走。 刚走出家门,便在屋前遇到了一路寻过来的苏青宁和沈昀。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昀。 这个人,在去年此时时还只是一个被卖了身的官奴,生死不由人。 可现在却已经连考三场小考,变成了与他一样的秀才。 这还不算什么,他毕竟不是他们这个村里的,他考得好还是考得不好,原本都影响不到他什么,但是听说村里其他两个考上的秀才原本才学都不如他,但在经过他的指点之后,却屡试屡中,一下子就把他这个秀才踩了下去。 如今他在村子里早就没有了先前那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同族的人看到他也失去了以往那种与有荣焉的好感,最多也只是表面上笑笑,其实他们的心里恐怕一个个都在嘲笑他。 笑他再也不是村里独一份了,笑他有个不顶事的亲兄长。 甚至在笑他明年考不中举人。 丁文山有些恨沈昀了! 如果没有他,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还是村里的唯一的秀才相公,而此时站在沈昀身边的娇俏女子也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顾一切地讨好着他,想要嫁给他。 可现在有了他,苏青宁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青宁妹妹,你怎么来了,他们说村子里有可能进了盗匪,现在乱得很,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来,我送你。” 听着丁文山刻意放柔的声音,苏青宁觉得一阵阵鸡皮疙瘩直往身上冒。 啧啧,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直接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就好像她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丁文山眼神瞬间阴了下去,他咬着牙按下心头的火气,面上的笑容越发显眼,依旧热情劝首家:“青宁妹妹你快些回去吧。” 沈昀站在一旁却已然将他脑中所想全都看到了,丁文山这次倒是令他大开眼界,一向行事谨慎的他居然会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他冷哼一声故意往丁文山家里闯,想看看他的反应。 “哎,哎,沈兄,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家,未得主人家邀约你咋个能擅自闯入?” 沈昀冷笑:“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心里最清楚。” 他当然是为了抓住盗匪。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日子如何过下去 沈昀的话笃定而坚硬,丁文柱听得心脏慌乱地跳动。 他咬了咬牙梗着身子道:“胡说八道啥子,我屋头就这么点大,不过巴掌见宽,我一眼就可以看完,里头咋个可能藏着人我都不晓得了,你莫要乱说哦。” 丁文山这是即吓又怕,连他已经许久都不曾带过的家乡话的口音都带了出来。 苏青宁歪着头看着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丁文山,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说的话了?” 丁文山的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了,他握紧手指,竭力压抑,才勉强把心头的慌乱按压下去。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实是啷个样子的就是啷个样子,你信不信都是这样。” “呵,那随便你,不过我想提醒一下你,如果他们没在你家便算了,可要是他们在你家里,我敢说他们肯定会给你惹出麻烦来。”苏青宁轻声警告了他一番。 虽然他并未承认什么,但苏青宁不知道为何,看着他那不自在的模样,她就有一种能够看穿他的感觉。 他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的心虚,他的言不由衷。 不过他不说便不说了,苏青宁暗想丁文山虽然平日里有些糊涂,做事不同寻常,但他也不至于帮助那些盗匪。 所以她在警告过他之后,与沈昀一前一后离开。 沈昀走在后面,最后的那个眼神像x光射线一样完全穿透了丁文山的眼睛,他吓得怔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好一会儿之后,丁文山才反应过来面前两人已经走了,他吓得后背襟子都湿了。 他可以平静地打发走族里派出来搜查的人,但却没有信心能够拦住沈昀和苏青宁两人。 幸好他们虽然看着态度不怎么好,但是依旧没有走进去。 丁文山心里有些后怕,决定上苏绿宁那里去找些安慰。 他这一去便去了半个时辰,已经足够某些人干某些事情了。 等他回家,推开自家小院的木门,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痛苦而又压抑的哭声。 丁文山心头一下子慌了,他听出来了那哭声属于他唯一的妹妹丁小妹。 “小妹,小妹……”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刚修好的新瓦房里,丁小妹衣衫半退地躺在炕上,外露的身体上到处都是青紫的印记。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月兑了一半的裤子正在她的身上做着罪恶的事情。 丁文山快要疯了,他“啊”的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揪住他的双手怒吼:“你,你是谁……是你,是你……” 那大汉的特征那么明显,他当然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这不正是跟他大哥丁文柱一起 逃到他家里来的那个盗匪头子吗? 他好心救他,他居然趁他不在家时女干银他唯一的亲妹妹。 “啊,你去死吧……”丁文山发疯一般地揪住刀疤脸,想要把他从丁小妹身上拖下来。 可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刀疤脸那等江湖壮汉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揍了两下甩在了地上。 “我x你老娘的,老子干你妹是看得起你,你他娘的你还对老子上手。 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兄妹俩商量着想要把老子交出去,老子就是要干,敢死他丫的。” 刀疤脸边说边动作,那模样极尽丑态,而炕上的丁小妹已经痛不欲生,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完了,完了,失了清白,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混蛋,混蛋……”丁文山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扛着长条凳就冲着刀疤脸的头打来。 刀疤脸正到了关键时刻,再加上根本就没把区区一个文弱秀才放在心上,所以没料到他在着了自己一招后居然还敢还手。 没有防备,被他用凳子砸了个正着。 “啊……”他大叫一声轰然倒地。 “小妹。”丁文山连忙扔了条凳扯了被子把丁小妹盖住。接着去看刀疤脸的情况。 他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死了,死了,咋个会死了喃……” 丁文山吓坏了,他不过只是随手砸了一下,他啷个这么不经砸。 “老二,这是咋子呢?”丁文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进来,一眼看到房间里的场面,失声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死了,死了。”丁文山吓傻了,只会重复说这两个字眼了。 丁文柱是个中人,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吐了一口浓痰在刀疤脸身上:“我x,这个狗日的,居然敢对我家小妹下手,他娘的活腻歪了,死得好。” 他拉住丁文山的手,咬咬牙心里有了主意。 “老二,你啥子都不要说,啥子都不晓得,先让我们躲到天黑,等到天黑了,再把我们送出切,一切都有我。 反正不管是哪个问起我们,你都一口咬定没有见过我们,我也没有回来过。” 丁文山在短暂的惊慌失神后,被丁文柱冷静的话拉回了神思。 他明白了丁文柱的意思,面容沉重地点点头。 然后便就真的不再管刀疤脸和丁文柱的事,只是抱着吓得暂时性失语的丁小妹轻声安慰:“小妹别怕,小妹别怕,二哥在这里,你放心,那个恶人已经死了,大哥杀死了他,他再也不会出现害你了。 二哥发誓,我一定努力读书,力争高中,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丁小妹的眼睛翻了一下,眼白露出来,周遭死寂一般安静得让人揪心。 当天夜里,丁家兄弟俩各自行动起来。 苏青宁搓着手跟在沈昀身后站在后边的院墙边安静地看着黑暗中两道身影在不停地运作。 “要不要过去?”苏青宁冷得心头发寒,她巴不得赶紧通知里正,早点结束这一切,太冷太难捱了。 “急什么?”沈昀瞥她一眼。看她冷得不停地搓手,搓完手掌搓手臂,搓完手臂搓肩膀。 他心头不自觉地泛起层层心疼,走近她伸出手突然揽住了她的双臂。 “哎,你……”苏青宁吓了一跳。想要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不是被沈昀抱住了,而是抱住了一个人形暖炉。 他的身上也太暖和了吧,她被冻得喘不过气来的症状一下子缓和了。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颇为不舍地轻轻推他,试图让他放手。 再暖和,可他们关系未明,这样不妥,于礼不和。 “怕冷就闭嘴。”沈昀双手不动,淡淡地道。 “我不冷了。”苏青宁嘴硬。 沈昀不说话,也不松手,还从前面绕到她的手腕上,轻轻拽住,把在脉搏上。 “撒谎。再这样下去,小心犯心悸的毛病。” 苏青宁心头一颤,她被吓到了。 不得不承认沈昀说得有些道理。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走在寒风中,她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每次深呼吸的时候好像胸口都闷闷的。 难道这就是犯心悸的前兆? 苏青宁不敢折腾了,再加上后门关上后重新又被打开了。 丁文山摸着黑鬼鬼祟祟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没想到他真的帮着那个要打我们村的盗匪。”苏青宁有些看不懂丁文山了。 以前看他的时候虽然有些势利眼,但也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这回却是活回去了,竟然出手帮那样的人,结果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救的人竟然把他亲妹子给祸害了。 这个时候才想到要弄死那人,也着实太晚了些。 沈昀没有发现意见,他今日带苏青宁来这里,只是被她念叨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她一心想要看看在他们村里行恶之人已死了的场景。 他只有带她来这里看。 “哎,你说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会帮他们吗?”苏青宁心里有些淡淡的忧伤,当然不是为丁文山,而是可怜丁小妹。 那个小姑娘……呃,她这样说是不对的,人家丁小妹其实比她还大一点。 她长相普通,但其实她人还是不错的,温柔善良,吃苦耐劳,算是村子里最为普通的那一类人。 可现在却因为她两个兄长被这样欺负,以后的路还长着,可她要怎么过下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找上门来的小三 包里正最终还是被苏青宁说服了,他继续又带着丰厚了的礼物和三个族长回到了村里,然后给昨天晚上主动报名参加巡逻,并且参与了狙击盗匪的村民发放。 一时之间村里的气氛高涨。 一是为庆贺成功打退袭击村庄的盗匪,二是为包里正的通情达理。 可只有一家人沉浸在阴郁之中。 村庄里各家各户飘出的喜悦的笑容就好像打在他们脸上的巴掌,一下一下痛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丁文山把脸埋在双手手掌之中,悲咽着:“小妹,我……都怪我,是我不好,没有把他看好。” 要不是他一时疏忽,他家小妹怎么会被那盗匪头子给强了,如今清白失,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呜呜……二哥我不想活了,我……”丁小妹哭得肝肠寸断。 “啪”丁文山腾地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心里直咒骂那人是个狼心狗肺的可恨东西,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他当初就不该听从他大哥丁文柱的话把他救下,还带到自己家里来,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好在那盗匪头子人死了,不然他心里指不定想要怎么样把他大卸八块。 他恨极了自己,也恨极了丁文柱,是他们俩害了他们的亲小妹。 同时他也恨起了村子里的人,他们家遇到了这样悲惨的事情,可他们却还在那里高兴的庆贺,有什么可庆贺的,他迟早要让他们尝尝他现在的滋味。 丁文山握紧拳头,“咚咚”地击在桌子上。 纵使桌子是木头的,可他的手却也禁不起这样打砸,几拳头下去,手指便又红又肿,他咬牙受着,反过来丁小妹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他。 看到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妹妹,丁文山心里更难受了,忍痛扶着她的肩他一脸郑重地道:“小妹你放心,哥哥我一定努力,待到来日出人头地,我会为你寻个好婆家。” 丁小妹扁了扁嘴,又忍不住哭了。 屋子外面,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屋子外面,听着屋子里的动静,面容冷峻,神情冷凝,有些人遭受了磨难,从来都不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他冷冽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月华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对于这一切,身在葡萄庄的苏青宁并不知晓。 当时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只是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罢了,而她的实际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每天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巡巡铺子,盘盘账,编编书,琢磨琢磨新花样,再加上逗逗她的小弟弟。 小家伙已经长到四个月了,能够直直地抱着,大眼睛乌黑发亮,像颗黑黑的大葡萄一样,看着人的时候圆滚滚的转着,格外有精神气儿。 而且他可爱笑了,一叫他的名字就咧开小嘴笑,偶尔还能发出“啊啊哦哦”的声音。 苏青宁看到他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期间沈昀生辰,苏青宁给他送上了自己后来用红木做的全套的孔明锁。 沈昀悄悄地在心里跟陶华宁的比较了一番,觉得苏青宁后来送的这个更精致,再加上听她说是她亲手所做,立马笑嘻嘻的收了,没有再说说什么,不过在再看苏青宁写的生日祝福卡片的时候突然道:“你的字怎么还是这么丑,你有在练吗?” 苏青宁眼睛一瞪炸毛了:“嘿,你怎么说话了,明明都有进步了,别人都夸来着。” 她练字也练了好几个月了,而且她是天天都练,可谓笔耕不辍了。 原是以为能得到他的一句好话了。 可谁知,毒舌沈昀还是这副不讨喜的臭德行。 想要听到他说句好听的话,恐怕比登天还难。 “哦,是有点进步,比如这个生字,你以往写个横都像蚯蚓,现在……” 苏青宁心神一紧,没想到他还有后话,略有些期盼地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现在像爬虫,有力度了,却仍旧不平。” “哼。”苏青宁气得跺脚,不识好歹。 “既然沈大相公看不上小女子送的这些微末小礼,那小女子就不勉强了,我这就带-回-去了,而且明年也不送了,免得遭人嫌弃。”她说着把手放在其中一个孔明锁上,作势要往回拿。 “哎,等等。”沈昀毫不犹豫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拦下她,他星眸熠熠,声线低沉:“不仅明年生辰要送,往后生辰你必得都送。” 苏青宁手背一热,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她连忙缩回手,脸颊不自禁地飞上一抹红霞。 她扭过头去,呃,沈昀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犀利的眼眸也渐渐回暖,凌厉的面部轮廓显得柔和,可面对这样的沈昀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相比于这样的他,她还是比较习惯或毒舌或沉默或冷厉的他。 在苏青宁已经陷入到不知该怎么的境地时,沈昀突然道:“过年记得给我娘拜年,她念着你。”然后在苏青宁还没有反应过一煌时候走了。 苏青宁顿时一脸蒙,然后眨眨眼睛,虽然她没能揣测出沈昀的真实心意,但她只有照做就好,反正她也喜欢玉氏,过年必要往那去一趟的。 接下来便是过年前几日,大家都在准备着年货准备过年。 今年不同往年。 大包梁村的日子好过了,置办起年货来,个个都舍得花钱,而且好多人家里都添置了牛,忙时耕田劳作,闲时套上车装运用。 这是很经济又实惠的做法。 今年除夕苏青宁难得的守了岁,只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她守得很是艰难。 好几次都差点要睡着了。 后来她想到了在现代老家时,他们家里有一年不准任何人玩手机,他们便玩起扑克牌来。 她便叫来李大丫临时用作魔方的木片做了一副木头扑克牌出来。 不过让苏青宁哭笑不得的是,她做扑克牌做得可辛苦了,可等到一副牌做完,还没来得及玩上一圈,除夕便过去了,新年来到了。 大年初一,像去年一样,苏青宁跟着苏大海去了苏家老宅和苏义山家中拜年。 只是今年额外增加了一个包里正家和沈昀家。 苏青宁最后去的沈昀家,玉氏一早知道她要来,已经煮好了她喜欢喝的奶茶,做了京城的点心招待她,喜得苏青宁眼睛都笑成了星星眼。 为别人做了这么久的吃食,她还不曾吃到别人特意为她做的点心了。 玉氏拉着她的手慈和地道:“这是京城薄饼的做法,你可还吃得惯?” 苏青宁仔细看了一眼,只见这薄饼果然名不虚传,薄若蝉翼,大若茶盘,吃在嘴里柔腻可口,令人赞不绝口。 苏青宁备感兴趣,在夸赞之余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它的做法。 看出她的心思,玉氏笑着问她是不是想学,让小翠领她到灶房里去观摹。 苏青宁看了一会儿,便懂了,小翠心里感激她,特意用小锡罐给她卷了十张饼,苏青宁又吃又拿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翠道:“苏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客气,我家夫人说了,少爷他经常在贵府用饭,难得您喜欢吃这薄饼,我恨不得把这一锅子全都给您装上。” 苏青宁被小翠弄得不好意思,但也没再拒绝,反正下次再来的给他们捎些庄子里种的菜或者在沈昀回来的时候她亲自动手给她们做些点心带来。 拿着装满薄饼的小锡罐还没等出门就听到院门突然被大力地敲响。 “咚咚咚……”频繁而剧烈的敲击显示着来人满心的不悦和不耐烦。 小翠不好意思地说她去看看。 苏青宁不由好奇起来。 这方小院里她来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也时常会过来串门,除了她和她娘于氏以外,再不会有第三个外人走进来。 沈昀拍门从不会这样,所以外面会是谁呢? 就在苏青宁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清楚是谁的时候,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就在苏青宁还没有想起他是谁的时候便听到小翠突然唤了一声:“老……老爷您,您怎么来了?” “哼……”来人竟是沈昀的父亲沈老爷。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厚绸缎长衫,领口的位置绣着一团锦纹,头发梳得溜光地扎在脑后,长长的墨玉簪穿插而过,整个人显得矜贵而又严肃。 “小翠?”沈老爷长相年轻,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但这一番收拾下来,活像刚刚才过而立之年的人。 双眼斜睥着小翠,脸上先是诧异然后便是不快。 一旁的小“天啦,小翠,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难道你骗了他们。”沈老爷的平妻小玉氏看似口无遮拦,实则满脸都是盘算。 他们一家人当初还没有被赦免的时候便听说她嫡姐玉氏被人打得半死扔到采石场外自生自灭了。 后来他们在回京之后却突然听说,她嫡姐根本没死,跟着沈家那个阴沉沉的长子躲在君山县城过着潇洒日子。 当时小玉氏还没当回事,想着她反正回不来了,以后碍不着她什么事了。 相信有这次,他们沈家的老东西们就再也不会反对她继承嫡姐的一切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她了。 甚至她看起来比她之前在沈府时的状态还要好,也更显年轻。 小翠想起当初沈家全家落难采石场时,这个女人仗着手头握着一些银钱,总时不时地唆使采石场的守卫们欺负她们主仆俩。 她为了保护夫人,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没办法只好接近他们。 只是那些守卫们一个个全都是豺狼一般的人物,没几天就把她按倒欺负了…… 从那天起,她干脆放弃了自己,反正不自愿也会被强迫,还不如干脆些…… 这样一来,好歹能够为她和夫人俩换些轻省的活计和吃食。 那样的条件之下,她们俩也勉强活下来了。 可纵使如此,小翠却永远都忘不了他们主仆俩被眼前这个女人欺负时的场景。 所以面对她,小翠一点好感都没有,她瞪了一眼小玉氏冷冷地哼道:“瞧二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夫人虽被扔到了死人堆,可上苍有眼,不忍善良的夫人受难,这才让我们活了下来。” 对于小翠所说之事,苏青宁是全程见证了的,故而一点儿也不陌生。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小翠的口才也太好了点吧,这是她以前从未看到过的。 她日常看到小翠基本不怎么开口,她还以为她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如今怼起沈昀的二娘来却是足够伶牙俐齿了。 “嘿,你个不知事的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你哪里轮得到你反驳?”小玉氏被小翠激怒了,顾不得沈老爷在场就发起飚来。 小翠以前被她压制惯了,现在一看到她心里就有些发怵,但想想她对自己和夫人做的事,又不甘心,咬着牙回嘴: “二夫人好笑得很,我又不是哑巴,怎么就由着二夫人欺辱。” 以前在京城,他们主仆无依无靠被她欺负便罢了,如今都离得京城远远的了,却还要受她的欺负,她才不要。 她早在采石场就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再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你,你个贱婢,老爷……你看看她,姐姐,你看看你的小翠,没大没小的。” 玉氏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撒娇的小玉氏。 他们突然的到来,刺激得她的记忆在这一刻又出了问题。 她只觉得面前的两个人眼熟,可她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你们是谁,世事空知学醉歌,你们是谁,世事空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玉氏原本就被小翠气得不轻,眼下看玉氏又是这样一副讨人嫌的模样,她快要被气死了,可面前之人毕竟是她的亲姐姐,不比小翠只是一个无根无萍的小奴婢。 她气哼哼的暗咬银牙,但到底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得忍下假作关心道: “姐姐,我听说你出事了,我这心里难受得紧,老爷和我成天都想着你。 回了京城才从珠珠那里知道你们没事,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们。 对了,昀儿是不是也在这里?” 跟玉氏说话时的小玉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要不是苏青宁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前后两番话竟会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么会演戏,会撒娇,长得又娇艳可人,难怪沈昀母子俩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能轻易攻陷沈老爷。 “你们,你们是,是谁,是哪个……”玉氏皱眉摇头。 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再想深入地回忆下去就觉得头好疼,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玉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活着既不派人告诉我一声,也不过来找我们,却是自己躲在这里享清福,你的妇德何在?”沈老爷捋着颔下的八字胡,义正言辞地训斥着玉氏。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从他身上她看到了一个万恶的传统的封建阶级士大夫的劣根性。 如果不是她曾经在采石场的尸坑里亲耳听到过他对玉氏生死完全不关心的话,她可能会误会他是不是在关心她。 然而并不是,这个男人注定了就是一个既无情又冷漠的人,他的心里有没有小玉氏她不知道,但肯定没有玉氏和沈昀的地位。 否则就算再难也断然没有不理会自己原配嫡妻而跟平妻挤在一处的事,也不会干出放着亲生的嫡长子不闻不问不管,而一心疼爱平妻所出的儿子。 苏青宁越想柳眉皱得越紧。 第二百七十章 京城来客强要人 苏青宁这般,玉氏被吓了一跳,她看到苏青宁脸上被划破的脸皮,连忙拉着她满眼心疼。 苏青宁轻声道:“夫人别担心,我没事,看我替你收拾他们。” 面向沈文林和小玉氏时,她又是一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 她娇娇弱弱地向围观在门口的人诉说着刚刚小玉氏打她的事情。 村子里的人面对苏青宁和她脸上的伤,自然二话不说就帮她说起话来。 “忒没道理了,大过年的,啷个跑到别个屋头来打人,还是个妇道人家,穿得啷个富贵,却不是个好人。” “就是,就是,仗着自己屋头有点钱,就跑到我们村子里来耀武扬威,也不看清楚点。” “把他们赶出去切,莫招来这么些人坏了我们的运道。” “就是,也不晓得哪个把他们放进来的,莫不是来偷我们做魔方的法子的……” 有人这么一猜测,所有看热闹的人立马严阵以待,一个个凶巴巴地瞪着沈文林夫妇俩。 包里正可是告诉过他们,那是他们村里现在安身立命的本事,要是被别个村里的人学了去,可就莫得他们村子什么事了。 沈文林和小玉氏被说话不顾后果的村人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瞪向玉氏。 “跟我们走。”沈文林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 “哎呀,哎呀,好疼,好疼。”苏青宁一见他们为难玉氏又轻声叫起来。 于是乎大家对着沈文林又是一顿说,两人脸皮再厚也没法子跟村子里的人相比,被骂得一边低下头去,一边悄悄地移动脚步往外走。 “老爷,算了,我们先走。”小玉氏看沈文林有意离开连忙小声地给他递了一个台阶。 沈文林也不敢再执着下去,拉着小玉氏跑得飞快。 苏青宁朝着玉氏递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色,然后在面向众邻居时又是那副娇弱不能自持的模样。 她倒是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此时梨花带雨的她有多惹人怜。 但刚刚赶回来的沈昀穿过人群看着,心都要化了,要不是碍于在人前,径直就要过去把她拥在怀中好好地哄哄。 但是这会儿他来不及处理自己的情绪,更顾不上安抚苏青宁,拨开瞧热闹的人群对他们拱手致谢,谢他们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护着他的母亲,还摸了一吊钱出来拿给同时被叫过来的苏明礼。 “大过年的辛苦你们了,明礼你带着这些钱抽空带他们去葡萄庄吃个茶点。” 见沈昀把众人打发走了,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娇弱不能自力了。 只是两人还没有顾得上说一句话,就见不远处刚刚离开的沈文林牵着小玉氏又回来了。 嘿,这两人真是玩得一手金蝉脱壳,把人骗走了,又绕回来了。 苏青宁一看忍不住又要呼朋唤友。 但沈昀拉住了她,那边沈文林快步上前,已经指着沈昀开骂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明知道我们在哪里却不回去,怎么你是想要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地方吗?你还是我沈家子弟吗?” 沈文林面对沈昀时没有了先前在玉氏面前那般极端不耐烦的模样,但因为刚刚被村民们那样围攻了一番,现下的表情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看到他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张口就是训斥的话。 沈昀目送村邻离开,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沈文林,眼神淡漠。 仿佛沈文林正在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沈文林被沈昀盯得心里觉得怪不是滋味的,他皱眉怒道。 沈昀淡淡地道:“听到了,然后呢?” 沈文林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扶你娘进屋去收拾东西,趁着天色还早,我们赶紧离开,还能赶在元宵节前到家,好阖家团聚。” 沈昀道:“谁说我要离开这里与你回京?” 沈文林早在去年被赦免的时候就立马带着他的妻儿一路北上回京了。 可直到今年才又找过来,嘴里说得好听是要领着他们娘俩回去,为一家团聚。 可其实呢? 他相信沈文林才没有这么好心。 至少从他在流放途中被人卖掉之日起,沈文林这个做爹的就从没有想过要找到他。 这就算了,他自有了弟弟后,跟他爹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他已经习惯了他对他的无视与冷遇。 但让他无法原谅他的是在采石场的那次。 他娘被扔在尸堆里,他爹却连出去找一找都不愿意,何等的凉薄,何等的自私。 从那时候起,沈昀心中就已经在悄悄地发誓,他将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瓜葛。 不管他是否会官复原职,还是会再次重振沈家门楣,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生命之中,只有他娘亲,别无他人。 沈昀把院门推开,指指外面道:“慢走不送。” 沈文林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昀说这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跟你娘一样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你这个逆子。”沈文林指着沈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沈昀不说话,立在门前,如一堵墙一样又冷又硬。 不管沈文林说什么他都不反驳,只是斜眼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苏青宁不自觉地往后退,沈昀看她一眼,脸蛋被冻得通红,鼻尖也红了,左脸颊的血丝已经被冻得凝结,他看得一阵心疼,把她叫进去说要给她上药。 苏青宁摇头:“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弄,你还是先把这事处理好。” 苏青宁摸了摸伤口,嘶,不提还好,痛得麻木了就不会痛了,乍然这一提及,反倒是痛得受不了了。 “沈昀,你这个孽障,你够了,平日里你就一副谁也不瞧在眼里的清高相,今天你在你老子面前你都要摆谱是不是,我是你爹,你敢不孝?”沈文林气怒攻心,一边指着沈昀大骂,一边拍着胸口喘气。 “老爷,老爷,您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妾身可要心疼死。 孩子不听话,你好生教导便是,可莫要这般。”小玉氏拉着沈文林,看似一副劝架的模样,但实则却是在火上浇油。 沈昀仍旧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只是看着苏青宁,眼底深处藏着心疼。 他算是看出来了,看来他要不是不把这几个碍人眼的东西给打发走,她恐怕是不愿意跟自己进去处理伤口了。 他转头看着沈文林:“别以为我远在君山,就不知道京城的事,谁要你来带我们回京的,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亦有数,我不会离开。” 说完,沈昀拉了苏青宁一把,扶着玉氏往房间走。 安顿好玉氏歇息,沈昀又把苏青宁招到他的房间,拿出药箱忙活起来。 期间苏青宁悄悄地看了一眼院子里面。 沈文林还站在那里,很明显他更生气了,浑身都在颤抖,那把浓郁的山羊胡须随着嘴角的抽动抖动着,小玉氏正附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苏青宁收回目光小声道:“你真的不打算听他的话?他可是你……” “别说话,一说话你的脸在动,我还怎么上药?”像是故意似的,沈昀手上稍微用了些力纱布沾在苏青宁脸上,痛得她忍不住晃了下头。 “别动,一会儿药该涂到眼睛里了。”沈昀沉声警告。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苏青宁轻轻抽了抽脸颊,躲开沈昀的手。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上药时一向轻手轻脚,刚刚肯定是故意的,看她不听话罚她了。 “听话。”沈昀冷斥一声,一手端住她的下巴,一手沾了药膏给她上药。 苏青宁还要挣扎,一股丝丝的凉意浸上脸颊,她刚要叫,药膏又很快发热,变得暖融融的。 她惊喜地道:“这是什么药,效果似乎不错。” “她指甲那么长,抓你你也不躲,傻了吗。” 沈昀的语气决计说不上好,但苏青宁听得心里不时一暖: “我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我不那样让她抓一下,怎么有机会大叫,把村子里的人引来。 你不知道,你要是不回来,他们被村子里的人赶走就不会再回来。”苏青宁想沈文林肯定是看到沈昀回来了,这才悄悄躲着绕回来的。 “你是怨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了?你可别忘了,我是让谁给请回来的。” “哎,沈相公口才精艳,我可不是你的对手。”苏青宁扁着嘴,沈昀要是当真跟人辩驳,她可不是对手。 沈昀宠溺地看她一眼,刮她鼻子:“牙尖嘴利。” 苏青宁刹时间怔住了,她刚刚有一种错觉,沈昀跟她好像热恋的情侣在一处打情骂俏一般。 她“嘶”了一声,看看两人间的距离,近得只能容下五根手指,只要谁身躯一抬头,两人就能碰上。 她吓得拍拍手臂缩缩肩膀,连忙往后挪去。 “去哪里?”沈昀手臂一张,按住她的腰把人拉回怀里。 苏青宁心头一惊,黑亮的双眸一下子慌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终是要离开了 入手一阵柔软,沈昀冷硬的心也跟着软和了。 不过很快便听到苏青宁抗议的声音传来:“快放我下来。” 沈昀拂去心头不舍,缓缓松开手,但依然堵住苏青宁出门的路。 “你的伤还要再上药。”他说着又摸出一样药膏来。 为防再被沈昀暴力对待,苏青宁这回没有再挣扎,而是乖乖地仰着脸任由沈昀为她搽药。 沈昀看她乖巧如斯,几不可见的展眉笑了,轻轻地涂上药膏。 苏青宁喟然一叹:“唔,既清凉又温热的感觉,好舒服。” 她没有形容错这种感觉。 药膏抹上去的时候的确是一阵清凉,但不等这种感觉持续太久,继而又渐渐地发热,温暖舒服,伤口上的痛感一下子消失了。 “这什么药膏,怎么这么好用。”苏青宁想起刚刚问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了,锲而不舍地再次问了一句。 沈昀见她坚持,以为她只是好奇,便随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 里面装着的是一种浅绿色的药膏,闻着有股淡淡的青草香,轻轻吸上一口气,呃,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苏青宁皱了皱眉,连忙把药膏拿开,然后问他做法。 沈昀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你想卖?” “嗯,我想着你这药膏这么好用,要是拿来卖的话……” “想都别想。”沈昀瞪她一眼,让她收拾好自己的衣着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沈文林还没有走,等着他来打发。 沈文林原本骂沈昀骂得真起劲,他打算把在村民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到沈昀身上,却见他连理都不理转身就走,他正想着要不要跟进他房里继续骂的时候,沈昀又出来了,他于是又继续大骂: “你这逆子,逆子,有你这样对待你的亲生父亲的吗,我可是你爹……你如此不孝不顺不恭不敬,看我回京后不奏明圣上收了你的功名,让你永远与官场无缘。” “你敢!”沈昀怒视着他,他说什么都好,但要断他前程,想都别想。 “回京,我便当作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沈文林的态度很坚决,上面那人下过死令,他也签了军令状,必须得把他带回去。 玉氏只是顺便! 沈昀冷笑道:“爹,你如果想要安心的官复原职,就不要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也最好不要逼我。” 他已然不是从前的他了。 沈昀走近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跟在他后面的苏青宁没有听清楚,只是看着沈文林的脸色就变了,然后一甩衣袖拉开门气哼哼地出去了。 “老爷……老爷,您别生气。”小玉氏一见势头不好,连忙追上去柔声安抚。 走出大包梁村的时候,在小玉氏的安抚之下沈文林脸上的怒火消下去了。 因为小玉氏告诉他,沈昀此人油盐不浸,如果不把玉氏握在手里,他便不会乖乖听话。 所以他现在不着急摆弄沈昀了,而是要想办法先把玉氏弄回去。 只要有玉氏在手,沈昀根本用不着他请,他自己就会乖乖地跟着他回京,便也算是完成了那一位的托付。 沈昀把院门上了栓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院子里,冷冽的寒风吹来苏青宁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很好奇沈昀刚刚跟沈文林说了什么,把不可一世的他劝退了。 不过看沈昀这般低迷的模样,她本能的不敢招惹他,只想着赶紧拉开院门走人才是,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谁知她刚起身就听到沈昀的声音:“去哪?” 苏青宁弱弱地道:“没,没去哪,回家!”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耶,她好好地出来拜个年,被人一问原由地一顿骂就算了,还被人把脸抓坏了,如今还得跟着喜怒无常的沈昀呆一块,担惊受怕。 苏青宁心里打着鼓,犹豫着应该想个什么说法却听沈昀道:“陪我坐会儿,就一会儿。”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沈昀,此时的他跟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 坐在石桌上,目光盯着墙头,看似看的是院墙,但苏青宁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焦距。 明显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她揣测着沈昀的心思,小心地坐下,然后颇为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 良久苏青宁听到了沈昀的声音:“你父亲待你很好。”苏青宁条件反射点头:“没错,我爹……很好。” 应该说原主的爹很好,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沈昀道:“如果你有朝一日要离开他们,可舍得?” 苏青宁歪着头想了想:“还好吧,哎,不过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们?我就在君山县城好好呆着就是,离开他们做什么?” 沈昀笑了,他想他可能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像看透别人一样看透苏青宁的心了。 要是他真能看透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那大概就没有什么乐趣了——尤其这个人还是日日与他相处的人,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毕竟有时候无知无觉才是真正的生活。 沈昀叹息一声温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总要分离……” 苏青宁下意识反驳:“我不会的,我又不离开这里。 “你总要嫁人!” “我就嫁这附近,想回家就回家,要不干脆招个赘婿回来也不错……” 沈昀不喜欢这个话题粗暴地打断:“你娘肯定等急了,你回去吧。” 苏青宁一窒,走出大门,她才摸着额头反应过来,她跟沈昀聊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他们俩聊得着吗? 不过这样别扭的沈昀让她心里有些打鼓。 她总觉得沈昀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怎奈他城府太深,她实在摸不透。 苏青宁心里一旦开始有了计较,就一直觉得有桩心事堵在心里。 她情绪变化太大,连没心眼的于氏都看出来了,问她这是怎么着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变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苏青宁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以为是脸上的伤让于氏看了出来,但一摸之下发现伤口已经好多了,她连忙用于氏房间的水银镜子照了照,发现伤口处已经只有一条淡淡的痕迹了。 苏青宁忍不住感慨:“啧啧,这药膏也太好使了吧。” 这才多少时辰,居然就把红肿消了,难怪沈昀把药膏当宝贝似的不肯跟她细说。 不过越是这样,苏青宁就越想把药膏方子弄到手,做出来就能放到铺子里卖,保证生意好,而且只要沈昀和她不把药膏方子公布,就是独门生意。 “青儿,你说的啥子药膏哦,我问你今天是不是有啥子心事喃?”于氏把刚刚哄睡的小婴儿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过身来专心看着苏青宁。 然后在她的盯视之下终于发现了苏青宁脸上的不对劲,联想到她刚刚摸着脸颊说药膏药效的事,立刻意识到她受伤了。 在于氏的一再追问之下,苏青宁把今天在沈家发生的事情拣要紧的大概说了一下。 “啥子,居然有那么不讲理的爹,真是跟你爷……”于氏激动之下差点说出了心里话。 苏青宁抿抿唇,她表示理解于氏的意思。 其实于氏后边没说出来的话就是她想说的。 沈昀的爹就跟她爷苏老三一般无二,前面原配嫡妻所生的儿子就跟路边的一根茅草似的,后面娘子所生就是金宝银宝大元宝,让人着实着恼。 “那你说沈昀和沈夫人会跟着他们回京城吗?”苏青宁单手托腮看着于氏,大眼里满是不疑惑。 “定是要回的哦。”于氏连犹豫都没有异常肯定地回答。 这一点跟苏青宁的判断不同,她不禁好奇道:“娘,你为啥这么肯定。我瞧着沈昀可不是好欺负的。他定不会让沈老爷如愿。” “沈公子个性要强肯定不会让沈老爷如愿噻,可是玉家姐姐却是个顶顶好说话的,那沈公子就像你一样孝顺,他不会答应沈老爷,却不会拒绝玉家姐姐。” 苏青宁有些将信将疑的。但后面的事情却证明了于氏的判断是正确的,果然不负她跟玉氏之间的深厚姐妹情。 大年初五,玉氏跟沈昀带着厚礼一起来到葡萄庄。 刚进门玉氏的眼泪就涌上来了,拉着于氏的手不肯松。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玉氏和沈昀真的要回京城了。 明天就走! “玉家姐姐,你们咋个这么着急喃,我这……你们这路上的行李都备好莫得,青儿呀,你快切,赶快切铺子里弄些现成的东西包好让他们在路上吃。”于氏忙忙慌慌的吩咐着苏青宁去张罗吃食。 沈昀要走了,苏青宁心里没来由地压抑,好像原本一条路走得好好的,但前面突然一下子断了,没有了路,甚至变成了断崖,她的心直直地坠下,心脏都要窒息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想带走的是她 棱窗外呼呼地掠过寒风,迎面吹在苏青宁的脸上,她摸了摸耳朵,手一如既往地冰冷,耳朵尖却热乎乎的,冷热相遇,她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想春寒料峭的,一定是太冷了,她四处看着,屋子里已经烧着两个火盆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冷的。 可她的心却冷得让她差点失了分寸。 沈昀要走了吗? 他走了好呀,这是好事,她不是从去年开始就一直都盼着的吗。 如今他真要走了,她怎么反而不自在呢? 苏青宁低头垂眸,心里纠结得都快要结成一团麻花了。 “青儿,你咋个了?你不是应了要去铺子上拿些吃食吗,快些切。” “哦,好的,娘,我这就去。”苏青宁在于氏的一再提醒下仿然清醒过来,双眼无神地出门去,仿佛失了灵魂。 走到门外,苏青宁心里还有些没有理清楚,她靠着廊柱上细细地捋了一回。 看来在沈昀与沈文林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沈文林占了上风。 “想什么了,不愿意听你娘的话?”沈昀突然出现在苏青宁身后,吓得她一个激凌,微张的嘴差点咬到舌头。 “你,你吓死我了。”莫名其妙凭空出现。 “吓到你?”沈昀要笑不笑的看着苏青宁。 她的心止不住的发虚,就算是真的被吓到了,也不敢承认了,她四处看看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你不在客厅好好喝茶吃点心,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做什么。”平白吓了她一跳。 “找你。”这回沈昀倒是十分干脆。 “你找我做什么?”苏青宁心里有着诸多猜测,但沈昀没有说出来,她却什么都不敢猜。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沈昀淡淡地道,她果然就那么不关心他吗? 苏青宁心里当然好奇,可她认为以沈昀以往的行事作风,他大概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不愿自寻烦恼。 但见沈昀脸色突变,看那模样似乎是在等着她发问,她连忙道:“所以是为什么?”她并不认为是沈文林说服了他。 沈昀道:“京城出事了,我若不回去,以后再回去就没用了。” 苏青宁心头一跳,这话听着吓人,但她仔细品了品,发现这话说了跟没说没有差别。 “嗯,那我知道了……”苏青宁想客气地对付一句,但见沈昀听了她这话后脸色不大好看,便立刻转了语气,讨好地笑:“只要不是被你爹逼迫回去的我就放心了,那天从你家回来后,我把事情跟我娘一说,她可担心你们了。” “那你呢?”沈昀敏锐地抓住了苏青宁话中的漏洞。 她只说了她娘担心他们,却刻意没有提到她自己,所以她到底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我,我当然也担心。”苏青宁言不由衷。 初一那天回家,苏青宁并没有担心过沈昀。 别人不了解沈昀,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的生命力比小强还要坚强,沈文林辈分再高,谱子摆得再大,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她并不担心他! 反倒她是她娘于氏,在听她说了那事后,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催着她去村里看沈昀家的情况,务必要确保他们家没有事。 但此时苏青宁察觉到了沈昀此时想要的答案,不敢实话实说,只得违心地说出沈昀想要听的话。 “最好这是真话。”沈昀眯了眯眼睛,眼眸里透着危险的光芒。 苏青宁心头下意识跳动了一下,她干笑着:“当然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我信你。谁让你那么爱钱了!” 苏青宁:“……” 她爱钱怎么了,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就是万万不能的。 “哎,我还得去前面铺子里给你们收拾东西,你瞧这耽搁的。”苏青宁拍拍额头,赶紧转移话题兼带溜号。 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要一想到沈昀和玉氏要走了,她心里就酸酸涩涩的满不是滋味,眼圈也酸酸胀胀的想要落泪。 “不必了,东西我都不想要,我想要的是……”沈昀突然凑近苏青宁。 苏青宁心口猛地揪住,下意识后退,然后沈昀长臂一伸,她身后的房门“嘭”的被推开。 苏青宁一惊,她怎么被沈昀逼到自己房间来了。 “可我娘说了要给你们收拾,我得去了。”苏青宁侧过身子绕开沈昀想要开溜。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地很危险。 “躲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沈昀声音低沉,像一条无形的线一样把苏青宁的思绪紧紧地系着,令她无所遁形。 苏青宁“呵呵”地干笑两声,说她是人又不是点心,他怎么可能吃掉她。 沈昀双手背后,自如地带上门,步步逼近苏青宁:“你说得真好,我宁愿你是点心,或许真能把你吃了,也免得你不听话日日扰乱我的心……” 苏青宁心头已经剧烈的跳动起来。 沈昀要说什么,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苏青宁慌乱无措的模样落入沈昀眼中,这般样子反而取悦了他。 他轻轻一笑伸手抚住她的下巴,故意用手指握笔带有茧子的地方轻轻摩挲她的脸。 “嘶,疼。”苏青宁耐不住疼,却又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发出像小猫一般的轻叫。 沈昀的心更愉悦了,他进一步扶住苏青宁的肩膀,突然把人往怀里揽。 又来这招,苏青宁吓得半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原是想躲,可身子动不了,被沈昀亲了个正着。 她抬手要打,可巴掌举起,却怎么都挥不下去。 她差点就昏了头了,他可是沈昀呀,他小气又记仇,现在正面临回京,正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前兆,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 她的害怕与退让看在沈昀眼中却是默许,他原是只想浅尝辄止,平一平他内心的狂躁。 但这样一来,再品味着唇上的美味,他一下子欲罢不能,忍不住加深,更进一步汲取这份甜美,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打上他的烙印,期许在他不在的时候,她能等他。 “唔……”苏青宁睁着一双大眼睛被沈昀青薄了好一会儿,她忍了又忍终究不敢推开他。 他是大佬,她惹不起,就只当是被蚂蚁叮了! 两个零距离的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沈昀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所以他没有用言语宣誓。 而苏青宁则只将沈昀此行为当作是他临走前发疯的作为,她想着事后擦擦嘴,忘掉即可,并没有往心里去。 原本应该是最懂对方的,可实际上却是彼此谁也没有懂谁。 谁也没有真正领会对方的心意。 一刻钟后,沈昀平静了心神,他揽住苏青宁,半眯着眼睛轻声道:“我最想带走的不是你们铺子里的东西,而是……” 话未说完,房门被敲响:“小姐,太太在后边院子里问你东西可取好了?” 沈昀的话被打断,苏青宁趁机推开他,拉开门跑出去,只见李大丫正站在门外正朝着她笑。 她随口应道:“还没了,我这就去取。” 等到沈昀背着人出来,苏青宁已经取好了东西俏生生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笑,同时劝他说这是她娘和他们一家人的心意,希望他们能带上,就算不喜欢吃,也总是一个念想。 这话情义深厚,听得沈昀眼眸里带了一丝眷恋,声线突然温柔到不行:“好,就听你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京城的天不一样 进了院子之后,沈昀突然站住,从怀里摸出一个用青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苏青宁。 “这是什么?”苏青宁一边问一边用手摸了摸,像是书本之类的东西。 “你的字练得很有进步,照着这些册子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会写得更好。”沈昀道。 苏青宁明白过来,这是沈昀送给她练字的字帖。 这是好事,因为前些日子,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苏四和苏明礼在她耳边说的沈昀的字写得极好的话。 他们经常说能照着他的字帖练字都是一种荣幸,只是他总不愿意写练字的字帖,他们只能随便搜寻到他抄的书来写,但字迹太小,不好临摹。 如今她却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本,她很开心。 沈昀见她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欣喜,觉察的眼眸中也刹那间有了光芒。 她喜欢就好,他在送出去之前还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有了陶华宁的字帖,就拒绝收他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会想办法强迫她收下,毕竟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功的。 “还有这药膏,你常不上心,每每让自己受伤,这是我专门给你调制的治外伤的药膏,伤着了就挑些搽了,不会留疤。 这是方子,你如果要卖便卖。” 虽然掺杂了钱财之事,但也算是行医救人,属于积功德。 苏青宁大喜过望,就在她收到沈昀字帖的时候,她还在打着药膏的主意,她预备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药膏方子要到手,大好的赚钱法子,她怎能错过? 没想到今天的沈昀这么好说话,不枉她刚刚在前面铺子里给他捡了足足大半车的吃食和礼品。 “这里有一支雕白兰的银簪,送你,还有这支雕玉兰的簪子,时间仓促,不曾做完,便先留在我这里,待到日后相见再送你。” 苏青宁接过银簪,只当是送别的礼物,并没有把沈昀的话放心上。 当然,就算她听进去了,她也只会以为沈昀念旧,以后做大官了还会再回到这里来故地重游一番。 而不会想到沈昀此时说这番话是满满的心机,字字句句都是陷阱。 苏青宁没有注意到,那便是已经入套。 沈昀送了这许多东西后,没再说话,迎着已经等在门口的玉氏走去。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苏青宁就被于氏从床上挖了起来。 说玉氏和沈昀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庄子门口,让她赶紧出去送他们。 苏青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穿衣洗漱,捧着昨夜整理好的小红木匣子跑出去。 沈昀站在庄子门口,立直身子,淡红色的朝阳从他的身后缓缓地晕染开来。 他像挺拔苍劲的松柏一般立在眼前,高大笔挺,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透亮的双眸,菲薄紧抿的嘴唇,高高束起一丝不苟的发髻。 苏青宁心里那些没来由的不舍又层层涌上来。她快走几步把红木匣子交到他手上,轻声道:“你和沈夫人、小翠一路保重!” 沈昀点点头,深眸中带着期盼地看着她,期待着她能说些不一样的话。 然后苏青宁真的说了:“这是近两年来我们合伙做生意的盈利,我想京城大居不易,在那里你们的花销肯定不低,你爹又那样……所以你一定要收着,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夫人收着,不许拒绝我。” 沈昀笑了,苏青宁前面说的什么他一句也不想听,但后面“不许拒绝我”五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按在人身上一样深深地烙印上了。 沈昀愉悦地勾起唇角,难得地笑了:“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 苏青宁垂眸安静地倾听。 “等我。” “啊……”苏青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欠我三个条件,这一次——等我!” 突然刮起了风,把朝阳边的几朵朝霞吹散,冬日的暖阳缓缓露出了头脸。 “什么?”苏青宁听清了,却没有领会到。 而马车已经起行,她久久地站在台阶下面看着青蓬马车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缓缓消失。 沈昀这是走了啊,苏青宁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但很快,当她看到自家铺子里生意红火,客人来往不绝后,想到要挣的钱她就又立刻满血复活了。 她迈着轻快地步伐回到后院,打开沈昀塞给她的药膏方子研究起来。 这些日子她跟着沈昀也学了一些浅薄的草药知识。 虽不大精,但纸上的药材名却都是识得的。 见到上面的药材基本上都是药材铺子常见的,她放了心,就怕所需药材太过于稀罕了,到时候就算药膏做出来了也卖不起价,获利不多。 现在她就放心了,她抄录了一份在自己收着的《异想杂谈》上,然后招来李耿让他去收集她要的药材。 “小姐,这些药材里面我瞧着好几味于家村那边都有,我明天正好要去一趟那儿,先去找相熟的山民问问,要是能收到也好。” “那太好了。”苏青宁拊掌。要能在于家村山民那里收,便是一举得得了。 价格便宜,能继续加强与他们的合作关系,还能快速购置药材,加快制药膏的速度,早点变现。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宁忙碌了一歇,最初几天的时候她还真有些不适应,每每都跑去中院的厅堂里转悠,可在那里只看到苏四和苏明礼在那里教导着族里送来读书的孩子。 那处再也没有了沈昀。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苏青宁抚了抚心口,那里好空,好像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一般,她的心神压抑得难受,便回房去拿出沈昀送她的字帖练字。 沈昀说得没错,经过良师的指导和小半年的练习,她的字已经越写越好,再也没有了刚刚穿越来时那般别别扭扭的感觉。 如今娟秀工整,虽未成特色,却已然有字形有笔锋了。 沈昀留下的字帖里面苏青宁最喜欢的就是临摹《清心咒》,这能让她浮躁的心暂时平静下来。 练完后,她会忍不住想想这会儿沈昀和玉氏该走到哪里了。 是已经回到京城了,还是一直在路上。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初六启程,眼下已经十四,按马车的脚程,也差不多该到京城了。 京城顺天府城门外,排了长长一队等着进城去的人。 沈昀一行人的马车就分布在其中。 进城的队伍分成两列,一列是步行的百姓,另一列便是他们这般乘坐马车的人家。 不管怎么样排队,两队都极为安静,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接受守城将士的检验。 沈昀轻轻掀开车帘,玉氏瞧看了一眼轻声感慨:“这么多久了,京城还是老样子,没变。” 沈昀道:“兴许变了,只是我们还没有看到。” 就像他一样,外表还是沈家长子沈昀,可经历了这样一番事故,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 眸光从远处转回来,看到马车里堆得高高的打着“聚星斋”标志的礼品盒,沈昀的脸上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不知道此时的她在做什么,是否会想起他。 过了城门检验,一辆马车朝着他的方向开过来,车上一人身着白衣,远远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待到两辆马车相向而过时,白衣人用口型说了一句:“沈兄,欢迎回京。” 沈昀抬手拱了拱,放下车帘,闭目养神,风平浪静的京城只是表面而已,内里早就已经波澜起伏。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十五元宵花灯美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亦是君山县城所谓的过大年。 不到十五这年便不算过完。 君山县城例行有一场灯会要举行。 苏青宁与村子里两名未婚的姑娘早早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看花灯。 去年的时候家里刚刚有点起色,苏青宁没来得及去看,今年家中情况好多了,她也十分期待县城里的灯会会是什么样儿的。 黄昏降临,村里好几个与苏青宁约好的姑娘便守在了葡萄庄门口,借着他们家的骡车一起出去。 这一行人里面,有苏红宁,还有包里正家的两个小姑娘,一行四人上了骡车,一路上欢声笑语,赶到君山县城时,天色已黑。 湘楚河两岸的花灯早就已经亮了起来,像一条长长的火龙一般,通红一片,既好看又耀眼。 “哇,好美,好美。”苏红宁年纪小小,一点儿也不用注意自己的形象,兴奋地大叫着。 “可不嘛,我听我爷说今年这花灯可是陶半城家里掏了一半的银钱。专门找的府城的宋江花灯亲手打造的,比往年都弄得好看。”包金巧笑眯眯的解说着。 “哇,原来是陶家出了钱,难怪啷个漂亮。”苏红宁十分给面子的夸了包金巧一句。 包银巧比她姐姐更加内敛一些,一边看一边笑,但她却不肯发出声音来,也不愿意过于浮夸。 倒是颇合苏青宁的胃口。 两人偶尔还能聊到一块。 “想当初青宁你的女子学堂刚开时,就我们几个人一起。 如今我们俱在,只紫宁姐姐不在了,之前听说她身怀有孕,也不知道现下的日子过得咋样了。” 话音刚落,苏青宁指着骡车不远处道:“喏,你瞧那是不是她?” 苏红宁人小眼尖,率先看到,连忙挥手大喊:“大姐,大姐,紫宁大姐,是我,是我们。” 苏紫宁看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苏青宁家中的骡车,她第一反应是高兴,然后心头便是一跳,浮起一抹不好意思。 下意识地站住了脚,双手笼着高高突起的小腹。 身旁扶着她的李远山瞧了一眼不解地道:“娘子这是咋个了,你以往在屋头不是天天都念叨你的青宁妹妹吗。 今天看到了,你却又不敢往前头切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刚刚出门的时候被我娘说了不高兴?” 苏紫宁摇摇头:“相公别多想,我莫的啥子事,只是想起当初青宁妹妹待我啷个好,我出嫁以来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还让她娘受了那样的罪,我……我觉得我对不起她,莫得脸见她。” 这话说得原本一心想着向前跟苏青宁攀关系拉交情的李远山顿时停住了脚步。 苏紫宁不说倒还好,这么特地提起来,李远山也终于想起来她娘当初是怎么对待苏青宁她娘的。 去年九月他娘冲到苏家葡萄庄切,差点没把于氏害死,幸好后来有惊无险,没出啥子大事,得以解决。 不然他们家可就摊上大事了。 为此事,他娘和他娘子苏紫宁还闹了好久。 但这一次,因为她娘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他都不敢再帮她了。 而且通过那件事情之后,苏紫宁跟他分析了,如果他娘一直那样下去,以后迟早要给他惹出大事来。 为着他娘和他们一家人好,他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纵着他娘,不过他娘的性子不好相处,他很花了一段时间也仍旧没有多少收获。 后来还是年前盗匪进村,幸好苏青宁派人给苏紫宁传信,他们一家早早通报了里正,带着一村人收拾了值钱的细软逃离。 当时他娘跟大多数村里的人一样不相信,坚持说不离开家,幸好他坚持,强行把他娘劝离,再加上里正可能搜到了一些内部消息,下令让大家必须逃离。 否则,他们村可能就像西边那些村子一样被洗得干干净净,不管是值钱的东西还是人,都连渣都不剩下。 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后,至此,他娘好像一下子开窍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再像以前一样纯粹的愚孝的原由,还有苏紫宁突如其来的强硬与坚决。 虽然现在他娘偶尔还是会生一些小气,也会耍一耍脾气,但是相比较从前来说,一家子人反而比从前更和谐了,气氛也更好了。 他们夫妻关系也更好了。 这般的好日子过得让他已然忘记了他娘曾经对苏青宁一家人做过的事情。 如今听苏紫宁一提及,他羞恼得半晌都没能抬起头来。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都会觉得自己确实没脸见人。 不过苏紫宁和李远山想得多,但当事人之一的苏青宁却仿佛已经把那件事情放下了,看到她们热情的打着招呼:“紫宁姐姐、姐夫。” 苏青宁看了一眼苏紫宁的面色,见她那弯清秀的眉头竖着,双眼清亮,很明显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过着悲凄的日子,她可以给自己做主了,同时她在那个家中也有了自己的位置,这样她就放心了。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继续招呼道:“姐姐这些日子肚子见大了,小宝贝什么时候出生?” “快了快了,大夫昨天刚来看过,说是下个月就该出生了。” “那太好了,看来这回回去我还得给小宝贝准备礼物了。”苏青宁笑眯眯地看着苏紫宁。 用眼神安抚她不要再记着之前那些事,她既然已经改变了,那么那些事情在她这里也已经算是过去了。 “姐姐,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你很应该过好,不只是为了你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宝宝,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青宁小声地暗示着,就算她头胎生了一个女儿,她也没有在刘氏面前暗一截,还像以前一勇敢坚强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妹妹放心,你之前跟我说的我全都记着了,你我都是女子,我又咋个会重男轻女。 再者说了,你之前说得很好,这个世上要是只有男子莫的女子,那还咋个生小宝宝?” 苏紫宁的话成功地把苏青宁和骡车上的其他小姑娘逗笑了。 不过苏青宁却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虽说这些话听着说着都有道理,可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听进去呢? 就算到了现代,也有很多地方仍然有着浓浓的封建思想,觉得生孩子就一定要生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 要是生出女孩来,这个家里的香火就算是断了,就是赔钱货…… 甚至在北边有些地方家里来客人了,只有男人可以上桌待客,家里的女人就要窝在厨房里吃,吃的还是男人们吃剩下的…… 更不用说在这个天生就不平等的时代了。 苏青宁自认为她已经尽力了,后面一切都要看苏紫宁自己了。 只要她足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不管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青宁看看四周涌来的人潮,天色渐晚,最是适合看灯会的时候,人只会越来越多,她小声叮嘱苏紫宁让她千万注意着,不要摔着磕着碰着。 “哎,你放心,有相公在了,他比你还紧张。”苏紫宁笑着,脸上显露出来的幸福掩都掩不住。 苏青宁舒了口气,看来这回她给苏紫宁提的那些改造李远山的计划很成功。 她终是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了。 临走时,包金巧背着李远山在苏紫宁面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问她怎么能嫁到这么好的相公,苏紫宁神秘一笑看向苏青宁,看她点头,她才道: “小的时候,别个都告诉我们做女子要柔顺要恭敬,但这样并不好,有时候有点小脾气,有点个性可能会更好。” 这话苏青宁一听就懂,但对于刚刚才定了亲的包家姐妹来说,她们不懂,还扎着双丫髻的苏红宁更是听不懂,三张无知的脸纷纷扬起看向苏青宁。 她笑着道:“想知道啊,那到时候我给你们送一本《异想杂谈——妇德篇》 当然,她现在正在编的是美食二,还没有编到这里来了。 不过看这情形,她觉得她很有必要编一本,给像苏紫宁那般初嫁不懂处事的新嫁娘学习,同时也给像包家姐妹这种刚刚定亲的人一并学习。 这边说得热闹,沿河一带已经沸腾起来。 包家姐妹和苏红宁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苏青宁跟苏紫宁和李远山打起招呼下了骡车跟过去。 行至半道,便被一个子高大的男子拦住去路,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青宁:“好久不见,想去哪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元宵人约黄昏后 湘楚河边,花灯盛会,四处入目便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动物类,兔子花灯,猴子花灯,也有花朵形的,还有仕女图的…… 而此时拦在苏青宁前面的便是一个提着仕女图花灯的年轻公子哥——赵仲林。 苏青宁甩甩衣袖道:“是你,拦着我的路干什么?” 赵仲林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苏青宁,啧啧,这出身良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穿着普通,但架不住长得好看,皮肤白嫩,再加上又那么会做生意,他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很配他。 “没啥子,就是觉得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苏青宁听他话虽然这般说,但一双眼睛里看着她的时候怪怪的,好像猫闻见了鱼腥,黄鼠狼见到了鸡…… 呃,呸呸呸,赵仲林可能是黄鼠狼,但她又不是鸡,自己在这里瞎做的什么样的鬼比喻,平白糟践了自己。 “哦,那你已经看过我了,你可以把路让开了吧。”苏青宁冷着脸,在赵仲林对她做出过那样事情后,她看到他没有直接冲上去揍他一顿已是给他面子了。 当然再一个原因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再怎么样也得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我也想让开,可,可我舍不得,苏小姐上次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你不能看在上次你没有什么损失,又把我家粮铺给挤垮的份上原谅我一次。”赵仲林那头在家里才跟自家老爹发过宏愿要怎么样怎么样对付苏青宁。 但一看到她他就立刻走不动道了,以前想要做的事现在也完全不想做了。 他就想求个谅解,也不多做要求了,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你不敢提以前,怎么是不是皮痒痒了?需要我给你松松皮?” 苏青宁眼眸一厉,瞪着赵仲林。 他不提那事还好,她还能勉强当作那事没有发生过,如今这么一提,她立刻觉得不得劲儿了。 边说边把衣袖往上撸,她不打他一顿她心里不舒服。 赵仲林被吓了一跳,看着苏青宁那架势,他不相信她一个女子会真的动手打人。 他试探着上前,还想出言挑动苏青宁。只见她柳眉一竖,把他衣袖一扯拉到看不见人的乌漆麻黑的角落里就是一顿打。 “哎哟哎哟……”赵仲林被打得痛得满地打滚。 “本来不想动手,你非要逼我的。”苏青宁踹了他一脚,语带警告:“下次人看到我躲远些,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赵仲林窝在地上,捂着被打痛的胳膊腿,一张脸都皱成了菊花。 他连忙掏出新买的镜子打开,看了看自己的脸。 嘿,这个女人还真是体贴,还知道打人不要脸。 他浑身痛得半死,但脸上却没有半点伤。 赵仲林原本心里恨死苏青宁了,可这样一来好像一下子又恨不起来了。 这辈子打他的人恐怕也只有苏青宁一个人了。 苏青宁拍拍手看一眼身后,只见赵仲林安心窝在那里并没有爬起来,她放心了,走到河堤边就着河水洗了洗手。 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颤,以为是赵仲林带着人追上来了,转身要跑,却突然被来人撞了一下,她身形前后乱颤,差点就要摔下河去,还好她反应快,而且腰背韧带柔软,在倒下去之前弯了一下,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来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她不等看清来人挥拳就打。 “哎,哎,哎,青宁,是我,就算我不小心吓到你了,你也不必一上来就给我使拳头吧。” 陶华宁一脸委屈地看着苏青宁。 虽然刚刚他差点把她吓得掉河里去,但他都做好了保护措施的,如果当时青宁不伸手来扯他的手臂,她往后落也只会掉入他的怀中。 只可惜,他比她的速度还要慢了那么一丢丢。 大好的英雄救美,佳人入怀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陶华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你还好吧?”苏青宁收回拳头扬了扬手掌,她刚刚根本没有挥下去,陶华宁自然不会受伤。 “身体倒是不曾受伤,只可惜我一片心却是伤痕累累。”陶华宁捂着胸口,一副受伤严重的模样。 苏青宁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晓得他肯定没事,白了他一眼道:“你开的玩笑太不是时候。” 陶华宁听得她话中有话追问了一句,苏青宁为着解释自己动不动挥拳头的事情,把刚刚赵仲林半道堵他反而被她揍了一顿的事情说了。 陶华宁一听怒了立马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等我去教训他。” 苏青宁握了握拳头强调说她已经收拾过他了,这次还是暂时放这他。 “好,要再有下次,你与我说,我非要他们赵家生意全垮台不可。”陶华宁满心不喜,区区赵仲林真是狗胆包天,上次在他家的醉风楼就敢对青宁行那样卑劣的事情。 看在两家以往有点子香火情的份上,第一次他没有收拾他,只是弄垮了他家的的粮铺小惩大诫,要再有下次,赵家也就可以在君山县城消失了。 苏青宁四处看看,从河道往上看,花灯显得愈发漂亮,一条长长的火龙,一路蜿蜒,极有看头。 苏青宁突然想到包金巧所说的话:“听说这次的花灯是你们陶家给县太爷资助的?” 陶华宁点头:“我祖父说今年我爹升到京城做官了,我又有了功名,这是双喜临门,所以让我娘花费些银钱随担了一半的共灯。” 苏青宁竖起了大拇指,说他们父子真是厉害。 陶华宁认真地道:“哎,别人夸夸也就算了,青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这回能够这么顺利升迁,还不是全是你的功劳。” 苏青宁眨眨眼睛表示她这就有些看不懂了。 “陶老爷会做官,爱民如子,跟我一个乡下女子有什么关系。” 陶华宁伸出手指给他数起来。 先有开始的葡萄酒酿造方子,后来又有打禾机的图纸和普及,再有后面的魔方和全套孔明锁。 这些东西全都在苏青宁做出来后被有心的陶晋仁献到京城皇宫里去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虽然她早先也听陶华宁跟她念叨过,但此时还是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玩儿的这些东西,说不定皇帝也有可能玩过?” “何止是玩过,皇上和诸多宫妃和贵族都极为感兴趣,尤其是魔方和孔明锁。 你不知道,那套东西,现下已经在风靡京城。” “真的吗,那敢情好,只可惜我们做不到京城那边的生意,不然可是能赚好多钱。” “怎么不能,青宁,我这次专程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你人可以不去京城,但我们的生意完全可以扩张到那里去。” 陶华宁边说边带着她步行在河边,映照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之下,悠闲而自在的踱步。 苏青宁偶尔抬头看看头顶造型美观的花灯,迎着吹来的凉风,虽说有些凉意,但心情是难得的美好。 陶华宁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心里美得都要冒泡了。 头上是君山县城一年中最美的光景,身边是他心悦已久的佳人,他有一种偷来的月在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错觉。 要是能牵住她的手,确定彼此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这次爹爹回来说让他一定要忍住,不然两人的命格即将发生变动,很可能他们就要从天命的一对变成有缘无分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苏青宁点头赞同。其实她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京城之地太大,人也太复杂,她不想去,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赚他们的钱。 放眼整个大梁朝,哪里的人富得过他们。 看陶家每次分给她的镜子的分红就知道京城的生意有多好做了。 陶华宁见她答应高兴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出,只消应我一声便可。” 苏青宁一惊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既是合伙做生意,岂能这般?” 陶华宁激动之下,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坑的就是同窗友 李致远正说得带劲,突然见着苏青宁就发脾气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不知道接下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继续说。”苏青宁看吓到了他,缓和了脸色缓声诱导他。 李致远倒是在说,但边说心里边在不停地打鼓。 他怕再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苏青宁又要发脾气。 在来之前,他可不知道苏青宁的脾气居然这么怪,一言不合就拍桌子发脾气,把他都吓着了。 强行忍着气听完,苏青宁这才算是完全听明白了。 也同时知道了为什么先前苏大海和于氏感慨元宵佳节后来他们家提亲的人少了。 那是因为有人在外面放了不利于她名声的流言,众口铄金,流言猛于虎。 经此一传,大家便都知道她品行不端,为保险起见都不愿意再上门来提亲了。 倒只有李致远还坚持不懈地上门来。 苏青宁侧头看他,难怪她刚一看见李致远的时候就觉得今日的他跟从前不一样。 身上散发着一种十分自得十分得意的神情,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了。 她当时没品出来,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恐怕他知道她的名声被人败坏了,觉得提亲的人没有了,他成了唯一的那一个。 他们家为着她的名声着想,就只剩下了同意了与他的亲事一条路,所以他觉得他这番走动已经十拿九稳了。 苏青宁心里冷笑,李致远真要是遇上别人家的女儿,恐怕还真就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不过很遗憾他遇上的是她。 她要是那么好说话的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有办法以一个女子之身置下这片大产业了。 想清楚这茬,苏青宁淡淡地道:“这是谣言!” 李致远看苏青宁的表情有些不耐,暗道失策,失策了。 他就不该以常理来揣度她的心思。 还以为能够凭借丁文山用的那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也是,她如果是一个过于顾忌礼法的女子,她就不会攒下这么多些家业了。 “是,是,我也知道是谣言,只是谣言猛于虎,我想着苏小姐恐怕需要辟辟谣,这才自作主张来此通报于你。” “多谢,我现在晓得了,慢走不送。”苏青宁冷冷地回道。 她看出李致远是个跟丁文山其实差不多的人,他就是个伪君子,明明心里想得的全是自己,却偏偏装出一副别人着想的模样,指着谁傻不成? 反正她已经看清楚他的德性,苏青宁便彻底失去了和他高谈阔论下去的心思,一再送客,李致远的屁股坐得直发烫,终于坐不下去了,他起身拱手很是不舍地道:“对不起,苏小姐,这次是我行事不周,可我真是一片好心,我没有坏心眼的。” 他本意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哎,但是人家心里并不那么想,惹恼了佳人,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嗨,怪他,都怪他,千不该万不该仗着自己在县学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就自以为是地跑到这里来,以为他终于等到了最合适的时机,可以达成目标了。 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把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断送了。 李致远失魂落魄地离开葡萄庄,一路上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以至于迎面遇上了自己的同窗也来不及招呼,只是低着头,兀自伤心着。 只是他看不见来人,来人却一直在死死地盯着他,见他像丢了魂魄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叫住了他: “嗨,致远兄,你啷个从他们屋里出来?” 李致远闻声望去,一眼看到了丁文山,他想到自己刚刚才在苏青宁面前提过他的名字,只一提,就见她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幻了。 他看见他也没有了好声气,草草拱手打了声招呼:“丁兄。” “致远兄,这是要回切吗?难得来我们村头,来,到我屋头切喝一杯,我刚得了一本好书,里面有好多写文时可以用的经典,要不要切看看?”丁文山诱引着。 李致远爱书如命,只偏偏家中条件不济,穷困潦倒的他实在是买不起昂贵的书,所以他们家并没有什么藏书。 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在县学书房里借着先生的藏书看,要么就是去书店里抄书时借几本看看。 但这样的读书量相比考试做文章时根本不够,先生甚至直接断言,他要是不多多拓展各方面的书籍,乡试他可参加,但中举却要与他无缘。 而丁文山与他却不一样。 在县学里,说起来他家跟丁文山的条件差不多,但人家就是不一样,凭借着他俊秀的外表,他总是时不时地能搞到几本他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书籍。 所以一听丁文山有书,李致远尽管心里头不好受,但依然忍下应了,嘴里还会说客气话:“那就有劳丁兄了。” 丁文山家里这一年来跟着苏青宁一家子卖葡萄,卖柿子,做魔方,很是挣了些钱。 之前那破茅草房已经修成了砖瓦房。 只是虽然不如别人家的高墙开间那么气派,但崭新的夸头和墙瓦让人看着也颇为新奇。 李致远不用问,抬眼看看四周,入目所见都是这般的房子,他还记得两年前他来过大包梁村,那时候这一片的土泥巴茅草屋还挺多,这回却全都没了。 可见他们都搭着苏青宁一家人享了不少福。 可惜了了,他们松柏村的却没有这个好机会,他原本还可以有机会可以跟她定亲的,现在却更惨了,这条路被早早地断开了,他心里郁郁的难受。 丁文山拿出他所说的好书来招呼李致远看。 还让他家妹妹丁小妹摆上米酒,炒了两个小菜,二人就着屋子里的小炕桌边看边吃边喝边聊起来。 酒一下喉,两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李致远不胜酒力,被丁文山三两句话就把他去葡萄庄的来意套了出来。 但同时他也听出来苏青宁彻底地拒绝了他,听到这话,丁文山并不意外。 苏青宁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相处短短一年间,他在她手下可吃了不少亏。 前两天听说,与他们同在县学里读书的赵家公子在元宵佳节夜里自己走路摔了。 别人都信了,让他小心点走路,但却被他拿酒菜把实话套了出来。 他哪里是自己摔的,分明就是让苏青宁给揍的。 那样厉害一个女人,李致远这般有点小心思却还不够聪明的人如何是她的对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支花。”丁文山一边举杯一边小声地劝说。 李致远被灌了几杯后彻底地醉了,要哭不哭地说他家里其实也有几个当地的员外找媒人上门来,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但他就是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就是喜欢那苏家小姐。 “嘿,那苏青宁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关键想法又多还聪明,这村里的年轻小伙谁不喜欢,可她眼界儿高噻,我们这些她没一个看得上的……” “就是,就是,看不上,看不上,可也不要那样侮辱我吧……”李致远边说边伤心地嚎叫。 丁文山便又好声好气地劝着。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嚷了半晌,直到以李致远趴倒在桌案上为止。 丁文山起身拍拍身上的花生壳,朝屋里缩头缩脑的丁小妹招招手: “小妹出来。” 丁小妹同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衫扭扭捏捏地出来,手脚麻溜地捡了炕桌上的酒杯和碗盘。 再回来时,李致远已经被她亲哥丁文山扶到她的小厢房里去了。 窄窄的房间里摆着一张由六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小床,床上铺着褪了色的大花被,李致远呈大字形被扔在上面。 丁文山朝丁小妹点点头,起身走出去。 丁小妹连忙上前追着他抓住他的手腕。 “二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我怕。” “怕啥子,不怕啊,你想想,你上次被那强人欺负了,要是不……不这样,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可咋个办。” 丁文山皱紧眉头,按住丁小妹不停地劝。 反正说来说去,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给她寻个好婆家,现下就是大好的机会。 利用李致远心情抑郁酒醉,等他醒来就说他是趁着酒兴乱来,强了丁小妹,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计上心头折腾他 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首先一向老实本分的丁小妹得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做得了自荐枕席的那件事。 还有等到事成的时候,她又得表演得出来。 所以这事不简单! 但不管怎么样操作,翌日的时候苏青宁听说了丁小妹和李致远定亲的事情。 她很是惊讶,这两个人单个来看她都认识,可是这一个是丁文山的妹妹,一个是昨天才到她家里来求过亲的人。 就算是被她拒绝了,也不至于这一回来就立刻定下了下家吧。 苏青宁挠挠头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想想反正不关她的事,便丢下不管了。 可她丢得下,人家却不肯放过她。 苏大海从县城一回来,就立刻担忧地跑到她面前告诉他现在县城里很多人都在传她的闲话。 “跟丁文山的吗?”苏青宁拧眉。 那句老话说的谣言猛于虎不假,但不是还有一句吗谣言止于智者。 之前她从李致远那里听到的时候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她以为凭丁文山的本事,他闹不出水花来。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动而消逝,反而愈演愈烈。 苏青宁没有办法开始正视起来。 她安慰苏大海,让他不要担心。 “爹,我跟丁文山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这事儿本就是没影的事,是谣传。 我原以为他们传几天就过去了,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传出来,不想让我们好过。 既然如此,我要是再假装不知道反倒没劲了。 那倒不如管一管。” 苏青宁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即叫来李耿,让他去县城学堂里查查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苏青宁让他重点注意李致远和丁文山。 “对了,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扯到了一起,我看问题很大,倒不如你一并查了。” 苏青宁还说丁文山脸皮厚,心眼多,查他要是查不出所以然来的话,倒是可以查查他妹妹丁小妹。 这样一查,说不定很多没有头绪的事情便都能查清楚了。 李耿得令赶快跑出去。 他在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时,就想着要去查了,只是主家没有下命令,不好越过他们自行其事罢了。 现在好了,得了命令他跑得飞快,不过大半天,就查到想要的信息回来了。 “果然是丁文山自己传的,真贱呐。”苏青宁握着手里的茶盏,眼神里一阵冰冷。 看来丁文山跟她还真是杠上了。 李耿恍然间听到苏青宁骂起脏话来,心神一跳,直觉这事儿不小,连忙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大小姐,你看这事儿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太太一声?” 苏青宁挥手:“不必,我爹娘都不是喜欢摊事的人,必定会劝儿息事宁人,可今日这事儿,我瞧着不能善了。” 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反正没有势均力敌,只有敌弱我强,你死我活。 李耿心里对丁文山也有气,但他毕竟小心谨慎惯了,试着劝道: “可,可大小姐,那是丁秀才哦,他是有功名的人,看到县太爷他老人家都可以不跪,我们……平头百姓一个,哪里弄得过他。” 苏青宁手扬起拍在桌案上:“怕他做甚,我看他平日里行为不端,估计有一大堆的问题。” 她想起了现代某些被封杀的人,他们平日里看着光鲜亮丽,但在背地里却是什么事都在做。 只是没有人去查他们罢了。 可一旦惹到别人将会被人扒得连皮都不剩。 到那个时候,不管他们曾经的地位再高,赚钱再多,也只有被封杀的命。 像丁文山那样的人,苏青宁都不用细细思量,小说里早就提到过,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喜欢做多种准备,手里攥着这家小姐,扯着那家小姐,骗得好些个未婚女子拿着家中资财围着他团团转。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纠缠了那么多个,却能让她们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的那一个。 就连精明如苏绿宁都深陷其中。 苏青宁转转眼珠,当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那一个时,那样岂不是有一场大戏可看。 她坐下,招过李耿,让他去寻几本丁文山抄录的文章来。 李耿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寻人家的文章做什么,难不成他家大小姐还要考学做女先生不成? 不过李耿已经习惯了顺从苏青宁的意思,她就算是弄得再夸张,他也只有照做的份。 等到苏青宁拿到丁文山的字迹捏在手里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很快便看出他写字时的特色来。 写横的时候,他从来不喜欢写得很平,而是上弯后提,写竖勾的时候那一勾特别明显,像是带着刀锋一般。 “字写得也不怎么样嘛。”苏青宁对比着沈昀和陶华宁的字得出结论。 “哎哟嗬,大小姐,这也分跟谁比,要是跟沈先生和陶少爷比那是半点都比不上,可要是跟小的们比那不是天上人间,不是一回事。” 李耿左看右看,他觉得这笔字写出来还是能看的。 苏青宁摇摇头,没反驳李耿,只是拿着文本多看了几眼,接着便自己趴在案几上写写画画起来。 好一会儿,她在宣纸上书就一封信函,吹干转迹交给李耿,让他送到某某家里去。 一连写了好几封都按原样送出去。 李耿跑得倒快,但做过之后,想想他送的那些人家,心里止不住的打鼓,忍下心慌小声道:“大小姐,这些收信的人可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家里的千金小姐,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 苏青宁微微眯眼,她晓得李耿这也是好心一片,怕他们此番行动摊上什么事儿。 不过后果什么的她早就评估过了,必定是没有什么事的。 她安慰道:“放心好了,就算有事也落不到咱们身上。 送这信你是匿名的,她们只会找到那个写信约她们的人,咱们可是全程都没有出过面。” 李耿想想似乎也是这个理儿。 他只是负责跑跑腿,然后在那些大户人家那儿给门房使点小钱以便托他们把信送进去罢了。 至于是谁写的,为什么要写,他可不知道,他们家小姐也不知道,因为这字迹很明显就不是他家小姐的。 李耿此时明白了苏青宁为何要模仿别人的字迹了,合着他家小姐心里早就有数了。 二月初一,难得是一个大晴天,清晨的乡村,天色空蒙,晴空碧蓝,美得极为有层次。 苏青宁收拾打扮一番,带着李大丫坐上骡车往醉风楼里赶。 原本李耿不放心是要跟着去的,但被苏青宁以他先前送过信,为防被人认出来为由打发留在庄子上,跟她爹商量春种事宜。 入座醉风楼二楼雅间,苏青宁在打听清楚对面的牡丹阁里还没来人之后,便倚着栏杆往下看。 很快董掌柜便亲自端站茶盘进来了。 苏青宁闻到一股清香入鼻的茶香,她不由笑了:“哎,我记得我好像还没有要茶水。” 她这回来光顾着看热闹了一时之间忘了吩咐小二给她上花茶了。 “哎,苏小姐来了,哪里还需要点,这是我们少东家特意放在我们这儿的好茶,说是只要看到你来,就给你煮上,还有这松饼,虽说方子是自小姐你那里得的,但这回学的点心师傅手艺不错,你尝尝顺便掌掌眼,给提点提点。” 原来是陶华宁的吩咐,苏青宁粉唇上扬微微笑了笑。 这么贴心的事儿倒像是他做的出来的。 她品了一口,果然是她最喜欢的茉莉花茶,此茶清香好闻,喝起来茶味不重,很得她的欢心。 且那松饼味儿也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她的,但也能入她的口了。 她毫不避讳地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回。 董掌柜笑嘻嘻地带上门出去了,少东家吩咐过了,只要苏小姐来就必定得把她伺候好了,如今她这么高兴,定是满意了,他也就不辱使命了,想想,他还是派小二跑了一趟陶府。 万一少东家想要亲自招待苏小姐了。 苏青宁此时顾不上董掌柜的想法,一心一意地守在窗前,看着楼下。 时不时地有马车经过,还有身着绸缎的富商骑着毛驴走过去。 偶尔也有一些大家小姐带着家丁丫环逛街,但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往这里面走的人。 “小姐,你在等人?”李大丫看小姐一会儿精神抖擞,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她都看出些端倪来了。 “哎,可惜要等的人一个都没来。” “还早着吧,差一刻钟才到辰时。”李大丫随口答道。 苏青宁一怔,在心里悄悄地换算了一下时辰才想起来,特么的,她信上约的人家辰时一刻见面。 唉,都怪她急着看热闹,忘记看时间了。 准点醉风楼下面迎客的店小二突然高叫一声:“哎,刘家二小姐楼上雅间儿请。” “方小姐牡丹阁请。” “苏姑娘你这也是牡丹阁,好滴嘞,上客。” “白,白太太里面请。” …… 苏青宁透过窗栏的缝隙将走进店内的女子尽数看了一遍。 嗬,好家伙,这里面不仅有县城里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有乡村庄户人家的姑娘,就连市井间死了男人的小寡妇都在里面,这场热闹还真是有的看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渣男手段真了得 丁文山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睛缝偷偷看了一眼,只见偌大的牡丹阁里果然就只有方小爱一个人了,他放下心来,他试探着咳嗽两声:“咳咳……” 担惊受怕的方小爱瞬间自动忘却了刚刚尴尬的场景立刻惊喜地看着丁文山,激动地大喊: “丁郎,你,你醒了,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莫的啥子事吧,刚刚可把我吓坏了。” 丁文山道:“小爱,我,我对不起你,我,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真是罪该万死……” 丁文山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举起巴掌就朝着自己脸上“咣咣”地扇起来。 方小爱是心里真有他的人,哪舍得看他这样,没等他扇两下,连忙握住他的手,哭成了一个泪人。 丁文山于是乎十分自觉地翻身而起抱住方小爱,又哄又宠地连连说好话。 “啧啧……”苏青宁在旁边雅间听得直皱眉头,她表示她完全听不下去了,浑身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这死渣男,臭渣男,真特么贱。”苏青宁连连捶着木质墙壁,她快要被方小爱气死了,怒其不争,空有美貌没有头脑。 明明都已经看到是丁文山那样的人了,居然还对他不离不弃。 “小姐,你咋个呢哦?”李大丫耳力没有苏青宁那么好,只听得见隔壁有声音,但具体人家说什么,她完全不知道,故而对于苏青宁在气什么,她心中也根本没谱。 苏青宁哼了一声,见李大丫吓到了,她连忙解释说她生气不是因为她,让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可是小姐,你是为了啥子事情生气?”李大丫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忍心看自家小姐气得半死,自己却还是个蒙的。 苏青宁喝了一口茶水刚要说,便听见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李大丫开门一看,见是陶华宁,知道自家小姐跟他关系好,她连忙将他迎进来。 陶华宁看苏青宁脸色不好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隔壁,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道: “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青宁闻到一阵香味,她不由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试探道:“烤鸭吗?” 陶华宁笑得更欢了,抬手刮了刮苏青宁的鼻尖:“呵,你这鼻子也是绝了,瞧,这是我爹从京城捎来的烤鸭,味道不错,你尝尝。” 苏青宁现在满怀心事,没心思品尝,但又拗不过陶华宁的好意,便顺从地尝了一口,但并没有往心里去,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陶华宁拧眉:“青宁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那不过是旁人的事,咱们管不着。”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陶华宁,他指指门外说了一句董掌柜。 “他全都看见了,瞧见我来便告诉了我。” 苏青宁了然,这事既然发生在醉风楼,那么自然是瞒不过董掌柜的。 既然董掌柜知道了,他当然不会不告诉他的主家陶华宁。 想通了,苏青宁便也不瞒他了,把刚刚的事情有模有样的又学了一遍。 说到丁文山用装晕那一招来化解,方小爱和白寡妇还愿意守着他,替他找大夫之后,苏青宁气得直咬牙根。 “你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混帐事,别人一脚踏两只船便罢了,他倒好,这一脚踏的可是六只船,加上他双手双脚,再加一个脑袋都不够他分的。” 陶华宁忍不住被苏青宁这个比喻逗笑了。 苏青宁一见更不高兴了:“所以你也觉得他做的是对的?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这话说得苏青宁自己顿时就委屈上了。 “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这头对着我好,那头也跟别的姑娘那么好……” 话音落下,陶华宁清俊的脸上笑意绽放,比吃了蜂蜜笑得还甜,也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 青宁这是吃醋了吗? 什么情况下会吃醋,是喜欢他吗? 想着陶华宁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忍不住握住苏青宁的手:“青宁,你怎能把我与他一般说。 我敢起誓,在这县城里,我认识的姑娘便只你一人,更不用说来往,便是我家亲表妹我一年也才见一回……” 陶华宁叫屈,这可是大大的实话。 在认识苏青宁之前,他是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除了读书做文章之外,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他爹陶晋仁一块儿出去做生意巡铺子。 “呃,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苏青宁立马意识到她自己那话没说对。 刚开始她没有反应过来,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但经陶华宁这样一解说,她的脸立马红了,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她怎么能这么说了? 的确,把陶华宁跟丁文山相提并论,姓丁的配吗? 再者她跟陶华宁的关系与那些大家小姐和丁文山的关系也不一样。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并无白头携手的承诺,更无半点男女之情。 她红着脸抿唇转移话题:“刚刚你是没听着,丁文山都那样了,她们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了,居然还有女子留恋他。” “小姐,大户人家家里头,都是三妻四妾的,可能她们不得在乎哦。”李大丫总算搞弄了自家小姐在纠结的是什么事,怕她往心里去,忙用自己贫乏的生活经验为苏青宁释疑。 苏青宁一怔,不得不说,这一点李大丫说到点子上了。 她之所以不能理解,甚至觉得丁文山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的原因是她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夫一妻制,何曾会想到这里就是这样一夫多妻制的社会。 陶华宁与苏青宁相处日久,对于她的想法,他早就了然于胸,趁机剖白: “哎,也不是这样说,我爹就只娶了我娘一个人,我以后也不会多娶,我爹说娶妻取贤,妻贤夫祸少,可这妻子要是娶多了,贤妻也变成妨妻了,迟早出问题。” 道理可不就是这样嘛,苏青宁心神一动,忍不住抬眼看着陶华宁:“你真这样想?” 陶华宁重重点头,就只差举起手来当着苏青宁的面直接发誓了。 但他的眼神浓烈宠溺,还是把苏青宁本就飞红的脸盯得又红又热,像元宵佳节那天的红花灯一般。 陶华宁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只可恨他爹告诉他的时势命运一事。 为什么别人都在十六岁前就要定下亲事,青宁为什么偏偏就要等到十八岁。 但纵使他心里再急不可耐,却到底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次他冲动之下对着苏青宁表白了一番,过年那会儿他爹回家就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近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命运之绳有了晃动。 再加上那些向苏青宁求亲的人一个个都失败而归,陶华宁心里纵使不信都不行了。 他再度把心底的火热按下,叫来董掌柜,问起他牡丹阁的情况。 “爷,里面乱得很,大夫来了,诊出丁秀才并无大碍,白寡妇生气走了,方小姐倒是留在里面,门关得紧紧的,上了栓子,小的路过推了一把都没推开。”董掌柜边说一张老脸红透了。 陶华宁开始没反应,但耳尖微动时听到了隔壁间传来的响动。 “啊……轻点,不要,不要这样……” “小爱,小爱,我爱你,我答应你,等我考中举人,一定去你家提亲,你等着我……” 苏青宁也听到了,原本被陶华宁挑红的脸,这会儿更红了,她抿抿唇,特地喝了一口冷茶才把心头的抑郁压下去。 这个丁文山简直不是个东西,渣得可真有手段!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死性不改赵仲林 有关一男战六女的故事在君山县城里传扬了一段时间,自丁文山离开君山后才渐渐消退,直至终结。 而早先丁文山一手炮制出来的他与苏青宁的那点子事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再无人提及。 此事尘埃落定后苏青宁发现她又有了别样的烦恼。 因为没有了丁文山先前造的谣言拦在她前头,被吓退的那些媒婆又成群结队地上门来给她说亲了。 尽管苏大海和于氏一再告诉她们自家闺女暂时不谈说样的事,但是却也抵挡不住她们那绝好口才的游说。 苏大海和于氏打起精神来对付了几天,累得已经不想再开门了,苏青宁听说后一阵抑郁,连忙让李耿闭门谢客。 就说最近庄子里春种忙碌,家里人抽不出时间来见客。 这才消停一会儿,但想方设法来打探的人还是很多,甚至在葡萄庄这边打不出口子来,有人竟然曲线想辙跑到苏家老宅去打探。 钱氏和苏老三收礼收到手软,还以为这些媒婆是对他们家哪个儿子上了心,可通过聊天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哪里是看上他们家孙子了,而是看上老大家的闺女苏青宁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让他们找机会去跟苏大海说说苏青宁的亲事。 钱氏听着她们句句话里不离夸赞苏青宁,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可她好歹还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媒婆,在这村里最不能得罪的三姑六婆之一。 毕竟他们家几个大孙子的亲事还都没有着落。 她只能强笑着支应她们,然后拐着弯让她们给她那几个大孙子说门好亲事。 “嘿,那成呀,你只要促成了你们家大孙女跟赵家二公子的事儿,我这就给你找个好姑娘给你当孙媳妇。”周媒婆拍着胸脯打包票。 她上次给赵家公子提亲被拒绝后,好久都不曾上苏家的门。 这次还是看到其他村里的媒婆还有县城的都出动了,她这才急了,刚好赵家二公子又悄悄上门来拿了银锭子让她给保媒。 因为有着两次被拒绝的经历,周媒婆这次学乖了,打起了钱氏和苏老三的主意。 她不相信这老两口都同意了,苏大海那口子还敢拒绝。 “你那儿真的有好姑娘?县城里的可有?我家大孙子明富可是读书人,赶明儿是要跟他四叔一般进学考秀才的。” “好说好说,不拘白家的二姑娘,还是方家的大小姐,还有那刘家的三姑娘,我这儿都门清,你们家要是有读书人,我保准给你保个好媒。” 周媒婆笑得脸上的妆容都要花了,眯着眼睛那上面的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嘴角边的法令纹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些千金小姐你都能说得到,那太好了,你给我家说说,老姐姐少不了你的好处。”钱氏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出来直往周媒婆手里放。 周媒婆瞄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就这两个小铜板,能做什么? 要不是还求着钱氏帮忙说动苏大海夫妇,她能啐她一脸口水。 孰不知,只给出了两枚铜钱,钱氏就已经心疼到不行了,毕竟周媒婆还啥事儿都没为她做了。 “你们定要记得帮我走一趟葡萄庄,好好劝劝你们那牛脾气大儿子,至于你们家大孙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保你满意。” 周媒婆再三叮嘱,办成这事儿,赵家二公子承诺的可是一百两礼金,她奔波了大半辈子攒的钱都没有那么多。 周媒婆给钱氏和苏老三许诺了一大堆好处,喜得老俩口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保证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事儿给她办妥了。 周媒婆也高兴大发了,想着这回有他们两老出马,事儿估计就是板上钉钉了。 毕竟据她在村里打听的情况来看,苏大海可是挺孝顺一人,周媒婆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苏老三、钱氏两老口和老二一家子在原地合计。 “爹娘,咱们这样不太好吧,大哥那边万一不理解咱们,这不是要落脸皮吗?”苏大江觉得这事儿有些没谱,他们应得太草率了。 钱氏瞪了他一眼:“你懂啥子哦,你也不想想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哪个,你看看你家明富这都多大了,还没说到亲事,这以后下切哪门得了哦。” 苏大江被钱氏一顿批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吴氏看自家男人没二话了,当着公爹和婆母的面她更加不敢说了,但出来后,她就悄悄与苏大江咬耳朵。 “说得好听,咱们家明富迟迟说不上亲事,还不是婆母那里把着的,张家看不上,丁家不喜欢。 看得上的又看不上咱们家,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可咋个办哦。”吴氏一阵烦闷。 要是他们家还像从前一样,她想她婆母可能就不会那么挑剔了。 现在攒了点小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求未来的孙儿媳妇必定出自有钱人家,再不济也必定是跟他们一般有几十亩田地的庄户人家。 娶妻娶低,嫁女嫁高,这年头家里条件但凡好点的又咋个会把闺女嫁到他们家。 这样挑三拣四的,明富的亲事可不就耽搁了。 “你莫打胡乱说,爹娘也是为了明富好。咱们家儿子多,到时候分起家来,明富能拿到手的又有几块田,可不得找个嫁妆丰厚的姑娘嘛。” 苏大江嘴里虽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也是认定吴氏的话。 不过是孝顺惯了,不敢跟自己的爹娘硬顶而已。 “当家的,你今天骂我训我我也要说两句,前头就由得他们折腾了,但是现在他们把主意都打到大房那儿切了。 我跟说那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大哥憨厚孝顺听爹的话,可青丫头那性子可不是个软疙瘩,任由别人拿捏。 咱们要像三房那样跟他们家搞好关系才是对的,这样跟他们拧着来,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吴氏客观地分析了一下家中的现状,然后悄悄在心里决定为了自家儿子好,这回她说什么都得为他们争取一把。 与苏大江说了一下,夫妻俩结果还是没能达成一致,反而被苏大江训斥了一顿,说她眼里只有银钱,不敬公婆。 吴氏哭着躲在屋里很生了一会子闷气,但事后想想到底还是觉得算计大房不妥。 要是成功了自然好,可怕就怕她公婆两个人都不是苏青宁一个人的对手。以往太多次的事情足够证明这一点了。 她遂趁着去县城的机会去了一趟松柏村,找到自己的闺女苏紫宁,把周媒婆和钱氏密谋算计苏大海一家的事儿说了。 苏紫宁抚着大肚子,一下子急了:“娘,这事儿你赶紧告诉青宁妹妹切。耽误不得。” 吴氏听得一怔:“咋个,不着急吧,你奶还没有动静了。”吴氏以为苏紫宁是担心钱氏已经开始着手算计苏青宁了。 “不是,娘,我一点儿也不担心青宁妹妹会被奶算计到,我只是担心你不切跟她通个气,到时候出了事,青宁妹妹恐怕要把她算到你们头上,毕竟这最后受益的人是我大哥。” 吴氏惊住了,苏紫宁完全不担心苏青宁会有损害,而是担心对方惦记上他们家。 她突突地打了个寒颤,急忙要回去,却被苏紫宁扯住了衣袖,她正色道: “娘,爷和奶虽然是我们的长辈,我们要尊敬他们莫的差,但是他们也要爱护我们这些晚辈才是。 可是你看我嫁到李家来,前头吃了多少苦头,他们连头都莫的帮我出,还把你管到不准帮我,害得我婆母以为我莫的娘家替我出头,拿捏了我那么久。 最后还是青宁妹妹帮的我,就连我这胎当时刚刚怀上没坐稳,也是她把我接到他们屋头好吃好喝的养胎,还是她教的我做女子不能太过软弱,一昧的顺从换不来好日子,有时候该强硬就要强硬……” 苏紫宁说起出嫁以来的经历,想想她婆母之前和现在对她的态度,她还觉得有些玄幻。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切都得益于苏青宁的正确引导。 吴氏听过之后不住地点头,直说她当时也觉得周媒婆不怀好意,她婆母行事糊涂,现在她马上就去一趟葡萄庄,把这事儿切给苏青宁漏个底儿。 苏紫宁一万个支持,再三告诉她,他们家跟大房的关系搞好绝对没坏处。 吴氏深以为然,趁着去接小儿子明荣下学堂的时机悄悄地找到苏青宁把周媒婆来过的事儿跟她说了。 苏青宁一听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什么,她还敢上门来寻摸这事儿。” 苏青宁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周媒婆好了。 她不知道是该说她蠢,还是说她拧,或者是她背后的赵仲林太顽固。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亲事威逼上门 有时候苏青宁不得不怀疑赵仲林的脑壳是不是有坑,或者干脆出问题了。 难道她对他的拒绝还不明确吗? 前期在他当众拦她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当着他的面很明确的告诉了他,她是不会同意他的提亲,他们不可能。 后来又当面告诉他,他们不会在一起,再到后来他竟敢对她用药,她直接就撕破脸皮,在沈昀的帮助下联合陶华宁将他家的粮铺都给整垮了,现在都没能恢复元气。 再等到后面,就在前不久的元宵节,她才把他拖到僻静处暴打了一顿。 以致这些日子苏青宁心里还一直悬着,担心赵仲林会不会想办法找人来寻她的麻烦报复她。 可如今麻烦是来了,但却不是报复,提的竟然还是亲事。 脸皮是有多厚,心理承受能力是有多强大? 苏青宁无语抚额,瞧向吴氏:“二婶子,这件事情你来告诉我一声是对的,那赵家二公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还存心不良。 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明富哥的事儿我可以帮着你瞧看一二,其他的你别焦急上火,且先回去。” “哎,那就好,那就好。我瞧着这正经说亲事的人哪有使这门子手段的,听着了就心慌,想着我们家青宁可不能让他们坑害了。” 吴氏心头一定,连忙附和苏青宁,她悄悄捏着衣袖,暗忖幸好她去问了自家闺女,听了她的话,这事儿可算是赌对了,看自家大侄女刚刚那发狠的模样,她想上次赵家粮铺出事的事大约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果然已经不是从前任打任骂任拿捏的主儿了。 她家婆母想要在她面前摆祖母的谱强行压制她允亲的想法必定要落空。 哎,不管怎么说,就像紫宁告诉她的,她总算是把自己一家人摘出来了。 反正她已经先在苏青宁这里报备了,她家婆母和公爹做什么都跟他们家没关系了。 果然吴氏回家后第二天,钱氏和苏老三就上葡萄庄来了。 苏大海原本是要出去田里看下秧苗的,他听李耿说今年雨水适中,田地里的作物都长势喜人。 可刚换上家里以前做活时穿的粗布衣衫,就被苏老三老俩口堵门口了。 “爹娘,你们咋个来了。”苏大海惊了一跳,条件反射问了出来。 苏老三一听这话眉头都皱紧了:“咋子,你是见不得我们俩个来是不是,怕吃了你屋头的米,还是怕喝了你屋头的茶?” “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苏老三逮到了机会哪能不利用一番,当即冷着脸骂道: “哼,误会,我看才不是,你现在住上大宅子,过上好日子了,眼睛里头早就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了。” 苏大海被骂得毫无不嘴之力。 一是不敢,二是嘴笨,想不出反驳的话,就只有躬着腰听着,受着。 苏青宁赶到的时候便正好看到她爹被她爷骂成了一个孙子,躬腰塌背的半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苏老三正骂得起劲,钱氏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他们这回来主要不是为了责骂苏大海,而是来办要紧事的。 苏老三会意,喝了一口茶,端起架子问起苏青宁的亲事来。 “青宁还小,亲事还莫的定。”苏大海低着头,缩着手小声地答着。 “青丫头还小,你看看紫丫头,她肚子里头的娃娃都要出生了,我记到她可只比你们屋头青丫头大一岁。”苏老三脸色一变瞪着苏大海。 “爹说的是,可是青儿她,以前跟到我们吃了太多苦,现在想……” “想,想啥子想,到了正经该说亲事的时候,你们还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是要让村子里的人说闲话吗?”苏老三句句都把苏大海压制着,他一句成形的话都说不出来。 “爹,我……” “大海,自从分家以后你是越来越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了。 当初我让你过继你二弟屋头的娃儿来当儿子,你不愿意,我这都由到你了,现在这事儿你啷子都要顺到我,不然我就切族长里正那里告你不孝顺,咳咳……” “爹,爹我……”苏大海表示很为难,他其实也跟苏老三想得一样,觉得他家闺女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但是奈何闺女不同意呀。 关键他还不敢把这事儿说给苏老三听,要是晓得这是青宁的主意,还不知道他又要说出啥子难听的话来。 他说他,骂他都得行,但苏大海却不能忍受他责骂他的闺女青宁。 他默默地受着,直到苏老三说出赵仲林的名字。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苏青宁之前就把赵仲林做的那些事全都跟他说了,他心里早就把他排除在了苏青宁的亲事之外。 如今苏老三居然为了他专门上门来骂他一顿,他看着苏老三的眼神难得带上了一抹厉色。 “你,你咋子,你还要跟我两个急不成?”苏老三真格被吓了一跳。 苏大海沉沉地述说着赵仲林之前干过的荒唐事,只是他倒也精明,掩去了自家闺女对赵仲林做的那些事。 苏大海想苏老三再怎么样不疼爱苏青宁,听过赵仲林做的那些荒唐事也应该会偃旗息鼓了。 可他老人家倒好,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直说人家家世好,有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苏大海再孝顺都听不下去了,他已经决定跟苏老三顽抗到底,不管他跟钱氏说什么,他都一口咬定不同意。 苏青宁躲在后面听着里面这气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剑拔弩张,不由为苏大海着急。 孝字大于天,要是他真的把苏老三惹恼了,他去族长和里正那里告了她爹,就算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惩罚,但是名声传扬出去不好听,也够她爹喝一壶的。 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苏青宁装作送点心进去推开门打断了父子俩的对峙。 苏老三真是气得不轻,他还从来没有在苏大海身上吃这么大的亏,被怼得这么厉害,简直就是半点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气呼呼的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扫到苏大海身上。 只是没能打下去,就被苏青宁拦下了。 她先温声请大家喝茶吃点心,然后安抚苏老三的情绪,说她爹刚刚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不用考虑,你立马就同意,必须同意。”苏老三的脾气上头了,坚定地要求苏大海必须把苏青宁许给赵仲林。 苏青宁看这架势像是不能善了,连忙想主意,她拉扯着苏大海的衣袖,示意他先服软,接下来的事情她来想办法。 她出去了一趟,招来李耿吩咐一声,李耿听过有些疑惑,又有些为难,但想到厅堂里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怒吼声,他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苏青宁又端了一些甜食进厅堂。 这些都是钱氏平日里最爱吃的。 但苏青宁以往在送年节礼的时候就故意不给她带她喜欢的,每每都把她气得半死。 这回却是不能再亏着她了,得先把她喂饱了,才好下手对付苏老三。 钱氏见着苏老三已经稳稳地控制着局面,如今有好吃的,她也顾不上帮腔点火了,忙不迭地吃东西去了。 钱氏吃得太香了,苏老三被吸引了,再加上他骂了这一大早上,肚子也饿了,跟着钱氏吃了几个奶黄包,屋子里的气氛算是暂时缓和了几分。 但很快苏老三在钱氏的眼神示意下又开始旧调重弹,字字句句都在威逼着苏大海答应他的要求,不答应就是不孝,是重罪。 苏大海被逼得急了,眼圈都红了,堂堂七尺男儿,挺大个汉子,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但他就是咬住不松口,他也没有别的话,就是不愿意明知道前方是火坑,却还要把她闺女送进去,他脑子又没坑。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棍隔空掐命运 一听苏大海的话,苏老三顿时又炸毛了:“你个狗日的,你脑壳没坑,难不成我脑壳有坑。 赵家哪点不好,家里那么有钱,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你到哪里切找。” 钱氏眼看胜利在望,眯着眼睛笑个不停,也在一边帮腔:“就是啊,大海,我晓得你屋头跟陶家关系好,可人家是看不上你们家的,不然的话,啷个一直都没有上门提过亲。 还有那沈公子,人家是在你屋头吃了两年饭,可他这回上了京城却连个音信都莫的了,这两家你就莫想了。 安心许了赵家,也好让青丫头一心备嫁。免得闹出像之前在县学跟那丁秀才的丑事来。” 苏大海的肺都要气炸了,哪有自家人这么说话的。 别个外人都没有再提这些事了,他们倒好,跑到他屋头来戳他心窝子。 他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正要大叫一声,苏青宁看到李耿急匆匆地进来了。 她心道肯定是那事儿有谱了,她连忙大声问他何故这么匆忙。 “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大小姐,门外来了一个算命的,他自称是城隍庙挂单的道士,说路经此地觉得我们家风水不对劲,特地过来瞧瞧, 小的看他仙风道骨的,就把他请进来了,这哈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苏大海这会儿心情不佳,哪有兴致招呼这些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耿,说人既然请进来了,就打发些吃食和盘缠请他暂歇一会儿先走吧。 “哎,爹,我听说城隍庙里前些日子来了一位挂单的道人,能掐会算,术法高明,一算一个准,可能就是这一位。 既然他都到门上来了,这遇上了就是比分,不如请他为咱们家算一算,看看我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克人的命。” 说这话时,苏青宁特地看向钱氏。 还记得她刚到这儿的时候,钱氏就是用她命硬以后会克人的经历说事。 致使原主一直没有人上门提亲。 钱氏的厚脸皮是出了名的,她才不在乎苏青宁怎么看她。甚至于她早就忘记了她曾经对苏青宁做过这样的事。 随着苏大海一家发迹,念及苏青宁对他们的帮助,村子里早就没有人再提起这茬了。 道士被请进来,他穿着一身长长的灰布道袍,头上扎着道髻,桃木簪之,长须飘飘,果然有些仙气飘然的感觉。 原本苏老三还想出言拒绝,但看到他这般相面立刻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一副虔诚的模样。 道士进来自我介绍说叫张宗正,路遇此地,一直在城隍庙挂单,眼见此处有祥去缠绕,特地前来看看。 苏青宁看一眼李耿,见他点头,瞬间了然,知道这个看似仙风道骨的道长,其实是她请来混淆视听的,当即没有了兴趣,为把自己摘出来,她特地借口说既然有客人上门,那她就去厨房里给客人做些素食来。 张宗正一听她要做吃食,想到她名声在外,心情大好,但听说只做素食,那怎么行,连忙道: “呃,素食大可不必,本道是能食荤腥的。” 苏青宁一拍后脑勺,好吧,她忘了这个道士只是她让李耿请来的,也许他只是长得像道士,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道士,想吃荤腥也正常。 “对,对,对,青儿呀,道长跟大师他们不同,他们能食荤腥。” 苏青宁不懂这些,但听说能吃荤腥,她便进厨房做了几样肉菜。 红烧排骨,梅菜扣肉,红烧鱼,再加一道酸菜粉丝汤。 做好后,她让李大丫端着自己悄悄的站在门外偷听。 但人刚到,还没来得及摆正身子就听苏老三和钱氏不停地作揖道歉:“道长,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还请你开坛作法一定帮我们消了此解……” 他们一边虔诚地说着一边往后退。看到苏青宁眼神一怔愣,连忙小跑着溜了,那模样怂的像夹着尾巴的老鼠一般。 苏青宁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满脸疑惑。 这是神马情况? 在她爹娘面前那么厉害的两人怎么一下子就蔫了? 心里怀着疑惑,苏青宁也没有说出来,就站在门廊下目送他们离去。 等到人走得不见了踪影后她才转向厅堂。她爹娘拿出了家里最好的吃食来招待张宗正。 他笑眯眯地坐在主坐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满脸满足地细品着。 苏青宁看得直皱眉。 心想他不过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得了她的银钱,把人赶走了,事儿做好了,该走就走了,还留在这里做甚。 她出声赶人,说既然命都算好了,这就不送了。 “嘿,丫头,你瞧着挺面善的,怎么能做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早先给我做的三菜一汤呢?” 苏青宁听他说话不大讨喜,不悦地道:“哎,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她心里想,他不就是个扯张虎皮充大旗的人吗? 她至于对他那么客气,银钱两讫即可。 “青儿,青儿,别胡说,张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你好好说话。”苏大海连忙拦住她,朝着张宗正尊敬的拱手,让他千万不要跟苏青宁一般见识。 “本道长吃饱了肚子就甚也不计较了。”张宗正捋着胡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苏青宁碍着爹娘的面不好再跟他掰扯悄悄瞪了他一眼,招过李大丫把食篮提了过来,摆出刚刚在厨房里炒好的四个菜。 她安慰自己,她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不给他留下她过河拆桥的印象,才不是害怕他。 当着大家的面张宗正吃得毫无负担,三下五除二吃完,四个菜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已经只剩下空碗。 他摸着圆圆的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满足地打着饱嗝。 苏青宁转头不看他,心想这神棍吃饱喝足,也是时候该走了吧。 谁知他找上苏大海,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神棍话后,张口便要银子。 “喂,你别过分了,那银子我早先不是给过……” 苏青宁话未说完,就被李耿抢过去了:“大小姐,没,没要,早先张道长说他还没算命说事,无功不受禄,没要。” 苏青宁怔住了,看着张宗正,她突然间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跟她原本要请的人有些出入? 她悄悄抬眼看向李耿,期望他能给她一些提示,然而他除了朝她直摇头摆手以外,却并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苏青宁越看他的表现越发怀疑,这个所谓张道长应该不是她一开始让李耿请的人。 而且看他表现,能够把她爷和钱氏唬得一跳一跳的,信以为真,想必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毕竟钱氏平日里可是对佛道这些事情也做过一些了解的,要是没有几分真本事,还真拿捏不住他们。 苏青宁开始正视起张宗正来,很多事情都由心态决定,一旦心态摆正了,苏青宁看着张宗正就越发觉得他像是有真本事的人了,她完全不敢再轻视他了。 张宗正看着苏青宁瞧他的眼神里面带着惊疑,带着询问,还带着满满的好奇,他笑了,摇了摇头,掀起衣服把桌案上的吃食点心一把扫进去,双手卷起来捧着离开了。 这样不拘小节,反而把苏大海和苏青宁都唬住了。 苏大海把他要的二两银子奉上,还特地招呼李耿把他送出去,要不是被他拒绝,看样子苏大海还想让李耿直接把他送回城隍庙去。 “我也去送送。”苏青宁忍了好一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探一探他的底细。 她先追上李耿,得知这人还真不是她想要请的那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骗子,心里更加重视起来。 “大小姐,我刚出庄子大门就碰上了他刚好在门口,我寻思着,请谁都是谁,他看着还更像些,就……可他不要我的银两,说是无功不受禄。”李耿一逮着机会就把想说的话一头倒了出来。 “不要银子,那他上门为甚?”苏青宁一开始让李耿给张宗正的银两是十两,他却弃了那十两,只问苏大海要了二两银子,可见他主动上门并不是为银钱,那是为什么? 苏青宁想不通了,难道他真的是有真本事的人,能望风断气运,隔空掐命运? 苏青宁想不通,她也不想了,快步上前打算试探一下张宗正。 “张道长,刚刚是我年轻气盛无礼了,请受我一拜。”她作势拱了拱手。 张宗正把道袍扎紧,以免吃食漏出来,余出一手捋着胡须笑道:“你客气了,你我有缘,今次合该我不与你计较。” 苏青宁撺眉说道长说的这话她听不懂,他们有缘是怎么有个有缘法? “此其一,你之故人便是我之好友,此番老道算出你有难,特地上门来救急此乃其二,小姑娘你说这可是缘?” 苏青宁抿抿嘴唇,得,越问越理不清了,越听越糊涂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机不可泄露之 苏青宁还想再多问几句的,可她发现先前还站在她面前的老道士一个转身不见了。 “喂……”她还没问清楚他的故友是谁呢。 苏青宁在原地看了许久,李耿小声唤她:“大小姐,道长已经走了好半天了,老爷太太想必还在厅堂里等着你。” 苏青宁这才反应过来,抚了抚胸口,转身往回走。 她想她都能穿进这书中的故事里,就应该学着接受这些非自然的现象。 厅堂里苏大海看到苏青宁露面,一脸兴奋地朝她招手,然后满脸感慨: “天啦,好险,好险,幸好我一惯喜欢听咱们闺女的话,要不然可就真把咱们闺女还有咱家都给害苦了。” 就在刚才他被苏老三和钱氏逼迫着的时候,已经有点动心了,他心想青儿反正是要定亲的,早定晚定都是定,只把亲事定下,又不马上成亲,并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为了这事儿跟自家老爹闹僵,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但幸好,这个道长及时出现,他的一番话一下子就把他的心腹大事给解决了。 并且他爹当着道长和他们的面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就青儿的亲事随便逼他。 “爹,那道长到底是怎么说的?”苏青宁有些后悔,当时就不应该离开厅堂。 反正做菜谁都会,可这道长的话错过了,就还原不了了。 哎,谁让她以为他是骗子,害怕听到他为她撒谎,她心里不自在,这才想着躲开,谁知道他真是个有本事的,失策呀。 “道长先用咱们一家人八字算了一下大家前半辈子的命运,后来又算这后半辈子,说你在十八岁之前不能定亲,不然于我们屋头有碍,于夫家也莫的好处。” “啊,这有什么根据?”苏青宁虽然很感激老道长的十八岁成亲定论,但她那是胡乱诌的,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苏大海突然一脸严肃地道:“莫问莫问,天机不可泄露。” 苏青宁一阵无语,这个时候她爹像极了一个招摇撞骗的老神棍。 “就这?就这样?”苏青宁还有些不敢相信。 那老道士就凭这番言论便把苏老三和钱氏打发了? “哎,当然了,天有机密,哪里是有我们等普通人家能通晓的,道长咋个说我们就咋个做,哪能多想多弄,这不是胡闹吗?” 苏大海以往很听苏青宁的话,但现在的他却十分严肃,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说话。 苏青宁问了好些问题,旁敲侧击的大概明白了,这老道士真实本事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对他们家的事情打听得倒是十分清楚。 所以能够只凭他们的生辰八字就算准了他们一家人的前半辈子。 就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取信苏老三等人,所以后面对她的断言根本没费什么功夫,也没有什么凭证,总之他们信了他的话,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青儿,总之这事儿你爷你奶都晓得了,以后不得再来说闲话,我也喊李大姑放出话切了,暂时不会再有人上门了,你想做啥子就做啥子。”苏大海拍拍苏青宁的肩膀充满信任。 “爹,是真的吗,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苏青宁禁不住眨眼睛。 “我和你娘都相信你应该有分寸,自己晓得啥子能做,啥子不能做。” 这话说得像一个套,但苏青宁心甘情愿入内。 相比一般人,苏大海给她的自由已经足够,她还能奢望什么? 从厅堂里出来,苏青宁心里还在想着老道士的事,她不放心又把李耿从前头铺子叫来细细询问了一番。 “你确定一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外?” “哎,没错,大小姐,你要不信你就问于小哥,他那会儿就在铺子里帮着照看生意。”李耿被苏青宁问得也觉得老道士来得太巧合,不放心自己已经去前头询问了一通。 “那到底是不是巧合,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算准了我们今天要找道士?” “大小姐,不是小的多话,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莫管他是个啥子想法,咱们只认准他是城隍庙的老道长,有神通的。” 这是李耿后面打听得来的。 “哦,真是城隍庙的?”苏青宁一惊,她还以为是那老道士为了取信于他们随意编的谎话了。 “可不是嘛。”李耿忙不迭地点头,说他派了看门的秦树根以送老道士为名,实际上跟着他到了城隍庙。 还说那里庙祝对他可是热情尊重的很。 这么一说,苏青宁又信了三分,但她总觉得这其中的巧合太多,而且对方对他们家的事情过于了解,她不放心,想要亲自去城隍庙访一访他,不然不弄懂这事儿,感觉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一样令人难受。 苏青宁第二天,自己带了李大丫悄悄地进了一趟县城,刚到城门口,就碰上骑着马跑出来的陶华宁。 “哎,青宁,张老道长说得没错,你今天果然会从这里经过。这是巡铺子吗?” 陶华宁骑在白色高头大马上,俯着身子跟苏青宁打招呼。 苏青宁微微仰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上半带笑意,丹凤眼含情平添几分俊俏。 下巴上有几根青茬冒头,平添几分男子气息,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立体唯美。 真是好一副美男图,骑着白马,让苏青宁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了一个词——白马王子。 苏青宁注意到陶华宁话中提到了一个人:“没,去趟城隍庙,对了,你刚刚说的老道长,可是叫张宗正?” 陶华宁点头:“你也认识他?” 苏青宁笑着把昨天的事情说了,然后分析说事情太巧了,今天想来请老道长赐教一番。 陶华宁道:“那你来晚了,老道长已经离去。早一刻钟我在城门口还瞧见过他,现在怕是走远了。” 苏青宁眼神一跳,要不要这么巧,她一来,他就走了! 这话要不是陶华宁跟她说,换个人来她铁定不信。 但陶华宁却没有必要骗她,想来那老道士还真有几分道行,知道她今天要来寻他,还算准了时辰,刚好与她错过。 陶华宁显得很高兴,黑发在风中被吹得凌乱无缘,但嘴角边的笑意简直没有停过: “老道长说得很对,这下你就不用担心再被那些媒婆骚扰了。” 苏青宁点头,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只是除了她现在心里有些微不舒服以外,别的都还好。 陶华宁察言观色,说她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趟醉风楼,今天有从北地来的果木烤鸭,她可以去尝一尝。 苏青宁想想她爹前头跟她说的话,再加她还有生意要与陶华宁谈,便点头跟了过去。 雅间里,苏青宁和陶华宁两个人一坐便是一个下午,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大多数时候是陶华宁在说他对未来路途的规划和苏青宁合伙做生意的具体事宜。 “昭州附近我爹前头买了一个小庄子,最近正在物色管事的过去拾掇,等回头我也去一趟。” 陶华宁几乎是秒回:“我陪你。” “你不是要奋战秋闱吗,乡试对你很重要,还是不要耽搁的好……”苏青宁不忍打扰陶华宁读书。 “你独自远行,我会担心,一担心就读不好书,不如同行,再说我也要在那儿买庄子。” 陶华宁现在吃穿住行所用的都是他爹名下的产业,自己的就只有跟苏青宁开的镜子作坊。 他看苏青宁做生意这么有一套,早就动了想自己开铺子买庄子的心思。此番正是一个好时机。 苏青宁想想没有拒绝。 要是陶华宁专程陪她去,她当然不许,可人家都说了他也是要去做生意的,这便不好拒绝了,她总不好挡人财路。 而且她很喜欢跟陶华宁同行,他对两人的关系把握得很精准——生意合作伙伴,既不疏远也不会过于靠近,从来不会给她压力,这是一段让她觉得最舒服的关系和最恰当的距离。 两人把出行的时间定在三月中旬,这期间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这一趟出行谁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彻大悟苏紫宁 这期间苏紫宁顺产生了一个女儿,净重六斤七两,长得胖乎乎的特别可爱。 苏青宁跟着苏大海和于氏去送了礼吃了洗三酒。 见到苏紫宁的时候,她很虚弱,但看到是苏青宁仍旧支持着自己坐直与她聊了好一会儿。 “幸好有青宁妹妹你帮我,不然我这日子恐怕都不知道过成什么样了。”苏紫宁感慨万千。 苏青宁笑:“是你自己争气,不然我便是空使力气也无奈,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姐妹俩正说着话,吴氏悄悄从前头溜了进来,一来就小声道:“紫丫头。你这回生了个女儿你婆母有没有不高兴?” 苏紫宁沉默了一下,不高兴肯定是有的,但现在的她已然今非昔比,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闹过一下,被相公劝服了。” “就是嘛,先开花后结果这有啥子嘛,急得她……”吴氏想说今天刘氏看到她差点就想给她耍脸色,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了脸色。 “你做月子可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平白熬坏了身子……”吴氏交待了一大通。 苏紫宁一一应下,然后抱歉地看着苏青宁。 “娘,这些青宁妹妹都给我想到了,你瞧,那一包全都是她带来给我做月子用的。” “哎呀,青宁还是你想得周到。”吴氏双手合十满脸感激地谢苏青宁。 她倒是也想给苏紫宁送些东西来,但她不当家,婆母钱氏把东西看得紧,公爹听说紫宁生的是女儿便有些不高兴,也不松嘴,她只好与自家男人拿了些自己卖鱼的钱凑了些礼,算是看得过去,但绝算不上丰厚。 幸好在来的路上遇到大嫂于氏,给她拿了两匹细棉布,又给了她一百个鸡蛋,两只母鸡。 她以为这已经够多了,可到了苏紫宁这里一看,苏青宁竟然还额外送了她好些给产妇补身体的吃食。 什么红糖、山药、益母草之类促进宫缩的东西。 她是个没本事的,此时真心感谢大房一家人对苏紫宁的照顾。 苏青宁朝苏紫宁递了一个眼神,笑笑离开了,苏紫宁会意点点头,用口型说一会儿跟李远山说。 吴氏开始唠叨起来:“你大哥过两日定亲,你坐月子就别回了。 还有你二哥那里在相看了,你三婶子急了,这几日见天地招媒婆上门给明贵相看了……” 等到离开的时候,李远山特地送了出来,他听了苏紫宁的话特地来找苏青宁的。据说他这个小姨妹有桩生意要找他。 “不瞒姐夫,我在县城里的铺子缺人,不知道你这边空不空?” 苏青宁想把于家全和于家安兄弟俩和于明明一起调到府城去看庄子,而李耶跟她一起北上经营她新买的庄子。 但他们走了,县城这边的铺子都缺人看了,所以她想到了李远山。 他现在不过是在家门口附近开个茶寮,每天所挣有限,还累得不行。 “四家铺子你选一家如何?”看在苏紫宁的份上,苏青宁给了李远山足够的选择权。 李远山早先在自家娘子那里听说了这事,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但听到他可以随意选择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真的可以随便选?” 苏青宁点头,用鼓励的语气说,你随便选便是。 “你姐姐这头刚生了孩子,心后家里还要照看,我看泗水街离得我们村头近,来回不过四里路,每天回家方便照看她们母女俩。” 这句话完美地击中了苏青宁的内心,她原本想再观察几个月再跟李远山说的,这会儿却觉得没必要再看了,早说早好。 她提出李远山到铺子里先干一段时间的伙计,等到把铺子里所有的事情都捋顺后就正式上任掌柜。 而且他这个掌柜的不仅有月钱,还可以参股。 参股的方式可以是他现在立马就拿出银钱来参进去,也可以是以后领了月钱之后再往里参,当然股权多少由她说了算。 但苏家的铺子生意到底有多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谁参都保准亏不了。 “真,真的?”李远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砸下了一桩大好事。 “当然,我听紫宁姐姐说,你们快要分家了,到时候这房子大概不够住,我家铺子后面都有宅子,你们可以先住着,房租从优,等到你们有积蓄后完全可以在县城买一座宅子。” 只要李远山安生替她干,她保证他在一年之内轻松买房。 李远山的心里更加激动了,原本他是家中的二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按照村里惯例分家,他只能分到小头,可能手里边的茶寮都要保不住。 但苏青宁这样一来,完全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你不用谢我,是紫宁姐姐提的,我也想让她生完孩子后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而且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那就是双赢的事儿,当然如果处理得不好……” 苏青宁及时打住了话题,都是成人了,有些话不必都说出来,点到即止就好。 “我明白,我明白的。”李远山并不是有野心的人,但他很聪明,晓得苏青宁这样做完全就是在换着法子给他们家送钱。 毕竟她只要说出聚星斋的铺子招股东,大把的人排着队上门自荐,哪里轮得上他。 所以他也明白他的优势在哪里,那就是对紫宁好。 别看他这小姨妹看着娇弱好欺,其实她最是精明的,而且又极其护短,招惹她的时候千万不能涉及到她看重的人,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这一点李远山早就明白了,不过好在,他媳妇紫宁也是个极为不错的姑娘,值得他用全身心去爱护。 他做这一切并不勉强。 跟李远山交代清楚后,苏青宁转头看到了刘氏。 对方原本想瞪她,但被身边的小儿媳妇拉了一把,小声地提醒着:“娘,她可是送了二两银子的礼金,还有好几匹细棉布。” 刘氏脸色几变,想对着苏青宁笑笑,但两人的嫌隙实在是太大了,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 苏青宁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只一个照面就移开了,她哪里有那么多闲心思理会她。 反正有苏紫宁会收拾她。 吃完这边的洗三酒,那边的定亲酒又吃上了。 苏家老宅的苏明富终于定下了亲事。 东挑西选的定下了县城里王秀才家的小女儿。 于氏曾经在苏青宁耳边嘀咕过。 说苏老三和钱氏对于这王家姑娘十分不满意。 家中没钱,只一间狭小的祖屋,虽说住在县城里,但阖家没个进项,全靠王秀才在别人家的私塾里做教书先生赚取微薄的束修银子。 家里兄弟姐妹又多,估计分到她手上都莫的啥子嫁妆了。 可架不住苏明富中意对方。 说是某天路过王家时偶然间看到了那王家姑娘,只一眼便忘不掉了,回家后便闹腾着要娶她。 可惜苏老三和钱氏坚持想要给他寻一个他们眼中所谓的门当户对:家庭条件要好,姑娘要长得好,还要家里有人读过书…… 这样条件的人放眼君山县城,多得不得了,可人家也要看得上苏明富。 就这样钱氏媒婆没少找,可闭门羹也没少吃。 前后折腾了大半年,眼看着三房的苏明贵也该到了说亲的时候,这才发现已经耽搁不起了,匆忙间定下了亲事。 苏青宁在吃定亲酒的时候远远地瞧了一眼那王家姑娘,人长得小巧玲珑,但见一双细眉倒竖,颧骨高立,可见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她想着钱氏对那姑娘的态度,心里直道,钱氏遇上这般的姑娘,那好日子怕是要过到头了。 大半个月苏青宁便在村里这些杂事中耗费了所有的时间。 反正不是东家娶亲,就是西家做生辰,要么就是那家相看。 去了几次后,苏青宁觉得实在是没劲儿,借故她要出趟远门需收拾行囊,这才躲开了。 三月中旬,阳光渐暖,大地回春,迎面吹来的风暖融融的,全是花香。 苏青宁装扮一番与陶华宁北上,这注定是一场不平凡的经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结伴同行齐北上 苏青宁为方便行事此行依旧做了男装打扮。 虽然不能全然骗住人,但好歹也能模糊视线,以免让人一眼瞧出她的女子身份,到时候传出话来不好听。 当然苏青宁自己倒是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闲言碎语。 毕竟在她先前生活的时代,跟自己的朋友出外游玩,跟同事一道考察市场,一起出差,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时代所限罢了,她可以尊重这里习俗,却并不一定会完全遵循。 马车从君山县城的北城门出发,取道宣州。当天夜里就宿在宣州。 苏青宁和陶华宁各自都有庄子在此,两人便分开两处,各自安歇。 苏青宁正好可以巡视一下自己的逸心阁。 李耶一早就等在庄子里了,看苏青宁一到就要领着她去梳洗歇息。 这是自家主家苏大海在信中交待了的,让他和李大丫务必照顾好她,毕竟他是接了苏大海派人送来的亲笔信的。 信里面事无巨细地说了一番他需要照顾苏青宁的地方,满满都透着一股老父亲对远行女儿的担忧。 李耶知道主家阻止不了大小姐,他也只能尽全力照顾好她。 可人家不听他的呀,一来就去巡铺子,看生意。 他也只能摇摇头跟在后面,只来得及悄悄嘱咐跟着苏青宁出门的李大丫让她注意着不要累着了小姐。 “哎,二叔,我晓得的,老爷太太出门前就已经把我训了大半个下午了。” 她这耳朵里现在全是被灌得满满一耳朵的叮咛与嘱咐。 “可不是嘛,老爷和太太就小姐这么一个闺女,还那么能干,这番出远门,能不着紧吗。”李耶心想别说是老爷太太了,就连他和他大哥都不放心。 世道乱哪,好在有个陶家少爷跟着一块,就他身边新带的那个高个子侍卫,想来是个厉害的,这一路上的安全应当无虞。 “李二叔,你这想什么了,许嬷嬷要带我进去了,那里头你不方便进去,你且先去城里头的铺子看看,我今儿个恐怕是没时间去了。” 苏青宁叫了李耶好几声,他都在发呆,不由急了。 李耶这才从一堆杂事中回过神来,使了个眼色给李大丫,让她多尽些心,这才应诺去了城里。 苏青宁瞧了一圈,许嬷嬷把逸心阁的生意照看得很好,此番介绍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你们做得不错。”苏青宁夸了一句。 “都是托大小姐的福。”许嬷嬷满心欢喜。 她在这里找到了人生价值,她视苏青宁为人生的伯乐,所以她的确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做,只盼着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好让小姐所托宜人。 不然以她这个尴尬的年龄,除了偶尔还能再接点教习富贵人家姑娘规矩以外,她什么都不能做,等到她再老一点,恐怕连一单都接不到了,到时候只能靠着啃老本过下去。 老本要是啃没了,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这份工作,她完全找到了自我,在这里她觉得自我价值也得到了全面的升华。 这是她这一辈子以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时刻,她牢牢地惦记着苏青宁的这份恩情。 她知道,她报恩的方式就是好好好工作,把小姐交给她的这间逸心阁打理好。 苏青宁巡视一圈后,发现逸心阁比从前更好了,环境卫生,还有布局,都有改善,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里面做服务的女孩们。 她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每一个人从站姿、眼神到神态让人看着都觉得无比的舒服。 这些都是许嬷嬷的功劳。 她心神动了动,拉着许嬷嬷找了阁中一处静谧的雅间,让李大丫泡了她带来的玫瑰花茶,尔后与许嬷嬷说起她对逸心阁下一步的经营计划。 她先着重夸了许嬷嬷一通,然后说出她要拿出一些股份出来给她。 “从这以后,你工钱照拿,到年底还有分红。” “这,这怎么,怎么能这样,这,不用了吧,大小姐,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许嬷嬷自从接手逸心阁以后,因为工钱是跟业绩挂钩的,因此每个月都在涨,从一开始的二两银子涨到现在,她一个月已经有四两银子,可小姐说她以后还可以参与年底分红。 就算只得百分之一,这一年下来也能分得不少银钱。 许嬷嬷自觉她花不了这么多,没有必要。 但苏青宁却坚持要给,当然还给她布置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她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 当然在她退休之前,没有人能够动摇她的地位。 “退休?什么叫退休?”许嬷嬷表示听不懂。 苏青宁拍拍手,她这话说得,话赶话说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词。 但既然她问起,她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便跟许嬷嬷解释起来。 “就是你现在在我们这里工作,等到年老了,便可以安然归家安享晚年。 只要你在这个时候开始,每个月存一定的银钱,到老的时候就可以按月取钱,不怕做不了活计养不活自己。” “当真,当真可以吗?”许嬷嬷惊喜地问。 苏青宁还以为她听说每个月要交一笔她会反感,没想到她十分感兴趣。 不过想想许嬷嬷的现状,苏青宁也表示理解。 毕竟她无儿无女的,晚年养老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苏青宁直接拍胸脯把许嬷嬷的养老给包了。以便让她安心在这里替她照看逸心阁。 许嬷嬷听得热泪盈眶,她握着苏青宁的手感动得不行。 她原以为她这辈子要孤独终老,潦倒残生,可没想到还能遇上像小姐这么好的人,她看到了希望,她郑重地承诺自己一定会好好经营逸心阁,不让她操半分心。 离开庄子第二日继续出发,苏青宁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她心里对未来的规划越来越有感觉了。 她不再迷惘,也不再有后顾之忧,更无需担忧其他。 在闲谈中,苏青宁与陶华宁提及了自己的退休养老发放退休工钱的事,陶华宁惊讶地看着她。 “这,你是怎么想到的?”陶华宁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审视苏青宁。 她的思想和观念也太超前了,让他冲击不断。 “哦,我,对了,朝廷不是会对告老还乡的官员们发放一些路资吗,我想着这意思也差不多吧。”苏青宁随便找了件事情硬往上靠。 陶华宁失笑:“这可差得远了。” “反正,意思差不多,官员们为朝廷工作了一辈子,最后一次性发放一些补助,而我是每个月每个月的发,你说是不是一个意思?”苏青宁眨眨眼睛,尽显调皮。 陶华宁薄唇勾得更深了,他忍不住拍了拍苏青宁的肩膀,眼中满是你说得好听,你最有理。 苏青宁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不过车窗是木质镂空的,外面坠着墨青色的流苏,很遮挡视线。 但要是不坠流苏,光凭镂空的木格窗框便容易进灰尘,那走这一路,可就真的算得上风尘仆仆了。 她皱了皱眉,突然间想念起现代的玻璃车窗来。 她心神动了动,按住还要就退休领工资的事情继续追问的陶华宁,小声地道:“你说,这玩意儿要是换成玻璃会怎么样?” 陶华宁心里想的还是退休那事儿,苏青宁的声音小,再加上他没留神听她说话,这一下子没听清楚,他凑过去一点让她再说一遍。 苏青宁重复了一回,陶华宁抬头看着苏青宁,眼睛都亮了。 苏青宁用力眨眨眼睛,陶华宁此时的眼神太勾人了,好像深夜之中闪现着光亮的明珠一般,简直要高瞎她的眼。 正巧此时马车硌在一块石头上,颠簸了一下,苏青宁身子前倾,她下意识惊叫。 陶华宁则是情不自禁伸手去扶,抱了苏青宁一个满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人一个意外,一个被动,就那样相互缠绕着,没有丝毫缝隙。 陶华宁甚至都感觉到了怀中少女那明显的曲线和女乔软,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喉咙发涩……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红尘作伴赴昭州 狭小的马车里两个年轻男女仿佛僵化了一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动。 外面的路似乎不太好走,就在两人同时反应过来想要松手的时候,马车再度颠簸。 苏青宁“哎呀”一声撞在了马车壁上:“啊,好疼,我的头,还有额头……”她扁着嘴,痛到失声。 陶华宁再顾不上礼法,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细声安抚。 苏青宁缓过神来,连忙退后,这次她看准了后退,好歹没有再撞到头。 “那个……你觉得我刚刚说的可行吗?” “啊,什么?”陶华宁一颗心全在苏青宁身上,哪里还记得她说的是什么。 “玻璃窗,把这儿全部镶成玻璃怎么样?”苏青宁敲敲木质窗栏。 陶华宁想象着镂空的部分镶成玻璃,既能挡风遮雨,又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还不用担心扑一嘴灰尘。 他想着兴奋起来:“自然是极好的。” “此事紧急,宜早不宜迟,不如咱们这就写一封信给望山沟的伯庄头,让他着手打造?”苏青宁一刻钟都等不得了。 赚钱是其次,她是再也不想每次坐马车的时候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总觉得她有些幽闭恐惧症的感觉。 陶华宁很赞同,等到马车停在打尖的旅店补济时,便就在车上摊开宣纸写起来。 吹干油墨陶华宁招来陶甲把信送到驿站寄出去。 马车继续北上,于当天中午到达昭州。 苏青宁和陶华宁家中在这里都买的有庄子,但陶华宁硬说这是他爹娘的庄子,他打算自己重新买一家。 现在就没地方去,硬是跟着苏青宁一起去了她家位于城郊五里外的桃家庄。 这是苏大海先前买下来的一个小庄子,布局类似于葡萄庄,只田地的数量要稍微少些,山头多些,大都种着桃子,不过听说结出来的桃儿一点儿也不甜。 所以那庄子的主家早就在寻人买了,但周边的人都知道那庄子的情况,故而一直没有卖出去。 可巧苏大海带着李耶访到这里来,约谈那主家一拍即合。 苏青宁当时还想着只花了八百两,连葡萄庄的价格都比不上,更不用与府城的比。 但买过之后李耶留在庄子里跟里面的庄仆一交流才知道这庄子为何贱卖。 当时就把苏大海气得够呛,不过苏青宁却是不急的,她劝苏大海,兴许是前头的庄头不会伺候桃树。 他们找个会种树的庄稼把式来好好培训一下他们,要再不行,就干脆挖了桃树种其他的果树,葡萄很甜,梨树也行,再不济还可以种石榴、柿子树,甚至是挖了种红薯,作为他们家生产各式元宝干的种植基地也不错。 苏青宁着实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苏大海说服。 所以这回来到桃儿庄,她有着很明确的目的,就是要好生看看那些桃树。 想着别人不行,或许她的金手指还能治一治。 于是乎,陶华宁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一到桃儿庄,来不及放下东西就兴冲冲地让李耶领路到后山上去看桃树去了。 此时山间的桃子都已经挂果,只是还毛茸茸的很小,苏青宁放眼望去,入目全是这类小桃子,这要是好吃的话,卖出去可又是一笔钱。 她眨眨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想到之前她在家中摸了水稻,便让它由秕谷变成饱满的谷子的事。 还有苏家老宅的酸葡萄变成甜葡萄。她想着,桃子跟它们是一回事,想必也是可行的。 于是她连休息都顾不上,一个人在果树林里转悠了整整一个下午。 陶华宁看不懂她的行为,也不放心苏青宁,便一直跟着她在桃树林里转悠。 直到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苏青宁才停下来抹了一把汗。 然后一脸蒙逼地看着陶华宁:“那啥,我在这里看桃树,你跟着我做什么?” 陶华宁被她一句话问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道:“陪你。” 苏青宁明明已经累到不行,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一暖,心神一下子开阔了,仿佛所有的劳累一下子全消失了。 她低头咬着下嘴唇嘟囔着:“你不是要去买庄子宅子吗,怎地又在这里荒废时辰。” 陶华宁看自己的温柔攻势起效了,再接再厉:“陪你我不觉得是荒废时辰。” 苏青宁脸“唰”地红透了。 她的脸皮再厚,也经不起陶华宁这么一个大帅哥三番五次的挑逗呀。 她无助的舔舔嘴唇转移话题:“呃,你说今年的桃儿会不会变甜。” 陶华宁眼睛都不眨:“我要是桃儿,我一定变甜。” “哎呀,宁哥儿,你今天吃错药了吗,尽说瞎话。”苏青宁羞得脸颊通红,但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被陶华宁两句话就打趴下。 陶华宁被她怼了也不生气,眨着丹凤眼径直瞧着她,那叫一个认真。 看苏青宁额头冒汗,连忙递上丝帕替她擦汗,看她嘴唇带皮了,又连忙招呼陶甲端来花茶亲自喂给她喝,还时不时地问她是否饿,是否要吃饭…… 照顾得那叫一个周到,搞得苏青宁还有一小块桃林没摸完就落荒而逃。 两人在昭州一呆就是十日。 这十日里面苏青宁除了女扮男装陪着陶华宁到街上转悠以外,其他的时间全都泡在了自家的庄子里。 这家庄子接过手来比起葡萄庄来差远了,就连宣州府的逸心阁也比不上。 田地的质量就不说了,今天的水稻和各种农作物都已经种植下去,改是改不了了,能收多少依照桃儿庄洪庄头的话来说就是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其次差在庄仆。 苏青宁刚到就发现了,这家庄子里除了庄头略微年轻一些以外,其他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残。 说的是有五家人,但其实一共加起来才十一口子人。 他们全部都姓洪,曾对来自于同一个村,很多年前他们家中发生洪灾,家里被洪水淹了,大家没有去处,便集体出来逃荒,结果路上吃不饱便全都卖身了。 他们在这个庄子里已经呆了二十年了,好在这家庄子的东家经营得不怎么样,但却不是个狠心的,每月都尽着官府的捐税和他们的口粮先交,余下的他才来收。 但渐渐的却无以为继了,只好卖庄子。 他卖的时候首先要求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卖掉庄子里原有的庄仆,说他们都是可怜人,但凡给他们一口饭吃便罢了。 苏大海当时也是一时心软才十分爽快地拍板买下来。 谁知道是个没啥子出息的庄子,连里面的庄仆都养不活,更不用说有收成了。 不过他们运气好的是他们遇上了苏青宁。 “你们的孩子呢?”苏青宁看他们都是老头,除了洪庄头家里有一个唯一的独子二十岁以外。 “那年的洪灾……要么冲跑了,要么饿死了,还有病了没救回来……” 一说就是一堆伤心事,苏青宁都快问不下去了。 啧啧,这些人是真的可怜,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家是哪里,那洪灾怎么那么厉害,也没个人说出来治理治理。 苏青宁听他们说着已经哭着抹起眼泪来了,没敢再多问。 再问下去,不仅他们收不住,恐怕她的眼泪都要被他们惹出来了。 看到他们让她想到了现代一些大山村庄里的人。 很多地方的村子里年轻人们都出去打工赚钱去了,家中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但红旗下的国家一直在想办法扶贫,各种点对点的精准扶贫政策出台,让大家有了奔头,有了好日子过。 可是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们。看他们住的连泥坯房都算不上。 就在山腰上面挖了一个洞,房子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简单地弄了些石头遮风挡雨。 只是雨小的时候,还能遮挡一二,一旦到了夏天雨季来临,外面下大雨,里面便下小雨。 一家老两口便连个安身之地之都没有。 “李二叔,这样吧,先不忙什么收成和果园的事情了,你拿着这十吊钱,带着洪大头先去给他们买些建房子的材料来,好歹修一处能睡觉能吃饭的地方。” “啥子,十吊钱,这,这太多了,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庄头洪大头把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 这十吊钱,他们这五户人十一口人劳作了大半辈子都不曾见到过。 “洪庄头,咱不差这十吊钱,尽管去买,只一点,你们记着咱家的好,以后好生做活便是。” 苏青宁其实很能理解洪大头此时的感受。换作从前的她,对于十吊钱也算是巨款了。但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百九十章 春光明媚不可负 苏青宁没多说,她怕说多了,洪大头他们心理压力更大,所以给李耶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做他们的心理工作。 反正当时在逸心阁的时候,李耶就做得很好。 到第二天的时候苏青宁发现大家的状态一下子变了。 从之前的萎靡不振到现在的态度积极,而且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有先前那种慌乱不安的表情了,而是满怀着感激。 只要看到她就立马束手行礼,恭敬得不得了。 陶华宁看了不住地摇头:“青宁啊,你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人产生这般大的变化。 陶华宁可还记得昨日刚来这庄子看到这些庄仆的时候的情景,一个个缩着脖子,藏着手脚,畏畏缩缩的,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现在好多了,虽然还是达不到平常庄仆的模样,但也有有模有样,有了精气神。 有了态度,事儿就好办了。 第三天就在李耶的指挥下把建房子的材料运来了,苏青宁让他们所有人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计,一门心思投入到建房子的事情上来。 她打算让他们建一座砖瓦房,多修几个房间,供他们所有人一起住。对于这一点大家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是否一家一座房子,不存在的,他们只求能有个住处已经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这事儿定好后,苏青宁便开始着手修整自己住的院子的事。 以前这庄子的主人一家子是住在院子里的,所以除了使用的物什有些旧以外,别的倒没有什么。 她只需按照她的喜好采购布置一些家具便可。 而在她忙碌的时候,陶华宁已经定下了与她相邻的另一座庄子。 那庄子也不大,与苏青宁这个差不多,但因为田地的质量好,价格贵多了,一千三百两,整整贵了五百两。 不过陶华宁并不在乎,他财大气粗,哪里会计较这些小钱。 但看到苏青宁为他心疼的模样,他便笑了,意有所指地道:“以后要是有你替我把着钱袋子,那便好了。” 苏青宁一愣,品了半晌,突然想起苏大海临行前对她的交待,让她一定要重视张宗正道长的话,十八岁之前千万不要涉及成婚那些事儿。 她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话锋一转问起他打算如何规置铺子来。 “你先前提的给马车装玻璃窗的事儿我觉得不错,不仅可以给马车装玻璃窗,还可以给家里的门窗也装上玻璃窗。” 苏青宁一拍大腿,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对啊,好主意。“她当时在马车看着车窗玻璃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里来。 陶华宁果然不愧是跟着陶晋仁那个成了精的老狐狸的小狐狸,举一反三的能力真是大大的。 “只是这样一来,望山沟作坊可就不够用了,就在这里建一个,此处是湘楚河和嘉锦河交汇处,北上南下,往东往西都方便。” 以后他们的玻璃再运往北边都没有经过赵家控制的河段了,又是一大便宜。 苏青宁跟陶华宁俩个越商量越兴奋,越商量,前路越广阔,最后天都黑了,陶华宁自然而然地留在了苏青宁家的庄子里用饭了。 陶华宁夜里回去睡在床榻上,连睡着都是带着笑的。 陶甲替他收拾白里的行囊,不由小声问道:“爷,你这是乐啥呢?” 觉不好好睡,光在那里想东想西的。 “今天下午的事儿都听到了?”陶华宁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想跟陶甲分享一下。 “啊,听着了。”陶甲站在床头,有些没明白过来自家少爷高兴的点在哪里。 他只记得今天下午自家少爷和苏家小姐坐在桃儿庄那个破败的园子里聊了好半晌。 想到自家爷从未掩饰过对苏家小姐的心思,莫非是…… 他立马拍起马屁来,专拣陶华宁爱听的话说。 “今儿个下午,可不就有点夫唱妇随的味儿……” “放屁,是妇唱夫随。”陶华宁心里乐归乐,但原则还是有的,主意是青宁出的,他只是负责找作坊的场地,主要功劳自然得归苏青宁所有。 他没事跟自己未来的媳妇抢什么功? 是夜,昭州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棱照进来洒在陶华宁身上,伴着他嘴角边的甜笑入梦。 而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的顺天府却是月黑风高,乌云一层又一层地漂移着,把所有的月光都遮挡住了,天空黑的如同泼洒了浓墨一般,化都化不开。 枣木巷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里,两个人就着一盏油灯轻声慢语地说着话。 “阿昀,昭州的事情有动静了,你看派谁去比较合适?” 沈昀想到昨日收到的消息沉默片刻:“我亲自去。” 梁成靖一脸惊讶:“就算有动静,也不至于你亲自跑一趟,宫里那头我还有事要寻你……” 沈昀沉声道:“二皇子贼心不死,三皇子不可大意。”梁成靖听他说得严重,想到那人的手段,一下子什么话都不说了。 沈昀行事一向谨慎,他要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四月初,正是清明踏青时节,今年苏青宁不在老家,没法子跟着苏大海和于氏夫妇一道去老宅敬祖先,便只能在院子里摆上祭品,独自拜了,以正礼仪。 最近苏青宁趁着有空把桃儿庄子里的所有桃树都摸了个遍,她忍不住想着等到夏末桃子成熟之时,桃儿到底会不会变甜。 陶华宁那边直接把柏庄头给请了过来,让他督促建造玻璃作坊的事,因为有模板可照着做,速度很快。 苏青宁这边庄仆们的房子在大家没日没夜的努力下已经打出了框架,余下的便是盖瓦上梁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进行着。 苏青宁的心情很好,在陶华宁邀她出去昭州城郊逛一逛的时候她同意了。 “春光明媚,定不能辜负之。”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昭州城南而去。据说在那里有大片的芍药花。 每到花开之际便引得全城的人都跑出来看。就连旁边州府的也都会来凑一凑热闹。 于是沿途便有很多当地的百姓拿上自家的小马扎小桌案做些吃食,烧些茶水侍应着。 苏青宁看得不由眼热,直叹说要是这附近有庄子卖就好了。 那她一定买在这里,也可以开个小铺子做做游人们的生意。 她的花样肯定比他们的多。 以前在旅游景点看到过的那些吃食和旅游纪念品全都可以搬过来。 陶华宁看她一副眼睛里只有钱没有旁人的模样不由好气又好笑,抬手挡住她盯着外面的目光,指指车窗:“怎么样,看这成品可还满意?” 苏青宁瞧了一眼顿时大喜过望:“天啦,你也太神速了,这都弄出来了。” 才不过十来天,他居然都已经把他的马车上安上了玻璃。 她轻轻地敲了敲,一声厚重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以往听惯了的玻璃的声响。 “嗯,不错,不错,我们那儿的窗子就是这样的。” 苏青宁兴奋地摸着玻璃,满脸俱是喜悦。 陶华宁看到她开心也跟着开心,到了目的地,果然见芍药花得极好。 度过了开心的一天,于黄昏之时赶回庄子里。 起先苏青宁没觉得有啥,但渐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她透过玻璃车窗往外看,到处都没有见到有别的马车。 “不对,咱们刚开始出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马车一路上跟着咱们的吗,怎么走着走着没了?” 苏青宁形容的不太清楚,但陶华宁还是听明白了。 他睁开双眸,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马的嘶鸣声,然后便是驾车的陶甲凄厉的叫声:“公子小心……” 苏青宁被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驾车的马失去控制,马车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翻倒。 “小心,要翻车了,”陶华宁的声音同时响起,人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苏青宁用他坚实的后背挡住马车下的乱石。 第二百九十一章 翻车被绑成肉票 马车翻滚陡峭的山势之下像萝卜一样连连翻转,很快便掉落在山涧看不见影子了。 “啊,好险,好险。”苏青宁伏在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拍着心口直庆幸。 幸好陶华宁反应快,动作快在马车翻倒的瞬间把她抢了下来。不然她可就随着这马车坠入山崖了。 气还没等喘匀,苏青宁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道鸭公嗓响起来: “大当家的,你快来看,这里有现成的俩人,咱们赶紧把他们掳了。” 苏青宁心头一跳,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群穿着破烂的人,但他们一个个拿着刀剑、斧头,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立刻想到了刚刚的绊马索,肯定是他们干的。 只不过用绊马索把马车绊倒就算了,一来就是要人命的手段,未免太狠了。 她下意识去喊陶华宁,想要拉着他一道跑路,可手一伸下去就摸到了一堆湿乎乎的血,还热腾腾地吓得她连忙缩了回来。 “宁哥儿。”她大声唤他。 可陶华宁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连一个声响都没有。 “宁哥儿,宁哥儿?”苏青宁不甘心,试探着又叫了几声。 “啧啧,你男人倒是顾着你,掉下马车拿自己给你当垫背,嘿,没见过这么蠢的。”鸭公嗓已经摸上来站在苏青宁身后大笑。还伸手来摸陶华宁的鼻息。 “滚开。”苏青宁听得眉头直跳,一把推开他,自己摸了一把。 触及到热腾腾的呼吸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好,陶华宁只是受伤,而不是没气。 “大当家的,这小娘子还挺泼辣的,不过看他们穿得这么好,肯定是有钱人。弄回去那就发达了哦,我们就再也不用吃草根啃树皮了。” “妈了个巴子,鸭公你咋个废话那么多喃,快,快,绑起来,绑起来,等哈儿他们来了我们就搞不成了。”所谓大当家的一发话所有人都朝着苏青宁围过来。 苏青宁就近打量了一眼,只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手上拿的所谓武器不是生锈了,就是缺了个角,还有的干脆只是锄头和扁担。 就这么寒酸,还出来打劫?不过她暂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她有信心打倒这十几个人,可陶华宁受伤昏迷,马车又没了,陶甲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把他弄回去。 而且听他们口气似乎只是为了钱,这玩意儿她不多,但绝对不缺。 她忍了又忍,把想要反抗的心思按了回去。 趁着那些人围过来绑她之前她站起身来冷静地道:“你们别绑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你们的对手。我跑不掉,而且他好像伤着腿了,走不动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 “哎,大当家的你听到莫的,听到莫的,她说她有钱,我就说嘛,她肯定有钱,你看看他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别说了,赶紧走,等哈他们来了,我们一个都莫想走脱。”大当家的是里面长得最壮实的,破烂的衣衫隐约露出他强壮的腰背,他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有点一言九鼎那味儿。 苏青宁还想再说,被他们一把拖起来就往前奔。 苏青宁连忙挣扎,说她自己会走,不要拖。 几个山贼互相对视一眼,可能是还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配合的肉票,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只把她围着,让她无路可逃。 苏青宁看到后面的人想要把陶华宁也拖着走,连忙道: “哎,把你们的板车给他行吗,我出钱。而且我告诉你们,他家里可有钱了,你们要是伤着了他,到时候就拿不到钱了。” “真的吗,他家很钱?”鸭公嗓一听苏青宁的话,立刻围了过来。 苏青宁不怕花钱,便按照陶华宁在昭州的财产胡乱说了一下。 一听他家在昭州城外有庄子,城里有铺子,几个山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给苏青宁一种终于劫到有钱人的感觉。 不过她的话还真起了作用,他们果真听她的话把陶华宁抬到了板车上,一路推着小跑着前进。 看他们来得快跑得快,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们一般。 弯弯转转的行了大半个时辰,钻的全是狭小的泥道,进了大山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村落。 苏青宁正想着他们要怎么绕开的时候,只见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立刻有村人上前来查看。 鸭公嗓就大声汇报着说他们今天收获大了,捡到了两个肥事儿。 他指着苏青宁和陶华宁道:“有钱人,看到没有?” 苏青宁一见来人是女子,她穿着补丁叠补丁的粗布衣衫,长得瘦弱纤细,她正在跟大当家的说话,听两人叨叨,她判断她应该是大当家的婆娘。 苏青宁一摸左边发髻,惊了一跳,咦,她那儿之前别了一支兰花簪。 是沈昀临走时塞给她的,她图那簪子款式新颖,素雅好看,便一直带着。 她原想拿她讨好大当家的的媳妇,可这一摸之下居然没了。 她心焦的往来时的泥路看去,此时天色已身躯泛黑,除了看到黑黄交加的泥土以外,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瞧见那瘦弱女子望向自己,她连忙摸向右边,这支银质玉兰花簪也是沈昀送的,很早之前的事了,她都快忘了,期望现在能救救急。 她一把扯下来递到那女子面前说送给她。 那女子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瘦得皮包骨,明显是吃的不好营养不良。 “送你,能不能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苏青宁说着又摸了摸身上,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她今天是出来踏春赏景的,故而并没有带太多的银票,摸遍全身也只有一张一百两的,还有二两碎银。 她大着胆子把全部身家全都交到了那个女子手上。 她能从她清流的眼神里看出她并不是凶恶之人,而且那个强壮的大当家的似乎对她格外好,本来是粗嗓门,到了她面前连声音都刻意放低了,还时不时地拉着她的手,对她极为温柔。 苏青宁把银两交给她,最让她放心。 “这么多,太多了。我们村里就有大夫,我马上让他来给你相公看。” 苏青宁一听对方误会了,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是他不是……” 话音未落,板车上的陶华宁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宁哥儿,你没事吧。”苏青宁扑上去握住陶华宁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现在没有烧。 但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可见是失血过多,伤势颇重。 女子把银票捧到她男人面前,急声道:“洪大哥,快请老花头来救救他,他的腿伤得很重。” 粗壮汉子看了一眼她捧到他面前的银票,眼睛亮了“嗯”了一声招呼鸭公嗓去了。 很快便走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他身上依然穿的是破烂的衣衫。 但苏青宁看他把脉诊断的姿势很标准,想着他应该有些医术。 果然他很快给出了与苏青宁看到的症状类似的说法,并且还当即弄了温开水给陶华宁清洗伤口,给他敷了草药消炎,又给他正了骨。 “小娘子你晚上可得好生看着他,要是不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可要是烧起来了,你就得想办法降温,不然脑子烧坏了,可就麻烦罗,还有这腿,伤着骨头了,我已经给接上了,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不能动弹。” 老花头留下一句话,看了一眼壮汉递给他的一两银锭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了。 苏青宁看看四周,这里的村舍就跟她很早以前在于家村看到的那些最差的泥坯房一般。 大块大块的泥巴糊成的墙面,没有瓦,盖的是用泥巴糊的茅草和稻草,再看众人的衣着,那叫一个穷酸。 要不是亲眼所见,苏青宁根本不相信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呃,当然她可能有些想多了,不管人家再穷,现在她跟陶华宁还是人家手上绑的肉票,怎么着处置还得他们说了算。 第二百九十二章 钱能解决的问题 苏青宁和陶华宁被安置在了村子中央的一间泥坯房里,里面仅有一张铺着稻草的木板床,没有桌椅板凳,光秃秃的看着吓人。 苏青宁摸摸饿扁的肚子,她四处看看,看他们都饿成那样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吃食。 她想了想,伸手在陶华宁身上摸了两把,但刚刚鸭公嗓带人抬他进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现下什么都没有了。 苏青宁只是不死心罢了,只这摸下去,东西没摸着,却被陶华宁一把抓住了。 “咳咳……”他醒了。 “宁哥儿。”苏青宁顾不得挣扎,惊喜地看着他。 陶华宁借机紧紧握住她的手,软着声音道:“青宁,我,我渴了,还饿了。” 苏青宁心口一痛,她该怎么跟他说,他们现在身处狼窝,关键这还是一个穷得自己都吃不上喝不上的鬼地方,啥都不由人。 不过陶华宁现在是病号,她绝对不能饿着他,不然更加好不了了。 她按下陶华宁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你等等,我马上叫人给你弄吃的。” 她说着站起来,却被陶华宁拉住了,他不肯放她走。 “别走,别离开我。”陶华宁声音微弱得不仔细苏青宁就听不到一般。 苏青宁愣了一下,心里更难受了。 她现在非常理解陶华宁此时的感受,他身受重伤,再加又渴又饿,还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心理正是脆弱的时候,最想的可不就是认识的人在身边陪着他吗。 “可你不能饿着,我得去给你弄吃的。”苏青宁急得眼眶都红了。 他们这是遭的什么罪呀,这看着的绑匪都如此不济。 “有你在,我不怕饿,也不怕渴。”陶华宁的嘴皮都干了,却还硬着头皮安慰苏青宁。 苏青宁又不傻,怎么听不出来他的安慰之意,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要给他弄些吃食来。她从陶华宁手掌中轻轻扯出手来,刚要离开就见木门被推开了,先前那瘦弱的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了。 “我叫水娘,实在对不住,村子里莫的啥子吃的,这是我家垫米缸的一点角子,将就着吃些,等到洪大哥和鸭公买了米粮回来就可以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那粥,土瓷碗洗得干干净净,只是里面清幽幽的没见着几颗米。 但好歹是米汤,有得喝了。 她道了一声谢不客气地接过,端到陶华宁面前喂他喝。 可陶华宁却摇摇头,指着她说:“你喝,先喝。” “我不饿,你先喝。”苏青宁一手端着碗,一手按着肚子,她都快要饿扁了。 陶华宁性子的固执显露出来:“你不喝,我也不喝。你喝我才喝。” “小娘子,你相公既然这么说了,你就赶紧喝一口吧,我那儿还有,一会儿再给你们端一碗过来。先垫巴垫巴。”水娘温声劝着。 苏青宁抿了抿嘴唇,看陶华宁态度坚决,晓得自己不喝,他可能就真的会不喝,她连忙作势喝了一口,然后递到陶华宁面前,他却用力摇头,意思她喝的还不够。 苏青宁此时却也执拗起来,非要他也喝一口。 陶华宁无奈地笑笑,也喝了一口,然后又让苏青宁喝。 两个人便就着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此时两人都饿得紧,谁也没有意识到俩人不好用同一个碗喝粥。 很快在碗稀粥便见底了,苏青宁米的味道没咋尝到,但米汤却是灌了个饱。 陶华宁笑得无比开心。 他听到水娘在苏青宁面前称他为她的相公时,她竟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于两人的关系并不反感,或者她已经接受了…… 陶华宁此时顾不上腿伤痛,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第一反应是对的,挡在了她前面,替她受了这活罪。 “你们真恩爱,跟我和洪大哥一样。”水娘突然感慨出声。 苏青宁惊了一跳,这才想起,刚刚光顾着喝粥,没想其他,水娘好像误会了。 她张嘴想要解释,但想想两人这关系,孤男寡女的,解释了恐怕更加说不清,左右他俩跟水娘他们也不熟,误会就由得他们去吧,一会儿她跟陶华宁说清楚就好。 想着苏青宁心里好受些了,再略等了一会儿,水娘出去一趟,竟然捧了一碗真正的粥来了,还有几个黑面窝头。 “不好意思,我们日子苦惯了,洪大哥他们实在是舍不得买白面,只能委屈你们吃这些了。”水娘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吃的那碗像水一样的粥根本不抵事,苏青宁现在还饿得不行,哪里还嫌弃,先喂了陶华宁吃了,自己连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黑面窝头,这才摸着滚圆的肚子叹息一声。 “饱了。” 真是难以相信,她穿越这么久,第一次居然会被饿肚子。 呃,不仅如此,居然还会被这样的劫匪给绑票,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玄幻。 她看水娘好说话,忍不住打探起来:“看你们这样,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怎地行这事儿?”她指指自己和陶华宁,意思你们为什么要绑我们。 “不,不,小娘子你别误会,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水娘赶紧摆着手否认。 “那是哪样?”苏青宁表示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自己和陶华宁明明是被他们绑进来了,她亲耳听到他们口口声声在说绑了他们换银子。 怎么又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了。 “哎,我也说不清,反正你们的马车翻了如果当时洪大哥他们不把你们捡回来的话。 你们只有两个下场:可能会没命,还有你们一家人可能都会没命。” 啊? 苏青宁有些佩服水娘的表达能力,她真是越听越糊涂了,她想要挖挖耳朵表示她没有听懂,但当着水娘的面又觉得不雅观,她艰难地忍耐着,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问出她想知道的。 躺着的陶华宁两碗粥下肚此时却格外清醒,他温声道:“我们的马车不是他们绊倒的,上好的精铁打制的铁索不是他们可以用上的。” 意思这是两拨人,想要暗算他们的人并不是绑他们的人,他们只是适逢其会,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呃,虽然这个比喻有些难听,但苏青宁终究还是明白了。 “所以想要害我们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洪大哥可能知道,但他不告诉我们。”水娘有些为难,这题超纲了。 “可能是军中之人。”陶华宁说朝廷对精铁管制很严,那绊马索只可能军中有,别的地方没处打制,就算有也不敢公然使用,除非不要命了。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看看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她觉得在这样的深夜还是只适合睡觉,不适合做其他任何事情,尤其是探听这种听不大懂的秘密。 她拍拍陶华宁让他赶紧歇息,他可还受着重伤了,今夜会是一个很难过的夜晚。 水娘适时告辞,临走时说洪大哥让她转告他们,半夜三更最好不要出村,路不好走,怕是遇到什么凶猛的野兽。 呃,这话说的,不就是提醒他们不要想法逃跑吗。 苏青宁干脆的道:“放心,他受着伤,我便是拖也拖不走他,而且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拿命来赌?” 水娘点点头退出去,替他们把门关好。 苏青宁意外地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 陶华宁看着灯下的苏青宁笑了,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声重复着她说的那句话:“用钱能解决的问题,确实不宜拿命赌。” 两人相视一笑,苏青宁赶紧熄了灯,据说他们全村都没有这灯,还是老花头给他们的,怕夜里陶华宁有个好歹,她摸黑看不见,确实不宜多用。 昏暗的夜深了,只有寒鸦扑翅,发出难听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三章 照顾他一个晚上 陶华宁握着苏青宁的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到床上去躺着。 苏青宁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 他们这样已然是打破了这里的大规矩。 她只肯坐在床头,把头窝在双膝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时时刻刻关注着陶华宁。 她以为她会很累,很想睡,但事实就是她根本睡不着。 脑子里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事情,甚至因为无聊都想到了沈昀。 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如何处理? 哎,是她想多了,他根本就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 在当时马车翻倒时,他肯定会自己第一时间跳车,留下她在马车上自生自灭。 所以也就没有了以后。 迷迷糊糊间,苏青宁突然听到陶华宁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想到老大夫的交待,苏青宁连忙去摸他的额头,哎呀,烧得不行。 “宁哥儿,宁哥儿……”苏青宁小声的呼唤着他。 陶华宁身子轻颤,喉咙里嗬嗬作响,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苏青宁轻拍他的脸颊:“宁哥儿,你醒醒,醒醒。” 入手一片火热,烧得她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心里不停地想着该怎么帮他降温。 打针吃药是没有可能的,只有物理降温。 她点亮油灯,打来一盆水,沾湿毛巾敷在陶华宁额头上。 他的脸颊烧得通红,一双眼睛都抠进去了,嘴唇干得像是要裂开。 苏青宁神思不属,一边替他敷毛巾,一边看着他眉头紧紧皱着。 用冷水降温的方式效果并不好,体温没有降下来,反而把毛巾都烫热乎了。 她在心里斗争了一下想了想,解开他的衣扣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腋窝下面。 “嗯,青宁……青宁。”陶华宁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他看不到苏青宁。但他能感受到她在他身上的作为。 “宁哥儿,你别说话,你要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苏青宁擦完他的上半身,把毛巾盖在他的额头上,端来温水喂给他喝。 她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沈昀走之前给她的瓷瓶,挖出一坏来搽在陶华宁的伤口上。 她记得沈昀跟她说过,这药膏治外伤是最好不过的。 只效果没这么快,陶华宁依然烧着,苏青宁时时刻刻记着那老大夫的话,不敢怠慢反反复复地给他拧帕子降温,期间已经记不清楚擦了多少次身上,十几次,二十几次,一直折腾了大半夜,到了天亮时分,陶华宁的体温才终于降了下去。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瘫在床沿上,整整一个夜晚,她又急又怕,心理程度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这会儿摸着陶华宁恢复正常的额头,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她原本就只是这一口气支撑着,这会儿一松,整个人便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地倒在床板上。 “青宁,辛苦你了。”陶华宁因为药物的关系睡了一会儿,但现在却被苏青宁的状态吓得完全清醒了。 想到昨夜她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一直不停地为他换毛巾,擦身上…… 陶华宁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现在衣扣还是解着的,他抚了抚肩头,忆起苏青宁柔弱无骨的手在上面划过,心里溢上阵阵喜悦。 青宁能那样对他,让他觉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陶华宁探手轻轻拍打着苏青宁的后背,试图哄她睡一会儿,却听苏青宁道:“我没睡,我只是累,我趴一会儿,就一会儿。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不饿也不渴,就是……”心疼你。陶华宁叹息着,手指轻轻抚过苏青宁的青丝,看柔软的发丝在他手指间紧紧缠绕,他的心从未有过的笃定,他要娶她,此生非她不娶。 苏青宁稍事歇息,喝了一杯茶,觉得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动就听到门外老花头的声音:“喂,这屋里的小伙子还活着吗?” 苏青宁“呸”了一声:“老大夫,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对你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吗。” “嘿嘿,原来还活着了,他这伤势颇重,虽然我的医术好,药也好用,可万一半夜三更发烧无人料理,那可就说不准了。” 苏青宁一怔:“要是烧没有退下来会怎么样?” “烧退不下来,就说明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自愈,那就要烧坏脑子,伤口就更没法子愈合, 呃,看着他现在这模样,你夜里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老花头捋着花白的胡子赞许地看着她。 “瞧,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娘子都被折腾成这样了。小伙子,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娶着这么好的娘子。” “是,谢老大夫吉言,也谢谢青宁你的照看,华宁感怀在心,不胜感激,只盼以后报答。” 苏青宁被陶华宁一本正经地模样逗笑了,都忘了老花头那让人害羞的称谓。 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失了,她半开玩笑地道:“感恩倒是不必了,还是先看看咱们怎么离开这里再说。” 虽然目前能够确定村里的人不会伤害他们,但在这破地方呆着,对陶华宁的伤势没有好处。所以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才是。 老花头大笑:“离开好说好说,洪大壮说你们给的一百两银票,还有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六百两银票已经足够了,这就准备送你们出山。” 苏青宁那话虽是说给陶华宁听的,但主要是试探老花头的意思,见他识趣,把洪大壮的真实心思透给她了,她高兴起来,连忙收拾陶华宁的衣着。 两人暗暗对视一眼,没想到洪大壮那厮还挺实在,区区六百两就把他打发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们该早早地把身上的银票全掏出来给他们,也免得被他们掳进山里折腾一通。 看苏青宁的脸色,老花头看透了她的心思,叹息一声。 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就说这俩人误会你们的意思了。 也怪你们,做了好事又不跟人说清楚,瞧人家现在误会的,别回头你们把人送回去了,他们转头就给你告到官府。” 这话说得,虽然苏青宁心里闪过一丝这种想法,但最终还是被她按下去了。 实在是这个村里的人过的这日子太特么让人揪心了。住的那破泥巴茅草屋,连吃的喝的都没有。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能一点感触都没有。况且听先前水娘说的,真正算计他们的另有其人,他们只是顺道捡人。 甚至苏青宁再往深里想想,当时陶华宁受着伤,要是没有洪大壮他们顺道捡人的行为,以她的力气,她肯定没有办法把陶华宁弄回去,那他们是不是就会被放绊马索的人害了? 想想苏青宁就觉得不寒而栗。所以换个思维想想,他们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还救了他们。 所以给他们点银钱也无所谓,破财免灾嘛。 “那绊马索?”苏青宁虽然已经从水娘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了,但依然还是想要打听一下,对方到底是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他们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 很难说下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又被他们算计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老花头叹息一声,并没有想要说的意思。 苏青宁着急了,边喂陶华宁吃粥边试探道:“你们村里既无良田又无旱地,平日里靠什么生存,打劫吗?” 如果专业打劫,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穷。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以前是靠着山里打猎,后来不知道来了一群什么人把山给封了。 不让我们进大山里,只能在山坡下遛遛,这哪里有什么猎物,再者说算看到一只野兔野鸡崽什么的,一赶就往深山里跑,咱们又进不去,慢慢地就断了…… 饿得不行,洪大壮他们就出去抢些银钱买些粮食进来。怕被人查出来,在外面都喊大当家的。 哎,说起来,也是你们倒霉,这村里苦了三年多了,你们还是第三波被劫的。” 老花头做势一副同情他们的模样。 苏青宁这下才明白了,原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老是打劫不好,但村子里实在是穷,不劫就没有吃的,但劫一次省着点吃,能吃好久。 像他们这次有了六百两银子,足够一村子五六十人吃好几年了。 苏青宁拍拍额头:“呃,说起来你们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山贼。” “被逼无奈,让小娘子见笑了。”老花头不好意思搔头。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如坐下谈生意 苏青宁眸色暗下来,沉默不语。 昨日陶华宁身受重伤,而她惊吓不已,他们却只是一句被逼无奈,不要见笑,这是开玩笑吗? 眼见气氛一时僵住了,来了之后就一言未发的张宗正甩了一下衣袖,劝道:“丫头,得饶处且饶人。” 苏青宁摊手,说他们原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确实没打算追究,就算她先前动了要追究的心思,此时也完全抹去了,她也就不提那回事了免得多生事端。 毕竟现在双方虽然聊得不错,但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的命还是捏在他们手里的,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僵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花头松了一口气,招手唤过洪大壮,让他过来跟陶华宁和苏青宁道个歉。 洪大壮人如其名,人长得壮实,脑子倒也清醒。 很听老花头的话,听他发了话,忙不迭地上前来道歉。 此时就连鸭公嗓也过来了,他口才倒是好,只是声音不好听,说了两句话,苏青宁听得直皱眉头。 他倒是识趣,看苏青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立刻打住了,嘿嘿笑着作揖打恭。 苏青宁表面上也带着笑,但心里却直打鼓。 昨天他们便拿到了六百两银票,也没他们这么好说话,怎么一下子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转头看向张宗正。 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她想着他是不是在这其中说了什么,但她又不相信张宗正不会轻易替他们说话。 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村子可绝对不好找,而且看他那模样,似乎跟老花头的关系很好。 苏青宁收拾好后,问他们什么时候送他们出去? 虽说他们保证会送他们走,但留在这里一日,就觉得不安全,越早离开越好。 守在屋子里的老花头道:“听说你很会做生意?” 苏青宁看向一旁的张宗正,他正眼观鼻鼻观心地在盘腿坐在地上打坐。 苏青宁心道:老花头昨天还不知道她是谁,今日就听说她很会做生意了,这其中怕不是这个神棍道长传出来的话吧。 “很会做生意说不上,不过是有些门路罢了。”苏青宁认下,此时并不是谦虚的时候。 她表现得越有用,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她从老花头那副难以言说的表情里其实略微看出了他的一点小心思。 其实如果有实现的可能的话,她不会不帮。 行善积德总是好事,但唯一不满的是,他们被绑来这事。 虽说摔下马车之事他们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她要是全信了,岂不是傻了。 “你看看我们村里可有啥子可以种,可以做的?”老花头生就不是一个会转弯的人,三两下绷不住就把实话说了。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果然跟她设想的一模一样。 他们肯定是听张宗正说了,这才病急乱投医的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现在她是不会拒绝的,至于回去后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 但她这会儿得做出一副极为合作的样子来:“那我得实地看看。” “说得是,说得是,我这就领你出去瞧瞧。”老花头听说有希望了,笑得满脸是褶子,他是真的激动。 如果眼前这一位真有张道长说的那么厉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村也可以过上好日子。 哎,要是真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过好日子,他们又怎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那样的事了? 虽然从头到尾他们并没有伤人性命,但于德行之上总是有亏,就连在自己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 苏青宁跟受伤的陶华宁说了一声,自己跟着老花头出了屋子。 昨天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天黑。 除了看到这里的房子很破很旧,路很烂以外,她什么都没看到。 如今出来一看,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山谷,或者说是一个山沟。 狭长形状的,四面都是高山,山上一片碧绿葱郁,一眼望去,怎么都望不到边。 隐蔽性和封闭性倒是很好,但是能做什么生意呢? 这里的路不好走,就算种出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怎么运出去都是一个难题。 她微微皱眉,但见老花头一直注视着她,便不动声色的压下淡淡地笑了:“前面那山头上不去,山脚能进去吧?” “能,能进去,那些黑心肝的人就是从山腰开始圈的。” 苏青宁点点头,挖空心思想一个比较靠谱的主意出来。 不管能不能实行,总要先把他们唬住。 不然看这架势,他们仍然还是不会放他们回去。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另一边陪着的洪大壮忍不住问了:“怎么样,能做些啥子不?” 苏青宁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压力山大,眼睛都不眨地道:“或许能种些百合,生姜、菊花之类的东西。” “那,那是啥子?”洪大壮并不懂田地里的事。 苏青宁看向老花头,意思他肯定懂。 老花头点头,但很快就又摇头:“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那土质不好,怕是种不活,还有我们也没有好用的种子。” “这个不用担心,我家庄子里多的是种子,大可一试。”苏青宁眨眨眼睛,她要让他们看到希望。 “那还有没有别的?你瞧,眼下我们这种情形,这要是等到种活了,再卖钱买回粮食怕是要很久了……”老花头想法倒不少。 “那不如做些手工活。”苏青宁见他虽老但足够精明,唬不住他,便只好把她预备生产的孔明锁其中一样布在这里——如果他们真的不会伤害她和陶华宁,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做的话,她也很乐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反正孔明锁十几套,拿出一样来给他们做没什么影响。 为说服他们,苏青宁特地介绍这个东西做起来很简单,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只需要动手,而且不管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只要学会了都可以做。 他们做的东西符合要求,她便按个数来收。 “哎,这个好使,这个好。”老花头高兴得直拍手。 苏青宁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老花头之所以这么激动的原因,原来他们村位于深山边缘,这里什么都缺,可就是木头多。 “不知道小娘子想要我们做的是什么?你看看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老花头惊喜之余倒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虽然苏青宁的主意很好,但他还是想要看看是否有可行性。 苏青宁看向张宗正,见他朝她点头,苏青宁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看来今日她不把事儿给他们捣鼓清楚还脱不到手了。 她灵机一动当场要求洪大壮给她弄些木头来,然后绘制了图纸,指点洪大壮制作起来。 一见这架势,老花头冲着张宗正感激地直点头。 他们原本并不知道苏青宁两人的身份,只当是昭州城里普通的有钱人,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得了六百两已是够了,确实要把他们给放了。 但张道长听说他们抓的两人之后,突然出声说或许他们可以要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听了张道长的话后立时觉得他们找到了解决村里一辈子贫穷的问题。 张道长说得对,他们这样老是靠抢谋生,不说每回都能得偿所愿,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到时候会害了全村的人,但要是他们能有一个正当的来钱途径,岂不大善。 苏青宁决定教他们做里面较为简单的鲁班球,她演示了一遍,洪大壮表示他已经学会了一大半,只是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木头做的玩意儿能卖钱? “这样吧,口说无凭,我们双方签个合同,约定好质量还有价钱如何?” 老花头听不大懂合同是什么意思,但见张宗正朝他点头连忙应下。 苏青宁按照自己跟大包梁村里正签的合同写了两份,互相签上名字,按上手印。 “咱们以一旬日为期,到时间,你们把做好的鲁班球给我送到昭州城外的桃儿庄来。” 老花头想了想点头,一旬日不长也不短,可以一试。 双方这般约定好,老花头便催促洪大壮带人送他们出山。 洪大壮领头,鸭公嗓和另外一个年轻后生抬着陶华宁,苏青宁跟在旁边,一路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 山里树木葱郁,高山遮蔽,四周寂静得只听见鸟叫声。 苏青宁抬眼望过去突然皱紧眉头:“慢,不对劲。”她听到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半路遭围追堵截 苏青宁的话让所有人的脚步一滞,陶华宁躺在用木板做成的担架上也是投来担忧的一瞥。 “怎么呢?” “有东西过来了。”苏青宁的耳尖轻动,她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但不确定是野兽发出的还是人踩在枯茅草上发出的。 正当大家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洪大壮突然出声催促:“快,快跑,一定是他们。” 鸭公嗓小声嘀咕:“不会吧,我们可没有违反他们的禁令,也没有到他们的地盘上去,他们怎么会来?” 尽管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招呼着身后的年轻后生迈着大步往前跑。 苏青宁见他们那么害怕,几乎是用本能在全力奔跑,生怕他们光顾着逃命会把抬着的陶华宁给扔了。 她一边努力跟上,一边小心谨慎地盯着。 大约她太过担忧,表现得太明显了,鸭公嗓看穿她的心思,尖着嗓门道:“你莫着急,你能带我们村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我们不会害你朋友。” 为证明他的话可信,鸭公嗓还特地吆喝一声,让他的同伴抬稳了。 闻言苏青宁看着鸭公嗓,觉得他也不像最开始那样讨厌了。 其实接触这么久,他除了最开始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他们之间倒也并没有什么真的茅盾的地方。 “哎,谢谢你们。”她也不毫不吝惜她的感激,直白地道谢。 但纵使他们跑得快,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声,说明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靠近。 见着情况不对,鸭公嗓与洪大壮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他看了看苏青宁咬咬牙道: “当家的,你来替下我,我过去把他们引开。” 洪大壮接过担架对他的安排却不认同。 “不行,他们有弓箭,你跑得再快都比不过箭快。” “没有时间墨迹了,当家的,看我的。”鸭公嗓往后跑去,绕过几簇灌木丛后,突然大叫着往东边林子里跑去。 “鸭公……”洪大壮惊了一跳,下意识出声唤他,可他的速度太快,身影早就被茂密的林木遮挡住了。 “当家的,我们快走,不然鸭二哥就白费功夫了。”年轻后生焦急地催促着。 洪大壮反应过来用力跺了一下脚。 花林说得对,他们得利用鸭公为他们争取到的这点宝贵的时间赶紧躲起来,否则就惨了。 他们几个没了也就没了,可老花头告诉过他们,这两位贵客很重要,他们说什么都得把他们送回去,这关系着他们整个村子六十六口子人的衣食住行,关系着整个山坳村的未来。 他快速决策,带头往西边去。 现在只要离得他们越来越远,他们就越安全,最好就是跑出这片山区。 从前很多次经验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离开这片山,后面的人就不会追上来。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众人心头便是一颤。 洪大壮更是用力握紧了拳头。 苏青宁心里“咯噔”一跳,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是鸭公嗓的叫声,听他叫得那么凄厉,怕是没得命在了。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 鸭公嗓这样死去,是不是算是为他们而死? 意识到这一点苏青宁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好像五味瓶被打翻了,各种滋味浮上心头。 看她脚步缓了下来紧紧皱眉,洪大壮催促了一声,冷声解释: “不关你们的事,我们村……一年到头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少,鸭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么危险,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避险趋吉乃人之常情,苏青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离开谈何容易。” 在这村里窝着,尚有一处可搭茅草屋,若是离了这里,便连个窝棚子都没处搭了。 苏青宁听懂了,还是穷惹的祸。 这一问一答间已经离得老远,众人自以为安全了,但很快就发现他们并没有安全,而是已经被危险包裹了。 在他们眼前有十多位身着灰布衣衫的壮汉拦在前面,一个黑脸高个子双手环胸,冷漠而嘲讽地看着他们。 而在他的身后,鸭公嗓被高高的挂起来,双手双脚徒然地下垂着,已是失去了声息。 “鸭公……”洪大壮悲壮地呼喊一声,要不是手上抬着担架,差点就冲上去了。 “跑,继续跑,我看你们能不能出樊山这座山。”黑脸汉子嘿嘿冷笑,脸上充满着不屑和掌控一切的傲慢。 他们刚刚的奔走逃窜看在他的眼中仿佛一场戏一样戏剧。 陶华宁突然小声道:“别管我,你们走。” 苏青宁弯腰扶住陶华宁,摇头:“不可以?” 他们一起出来的,而她一个人回去了,陶家能饶得了她吗?再说她自己心里那关她也过不了,她得内疚死。 “听话,快跑,他们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陶华宁小声劝道。 洪大壮满眼伤感地看着死了还被吊着的鸭公嗓,朝苏青宁使眼色,也是暗示她能跑就跑。 “落到他们手上到时候别说活着了,连死都甭想死痛快了。” 他咬咬牙上前,从腰间摸出两把拳头大,半根手臂长的斧头径直冲向黑脸壮汉,嘴里还大声叫嚷着:“黑熊,你杀了我兄弟,今天我不怕你了,我要跟你拼了。” 苏青宁想拦可洪大壮动作迅速,身形灵活,完美地避开了她的拦截,径直冲向黑熊。 可没等他冲过去,半道上突然捂住肩膀,倒地不起。 苏青宁惊了一跳,却是黑熊不知道什么时候射出了一箭,正中洪大壮的肩膀。 她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陶华宁挣扎着坐起来握紧她的手拦在她面前。 黑熊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女。 男的长得太过好看,简直像个娘们似的,只瘫在担架上俨然是个瘸子。 女的被他挡得死死的,看不着,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不过就是两个普通男女,怎么上面竟然说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 “来人,活捉这俩,其他人送他们上西天。”黑熊挥手。 一听没有第一时间杀他们,苏青宁从陶华宁背后钻出来强行鼓起勇气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难道也是为了要钱?” 黑熊歪头看了她一眼,嘿,好一个长得标致美丽的小娇娘。 他银邪不雅的目光看得苏青宁心中直打鼓,陶华宁不喜,拉了她一把,重新将她藏住沉声道:“我们乃君山县城之人,从未到过此地,不知缘何招惹到贵军,有何要求,还请明示。” 陶华宁边说边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腿,真是可谓,他这腿什么时候不好坏,偏偏这个时候没法子立起来。 这个样子他还要怎么保护青宁? “哪那么多废话,抓起来……”黑熊此时眼中全是苏青宁,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反正上面说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只要不弄死他们,还不是随便他折腾。 他用力舔了舔嘴唇,要不是在外面,他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青宁双手藏在袖中,双眼犀利地扫视着围在他们不远处的灰衣人。 一共十五人,各个点位均有一人,正面十二点便是黑熊,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文士。 幸运的是只有他手里拿着可以长距离攻击的弓箭,其他人都是弯刀。 苏青宁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如果自己反击的话,她的赢面能有多少。 距离够远,她有信心可以把黑熊派上来抓他们的两个人一击毙命,但没办法让黑熊不搭箭射他们。 不管了,反正赌一把,不然洪大壮和这年轻后生就要被砍杀了。 她冷静下来,咬住牙根,暗暗蓄力。 陶华宁看出她的心思,试图拉住她,但他的手滑过还没来得及碰触到,苏青宁就已经一跃而起,双手同时挥出…… 第二百九十六章 负隅顽抗受重伤 尖利的簪子划破一人的喉咙,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直地落入地上。 另一个见机想跑,陶华宁忍痛扑上去,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脖颈,借力一扭,苏青宁一点不犹豫,取出簪子扎进他的大动脉补刀。 黑熊远远的看着着急,大声喊道:“操你娘的,点子扎手,来人啦,一起上,给我弄他们。” 苏青宁心头揪紧,她就知道只要她出手肯定就是这种情况,群起而攻之。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条路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在黑熊看她是个弱女子,又仗着自己那方人多,想要活捉她,并没有要朝她射箭的意思,她可以暂时不用考虑避让利箭的问题。 只是围攻她的灰衣人不少,她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眼角余光看那年轻后生花林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由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盘他们。” 花林着急之下应道:“啊,好,可是……” “没有可是,花林,快帮苏小娘子。”洪大壮负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连说话都扯得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看着柔弱无比的小娘子居然是个狠角色,在息之间就弄死了俩人。 看她下手果断利落,好像宰鸡宰鸭一样容易。 不仅是刚一出手就弄死俩,这后期也极为给力。先围上去的五个人又死了俩,重伤了仨。 苏青宁的战斗力在这一刻达到了爆发,既为自保,也为了保护其他人,她用拼了命不要的架势对抗着围向她的敌人,不顾自身安危。 俗话说得好,讲理的不怕不讲理的,要钱的怕不要命的。 她突然间崩发出来的气场连久经沙场的黑熊都吃了一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冲到她面前,又一个个倒下,瞬间功夫或重伤,或身死,这一切快到让他怀疑人生。 “她,她怎么那么厉害。”黑熊皱紧了一团散眉,脸上既惊且惧。看这架势,他的人冲上去再多,恐怕都不够她消耗的。 他举起手,对准苏青宁搭弓射箭,这小娘们太狠了,留不得了。 苏青宁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只微微侧了下身子躲开了要害,肩背却被射了个对穿。 “啊……”她痛得眼睛一酸,眼泪差点直接崩出来。 但在看到黑熊大踏步上前来的时候,她立马把眼泪吞了回去。 在这些恶人面前流泪是没必要的。他们看到了只会愈发高兴。 “熊老大,啧啧,消息不是说咱们要对付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姑吗?怎么会这么厉害嘞?” 黑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身边说话的文士:“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是他们消息出问题,我至于有这么多兄弟折损在她手里吗?” 黑熊说着方形大脸一扯,抬手薅住了苏青宁的头发,把受伤的她一把扯到面前仔细端详着。 一张白皙没有瑕疵的脸,五官秀雅,大眼睛小嘴巴挺鼻子,看起来娇弱可人,但眼神里带着的一抹恨意和狠意,平白破坏了这份娇美。 他“噗”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到了她脸上。 “哼,臭娘们,真是个扎手货,看老子不把你弄死。”他边说边撕扯苏青宁的衣衫。 苏青宁倔强且快速地扭过头去,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口浓痰落在她的肩上,风吹过带来阵阵腥臭的口气。 她既恨且怕,同时心里还在犯嘀咕,听黑熊这语气,似乎是有人专门想要对付她,之前他们的马车被掀翻根本不是偶然,而是遇上了埋伏。 只不过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问题,却被洪大壮他们歪打正着地捡了个便宜,也由此让她和陶华宁暂时得以保全自己。 只可惜,他们去洪大壮他们村子里晃了一圈,仍旧没躲开黑熊他们的算计,依是要落入他们手里。 苏青宁不甘心,可此时这个畜生已经撕开了她的外衣。 他一手薅着她的头发,一手大力地撕扯,好在她衣服料子好,短时间之内没能马上撕开。 但他像失去了耐心的野兽一样,掏出随身的匕首从她的胸口下刀,举起刀预备一刀一刀地往下划。 “啊……”一刀划下,刀尖锐利,连着衣衫与她表面皮肤也 一并被划破,殷红的鲜血流出瞬间浸红了她的胸口。 “青宁……黑熊你个混蛋,畜生,你有什么冲我来,放过她。”陶华宁看着激动得差点要站起来。 被打趴在地上的花林悄悄地用手按住他,不让胡乱使力,唯恐他的腿就这样蹬断了。 “哈哈哈,这人是谁,不过是一个断了腿的瘸子,凭你也敢管老子的闲事吗? 哼,你让老子不要碰老子就不会碰她吗,你以为你是谁。”黑熊看到鲜血越说越带劲,划下一刀后,另一刀又跟着划下来。 苏青宁怕自己的叫起引得陶华宁再度激动,连忙闭上眼死死咬住嘴唇。 她是背对着陶华宁的,只要她不叫,他就不会知道。 “黑熊,是谁让你对付我们,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凭你一个瘸子能给我什么?”黑熊停下刀来看着陶华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并不像远看那样就只是长得好看。 虽然他躺在那里,但他身上的气质却半点不差,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有一种莫名想要信任的感觉。 “我是君山陶家人,家中巨富,你要多少我都给,只要你放了青宁。” 君山陶家,黑熊在心里嘀咕,拿匕首的手一顿,看向陶华宁。 难怪看到他的感觉怪怪的,要是陶家,那的确有得条件谈了。 他举起匕首,用背后刮过苏青宁的下巴,挟制着她伸过头去在她的脖颈间使劲闻。 “真香,这等万物我老熊要是不享受一把那怎么说得过去。”他一副猴急的模样扔了匕首拽住苏青宁的衣衫欲扯。 陶华宁看着这一幕,也顾不上伤腿了,推开拉住他的花林,连爬带蹬地朝黑熊扑过来。 “哼,老子看在你是陶家人的份上,已经打算放过你了,你莫要得寸进尺。 这个女人杀了老子那么多号兄弟,老子不弄她怎么对得起他们。” 言下之意,苏青宁必死无疑。 一听这话,陶华宁哪里还淡定得起来,捡起黑熊扔下的匕首,朝着他的脚脖子挥去。 黑熊没料到他一个断腿的瘸子还有这手,没有防备下意识躲 闪,却不知陶华宁也是练家子,腿虽断了,但双手却灵活,锋利地匕首挥过来划破他的黑靴,挑到了他的脚筋。 他痛呼一声,抬起另一只腿蹬掉陶华宁。 这边苏青宁已经抓住机会反击。 上天如果真要她这样死去,那她也不能认输,死也拉上几个垫背的。 苏青宁迸发出强大的意志力,虽然精神可嘉,可此处并不只有黑熊一人,他手底下还有好几个能喘气的手下,在两人合力对付黑熊的时候,几个喽罗及时按住了踢了一脚黑熊的苏青宁。 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拖着走。 苏青宁的身体被树枝乱吃刮得痛到无法呼吸。 她紧闭着眼,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直到一声声破空之声传来,苏青宁惊得连忙睁开眼,只见一支支利箭正朝着他们射来。 接着就是黑熊等人屁滚尿流地逃窜。 来了,救星来了。 苏青宁心下一松,眼皮子一下子变重,重得连睁都睁不开。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远道而来的救星 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之中,利石丛生,茂盛的灌木丛里荆棘遍地,苏青宁在乱石和尖刺之中穿行。 路极其不好走,她已经记不清楚摔了多少跤了。 她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累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可就算她跑得这么累,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很快黑熊那张委琐而又银邪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苏青宁吓得大喊一声惊坐起来。 她四处看,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处房间,陌生的布局,还有床头的人——沈昀。 “沈昀,是你,真的是你来了吗?”苏青宁惊得语无伦次,嘴唇不停地颤抖。 面前的沈昀发出让她熟悉的淡漠的声音:“是我。” 苏青宁突然毫无预兆地扑进沈昀的怀抱“哇”的一声哭了:“沈昀,沈昀……” “我在。”简短而坚定的声音让苏青宁慌乱惶恐的内心一下子定住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这般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她连忙退出来,却发现她被沈昀回抱地紧紧的,她挣脱不开。 苏青宁脸颊发热,双手放在胸口处摸着狂跳的心房,深深地呼吸着。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让她来面对现实。 既然他没有推开她,那她也就暂时借用一下。 苏青宁紧紧扯住沈昀的衣摆圈住他强有力的腰,闭上眼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她的内心没来由的平静。 直到她的右肩转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才想起她在山里是受过箭伤的。 “嘶,疼,好疼。”苏青宁的脆弱是留给熟悉的人。 在被黑熊折腾得那么惨,那么痛的时候,她也一直忍耐着没有呼痛,但现在她到了这个世上最让她放心的人面前她却是实在忍受不了了,忍不住痛呼出出声。 沈昀心头一疼,轻拍她的纤腰,温声安抚:“没事,没事,别怕,你没事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许是沈昀从未有过的温柔让苏青宁心头的坚韧瞬间崩盘,致使她这两天下来积蓄下来的害怕与委屈在这一刻全数迸发。 她越哭越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不管沈昀怎么哄,怎么拍,怎么安抚都不管用。 她一直哭了一刻钟,双眼哭得通红,脸颊也磨得皮发红,把沈昀的大半个胸口哭湿了。 但沈昀却不曾推开她。 他的心痛得一抽一抽的,无数次后悔在林子里没有把黑熊抓住弄死他。 只怪他看到苏青宁那般凄惨的模样时,脑子里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只知道第一时间把她抱入怀中,不让那些走在后面的人看到她的惨状。 而黑熊那狗东西却比老鼠还精明,看到人数不对等打不过,一溜烟地跑了。 以致于等他把苏青宁安置到马车上再来寻他的时候,他连鬼影子都跑得不见了。 也怪他当时不知道苏青宁到底遭受过什么,想着把人救出来了就算了。 但在路上听清醒过来的陶华宁说起那狗东西黑熊对青宁做过的事,他的脑子都在发热。 当时要不是考虑到青宁的伤需要立刻治疗,他大概立马就弃车骑马去追了。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马车上,当时就把马车车壁砸了一个窟窿出来。 一刻钟后,苏青宁擦干眼泪,抬手轻轻推沈昀,意思她已经哭好了,发泄完了。 沈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扶着她躺下,见她眼睛哭得干涩,拧来帕子给她擦脸。 看他温柔细致的做着这些活计,苏青宁看着他的眼泪不由陌生起来。 这真的是沈昀吗?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昀,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呢? “你看什么,不认识?”沈昀不满她眼中的神情,没好气地瞪她。 呃,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脸色,苏青宁再清楚不过了。 她摇了摇头,看到沈昀胸前一大块湿乎乎的还闪亮亮的深色,不由低下头去。 她柔柔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们,宁哥儿呢?” 她一早就想问,但没寻到合适的时机,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住了。 沈昀沉下脸:“对面,寻你很多次了,你伤得重,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 苏青宁了然,她这会儿才来得及看看自己的右臂。 她记得当时那里好像是被利箭贯穿了的,这会儿轻轻一动都觉得疼得不行。 沈昀按下她沉声警告:“别乱动,上着药,休养几日才能好。” 苏青宁皱眉:“能全好吗?”她现在觉得略动一动都觉得疼。 也不知道刚刚醒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能够无视这处伤口带来的痛感抱住沈昀的。 现在她连动都不敢动了。 沈昀眸色发暗:“能好,但不如以往灵活。” 苏青宁心头一急,脱口问道:“那,那能写字作画,做菜吗?” 沈昀低眸,紧紧锁住苏青宁的眼睛,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但他始终不习惯在她面前撒谎:“暂时不能,以后不好说。” “什么,不,不要,我不要,我的手,求你一定要治好它好不好?” 沈昀揽住她的肩柔声安抚:“伤着了骨头,治得好,只不能……” 苏青宁崩溃大哭:“不,我不要,什么都不能做的右手,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别激动,我答应你,会尽力治疗,并非一直不能好,只这段时间不能用,慢慢地寻着药,寻到好药了就能好。” 沈昀从未有过的耐心低着头撺着眉安抚苏青宁。 她的痛,他更痛,也更后悔因为一时疏忽放跑了黑熊,抓到两个受重伤的小喽罗有什么用。 但想想苏青宁此时的感受,沈昀又觉得这个时候倒是聊胜于无。 安抚下苏青宁,他走出房间,对着走廊上立着的黑衣人沉声道:“去,严刑拷打问出黑熊的所在,找到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断。” “是,先生。”来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昀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向对面的厢房,陶华宁已经在花林的扶持下拐着腿出来了。 他坚持想要来看看苏青宁的情况。 沈昀没有拦他,这次他吃了不少苦头,与其让他们互相担心,还不如让青木看看他平安无恙,她也好安心养伤。 “青宁,青宁……”陶华宁一路走一路叫,来到苏青宁床前,看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好,头发也恢复如初,但一张脸却是伤痕累累。 还不说她那包扎着白色纱布的右肩胛。 “伤口还疼吗?”陶华宁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伤口,但又不敢,他知道她一向最怕疼,他怕弄疼了她。 “唔,不,不疼了吧。”苏青宁不想让陶华宁担心,毕竟他也受着伤。 “真不疼了,刚刚还听到你疼得大叫的声音。”陶华宁嗔怪地看着她。 “唔,讲真话,很疼,很疼。”苏青宁被陶华宁湿漉漉的眼神泡着,忍不住扁着嘴撒娇。 陶华宁笑了,握住苏青宁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柔柔地哄着她。 声音温柔如水,苏青宁像置身于温泉之中一般,只觉得这温水轻轻地涤荡着她的魂灵,肩胛上的伤口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痛了。 “你的伤怎么样,老花头大夫说了你不能动弹的,你为什么要……有没有伤到?”苏青宁这才想起来陶华宁为了救她,连自己的腿伤都不顾了。 “我没事,养养就好,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一定能逃走,一定能……”陶华宁认真而深刻地检讨着。 “不,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当时马车翻倒的时候你也不会伤着腿,而我也不会安然地在这里了。” 苏青宁心里异常清楚,陶华宁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她。 她郑重地道谢。 陶华宁又谢她。 然后苏青宁笑了,两个人要是这样谢来谢去的话,恐怕这一个下午就谢过去了。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花林突然想起与他们同行的洪大壮。 问及他,才知道他受的伤比她轻点,至少不会因为治好了伤还留下不能大动的后遗症,眼下也在房里缩着养伤。 另外苏青宁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来?” 陶华宁皱了皱眉头,当时沈昀突然出现的时候,青宁是晕过去的,所以她没有看到他从天而降的那般情形。 他却看到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涉身犯险去深山 沈昀一身石青身圆领长袍站在枣树下,他身材笔直挺拔,面如冠玉,他的存在衬得那棵长得不算直的枣树更像是一棵歪脖子树了。 苏青宁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他未来成为只手遮天权臣的风范。 她突然间不敢上前,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他。 “你跑出来做什么?”沈昀不耐烦地道。 苏青宁讷讷地道:“我,那簪子,是我的。” “知道是你的,怎么全在我手里,是不想要?”沈昀皱眉看她,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看。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两支都是他当初送她的,而且一支是他亲手打制的,另一支是亲自挑选的。 每一支对他来说都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就连他回京这么久都一直在打磨另一支答应送她的玉兰簪。 他如此珍惜,可她倒好,到处扔,到处送人。 沈昀脸一冷下来,整个人就透着一股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苏青宁心里大概明白,这是不高兴了,肯定是觉得她不珍稀他送的东西。 “那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苏青宁小心翼翼地道。 指着两支簪子分别解释说这一支是她为了让他相信花林的身份而用作信物的。 而另一只…… “说。”沈昀言简意赅。 “这一支,这一支是我当初送给水娘的,我们……被抓,没吃没喝,所以才……想换点吃食”苏青宁咬着唇,低着头,一副我已然知错了,不要骂我的模样。 沈昀恨恨瞪着她,可见她脸上的伤痕还未退却,再加上圆润水亮的眼眸里凝着委屈,心里早就疼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问责,只是把两支簪子俱都插到她的发髻间,冷声警告:“下次再送人,后果自负,谁接的砍谁的手。”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现在的沈昀她相信他说得出来做得到,她不敢多说只低头抱歉地看着水娘。 她当时只想着以簪子换命,没想到沈昀会来,更没想到他会追究这事,她是受了她的牵连。 在苏青宁没来之前,沈昀的冷厉把水娘吓都吓死了,这会儿她哪里还敢计较什么苏青宁送簪子的事,她只盼着面前这个长得好看却黑着脸的大人赶紧忘了她。 再这样被吓下去,她迟早要被吓出病来。 “嗯,我,我知道了。”苏青宁继续发扬着她一到沈昀面前就犯怂的品质,低着头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连句争辩的话都没有。 沈昀见惯了苏青宁这般模样,但一旁曾经亲眼见识过苏青宁发飙杀人的花林瞧见她这般模样直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他看这小娘子杀起人连眼睛都不眨,还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没想到她也会有害怕的人,在这沈先生面前服帖得像只藏起了爪子的小猫眯。 可想而知,这位沈先生到底有多吓人。 对于苏青宁的恭顺,沈昀还算满意,悄悄勾唇笑笑,替她把头发理顺后,没再为难她。 抬眼看着被赶到内圈里的村民,朗声质问他们为何行那等绑人之事。 村民们早就被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吓到了,此时哪里还敢说话。 只苏青宁小声道:“呃,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 沈昀瞪她,忒不知道好歹了,没看到他这是在替她找补回来,竟然还自己打脸。 苏青宁不转眼地盯着沈昀看,太过于专注以致于没看路,被地上一块土疙瘩绊得踉跄了好几下,差点摔倒在沈昀脚下。 还是他手快扶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形。 “多大的人了,能靠谱点?”沈昀无奈地道。 苏青宁脸红得够呛,天老爷晓得,她也不想在沈昀面前老是这样丢面子,可刚刚那一下她不是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自己嘛。 “说说,他们绑了你,为何替他们说话?”沈昀看她站稳,急于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苏青宁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数抖落出来。 听到黑熊出来,后面的事情沈昀自己也知道了,他冷哼一声:“什么,原来是他们干的,你从哪里招惹了那群兵痞。” 苏青宁一阵无语,沈昀说话为什么老是给她一种极为生硬的感觉。 害得她解释起来的时候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明明在这件事情里她跟陶华宁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莫名其妙被黑熊他们盯上了。 她甚至连他们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只依稀从陶华宁和洪大壮以及沈昀这里得知一星半点的信息推测出黑熊可能是朝廷某个驻扎在这里的君队。 但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身份,苏青宁才觉得她根本就不可能招惹到他们。 平日里她最多就是做做生意,经营经营庄子铺子,一不贩盐,二不摸生铁,三也不打粮草的主意…… 沈昀并没有耐性听她解释那么多,他只关心如果这个村里的村民不是伤害她的人,那么黑熊他们在哪里? 随着陶华宁挥手收兵,村民们的危机解除。 老花头突然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走出来:“我晓得他们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们。” 眼见着村子里已经没有了危险,老花头开始意识到这些人或许能够帮他们。 也许达不到他想的目的,但是给那些人一个教训也好,就算是为他们村里曾经被杀死的那些乡村们报仇了。 沈昀看向苏青宁,苏青宁看向老花头。 “我真的晓得他们在哪,就在深山里,不过他们很谨慎,外围有陷阱,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要是不熟悉的人进去,连他们的边都挨不上。” 这话倒是真的,沈昀在突击这个小村子之前,已经派人进去搜寻了一波,但一直未能寻到进山的路,更不用说找到黑熊他们的踪迹。 “带路。”沈昀轻喝。 “沈昀。”苏青宁心头焦急,她很担心沈昀的安危。 “回去歇着,否则这手就废了。”沈昀淡淡地叮嘱。 “养好伤后,不要久留回君山。” “可是,你不会再回来了?”苏青宁小声地问道。 看到沈昀对她这么冷淡,她的心里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喜欢沈昀像之前那样强迫她,她只是觉得他们分开后至少可以做朋友,但现在的沈昀对她实在是太冷淡了,说话的语气看着就好像是一个陌路人。 沈昀回头看她一眼,他很想留在她身边告诉她,他也想陪她回君山看一看,或者跟她像以前一样说说话。 但现在不行,他之前已经失误放跑了黑熊,这次必须抓住机遇抓住他将功补过,否则回了京城也交不了差,此时他不想有太多的牵挂,冷声吩咐:“阿大,你送她。” 苏青宁被冷硬地架着离开。 这次她不敢任性,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沈昀又罚他的手下。 这人发起狠来比谁都狠。 还没等苏青宁走远,沈昀已经带人在老花头的带领下进山了。 苏青宁回过头来,看到水娘一脸忧伤地看着被烧掉的几间茅草屋。 她原以为是沈昀干的,但问过之后才知道竟是黑熊的同伙路过的时候干的。 “烧的是不是你们家的屋子。”苏青宁看水娘神色难过,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堆快要烧烬的火堆。 水娘呜咽着点头,说除了他们家的还有老花头家的。 那些人是问清楚了是谁家的才放火烧的。 苏青宁想也明白了,黑熊肯定是认识洪大壮的,知道是他在其中坏事,自然要找他报复。 她默默地在心里期盼着沈昀此行能够顺利抓住黑熊,替他们村除了这颗毒瘤。 她抿抿唇突然出声邀请水娘跟她一块儿去昭州城。 “我在那儿有座庄子,平日里基本不在那处呆,你们现在没地方去,不如暂且在那里一住。” 水娘神色微动,但想想又摇头,苏青宁便说洪大壮和花林此时就在那儿,等到老花头从山里回来,她会让沈昀直接把他送过去。 水娘明显已经动心,只是害怕给苏青宁添麻烦。 “不至于。”苏青宁大概描述了一下她的庄子,说里面宽敞得很,多他们两家人不过是少几个空房间罢了。 水娘很快同意,她主要是着急想要看到洪大壮。 想要去照顾受伤的他。 回到庄子上,苏青宁这才知道陶华宁和花林、洪大壮三人全都被转移到她家庄子里了。 考虑到沈昀的话她自己也没再折腾,好好地在家中养伤。 在翌日午后,门房传消息说去山里的人回来了。 苏青宁听说后立刻迎了出来,却只见到老花头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苏青宁心头一沉,闷声道:“他呢?”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第三百章 夜半香闺来窃香 炎热的夏天,热得知了在院子里的树上不停地鸣叫着,生生不息,偶尔吹过一阵风,带来的却是更加燥热的气息。 再加上此时苏青宁心里焦急、担忧,更觉得心火翻涌。 她不错眼地盯着老花头,急切地想要从他那里知道沈昀的情况。 可老花头一时之间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道:“苏姑娘是问那位时常冷着脸的年轻公子吗?” 苏青宁点头:“对,就是让你带路的那位。” “哦,他走了。” “走了?”苏青宁一愣,这意思就是说他没啥事罗? “他去哪呢?”有什么事情居然会这么着急,直接就走了。 “抓到人了,他带着人当场就走了,我回到村里,听村民说他们都跟着你走了,这不问着找过来了。” “走了,走了,走了也好。”苏青宁兀自念叨着自己的事,压根没听明白老花头说的话。 “苏姑娘,以前是我们不好,多有得罪,老头子在这里再给你赔个罪。” 苏青宁回过神来,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们。” 现在苏青宁对于当时马车翻倒时的事情已然更清楚了,虽说洪大壮、鸭公嗓等人的行为不妥当,但当时如果不是他们正好赶上了,说不定她跟陶华宁那时候就落到黑熊手上去了。 以他的凶残狠辣,他们俩到如今哪里还有命在? “哎,哪能不怪我们了,害得你……”老花头犹豫犹豫地,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苏青宁看看两个人就在院门口说着话,连忙把他让进庭院里,就着一棵杏树下的石桌椅坐下。 李大丫倒了一壶凉茶来,又送上了两碗做好的冰粉。还取了湃在井里的冰西瓜。 老花头看形看势,见人家这样对他,应该没有记恨他们村的人。 再想想她命人把被黑熊等人折磨死的鸭公送了回去,但得知他在村子里并无家人后,直接给了十两银子厚葬了他,还花钱给他立碑祭奠。 “多谢苏姑娘……”老花头要么一再道歉,要么就一再道谢,弄得苏青宁好不适应。 “那个老大夫你就别客气了,是不是你们此行发生了什么事?”苏青宁瞧着老花头,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有些不大正常,跟从前的他不一样。 “没,没有,只是当时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怕有些地方没有做好让你不高兴。 但这是老头子想多了,你不仅没有记恨我们,还有情有义,老头子万分感佩。” 老花头难得地朝苏青宁行卫个大礼,吓得苏青宁连忙侧身躲开。 开玩笑,不说老花头那一手妙绝的医术,光看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她也不能受他的礼,可要折她的寿。 “你们此行还顺利吗?”苏青宁转移话题,要不然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就该落荒而逃了。 可这里是她家,她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换个话题继续下去。 “顺利也不顺利,好在沈先生要的人还是抓住了,只是……”老花头说到此事的时候猛地抽了一口气,双眼瞳孔紧缩,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苏青宁察言观色,再联想到沈昀的为人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是不是他们的手段有些惨烈?” 老花头看苏青宁一眼,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他长舒一口气,稳了稳神,这才让话题继续。 “何止惨烈,哎,姑娘就别问了,怕说出来吓着你夜里做噩梦。”老花头一副不想说,但又忍不住的模样。 苏青宁失笑,抬手请他畅所欲言。 她倒不是很想听,沈昀的手段嘛,她早在书上看过了,那必定是温和不了的。 “我带着沈先生追上去的时候,来接应黑熊的人带着他刚走到他们的地盘。 好家伙,沈先生一看到他在那里,立刻就让人放箭,把黑熊身边所有的人都射成了筛子。 黑熊被活捉,折腾了一番……黑熊被迫带着我们又行进了一段路,里面居然有军营,沈先生让人把里面的三十多人全都斩杀了,头……头割了下来随身带着,还放了一把火烧了……” 接下来的场景真的有些听不得了,苏青宁抬手制止住老花头。 最初看他还是挺能装的一个老头,没想到去了沈昀面前也能被吓成这样,可见沈昀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苏青宁叹息一声,沈昀终于变成了书里所写的那个真正的沈昀。 只是这时间比她想象中的更早一些,他还没有中进士,也还没有踏入官场了…… “来,老大夫,你先吃块西瓜压压惊,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黑熊他们自找的,你想想他们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了鸭公,要不是沈先生他们来得及时,洪大壮、还有你的儿子花林和我等不是一并都要让他们给虐了杀了。” 这样想想苏青宁当真觉得沈昀的手段其实也不算残忍了。 毕竟在她眼里,此时他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而且抓住了黑熊,这完全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本来,她想着黑熊跑掉了,她这未来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好在这事儿被解决了,她不用日日担心且害怕黑熊命人来抓捕她,伤害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仍有些不上不下的。 沈昀的离开就如他的到来,仓促而又突然,完全打得她措手不及,没有来得及叙旧,也没有来得及道别! 日头逐渐西移,黄昏的日头打在院子里,显得有些柔弱无力,老花头说完已经被苏青宁安排回去歇息看他的儿子花林去了。 而苏青宁却依然还坐在石桌上,她以手托腮,盯着西边缓缓西沉的太阳神思不属。 直到她的眼睛被强光刺得发酸,她被迫眨眨眼睛,心里一直有一道石青色的身影挥之不去。 夜深了,有可能是白日里想得太多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真的在暗夜中看到了沈昀。 他入梦来了,身上换上了一袭黑色劲装,坐在她的床头,乌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高高的束着,露出对称好看的鬓角。 俊美硬朗的面容,立体凌厉的五官,看得苏青宁呼吸一窒。 “你来了,我怎么会梦见你?”她以为是梦,看一眼后闭上眼含糊不清地问着。 “你知道我要来?”沈昀突然低头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话,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苏青宁的耳朵上,弄得她痒痒的不住地往后躲。 然后猛地睁开眼,眼前熟悉的面容让她心神一窒情不自禁轻呼一声:“啊……你,你真的来了,我以为,以为刚刚不过是做梦。” 沈昀低低一笑,轻呵出声,苏青宁的话成功的取悦了他。 “哦,你梦见我了?是想我了?” “呃,沈昀是你吗?”苏青宁被沈昀突如其来的调2戏弄得有些发蒙,她怀疑床前坐着的这个不是沈昀本人,他以往虽然也会逗她,但绝不会说会不会想他的话。 沈昀拧紧眉头,突然从苏青宁的耳边往她的脸颊移动,冷不丁地印在她的唇上。 “啊……”苏青宁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往里面滚去。 只那一下她还是触到了沈昀菲薄温热的唇。 她下意识抿紧嘴唇,惊慌且戒备地盯着沈昀,防备他的下次出击。 “呵呵,现在你还觉得是做梦吗,要不要……”沈昀说着低头又要做些什么。 苏青宁连忙躲着忙不迭地点头:“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只怀疑了一句就被这样了,她哪里还敢多说别的?她摸着嘴唇,脸颊涨得绯红。 她警惕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沈昀有些不高兴了,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面沉如水:“守好你自己,否则……” 第三百零一章 临别时候的赠礼 深夜之中,苏青宁的香闺中大灯已经熄灭,只留下床尾的一盏小油灯,一灯如豆。 沈昀一身黑衣落座在床头,半边身子倾着,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已经躺到床上去了。 而本应该躺在正中的苏青宁此时蜷缩在床榻的最里头,身子被夹在沈昀的上半身和墙壁之间进退不得。 不仅如此,她还要接受沈昀那些听不懂意思的威胁,诸如什么看好自己,她自己的命,她难道能看不好? “这次只是意外,以后不会了。”笑话,这次莫名其妙被黑熊盯上,实在是太危险了,以后她行事肯定还得更加谨慎一些才是。 出个门啥的,再也不干不多带些人那些事了。 甚至经此一事,苏青宁已经打算赶明儿去找个有身手的人来贴身保护她。 她以前认为自己会些功夫,一般不会遇到大的危险。事实证明,她在君山县城和府城的时候的确都能自救成功。 但经过这次事情后,她渐渐想明白了。以前经历的还是太普通了,以后说不定还坐有什么麻烦寻上门来。 所以她很有必要做些打算,以免到时候麻烦找上门的时候再次措手不及。 想清楚了,苏青宁想沈昀大概也是为她好,她用力点头,嘴里直说好。 沈昀看她那深思的模样以为她听懂了他潜在的意思,看看时辰,心里有些着急起来,来不及了:“我走了,京城见。” “啊,你来都来了,不用个便饭再走吗?我还说明天早上给你摊个手抓饼吃吃。我才琢磨出来不久。” “改日京城吃。”沈昀咬住了京城。 “我,我有可能不去……” “你说什么?”沈昀突然黑脸,毫无预兆。 苏青宁吓了一跳,舌头不自觉地打结,绕过了那个话题,她乖巧地点头应是。 当然她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管他的,反正沈昀要走了,他一走,以后她有什么事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苏青宁的敷衍沈昀看得出来,只是时间来不及了,他是路过此地让大队人马在离此地五里路的城门口等着他的,他不甘心来一趟只草草见她一面。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从前以为,这样不分场合,不顾规矩,没有原则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可现在他却像是魔怔了一般。 临行前不见一见她,他就浑身难受。 所以他牺牲掉了睡觉的时间赶到这里来,只为见她一面。 刚刚亲她一口,已是赚了。 他早就知道苏青宁从未生过去京城的心思,不过不要紧,刚刚她已经答应了,待到时机成熟他总会想到办法把她诓到京城去。 沈昀的心微微落下些许,看着苏青宁突然张开双臂,他眸色暗沉,幽深的眸底里燃烧着谁也看不懂的火焰。 那火苗烧到苏青宁身上,她紧张得直咬唇。她看得懂沈昀的意思,他要抱她。 可她不想,她怕他万一授心大发…… 呃,似乎是她想多了,事实上,沈昀并不会,他不是那样没有自制力的人。 而且从他脸上偶尔流露出来的着急苏青宁便看得出来,他很赶时间。 为了快速而有效的打发走她,苏青宁咬咬牙,缓缓挪过去,在距离沈昀尚有些距离的时候,他便耐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把人揽进怀中的时候,沈昀浮躁焦急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世界的尘埃颗粒在这一刻全都落了下来,他了却了牵挂。 从前他是克制的,总觉得有些事情于计划有碍不能去做。 但是此时此刻把佳人拥在怀中,他才发现原来有时候偶尔放纵一次,去争取做一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是如此的痛快。 他满足地闭上眼,双手紧紧圈住苏青宁。 女子扶弱无依一般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鼻息间呼吸着的是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馨香。 “青宁。”他喟然长叹,再一次告诉自己,这个女人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苏青宁根本不知道沈昀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把这个拥抱当作是临别的赠礼。 毕竟在现代她送自己的朋友或者同学离开,在车站的时候也总会献上一个拥抱。 在她心里这只代表着友情,无关其他。 要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从这一次这一刻让某人生出了要捆绑她在身边一辈子的心思的话,她一定会把肠子悔青。 到了后半夜,窗户外的风大了,吹熄了油灯,人终是走了,只留下窗棱在夜风中“哐哐”作响。 然后苏青宁便失眠了。她在床上翻转来翻转去,一百八十度转体,三百六十度转圈,始终没有睡着。 很快天亮了,她干脆不睡了,起床拾掇清楚在院子里跑起步来。 等她回来看到李大丫在给她收拾床铺,看到床单上凌乱的痕迹,她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夜里造访的沈昀。 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昨夜居然跟一个成年男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了那么久,得有大半个时辰吧。 她的脸微微发红,好在李大丫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发现苏青宁的异样,直到她收拾到床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紫檀木雕刻玉兰花的匣子,拿起来一看,质地极好,雕刻精致,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李大丫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支银簪,还有好多小的瓶瓶罐罐。 “小姐,这些是啥子哦,啥时候买的,我啷个没有记到了,还有这个簪子,还是好看哦,就是有些像你另外一支簪子。” 李大丫左摇右摆地看不懂,最后还是递到苏青宁面前。 只一眼苏青宁就认出来了,这是沈昀留下的。她翻了翻,里面没有留下任何纸片,也就是没有只言片语。 “这么多药,也不留下个说明书什么的,我怎么知道哪个药怎么用?” 苏青宁翻了翻有些无语。难道她要一一拿自己来试这些药的药效不成? “小姐,我把簪子拿出来跟你之前那两支刻有兰花的放一起要得不?”李大丫只当是她自己买的,眯着眼睛笑。 苏青宁点头,看出这支兰花簪就是沈昀上次离开大包梁村上京城之前说给她做但还没有来得及做好的那支,现在竟然已经做好了。 她有些感动,她以为当他回到京城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断了。当时是既庆幸又有些失落。 如果不是跟沈昀牵扯上仇啊恨之类的事情,其实他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至少在她看到的书中的片断中,大家都对他的为人很推崇,当然除了得罪过他的人,和他的仇人。 她研究了一会儿药瓶,才发现沈昀虽然没有单独留下每种药的说明书,但是却在每个瓶子上面都用极细的笔写了一些简介和药名。 其实他取药名的时候都讲究把用法结合在里面。 所以等苏青宁看懂药名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医用说明书了,她大概懂了,这些药都该怎么用了。 比如止血散,比如迷迭粉,比如奇痒粉,比如消肿止痛膏…… 研究清楚她拍拍脑袋瓜子,终究还是自己太笨了,差点就让沈昀背锅了。 笑笑,她在紫檀木匣子里好生挑拣了一番,寻了一些常用的药膏和自保的药粉揣在身上带着。 其他的则交给李大丫保管起来。吃完早饭后,李大丫进来了:“小姐,陶少爷请你过去。” 苏青宁拾掇清楚,她也正想这会儿去找陶华宁,这倒是赶上了。 到那儿一看,老花头已经在那儿了,陶华宁挣扎着坐起来,正认真地听着老花头说他的伤势。 “如何呢?”苏青宁看得一脸紧张。 陶华宁这腿那可是千重要万重要,半点都耽搁不得,否则要是出了什么差子,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摸摸袖中,里面有一瓶是沈昀留给她的正骨膏,她寻思着可以拿给陶华宁用一用。 待她要说话的时候,陶华宁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第三百零二章 留下一大堆的药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但碍于老花头在场,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老花头夹在中间脸一下了拉了下来:“哎,我老头子就不在这里讨你们的嫌了,走了走了,看看小林子和大壮去。” 他留下药,甩着手就要离开。 苏青宁捏了捏沈昀留给她的药,连忙道:“老大夫,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味药可以用在他身上吗?” “啥子药?”老花头花白的胡子一甩扭过头来,好奇地盯着苏青宁的手中。 她已经把药丸掏了出来。 老花头接过先看再闻然后扒了一丝碎末放在舌尖舔了舔,突然睁大眼睛激动地道: “啊,我晓得了,上次他之所以能好,跟这药丸有很大关系。我就说嘛,我老头子虽然医术还行,但是也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哎,你这女娃娃早有这么好的药丸咋个不拿出来,还让我老头子在这里瞎治个啥。” 老花头说着倒了杯热水就要给陶华宁灌下去。 苏青宁一看连忙帮着扶陶华宁坐好。 “老大夫,慢着,这药真有那么好,能治我这腿?” “可不嘛,上次你夜里烧着,要没这姑娘给你喂的这药,你恐怕就……” 话未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谁的?”陶华宁看向苏青宁,心里隐隐有着猜测。 “之前那些是沈昀临走给我的,这颗是他昨日托人送来的。”苏青宁自觉这事没必要撒谎。 反正人给她留药并没有坏处。 “他,走了?”陶华宁敏锐地抓住了苏青宁话中的问题。 苏青宁点头说跟着老花头他们进山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陶华宁显见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次沈昀突然回归,还是让他觉得压力备增。 尤其当青宁需要救助时,他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不知道有多讨厌现在的自己。 苏青宁看出他情绪问题,在老花头给了救治意见后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头陪伴着陶华宁。 再怎么说他这全是为了救她才会变成这样。 “你也受着伤,小心累着你。”陶华宁却是只顾着心疼她。 “我不怕,沈昀的药的确好用,我的手已经好了大半了。”苏青宁道。 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已是好不了了。 沈昀临走时交待过,她的手自此好了或者还可以打架杀人,却不可能像以前做执笔写字那些精细度要求很高的动作。 这事不提及还好,说到此处,苏青宁承受能力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伤感。 但她自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短暂的难过后便恢复了正常。 但陶华宁却是个细心的,见她目光落在右臂上,便试探着问她是不是于以后生活有碍。 苏青宁咬咬唇,假装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还是可以做菜做事,只是不能写字。 “反正我也不大喜欢写字。”苏青宁强颜欢笑。 陶华宁看得心痛不已,握住她的手动情地道:“我替你写,但凡你要写什么,只需告诉我一声,我便替你写好。” 苏青宁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心想,两家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她但凡想写个什么不急倒还好说,要是急用,可怎么还能等得到他呢? 而陶华宁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待她满十八岁,等他娶她过门,他们便能待一块,岂不便宜。 两人正说得热闹,老花头去而复返,但他这回学精了,为免两个人看到他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围观了好一会儿才弄出些细小的动静来好提醒他们他的到来。 他刚刚苏青宁的药回去研究了一下,这回是来送药的。 说他大概搞弄了苏青宁那枚药丸的成分,当然有些特殊的用料他还不太清楚,只能等到来日有机会见到沈先生的时候再向他讨教。 苏青宁眨眨眼睛,心想,以沈昀的为人,可未必肯教他,不过这话藏在心里便罢了,便很没有必要说出口,她转移话题:“对了,先前在你们村里的张道长呢?” 老花头乍然听到愣了片刻,想了想才道:“老道长是与我一道进山的,再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苏青宁微怔,试探道:“你跟他认识多久呢?怎么他走了你也不着急,不怕他在山里出事?” “哎,老久了,以前进山采药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断断续续会到我们村子里来。 他医术好,见着了我总要跟他讨教一番。哎,他怕啥子哦,这大山小山的他比我还熟,只要往哪个山沟沟里头一钻,谁也找不到他。”老花头一提起他满眼都是崇拜。 “说起来,那位沈先生原本还记恨我们村,还是听了他的话才放过我们。” “哦,沈先生也认识他,看来他的交际真是够广泛的。”苏青宁微眯着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不久她派李耿找道士,而张道长却正好碰上的事。 不怪她往心里去,此事实在是太过凑巧了。 “这我不太清楚。”老花头意识到苏青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再往下多说,不然他总有一种背叛自己朋友的错觉。 苏青宁也适时转移话题,问道黑熊被抓之事。 “可有审出什么来?”苏青宁皱眉。 老花头摇头:“审问的时候沈先生不让我们在场,我啥也没的听到。 哦,我想起来了,沈先生还让我转告你一声,让你们不要再害怕了,黑熊那支队伍已经成不了气候。” 陶华宁看着自己还抬不起来的腿恨得牙痒痒,重重捶在床柱上。 他有心要报这个仇,只可惜却被沈昀给拦下了,报仇无望了。 苏青宁看向他,知道他的心思,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抚他。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宁特意安排了李耶把大坳村的人接到庄子里来教他们学做鲁班球。 而她自己则与陶华宁、洪大壮等人养伤休息。 李耶跟着苏青宁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了,安排这些小事手到擒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大坳村一部分心灵手巧的人先教会,然后让他们再去教其他人,而他自己就可以解放出来,开始去安排分工的事情。 短短一旬功夫,大坳村的人基本上都学会了鲁班球的做法。 苏青宁让做得最好的水娘负责质量检查,李耶总把关,并负责把做好的东西储存起来。 另外苏青宁嫌弃把鲁班球运来运去的费事儿,干脆一拍手让李耶去昭州城里看个铺子,她就在这里开个铺子,把庄子做成作坊,即时加工,即时卖,互不耽搁。 李耶怕她手底下铺子太多了,顾不过来,试探着想要劝一劝她。 苏青宁深吸口气,想想也是,她刚刚确实有些头脑发热了。 不说他们对昭州城不算了解,也没有做过市场调查,直接贸然开铺子,太过冒险了。 但她又不甘心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珍惜,而且这年头交通不便,路上运输既耽搁时间又费功夫,简直劳民伤财。 苏青宁有些为难,恰好陶华宁拄着拐杖出来,知道她在为这事犯难后,不由笑了: “这简单,我家在城里就有几家铺子,你要真想开,我写信给我爹给你匀一间便是。” “不,不,这怎么可以。”苏青宁连忙摆手。 陶华宁说得倒是简单,但在精明的陶晋仁那里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她可不想因为她家的事让他们父子生出嫌隙来。 “可现在城里的铺子可不好买。”陶华宁劝道。 这是实话。 在君山县城那样无关紧要的小县城里铺子都有些紧俏,更不用说像昭州这种两条水路相交,码头遍地的交通枢纽了。 不过苏青宁既然往这方面想了,自然就要想个解决的办法出来,拖着不是回事。 她这边一直按照约定收购大坳村的鲁班球,但又没有销出去,放着都是钱,作为一个实干家,苏青宁瞧着心慌,夜以继日地寻思着怎么解决。 在她苦恼了好久,终于在六月最炎热的时候,她道:“哎,我有个办法。”老天诚不负,终究还是让她想到了一个解决此事的好办法。 第三百零三章 新年快乐必大发 苏青宁在昭州城的第一家铺子成功开张了。 准确的说这铺子不算是她的,但门脸上却打上了“聚星斋”三个字,后面跟着加盟连锁四个小字。 苏青宁抄着手与已经养好腿伤的陶华宁站在一边喜气洋洋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从铺子里选到他们心仪的东西。 而苏青宁聚星斋里主打的魔方、孔明锁等十几个套件全都摆在了铺子里最明显的地方。 她最近又做了改进,在原木色的基础上涂上了颜料,弄成了彩色,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五彩缤纷,格外有看头。 “小姐,你这个开加盟连锁的法子可真是绝了。现在好了,陶少爷家的铺子既能卖咱们家的产品,又不用让出来,还能一块儿赚钱,要是这样的铺子能多开几家,咱们也看顾得过来。”李耶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他从没有想过开铺子还有这种开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姐不愧是小姐。 苏青宁心里也高兴,不过她早就过了最兴奋的那个时刻,所以此时还勉强能够保持淡定。 “我当时也是急中生智,随口一提,要说感谢还得谢宁哥儿,要不是他同意,咱们庄子里的东西也休想进得来。” 陶家这间铺子原本是卖首饰的,这是陶家开了多年的老铺子,如意坊的名气是一早就打出去了的,其实根本不需要借助她的东西,但因为有了陶华宁的支持,所以她才得以把货铺上来,试营业了一旬日,从最初的籍籍无名、无人问津到现在的异常火爆,这一路走来,有曲折,但总体还算顺利。 于是在试营业结束后,他们自然而然地达成了合作协议。 至此,昭州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在苏青宁准备离开的时候,桃儿庄里的庄仆们全都住进了苏青宁花钱为他们修的青砖瓦房。 这是他们上半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却成真了。 “这是大小姐的恩德,咱们得牢牢记在心里,以后要好好生生报答大小姐一家。”洪大头给全庄子的人开动员会。 根本不用他多说,众庄仆们纷纷拍着胸脯说一定把庄子的事做好,不让大小姐操心。 苏青宁笑笑,特地拿了一两银子给李耶让他为他们置办了两桌酒席,算是吃暖房饭。 而大坳村那边的作坊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山里那伙人自从黑熊被沈昀押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坳村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日子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过越好起来。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桃儿庄的庄头洪大头和洪大壮居然是走失的堂兄弟。 两个人的父亲是亲兄弟,在家乡发大水逃出来的时候走散了,各自安家。 他们见面之时当即抱头痛哭,都以为那一别便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没想到……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苏青宁,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这位人美心善的东家大小姐。 人事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庄子里有对苏青宁忠诚不二的洪大头,铺子里有陶家过硬的掌柜,还有李耶时不时地去督导查看,苏青宁极为放心。 反倒是山庄后面果园里的桃子最让她放心不下。 桃子已经挂满果了,眼看着越长越大,就快要成熟了,但苏青宁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她一直觉得她的金手指不是百分百的灵验,好像时灵时不灵的,不知道这一次是否管用。 她四处瞧了瞧,选了一个无人的傍晚一个人悄悄地溜到果园里,随手摘了一个毛桃,四处寻不到水源,想着古代反正没有化学农药残留,在袖中上擦了两下,张嘴咬了一口。 “唔,甜的,居然真的是甜的,太好了。”苏青宁欢呼起来。 一高兴忘了桃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连着吃了两个,回到庄子里就觉得腹痛如绞。 老花头夜里来看她,询问她缘由,她不好说是自己贪嘴,吃了没有完全成熟的毛桃,只敢说自己怕热贪凉,吃多了冰镇西瓜。 “嗨,你这丫头,那西瓜好吃是好吃,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哪能吃那么多凉性的东西。”老花头有心想要责备她两句,但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舍得,敲敲她的额头表示无奈。 苏青宁原本觉得自己不过是吃错了东西,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当天就趴在床上歇息。 谁知庄子里的人听说她不舒服之后,一个个全都跑回家去把家中最为珍贵的药材拿了出来,全都说着要给她用了补向体。 “呃,你这个是鹿鞭吧,我没记错的话它是壮阳的,我,我这用不上吧。”苏青宁有些尴尬的看着洪大壮。 “怕甚,只要你想用,我马上让水娘给你炒了。”洪大壮才不管那么多,反正他把家中最好的药材拿出来了。 苏青宁无语,看着老花头,一脸哀怨,早知道他们都这么激动,她就该对他下封口令,不让他把她生命的事情宣扬出去,现在倒好。 不管是庄子里的人,就连大坳村的人也知晓了。 苏青宁苦啊,肚子痛得怀疑人生,可还要接待一大堆打着关心她名义的人。 直到陶华宁从城里铺子回来听说了她的事,才把陆陆续续上门来的人赶回家去。 “你们的心意东家小姐心领了,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的,陶华宁把人赶走之后,自己却单独留下了。 瞧着苏青宁脸痛白,连忙关心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说。”苏青宁被问得红了脸。 她能告诉他,她这样只是因为贪嘴误食了两颗桃吗? 不过苏青宁到底还是拗不过陶华宁,最终还是被他知道了。 于是乎在桃子成熟的季节,陶华宁命人给她送来了一百斤桃子,又红又大。 苏青宁的实话让陶华宁给套出来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起陶甲的事情来。 “早先已经派人去出事的地方找了,没有瞧见。” 苏青宁柳眉微皱,眼中俱是担忧。 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陶华宁有些心痛:“找了十几圈,一直没有找到尸体,应该没事。”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想问这事儿,怕陶华宁难过才没问。 “那就好,相信他会没事。”她记得当时马车侧翻时,陶甲因为坐在车辕上是最先被抛出去的,那会儿可能会落在山腰子的草坪上,应该受了伤,但不至于比陶华宁更重。 只是看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想必也不轻。 “以马车坠毁的地方为中心点,辐射方圆五里的村庄都去看看。” 陶华宁眉心微跳:“为何是方圆五里,有什么根据?” “那是一条山路,虽然能过马车,但不是官道,会从那儿过的基本上除了赏芍药花的人,便是当地上山砍柴的村民了。 我们迟迟找不到他,想来他是被人救了。 此地到处都是山,他们自然选择近村也好便宜行事,哪会选一个离村那么远的山头去打柴。 一担柴火背下来,翻山越岭地怪累。” 陶华宁捏了捏茶盏,站起身来就往外边走。 陶甲是他带出来的,他得把他带回去,不然跟他爹还有福叔没法子交差。 而且他跟陶甲自小一块长大,之间虽有主仆之分,但情分也煞是深厚。 他从大坳村回来的这些日子,要是没有伤早就亲自跑出去找了。 这好不容易把伤养好了一些,又在苏青宁的指点明确了方向,他连忙带人跑出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陶华宁在出去的当天下午就把陶甲带了回来。 苏青宁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确在距离出事地点三里外的一个村子里,被一个柴夫救下。 不过按道理说,距离他们的马车出事已经两个多月了,他的伤却还没有养好。 苏青宁满脸诧异,不知道陶甲到底伤在了哪里,居然需要养这么久。 “当时坠下马车的伤在救他的猎户家养了小半个月养好了,这伤是后来招的。”陶华宁把陶甲安顿好后解释道。 苏青宁越听越糊涂了。 陶华宁让她不要着急,亲自泡了一壶茶水慢慢给她道来。 “那山里不止有黑熊一伙人,还有另外一伙,陶甲刚好碰上了……” 还有一伙人?苏青宁的心都凉了半截了,黑熊一伙人就把他们折腾得够呛,这要再来一伙,可怎么是好? 第三百零四章 怎么甩掉大麻烦 从陶华宁的话落音到他喝完一盏茶,苏青宁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装死。” 陶甲撞到那伙人手里后,就被他们扣下,一直跟着他们做苦力,直到他发现有人在做活的过程中倒下,立刻就会被他们装进麻袋扔到山里去。 陶甲找准时机倒下,装死,被扔,然后自己用私藏的利石割开麻袋逃出来。 只是做了一个月的活计,手上脚上全都伤着,这一路坚持着走下来,实在是痛得够呛,晕在半道上,好在被路过的乡民救下。 苏青宁注意到那伙人跟黑熊他们似乎不一样,问是做什么活计的。 陶华宁犹豫了一下才悄声道:“他们在造武器。军中专用的长枪和刀剑,官制铠甲。” 这些都是本朝明令禁止打造的,他们竟然藏在深山之中胡乱抓民夫肆意打造。 “这事怎么办?”苏青宁没想到他们只是出了一次事故,但发生的连锁反应却是越来越厉害,甚至已经严重超出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 陶华宁难得的沉默了,苏青宁的神经紧绷起来:“不好办。他们在定期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陶甲装死逃出来的事情,现下正在全面布控抓他。 苏青宁惊了一跳,手里的杯盏差点没拿稳,清幽的茶水晃到了手心,一股烫意流过。 “陶甲说这一片都是他们的地方,他的行踪很快就会被他们查到。”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问题可就复杂了。 苏青宁抿着嘴不说话。但是两个人脸上都还算平静,且透着不屈服。 彼此沉默好一会儿后,苏青宁出主意,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毕竟再怕也没用。 那些人肆意掳掠他人,甚至不惜别人的性命私自制造兵器,这本就违反了大梁律令,也违反人伦道德。 “这样吧……”苏青宁招手让陶华宁近一些,她有一个主意想要跟他商量一下。 陶华宁乖乖靠近,他对苏青宁的主意好奇的紧。 苏青宁悄声道:“你说他们这样做,当地的知府可知道?” 陶华宁果断摇头:“应当不知,且也不敢让他知道,昭州知府出自京城谢家,谢家家主父子两代皆入过内阁,深得圣宠,如若知道……” 陶华宁说着,眼睛突然间就亮了:“青宁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苏青宁转了一下茶盏道:“随便什么吧,管他借鸡生蛋、借坡就驴,这事儿凭咱们处理不了,就得找能处理的人。” 本来苏青宁对于此事只有三分把握,最多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或者干脆死马当成活当医。 但听了陶华宁的话之后,她顿时觉得拨云见日了。 在苏青宁这里,她对于此事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更不太清楚朝堂之上那些复杂难辨的关系,所以只把这件事情当成是普通的违背大梁律的事情来处理。 但经过陶华宁把朝堂上各种关系这么一讲解,顿时升华了。 至少他们不用再担心昭州知府会被那伙人马收买变成他们的保护伞。 相反,他们若是两股人马,因为政见不同,那就是天然的死敌,猫与老鼠一般的对立,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 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此事说定,陶华宁立刻便要出门,此事他要亲自去办。 “慢着,宁哥儿,我以为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明着沾上关系的好。” 这伙人胆敢躲在深山之中做那样的事情,说明他们的后台很硬。 而那位知府出自京城名门望族,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但唯独他们俩卡在这中间是最为尴尬的。 陶华宁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苏青宁竖起了大拇指,跟她说,那他便不用亲自上门徒招是非了,就写封匿名信投了。 苏青宁点头应是,她就是这个想法。 试想,这事儿只大不小,一旦招惹上了,不管有好处没好处,反正要惹一身臊,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能解决那伙人,又不会被他们盯上。 因为此事的机密性,不宜让太多人知道,陶华宁决定匿名信由他亲自写。 苏青宁却依然拦着他:“我写。” 陶华宁哪里能让她涉险,自然是反对的:“沈兄说了你的手不宜多写字。” 苏青宁却道:“我写好过你写,你想,你以后是要入仕途做官的人,万一那封匿名信落到别人手上,看到你的墨宝以后别有用心,你怎么办?” 苏青宁是真心关心陶华宁,她当时看书时陶华宁并不是里面的主要人物,只是作为陶家的一个普通人物,略提了一句,大意就是他是当地的小三元,顺利考中进士,又凭着家中财富做了官,一路走得顺风顺水的。 但对于他的私事,比如娶妻生子各方面的并没有特别提及,甚至连个大结局都没有写。 所以苏青宁对于他的未来她是看不清的。因为未知,所以她不愿意让他冒险。 “可是你的字迹更不能落到别人手上。”陶华宁依然反对,青宁为他着想的一片心,他很感动,也很受用,但这并不足够让青宁去冒这个险。 “你听我的,我没事。”苏青宁才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字迹去写。 利益于前段时间她的发奋练字,现在她手头会的字体就三种。 一开始她用的陶华宁的字帖,自然不必说,她会写他的,其中一种是她自己的体系,不过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还有一种便是沈昀的。 因为沈昀的强迫,她被迫学了他的字体,而且慑于他的威严,是三种字体里面写得最顺最好的。 所以她打算用沈昀的字体来写这封匿名信。 “青宁不可,沈兄如今人已经在京城,若是这样做,他岂不是会被人发现。” 要是此事真的暴露,陶华宁并不认为沈昀能够承受那伙人的怒火。 苏青宁嘟了嘴,蓦地想到了书中沈昀对原主一家的报复,她咬牙:“他才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算她现在通过不断讨好沈昀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消去了一些,但这并不足以让苏青宁对他降低提防之心。 她很害怕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没有办法改变书中苏氏一族的结局。 所以这回遇到能够坑他的事情,她也不会手软。 当然私心里苏青宁还是相信这件事情对于沈昀来说并不算什么。 “对咱们来说此事是个烫手山竽,怎么摸怎么烫,但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个机遇。” 苏青宁为说服陶华宁解释道:“他原本之前就已经招惹过黑熊了,而且我看他来昭州的本意就是要收拾他们那伙人。 现在这伙私自制造兵器的家伙当时也是他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根本不用你我这么费心的想着怎么收场了,他早就给解决了。” 这是实话,是苏青宁养伤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 这段话成功地说服了陶华宁。 而且苏青宁一直让他放心,说她会处理好此事。 苏青宁说着坐下便铺纸磨墨,只她的手受了伤,仍不能正常使用,写几个字便要歇息一会儿,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直到天黑才勉强弄完。 陶华宁倒是耐心,一直守着她,渴了给了她递茶,饿了喂她吃点心,还细心吩咐厨房准备她喜欢吃的菜。 信写好,封好火漆,乔装出门花个几文钱就能找到一个乐于送信的小乞丐。 看到匿名信被送至知府官衙,两人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等待了。 第三百零五章 模仿他笔迹的人 深夜里,寒鸦扑翅,乌云遮月,顺天府的夜里漆黑成一团。 东北角的一座小宅子里有人彻夜未眠,一直不停地搓着手里的信函,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沈兄,动手吗?” “容我再想想。” “那可是兵器,不论是谁做这事,都活不了。” “只是他……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抓不到他身后指使的人。” “难道就这么算了?”梁成景不甘心。 他先前被他们打压得那么厉害,半条命都被弄没了,如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并且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他要是不趁机做做文章都对不起自己曾经在北疆吃过的苦头。 “景兄,你太急了,此事咱们不出马,并不代表放着不管。你别忘了昭州府的谢大人可是皇上的人。” 梁成景心神一晃,是了,他确实急了,连这事都忘了。 “这回换他们唱戏,咱们便看吧。” “听你的。”梁成景应下。 两年前的事情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全是因为他没有听从沈昀的劝告,以至于自己被贬到北疆吃沙子。 而支持自己的沈家人还有好些其他人都被牵连。后来要不是沈昀献计,自己照做,恐怕现在都没有办法回来。 这回他确实不能再激进了,凡事都冒一头,用沈昀的话他得稳着点来,稳中求胜。 事情发展的比苏青宁和陶华宁想象的都快。五日后,便有消息传来。 位于樊山之中另一处山谷被官兵夜袭,当中之人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而他们所制的兵器也全部被收剿入国库。 其余被抓人等全以谋逆罪被当场判处极刑。 陶华宁和苏青宁大喜,把消息告诉养伤的陶甲,他激动得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朝着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这事儿主要是青宁想的招,你要谢便谢她。”陶华宁指着苏青宁。 虽然此事她也可以做,但是以他的办法,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毕竟事儿办好了,但目前来说并没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沈昀手握那封原版匿名信,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 这信函上面是他的字迹,竟然是他的字迹。 虽然只写出了他字迹的形,没有写出神。但乍一看,却跟他的字迹一般无二。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过这封信吗? 他紧紧地捏住了,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但想想不甘心,又把它重新捡回来,慢慢地摊开,抚摸着上面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迹。 他想他一定会弄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六月底,昭州府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苏青宁和陶华宁启程回家。 多日未曾归家,苏青宁一路上极为兴奋。就连吹拂在脸上的热风都忽略了。 苏青宁到家的时候,苏大海于氏迎到了庄子外面。 简直是望星星望月亮,一会儿问一声李耿她到了没,一会儿又使唤人到官道上看着有没有从州府那边回来的马车。 如此往复好几次之后,苏青宁乘坐的新马车终于停在了苏记杂货铺面前。 苏青宁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只见自家的铺子里生意依旧如昔,来往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客人,气氛闹得热火朝天的。 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苏大海和抱着孩子的于氏。 “爹娘……”苏青宁挤开赶车的陶甲一跃而下,冲着夫妇俩就奔了过去。 “青儿,青儿回来了。”于氏母女连心,本来看的别的方向,但听到苏青宁的呼唤后,第一时间转了过来。 苏大海反应略微有些慢了点,但还是转了过来,正好来得及被苏青宁一把抱住。 苏青宁这回离家两个月有余,不离家不觉得,一离开家就会想家。她真是想念他们了。 虽然他们俩不是她亲生的爹娘,但是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早就跟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他们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对她有原则的爱,对她的维护…… 这一切都让她感动。 苏大海面上笑得老泪都快流出来了,但看看四周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顿时觉得不自在了,轻轻拉了她一把: “行了,青儿,咱们赶紧家去吧,省得让他们看着了,到时候要笑话咱们了。” 苏青宁看看四周的顾客吐吐舌头。 这个年代不比她生活的时代,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很含蓄,不会像她这样冲上来就抱住自己的爹娘,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不过她倒是不怕的,一则她脸皮厚,二则这么点子小事根本不足以引起她的羞愧。 三则她觉得对父母亲的爱就要大声说出口。 这事儿说起来在现代的时候还发生过一点小波折。 她现代的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教育她也都是按照标准的淑女范规则教育。 但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循规蹈矩守旧的人,因而常常都与父母亲闹茅盾,有时候有些话没有说彼此都压在心里,久了就很窝火,火着火着就会表现在日常相处上。 父母亲跟她说话,不到两句话她就不耐烦,而且还时不时地顶两句嘴。 父母亲有时候就包容了,但有时候也会被伤害到,不高兴回过来,她再怼过去。 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 但经常都是父母亲被她气到,她倒是没心没肺的。 直到有一回她把她母亲气病住院了,父亲生气之下才说出来。 此时苏青宁才意识到,原来她跟双亲之间的摩擦和隔阂已经这么深了。 她深深地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在老师的指点下,用拥抱和谈心来化解。 那毕竟是自己的尊重父母,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迈不过的沟。 后来她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坚持拥抱他们,抱着抱着便把三个之间的隔阂和摩擦便都抱没了。 彼此说话也慢慢地越来越为对方考虑。 所以有时候爱是需要有意识的培养的,也是需要用行动和语言表达出来的。 尤其等到她穿越到这本书里之后,苏青宁就越发能体会到这种感情。 她后悔当时醒悟得太晚了,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疼爱她的父亲母亲…… 所以如今她既然代替原主活在这里了,苏大海夫妇俩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的,那她又何必吝惜自己的感情,全身心投入,总没坏处。 苏青宁笑着又再度抱了抱苏大海夫妇俩,还就着这个姿势逗了一回躺在于氏怀中呼呼大睡的小弟弟。 于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爱怜地轻轻拍着她。 苏青宁这才满意,回头招呼着陶甲帮她把马车赶进庄子里。 苏大海一脸讶异:“咦,这不是陶家的马车蛮,啷个要赶进来,陶少爷在上面?” 苏青宁笑了:“嗨,瞧爹说的,这是咱家的马车,我在昭州府的时候让人定做的。 以后咱们家要时常上府城和昭州去,以后说不定还要去更远的地方,骡车可不那么好使。” 骡子虽然也能拉车,但跟马一比就太逊色了。 所以一有条件苏青宁就寻思着置办一辆马车。 “那陶少爷呢?”于氏轻轻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背,他拱了拱,似乎要醒了。 “宁哥儿留在宣州府了。” 此时距离秋日的乡试已经没有多久了,陶华宁原本是要把苏青宁安全送回到君山县城才想着再去宣州府。 但路过那儿时,被他老爹的朋友喊住了,让他一定要留在宣州府,他要给他讲讲乡试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青宁想着他这些日子与自己一起在昭州东逛西晃的,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完全沉下心来读过书,便力劝他一定要听话。 “举业重要,要是耽搁了,陶老爷和陶夫人只怕要生气了。”苏青宁劝服陶华宁,还说如果他不听,他们家庄子怕都不欢迎他去了。 这句话成功地把陶华宁劝退了,他留在了宣州府,但依然把陶甲塞给了她,说是换做别人赶车他不放心。 苏青宁只求他留在那儿,别的啥想法都没有了。听说是这么回事,苏大海放下了心。 他还以为自家宝贝闺女跟人家陶大少爷闹崩了,所以不坐他们家马车,也不让他送了,害他白担心一场。 第三百零六章 最亲近的人算计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苏大海起了一个心思。他觉得他家闺女其实也能配得上陶家大少爷。 虽说他们家巨富,又是世家子弟,但他家闺女也不差呀。长得好看,跟棵刚长成的嫩葱似的,一掐就出水。还有这身本事就更不用说了,琴棋书画…… 呃,这些当然都不大会,但他闺女会做好吃得能让人咬掉舌头的饭菜,还心灵手巧,可以做魔方、孔明锁那些能赚钱又好玩儿的玩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家宝贝闺女做生意那真是一把好手,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他们家铺子庄子加起来都快有十个了。 这全都是他闺女的手笔,他闺女说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多到用都用不完。 同时还有一点,他闺女可不仅仅只是自己赚钱,她是带着同村一起赚钱,带富了他们大包梁村。 以后村里的人虽然知道他苏大海,但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是老实巴交,见面最多礼节性的点点头。 如今走出去,哪个不认识他,哪个不跟他打招呼。 就连现在里正每次召集村中保甲和族长大会时,都必要喊上他一起,说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来。 不仅仅只有大包梁村,于家村还有附近的那些村落都因为自家闺女做的生意过上了好日子。 以前一个月才吃一次肉,如今天天吃肉,顿顿有肉。 以前好多人都住着泥坯房,如今个个都住上了青砖瓦房,又宽敞又亮堂…… 自家闺女的本事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说都说不完,所以她怎么就配不得陶家大少爷了? “爹,你想啥呢?”苏青宁看苏大海望着自己出神,既不说话,也不晃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轻声提醒他。 “哎,这马车,马车好啊。”苏大海连忙压下心头纷繁的心事。 这事儿他心里想得热闹没用,得他家闺女同意,而且张道长说了,青儿必须十八岁才能说亲。 他也只能暂时想想,并不打算马上说出来,以免让自家闺女多想。 他嘴里说到马车,便同时看向陶甲赶着的马车。 他的个乖乖,那漆成绛红色的车身,坠着的墨蓝流苏,还有在阳光下反射着强光的…… “那是啥子,咋个不是糊的纸,也不是坠的流苏?”苏大海这辈子还没坐过马车,但他们家庄子守在官道边,又开着吃食铺子,常常能看到别的富贵人家里驾着马车路过,倒也懂得些许皮毛。 “呵,这是我跟宁哥儿最新弄出来的玻璃窗。怎么样爹,可还透亮。来,你要想看风景的时候,只消把里面这层窗帘掀上去,不用害怕被风吹,也不用害怕路上的尘土大。 你要想歇息了,把这窗帘拉下来就成。”苏青宁高兴地为苏大海夫妇俩介绍着。 还问他们要不要上去试着坐一坐。 “不了,不了,啷个气派的马车我们咋个坐得出切。”苏大海有些担心,坐这马车到村里切,不说别个,就光是他爹就得眼红死。 指不定又要想什么招儿来折腾他了。 看苏大海眼神不对,苏青宁便立刻明白了,小声道:“是不是我爷又出幺蛾子了?” “没,莫的事,都是小事,你就莫要操心了。”苏大海这段时间在苏家老宅那里受老多委屈了,可他一个当爹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女儿抱怨亲生的爹,更不能诉苦。 苏青宁看向于氏,用探询的眼神问她。 “你爹唉……”于氏一句话未说完就叹了一口气。 苏青宁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左手扶一个,右手拉一个,大家齐齐往院子里走。 苏青宁也不往厅堂走,就往夫妇俩的房间去,要了茶水,给两人斟上,接过于氏怀中已经动来动去快要酌量过来的小弟弟,轻轻拍拍她,看他重新入睡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人。 “爹娘,你们谁跟我说,还是让我去老宅里去问爷奶。” “嗨,你这丫头,莫要多事,莫要多事。”苏大海连忙摆手。 苏青宁哪里肯依,她可不是那种明知道苏大海受了委屈还要坐着看的人。 “咱们没理,就带礼上门赔礼,咱们有理,那就上门说理。这世间人伦亲理,总也逃不过一个理字儿。”苏青宁面容严肃。 她爹什么都好,可就是在她爷面前时为人太面。 面起来任由苏老三随意拿捏,甚至有时候都不当人看。 苏大海总以为苏老三是他爹,在他面前他委屈委屈把事过了。 可他却不知道,人有时候往往喜欢捡软柿子捏,而且还喜欢得寸进尺。 人与人相处就是一个互相试探,互相磨合的过程。 苏老三已经知道苏大海的底线在哪里,就是苏青宁。 他只要不动到他这根底线,其他的就可以任意压榨,任意欺辱他。 甚至是践踏他的自尊也在所不惜。 “当家的,你,这些日子你实在是受够了,你今天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于氏终于抵挡不住苏青宁的眼神攻击,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说起来。 于氏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苏大海在苏青宁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受的委屈。 说来也是奇怪,现在村子里的人都看在他们家为村里做的贡献的份上,对他亲善有加了,唯有他爹身份倒是越端越高。 好几次过节,送节礼,他明明送的比往年都好,但硬是不讨他爹的欢心。 赶在他上门的当口把院门紧紧拴住,愣是让他一敲就是好几刻钟。 最长的那次是过端午,他吸取清明节送节礼的教训,多准备了一倍的礼物,但没想到还是被锁在了门口。 关键等他想走的时候,苏老三就在屋里嚷嚷着说他不孝,送礼不真心,只是到他家门口来走一走过场。 这一说下来,苏大海哪里还敢随意走动,只得乖乖守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候着。 端正那天最初日头毒得紧,苏大海在那里整整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午饭也没吃上,下午又接着等,天气变了,下起了雨,他淋得满头满脸都是雨水。 这一热一冷间,生生把健壮如牛的苏大海都给折腾病了。 “咳咳……”苏大海听到于氏说起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苏青宁听得心痛不已,用力拉住苏大海的手,直到她受伤的右臂开始发酸发疼她才反应过来。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苏青宁“啪”的拍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晃悠了两下,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大的小的十几片。 于氏惊了一跳,连忙蹲下来要捡。 苏青宁拉住她漫声吩咐李大丫进来收拾。 “娘,咱们不同以往了,这里也不是老宅。”苏青宁知道于氏刚刚反应那么快的低头捡碎瓷片仅仅是因为她嫁到苏家第十个年头,她因为年幼调皮捣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粗瓷茶碗。 于氏不忍心她受罚,就跟钱氏说是她失手打得。 被苏老三当头一柴火棍子打下来,当时就冒了血珠子出来,现在后脑勺上面还个疤。 原主吓得哇哇大哭。 于氏身子一顿,没说话,但也顺从地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脸伤心难过。 日子好过了,但是曾经的伤害却依然还印在她的心头,让她记得牢牢实实的。 “娘,还有吗?”苏青宁看李大丫清扫干净后又看向于氏。 “哎,于家的,你可莫要再说了。”苏大海连忙来拉于氏。 于氏张了张嘴闭上了,但看到苏青宁怜惜的眼神,她咬咬牙道:“还有,公爹在打我们魔方生意的主意。” “哦,怎么打的?” “不晓得是哪个背地里找到了他,你切了州府没几天,他就上门来找你爹让他把魔方制造图纸卖给他,说是要给二百两。你爷就硬要逼到你爹卖。 你爹不愿意……” “所以我爷这些日子就专门找我爹的麻烦,想要这他屈服?”苏青宁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都联系上了。 这回苏大海点头了。 “青儿,你放心,他啷个折腾我我都不得卖。这是我们屋头的生意,二百两就想打发我们?” 苏大海为人面,但多少还有些精明气,只是在苏老三面前拿不出这股精气神来罢了。 “我晓得,爹你这样想是对的。不然以我爷的为人,他这次要走了魔方图纸,下次肯定又会打上我们孔明锁的主意,再然后,说不定,家里现成的庄子铺子他又得看上了。” 人的贪念一旦生出来就会无止境,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可以得到的。 苏青宁咬住下唇,心里一个主意蹦了出来。 以前是她太仁慈了,看苏老三虽然蹦跶,但她总是念着他好歹生养了苏大海一场,在礼节上是她的祖父,她纵有千般万般手段都不好对着他使出来。 但现在他如此过分,就怨不得她了。 第三百零七章 顺水推舟反算计 苏青宁听完于氏对苏老三的控诉后,气愤得都快把下嘴唇给咬破了。 “过分,太过分了。”嘴里嘀咕着,苏青宁心里生出来的计划渐渐成形。 到了最后的时候,她慢慢地平息了愤怒,握住苏大海和于氏的手安抚了两句道:“我此番离开两个多月,想必爷奶应该很想我了,我现在既然回来了,理当请他们过来吃个便饭才是。” “青儿,你,你真想请他们吃饭?”于氏没弄懂自家闺女的心思,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就连苏大海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来。 因为苏青宁明明在前一刻钟还气得要死,小脸都涨红了,可在这后一刻钟,一下子就恢复如初了,而且还能笑着说这话,他试探着道: “青儿,你这是不生气了吗?” “爹希望我生气吗?”苏青宁反问。 “当然不希望罗,别个就算了蛮,可气坏了我闺女的身子骨不值得。”相比起苏老三来,苏大海最看重的只有苏青宁一人,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苏青宁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请了。只是今儿个天色已晚,不太适合请客了。不如明天请他们过来用晚饭吧,到时候我让大丫下厨,我在旁边指点着,保证做桌子好吃的菜招待他们。把以前的事儿都给掰扯清楚了。” 于氏急了,怎么能是这样了,她不希望自家闺女怨恨谁,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反倒过来请他们吃饭呀。 这不是在助长他们欺负她家当家人的威风吗? “哎呀,娘,请吧就请吧。”苏青宁撒娇。 有些事情跟于氏说没用,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她,反而便宜。 是夜,苏青宁回房沐浴梳洗。 李大丫伺候她擦干头发,绞了半晌,头发还湿乎乎的。 苏青宁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真是太想念她现代的吹风机了。 那热风呼啦啦一吹,不过半个小时,她那头及腰的长发就干得透透的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她坐在这里都已经大半个时辰了,可头发还是潮乎乎的。 她怀疑再要一个时辰,她这头发才能彻底绞干,不过她今日舟车劳顿,是真的困了,想早早睡下。 “哎,咱们这里有没有……肯定是没有了。这样吧,你把我年前用羊毛做的那个小毯子拿出来。我来吸一吸水。” 李大丫知道自家小姐这是耐不住了。 平日里她也是最害怕绞头发的。 她头发长,发质好,洗了就很难干透。 每次一绞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她总没有耐心等着。 看李大丫把小毯子取来了,苏青宁往头上一包,紧紧地捂住,使劲地摩擦摩擦着。 很快头发上的水分便被毛毯吸走了。 她再让李大丫用棉质帕子给她绞干,这回快多了。 “哇,这个真好用。”李大丫看得连连咋舌,不停地夸赞苏青宁。 “哎,就这小毯子这样的,给我照原样做上十个八个的。我以后洗完头,你别忙着给我绞头发,我先用它捂一会儿,等到把水吸得差不多了,就换一张再吸,再换……再绞。好用的话,给我爹娘,还有你娘、二丫她们都送一块去。” “哎,小姐放心,我明儿就做。”李大丫心动不已。 她虽是做人丫环的,可她也有长发的烦恼。 翌日,天气有些阴沉沉的。 苏大海一早就带着礼物上苏家老宅去了。 苏青宁则领着李大丫和李二丫姐妹俩奔走在厨房准备今天晚上的席面。 苏青宁是真的用了心在整治,等到酉时苏大海接了苏老三、钱氏夫妇俩上门来的时候看到满桌子好吃的。 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甚至连极其稀罕的海鲜都有。 两个人看了一圈,顿觉眼花缭乱,同时便是暗暗后悔,他们只带了明华和明贵两个小孙子来。 早知道有这规模,他们就该把老二老三家所有的人都带上。 钱氏在捶胸顿足的一番后悔后,很快就找回了自我。 她有主意了。 一会儿吃不完就打包,把所有的好菜全都包回去,慢慢吃。 苏青宁看着钱氏眼中的贪婪,把她心底的想法猜得透透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清楚着了。 “祖父,祖母,来,请坐。”苏青宁笑得温婉,客客气气地指着上席引他们入座。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在苏老三这里不存在的。 他坐下后,便瞪了一眼苏大海,然后冷冷地看着苏青宁:“哼,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自己屋头呆到,还见天的到处溜达。 一会儿府城,一会儿昭州城的,你也不怕这些话传出去被人晓得了,婚事艰难哇。” 苏青宁听着这浓浓的乡土气息的责难她的话也只是笑,伸手指指满桌的菜:“祖父,你关心我我晓得的,不过这桌子菜上了可有一会儿了,要不赶紧吃着,到时候冷了可就尝不出滋味来了。” “就是,就是,当家的,快吃快吃。”钱氏最好吃,看着这桌子菜早就忍不住要下筷子了。 可当家的不动筷子,她也不敢下,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劝苏老三。 反正吃饱了再训她也是可以的。 苏青宁今日小意奉承着,苏大海和于氏一惯的不说话,席间只见苏老三和钱氏不停地夹菜吃菜,桌子上“吧唧吧唧”的声音一直没有落下去。 一顿饭吃下来苏老三和钱氏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啧啧,这辈子他们都没有过这么高光的时刻,太过瘾了。 打完包,两个人护着食盒捧着肚子,喝着茶戳着牙齿冷眼打量着苏大海。 “大海哇,你莫以为你们请我们吃一顿,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跟你说了,我都已经答应别个了,你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啊,爹,这事儿……不是不提了吗?”苏大海吓了一跳,他看苏老三这段时间光是在折腾他都没有再提这回事,还以为他早就忘记了,他过关了。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当着青儿的面说起来了,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告诉他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免得他一直不死心。 他张口刚要说,就被苏青宁以倒茶的借口拦住了。 “祖父啊,你说的卖啥子哦?”苏青宁为了迎合苏老三的胃口,说起了乡下话。 “那个啥子啥子魔方来的。就我们村子里那些人做的那个可以转的东西。”苏老三边说边摆弄双手,搞得激动不已。 苏青宁笑笑:“哦,就魔方呀,不知道祖父说的那人答应花多少钱卖?” 闻言苏老三眼前一亮,他觉得苏青宁这里有谱呀。 他是晓得他那没出息的儿子一向最喜欢听他这个人精孙女苏青宁的话。 要是她同意了,苏大海就不成问题了。 他想了想人家出价一千两,但是他既然要通过他,那他就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他伸了三根手指没说话。 “三千两?”苏青宁随口道。 “啥子哦,三千两,你给我嗦?”苏老三不安逸的瞪着他。 “三百两。” “扑哧”苏青宁笑了,笑过之后才发现苏老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柔柔地解释道:“祖父,可知道那些魔方卖到现在一共赚了多少钱?” “多少钱,多少钱,我啷个晓得,你又没让我们看到一个铜板。”苏老三一拍桌子更加不高兴了。 他气苏青宁明知故问。 苏青宁似乎没有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似的依旧温柔地道:“没有五千两,大约也有三千两了。” “啥,啥子,啷个多。啷个多。难怪别个想买,难怪了。”苏老三不淡定了,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钱氏。 她会意立马接上话来:“哦,人家出的是一千两,是你祖父人老记差了。” 钱氏话音刚落,苏老三就急了,连忙又踢她两脚。 钱氏小声跟他咬耳朵:“他骗了我们,你一会儿多问他要些。”要个两千两都不过分,他们给苏青宁一千两,自己再得一千两。 天啦,天啦,一千两啊,这是多少钱,她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 钱氏激动得脸都红了,好像这钱就已经到手了一般。 苏青宁笑道:“一千两,那倒可以考虑,毕竟我现在生意太多了,铺得太开,而且这次昭州那边生意不顺利,我手头有点紧,不如就卖了吧。” “啊,真的,真的吗?”苏老三有些不敢相信了。 苏青宁依旧笑,笑得没心没肺,笑得一脸无害。 第三百零八章 步步紧逼终反抗 苏青宁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半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苏老三迟疑片刻心头一喜,然后想到那价钱,不由瞪了一眼钱氏。 这败家娘们,净在这里瞎捣乱,明明他想的好好的只给三百两,谁知道她居然一下子说漏了嘴,把价钱涨到了一千两。 这别人的银两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这么张口一要,人家能多给他们吗? 要是不多给,那这趟生意他们就算白做了,光给苏青宁和那人牵线搭桥了,他们啥好处都捞不着。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钱氏一看苏老三怨到她头上了,低下头一脸委屈。 这死老头,光知道怨她,他也不好生想想,就他给的那三两百在苏青宁父女俩眼里哪里看得上? 看不上,人家根本就不会同意卖图纸,他们更是白搭。 “那你现在马上把图纸交给我,一哈儿我切交给那位掌柜。”苏老三在一阵懊恼后急切地朝苏青宁伸手,巴不得现在就已经把图纸拿到手里了。 他这下子又突然想通了,图纸在他手上,卖多少钱还不是他说了算。 到时候他怎么样都得管那人多要一些,他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从夹缝中看着苏老三。 这个面容漆黑,面相愁苦,时常皱着眉的老头儿,明明从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感,可是交流起来却是那样的让人觉得讨厌。 他自私自利,他偏心二房生的孩子,还贪心不足…… 这么多年以来,他对他们大房的人从没有任何为人长辈的自觉。 她眉下轻动,盖住眼中对他的厌恶,轻声道:“祖父也太着急了些,今天天色不早了,等你找到那个掌柜的天都黑尽了,我看不如明天吧。 明天你约了那人过来我家铺子里,我在那儿给他留个桌子,边喝茶边谈如何?” “啥子?你要自己跟他谈,那啷子可以,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苏老三面色难看一口否定。 苏青宁依旧轻笑:“祖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那位掌柜既然要与我谈生意,那怎么能不见面呢?那如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把图纸给我,他把钱给我,我再给你带回来。”苏老三坚持道。 苏青宁低头,笑得不能自已。 苏老三这是自己太蠢了,所以也指着她脑子不清楚吗? 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她是钱多,还是人傻,居然以为她会听他这样荒谬的主意。 她摇头说必须要见到人才交图纸,不然什么都不用说。 “你,你啷子这么倔,你是不是要不孝,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苏大海,你看看,你看看你生出来的好女儿……” 苏大海一直坐在一旁旁听把苏老三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不是他说,他看着苏老三都觉得他不是他亲生的。 平日里厚此薄彼便罢了,现在到了谈生意的时候,居然还想着给他们弄这一手。 他再愚孝也不至于连这点是非观都没有了。 “爹,我又不蠢,你这个样子说有啥子意思?” 苏老三一看苏大海都完全不站在他这边,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苏大海、于氏和苏青宁一家三口挨个骂了一通。 苏青宁从没有把苏老三看在眼里过,所以纵然被骂,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冷漠得仿佛面前是个陌生人。 只是苏大海却做不到像苏青宁这般,他听进去了,气得满脸涨得通红,可他偏偏不能回嘴。 不然就真的让苏老三说的不孝之事成真了。 苏青宁见状,朝门口伺候的李大丫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立马上前来说外面有客人求见,要请苏大海和于氏去陪同。 苏大海带着于氏抹着眼泪走了,只留下苏青宁面对苏老三的炮火。 苏青宁心头一下子轻松了,苏大海和于氏不在,她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她悠闲地刮着茶味沫子柔柔地笑着招呼: “行了,祖父,你骂人也骂累了。要不要我吩咐厨房再给整治几个好菜,给你烫一壶好酒,你边吃边骂,免得累着了。” “你,你,好你个苏青宁,好你个利嘴丫头。”苏青宁虽然表面笑着,但嘲讽的意味太重,苏老三还是听得出来的。 但不管苏老三说什么难听的话,苏青宁都一律不理,不给反应。 苏老三一个人唱独角戏没劲,拉上钱氏一块儿唱了一出,但苏青宁依旧不为所动。 反正她心里的主意都想好了,若是苏老三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就把自己当成一座雕塑陪着便是,反正在她看来苏老三的火力太弱,根本伤不着她的一丝皮毛。 苏老三和钱氏得了苏青宁的话后一脸郁闷的离开。 可是苏青宁已经放出话来了,如果他们不把买家带来与她当面交易的话,她就不卖。 “当家的,你真的要把闵掌柜的带到这儿来?”钱氏边走边扭着身子指着身后的葡萄庄。 “不带来,不带来咋个整,这个死丫头心眼可比他爹多多了。”苏老三没好气地瞪着钱氏。 他想着她以往不是主意多的是吗? 怎么今天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怎么就说不出话来了呢? “当家的,人家闵掌柜的就只给我们说了愿意出一千两,我们现在答应她这么多,总要想点法子赚点在手里哇,不然的话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钱氏扁着嘴,她才不干了。 “要不然这样,我娘家有好几个住在县城里的,我随便喊个侄儿装扮一下变成闵掌柜跟青丫头见面,把价钱商量好。” “把价钱商量好有个屁用,那死丫头要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外家侄子手里有一千两吗?”苏老三现在心里眼里都是那笔交易,睁眼闭眼都是钱,这种看得到吃不进肚子里的感觉都快把他自己给烧坏了。 “哎,这可咋个办?”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钱氏叹息一声。 难道他们家活该就没有发达的命? “算了,我们还是不能把闵掌柜带来。你想,他们俩个都是精明的生意人,等到他们谈好了,剩下的连渣渣都不剩下了。我们还捞得到个啥子?” 苏老三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钱氏的建议,这头一回家就让她马上跑一趟娘家,等得到了回信后,他则马不停蹄地又跑回葡萄庄里,说已经跟人约好了,明天辰时就在葡萄庄的铺子里见。 苏青宁捏着手指头兀自想着心事。惊讶于苏老三和钱氏的速度这么快。 “青儿,你真的要把那啥子魔方的图纸卖给他们?”苏大海有些舍不得。 昨天听苏老三要打它的主意后,他特地问苏青宁要魔方的销售记录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这方还没有巴掌大的小小魔方居然给自己家中创造了这么多的利润,可卖钱了。 难怪他爹和继母一来就看上了。 可这么赚钱的一门生意青宁就要卖掉了吗?这不是白便宜别人了吗? 苏青宁笑了:“卖啊,怎么不卖,上千两的银钱了。” “可是青儿啊,你看看这魔方我们才卖了这么点久就快进账五千两了,你现在这么便宜就卖了,这啷子要得哦。” 苏青宁装作苦恼道:“可是爹他是我祖父,我要逆着他,那就是不孝。” “可,可这样也不能这么为难我们,平日里我给他们的孝敬也不少了,哎,这人哪啷子就不晓得满足喃……”苏大海简直要挠破了后脑勺。 想了很久,他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站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边,于是打起精神来说这个事情她不好出面拒绝,不如就由他出面。 反正他这些日子挨骂挨得不少,再多添一顿也无所谓。 “爹,你心里的事儿我晓得了,你就别凭添事儿了,看我的。” 苏青宁其实一早就有了主意,她只是想看看她爹在她和苏老三对立时,会选择站在谁那头。 事实很明确,她爹虽然愚孝,但他一直都把她这个女儿当作更加重要的人放在心上。 这下她算计起苏老三来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负担了。 说句辩白的话,如果不是苏老三一再相逼,她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然的话他不会长记性。 确定好苏大海的心思后,盯着苏老三和钱氏的秦草根来了一趟,悄声汇报了一件事情,苏青宁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 远道而来的买主 苏记小铺中,官道一侧,苏青宁为了接待那所谓的要买她魔方图纸的掌柜,特地让李耿把铺子靠墙的一角用帘子隔了起来。 苏青宁早在辰时正便到了,命人煮好了茶水,上好了果点等着。 可等到辰时一刻没看到人来,再等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才看苏老三和钱氏陪着一个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苏青宁打量着他,他大约二十来岁,一身细棉布长袍,面容看着生涩。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苏老三,他们也太敷衍了,就算想要弄个代替的,也不肯用心找个像样的,就这样的生瓜蛋子,根本不用她来看,李大丫都能识破他。 她放弃了让李耿把冷掉的茶水换掉的想法,一脸冷然地看着他。 “哎,青丫头,贵客上门了,你咋个这副态度了。” “是吗,贵客,这客是有多贵,让我在这里足等了半个时辰之久?”找人来假冒就算了,还一点都不守时,她本来有心要逗着苏老三和钱氏玩一玩的,现在等得她是完全没有了心思。 她连坐都不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直接出价:“五千两,你要是觉得能买便买,不能买,请回吧。” 那假冒的年轻掌柜还没想好怎么说,苏老三就头一个忍耐不住了。 “啥子喂,青丫头,你咋天不是还说两千两吗,过了一个晚上,你咋个涨得这么凶了,你敢坐地起价嗦。” 苏青宁端着茶盏细品一回缓缓笑了:“我可不觉得我坐地起价了,昨天那价是跟你议的,今天这价是跟他议的,怎么起价?” “还有,你不是我的祖父吗,你应该要帮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一个外人。” 苏老三被苏青宁的话噎住了,哼哧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说他要帮她,还是说不帮他。 这话不好接,他涨红着脸说不出来。 苏青宁冷笑一声,指着那年轻人道:“连人掌柜是什么作派,什么风格都不晓得,就扮上了,你也是胆大。” “我,我没有,都是我姑,我姑让我扮的。”那年轻小伙子看着个子高大,却是个样子货,连苏青宁半句敲打都经不起,就自曝家门了。 “请吧,不送了。”苏青宁捂着唇看着苏老三和钱氏那一脸便秘的模样使劲笑。 只为看他们这么吃瘪的模样,她干等那大半个时辰也算是值了。 “你,你,你个死丫头,你不诚心卖,你还耍弄我们。”苏老三算是看明白苏青宁的心思了。 合着这死丫头早就知道他们的谋划了,可人家多稳得住,就坐在这里等着看他们来了,轻描淡写一句话戳破他们的心思,然后捧着茶盏看着他们的笑话。 嘿,这么小小一个小丫头,心怎么就那么黑了。 苏老三甚至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苏青宁,是不是他们苏家的种? “茶水是现成的,果点也都是为你们备下的,你们请便吧。”苏青宁看他们坐着不久,一副还没有骂够的模样,她才不陪着他们在这里瞎浪费时间了。 她中午约了真正的闵掌柜在醉风楼里见,这会儿就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哎,死丫头,死丫头。”苏老三狂吼。 苏青宁走得方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早就习惯了苏老三骂人那一套了,甚至连他后面要骂哪一句她都清楚,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苏老三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离开,把他们三个人晾在当场,他气恨难当,不停跺脚,嘴里骂骂嚷嚷的。 可是人都走了,怎么骂都觉得不过瘾,只得自己把气往肚子里咽。 “姑姑,姑父,咱们事先说好的一两银子……”年轻人钱冒得朝着钱氏伸手要他本次的出场费。 “小样儿,看你切借件像样的衣衫穿穿,你非穿这么个就出来了,她那是啥子眼神,见过的有钱人比你手里摸过的银票还要多,你这副鬼样子,你还想蒙她。 事情莫的办好,你啷个好意思要银子,啷个好意思?”钱氏气得在钱冒得后背上用力拍打了几下。 “我……姑母,姑父……”钱冒得钱没要到,受了一肚子气,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跑了。 留下两个老头气哼哼的兀自骂着。 苏青宁在后院里听着李耿把这事儿说了,逗得她哈哈大笑:“真是三个大活宝。” “可不是嘛,他们真是丁点脸面都不要了,今天铺子里的人可都听到了。以后看他们还啷个在这村子里混。”李耿也觉得极为解气。 以前总是看到苏老三欺负他们家老爷,他每回气到不行,可凭他的身份却又不能出面,只能忍着。 终于看到小姐为老爷和太太出了一口恶气,他觉得心神都开阔了。 正午时分是醉风楼生意最好的时刻。 楼下大厅坐满,二楼雅间如果没有提前预订,早就没有了位置。 牡丹阁里,苏青宁与一人相对而坐,那人约三十来岁,身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柄画着山水图的折扇。 他生得极有福相,额头饱满,两颊圆润,湖绸长衫下挺着一个大肚子,一边看着苏青宁笑着一边感慨: “真真是想不到啊,在这小小的君山县城里随随便便开一家酒楼,生意都能好到这般程度,陶家果然不愧是陶半城,我算是服了。” 苏青宁轻笑,附和了他的话。对于陶家的能力她也是心服口服。 两人一番寒暄,等到陶华宁入席,才开始互相正式介绍。 闵掌柜在之前就打听过苏青宁和陶华宁,便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自我介绍: “在下京城闵文中,家中世代经商。途经此地,瞧见了苏记的魔方,心头甚是欢喜。 便去大包梁村寻访,巧遇苏小姐的长辈,主动与在下说可以做中人买卖魔方图纸,这便失礼寻上门来了,其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闵文中大概讲清楚了他与苏老三相识的过程,意在让苏青宁明白他与苏老三也只是萍水相逢。 因为他也听说了苏老三先前干的事,他只觉得脸上无光,心下更不喜,忙不迭地择清楚自己与他的关第,免得引起误会,影响了他与苏青宁的交易。 “哦,不过是小小一枚魔方,再奇巧,也当不得京城赫赫有名的闵大掌柜如此花心思吧。”陶华宁道。 他早在昨天接到苏青宁的消息时,就已经让陶甲借机找到闵掌柜身边的人打听清楚了他。 跟他老爹以前在信中提到过的闵家最年轻的当家人闵文中对上了号。 所以此时算是知己知彼。 闵文中刻意隐瞒了自家在京城的名气,没想到被陶华宁一句话说破,他噎了一下,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当下很快就恢复了,他笑道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挺有渊源的。 他很能说,扯了一大堆彼此有缘,可以交个朋友之类的话。 “好说好说。”陶华宁看已经把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傲气压了一头下去才淡淡应了一声,把主场交给苏青宁。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是好事,只不过,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亲兄弟尚需明算账,所以闵掌柜愿意出多少钱买这图纸。” “你当真愿意卖?”闵文中眼中微亮。 苏青宁闻弦知雅意:“你若不想买,我也无所谓卖与不卖,这顿饭只当我请你,交个朋友。” “不,不,不,在下一向喜欢搜罗奇物,见到这魔方心中甚为欢喜,先前说买,只为试探,不敢强人所难。” 意思是,我就问问你卖不卖,你要卖,我当然买,你若不卖,我也不强求。 苏青宁轻笑。 听听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她早在苏老三那里就接收到了他的意思,那图纸她是非卖不可,尤其当他知道他背后的家族势力那么强大后,她就更没有再想过不卖的事情了。 陶华宁听得两人打了一回机锋,确定了买卖之事,余下的便是价钱,他便居中说和。 闵掌柜看了一眼苏青宁和陶华宁。 这俩人比他年轻十岁有余,可观他们眼神都晶亮透彻,决不是平庸之人,像苏青宁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衡量好一会儿道:“三千两如何?” 苏青宁心头狂喜,她的心理价位便是三千两,还想着该怎么把价抬上去,没想到闵掌柜先前行事不咋地,但真正坐到谈判桌上倒是实诚。 她笑笑,没有一口应下,而是沉吟片刻道:“三千两这个价位……” 她的迟疑让闵文中有瞬间的抑郁,他握紧茶盏沉声道:“五千两,如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举得中来提亲 丁文山一身绿色新绸布长袍站在葡萄藤下,那青绿的葡萄叶把他整个人衬得发青发绿。 只那张脸还略有几分清宜之色,不过苏青宁一向不喜他,所以那张并不难看的脸在她眼里也十分不中看。 她在看清楚面前之人后,重新把蒲扇移回去盖住眼睛,假装没有看到他,她不想理会他的态度很明显。 “哎,青宁,我中举了,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丁文山满脸期待地看着苏青宁。 “恭喜。”苏青宁懒洋洋地敷衍。 “青宁,我是来向你爹娘提亲的。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混帐事,伤了你的心,但是从前我们那么好,我相信你心里肯定还是有我的,现在我对天发誓:以后我一定不辜负你,好好待你,如何?”丁文山被苏青宁冷淡的态度弄得着急了。 这怎么跟别人与他说的不一样呀。 不是说他只要中举了,苏青宁就会贴上来了吗? 可人家现在稳稳地躺在花丛之中,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事实上的确如此,苏青宁压着气息大声唤道:“大丫,出来给丁举人送上发糕,恭祝他高中。” 李大丫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不高兴了,赶紧把丁文山往外头推。 “你这是要做啥子,青宁,青宁,我是来提亲的,你嫁了我就是现成的举人娘子了,以后等我做了官,你还可以当官夫人……” 丁文山看着四周繁花和精致的花园子,眼中满是贪婪之心,哪肯轻易放弃,边往后退边喊。 他是用了些心思的,他希望就这么一喊,把庄子里的人都喊出来看看,到时候大家看到他跟他们家的小姐在一起,把话往外头一传,苏青宁便是不想嫁他都不成了,就像上次他在学堂里让人传出来的那些话一样。 只是可惜了,很快就被苏青宁找人化解了,但这一次她就别想了。 丁文山的主意一旦拿定,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缺啥都比缺钱强。 他只要紧抱住苏家大房这根粗大腿,别说是明年上京赶考的路费,只怕是考上了想要留京做京官的活动费都足够了,而且现在的苏青宁出落得越发美丽,跟朵刚刚绽放的花骨朵似的,人见人爱。 想着这么好的事情,丁文山哪里舍得放弃,李大丫推他,他就用双手抠住葡萄藤,死活不肯松手离开。 嘿,也是该他有那样的想法,那一嗓子喊出来,的确吸引了不少庄子里的人来看。 但他们只敢站得远远的地方瞧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细看,更没有任何就此议论。 丁文山眼见着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由错愕地看着苏青宁。 她刚刚掀开了蒲扇正笑盈盈地看着丁文山。 他的心思她很清楚,只是同样的招数想要用两次,他未免太天真也太敷衍了。 苏青宁嘴唇扯了扯,冰冷而客气地道:“丁举人,我记得要到京城考会试,这其中还有一项要查私德,你若再这样继续纠缠于我,我便顶着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到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那里举报你,肆意骚扰我。” “我,我没有。青宁你误会了。”丁文山心里气恨恨的,但他极为能忍,硬是把苏青宁塞给他的那口气咽下去,满面带笑地解释,他对她并无二心,完全是对她太过欣赏喜欢,以至于情不自禁。 他说对她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理,从没有也不敢有半点别的脏心思。 苏青宁淡淡地道:“如此便请吧,算命先生说我二十岁前不宜议亲,否则便有克夫损运之事。” 苏青宁知道丁文山以后的成就也不少。此时还不想跟丁文山把关系弄得太僵了,毕竟官字两张口,被他记恨上了,恐怕又是第二个沈昀。 表面上忍一时风平浪静便罢了,有仇有怨,偷偷攒到背后去报便是。 丁文山愣了片刻,双手就被赶上来的李耿给扯开了,连请带拉地推到了大门口。 李大丫在苏青宁的提醒下到底也没忘把发糕送给他。 “这都啥子人哦,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动不动就来纠缠小姐。”李大丫甩甩衣袖,她这好脾气的人都被丁文山弄得要爆发了。 “罢了,乡试成绩都张贴出来了,你快让你哥他们去打听打听宁哥儿有没有中头名。” 对于陶华宁苏青宁根本就不问他是不是中了,而是直接问他是否中头名。 话音刚落,李树梢就跑得飞快地冲进来,边跑嘴里边叫:“中了,中了,陶大少爷又中了名头,乡试解元。” 他的声音很大,久久的传扬出去,苏青宁听到了,还在门口徘徊的丁文山也听到了。 他的脸垮了下去。难怪苏青宁看不上他这个举人,合着陶华宁那里中的是头名。 他怎么就比不上他了,他寒窗苦读二十多年,到底哪里比他差了,怎么样样都不如他? “陶大少爷好厉害,说要中头名果然又中了头名。”李大丫兴奋地喊道。 中了解元,意料之中的事,苏青宁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去,犹如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 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何缘由,苏青宁竟然已经对陶华宁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她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很快她便为自己找到了牵挂他的理由。 如今她家跟陶华宁的生意往来越来越多,合作的项目也从一开始的镜子到现在各种各样的东西。 陶华宁能好,她当然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兴奋过后,苏青宁立马请李耿和李大丫着手准备送到陶家的礼物。 糕啊粽啊,糖啊粑啊,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礼节性的礼物是少不了的。 另外苏青宁这段时间亲自做了一支玉质的毛笔,用紫檀木的盒子装了,一并送过去。 这是她早早便备好的,玉是暖玉,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滇地那边来的客商那儿换来的,很少见,再加上她亲自打磨配毫。 而且还在笔杆子上用刀尖刻了一个宁字,这代表的既是她的名字宁,也代表的是陶华宁的宁,可谓独一无二,其价值非同一般。 李大丫在收拾的时候突然把它拣了出来提议道: “小姐,这个还是等到陶少爷来咱们庄子的时候你再给他吧,不然他又问你要礼物,你怕是拿不出来。” 苏青宁一拍手,李大丫说得很对,根据这么多次的经验,陶华宁要是回君山了,必定要往他们庄子里走一趟,伸手问她讨要礼物。 “你提醒的是,把它单独收藏到我的房里,待他问我要再给他。” 苏青宁说着想起了陶华宁每回朝她伸手要礼物的模样,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偏生她现在还真的亲自把陶华宁这毛病给惯起来了。 每逢遇上他生辰或高中这类喜事,她都习惯性地想着记着,给他把礼备着。 其他的礼便交由苏大海带着李耿一块儿给陶家送去。 毕竟自从与陶家扯上关系后,每逢年节陶家的礼从来都是准时到达葡萄庄,这次是陶家的大喜事,苏大海自然该亲自跑一趟。 苏青宁打点好后,突然想到丁文山闯入后院之事。 她把看门的秦草根唤来,询问是谁把他带进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要是独自来的话,根本就进不了他们家院子。 “丁举人?大小姐,小的不晓得了,小的一直守在门房里,莫的看到他进来,看到了也不得让他进来。”秦草根老实本分,但看了这么久的门,倒是也有几分见识了。 苏青宁想了想,意识到丁文山有可能是做过伪装的,便换了一种说法问今天下午都谁来过? “来的人还有点多,大小姐你莫着急,容小的些时候仔细想一想。”秦草根有些着急了,生怕自己想不起来耽搁了苏青宁的事情。 但越是着急,他就越是想不起来。 回忆了一下,好像要么是村子里的亲戚,要么就是庄子里的人。 苏青宁想了想,这里面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可能带着丁文山来,而她现在也不可能挨个去他们家中打听,这多少有些不方便。 她想了想敲敲桌子,问秦树根会不会写字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干脆拿出纸和笔,列了一个类似于现代来访客人登记表。 让他回忆起一个就写一个。 折腾了好一会儿,苏青宁捋出了一个来过她家,而且很有可能带着丁文山一起进来的人——苏绿宁。 她是来找于氏来学打毛衣的,据秦树根说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领了一个戴着大草帽的人,说是她弟弟。 秦树根想着大家都是亲戚,不好拦了到时候给主家身上招黑,所以没敢拦,但一直仔细盯着,瞧见没出什么事,这才放松下来。 苏青宁眼眸轻转,说到底这事儿秦树根倒也没错,根子还是在苏绿宁头上。 苏青宁眼眸微沉,捏了捏手指,只听见手指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秦树根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苏绿宁的大算盘 苏青宁心头带着怒气,但她并不是一个分不清楚主次的人,这事儿根子出在苏绿宁和丁文山头上,那就该找他们的事儿。 她在画好格子的宣纸上写下:来访登记表,然后扔给秦树根让他以后不管什么人来,只要是住在庄子以外的人,只要是想进去的一律都要登记。 这是私人住宅又不是公共场所,是个人随随便便的都想进去。 苏青宁特别吩咐了一句,以后苏绿宁再来,一定要看清楚了她带着的人才能放她进去。 如果带的人不对,她自己也就用再进了。 其实苏青宁更想的是连苏绿宁都不要放进去,可她们毕竟是亲戚,不看苏绿宁的脸,也要看族长爷爷和苏明礼的脸。 但就此以后,苏青宁再次对丁文山和苏绿宁的事情上了心。 特别叫了李二丫有事没事多注意着他们的行踪,以她对丁文山的了解,他既然再次起了心想要娶她,那么必留有后手。 啧,一想到丁文山那么恶心的人居然又在打她的主意,苏青宁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更别说嫁给他了。 这要是以后日夜相处,憋都要把她给憋半死。 她以为这次过后,丁文山应该会收敛一些了,可令苏青宁没想到的是,最恶心人的还在后头。 苏绿宁趁着苏青宁跟着苏大海去他们家送重阳节节礼的时候,悄悄把她拉到一边说有好事儿要跟她讲。 苏青宁脱口而出:“你会有什么好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认识苏绿宁这么久,她从来就没有干过一件对她有好处的事情。 苏绿宁脸上一红很快恢复:“瞧姐姐说的啥子话蛮,我们是好姐妹,我有啥子好事情当然第一个想着姐姐。” 苏青宁懒得理她,只是斜睥着她示意她说。 苏绿宁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见没人便把她往自己房间里拉,边拉边小声道: “秀才哥哥……啊,不,现在应该叫他举人哥哥了,他中举了,他有意求娶姐姐,姐姐要是同意嫁过切可就是现成的举人娘子。” 苏青宁嗤笑一声:“你跟他关系那么亲近,现成的举人娘子你不想做?再说了,你好好生生一个未婚姑娘,什么时候做起这保媒拉纤的红娘活来了。” 苏绿宁眼中闪过一抹阴暗,强笑道:“举人哥哥中意的是姐姐,他说好女子有成人之美,再说姐姐比我大,我咋个能跟姐姐抢了,我,我这也不算保媒,就是看你跟举人哥哥郎才女貌这才……” 苏青宁打断她的话,随口道:“这世上郎才女貌的人多的是,我看你跟他也是,所以你不用客气,你喜欢他拿去便是。” 苏绿宁一阵语塞,不满苏青宁怎么能这么说话,她义正言辞地出声教训她,说举人哥哥又不是物品,她怎么能拿来拿去的。 苏青宁听得鸡皮疙瘩再次掉落下来,不想再跟她在这边浪费时间,抬脚就走。 苏绿宁张开双臂拦在房门前不让她走,苏青宁冷声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答应他。”苏绿宁异常坚定。 苏青宁拧眉,苏绿宁这么多年跟丁文山两个人不清不楚地,她以为他们早就私定终身了,可此时却令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帮着丁文山说服她嫁给他。 她要不要那么无私,还是说她现在又有了新的目标? 苏青宁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清楚苏绿宁的出发点。 但她不想嫁给丁文山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任谁都改变不了。 但苏绿宁的纠缠太过了,不管她怎么样直白的拒绝,她就跟傻子听不懂似的。 苏青宁没有了耐性,直接问她这样做为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他吗?前年我家修那座院子的时候,你就在荒草堆那边跟他幽会,送他银两,如今倒想通了。 可你不要的东西,你也不要随随便便塞给我吧。”苏青宁板着脸,一副不想再继续谈下去的表情。 “你,你,你咋个会晓得,你……” “我怎么会不晓得,去年他刚从我家离开,你就跟上他了,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不是很合适吗? 还有前几日我才看到你给他送东西来着……苏绿宁啊苏绿宁,你未曾定亲,便时常与他幽会,私定终生,无礼自己的名节,你丫到底想做什么?” 苏绿宁被苏青宁的话弄得顿时手足无措。 她一直以为她跟丁文山的来往是很隐秘的,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到苏青宁面前来替她说亲。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么多年来的行为全都落到了苏青宁的眼中,如今还被她一一点出来,她纵使再脸皮厚,却也不能不注重这方面的名声,她羞恼不已: “我,你,他,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是,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他们丁家穷得响叮当,看上了我家的宅子庄子铺子,你们想要借鸡下蛋。 他是不是这样跟你说的,从现在开始你们一起把我骗到手,等得到了我的嫁妆再想办法一脚把我踹了,他高中后再娶你为妻,让你做人人艳羡的官夫人。” “我,不,不是这样的……”苏绿宁目瞪口呆。 苏青宁说的跟丁文山先前与她在后山说的话一模一样,她以为苏青宁全都知道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薄情负心之人,最是凉薄,他现在可以为了得到我的嫁妆骗你帮他,拿婚事作赌。 以后也照样可以在他高中之后毁掉跟你的亲事,另娶她人,我可是听说京城之中每到春闱张榜之时,就是千金大小姐榜下捉婿之时。 你想想,他那样现实世侩,怎么可能放着那么多有权有势有财有钱的名门千金不要,非要守着跟你的婚约,我看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陈世美。” 苏青宁陈情激烈,意在骂醒苏绿宁。 她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谁让她是苏家人了。她绝不会在能拉拨一把的时候踩她一脚。 当然如果她执迷不悟,她也不会为了成全她而做有损自己的事情,人在不损害别人正当权益的情况之下还是利己一些没错。 苏绿宁终是把苏青宁的话听进去了,但她的想法不同,她第一反应不是放弃丁文山,而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 “你条件好,可以有那么多选择,我呢,我莫的,这么多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我必须嫁他。”苏绿宁低头咬唇,终究吐出了实话。 其实一开始丁文山并不是她要嫁之人的首选,沈昀才是,可他莫名其妙就离开了,她连争取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丁文山一朝中举,势头越来越强,跟着他总能走出一个跟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样的前途来。 她要过好日子,做人上人,丁文山就是最好的踏板。 “帮我,不对,我帮你。”苏绿宁突然握住苏青宁的手,一脸急切地道。 苏青宁察言观色,从她闪烁不定的眸子里察觉出她此时复杂的心思,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帮我,拒绝他我有一万种方法,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苏绿宁咬着唇,想了很久从嘴里崩出一句话:“你不想让他成天盘算着你缠着你吧,他很顽强,想要达成的目标不择手段都会达成,只有我能帮你。” 苏青宁一阵恶寒,特么的,只有终日捉贼,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想想苏绿宁要是真嫁给了丁文山,她的日子的确会轻省许多,至少不用再被丁文山三不五时的纠缠恶心到。 “行,我帮你。”苏青宁应下。 送她出门的时候,苏绿宁低下头,平直的刘海下是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眸,举人哥哥说得对,对付苏青宁这样的聪明人,就得用激将法,她就快要成功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渣男贱女对对和 经过讨价还价,苏青宁和苏绿宁最终把与丁文山约见的地点定在了醉风楼里。 对于苏绿宁来说这个不是最佳的地点,但苏青宁很坚持,她没有办法抗衡,她唯恐苏青宁反悔。 九月初八,重阳节前一天,苏青宁特意在庄子里拾掇了自己一番才带着李大丫乘马车到达醉风楼。 马车驶进去的时候,苏青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赵小甲。 他比了一个手势便悄悄地淹没在了人流中。 而楼上的苏绿宁也看到了她的马车,小声提醒跪坐在软垫上的丁文山:“她来了。” 丁文山立刻点燃了屋子一角的燃香,朝苏绿宁点点头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苏绿宁满上茶水,苏青宁已经推门进来了。 看到苏绿宁在一旁忙碌,丁文山则正襟危坐,手里捧着茶盏一副温文的样子。 苏青宁心知他是什么德性,对于他此刻装出来的模样十分反感。 但为了彻底摆脱他,她也只能暂时压下心头不爽,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 风过处,苏青宁看向雅间一角的熏香,轻轻吸了吸鼻子,她微微皱眉很快便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青宁妹妹你来了。” “青宁姐姐。” “你们好。” 三个人状若完全心无芥蒂的打招呼。 看似平和的三张面容下,其实各自有着各自的算计。 苏青宁开门见山:“丁举人,你书读得好,以后会步步高升,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乡野村姑?” 丁文山被噎了一下,嘴里虚假的话一套套的往外蹦,都是他平日里在苏青宁耳边说得她着实不想听的老话套话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苏青宁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脸皮真的可以厚到如此程度。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记得她跟丁文山之间闹了很多不愉快,她以为他应该不想再看到她了,没想到他也是蛮拼的。 倒也难怪,行事如此执着,这才能在朝堂之中勉强混出头吧。 “青宁妹妹,你莫要这般说,实在是太伤人心了,以往是我之错,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丁文山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带着一丝让苏青宁熟悉却又陌生的口音。 仔细听听,有点类似沈昀的。 苏青宁冷哼一声,不愧是丁文山,真是有心人,这才刚中举,就已经开始学着京城的人说话了,这般急着摆脱自己来处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苏青宁的目光从丁文山身上移到苏绿宁脸上。 按理说她们是堂姐妹,虽不是至亲,但也不至于疏远,可她倒好,表面上求着她帮忙,可背地里却早就与他串通好了要算计她。 这如何能忍? 苏青宁眸光分散,在两人身上游移来游移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般配。 她走近点着熏香的镂空铜炉,捏着铜钎子在上面轻轻地戳了两下,宽大的衣袖中漏出了一丝粉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走近的时候,顺带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丁文山,只见他满脸紧张,只差上前来拦着她了。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紧张?”苏青宁轻笑。 然后作势扶着额头,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 丁文山一见她中招,连忙否认说啥也没有,为了让她相信还特地用铜钎子扒开炉灰让她随便看。 苏青宁掩住口鼻左摇三晃地倒在地上。 丁文山狂笑:“哈哈哈,成了成了,没想到你给的这药效果啷个好。” 他忙不迭地围上去急惶惶地伸手去摸苏青宁的脸颊。 如此美丽清雅的一张脸,他做梦都想尝尝她的滋味,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哎呀,文山哥哥,人家还在这里了,你,你也不……避讳着些。”苏绿宁红着脸害羞的捂着眼睛。 丁文山浑然不在乎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哄着:“怕啥子哦,反正以后你们都要一起跟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双手双脚也莫名颤抖着。 “我,我这是咋个了。”丁文山紧张地看着自己,又看看苏绿宁,只见她也跟自己是一般的情况,待要细问,两眼一发黑人一下子轰然倒塌。 雅间里三个人连续倒下,刚刚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房门被人悄悄地推开,李大丫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惊了一跳,连忙跑向自家主子身边:“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苏青宁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双眼眨了一下掀开一条缝看着倒在面前的男女,轻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对准丁文山的脸踢了一脚:“哼,就这点伎俩还想合谋算计我。” 李大丫也学了她的样子抬脚狠狠踢向丁文山:“就是,就是,我看他是猪油蒙了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家小姐麻烦。 苏青宁整理好衣着,看看摆放整齐的桌案,眼珠子一转,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推下去,茶盏杯盘滚得到处都是。 李大丫见状,把丁文山拖到苏绿宁倒下的地方,让两个人并排躺着。 苏青宁站到门边看了看角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悄悄地溜了出去。 也不知道她们是无意还是有意,房门竟然没有关紧。 走廊上穿堂风一阵阵吹过,开着一条缝的雅间被吹得大开,路过的小二终于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进去一看吓得大声嚷嚷起来: “啊……来人啦,来人啦,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董掌柜被惊动,连忙出来处理,一见里面凌乱得不成样子,再闻见空气里那股甜香的气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是很不高兴,他们这醉风楼是饮酒吃饭喝茶听书的所在,可不是他们喜欢流连的花楼勾栏之处,怎地在此行如此不雅之事,实在有伤风雅。 这要是以后旁人都学他们这样吃顿饭的功夫就勾三搭四的做这勾当,那他们这酒楼干脆就别做了,改成花楼算了。 他有心给丁文山教训,同时也好止了某些与他同道中人的想法,当即大叫一声晕倒过去,充分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没有人主导,也没有人掌控风声,很快此事便被在此地用饭的食客们知道了。 他们直接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起来。 “嘿,这两人也真是忒没羞没臊了。尚未婚配,就行啷个事情,听说还用了香来助兴……” “可不是嘛,就算中了举人,也不用这么嚣张吧。别到时候就只是玩弄那个小姑娘。” “这个不敢哦,大家都看到他们衣衫不整抱到一起了,丁举人还敢不娶她,那这事马上就要闹出切,他德行就坏了。” “就是就是,这个举人娘子他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酒楼大堂里说得那叫一个热闹。 苏青宁早就换了男装跟装扮成小厮的李大丫躲在角落里假装吃饭,实际上听着自己一手打造而成的八卦,嘴角不停地上扬。 听他们这意思,苏绿宁这辈子还真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了,嫁给了丁文山,只是相比小说里的时间线,这会儿提前了几年,无伤大雅,再说了他们这对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对了,说起这中举,咱们县这次还真是厉害了,这以往连一个举人都莫的中,这回倒好,一中连着中了两个,还有个头名解元,可算是让我们县城这回大大的出了个风头。” “可不是嘛,这也是遇上了,反正陶大少爷中举那是肯定的,别个嘛,可能是走了狗屎运嗦。” “听说了吗?陶家为庆祝陶家少爷中举明天要连摆三天流水席,只要诚心祝贺的人都可以上门切吃席,明天咱们约一约好一起切。” “要的要的,陶家请吃席,那菜品不是一般的好,咱这辈子都吃不起。 那肯定要切吃,顺带沾沾喜气,让我家小子以后也好生读书,将来跟陶家少爷一样做个有出息的人。” 苏青宁眉梢微动,陶华宁竟是回来了吗? 这回倒是跟从前有所不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到她家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按捺不住的表白 想到这里,苏青宁的心里还真是隐隐有些不大适应。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会在某件事情里形成一种思维定势。 好像他从前好几次都那样做了,那么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便感觉他还会再循着以前的方向走。 一旦对方没有那样做了,反而就不适应了。 苏青宁自嘲地笑笑,被身边路过的人顺便拉了一把,叫她这就去陶家吃流水席。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带着李大丫跟着人流朝陶家而去。 还没到陶家门口便看到人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果然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此时不问姓名,不分职业,不问高低,不管贵贱,只要上门便是客。 找张桌子捡双筷子,拿个碗,张嘴大吃便是。 苏青宁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吃席而来。 她进了陶家大院后,只是远远地站在照壁处看着招呼客人的陶华宁。 他一身宝蓝色儒服,发戴玉冠,身材高大挺拔,置身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苏青宁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便一眼看到了他。 他站在门沿上招呼着来往吃席的人,偶尔看到相熟的人,还会端着酒盏上前敬一杯。 由陶华宁,苏青宁突然想到了远在京城的沈昀。 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此时的他应该也考中了。 这对于他来说毫无悬念,他就要开始踏入他权臣之路的第一步了。 站了一会儿,有陶家下人看她光看不去入席,以为她不好意思,还特地上前来招呼她。 苏青宁谢过,看了一眼仍在专心招待客人的陶华宁,塞给他一块小银角子,说声她不是来吃席的,只是来沾沾喜气的,抬脚离开。 她想陶华宁不去葡萄庄的原因应该是他现在很忙,所以抽不出时间。 她紧了紧袖中的小木匣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塞了回去,下次再送也不迟。 拐过前院小花园的小径,刚要走上前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青宁。你来了。”是陶华宁追上来了。 走近了一看,他的手里还捏着苏青宁刚刚打赏给陶家下人的银角子。 苏青宁惊讶地指指那银角子,意思明明这是她给下人的,怎么到他手里了。 陶华宁捏着银角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幽兰香,我闻着了就知道是你,这香味旁人都没有。” 这话说得苏青宁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一句话:闻香识女人。 只是偏生这么暧昧的话被他用那么认真的语气说出来,她还较真不得,只能选择无视,并且主动岔开话题。 “恭喜你摘得解元。” 苏青宁的笑温婉和煦,仿若春日阳光,照在陶华宁心头,之前他父亲从京中传来的信上叮嘱的事情一下子就从他的脑海里流走了。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扯住苏青宁的衣袖笑眯了眼:“自放榜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只是……” 偏偏他在刚要启程去葡萄庄的时候关键时刻接到了他父亲的来信,信中告诫他说他日前替他占卜了一封,发现他们俩原本很般配的命格,但不知为何竟有了些冲突。 让他最好暂时不要跟她来往,以免影响后续运势。 他当时就信了,便立刻止了前往葡萄庄的行程,但自此后,他便像丢了魂魄似的,坐立难安,就连准备流水席好几次都在走神,还是他母亲在一旁一直提溜着方才好了些许。 他原本以为自己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刚刚在听到下人嘴里念叨着一个人跑来看了他几眼,却不吃席就赶着走了,还塞给他一块银角子,他犹如神助一般,抢过银角子闻了一下就跟了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知道是她来了,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青宁,我,我后续会上京赴考,我爹和杜先生看过我做的文章,说中进士应当没问题,我,你……” 陶华宁原本直爽的性子突然间就语塞了。 苏青宁侧头看他,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陶华宁褪却了乡试解元的光环,就像是一个蒙头蒙脑的愣头青似的。 明明做文章时文思如泉涌,可此时却嘴笨得连连打卡。 “那什么,我还有事,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改日再说如何?”苏青宁不忍他为难,好心别开话题。 “不,我想问你,现在就想知道你可否与我一块上京?” 苏青宁怔住了,上京,去京城,她不想去。 她刚想摇头,便看到陶华宁眼中满满的期待,还有那双纤长的手紧握住她的衣袖,这里头蕴含着多么强大的期盼。 苏青宁拒绝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只是嗫嚅道:“宁哥儿你是去京城赶考的,我啥事没有,跑那儿去干什么?”况且那里有她最不想接触和招惹的人在。 陶华宁捏紧衣袖,忍了又忍道: “青宁,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待稍晚些时候我去寻你,好生与你说。”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人,来来往往的实在不是个说正事的地方,亦不是好时机。 苏青宁蒙着圈离开陶家。 心里倒是极为认真的考虑了一回陶华宁的提议。 但在当天夜里陶华宁摸黑找到苏青宁问她要答案的时候,她拒绝了。 “我不去,京城离我太遥远了,而且我觉得君山县城就很好,再不济,宣州府也不错,再者说,我找不到要去的理由。” 苏青宁找了一堆不去京城的借口。 但其实最紧要的原因就是京城有沈昀,苏青宁现在不想去。 就算要去走走长长见识,也得等到沈昀那边差不多把她和她的家人忘记了的时候再去,免得撞他枪口上。 “青宁,我想你去。”陶华宁掰着手指数着说他开年就要北上,等到他考完会试,中了进士还要考殿试,如若没有进一甲,还得考翰林院馆选,这一路考下来,起码得考到明年这个时候。 那将会有大半年的时间见不到她。 “见不到便见不到,也没什么吧,咱们还可以写信。”苏青宁浑不在意。 只是说完之后,看到陶华宁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一下子盈满了忧伤,她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好像伤到了他。 “呃,那个,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的就是安心举业,别的先别想太多。” 苏青宁平日里很会安慰人,但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慌了手脚。 尤其面对着陶华宁这个长得好看,又睁着一双充满深情的眼眸看着她的模样,让她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陶华宁正色道:“青宁,你别解释,我只问你,如果我去了京城,你是否会像我思念你那般思念我?” “当然会,我们是好朋友,长久不见面,又没有电话自然会想你。”这是苏青宁的心里话。 陶华宁平日里经常会搜罗些好玩的小玩意儿来逗她开心,还会领着她出去瞎玩乱逛,陪着她谈生意,他猛地走那么久,她想她一定会不适应,也会很想念他。 陶华宁听了上半句已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激动地道:“真的,你会想念我,好,那我就放心了。” 苏青宁水高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慌乱,她好像觉得陶华宁似乎误会了什么。 苏家的小院,种着一排月季,此时正值开放的季节。 苏青宁往那花中一站,一身湖蓝细绸布长裙,衣袖上绣着细密的花纹,长发挽住,其余垂下,长至腰间,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堪比花娇。 陶华宁一时之间不由看直了眼。 他一直都知道苏青宁长得好看,但从未有过此时这般强烈的冲击性。 让他忍不住想要立刻把她领回家去,与她亲亲密密,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苏青宁被陶华宁盯得眼眸微闪,不自在地抬手在他面前扫了两下。 陶华宁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道:“对了,你刚刚说的没有电话,那是个什么东西?” 苏青宁一拍额头,呃,她刚刚说的时候顺口溜了出来,但见陶华宁没有反应,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没想到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就是写信的另一种方式。”苏青宁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时常都有说漏嘴的时候,已经练就一番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本事。 其实陶华宁也不是真的想问,他只是寻个话题遮掩掉刚刚的尴尬罢了。 他被苏青宁拒绝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也不见得有多难受。 在他提出此事之前就知道这事成功的几率不大,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临走留遗憾这才想要提一提,要是换作旁人,可未必敢开这个口。 “我知你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出来,恐怕小小的君山县城和宣州府都不够,何不去一去京城,只有那里才能让你大展拳脚。”陶华宁逮着了机会就劝。 他想明白了,青宁眼着一块儿去是他之幸,要不去,也罢,左右他还会回来的,只是他却要忍受大半年的相思之苦了。 苏青宁眼睛发亮,其实要不是沈昀在京城,要不是她顾虑太多,陶华宁的话几乎已经打动她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能不想往更好更高的地方发展了? 再者说了,她其实是个喜欢到处走一走的人。 在现代是这样,到了这里亦没有改变。 先前按捺住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没有条件,现在她有钱有闲了,有机会自然想要走一走,见识见识这片跟现代不一样的风光。 不过想得再美好,也敌不过京城有个沈昀。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太想去招惹他,所以只能再次拒绝陶华宁。 不过被他一劝,苏青宁的话倒也没有说死,虽然现在不会去,但表示不久的以后她可能会去。 得了这句话陶华宁放心多了,俊美的脸上扬起笑颜,这一笑倒又把苏青宁的眼睛看花了。 他依然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男子里面最俊最帅的。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既有精致好看的五官,也不缺男子的英气。 她看得心头“扑通扑通”乱跳。 陶华宁抬手自袖中摸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苏青宁脸颊红红的,微微抬眼,看到打开的匣子里流光溢彩,美得让人惊艳。 “这是……”她仔细打量着,声音微微颤抖。 “这枚簪子很衬你。”点翠盘丝镶东珠玉兰簪。 小小的簪身上面坠着那么多小宝石和珍珠,实在是太精致太好看也太贵重了。 苏青宁心生喜欢,却不得不推辞一番。 陶华宁正色道:“这簪子宝石和珍珠坠成的是你名字里面的宁字,你若不要,那也无人能戴了,再说了你我多年交情,难道还不值这枚簪子吗?” 苏青宁歪着头看了看,拿近又拿远,果然看到那一排排看似没有规律的宝石和珍珠凝成的果然是个宁字。 趁她发愣,陶华宁直接拿出来簪到了她的发髻上,然后摸出一面小圆镜子立在她面前小声道:“喜欢吗?” 苏青宁抬眼望,镜中之人,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神容娇俏,本就生得美,再簪上这支簪子,越发显得雅致贵重。 她越看越喜欢轻轻点头,下意识觉得陶华宁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们之间合作了那么多大生意,不至于连这枚簪子都不值得。 大不了以后等到陶华宁过生日的时候,她再多加用心给他做个生日礼物。 如此一番想过,苏青宁心里平衡多了,只是心里略微好奇,平日里陶华宁都是正日子里给她送生日礼物,今日却是赶着这会儿过来,倒是稀奇了。 “我爹让我今日便启程前往宣州府,董先生已经在那里等着我。” 接下来陶华宁便要闭门苦读,为防止他分心,陶晋仁特地给他聘请了致仕翰林院士董之亦给他上课。 要求的就是今日便走,陶华宁硬是赖到了此刻。 苏青宁一阵感动,陶华宁对她至情至深,是真正把她放在心坎上的人。 她不知道她何德何能,今生能结识他,并得他真心相待。 两人话别一番,约定好书信往来,陶华宁这才恋恋不舍的踏着月辉赶路。 他竟是连行李都打包好了,直接就要往府城而去。 送别陶华宁,苏青宁对着刚刚升上来的半弦月叹息一声。 如果她真的一定要成亲的话,陶华宁必定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只是往后的缘深缘浅,又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何考虑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 过完了隆重的重阳节,苏青宁的生日在家中是照例不能大办的。 首先她是女子,其次她还年轻,再者她的生日又恰好跟重阳节碰到一起,注定只有被忽略。 不过苏青宁也不在意,虽然不能大过,但陶华宁送的那个生日礼物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再加上苏大海和于氏,以及李大丫和李二丫,还有李耿兄弟,于家安兄弟,于明明,她小姑,就连许嬷嬷和鲁三娘也都给送来了礼物,特别助她生日快乐。 苏青宁表示还是有着浓浓的满足感。 忙过重阳节,苏家族长一家人便开始忙碌起苏绿宁的婚事来。 那日醉风楼一事后,丁文山和苏绿宁在雅间里衣衫不整,搂抱相向,已经被大家看到,为保两人名声名节,两人只能议亲。 否则闹大了的话苏绿宁名节大损,亲事无望,丁文山则是私德不修,身上的举人功名都难保。 故而两个心眼多得像马蜂窝的男女在出了一堆的坏心眼后彼此都成为了对方唯一的选择。 这事够憋屈,可两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 本就是他们设计陷害苏青宁在前,却没想到不明不白的让自己一头栽了进去,苏青宁反而莫名其妙地择清楚了。 期间苏绿宁想不过,在她的定亲宴席上,趁着苏青宁跟着苏大海夫妇参加之时,把她拉进自己房间悄悄地盘问过: “青宁姐姐,那天到底发生了啥子事,为啥子我和举人哥哥那个样子了,你不是……” 苏青宁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脸无辜茫然:“绿宁妹妹你说什么呢?你说的哪天的事情,是你和丁举人被人当场抓住那啥……嗨,这事儿可不能再提了,族长爷爷交待过的。 而且我得提醒你,你现在已经和丁文山定了亲,不光彩便不光彩,让它过去就算了,再提,你小心他毁亲。” 苏青宁一番很没有营养的话却是真正把苏绿宁吓到了。 她是属于极其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这种人心里想的永远都是自己。 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旁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只要他们察觉到有人要对他们不利,那么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护自己。 苏青宁的话让苏绿宁大概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跟丁文山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再多说别的就是白添旁枝,对她并没有好处,甚至会影响到她与丁文山之间的关系。 相对比来说丁文山现在是举人,以后还有机会中进士,她就有可能做官夫人,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推翻这件事情,或者把它的遮羞布扯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让别人看。 而是要牢牢地护住这段关系,否则她的下场将会很惨。 “我,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和举人哥哥想要对你……”苏绿宁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苏青宁差点就不打自招。 “知道什么,难道你们是想要算计我?”苏青宁假装恍然大悟。 “不,不是,没有。”苏绿宁连忙捂紧嘴巴。 说她啥子都没有说,但苏青宁冷笑一声,给她一个她自己知道的眼神,然后仰着头离开。 苏绿宁看着她的高挑纤瘦的背影,走得那端庄的姿势让她心中怒火一瞬间就涌上来了,她对准苏青宁送来的绿色绸布没好气地一脚揣过去。 布匹滚落下来,在泥地上摊开,立马就沾上了一层黄扑扑的灰尘。 苏绿宁越看越气,踩到上面去跺了好几脚才解气。 只是踩完后才发现,苏青宁送的却是所有礼物里面最为贵重的。 别人最好的都是棉布,甚至还有粗布的,可她偏生把这能显摆的绸布给…… 她止不住心里又是懊恼又是生气,好好的一个定亲宴,让她自己搅和的好心情全没了。 苏青宁回去的时候听着李大丫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苏绿宁那一系列形同鬼畜的操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只有苏绿宁这种外表绿茶,内里真婊的人做得出来。“小姐你是没有看到她踩完绸布后那又气又心疼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李大丫双手捂紧了嘴巴才把笑声挡住。 苏青宁也笑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对苏绿宁做的事情过分,比起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她,她的回敬不过只是毛毛雨,况且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他们那层见不得光的关系上推了一把,给他们点亮了一个灯光,让他们的关系见见光罢了,免得他们那对狗男女,明明早就已经勾钩搭搭,却偏偏两个人心里都怀着无数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这回这对狗男女算是求仁得仁,可以安心地在一起了。 苏青宁拍拍手觉得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还没等苏青宁高兴完,李大丫就指着路上小声道:“小姐,你看前面。” 苏青宁抬眼望去,只见丁文山手捧着一本书穿着一身赤色棉布长袍站在不远处,打扮得倒是人五人六的样子,只不知在他那张长得还算过得去的面容之下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他看到苏青宁走来,快跑几步冲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青宁,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 “哦,这不是我未来的绿宁妹夫吗?”苏青宁刻意把关系定格,希望他不要再说出一些不体面的话来。 “青宁,我,你知道我的一片心都在你身上,那次是个误会,我……哎,我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既然说不清,那便不必说了,不然你想置我绿宁妹妹于何处?”苏青宁以娘家姐姐自居。 丁文山张了张嘴,他其实原本已经认命了,但今天在苏家看到苏青宁来了,他心里那汪没有死绝的心湖又开始荡漾起来。 他就是喜欢她,只可惜他现在才明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早就已经把真心给了她。 此时等在这里是特意跟她表白心意的。 可她字字句句都不离苏绿宁,让他满腔热情像被生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绿宁妹夫,我族长爷爷是个再公道再郑重不过的长辈,你若失规矩,便是我苏家的好女婿,你若不守规矩,族长爷爷便是告到官府也不怕的。”苏青宁紧盯着丁文山冷声警告。 能说的就这么多,眼下大家都是亲戚了,她不想把事儿搞得太僵了,没好处。 丁文山垂头丧气,揪着手指不甘心地轻呼:“青宁……” “绿宁妹夫自重,你当跟着绿宁唤我一声姐姐。”苏青宁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她婀娜生姿的身影,丁文山几乎捏碎手里的书册。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等着瞧,等着瞧吧!” 苏青宁突然觉得后背有些隐隐发凉,不由缩了缩脖子扯紧了衣衫,起风了,秋去冬要来了。 回去后苏青宁便把自己做的护颈枕包装好交给回家探亲的李耶,让他带到宣州府去送给陶华宁。 这是给他的生辰礼物。 像他们这种忙着举业的学子,日夜对窗苦读,脖颈一定很不舒服,有了这个枕头,脖子就好多了。 苏青宁摆弄着给自己做的,放在脑后垫着,确实舒服。 而在遥远的宣州府,陶华宁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到了李耶转交过来的礼物。 拆开包装盒,拿到护颈枕后,他拿在手里看了半晌,都没能看明白这是个啥。 乍看形状奇特,一摸手感软和和的,他一会儿搭在手上,一会儿放在床上,想想又戴在头顶上。 可就是怎么折腾都没有想到要放在脖颈上。 终于折腾累了,李耶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陶少爷,小姐说这个物什的用法都在盒子里,您可以自己瞧瞧。” 陶华宁瞪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眼神,怪他一开始怎么不说。 李耶讨好地笑笑,拍拍脑袋说都怪他记性不好,刚刚没能想起来。 陶华宁看到说明书后终于知道这个东西的名字叫颈枕,用法苏青宁不仅有文字说明,还画了一副使用说明图。 不过看着说明上的字迹,陶华宁皱了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青宁的字。 心里隐隐有些捻,但同时又想到青宁的手大抵是还没有全好,确实劳动不得。 待到把颈枕戴到头上陶华宁往后一靠顿时舒适的喟叹一声。 “真好。”青宁的手就是巧。 李耶陪笑了一回,陶华宁问他:“对了,你家小姐可有说把它拿去铺子里卖?” 李耶暗道果然不愧是陶家大少爷,对他们家小姐的脾性真是再了解不过了。 “小姐说等这礼物送到陶少爷手中后再行说卖的事。您保准是除了我家小姐以外第一个用上的人。” 这话成功地取悦了陶华宁,他大手一挥,陶甲便立时送上十两的打赏银子。 李耶看呆了,连忙推辞说太多了,小姐来时已经打赏过了。 “不多,你一路北上辛苦了,先去歇息片刻,陶甲你把我准备的小礼物收拾一下让李二庄头顺带回去。” 苏青宁没想到自己送个小小的不值钱的颈枕,居然又得了陶华宁上百两东西的回赠,不过陶华宁给的理由是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平日里出去买书时亲自搜罗到的,特地为她准备的,让她千万不要推辞。 苏青宁只好勉为其难地受了,同时催促李氏等人,让他们赶紧加工颈枕,她要放在苏记杂货铺和聚星斋里面卖。 而此时的京城,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来了,沈宅中一片银装素裹,整个天空共长天一色,让人放眼之间便是一片白。 沈昀身披白色狐裘,笼着衣袖站在院子廊下看着雪景,忍不住想念那个他只呆了两年,却笼共只见到了三次雪的小村。 “公子,雪下大了,天冷,还是回屋吧。” “不必,我不怕冷。”怕冷的是那个长得一脸娇俏,时而精明,又里面糊涂的小丫头。 不知道远方的她是否安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雪花可化作相思 冬至已至,这便意味着到了数九寒天之际。 可顺天府位置偏北,如今已经飘起大雪。沈昀犹记得记忆中那个扎着两个丫髻的小丫头最喜欢下雪。 那次下雪,她喜滋滋地冲出房间,一头钻进院子里耍雪。 不过薄薄的一层雪竟让她玩得不亦乐乎,那新鲜劲儿连在京城看惯了厚雪的他都忍不住跟在她身后用脚踩了好几回雪。 沈昀下意识抬起脚跟在雪地里用力摁了几下。 他脚上穿的还是苏青宁去年给他做的羊皮大靴,厚厚的羊皮里缝着羊毛,再穿上羊绒袜,他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本一,君山可有消息传来?”沈昀道。 “公子,人刚到,尚未有机会。” “抓紧,必要在年前传消息回来。” 不知道今年他生辰是否仍然能收到她的礼物。 沈昀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地上的雪。他若收不到,瞧她那么喜欢雪,就该带她来看看雪。 远在君山县城葡萄庄的苏青宁正在猫冬,她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惦记着她。 她参加完了苏绿宁的定亲仪式后,又去了老宅,这回苏老三和钱氏有些蔫蔫的,没有了什么逞能的心思,只是看到她极其的冷淡。苏青宁知道这一切都缘于她四叔在乡试中没有考中举人有关。 两人原本雄心勃勃,觉得自家儿子轻而易举地便考上了秀才,那么考个举人想必也不算什么,可惜现实很快就打脸了。全村就只有丁文山考中。 丁家人于是又在大包梁村抬起了低了好久的头。 不过好在苏明礼也没有考中,苏老三夫妇稍微找到了一丝丝安慰,不然可真是受不了。 苏青宁也乐得苏老三夫妇不找她的麻烦,她着重打量苏老四。因为之前与他多次同行,苏青宁跟他交情匪浅,有些担心他因为没有考中而难过。 但当她跟着他来到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坐着时,苏青宁观他情绪,不说神采飞扬,也极是精神,似乎乡试落榜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四叔……”苏青宁本想劝慰他几句,苏四却笑着抬手按住她:“别人不了解,难道青宁你也不懂我?靠前我能考中秀才用一句俗话说就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要不是你介绍沈公子给我认识,让他教我和明礼,我们压根连院试都考不过。” 跟苏老三所不同的是,苏四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楚。 只是令苏青宁有些疑惑的是,苏四话中透出的意思。 他说是沈昀是因为她才会教他跟苏明礼的? 她记得当时她是跟沈昀说来着,但当时他并没有同意,后来还是苏绿宁找了他之后,他才同意的。 因而苏青宁一直以为沈昀是在给苏绿宁面子,还为此事心里头不舒服了好久。 心道沈昀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不给她面子居然给苏绿宁的,这就让她颇为不高兴。 “啊,你不知道,当时沈公子说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是万不可能给我们开小灶,更不用说把他自己总结的四书概论给我们了。” 苏青宁沉下心来认真地听着,这才知道,原来当时苏绿宁虽然的确去找过沈昀,但是人家根本没鸟她。 沈昀最终答应教导苏四和苏明礼,还是因为她的请求。 不知道怎么,她心里一下子舒服了许多,至少花在沈昀身上的那些心思没有白费。 “其实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沈公子说了,我和明礼以前读书的时候基础差了点,这次乡试是啷子都考不上的。 但是只要我们坚持用他教导的方法读书,再坚持切考,就不怕考不上。”总有考上的时候,至于时间长短就看他们的悟性了。 “他教给了你们什么方法?”苏青宁眉俏微动。 在现代读书的时候,她的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差,班级前十名打转。 学习不仅靠死读书,还得靠方式方法。 否则别人是事半功倍,死读书则是事倍功半。 此时听说沈昀的读书方法,苏青宁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个,沈公子离开之前与我们约定过,不让我们说。”苏四有些为难。 苏青宁折中说他可以不说,不过她想看看沈昀送给他们的书。 苏四没有拒绝,爽快地从怀中摸了出来。 苏青宁瞧他翻阅的速度这么快,又见封面都被翻得起皮了,便知道他应当是时常带在身上随时阅读的。 她随手翻看了几页,开始瞧得有些不清不楚的,但看到后面便看懂了。 原来苏四说的沈昀所谓的方法便是章节归纳。 比如说这本孟子所书的《大学》,沈昀会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把它分成几个章节,再把第一章按照他理解到的内容区分归纳,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思维导图。 一眼看去,便对《大学》整本书有了初步的了解,再看下去便是知识点的深化。 有些难解的地方甚至还标有考据的典籍故事帮助理解,后面又有沈昀自己的阅读心得。 这无异于一本完美型的考试大纲和考试要略。 她瞧了一眼苏四,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考中秀才了。 苏四和苏明礼两个人进学晚,私塾先生本事有限,因而两个人其实有着共同的弱点。 他们背书不差,可对于作文章时引经据典的能力却不行。 写的文章枯竭,如记流水账,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内涵,更没有深化,所以每每都考不过。 而沈昀出身名门世家,家学渊源,自小饱读诗书,家中便是绝于世间的孤本也是不少,所知甚多。 有他的指导,于苏四和苏明礼两人而言简直有如神助。 重点突击了一下文章和经略典籍,这便考过了。 只是院试尚能突击耍小聪明,但到了后面的乡试考的是学子的平生积累,故而两个人会落榜,他们早就心里有数。 只是按照沈昀的意思去见识一番乡试的考题,熟悉一下考场罢了。 苏青宁听完颇为感慨,沈昀不愧是沈昀,便是离开了,也能掐会算,把事儿都算得准准的,引得苏四和苏明礼对他膜拜不已。 “我爹和娘那样,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都晓得你和大哥大嫂对我们的好。”苏四突然抬头认真地对苏青宁说。 苏青宁笑了:“这也是沈昀教你的?” “算是吧,沈公子说我这脾性不适合官场,若执意要走这条路,就势必得改变。多操心操心庶务,操心操心身边的人。” 苏青宁把书合上,站起身来不给他,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说得对,只是我们是家人,还能考虑他们是长辈,旁人可不会。” “或要吃了亏才知道。”苏四若有所思。 两个人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只是谁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句话却是一语成谶。 第三百一十七章 年节前的大狂欢 不远处,抱着孩子的苏紫宁看到了坐在葡萄藤下的苏青宁走了过来:“青宁妹妹。” 苏青宁看到她们母女俩,忙高兴地跑过去,朝她打着招呼,同时伸手从李大丫手里接过一个小油纸包,递给苏紫宁。 知道今天她要回娘家,她特意让厨房给她做了她喜欢吃的油炸粑。 刘氏从来不吃这个,也不大喜欢苏紫宁吃,嫌糯米贵,嫌费油。 苏紫宁争取了几次,见她态度强硬了,刘氏虽然不大敢跟她硬杠了,但每次都没有好脸色,实在有些破坏食欲。 苏紫宁在家里干脆就不吃了,每次只有到苏青宁家里才好多吃几个。 瞧见苏青宁专门给她包了油炸粑,苏紫宁很是高兴。 苏青宁把东西递给她帮她抱过孩子,瞧着她吃起来。 顺便问她最近家中怎么样,她婆母刘氏有没有为难她。 “这倒莫有,以往我听你的硬起来,她便有些忌讳,眼下相公在你家铺子里做活,每月领二两月钱回去交给她,她瞧在银钱的份上越发不敢把我怎么样了。” 苏紫宁边吃边高兴的说着。 苏青宁眨眨眼睛问她姐夫只拿了二两银子回去吗? “嗨,你不是给他涨到三两了吗,他自己收了一两说是以后给我和孩子买衣衫穿买花戴。” 这样倒是不错,还知道顾忌着自己那家人,苏青宁对李远山是满意的,要不然苏青宁身上没有半分钱,这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她家闺女也休想攒到好嫁妆。 “只要姐夫好生干,过年还有了。”苏青宁趁机说腊月二十五日铺子放假,到时候请他们齐聚醉风楼,他们一块儿热闹团年。 苏紫宁一听还有这么新奇的事情,连忙一口应了,说回去就转告她相公。 从苏家老宅回去后,苏青宁倒也没有闲着,赶着年节下又跟着苏大海夫妇去于家村参加了于家安长子于知书的百日宴。 此时的于家村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对于苏青宁一家人的到来,连同里正和各家的族长全都迎到了村口。 他们都知道村里眼下的好日子是他们苏家人带来的,养羊、种姜、卖柿子、织羊毛衫、做羊毛皮靴…… 一系列的产业链后面都连着一个苏家。 苏大海不擅言辞,但这么几年的历练也多少让他有了些派头,几句话应对完,便直奔于家。 送礼,吃席,热闹非凡。 在席上苏青宁看到了好些日子没见的于家全。 他今年下场考过了县试,取得了童生的资格,明年春天就可以考院试。 所以现在他满副心思都是读书,都将十八九的人了,连亲事都没有定。 不过她听李耶和许嬷嬷提及过一个姑娘,鲁三娘的女儿吕秀娥,据说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对了眼,鲁三娘那头已经在给她张罗嫁妆了。 只是看于家全这架势,却是连一点儿要提亲的意思都没有。 苏青宁了解鲁三娘和吕秀娥,她们母女俩很有些志气,她忍不住背了人叫住于家全问及他与吕秀娥之间的事。 于家全一开始还不承认:“我们……我们莫的啥子。” 苏青宁皱紧眉头,要不是她听许嬷嬷和李耶都谈及过此事,她兴许就真的信了他的话。 但许嬷嬷和李耶从来都不是撒谎的人,更不会胡乱嚼舌根。 他们俩个人都那样说,就说明此事属实。 “你在隐瞒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人会说什么。”苏青宁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快。 于家全悄悄抬头看一眼苏青宁又赶紧低下头去。 虽然只是一眼,但也足够他看清楚苏青宁脸上的表情。 她没有因为他要说亲而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她的心里果真从未有过他。 如他大哥所说,对她倾心从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们俩之间本就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跨越不了。 只是这样的认知在沈昀离开后于家全又迷糊了一阵,他觉得或许那道沟也不是太深,只要他勇敢一些亦能跨过去。 所以他慢慢地开始与吕秀娥拉开距离,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自小到大,越大越深。 “表妹我……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有一回我带你进山打鸟。 你摔了一跤,拐到了脚脖子,我一路把你背回来。你在我背上哭着对我说过的话。” “啊……我说什么呢?”苏青宁一脸蒙。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晓得,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而且她现在搜遍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这一茬了,可见原主也应该是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想不起来了,可我还记着,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我救了你,你长大以后要嫁给我……” 啥? 苏青宁脑子里好像有一个搅拌器一样被搅得“轰隆”作响。 从于家全认真严肃的表情上她能看得出来这事儿肯定发生过,他没有撒谎。 可她两世的记忆都没有这一茬,这让她到哪里去回忆。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青宁意识到此时的于家全不像她以往认识的那个他。 他呼吸急促,黝黑的面颊闪着红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带着奢求。 他的诉求那么直白,苏青宁根本不用多想就瞧明白了。 她拧着眉瞪着他,揣测着他下一步会走向何处。 同时将于家全从上到小打量了一圈。 他身材不算高大,也就只比她略高一些,近几年没有留在家中劳作,身体不如以前健壮。 苏青宁评估了一下觉得要是一会儿动起手来,她保准吃不了亏这才悠悠地出声: “二表哥,有些话我们今儿个说清楚也是好的。 我想问问你,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你可曾有好好想过秀娥。 她年幼便失了父亲,但三娘的家教极好,她与你既情投意合,你很不应该负她。” “你,你都知道了。”于家全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弛下来,他看清了苏青宁眼中对她的戒备和防守,心里没来由的开始泛疼。 他突然间后悔,他哥说得对,有些感情不管因为谁人的原因,他们无缘就是无缘。 不管他心中对她的感情有多么强烈,他也都注定了这辈子与她无缘,她亦不会看上他,就算小时候的那句承诺还在,他们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于家全低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抬头悄悄瞧了一眼苏青宁小声道了一声对不起抬脚溜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青宁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还好于家全在最后关头终是管住了自己,没有说出让人伤心,也伤吕秀娥面子的话来。 经过此事,苏青宁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她没有打算跟谁人成亲组建家庭,那么很应该遵守这个朝代的一些男女大防的规矩,离着那个人远一些,免得再让人误会了。 自此,苏青宁待人接物又多了一些规矩,出门在外也愿意把帷帽戴着了,就怕被谁瞧见,冲到她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为此她遇到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 不仅于家兄弟,就连对待下面的庄仆,她也把距离拉得远远的,只除了爹娘和弟弟。 就连跟陶华宁也不敢再有过多的接触。 毕竟她又不傻,陶华宁对她什么心思,她至此也算看得一清二楚。 但不管别人心思如何,她这里仍旧只有一个理由:并不想这么快就谈婚论嫁。 她只想做生意,扩展自己的商业版图,只有赚足够多的银钱才能给她带来足够多的快乐。 腊月二十五日,是君山县城磨豆腐的节日,亦是苏青宁名下的店铺放年假的日子。还是她在醉风楼摆下席面宴请掌柜伙计团年的好日子。 君山县城四家店铺掌柜加伙计合计便有二十个人,再加上宣州府和远在好几百里的鄂州庄子和铺子,足足有三十八人,分做四桌。 其中苏青宁带着许嬷嬷、鲁三娘等人坐了一桌,招呼了李耿的妻子李氏一块儿坐了,其余人等便分布在其他三桌之上。 开席之前苏青宁简单说了几句,还亲自设计了几款简单有趣有助于调节气氛的游戏带着他们玩闹,席间笑闹不停,气氛活跃,偶尔还穿插进去几个抽奖环节,有送布匹的,有送银簪的,还有送大金镯子的……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在最后一个环节的时候把整个气氛都送上了高潮。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远道而来的客人 今天这场聚会苏青宁已经策划了很久,远的人也早早通知好了,所以来的人还算齐全。 近的便是葡萄庄里的李耿带着君山县城四家铺子的四个掌柜,稍远一些的便有宣州府的逸心阁的许嬷嬷和鲁三娘母女俩以及于家全,再者便是昭州桃儿庄的人。 由李耶领着做代表的洪大头一块儿而来。 苏青宁先简单地说了几然话,为大家没见过面的做了介绍,然后以游戏的方式让大家陆续上台抽奖,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她要给实践她之前给每个店铺和庄园的承诺——给他们分红。 “分红,还真的有?”有人在下面听着的时候心里直打鼓,悄悄跟坐在一起的人讨论。 一开始大家对于苏青宁所说的分红一事其实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至今大梁朝还没有人这么做过,更不用说他们中还有一些人连自由身都没有,只是依附于苏家的庄仆。 这样的情况下苏青宁每月能够给他们一份月钱就已经很不错了,分红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必要。 但见苏青宁念一个人的名字就递给他一个大红封,李耿有,李耶有,这是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银钱,顿时所有的人都信了。 苏青宁环顾一周,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看清他们眼中的震惊,她笑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早就知道,他们对于她所说的分红之事未必会信,但在说那话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决定,话不多说,她一定会用行动让他们相信。 如今便是为自己正名的最好时刻。 “我,我也有吗?”李远山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的领取了红封,然后看到递至自己面前的红封,不由有些惊讶。 李耿兄弟和许嬷嬷他们有,他可以理解,但他进入苏家铺子做掌柜这才不到半年时间,他一直以为他没有。 “当初既说了要给你分红,你自然有。”苏青宁笑眯眯地递过去,她还十分贴心地给他们时间悄悄地打开红封看里面的数额。 红封有平的,装的自然不会是银锭,而是银票,也有鼓起的,这就装的是银锭,最少的便是李远山的十两,最多的是许嬷嬷的二百两。 自从逸心阁确定下了她做掌柜后,苏青宁基本上就很少操心,全由她一个人打理,除了上次出了赵仲林母亲闹腾那事以外,别的时候都十分顺畅,苏青宁觉得她理应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而鲁三娘作为后续确定的股东,苏青宁按照比例也给了她二十两。 席间她特地观察了一番鲁三娘母女俩跟于家全之间的互动。 看得出来鲁三娘和吕秀娥都很喜欢于家全,时不时地照顾他的喜好。 但相反的于家全对待她们却过于冷淡了,只当普通的同事一般对待。 苏青宁皱了皱眉,她对于家全这样有些不满。 只碍于她并不知道于家全与吕秀娥之间进行到哪一步了,所以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在敬酒到于家全面前的时候暗暗敲打了一句。 不管他在做生意的时候,还是以后做官,诚信和忠诚都是最好也是最难得的。 于家全细品一回心里还有些疙瘩,一旁的于家安却是看明白了这其中的事由。 他借着上茅房的借口把于家全拉到外面院子里质问起他对苏青宁的心思来。 “我,我莫的别的心思,我就是……”于家全说着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他对苏青宁一直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是从前有沈昀和陶华宁围在她身边,他自觉跟他们的距离差太远,他没有资格跟他们比,也没有资格接近她。 但随着沈昀的离开,陶华宁的远去,于家全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你在想个啥子,不要急到否认这个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小表妹就已经是在警告你了。 喊你忠诚,不仅是对生意,还有对她们。”于家安拉住于家全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吕字。 他完全清楚他弟弟的心思。 他当时觉得他跟小表妹完全没有希望时,便接受了吕秀娥的心意。 但现在他居然想反悔,小表妹这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借故警告他,同时也是在告诫他有上结事情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我,我也晓得这样子不好,可我……可我就是喜欢她,我忘不了她,我……”在酒精的催发下于家全的情绪瞬间爆发。 这段时日,他心里比谁都难过,他犹豫,他迟疑,他也恨自己,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你可想好了,一旦走错一步,小表妹面前你可再也近不了,那吕姑娘你也会失去。”于家安身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 “你如果还珍惜跟小表妹相处的时间,就不要让她困扰,她永远都不是你能肖想的。”于家安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话砸到于家全心上,他捂着心口痛得无以复加。 他人不蠢,道理也都懂,他就是一时之间没有管控好自己的心思。 “你好想想吧,想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丁举人,想想赵公子,想想李秀才,他们单提溜出来哪个不比你强?”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提亲都被拒了,他完全没有希望,一旦刻意戳破就会破坏两个人的表兄妹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家安话已说到,留着于家全一个人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呆了好一会儿。 等他再进雅间看到吕秀娥朝他投来关心的眼神的时候,他身心一颤,终于明白过来。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也曾经留有过吕秀娥的位置。 想想刚才他在苏青宁面前与她保持距离,刻意疏远,这有些过分了,对已经为他芳心暗许的吕秀娥来说不公平。 今日也许是个解决此事的好时机,他站起身来走到苏青宁面前: “小表妹,我敬你一杯。”于家全鼓起勇气站在苏青宁面前端着酒杯道。 “你以什么身份来敬?”苏青宁挑眉。 她不会喝酒,所以特地在席上选用了葡萄酒和白酒两种酒,她杯盏中一直倒的是葡萄庄,但此时于家全上前来不由分说端来一杯白的,她看着就头大。 于家全低着头道:“我错了,我来认个错,再以宣州府铺子掌柜的名义来敬你这个东家。” 这话听着生疏,但苏青宁却是放心了,于家全不笨,他能说这样生疏的话证明他是真的真想通了。 想想刚才于家安那一波操作,她知道这一切得归功于他有个好兄长,背地里对他的一番耳提面命。 他终于醒了,她也不用为难他的去处了。 苏青宁一高兴,便干下了半杯白酒,喝完嗓子里辣得难受,她才反应过来。 “天啦,我根本不会喝酒。” 于家全却是笑眯眯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悄悄地找到吕秀娥,附耳与她说了一番话,吕秀娥清秀的脸庞一下子红了。 苏青宁的头渐渐发重,看值得了觉得有重影了,她连忙招来李大丫,她醉了,她得回去了。 大家兴高采烈地送走苏青宁,继续着他们的狂欢。 在牡丹阁对面的雅间里,看到李大丫扶着苏青宁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也随之走出来,隔着中空的厅堂远远地盯视着苏青宁。 看她走路的姿势,还有半趴在李大丫身上的姿势,他太熟悉了。 他冷哼一声甩袖跟了上去。 看到苏青宁上了马车,他看了一眼自己拴在路边的白马,招过身边小厮吩咐一句,他会意立刻追了上去。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烧着旺旺的炉火,苏青宁的头昏沉沉的,脸颊烧得通红,偶尔有一丝风从抖动着的车帘里晃进来,她觉得很冷,但又很热,只能难受得一会儿扯衣衫,一会儿又紧紧抱住双臂,凑近炉火。 “小姐,你莫靠得太近了,小心点着了衣衫。”李大丫手忙脚乱地去扶苏青宁。 正当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 “怎,怎么呢?”苏青宁迷迷瞪瞪的晃着头想掀车帘看看。 “小姐,外面有人,啊……”小乙话音未落,人就离了马车,被丢到旁边另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车辕上。 “你是啥子……”同样掀开车帘出来瞧的李大丫也被等在马车下的黑衣人提溜扔进了旁边的马车里。接着一个穿玄色衣衫的男子闪身进了苏青宁的马车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带你去京城看雪 苏青宁靠在车壁上,掀着侧边的车帘,把头抵在玻璃窗上,冰凉的触感稍稍能解她心头烧心挠肺的灼烧感。 乍然看到李大丫身影一闪,人没了,再一闪又来了一个人。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大,大丫,是谁呀。” “哼,不会喝酒还要喝。”玄衣人冷声道。 “你,你谁啊,我要你管我。”苏青宁喝了酒,没有了任何顾忌,说起话来倒是爽快了。 玄衣人突然凑近她,咬着牙齿道:“你说我是谁?”他冒着一路风雪大老远的从京城而来,为的就是想见她一面,一路上,他还在想,她会不会如他思念她一般想他? 可到了这里找到她,才知道,人想不想他的都是浮云,人家日子可算是过得潇洒,找了那么多手底下的人一块儿聚会狂欢,这便罢了,不会喝酒还要喝酒,如今倒好,醉醺醺的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苏青宁的头胀得要炸裂,她觉得面前这个人真的很讨厌耶,她现在难受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思与他东说西说,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她手一抬就去推面前的脸: “你,你是谁,你不说,我,我特么的哪会晓得你是谁,说不说,大丫,大丫……” “好,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玄衣人生气了,掀开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冷脸来。 苏青宁虚着眼睛看不清楚,刚想再凑近一些,便被那人捏住了下巴,把她的脸固定在离他两根手指的距离处。 两人的睫毛都很长,一眨一眨的,便掀在了一起。 “嘿嘿,沈昀,是你啊,哈哈哈,我肯定是在做梦,他在京城了,我醉了,我居然梦到你了,你个不解风情的闷油瓶子。” 苏青宁边说边反手捧住沈昀的下巴,然后妩媚一笑,撅嘴对准他菲薄的纯凑了上去。 哇,冰冰凉凉软软和和的,好舒服。 “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嘴纯都比旁人好吃。”苏青宁轻点了一下,尝到了甜头,还不满足地用嘴抿起来。 “大胆。”沈昀捏住苏青宁下巴的手落下,一把圈住她的纤腰,将人往怀里一推,苏青宁的嘴落空,她不满地嘟囔:“嗯,做梦真好,我还要。” “这可是你说的。”沈昀咬牙突然间发狠一把扣住苏青宁的后脑勺完美地攫住她的粉纯。 打破层层障碍探索着内里的芬芳与香甜。 直到苏青宁喘习不上来,他才移开一些,只是四瓣纯仍贴在一起。 “够了吗?”沈昀哑着嗓子道。 苏青宁的脑子里已经空白一片。她抽着气看着面前绝美的男子,还有口中直观的热度与柔软。 “啊……”她大叫一声用力推搡沈昀。 可惜沈昀早料到她清醒过来的举动,早将她的身子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不让她扭动分毫。 于是苏青宁便在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下全程目睹了自己被沈昀青薄的场面。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不脱,直到沈昀要够了双手探到肩膀才松开她。 “如何,吃够了吗,好吗?”沈昀的声音如同魔音入耳。 苏青宁吓得身子都抖动起来。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不是,你不是应该在京城吗?”苏青宁的大脑持续缺氧中,说话语无伦次,词不达意。 “想你了,来看看你。”沈昀表情淡漠,声音清淡,仿佛刚刚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吹过便没了。 苏青宁的酒已然吓醒了一半,她留有的只是身体被酒精麻醉的旧症,精神早就被迫高度集中起来了。 她回忆着先前她把沈昀当梦境时的所作所为,再看看两人当下的动作,脑袋一下子充了血,想要问责沈昀的话压根说不出来了。 只能讪笑着转移话题:“那,那什么,欢迎你的到来,走,我们回醉风楼,我给你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完了?”沈昀歪头突然邪魅一笑。 苏青宁打了一个寒战,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可她刚挪动一厘米,沈昀便立刻凑过来两厘米,两人的距离越发近了,她能感觉到沈昀喉结吞咽口水发出的细微的响动。 她咬了咬唇,还想再退,沈昀的手一横拦住了她的后路。 “怎么,我一来,你就对我又搂又抱又亲又摸的,现在后悔了,想跑,你难道想不负责吗?” “啥?我,我那是喝醉了,醉了,不,不作数的……唔……唔……” 苏青宁的解释再度被沈昀尽数吞进嘴里。 又是一波让人窒息的操作,苏青宁正要生气,可沈昀却揽着她的腰靠在她的肩头好整以暇地道:“刚刚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不得数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青宁顿时如遭雷击,她紧咬牙关,她还能说什么,能说什么,是她先青犯沈昀在前,他还击在后,要说有错,也是她先错。 “我,我,你赢了,我错了。”苏青宁侧过头去,躲着沈昀鼻息间灼热的呼吸,还有他身上药香和墨香混合的味道。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但闻着却很舒服。 “还像以前一样,认错认得很快嘛,说吧,你打算怎么赔偿我?”沈昀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卷着她的头发丝轻轻地王元弄着。 然后便看到了发髻之上插着的那支由陶华宁所赠的镶着珍珠和宝石的簪子。 沈昀的眉头紧皱,脸瞬间沉了下去,抬手便将其摘了下来,夹在手指间把玩:“陶华宁送的?” 苏青宁还在思考着怎么在沈昀面前好生认个错,把这事儿翻篇,可他突然就跳到这一节了,她被酒精麻痹了的小脑有些反应不过来,思考片刻才道:“嗯,生辰礼物。” “我送你的簪子不够你使吗?”沈昀按压着心头的阴云沉声问道。 苏青宁一愣:“啥?”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实在没懂。 “你缺簪子使,怎么不与我说。”沈昀的表达依然很隐晦。 但这次苏青宁听懂了,沈昀是在对她发上簪了陶华宁送的簪子表示不满。 可这是她的头发,她想簪什么难道不是她说了算吗? 苏青宁还没想清楚,沈昀已经替她做了决定,把那簪子往自己袖子一藏,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另外一支:“换了吧,这支珍珠宝石太多,不适合你。” 苏青宁瞧见他手里拿的依然是一支雕刻着花纹的簪子。 只是这次的并不是兰花,而是一朵说不上来是什么花的东西。 “这是雪花,除了兰花,你最喜欢的花。”沈昀一本正经的模样说服了苏青宁。 他说的真是好有道理的样子,她竟无言以对。 她顺从的任由沈昀替她簪到发上,便想讨要陶华宁送的簪子,可却被沈昀甩了一个白眼。 “这支簪子上面坠的那颗东珠比你这上面所有的珍珠加起来都贵重,难道还换不了它?”沈昀再次用道理打败了苏青宁。 当然不是真的打败,这缘与沈昀在苏青宁面前一惯树立的威严。 以前脸上尚有温和气息的沈昀她都不敢招惹,更何况现在气场更加强大的沈昀。 他已经越来越接近苏青宁记忆中那个一手遮天的权臣沈昀了。 第三百二十章 留下来一起过年 马车一直在奔走,“得得得”的马蹄声传来,准确地击打着苏青宁的耳膜。 跟沈昀的声音一衬,就显得他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以至于她差点没能听清楚他到底是何意。 “看雪,京城?”苏青宁不敢置信的模样落入沈昀眼中,他轻笑起来。 “没错,京城看雪,京城明春还会落雪,你此时与我北上应能赶得上,就算不落雪,城郊青云山上也会有积雪……” 苏青宁越听越觉得不能再任由他说下去了,便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我在君山县城呆得好好的,不想上什么京城。” “君山县城的确不错,但京城的雪更好。”今年的君山县城连一场雪都没有下,总体气温偏高。 这一点苏青宁想想还是挺遗憾的,但她也不至于为了看个雪跑京城去。 她要真想看,此时昭州北边也下雪了,不过两天路,她赶一赶也可以看到,何必舍近求远。 不对,苏青宁突然看着沈昀的眼睛,他大老远从京城赶过来,不可能就仅仅只是为了带她看雪。 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苏青宁试探着问道。 “无事,只是带你走。”沈昀沉声说着。 “不是,这大过年的,我往哪儿走……都不合适吧。”苏青宁终于确定她刚刚没有听错,沈昀并不是在发神经,他老人家是认真的。 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去京城,在这个时间节点,尤其是跟他。 苏青宁试图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说了好大一番话后,沈昀面色凝重,神情之间毫不动摇。 她叹息一声听着窗外瑟瑟寒风发出狂躁的声音,好似此时忤在她面前的沈昀,招惹不起。 “现在快过年了,你看你不如先赶回去把年过了,等到春暖花开以后再说?”苏青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着却不过就一记拖之诀。 话音刚落,沈昀的脸就沉了下来。 “你认真的吗?”此去京城一千多里地,快马加鞭也要六日,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五了,她这个时节让他赶回京城过年,除夕夜他怕不是要宿在荒郊野外。 苏青宁意识到她刚刚说的话不对劲,抿抿唇建议说时间太紧,赶回京城是不可能赶回去了,他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她家里过年,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过。 沈昀的脸这才慢慢舒缓下来,只是不等苏青宁松口气,他又道:“所以你打算年后初几与我上京?你知道我还要考会试。” 苏青宁心头一噎,差点心肌梗塞,她眨眨眼睛捏捏衣角,做遍了小动作,可就是没有找到应对沈昀的话。 他专制霸道,在他面前,她压根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迂回打游击,反正不一口答应,但也不否定,先把沈昀稳住,事情晾在这里,等慢慢再想应对之法,或者再怎么样也要趁机搞清楚沈昀到底为何要这样。 对于苏青宁的小心思,沈昀一清二楚,他知道此时硬逼她也没甚大用,就随她去,反正离过年也就几天功夫,耽搁不了什么。 只是他必得让苏青宁知道,但凡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眼见沈昀没有再进一步相逼,苏青宁心下微松,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想到被沈昀顺走的珍珠兰花发簪,不由问他要起来。 “有一支便罢了,多了你用不着,再说了,等到京城我送你十支八支的换都换不赢。” 沈昀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青宁。 他倒要听听她要怎么回答。 苏青宁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跟个蛮横又无赖的人,她还能说什么? 回到葡萄庄,苏大海夫妇一见苏青宁带回来了沈昀,两个人惊得嘴巴张大,圆得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了。 沈昀收敛了身上所有阴冷显出骨子里的温润如玉:“海叔于婶安,我此番正是为青宁而来……” 苏青宁一听他这话头不对劲,连忙打断: “啊,爹娘,他有事刚好路过君山,我想着大过年的他要是继续赶路的话,就得在路上过年,所以就擅自请他来咱们庄子里了,你们看……” 苏大海正蒙得紧,听苏青宁这么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当然不能让沈昀在路上过年,当下拍板让他入住前院的客房。 毕竟以前沈昀他们住过的苏家位于大包梁村里的宅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收拾,肯定没法子住人了,反正庄子大,房间多,多他一个人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把沈昀安置好,苏青宁回到房间的时候后背都湿透了。 她这是吓的。 他们现在看到的都是英俊帅气的沈昀,温文尔雅的沈昀,没有见过他算计人时的阴沉,更没有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模样。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沈昀狠起来会是何等的吓人。 但她知道,也由此心里越发害怕他。 她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非要将她推向沈昀,难道原主一家人的命运不管她怎么样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吗? 似乎也不至于,至少这次他们一家人没有给沈昀留下永久的残疾,除了前面两个月打了他几次,也没有做过其他伤害他的事情。 沈昀一惯阴险小气,难道他是记恨着他们一家人先前那样对他,所以在他稍有能力后特地赶过来报复他们? 不对,报复她一个人。 应该是这样的,苏大海和于氏老实本分,当时要不是原主撺掇着,他们夫妇俩根本不会对沈昀做任何事情。 要是这样的话,苏青宁捏紧了衣摆,这京城她恐怕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逃不过,躲不了。 现在还好沈昀是单人来请,没有叫上他拥立的那位手底下的爪牙来。 稀里糊涂地想了很多,苏青宁心里大概有数了,只是思考得越清楚,她心里就越难受。 她现在的日子是她好不容易努力才得来的,正是好过的时候,她却要放弃这一切,去承担原主做下的孽,可她还不能说她什么都没对沈昀做,让他不要报复到她头上,谁让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接管了她的一切了,也是醉了。 苏青宁躲在房中发泄地用还未完全恢复的右手写字,她刻意乱写,写得丑如蚯蚓爬虫,简直不堪入目。 但随着一番泼墨后,她的心情竟是好多了。 同时她又想起了陶华宁送她的簪子,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是她的所有物,戴不戴在头上理应由她说了算,沈昀怎么能随意拿取了。 “不行,我得弄回来。”苏青宁一拍桌案,腾地起身朝着沈昀所在的前院而去。 只是刚走了一半,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折返回厨房,进去做了一碗核桃芝麻糊端上送给沈昀,美其名曰他读书多了,要给他补补脑。 谁知道沈昀针对她此番行为却有另外的解读:“哦,你是觉得我不够聪明?” 苏青宁心头一惊,连忙摆手否认:“人家十年寒窗苦读,都未必能进一步,你考个科举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谁有你聪明!” 这话听着不大友好,但沈昀却笑了:“我就当你夸我了。” 苏青宁忙不迭地点头,她敢说她不是夸他吗? “对了,趁热吃,冷了就硬了。”她瞥了一眼沈昀的桌案,那去珍珠兰花簪赫然就在一堆书的后面。 她心头如有雷鼓重捶,“咚咚咚”作响,此时此刻,她心里都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拿走它。 苏青宁半点都不含糊,下了决心后,趁着沈昀低头吃糊的瞬间,伸手过去把簪子往袖子里一塞,顺利到手。 收拾碗筷离开的时候,她的心微微发虚,但很快她就想清楚了,虽说她现在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但追根溯源,这根簪子本就是属于她的。 她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这番心理暗示让她挺直了腰背,大踏步离开了沈昀的房间。 翌日,已经到了大晌午了,苏青宁都一直不敢直面沈昀,她尽量躲着他,像吃饭这种实在躲不开的,她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不与他做眼神的交流。 但该来的迟早会来。 半下午的时候,沈昀带着一身寒意闯入苏青宁房间,面沉如水双眸含怒。 苏青宁看得心头“咯噔”一跳,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紧。 第三百二十一章搞定爹娘跟你走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因为有了沈昀的到来,再加上他气场十足,苏青宁一下子就觉得房间里变得狭窄逼仄起来。 甚至连她周遭的空气都受到了挤压。 她十分不适的往后退,试图脱离沈昀气场的包围圈。 可人还未动,就被沈昀捏住了手腕,他不紧不慢地道:“拿出来。” 苏青宁装傻摇头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沈昀也不着急,环视一周后定定地道:“拿出来,不然我可就自己搜了。” 苏青宁想着还好她聪明,之前她一拿到簪子就把它藏到她爹娘的房间去了。 她想着沈昀再讨厌,但他也得维护他表面在人前的形象,断然不会做出公然闯入她爹娘房间的事情。 现在又听他这样说,完全放心了,反正不管他在这里怎么搜,都搜不到的。 她用力甩开她的手,声音都高了几分贝。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你想搜那便搜好了。”她一副我很无辜的模样。 沈昀抬手快速刮了一下她的下巴轻笑一声,竟然真的在她房间里搜寻起来。 他从梳妆台找起,不一会儿就道:“原来你真的准备了。” 苏青宁听得一头雾水,绕到他面前一看,只见沈昀手里抓着的正是她之前亲手所做打算送给陶华宁,却未曾来得及送出去的笔。 “你亲手做的?”沈昀追问。 苏青宁心思一下子乱了,老实地回答着沈昀的问题。 “亲手做的。” “送我的生辰礼物?” “嗯,送你的生辰礼物。”苏青宁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特么的,她把沈昀的生日给忘到太平洋去了。 什么礼物,她压根就没有给他准备。 神特么知道他会在大老远赶在生辰之前来找她要礼物。 她要是有预知能力,早给他备上十份八份的,也不至于陷入如今这尴尬境地。 她心里不停地跟陶华宁说着对不起,这份礼物只有先匀给沈昀了,不然今天她是交不到差了。 想罢,苏青宁强行扯开了一抹笑:“嘿,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恭祝你生辰快乐,来年妙笔生花春闱高中。” 沈昀拿着笔在手里转了几下,突然道:“喻意不错,既然备了礼物,为何要藏着掖着,难道我会错意了,这不是给我的?” 苏青宁干笑两声:“呵呵,这怎么可能,你在我家呆了这么久,你好好想想,寒冬腊月的除了你过生日以外,还能有谁?” 这句话成功地封住了沈昀的嘴。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陶华宁是在十月间,苏青宁要送他的话早送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所以这笔真有可能是送给他的。 只是她大概是对他的突然来访和要带她去京城的事情弄生气了,所以故意不送他。 既然已经被他找出来了,他扬起薄唇,决定不计较苏青宁偷拿那枚簪子的事情了。 反正在他身边,她就休想有机会戴。 苏青宁一见沈昀面露思考,怕他想起陶华宁来,故意嘟唇嘀咕: “说起来,你生日我还想着,可我生日你连提都没提。” 苏青宁娇俏的小模样落入沈昀眼中,他心里一下子高兴了:“备好了,给你的生辰礼物就在京城,只等你去取。” “没诚意,不说送上门来,还要我自己去。”苏青宁撂下一句话,转身出门。 沈昀反手拉住她,将她扯进怀中,苏青宁惊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什么话都没说,一溜烟跑了。 经验主义告诉她,对于沈昀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让他自重的话都是屁话,他才不会理会这些。 沈昀没有生气,看着她逃得远远的背影突然笑了,笑里带着谁也无法看懂的诡异。 只是这抹笑最终还是落入了苏青宁眼中,她跑到廊下的转角处,想看看沈昀的表情变化,谁知一回头便看到了那道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心头下意识一跳,这笑让她毛骨悚然,让她再次认真地思考起沈昀此行的目的来。 他果然来意不纯,看来这回她是要被逼上梁山了。 苏青宁自问承担不起与沈昀直面硬杠的后果,与他作对,死路一条。 她只能顺从他,方能得到一条生路。 暗下了决心的苏青宁这个年过得很是闹心。 心里明明已经乱成一团乱麻了,可表面上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力图不让苏大海和于氏看出什么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过完了,大年初一拜年,大年初二回娘家,大年初三苏家老宅请客。 这次的老宅请客格外热闹。 这是因为由苏青宁说服苏大海出资大办了一场。 所有出嫁的人连苏小溪都回来了。 只是她跟苏老三之间的父女情早就已经冻上了,不管谁人说和都没有用。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好在男女分席,离得远,倒不用怕什么。 看在苏大海出力又出钱的份上,这一次苏老三和钱氏对待他们一家人的态度格外的好,难得的没有寻他们的麻烦。 苏青宁找到苏明礼、苏四和苏紫宁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大意就是如果她不在家,出外做生意了,让他们以后多多看顾她的父母和弟弟。 “那是自然,你现在生意多,四处跑,但你也要晓得你是个女娃娃,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的事情啷子都不要去,躲到点……” 苏四见她以往经常出门去,以为这回也像之前一样,便一口答应下来,还顺带着交代了她一堆的话。 苏紫宁也是满口答应,说她现在有如今的好日子全靠她。 尤其年前李远山拿回来的十两银子都没有交给她婆母,直接就给了她,说是要给他们家女儿存嫁妆。 “你放心,我和你姐夫都会帮着看顾着。” 苏明礼算是比较敏感,除了一口答应下来之后,还悄悄地问她这回要去哪里,不会是要跟着沈昀去京城吧。 苏青宁扬眉问他怎么知道。 “京城,啷个远,你还真要切?青妹,不是做兄长的说你,沈公子虽然在咱们村里头住了些日子,可他毕竟是京城名门望族的少爷,跟咱们就不 是一路人,你切莫被一时蒙住了眼睛……”苏明礼委婉的表达了让苏青宁不要跟沈昀走得太近的意思。 苏青宁笑笑,难得苏明礼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像苏四那样一门心思都想着追随沈昀。 “明礼哥哥放心,你们安心备考,我去京城只为做生意。等你们来年有机会到京城来赶春闱,我可得保证你们有地方住。” 苏明礼见苏青宁目光澄澈,心明眼亮,晓得她不是冲动的人,也断然不会被沈昀的表面功夫所迷惑。 初四,苏青宁家中请客,苏大海置办了十来桌招呼族里的人。 往后的日子便是各家各户去吃席,待到初十上头,苏青宁才没有了事情,她便宅在家中整理账册,十一她之前通知的各个庄子铺子的管事人陆陆续续到达,她给他们统一开了一个会。 再次明确了大家的股份,以及来年工作的总体安排。 并且宣布了她要继续北上拓展业务的事情。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沈昀既不是写信,也不是派人,而是亲自来了,还抛下家人陪着她在家中过了一个年。 这已经足以说明他要带她走的决心。所以北上势在必行。 苏青宁甚至都分析过了沈昀的用图,很大概率是想要利用她,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她自身的利用价值何在,不过她想,一个人有利用价值,总比没有利用价值强,至少可以保命享富贵。 几个掌柜和庄头对于苏青宁这一决定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想通了。 先前苏青宁便与他们宣扬过她的经营方略,她就是在布局,布了一个一路北上的局,沿着上京城的官道买庄子铺子。 他们纷纷表示他们可以为苏青宁这一路上提供最好的服务。 苏青宁笑了,这批人她果然没有选错。 她要的就是这等不会随便置疑她的决定,而且无条件支持她的人。 “有你们在我很放心!”苏青宁以一句简短的话结束掉了这场有些漫长的会。 苏青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去找了苏大海和于氏,把自己决定北上京城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苏大海和于氏一脸惊讶,一脸不舍,他们不同意。 苏大海的意思钱是赚不完的,现在这样有的花就已经很好。 苏青宁攒眉,北上京城做生意是她找的借口,虽然她会做这个事,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是因为沈昀的要求。 当然这些事情不能告诉苏大海夫妇,他们会很担心很担心。 苏青宁尽量拣好听的话劝他们,然后还不得不请出沈昀来,说他在京城有根基,他会照顾她的。 为了取信苏大海,苏青宁还让李大丫请来了沈昀。 “帮我搞定我爹娘,我随你去京城,否则免谈。”苏青宁站在门口小声威胁。 沈昀笑了,她终是聪明的。 进去后,沈昀当着苏大海的面,极其郑重地承诺他一定会好生照顾苏青宁。 也许是沈昀的话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信服,苏大海竟然真的放下了心。 还说什么有他在,他才放心。 苏青宁心中一阵狂躁,苏大海要是知道她是因为沈昀才不得不选择北上的话,他会不会被气坏?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京城城郊的白雪 北上经过君山县城,取道宣州府,往昭州,再到鄂州,进入保定,再往幽州便离京城近了。 马车起行,苏青宁人虽然已经上到了马车,但她的心却还留在葡萄庄。 她想着刚刚她离开时苏大海和于氏的依依不舍,泪洒当场。 再抬头看着沈昀时,她心里无比复杂。 她是一个喜欢规划自己人生的人,讨厌别人肆意地替她做安排。 可沈昀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非要上演这一场,这让她极为不爽。 当然让她更为不爽的是,偏偏她还拒绝不了,也不敢拒绝。 “你要是舍不得他们等你在京城扎下脚根,接他们一道过去便是。”沈昀被苏青宁幽怨的眼神盯得受不住,淡声道。 苏青宁心里立时翻江倒海,什么意思,难道她从此要在京城落脚? 她并不想这样好吗,她的回答有些敷衍:“再说吧。” 沈昀瞥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突然掀开了车帘,隔着玻璃车窗看着外面,轻轻敲击着玻璃窗。 “听说这玻璃用来做窗子是你和陶家弄出来的?” 苏青宁此时半点都没有讨论玻璃车窗的心情,可偏生得罪不起他便恹恹地道: “没什么,偶然罢了,坐马车实在受不了那一路的灰尘。” 苏青宁淡淡地道。 沈昀并不被她的情绪所左右,依是那番淡淡的模样:“坐马车去哪里?” 可问的话却是在打探苏青宁的行踪。 苏青宁想到了那次跟着陶华宁一道去昭州的事情,心里一暖:“随便走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想跟沈昀分享她跟陶华宁相处的点滴。 而且在她眼中,陶华宁可比沈昀强多了。 他对她从来都是尊敬有加,不会强迫更不会威胁她去哪儿。 跟他出门她有足够的自由。 脑子里刚想到陶华宁,苏青宁眼前一晃,方寸大的玻璃窗里便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沈昀看到了,眉梢间微微上挑,眼角里荡过一抹冷意,说出来的话却突如其来的体贴:“他似乎在等你,不如下去告个别。” 苏青宁心头一动,她偷偷瞥了一眼沈昀,她总觉得他说这话说得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意思。 但这些日子她自决定跟着沈昀去京城以后,除了担心她爹娘以外,内心深处其实对陶华宁有着浓浓的不舍。 她想就算她不能留下来,但至少也要跟他告别一声。 但可惜的是,开年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忙了,竟没腾出功夫来寻他一回。 只得匆忙间写了一封告别信,嘱咐李耿在她走后转交到他手里来。 算算时间,李耿此时大约才刚刚出门,可陶华宁却已经等在了君山县城的城门口。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她看向沈昀:“是你通知他来的?”“我与他也曾是同窗好友,更是连着几次考试都同场,算得上是同年,再次离开,理应道别。 沈昀的话说得有道理,苏青宁责备的话便被噎在了喉咙中。 她轻哼一声,拉开车帘跳下马车。 陶华宁已经走了上来,此时天色尚早,四周人烟稀少,他忍不住想要握住她的手,可刚动,便对上跟着下了马车的沈昀的双眼。 陶华宁伸出去的手在还未来得及碰到苏青宁之前就蜷成了拳头,他虚握一把,朝沈昀点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苏青宁身上。 “青宁,你不是不愿意去京城吗?”先前陶华宁就已经邀请过苏青宁,但被她婉拒了。 苏青宁低头垂眸,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此一时彼一时。”沈昀毫不在意苏青宁脸上的难看接过陶华宁的话。 “青宁……”陶华宁心神一愰,有些难过。 沈昀虽然没有明说,但却让他完美的领会到了他的心思。 意思就是青宁不愿意跟着他进京,却愿意跟着他去,所以她选择了他。 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他败了。 “保重。”陶华宁是个绅士,在他心中既然苏青宁已经做了选择,他自认为就没有必要再强拧着这事儿不放。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此放弃了。 京城嘛,反正他也是要去的。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苏青宁,说这是他们在京城卖镜子和玻璃的店铺,她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可以去寻他们。 另外还交给她一个双鱼形的玉佩,上面写着一个宁字。 陶华宁告诉她,见玉佩如见他本人,只要拿到他们陶家的店铺里去尽管哈哈就是,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帮助。 苏青宁心里一暖,这就是陶华宁和沈昀之间的差距,难怪她会为陶华宁动心,可面对沈昀时,她除了偶尔脑子犯抽抽时,生出些不知所谓的旖旎心思以外,从来都没有往深里想过。 不愿意,也不敢。 但陶华宁就不同了,他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学识又丰富,更加重要的是,他应该喜欢她。 苏青宁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身后沈昀的视线,轻轻拉了陶华宁的衣袖一把,轻声道: “我在京城等你。” 陶华宁因为苏青宁的突然离去死寂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反扯住苏青宁的衣袖,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挡,两双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握在了一处。 “一定要等我。” “一定会等你。”苏青宁这回被沈昀突然袭击这么一弄,她觉得有些事情有些顾虑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其实干脆一点,在不影响别人的前提下,又不破坏别人利益时,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必为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脸面耽误自己的幸福。 两个有心人原来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心心相印,只是陶华宁早已经表白过了,苏青宁却因为各种顾虑一直没有正确面对自己的心。 但想到这次远离,归期未定,苏青宁反而更加坦然了。 沈昀虽然没有看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但从他们的身影上他能看得出来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皱紧眉头,不悦地轻咳数声,沉声道:“启程。” 苏青宁没有多留,扭过头去便大踏步上了马车。 透过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车窗玻璃看着外面,一时之间她的心里格外的复杂。 北上的路全走的官道,在前期经过宣州府和昭州府时,路还算好走,因为有苏青宁的庄子做好准备接待。 两个人一到地方热水热饭就准备好了,舒舒服服地在庄子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养足了精神再启程。 要不是身边有沈昀这尊大佛在旁边镇压着,苏青宁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旅游。 初春之际,新芽刚发,一路上的景致别提多好看了。 越往北走,路倒是不难走,但没苏青宁没有了庄子,日子便没有先前那么舒服了。 沈昀也明显地开始有了赶路的迹象。 有时候赶的连客店都赶不到,便只能在野外就着马车歇息,吃的还是干粮。 而且越往北天气越冷,越走苏青宁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她怕冷,好不容易在君山县城把春天等来,想着就能换上轻薄的衣衫了。 可没想到却被沈昀给折腾到这里来了。再加上这一路上越走越不方便,苏青宁心里很是不舒坦,看着沈昀的脸色也渐渐地不好看起来。 “这边是二皇子的地盘,你我不能久留!”沈昀看出苏青宁心中不快,似是而非的解释。 苏青宁挑眉,二皇子这种称呼于她而言理应是很陌生的,但她此时却对这个称呼有着很直观的感受。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二皇子似乎在不久的将来在大梁掀起了很大的风浪。 苏青宁没有说话,沈昀也并不认为她会有什么想说的,解释过后便枕着右手假寐。 谁知道苏青宁突然道:“你是支持三皇子吗?” 沈昀突然睁开眼,双眸犀利:“谁告诉你的。” 苏青宁身子一颤:“不知道,就问问。” 沈昀突然欺近贴着她的耳朵道:“要命的事,不懂不要乱说。” 苏青宁嘴唇微颤重重点头:“明白了。” 是了,是她疏忽了,心神疲劳间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了。 她也幸得只是在沈昀面前说说,要是到了京城再这样没分没寸的,只怕等不到沈昀出手,她早就没命在了。 苏青宁轻轻拍了拍嘴唇,意在告诫自己以后真的不要乱说话才是。 历经十日,一路摇摇晃晃地终于还是晃到了京城。 苏青宁早就已经没有了先前刚刚出门时的那股新鲜感,她神情恹恹地窝在马车里,京城太冷了,唯一能够激起她兴趣的只有路过城郊青云山下时抬头看到的山顶的那抹雪白。 她裹着厚厚的棉衣倚在车辕上看着雪景,雪白的山峦,层层叠叠地,偶尔有些积雪微薄处还能看到一丝萎靡的绿色,无精打采地被白雪按压着,显不出一丝生气。 苏青宁看得正带劲时,突然听到前面响起阵阵马的嘶鸣声,接着便是马车夫大声训斥和扬鞭打在马背上的声音。 她下意识望过去,只见那马车停在她面前,车夫跳下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吆喝着让他们让开。 第三百二十三章 管教不知好歹人 进京的路上很顺利,但想进入京城的手续却很繁琐。 幸好有沈昀这张天然的通行证,在他的带领下,苏青宁很快便办好了各项进城的手续。 在此过程中,苏青宁特地多了一个心眼,把沈昀原本想要放在他身上的各项手续全部要到了自己手上——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才有安全感。 苏青宁想着沈昀回京城这么久了,再怎么样也应该拿回先前属于沈家的那座宅子了,她正想着他会把她安置在哪里的时候,却见他把她带到了一座位于僻静小巷子里的独栋四合院去了。 院子不大,比她家修在大包梁村的那间还小上一半。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卧室、厅堂、厢房、厨房,小院一应都有。 环境布置得还算雅致,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沈昀把她带到后只说了一句这是给她住的,然后便听身边小厮赶过来附耳说了一句什么脸色一变随手招过杜三让他伺候好苏青宁转身走了。 苏青宁站在院子里看着沈昀快步离去,没有道别,没有回头,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方才舒了口气。 其实没有了沈昀,苏青宁反倒觉得更加自在了。 她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地方不大,条件不差,总体还算满意,回头看着自己带来两个丫环站在廊下守着她们的行李,连忙道: “大丫、三丫,你们帮我把行李搬进东厢房里吧。” 杜三道:“苏小姐,公子说这院子单是为您准备的,正房也住得。” “我不爱住正房,厢房就好。”苏青宁偏爱住厢房,光线更好,每天早上可以看见朝阳落在窗台。 李大丫和三丫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很快就帮苏青宁拾掇好了,招呼她进去歇息。 苏青宁看一眼三丫,她立刻主动提出说去厨房里给他们准备晚饭。 苏青宁点头同意,留下李大丫在身边询问道:“大丫,你瞧着三丫怎么样?” 原本苏青宁已经给李大丫改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由于庄子里的人都习惯性喊她大丫,后来喊着喊着,连苏青宁自己也觉得还是大丫顺口,便慢慢地也不喊那个新改的名字了。 这次出门之前,她刚好买了一个丫环,顺着大丫和二丫的名字就直接唤了三丫。 苏青宁都打算好了,如果以后再遇到买人的事,名字都好安排,四丫五丫六七八九十一路排下去就是。 苏青宁之所以选择买下三丫,原因很简单,据孟丫人说她会功夫,以前是跟着父亲在杂耍班里讨生活的,后来父亲早逝,杂耍班主日子过不下去了,便把她给转卖了。 只是因为她生得不够好看,因而在孟牙人手上攒了好长一段时间。 机缘巧合之下,苏青宁听说了她会功夫,十分干脆地的就把她买下了。 经过好几回的意外,苏青宁已经深深地意识到只靠她自己一个人会些防身之术是不够的,她得身边有人才行。 所以这次出门舍了二丫没带,就把大丫和她带上了。 但毕竟是刚买到身边来用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调教,苏青宁便想问问李大丫的看法。 “小姐眼光就是好,挑的人手脚勤快,做事麻溜,还认字会一手厨艺……”李大丫越说声音越小,她觉得三丫的到来完全压住了她,在她面前,她毫无优势。 苏青宁听得她微微有些自卑的语气安抚道:“她再好,比起你也是个外人。再说是不是真的好,还不一定了。” 苏青宁向来谨慎,虽然买下了三丫,但其实并不是十足十的信任她,只能说先用着吧,反正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她出了不幺蛾子。 晚饭端下来,苏青宁尝一口,味道不错,只不过并不是君山县城那边的口味,她吃着倒像是现代京城那边的味道,有些清淡。 她随口夸了一句:“你这手京城的菜做得不错。” 三丫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奴婢,奴婢跟着班主和我爹天南海北的走,曾经在京城呆过一些时候。 我爹他们都喜欢吃这边的菜,我便学了一手,没想到小姐第一次来就这么清楚,只是不晓得小姐喜不喜欢吃。” 苏青宁笑笑说做得不错,吃着还行,只是大丫可能会觉得过于清淡了。 毕竟他们村里的人个个都是无辣不欢的人。 三丫听话听音,很快便听进去了一口答应下来,说下次她便给她们做君山那边口味的菜。 苏青宁满意地点头,不管怎么样,现在三丫这样子看着还不错,既然买下了她,那自然就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一番试探后,苏青宁没再继续,而是默默地盘算起沈昀把她弄到京城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想着总是这样猜猜猜也没劲,干脆明天碰到他的时候问问他。 只是苏青宁并没有等来沈昀,第一天没有,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依然没有。 第四天苏青宁坐不住了,她叫住守在院子门房处的杜三:“你家公子呢?” 杜三心里一阵发汗,他也不知道。 他如实说公子的行踪他无权知晓,只有公子有吩咐的时候他照做就是。 苏青宁拧眉表示她知道了,进门换了一件衣衫,招呼李大丫和三丫出门去。 “苏小姐你……”杜三拦在门口。 苏青宁双手抱胸:“你家公子吩咐你做什么呢,拦着不让我出门?” “公子没有这么说。”杜三老实地应道。 “那不就结了,我在这小院子里闷了三天了,我要出去逛逛,没问题吧。”苏青宁边说边往外边走。 杜三还在原地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青宁已经带着人走出老远了。 他想了想连忙跟上去。 苏青宁直接的很,等在拐角处使唤他去车马行里雇辆马车,他反正赶车是老把式了,京城和城郊的路都熟。 苏青宁让他赶着车往青云山下的小北庄去。 坐惯了镶着玻璃车窗的马车,现下又来坐这等糊纸的简易马车,苏青宁很不习惯,再加上顺天府正月末的天气尚冷,她得紧紧裹住了棉大衣才舒服。 迎着早春的寒风颠颠簸簸的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杜三搓着手朝手心哈着气道:“苏小姐,小北庄到了。” 苏青宁跳下马车,带头走在前面去敲小北庄的门。 相比苏青宁前头买的庄子,小北庄的大门显得格外古朴厚重,也更加精巧一些。 两侧的门头上雕刻着各色喻意吉祥的花鸟虫鱼,一根根柱子都带着岁月打磨过的痕迹。 给人的感觉是门头不大,但很有历史的厚重感。 苏青宁抬手拉动铜质门环,只轻轻敲了三下,便听到门里有人吆喝起来:“谁呀。” 一个三十来岁的黄脸大汉边说话边拉动门栓打开门,一眼看到苏青宁四人,扁着嘴一脸看不上地道: “去去去,这是私人庄园,不是客店,一律不留客。” 苏青宁一愣,从台阶上退下来看看门头,名字的确叫小北庄,为保万一,她连忙从怀里摸出房契和地契来看,一一对照无误后道: “你们家主人是谁?” “嘿,你这人好生奇怪,我都说了这是私人庄园,不对外接客,要住店沿着前面官道只管往前走个三五里的有家驿站。好走不送了您嘞。” 这熟悉的腔调听得苏青宁脑仁子疼,她别过脸去,有些不想跟这黄色汉子继续说话。 一旁的李大丫连忙上前说明他们的来意。 “你说甚,你们是这庄子的主人家?哈哈哈,你说的这要是真的,我还告诉你,我黄白元还是闵大东家家里的亲戚了。”黄脸汉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哈哈大笑。 苏青宁背过后手去朝杜三拍拍手说她第一次来京城,还不知道他们京城里的庄仆竟是如此的狗胆包天。 她从匣子里摸出黄白元的卖身契边扇风边道:“还请杜小哥替我好生管教管教他们。”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二心之人留不得 听到苏青宁的话,杜三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要不要听她的吩咐。 苏青宁从他紧皱的眉头上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学了沈昀临走时说话的语气:“你家公子不是让你好生照看我吧,如今你眼看着我家庄子里这等庄仆狗眼看人低,生生欺负我也坐视不理吗?” 杜三脑子里“突突”地跳着,看一眼黄白元,再看一眼苏青宁手里的各种契书,确认了她的所有权后,拖住黄白元的衣衫就势一扔,他像离弦的箭一样摔飞在照壁旁的花坛上。 黄白元一口老血“噗”地吐了出来,洒在刚开了一个小花骨朵的迎春花上,那花顿时就变成了黄红相间。 “来人啦,救命啦,杀了嘞。”黄白元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后面大喊。 苏青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等到后面响起阵阵躁动的声音,苏青宁才斜眼瞥过去。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好几个青壮年奔了过来,只见他们手里拿着棍棒,拿着石块,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 杜三这个时候显露出了他的担当来,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挡住他们将要冲向的方向,大声道: “大胆,你们这些庄奴,在自家主人面前如此无礼,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体以可见的速度颤了一下,然后捋着同样花白的胡须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青宁一行人。 目光狐疑地在苏青宁和李大丫、三丫身上转悠来转悠去。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苏青宁看得出来,他是在评估在她们三个人之中,谁最有可能是杜三嘴里所说的庄子的主人。 一眼扫过去,很明显,苏青宁除了穿着更好一些,气质也较为独特,他颤颤巍巍地上前来,朝着苏青宁缓缓行礼。 苏青宁就那样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这个庄头姓白,她早在君山县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头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她所有庄子里年龄最大的庄头。 同时苏青宁也听来实地探访过的陶甲说起过这个姓白的老庄头。 据他说,这个老头子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这是陶甲的原话,苏青宁初始在自家家中听到的时候不以为然。 觉得陶甲可能有些想当然,或者是为了邀功有些过于夸张了。 但今日苏青宁一进这庄子就吃了看庄子的黄白元这么大一个闭门羹。 她心里便开始不这样想了,她认为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买庄子了,这些看门的庄仆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理应懂得为人处事不应如此嚣张无礼。 如此不懂规矩也只有一个解释,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是接任庄子的新东家,却依然听从别人的挑唆给她难堪。 只是他们到底没想到她虽出身乡野,但实在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 一出手就如此狠,逼得白庄头不得不出此下策——领着好些青壮年挡在院前,意在想要给苏青宁一个下马威。 却不想,他们的心思早就被苏青宁把握得差不多。 所以她也任由着杜三替她开口教训这群不守规矩的庄仆。 这种感觉很陌生,在苏青宁买下这么多庄子,开了这么多铺子后第一次感受到。 所谓恶奴欺主,不外如是。 杜三对着白庄头一行便是狗血淋头的骂,直骂得他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杜三才止住话头,看向苏青宁。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苏青宁也大概把在场的人都认识了一番,同时也跟陶甲当初上交给她的人员名册和特征对上号了,脑海里已经把他们所有人都对上号了。 “白庄头,闻名不如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苏,于年前从闵掌柜手里拿到这座小庄子。 你们不认识我也算情有可原。只是这守门的黄白元却是要换下来,不如就换成白泥吧,我看他个子虽然不高,但踏实肯干,勤劳勇敢,很适合。” 苏青宁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的目光无一不是停留在苏青宁身上。 那些目光十分统一的皆是震惊、无奈,还有惊慌。 尤其被点到名字的黄白元和白泥两个人。 他们一个人受伤倒在地上,一个人心绪狂跳地看着苏青宁。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要不是苏青宁抬眼之间便能看到他们十几个人皆在院子里站着,她恐怕就要以为此地就自己一个人了。 “东家小姐安好。”白庄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苏青宁,朝她行礼。 在他的带动下,他身后跟着的那批人也都照他的模样给苏青宁行礼问好。 苏青宁眼带不悦地看着他们。 狗眼看人低就算了,竟然还敢给她脸色看,简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想到这一切,苏青宁的心情又开始有了波动。 她紧抿着唇用力咬住牙根才能够勉强平静地与他们对视,那双好看有神的凤眼中凝着的是一抹沉静如水的冷意。 她最讲究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这样对她,此时也就怪不得她了。 虽然苏青宁打心眼里并不想提及庄仆和庄奴的说法。 但那也是要看是在哪里,这个庄子里的人如此不好,她之前都没有收拾他们,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白庄头悄悄抬眼用眼角余光看着苏青宁。 还真别说,一开始的时候他听从了守门的黄白元的话,的确是想要为难苏青宁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东家。 但真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把人为难到,反而被人狠狠给了一个下马威下了脸面,这下脸都丢到地缝里去了,而且还得罪了现在的东家。 白庄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划算,他重新打起精神来,试图开始讨好苏青宁。 他一改变对待苏青宁的态度,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年轻健壮的后生们也都跟了上来。 一个比一个殷勤地想要自我介绍一番。 不过没等他们开口,就被苏青宁打断了:“不用介绍了,他是白泥,你就是白巴,他姓黄,叫黄红元,这个黄绿元……” 众人听着苏青宁把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娓娓道来,一个个不由得都激动起来。 同时某些人心里那些不好的想法也忍不住悄悄地收敛了起来。 他们的新东家不简单哪! 事实上苏青宁不简单的地方不仅仅在于能够一口说出他们的名字。而在于她的管理理念。 她按压下了心中对白庄头的不喜,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里头。 院子不大,一共才两进,所幸房间不少,两个院落加起来也有十八间。 后院里的植物全都死了,也没有住过人,基本上就好像要荒废了似的。 苏青宁看得直皱眉头,当即让李大丫掏出纸笔来,她就后院的布局大概指点了两句,让他们想办法去做到。 其中更重要的便是今年春种之事和她将要在这里安顿下来的作坊。 这件事情本应该最着紧,但因为苏青宁不相信这群看庄子的人,故而特地没有提及这些事情。 她现在得想办法换人,不管怎么样,有二心的人是留不得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天晚上苏青宁就直接在庄子里住下了。 原本她以为小北庄也像葡萄庄和桃儿庄那样让她省心省力的,但可惜的是并非如此。 但仔细想想,她也想得通。 或许庄子里的这些人也并不是天性如此,至少在闵文中转给她之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否则以闵文中的精明,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们。 这么一想后,苏青宁心里愈发不舒服了,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是个女子,欺负她是外地人嘛。 她管了这么久的庄子,虽然一直都是用的怀柔政策,但也积累了不少收拾人的手段,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上罢了。 她打算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 苏青宁一连在小北庄里住了三日,利用这三日时间,她基本上把庄子里人员情况和庄子的产出各方面都摸清楚了。 第四日清晨,她便差使杜三往城里去把京城名声最好的牙人请来。 “苏小姐,您这是想要做甚?”杜三毕竟不是苏青宁的人,不会像李大丫那样无条件顺着苏青宁的意思,做任何事之前总要先问一问。 苏青宁也不在意,看了一眼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的一个小丫环顺口道:“牙人嘛,不就是买人买地买宅子嘛。” 偏生杜三是个性子有些拧的人,他指着苏青宁身边大丫和三丫以及院子外面的人道:“苏小姐是身边的人不够使唤吗?” 苏青宁摇头:“说够也够,不够也不够,总之,你要是不乐意去,我就差三丫去,事情总得有人去办,左右三丫也在京城呆过,路是熟的。” 她的耐心快要被这拧性子的杜三给磨光了。 他们又不熟,而他又不是他主子沈昀,她哪里有那么事情需要向他解释的。 此时的苏青宁压根没有想到,杜三身为一个下人,之所以敢问得这样深,其实哪里是他自己的意思,还不是他家主人下的命令。 杜三走后,苏青宁瞧了一眼院子里,果然先前候在那里等着伺候她的小丫环不见了。 她在心里设想了好些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环顾四周,杜三让她差遣走了,她的身边就只剩下李大丫和三丫。 她们三个人此时在这一众二十多个庄仆之中就只是弱女子。 但凡他们起半点子坏心思,她们都有危险。 苏青宁提醒李大丫和三丫让她们打起精神小心些。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这里不是你的庄子吗,做啥子要小心些。”李大丫不明白。 她前前后后跟着自家小姐也跑了不少地方,小姐现在光庄子手上也有三座,没有哪一个庄子里的庄仆有这个庄子里的刁蛮,连东家小姐都敢怠慢。 “小心他们狗急跳墙。”苏青宁把之前沈昀送给她防身用的药粉全都准备好了,想着万一一会儿上演全武行,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这个外乡人可不是好惹的,让他们有来无回。 苏青宁咬紧牙关做好了一切准备。 但可惜的是,她等待的场面并没有上演,就把杜三等回来了。 好在杜三话问得多,事情做得相当麻利。出门不过半个时辰就领着一个生得俊秀的年轻人回来了。 苏青宁心里想要的是京城里口碑最好的牙人,而不是要长相最好看的牙人,不由微微蹙眉,心想杜三出门速度够快,但带回来的这都是啥人? “苏小姐,人带回来了。”杜三恭敬的行礼。 来人自称闵文意,是闵家牙行的少东家,今天牙行太忙,手底下竟没有空闲着的牙人,他便正好走一趟。 “幸会幸会。”苏青宁听到他姓闵,再听他名字的排行,心里就已经将卖给她庄子的闵文中联系在了一起。 她问及他跟闵文中的关系,闵文意便主动道:“乃是家兄。” 苏青宁先前在陶华宁那里了解过,闵家家大业大,兄弟也多,闵文中那一代人里面光兄弟就有十好几个,这个闵文意大概只是其中一个。 苏青宁见过礼后,开门见山:“我想买些适合庄子用的庄稼把式。” 闵文意一听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温声道:“那这回倒是来着了,您瞧,我听说是庄子里要人,给您带来的全都是伺弄庄稼的一把好手。” 他拍拍巴掌,便进来十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看他们脸上有着太阳晒黑的痕迹,双手粗大,厚茧遍面,擅不擅长伺弄庄稼苏青宁看不出来,但做活计应当是一把好手。 她大概询问了他们几句,从十个人中选了六个人。 她选人的标准便是看着身体健康,然后是拖家带口的那种。 闵文意闻言眉梢微挑:“苏小姐倒是别致,世人选下人都想要单个身强体健的,你倒好,还要拖家带口。” 如果一家子人都是壮劳力那当然没问题,一买回来就可以全家上阵。 可苏青宁压根不在乎这个问题,不管他们家是拖着老人,还是带着小孩,她统统都要。 一共选了六家,有四家要么吊着两个才三四岁的小娃娃,有两家更好,还拖着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杜三小声咳嗽着提醒苏青宁,让她不要冲动。 苏青宁笑笑示意不要紧,还问闵文意一共多少银两。 看她这样买人,闵文意身为牙行少东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苏小姐豪爽,我也不好瞒你,你选的这两家人是上次一位大人家里抄家时留下的,都在我家牙行待了大半年了。 人家只看上他们夫妻俩,不要这老人家,可他们倒好非要一家子人守在一起,人家买人,怎么可能买不中用的人,这不一直拖着卖不出去。” 他于是让手底下的掌柜们但凡有主顾想要买人,就带上他们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回还真遇上一个“冤大头”。 但苏青宁生得好看,让人瞧着想亲近,闵文意便有些不忍心坑她。 “不妨事。”苏青宁笑着摆手,坚持问他多少钱。 “一百五十两。”闵文意很快算好了账,等着苏青宁付现银。 但此时苏青宁却笑着道:“你这里是不是也收庄仆?” 得到肯定答复后,苏青宁指着自己的庄子说,她这里有二十个壮劳力,她想要跟他交换。 “二十个换十五个?”闵文意一脸惊讶。他想不通苏青宁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宁解释说这庄子原不是她的,里面的人不好使,想换掉。 苏青宁昨天晚上就盘算好了,这庄子里一共也就只有三家人,但他们在这里盘踞了太久,根深叶茂的,这三家除了一家姓贾的,其他黄白两姓中人全都是青壮年。 因为他们两家是闵家的世奴,老人都在闵家,孩子则也小小年纪就被送入了府中学规矩。 这么一说闵文意懂了,苏青宁这是嫌弃这庄子里不是她自己的人,用着不顺手。 他犹豫了一下,苏青宁已经起身让人去取现银。 “既然闵掌柜对他们不感兴趣,我再找别人便罢了,好像皇商之一的薛家也有好几家牙行。” 苏青宁之所以想要要跟他交换,其实也是想要把他们都还给闵家。 毕竟这黄白两家人虽然在她刚进庄子的时候给了她颜色瞧,但他们毕竟也是有家人孩子的,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不希望他们单独被卖掉,造成骨肉分离。 “哎,别介呀,我换,我换不行嘛。”闵文意看出苏青宁并不是在与他开玩笑,想想这庄子里的人曾经都归于他们闵家,如果他们会一直呆在这庄子里便罢了,如今人家却是要卖掉他们,他也只有带回去了。 总不能让薛家牙行看他们闵家的笑话。 苏青宁当即留下了她选中的五家人,让他们收拾收拾自己的随身行李,这就直接搬进去。 她看过后院那一排给庄仆住的房子,虽然不如前厅敞亮,但建得倒也还好,比她先前买下庄子的庄仆住的土茅草屋强多了。 “东家,东家,我们犯了甚事,你要赶我们走,我们不服,你好生跟我们掰扯掰扯。”胡子花白的白庄头一脸不服地看着苏青宁。 他不想走,试想,他在这里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个庄头,可要是被赶回闵家去,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苏青宁没心思搭理他,只是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破不立搞创新 满庄子的人都没有想到,苏青宁这么一个看着温软可欺的姑娘家家居然是这么一个手段泌辣,行事干脆利落的人。 她前头几日刚到时,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自始至终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要把他们卖掉的意思。 他们至多以为她会像其他庄园的东家那样给他们一些好处安抚住他们,毕竟这满庄子还有无数的活计在等着他们去做。 没有哪一个新接庄子的人胆敢在第二日就把所有人都换掉。 因而白庄头才会纵容大家对苏青宁耍弄心眼。 他要是知道是这么个下场,他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制止他们。 可现在……现在已经晚了。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我找的是闵家牙行,要是我直接找的是薛家牙行,你们便是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她实际上是把他们又重新送回到闵家罢了。 至于闵家会给他们安排什么活计和职务,苏青宁没兴趣知道。 她只是做了人道主义的事情,最大程度保证他们在她手里不会亲人分散,至于别的,与她不相干。 苏青宁冷着脸催着闵文意带着他们离开。 闵文意年轻的脸上却显出一抹深意来,他上下打量着苏青宁,赞不绝口:“有趣,有趣,苏小姐真真是一个妙人儿。” 他虽然年轻,但其实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着自家父亲和兄长们经商,现在二十二岁,但已经跑过大江南北,但不得不承认,他见识过很多手段怪异的掌柜和东家,但还从未见过如同苏青宁这般行事干脆到让人发指的女子。 她完全不顾后果,不管庄子接下来的事情,就这样豪气的把人赶走了。 看在苏青宁长得好看的份上,闵文意试探着问她需不需要把白庄头留给她。 “苏小姐争得一口气便罢了,你这般行事,想他们也应该知道错了,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甚至提出,留下几个人给她,他依然同意交换她那五家人。不收一人钱。 苏青宁笑了,他们都不懂她的心思,当然她也没有很多必要跟他们细细解释,她只是道:“多谢闵掌柜的好意,有句老话说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言罢,苏青宁便端茶送客。 闵文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呵呵,真是一个让人惊讶的奇女子,他长兄当初说得没错,难怪他会舍得把自家的庄子抵出去。 如此看来他并不只是为着那一纸魔方的图纸,而是为了结交她这么个人。 前几天参与闹事和没有参与闹事的人全都走了,偌大的一个庄子顿时好像空了一样。 新买来的人正在安置家人和行李,因为初来乍到,他们把动作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来吵着东家。 苏青宁单独留下了假家一行四口人,此时正在给他们训话。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留下你们一家人吗?”她盯着假家一家之主贾鱼白问道。 “小的不知。”贾鱼白低着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他跟黄白两家的情况不同。 他们离开了这里,还能凭着他们两家繁盛的枝叶回到闵家,他却不行,他是闵家才买进这庄子不过一年的新人。 他们一家上口,就他跟妻子平氏,孩子贾一柱,贾二柱。 他要是被东家卖了,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当初在黄白两家撺掇着他给新东家一点颜色看的时候,他本能的退缩了。 就算黄、白两家暗地里给他们家使绊子他都忍了。 为的就是不能得罪新东家。 原本这两天看新东家入住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他们一家人却连日来天天都被黄、白两家的人欺负,他几乎以为这新东家可能并不怎么厉害,自己一家人的日子以后就要不好过了。 没想到今天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东家小姐不动手则矣,一动手就直接把他们全都赶走了。 真是好大的魄力,贾鱼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其实这几天,我都看在眼里,你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我甚是欣慰。”苏青宁决定打他一棒子,再给他一个甜枣吃吃。 “不知也罢,也罢,人嘛,难得糊涂。”苏青宁笑了,贾鱼白的话她才不信了,她猜他心里是啥也清楚,他只是不想说罢了。 “那啥,现在白老头走了,我这庄子里还差着一个庄头,你看你行吗?” “庄,庄头……”贾鱼白嘴唇颤抖着,用力抿了抿,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对呀,庄头,你看白庄头不是让我赶走了吗,现在这庄子不可一日没有庄头,数来数去,目前庄子里也就只有你做的时日长久些,你不当谁当?” 苏青宁笑着指定他做庄头。搞得贾鱼白想要推却都没有话说。只能抖着嘴唇答应,然后拉着一家子人全都跪下给苏青宁磕头。 苏青宁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不用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你若是感动,便只帮我把庄子打理好,这比什么都强。”苏青宁道。 贾鱼白哪有不应的道理,一口答应下来,说他们一家子人都会全力以赴。 这话答得好听,苏青宁笑笑当即赏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们一家人好生拾掇一下。 这算是她补偿给他们这三日以来受到的黄、白两家欺负的补偿。贾鱼白又好是一番推辞,苏青宁不在意地摆手。 这边正说着话,李大丫已经带着新买的那批人进来了。 “小姐,他们说东西都归置好了,现下想要过来给你磕个头。” 苏青宁让他们都不要客气,还每个人都搬了一个小独凳让他们坐下。 只是这些人素来卑贱惯了,有凳子也不敢坐实了,只敢用屁股占了一个小角角,缩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来听苏青宁训斥的意思。 苏青宁看着一屋子黑鸦鸦的人头,这人虽多,但一个个全都缩着身子低着头,没有一点杀伤力,给她的感觉他们好像纸糊的人一样。 “那啥,你们既然已经进了我这庄子,那就不必要这样了,咱们好生说说话,把往后的工作安排一下。” 苏青宁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她新任的庄头贾鱼白,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地做个自我介绍,一旁的三丫被她使唤来做登记人名。 半个时辰后,苏青宁把在场的人的脸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算是记下了。 李大丫听着她已经能够自如地叫出那些人的名字,一脸惊讶:“咱们家小姐这本事,说来也是奇怪,怎地记人名这般厉害,可就是记不住这路了。” 说到这一点苏青宁也很是抑郁。她记性绝对不差,甚至比一般人都好,可就是不记路。 一出门,看到每一条路脑子就开始犯抽抽,压根不知道哪条路通向哪里了。 除非走上十几二十遍,记下了路上的那些路标才能勉强辨得清。 “眼下咱们都互相认识了,现下你们先去歇息,跟着贾庄头熟悉一下庄子里的事务,最后咱们来分工。” 苏青宁又不是周扒皮,哪能他们一来就忙着让他们干活,让他们先歇息,她自己这几日被黄、白两家人折腾得心神俱疲,也着实累着了。 而且她还想到了一个问题,沈昀这几天好像消失了一样。 要不是他的小厮杜三像柱子一样坚定地杵在她面前,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还在宣州府或者昭州府。 沈昀在忙什么? 第三百二十九章 第一单生意上门 时间过去三天,“舒心阁”依旧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门前车马稀状态。 门可罗雀,李耶和许嬷嬷急得双双上火了,不停地自责。 李耶怪自己事情没有做好,不停地跑出去检查,检查再检查。 而许嬷嬷则是一有时间就跑到门口守着,或者干脆到还愿意见她的老熟人家里去,只是并没有什么效果,这样一来,就连李大丫都急得眼角糊上了眼屎。 这其中只有苏青宁最最能稳得住的。 有时候李耶真想知道东家小姐心里到底装着啥,这庄子从装修到现在投入使用,期间花费近千两银子。 可开业近十日来,却连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每天都有雇人的人工费,就这样空着,他火急火燎的,可她怎么就能稳得住呢? “不急不急,咱们该做的都做了,该使的招数也使了,罗马城不是一天修成的,耐心点等等。”总要给些时间给自己,苏青宁安慰自己。 其实讲真,说她完全不急那是不可能的,但急能有啥用呢? 她决心再等上十天半个月,如果闵珠行那边没啥用的话,她只能去找陶家了。 管沈昀怎么想的,把她弄到这里来,丢了个性子轴得不得了的侍卫在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又何必在乎他的想法。 想着这一层,苏青宁再次安抚下躁动难安的许嬷嬷和李耶。 她让许嬷嬷安排趁着这些日子没有客人正好再多多训练一下,力争让她们的服务达到最优。 几日过去,会所依旧没人,但有一人却找上门来了——闵文意。 许是为了避嫌,闵文意并没有亲自上门来,而是命人送来了一张约苏青宁去城中酒楼见面的帖子。 苏青宁接了帖子后,有些犹豫去还是不去。 “你家掌柜怎么说?”她看着站在面前的闵文意派来的小厮。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在闵家门外见到闵文意时,他的身边就跟着他,叫闵墨书。 “七公子说小姐一定会去的。”闵墨书说着连自己都不同有底气的话。 没办法,谁让公子就是这么交代他的呢。 苏青宁柳眉微蹙,这么自信,难道他那儿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应了此约,反正会所里最近没有生意,她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出去走走看看无伤大雅,再说了,沈昀最近压根就没有管过她,或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她做什么。 翌日,风和日丽,随着暮春时节的到来,京城的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醉风楼里,苏青宁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上到了二楼左边的名为芍药的雅间。 屏风后闵文意已经等在里面了。 他穿着一身浅色云绸锦衣,身绣繁花,正斜坐在垫子上,看到苏青宁进来了,举了举手里的茶盏,一副不羁的模样。 苏青宁上前与他问过好,在他对面就坐。 “不知闵掌柜寻我来所为何事?” 闵文意笑笑,清秀的脸庞上闪现出一抹亮光:“还真有点事,我一个好友的妹妹想去你那会所里试试,但因为从没去过,有些害怕,所以请你前来亲自接她过去,可好?” 因为这事? 苏青宁心头微跳,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 “哦,这是好事,我乐于效劳。” 闵文意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她明知道他是故意折腾她前来,竟然不怪他? 他是该说她脾气太好,还是该说为了做生意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苏青宁其实根本没有闵文意想的那么复杂。 他能为她介绍生意,她就已经心存感激。 至于旁的微末细节,她根本不在意。 “我今日特地请你过来,乃是有事儿要与你交待。”苏青宁那副清淡的模样引得闵文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了表示他不是故意折腾她,特地把那位想要去会所里试试的主顾的喜好全都告诉她了。 “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自小长在边关,不爱红装爱武装,性子比较跳脱……” 苏青宁听着这倒是一个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女子,不过这样性子的姑娘怎么会需要她亲自来接? 她瞧着闵文意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呃,其实她倒是不怕,但与她一块儿的想要你来接。”闵文意拍拍额头,其实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他单纯地想要见见她,但又不好贸然上门,只好借此事约她出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前两次见过她之后,他就尤其忘不了她。 她行事与常人如此不同,想法新颖,做事稳妥,关键还长得清雅秀丽,让人无法不为她吸引。 闵文意没打算掩饰他的想法,苏青宁轻易地便看穿了,但看破不说破,只要有生意上门,其他的对于她而言,都是小事。 与闵文意大概说了几句话之后,苏青宁便要去接他所说的客人。 闵文意欲言又止,不见面的时候,他想见她,见了面他就舍不得跟她分离了。 她口才好,又见多识广,不管他说什么话题她都能接得上话,生意上的,学问上的,甚至就连生涩难懂的易经八卦,她也略懂一二。 与她在一起,只要她想,永远都不用担心会冷场,而且她脾气很好,说话每每都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声音清越和缓,令人十分舒服。 不过苏青宁要走,他也不好强留,他不想破坏彼此之间的印象。 忍着心头的不舍亲自把人送到隔壁的牡丹雅间。 里面果然跪坐着两人,一个身穿大红窄袖劲装,腰间别着马鞭,长相明艳。 另一个则身穿鹅黄对襟长裙,长得小家碧玉。 有闵文意在前头开路,把苏青宁的身份介绍清楚了,苏青宁只需要客气地点头打招呼便可。 这两女子红衣服的是兵部尚书府的赵可瑜,鹅黄衫子的则是闵文意的亲妹妹闵柔。 互相认识后,三人告别闵文意坐上苏青宁花了一百两新定制的专门用来接送客人的马车,刚刚还一脸高冷的红衣女子眼中立刻现出惊讶和欣喜来。 她看着马车中的摆设眼前一亮。 “你这马车弄得不错,车帘子一拉,亮亮堂堂的,还有这小茶几,这些东西居然都有格子可以固定东西。” 看她自来熟,苏青宁抿唇笑了,这性格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她大方地介绍着自己马车上面的诸多暗箱以及她用了心思设计的天窗。 看到平平的马车壁上居然可以开出小暗格来,赵可瑜一脸惊讶,经过苏青宁的同意后,就在马车里不停地摸索起来。 找了好半晌,让她找出了十来个暗格。 苏青宁直笑,然后拉开马车顶上的木板,露出装饰在夹层里的玻璃天窗。 这是根据现代汽车天窗的原理打造的。 旨在坐在马车里也可以看天空,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做的,所以格外用心了些。 “哇,好厉害,这个好,这个好。”赵可瑜不停地夸赞,看着苏青宁的眼神,一下子从冷淡到热烈了。 这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子,小小的一辆马车,居然都能有这么多巧心思。 “哇,我现在好期待去你家的那个叫甚舒心阁的会所里去看看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让人惊喜的地方。”赵可瑜眯着眼睛无限地期待起来。 一旁的闵柔则是柔柔的笑着,眼中也有光彩,只是她的性子稳惯了,倒不敢与赵可瑜一般如此外放。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苏青宁招呼着她们直接从前院下车。 守在门口的许嬷嬷看到自家小姐亲自领了客人上门,立刻招呼一声,大家立时就忙活起来了。 准备吃食的,准备温泉的,准备毛巾,准备各色各样特色服务的,短短一刻钟之内就已经各司其职,全都安排稳妥了。 苏青宁亲自带来的客人,不好扔下不管,便亲自带着她们一一体验下来。 从进入会所沐浴更衣,到蒸桑拿,泡温泉,享受脸部spa,中式按摩,以及吃着她让人精心烘制的各色点心,喝着珍珠奶茶,聊着天儿,还在中午时用了一顿美味的饭,直到下午黄昏时分,美好的一天即将过去。 赵可瑜靠着温泉池子里简直不想出来了。 “太舒服了,青宁,你这么好的地方,怎么现在才带我们来。” 这话问的,苏青宁欲哭无泪,但此时不失为一个宣传的好机会。 第三百三十章 极其大方的苏青宁 温泉池子苏青宁修得很大,同时考虑到这个朝代的时代特征,她特地把它们修成一个一个的小格间,中间有门和门帘隔着。 如果是相熟的人便可以把门拉开,不相熟的把门关上,有着绝对的私密性和灵活性。 此时三人就在一处温泉池子里,因为赵可瑜太不拘小节了,不让她们分开,硬说在一处可以互相说说话。 顺着赵可瑜的话,苏青宁打蛇随棍上:“赵小姐觉得好……以后可要多多带着朋友们来捧场。” 赵可瑜两道清眉一扬,一拍水面,扬出无数水花:“这是当然,不过咱们刚刚说好了的,我叫你青宁,你叫我可瑜,再小姐小姐的叫,我下次可就不……不是,我下次来了可就不付钱了。” 苏青宁捂唇笑,知道赵可瑜本来是想说她下次不来了,但她又舍不得这么舒服的体验,只好改口这样说,其实就算她再喊她赵小姐,她也不会真的不付钱。 不过她应有的姿态还是该拿出来。 “可瑜说的什么话,你喜欢这里来就是了,我哪能收你钱,还有闵小姐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前来。” 这俩一个是京城高官千金,一个是皇商之首家的嫡女。 平日里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攀交这么些大树,如今既然送上门来了,她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只要她们带朋友来,帮她宣传会所,免费让她们消费又如何。 她当即叫来许嬷嬷给她们两人发了一张纯黑刻着会所信息的木质卡片。 “这是我们会所的至尊vip卡,你们二人来这里消费,以后一律不收钱。” “真的,此话当真?”赵可瑜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青宁。 “当然。”苏青宁一脸正色。 原本送出这种会所里最好的卡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毕竟,很容易就招惹上两个赖上门来享受的家伙。 但她信得过她们,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挥挥手,便有一堆的好朋友会跟过来。 思量片刻后,赵可瑜拒绝了:“这卡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一旁的闵柔也在旁边帮腔说她们无功不受禄,一番推辞,苏青宁的至尊黑卡终究没能送出去。不过因为她的大方行为,进一步赢得了赵可瑜的好感,瞬间就在心里为她拉了不少的人头。 并且赵可瑜当场承诺,她一回去就把她家的亲姐妹、表姐妹,堂姐妹,还有她娘,她大姨,小姨,她大姑母,二姑母,三姑母……全部都请来。 苏青宁欣喜不已,不过面上却还是端着,郑重地朝赵可瑜福身道谢。 “谢什么谢,再这样客气,小心我就不理你了。”赵可瑜佯装生气。 苏青宁连忙收回,送她们出去的时候,送上了自己亲自制作的葡萄干和葡萄酒,还顺带着奉送了两套她自己亲自设计的红酒杯,这种品质的如今在市面上都还没得卖了。 女子都喜欢这种晶莹剔透,造型好看的东西。 就算赵可瑜不想占她便宜,却也舍不下那么好看的红酒杯,只得收了,但在心里暗暗计划着明天就给她带客人来。这么好的地方值得她分享出去。 闵柔温柔小意的脸上也满是激动。不是为占得了多大的便宜,而是因为这套酒杯,很久以前她就看上了。 是她父亲从南边回来的时候捎带的,但是因为带的数量不够多,分给了她的诸多兄长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套,她与庶妹闵婉都想要,可惜母亲失了父亲宠爱的她终究是争不过姨娘正当宠的闵婉。 后来这事便成为了她的心病,虽然她对谁都没说,但她心里却一直都想要一套。 如今这套看着比她父亲当初带回来的那套更加精致好看,光泽度也强上许多。 她欣喜的模样让苏青宁心头一颤,她仿佛看到了闵柔压在心头的心事。 不由自主地道:“我这儿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倒是不少,只是今日未曾来得及整理,你们改日来的时候我一并打包了送给你们。” 苏青宁知道她家铺子里的魔方和孔明锁等物虽然已经在京城里铺卖起来,但是一般还是在公子哥之间流行,如同她们这般久居深闺的女子怕是不能轻易得到那样的东西。 而且她最近又出新了,打算等她在京城里站稳脚跟后,再推出来,如果她们喜欢的话,此时不妨送给她们,也可以起到提前预热的作用。 苏青宁让李耶送用她的马车送她们回去,两人空着手来,满载而归,不肯免费接受,非要给苏青宁塞了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 苏青宁不肯收,她们俩就悄悄地把元宝藏在温泉池子里,等到李耶送了她们回来才告诉苏青宁。 看着面前还沾着水珠的银元宝,苏青宁再度哭笑不得。 这俩人倒是个实诚的,确实值得一交。 而此时回到家中的赵可瑜正在家中与她的父母双亲,堂姐妹展示着她今日所得,没口子的夸赞苏青宁的为人还有那让她流连忘返的温泉池子。 “太舒服了,真的,娘,你明天可一定要把衣衫铺子的约推了,随我去趟‘舒心阁’。” 自家女儿性格大气,还从未这样推崇过一个女子。赵夫人阮氏当然不会拂她的意。 而闵柔则一进家门就被她的七哥哥拉到偏僻处询问今天在逸心阁会所的经历了。 “极好。”闵柔在闵文意面前惜字如金。 “怎么个好法,你给我详细说说,还有,你这丫环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拿的啥? 咦,这是什么,不是那专门用来喝什么葡萄酒的玻璃酒杯吗,嘿,好生精致,你在哪儿买的?” “这些都是苏小姐送的,还有这玻璃酒杯,我特地问过,据说正是她在君山县城那边的作坊里烧制的,她专门让庄仆大老远地送过来的,限量款,市面上还没的卖。” 说起这事,一向少言的闵柔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神情之间少见的激动。 “真真是个玲珑心肝,水晶心窍的奇女子,大哥这庄子换得值。”闵文意拊掌,眼中满满都是对苏青宁的赞美与欣赏。 闵柔凑过去细看,她家七哥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她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要是苏小姐那般聪明能干的人儿能当她的嫂嫂,她与她这般投缘,就不怕在这让人窒息的家里无人与她说话了。 想想就觉得美好,闵柔决心明日一定要再去舒心阁,不,不能只是自己去,还得带着别的客人一块儿去给她未来的七嫂助阵。 想着闵柔立刻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写信。 苏青宁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她正组织许嬷嬷和李耶等人开会。 着重夸了他们今日的服务意识和速度,很好很快。 并没有因为大半个月的没有客人就疏忽大意。 “小姐谬赞了,我别的本事没有,规则这一头定是错不了的。”许嬷嬷欣喜中又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她这几日连续都在寻她以前的老关系,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叫人走茶凉。 她这离开都这么多年了,以前的老姐妹,老关系早就不复存在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东家小姐的交托,很是不好意思。 “这就不错了,今天开了一个好头,以后会好起来的,打起精神来。”苏青宁给他们灌了一碗热乎乎的心灵鸡汤,给他们打了打气。 当然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她内心深处也并没有对此事抱有多大的希望。 毕竟虽然她们三个人看似相处得不错,她们也对会所的服务很满意,但实际上到底能不能给她带来生意这个谁能说得定? 所以苏青宁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就越大。 但很快苏青宁这个想法就在第二日午间时分打脸了。 舒心阁会所外面在巳时末突然来了五辆马车,里面至少坐着两个人,一共十几人热热闹闹地簇拥着进了会所。 赵可瑜和闵柔熟门熟路地前头带路,苏青宁听得消息,立刻迎到了院子外面,一脸欣喜地看着前来的十来个夫人小姐。 不等她吩咐,她身后的许嬷嬷已经带着人热情地招呼起来。 一一把人引领进去。 苏青宁收拾好激动的心情也跟着进去,力争为她们提供最好的服务,让她们来一次还想来二次,来了二次想要一直都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夜半小人进房来 有了赵可瑜这个神队友,苏青宁这次根本不用跟在她们身后陪着,只需要偶尔去看看情况便可,了解一下她们的使用感受便可。 苏青宁充分肯定了赵可瑜的功劳,她兴头更足了,主动引导大家跟着她玩儿。 一行人一直玩了两个多时辰才从中院出来。 苏青宁早就已经等在外面,为她们准备了一顿丰富的自助餐。 有西式糕点,有中式点心,还有她亲自调制的奶茶、蜂蜜柚子茶和各种饮料。 铺陈着素雅的桌布,玻璃器皿在夕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正好一行人玩儿累了,饿了,在温泉池子那边只吃了些小点心垫巴了一下,这会儿看到各色好看闻着又香的小点心,大家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们可以吃吗?”赵可瑜刚敷了面膜出来,脸上水润润的,皮肤吹弹可破,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询问苏青宁。 苏青宁笑了,本想说些感激的话,但此时看她们的模样,恐怕她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了,她纤手一动立马就有人递上碟子和杯盏请她们挑自己喜欢的吃。 这里所有吃食都经过了苏青宁的金手指,本就味道好的食物显得更加不俗,只消一次便让人铭记在心,吃了还想吃。 苏青宁怕大家不会用现代的一些器具,便主动在前面带着大家,一一把各种各样的碗碟用起来。 在不动声色间就化解了大家对于器具不熟的尴尬。 赵可瑜用铜插子戳着一块小蛋糕过来道: “这是甚糕点?黑不黑黄不黄的,没想到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苏青宁笑道:“提拉米苏,里面加了巧克力,甜而不腻,很好吃。” “哎,苏小姐,这个是什么糕点,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闵柔端着清爽的白瓷碟上前来,里面放着一个黄色的圆形糕点。 “这是泡芙,里面有奶油。” “你这个是奶油蛋糕,还有那个是土司面包,披萨,牛排……” 西式糕点是苏青宁自从穿越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在抽时间研制的。 只是以前太忙,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最近到了京城之后,这段时间她只忙了小北庄这一件事情,也没怎么出去闲逛,时间一下了就挤出来了。 她想着京城人士毕竟不是宣州府那等小地方可比的,如果她的“舒心阁”想要在这里做出成绩来,仅仅只是靠温泉的噱头和会所spa的运营方式是不够的。 那些东西都是表面的,很容易就被人模仿去了,就像现在市面上早就已经出现了很多模仿“聚星斋”东西的铺子。 虽然危害目前来说不是很大,但多多少少也分流了“聚星斋”的一部分客源。 这回,苏青宁也不说吃独食,京城这块蛋糕太大,她肯定是吃不下去的。 但是必要做出她的特色来。 这个想法在她的会所开起来却一直没有生意之后越发强烈。 她索性没啥事可做,也就投入了全部的身心根据她在现代业余时间学做烘焙的经验终于把她一直想要弄出来的西点试做成功了。 京城果然是京城,以前不好买的原材料,这里多的是,这让她的西点制作之路走得极其顺畅。 看着摆放精致的西点餐盘和吃着它们满脸幸福感的客人们,苏青宁的脸上笑意更盛。 这回西点的配方和做法,她可得捂好了,这将作为她家会所的特色,她也不卖。 目前想要吃到这些糕点,必得要到她家会所来消费才能吃到。 自助餐的形式新颖,食物丰富多样,摆盘精致好看,深受前来的客人们好评,临走时纷纷朝着苏青宁竖大拇指。 苏青宁一一躬身道谢,等她们吃过净手后,有人问起苏青宁账单的事。 苏青宁早就准备好了,那人话音刚落,就让许嬷嬷端出一个紫檀木小匣子来。 一旁的赵可瑜看到这熟悉的场面连忙拦在她面前,小声道:“青宁,你不用给她们送那个卡,你看她们一个个不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就是将军府的小女儿,还有那个是侯府的二小姐,未来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她们一个个的谁缺钱了,不准给她们送免费卡。” 苏青宁被赵可瑜的态度逗笑了,她知道赵可瑜是为她着想,但这其中也不泛有一点点吃味的意思。 就是她可以对她好,但不能同时对这么多人好都赶上对她好。 “可瑜,这里面不是黑卡。”苏青宁小声解释一句,打开匣子取出一块绿色木质卡片道:“感谢各位尊贵的客人到我们会所里来,因为你们是我们的尊贵的vip顾客带上门来的,这次就先给大家免费体验。 同时想介绍给大家的是我们‘舒心阁’推出的月卡。” 苏青宁详细地介绍了会所的月卡。 月卡里面含有四次服务,一次服务原价十五两,折合到月卡里便是五十两,总计优惠十两。 “甚?这么好的服务你才收十五两,这又洗又按又吃又拿的,你看看你的这些糕点,我们在外面糕点铺子里面买着吃都不止这个价钱,你可不许为了讨好她们亏本了。”赵可瑜再度认真地告诫苏青宁。 搞得她哭笑不得,她甚至都要怀疑,到底她们是她亲戚姐妹,还是她是。 “可瑜放心,没那么严重。”苏青宁温声安抚着。 她打开门做生意,对于成本自然是核算过的,哪能出问题呢? “十五两一次,办月卡五十两四次,不错不错,很划算。”对于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家小姐们来说,那点点小钱她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想到今天下午身体和心理都是从未有过的放松,眼下身心极其舒适,再加上吃了那般美味的糕点,喝了从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的饮料,她们现在心里极其的满足。 再加上苏青宁说第一次要免费,大家就更高兴了,十分爽快地掏银子办卡。 “哎,对了,你这里有月卡,怎么不设季卡,年卡了?”赵可瑜正掏着银子,突然觉得一个月四次太少了,她反正是一定会来这里享受的,不如一次性到位。 苏青宁眼睛亮闪闪的,她紧紧握住赵可瑜的手,她从内心里感谢她,觉得她先前送她黑卡的事真是没有白做。 “季卡和年卡当然有。季卡一共十二次,折合下来一百三十两。 年卡则有四十八次,折合下来 便是四百两。” 赵可瑜勾着手指算了半晌,可恨她平日里舞枪弄棒的,哪里学过算数,竟是算了半晌都没能算出个一二三四来,只好求助地看向闵柔。 “年卡折合下来一次八两多,不到九两。”闵柔深知好友的性情,连忙上前支援。 赵可瑜闻言一拍大腿:“哇,还是年卡划算,这价钱都去了快一半了。我办一张年卡。” 她反正喜欢这里,以后只要有时间就过来扎在这里。既能享受至尊服务,又能吃到美味绝顶的食物,美滋滋。 “我也想要办一张年卡。”闵柔性子柔弱,但主意还是有的。 她也喜欢呆在这里,那氤氲的温泉水能够洗涤她内心的禁锢,让她打开心灵把烦恼都暂时搁置,这样的感觉真好。 有人开了头之后,后面的人纷纷开口道:“我也来一张。” “我要办年卡。” “我也是,我也要办年卡。” 这么一来,到苏青宁把她们送走,今天来的十三个人居然全都办了年卡,上马车的时候人手一张至尊vip年卡。 苏青宁于是每人送了一个憨憨地限量版的熊猫公仔。 “哇,好可爱,青宁,上次送的那个玻璃酒杯,这次又送这个,你这里到底还有多少好玩的?” 苏青宁笑道:“多着了,以后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躺在床上,苏青宁甩着酸胀的胳膊叹着气。 总算是让会所开了一个头了。 万事开头难,这把头开好了,后续就好了。 她满怀着无限的畅想眯了过去,好一会儿她觉得脖颈间热腾腾痒乎乎的,好像有人在对着她吹气。 她心神一紧,悄悄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等她看清楚面前之人时,吓得腾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直直地坐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半夜借宿小北庄 未等苏青宁想到合适的法子,里头泡澡的沈昀已经开口唤她了。 “进来。” “啊,不方便!”苏青宁迟疑了一下一口拒绝。 “那我就出来了。” 苏青宁听出味儿来了,沈昀这意思似乎是要光着身子出来,她惊声道:“不,不许。你穿上衣衫再出来。” “湿了。”沈昀淡声道。 苏青宁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忍不住爆粗口: “大哥,你特么的是在给自己的身体泡温泉,不是在给你的衣服泡温泉。” “你说什么?”沈昀清冷的声音已经到了帘子后面,仿佛就要穿透它蹦出来。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 到嘴的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你,你等着。”她咬着下唇,踢了床凳一脚,痛得自己连忙捂住了脚尖。 “嘶”软底子的绣花鞋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痛。 她站在门帘前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传出沈昀不耐烦的催促声,她才一瘸一拐磨磨蹭蹭地进去。 心里止不住地想,也不知道沈昀那样的人会有着什么样的身材。 进得温泉池子,只见里面一阵雾气蒸腾,白茫茫的一片,不仔细看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沈昀在哪里了。 “喂,我给你拿了一件临时穿用的衣衫,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反正合不合身也仅此一件,爱穿不穿。 不穿就光着。 苏青宁心里不高兴地嘀咕着。 沈昀没听到,但依然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他对于苏青宁给他拿来的衣衫尺寸十分满意。 “哪儿来的,这么大?”沈昀边系腰带边走出来。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青宁,实在不明白她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尺寸的衣衫,而且款式看着奇形怪状的。 苏青宁瞄了一眼,发现他的穿法没对,她忍了忍强行板着脸道:“你没穿对,右边这根腰带应该系在你的左边,喏,这里面还有一根系带。” 沈昀埋头整理了一番,发现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就整个打开套在身上便是,但实际操作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低着头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苏青宁所说的另一根系带,只有坦着大块胸几扯住苏青宁。 “系上。”找不到便不找了,反正苏青宁会找。 苏青宁抬头看到他凶前露出的大片古铜色的几肤,脑子里便“轰”的一声差点炸开了。 沈昀这厮到底是不是古代人,他这思想怎么比现代人还要开放,随随便便就当着女生的面露肉了。 “那个,那个,你弄好。”苏青宁看了一眼低下头,脸红通通的。 但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悄悄地抬眸去看。 刚刚惊鸿一瞥之下,她看到了沈昀结实紧密的胸堂,啧啧,那劲瘦的身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混着药香和特有花香的味道。 很明显,沈昀这是用了她特制的香皂。 再加上他成熟的男性气息扑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苏青宁心跳猛地加跳,脸颊又烧又红。 沈昀把她害羞的模样尽收眼底,孰不知,她这般模样俏生生的,像春日里刚刚盛开的花朵,张扬而美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不过果露的凶前有丝丝凉意袭来,这提醒了他,他的衣衫还没有穿好。 “系啊。”沈昀催促着。 苏青宁快速抬头瞧了一眼,发现沈昀之所以刚刚在那里折腾了半晌都没能找到系带,那是因为那根没有系的系带藏在了衣衫里面。 她犹豫了,指了指他的腋下,示意他往那儿找。 可沈昀被她娇羞的模样吸引,起了捉弄她的心思,偏生不肯自己动手了,张开双臂让她弄。 苏青宁心里此时冒出一个想法来,她恨不得现在立刻推开他甩手走人,她才不伺候这尊大神。 可沈昀却急不可耐地催促她,让她赶紧给他系上,天儿挺冷的。 苏青宁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薄绸衣衫,迎着窗外吹来的舒适的晚风,她一个超级怕冷,手冰脚冰的人都觉得一点儿不冷,他一个“烫火炉子”有什么可怕的? 鬼使神差地苏青宁抬眸,看到沈昀脸上满满的揶揄之色,她明白过来,沈昀刚刚其实已经到了睡袍里面腋下的系带,他是故意捉弄她的。 不明白他的想法是怎么生出来的,但他处想法惹恼了苏青宁。 特么的,不就是想要看她害羞看她笑话吗,等着瞧。 她用力咬着下唇,捏紧拳头,抬起头,双眸直视沈昀。 只是以她的身高刚好够到沈昀的下巴,双目的可视范围恰好在他下巴以下的位置。 苏青宁忍住诸多害羞不好意思的情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凶前看。 细密紧至的胸堂,虽然只窥到一小部分,但苏青宁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副好凶。 “你身材真好,怎么练的?”现代人练肌肉基本上都是在健身房撸铁而来,这个时代没有健身房,也没有诸多特制的健身器材,他是怎么练成这样的。 她看得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也想明白了,被看的人都不介意她看,她一个看的人怕什么。 这么好的身材不看白不看,白了也白看。 反倒是畏畏缩缩的不敢看让他活看笑话。 苏青宁想着干脆伸手在他胸堂上摸了一把,啧啧,这手感硬实又有弹性。 沈昀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只到他下巴处的女子由一开始的羞涩不敢看到现在的不仅死盯着看,还敢伸手乱摸。 他的眼瞬间沉了下去,眸间凝着让人无法承受的冷意。 苏青宁被盯得浑身发凉,她收回手抱住自己的双臂,“嘿嘿”笑着解释:“那个,我帮你系带子,不是存心想占你便宜的。” 笑话,她也真是被难色所误,沈昀是何许人也,他的便宜是她能占的吗? 她来不及多想,为了验证她的话,顾不上所谓的男女大防,左手灵巧地穿过睡袍的里端,从他的腋下取出一条隐藏的系带,与左上角的系在一起。 这回可算是把他完美的胸堂给遮挡起来。 但穿上这身淡蓝色睡袍的沈昀身上的冷凝气息收了一半,多出了几许贵公子的慵懒闲适。 沈昀低头看着瞬间被打理好的衣袍,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刚刚苏青宁弯腰替他系带子的时候,头碰到了他的胸口,撞击得他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几下,他没来由得有些怀念那种感受。 见沈昀只管盯着她,又不说话,苏青宁心里没底,小声道:“可以了。” 沈昀回味着那般美好的触感,忍不住伸手揽住苏青宁的双肩,哑着嗓子道:“在京城住得可还习惯。” “住得久了,自然就习惯了。”苏青宁没好气。 她都在京城住了快两个月了,他这个始作俑者现在才想起来问她住得习惯不习惯。 讲真刚到京城的时候,她是真不习惯。 京城偏北边,气候寒冷,空气干燥,她以往在君山县城呆着的时候只需擦些她自制的玉中乳就好,到了京城后,可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搽了水和乳还不够,她又自制了玫瑰花脸霜,另外还倒腾了一些面膜出来。 最近刚刚才用上,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听出苏青宁心头有气,沈昀也不在意,抬手刮着她的下巴:“我瞧你在这里如鱼得水的,定是适应的。”这不庄子布置得好好的,生意都走上正轨了。 听杜三刚刚跟他说,她还在张罗着想要买铺子。 心道她莫非是喜欢上呆在京城,所以想要在这里定居了。想到有这个可能,沈昀的平静的心湖如同被人扔下了一颗小石子,轻轻地荡开涟漪,一圈一圈地击打着他的心。 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正愁不知道以什么合理的理由留下她来。 “既如此,那就别走了。” “什么,那不行,我,我爹娘和我弟弟还在君山。” “放心不下便一道接过来。”沈昀越发高兴,她没有说不想呆在这里,只说她的家人在远方,这说明她主观上是想要留在这里的。苏青宁并不晓得沈昀已经想到那后面去了,如果她知道的话,她肯定会坚定地否决他的想法。 此时她以为沈昀只是顺口建议一下,当下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也就随口拒绝:“不必了,只怕他们过来了也不适应这里。” 京城虽好,但气候真不咋样。 她之前跟赵可瑜她们聊天,听说到了冬日最寒冷的时候,京城还会刮几天沙尘暴,那玩意儿一来,准得弄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简直连门都不想出。 而且天气一冷,所有放在室外的绿色植物全都被冻死了,生命力顽强的阔叶林也都在落叶了,放眼望去,一片枯黄,苏青宁刚到的时候很不适应。 都说京城繁华,想尽各种办法都要留在这里,她却没有什么喜欢的。 出来这么些日子了,她最想念的就是家乡小城的宁静,独特的色彩与风景。 “怎么,不愿意?”沈昀看她不说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明显就是不乐意了。 “我是君山来的,以后自然是要回君山去。”苏青宁低声道。 这次来京城只是拗不过沈昀的意思,害怕得罪他招来杀身来族之祸。 但是如果他得寸进尺非要让她呆在这里,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好说话了。 沈昀的脸色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沉下去,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突然想起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被他带到京城来所为何事。 今日遇上他正好问一问,免得他一会儿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跑得没了人影。 说到正事,沈昀的脸色稍微严肃了几分,只是动作却依然随意,大大喇喇地往床头一坐。 扎在头顶的发髻有几许发丝垂下来挡在脸颊上,轮廓分明的侧颜,配上均匀的古铜色,有种说不上来的姓感。 苏青宁低着头,尽量不往他脸上看,同时想着掌权以后的沈昀到底有多可恶,以免被美色误事。 沈昀随手拿过苏青宁放在案几上的蓝皮册子,扫了一眼道:“这是‘舒心阁’的账本?亏得这么厉害,亏你一天天的还喜滋滋的。”赚不到钱难怪她不想着留在京城了。 不然以她那种钻进钱眼里的性子,要是能赚到钱,根本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谁说赚不到钱!”苏青宁不高兴了。翻到账本后面推到沈昀眼前:“喏,你瞧!” 舒心阁会所前半个月的确没有赚到钱,但自从赵可瑜与闵柔来过一趟,带来了这波客人之后,她以后的生意基本上就稳了。 要知道今天十三个人,除了赵可瑜和闵柔,她们带来的人最少都充了一年的会员,一年中除了平常会所的维护费,卫生清扫费,还有请那些做服务的技师以及管理者的费用以外净盈利都是一半以上。 反正她花的成本已经差不多都赚回来了。 沈昀瞧着她得意的小模样,会心一笑,拊掌道:“那就好,如此我这般操劳总算不是白辛苦一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到底谁是谁客人 陶华宁的话让苏青宁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低头抿唇,好一会儿才把情绪收拾好。 直到李大丫端着前面会所厨房里做的西点出来,苏青宁才用力眨眨眼睛,把差点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硬是挤了回去。 “我记着你喜欢吃甜食,这些都是我到这里后新研制出来的吃食,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陶华宁是个吃东西很挑剔的人,但他酷爱甜食,苏青宁对于他这一点所知甚深。 只是她却不知道今日的糕点再好吃,陶华宁也没有什么胃口。 只是随意捏了两块放在嘴里,颇有些食不知味之感。 因为他想到了先前他们在城中大道上相适的情景。 “午时那会儿你就在马车里……”陶华宁忍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有种对不起陶华宁的想法。 迎着他紧拧的眉头,苏青宁生出了一层重重的负罪感。 她好像一个背着男朋友跟别的男人约会,然后被男朋友堵住,她躲在马车里不敢出声的人…… 事实上她跟陶华宁没有关系,跟沈昀更没有任何关系。 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膝盖,企图赶走这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不是他不让你告诉我……”陶华宁不笨,刚开始他躲在灌木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庄子里时,他的心凉飕飕,有种被苏青宁抛弃的错觉。 但当他收拾好自己的衣着和情绪敲开门看到苏青宁瞧见他时那般丝毫不隐藏的欣喜时,他知道之前的事情肯定是他误会了。 青宁不会那样对她,她一定不会的。 再见她跟他没有丝毫芥蒂的说话聊天,他更加确定之前是他想多了。 他原本想不问了,只是心里放不下不甘心,这才多嘴一问。 “我,你……”苏青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在看到陶华宁之前,并不晓得他是一路跟着她和沈昀乘坐的马车找到这地儿的。 他以为他是直接找过来的,毕竟这庄子过户都是陶华宁身边的陶甲替她经的手。 庄子的位置和情况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可她没想到陶华宁居然是看着她下马车的,这就尴尬了。 她轻咳几声,想着该用什么表述方式才能让陶华宁稍微舒服些。 “算了,这肯定是沈兄的主意,想来你有你的苦衷。”陶华宁一如既往的体贴,他看出苏青宁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把话题给引开了。 他从来都不是为难人的人,尤其不愿意为难他喜欢的女子。 苏青宁悄悄抬眼看着陶华宁,见他神情自如,眸如星月,想来定是没有骗她的。 他从来就是那么让人舒服,从不会为难她,在他面前她可以一直那么自由自在,也可以一直这么舒服下去。 “那些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说清楚,如今看到你终于来京城了,我太高兴了。” 苏青宁这些日子还真的一直都在念叨着陶华宁。 眼瞅着春闱快到了,他居然还没有来京城,这要是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三年。 试问人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又能有几个三年可等? “放心,会试群英荟萃,我也许未必能拿最好的成绩,但考进不难。”陶华宁并不是盲目乐观的人。 在他们以前的小城,他能连中小三元,再加乡试中解元,那都是因为能读好书的人并不多,而现在京城之中会试聚焦天下学子,他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会太高。 因为他家中那些庶出的叔叔伯伯家的兄长们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能够考过乡试的,他已经超出他们太多了,所以他现在也没有了要争取考第一的执念了。 不提及沈昀跟她的事,苏青宁的情绪渐渐地高涨起来。 她主动带着陶华宁去了后院另一处温泉,这是与她房间后面的温泉连在一起的,也是她特意为住在后院的客人们准备的。 总不能她邀了朋友来家里,都要往中院去泡温泉,惊扰到了客人可不好,尤其陶华宁还是个男子。 逛到最后,陶华宁直接拍大腿,他已经不想走了,试探着问能不能在她庄子里找个房间住下。 “我住前院也使得。”陶华宁道。 苏青宁条件反射道:“前院只有两个房间,是门房住的,你这身份怎么使得。后院里这么多房间,你挑一个便是。” 陶华宁眼眸一亮,眯着眼睛看苏青宁。 毫不犹豫地指向离苏青宁房间最远的那间。 两个房间隔着一扇小木门,这样传出去也不至于坏了她的名声。 又有让他可以有机会近距离与她相处。 想到在参加会试前他都可以住在这里,一直与她相处,陶华宁满心雀跃。 至于之前被沈昀洗涮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 而苏青宁留下陶华宁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寻思着陶华宁毕竟出自经商大家陶家,有陶晋仁手把手地教导,对于经商一事十分精通。 好多时候苏青宁都是听了他的建议才会做出更加准确的决策来国。 这次沈昀给她招来这么大一个麻烦,她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但因为压力过大,反而容易对自己没有信心。 总觉得还是想要找行家里手来把把关。 她把自己替那家铺子点对点做出来的计划展示给陶华宁看,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原就是卖糕点的,你继续再卖糕点是个好想法。只是不能再卖之前那些糕点。”陶华宁建议道。 苏青宁点头,说那是不可能的,已经在那些糕点上栽了一个跟头了,怎么可能再走同样的老路。 对了,你觉得之前吃过的点心如何?”苏青宁道。 她打算卖一些与温泉庄子不重样的西点。 好在她现在身披金手指,以往在现代怎么都记不住的食谱,到这里来之后,以前看过的书就好像被植入到了她的脑海中,想要的时候就直接跳出来了。 苏青宁想她之所以记不住恐怕就是因为她食谱和其他方子记得太多了,没有了多余的空间。 得益于她以前爱折腾烘焙做糕点那些事儿,看过很多相关的书,所以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愁没有配方。 苏青宁是个实干家,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往好里做。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之中她一头扎进了铺子的改革之中。 也幸得沈昀这几日都没来打扰他,她得以安心做活。 陶华宁为人体贴,向来懂得分寸,从来都不会在她认真工作时来打扰她。 有时候有太阳两个人都会拿着各自的东西到院子里来,围着石质桌椅做着自己的事情。 做累了,喝点茶水,说说话,谈谈事。 沈昀的人是在第四日上门来的,当然他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并没有亲自上门,而是派了杜三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苏小姐安好,公子在铺子里等着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甚至比苏青宁想象中来得更晚一些。 到了铺子里,沈昀果然等在那里,他已经派人把铺店里面按照苏青宁的想法拾掇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等苏青宁的方案了。 “布置得不错,这是我这两日写的方案,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苏青宁摸出方案递到沈昀面前。 “坐。”沈昀拿过方案低头看着,看完后侧头紧盯苏青宁。 让她有种被一条毒蛇盯着的错觉。 她不自在地轻轻挪动身子,试图躲开沈昀的盯视。 可沈昀并不随她所愿,她一动,他的目光就跟着动,总是紧紧地把她锁定住。 “你什么意思,让你看方案,你看我做什么?”苏青宁在经过一阵短暂地害怕后,没好气地瞪着陶华宁。 她算是想清楚了,她就算再害怕沈昀也没用,她如今躲不开他,只能学会忍受。 “这些糕点你都会做吧?”沈昀如苏青宁所愿地低头看,发现她所做的改变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除了改革铺子里糕点的新配方以外,还给铺子画了一幅平面图。 一眼看去,一目了然,十分舒服。 管理别人的铺子比起管理自己的要容易得多。 她只需要出一张铺子的内层美化图,自然就会有人照着做,而且比她自己打理得还更好一些。 两人商量好了店铺整修的大概,苏青宁便要回家去,说要等到店铺完全整修完毕才会回来。 沈昀却朝她朝手拦住她道:“急什么,听说你家庄子里有客人?”“ 苏青宁心头“咚咚”剧烈跳动,想到他之前为了瞒着陶华宁那样对他。 但沈昀再聪明再精于算计,也万万没想到在他们走后,陶华宁会杀个回马枪,不仅看到了苏青宁,还凭着厚脸色在苏青宁家的庄子里弄到了一个长住的房间。 第三百三十六章 青宁情绪大爆发 苏青宁沉默着,一方面她有些不敢面对沈昀,那是来自内心深处对他积下的恐惧。 另一方面她又暗暗责备自己在沈昀面前太怂。 就像她之前谴责沈昀那样,她有自由结交朋友,扩展社交圈子的权利。 久等不到苏青宁的回应,沈昀沉着脸道:“让他离开你的庄子。” 沈昀的语气刺激到了苏青宁,她满心不喜下意识顶了回去:“凭什么?宁哥儿是我的朋友,他来京城,我招呼他怎么了。” “他用不着你招呼。他爹陶晋仁如今可是任着四品知府。” 因为苏青宁接连弄出来的东西他深受其益,连升三级。 以他的精明强干,早就在京城打点了一圈,只等陶华宁进京赶考了。 争着想要招待他的人多的去了,苏青宁无需去凑这个热闹。 “沈昀,你是不是有些管得太宽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平日里我听你差遣也就算了,其他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苏青宁借着心口的怒气把这么久积攒在心里的怨气全都吐了出来。 她的不满听得沈昀一惊。 他虽然知道苏青宁有些不满意他对她的强迫和安排,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强烈。 他头一回认真对待这个事:“你生气了?” 他只看到她的顺从和恭敬,从不知道她的抗拒。 “我不是工具人,更不是木偶,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人权,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跟谁交朋友就跟谁交朋友,宁哥儿一直很照顾我,我不能允许你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苏青宁拗着性子把心里话一股脑吐出来,特么的,这么久了,可把她给憋坏了。 说出来后,心情舒畅多了,好像去了心头的大石,呼吸都顺畅了。 沈昀却久久怔在当场,身边忙碌着装修店铺的工人进进出出的他都看不见了,他们制造出来的噪音他也听不见了。 此时他的眼中只有苏青宁控诉他不尊重她的生气模样,只听得到她委屈且硬气的指责。 原来她这么不高兴。 “我从没想过要控制你,只是为你好。”沈昀苍白的解释。 对她各种限制控制还说是为她好,苏青宁赌气道:“我谢谢你为我好,我不需要,我自己有能力有判断,纵然做错了,我也会自己承担后果。” 她从没有想过要麻烦沈昀为她承担什么。 在她心里其实他才是她最大的麻烦,她最想远离的也是他。 只是现在已经搅和到了一起,她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她当初太畏惧沈昀,心里一犯糊涂就被他半教唆半威胁地弄到京城来了。 如今她想要反抗都迟了。 不过这些憋屈的日子让她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她决定了以后不要再那么顺着沈昀了。 大不了,她趁机拿着她赚到的钱带着苏大海夫妇一起离开大梁。 到一个沈昀找不着手也伸不到的地方去隐居。 她有头脑,有手有脚,到哪里都不愁吃喝。 心里有了计较,苏青宁的猫爪子毫不犹豫地伸了出来。 跟沈昀爆发了他们认识以来第一场激烈的争吵。 呃,说争吵有些过头了。 其实只是苏青宁单方面的发泄,各种指责,各种控诉,全都是她对他的不满。 而沈昀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回应,全部的变化就只体现在微表情上。 时而皱眉,时而眯缝着眼,时而抿紧薄唇,时而捏紧拳头,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等到苏青宁把对他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之后才发现沈昀的脸黑成了锅底。 她看得心头一阵激凌暗暗后悔,啧,她刚刚光顾着发泄一时爽了,现在可怎么收场? 毕竟这会儿就把他惹恼了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把她揉扁搓圆,她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了?”沈昀一字一顿地问道。 苏青宁没有了怒意支撑,气势生生弱了几分:“完了。” 话说完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要完了? 苏青宁低头咬唇,悄悄用眼光余光瞄着沈昀,看到他突然抬手,她吓得立马伸手护住了头。 却见沈昀的手只是落在她的脖颈上,替她扣上了第一颗盘扣——因为她刚刚太过激动,动作幅度过大,把扣子挣开了。 替她扣上,见她极其怕死的护着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锐利的眸光中冷意涔涔:“苏青宁,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打你?” 还别说,苏青宁真是这么以为的,但明显这不是沈昀想要听到的话,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她坚决否定,然后拍一顿沈昀的马屁,以期把她刚才半道失控发飚的事情揭过去。 但苏青宁心神一恍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思及这么两个月以来被沈昀左右支使着,见不着爹娘,还不能交朋友,也不能自由自在的出来游玩,她心里一下子委屈了,大声道:“就是,就是,你不仅要打我,你还要杀我,杀我全家,你,你个混蛋……” 她嘶叫着,眼泪在眼眶里酝酿,毫无预兆地滑落,滚过脸颊,滴在沈昀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珠使得沈昀下意识缩回了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青宁。 好好的她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了,他什么时候要打她,杀她了,就连骂都没有骂过她,她怎么就能哭成这个样子? 他看看四周,幸好大家都在前面铺子里忙活,没有人到后院来,他招手让杜三守在门口,抬起苏青宁的下巴,揩掉她滚落出来的金豆子。 但苏青宁这委屈的泪已经压抑了很久,一旦滚落出来就好像泄洪的堤坝被打开,眼泪水怎么都控制不住,滚滚而落。 刚擦掉,泪就掉下来,再擦再掉,好像没有边际一般。 沈昀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干脆一把搂住苏青宁拥进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哭。 “你怎么了,我又没打你没骂你,你自己无缘无故把我吼一顿,怎么还委屈上了?” 沈昀生来不会哄人,明明是想安抚苏青宁的,但话一出口听着就让人觉得刺耳。 “呜呜呜……沈昀,你欺负我……你就欺负我吧!”苏青宁就势大哭起来,在他精细的蜀锦衣衫上不停地揩着眼泪鼻涕,仿佛这样就能发泄掉她的委屈和伤心似的。 沈昀顿时头大,他哪里欺负她了,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这处处为她设想,哪儿就欺负她了? 她也不想想,那闵文意为何愿意那样帮她,还不是杜三得了他的指令,拿着他的帖子上门拜访了他,他才那么配合的。 当然会所后面慢慢发展的好了,苏青宁自己肯定是付出了努力的,也有她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性子骄傲的赵可瑜,为她带来了一大帮娇客。 只是这些沈昀并不打算告诉苏青宁,他既然把她带到京城来,自然就要护着她。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还很不错,以为她很享受在京城的生活。 看看她刚到京城就开起了会所,交了一大群的好朋友,每日里对着他也是笑脸相迎的。 谁知道她心里就这么能憋。 “不要哭了,再哭别人听到了。” 苏青宁不依地跺脚,用力拿额头撞他的肩膀:“哼,听到就听到,你欺负我,又不是我欺负你。” 只是这样撞,沈昀的肩膀硬,他倒是屁事没有,只把苏青宁自己撞得够呛。 沈昀瞧得她发红的额头,连忙扶住她的双肩,把她拉开:“行了,行了,别撞了,一会儿撞疼了,你又该说我欺负你。”天老爷晓得,他什么都被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要顶这些不是他的锅的锅。 “别哭别闹,好好想清楚你想做什么,你现在说出来,只要你能做的我不会阻拦你。” 沈昀决定正视苏青宁的诉求,不再以自己的想法为标准,做他以为对苏青宁好的事情。 苏青宁心神一动,沈昀这样的态度让她完全没想到,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蒙。 “我,我真的可以……可以提吗?”她抽噎着道。 “嗯,尽管提便是,只是你且记着,这回是你自己提的,别动不动就说我欺负你,控制你。”沈昀严肃地道。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且也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说话过,只因为这个人是苏青宁才对她格外顺从了几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眼睛不会说谎的 苏青宁盯着沈昀的脸看,从他俊朗的眉眼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他菲薄的嘴唇,最后再回到他的双眼。 俗话说的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嘴上不会说,脸上也不会显露出来,但是眼睛却绝对是骗不了人的。 “你保证,我如果说了之后,你不会骂我打我……”苏青宁急切地想要一个保证,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昀冷着脸打断了:“我保证不会打你骂你,更不会杀你。” “也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苏青宁弱弱地强调。 沈昀点头,苏青宁却仍旧不放心地让他保证。 苏青宁的坚持让沈昀的敏感神经被挑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苏青宁一直以来对他的隔阂。本想一口答应下来,但到嘴边了就成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不伤害你和他们!” 这话苏青宁听着不舒服,但聊胜于无。 以她对沈昀的了解,他既然承诺了就不会轻易毁约。他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他要么不答应,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决不会应下。 而且他幽深的双眸中光明磊落,并无半点杂质,这说明他没有欺瞒之心。 “一言为定,击掌为盟!”苏青宁达到目的迫不及待伸手。 沈昀与她击掌,脆生生的声音传出来。 苏青宁破涕为笑,沈昀有些无奈,但同时心中却觉得很值,要知道她这么好哄,他早这样做了,又何需让她日日这样惦记着害怕着! 两人说好了条件,苏青宁可算下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大心事,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好了,看着像是恢复了在君山县城那般状态。 她让李大丫打水洗了脸轻松地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道:“铺子里基本上都铺陈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张,只是不知道你们那边可有定掌柜人选?” 沈昀道:“人选倒是不少,他的意思是让你掌个眼。”这是那一位的原话。 苏青宁一惊:“我,这个我可不行,我最多也就是出出主意,哪能看得准人。” “看得准看不准的,你说了不算。只说你名下的铺子选的掌柜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怎么着都算当得起了。”沈昀不以为然,其实话虽是那一位说的,但主意却是他的,他信苏青宁的眼光。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沈昀不过是招招手的功夫,杜三便带来了三个中年人。 沈昀介绍说这是预备用来做掌柜的人,让她瞅瞅哪一位在这里比较合适。 苏青宁打量着依次走进来的三人,他们都穿着同样深绿颜色的绸衣,胖瘦适中,双手自然地搭在双腿两侧,脸上带着期许。 苏青宁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渴望得到这份工作,但很可惜一山不容二虎,这里只容得下一位掌柜。 初探,她有些为难,光从面相上看,他们不管是穿着、体型,就连嘴角边的八字胡须都长得一样,她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苏青宁决定从说话和举止上来区分。 作为一个掌柜,不说能说会道,把死的说成活的,至少要能言善辩,精于推销。 “沈先生好,小姐好,在下名叫胡一波,今天三十五岁,做过两年掌柜。”其中个子最高的最先开口。 “在下名叫刘一守,三十三岁,也做过两年掌柜。” “在下陆一成未曾做过掌柜,不过做过五年伙计。如今三十二岁。” 听着他们自报家门,苏青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呃,这些名字,她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取成这样的,满满的都是喜感。 沈昀就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地看着苏青宁,看她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试探三人,然后在她看得差不多的时候,甩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铺会卖糕点,以你们之见应该怎么做才好?” “卖糕点?苏小姐,不是在下质疑,只是你可知这间铺子从前是卖什么的?”刘一手道。 “我知道,卖糕点的。”苏青宁直言道。 “既然知道,那苏小姐你还敢再卖糕点。”刘一守满面都是不敢相信。 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 只是但凡有一丝成功的机会,当时他们就不会放弃这里。 苏青宁看着他,刘一守意识到自己没有给出让苏青宁满意的答案来,立刻低头说他正在想。 苏青宁点点头,由他继续想,然后看向其他两个未说话的人。 “小姐这装修弄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卖的是什么糕点?”胡一波也是一副不敢上手的感觉。 苏青宁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糕点不好卖,这里不适合开糕点铺?” 她看他自从进来后,目光一直在打量店铺,不像其他人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 所以苏青宁猜测,他可能就是这个铺子原本的掌柜。 把好好的一个铺子都开垮了,居然还能再得重用,苏青宁不知道该说是他们家主家太糊涂,还是这个掌柜的本事不仅仅只是如此,让主家觉得格外有用,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用他。 “也不是不适合,先前这里开着糕点铺子,味道多样,花样也好看,可后来也就成了这样。”胡一波满心都是伤感。 他毕竟在这里当过两年的掌柜,如今故地重游,心里的感触极强。 “你呢,你也觉得这里不适合吗?”苏青宁看向最后一个没有发言的中年人,她记得他的名字叫陆一成,是三人中最年轻,也是资历最浅的人。 “在下认为应该这样做……”陆一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宣传的主意。 在苏青宁看来,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的主意了,没有什么很大的新意。 但只有一点,他没有像前面两位当过掌柜的人那样明里暗里地告诉她不要再开这样一家糕点铺,她是赚不到钱的。 而陆大成至少愿意思考,这便算是认可了她的想法,苏青宁捬掌: “好的可以了,多谢你们来一趟,下去歇着吧。” 通过他们的对答,苏青宁心里对于这间铺子的掌柜人选已经有数了,很干脆地打发了其他两个人。 而单独从中挑出了陆一成,陆一成对于苏青宁选中他有些惊讶,他是三个人里面最没有经验的那个,从没有做过掌柜的,他这次跟着来,也是上面的意思,他自己其实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我,我恐怕达不到小姐要的要求。”还没上任就看到她那样严厉的样子,令陆一成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不用过分紧张,我选你就是因为看在你从没有做过掌柜。 所以你不像他们那样因为做过太久的掌柜,很多事情很多东西早就形成了思维定势。 遇到事情下意识的不多加思考,而是按照经验主义一口否决。 她现在要实行的是要颠覆这个时代的一些东西,这样墨守陈规的人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也不是吃素的 雅间里,点着盘云熏香,袅袅绕绕的,一行花红柳绿的女子围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玉珠珠主主仆俩围攻苏青宁一个人。 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苏青宁抬眸,看一眼女掌柜,推了一把她手上的衣衫道:“你出去告诉等我的那位公子,就说这些衣衫我都不要了。” “啊……小姐,这,这怎么行,不太好吧。”女掌柜并不关心苏青宁为什么不要,只是肉疼地捏了捏刚放进怀里,还没有完全捂热乎的五十两大银锭。 “没办法,不方便,下次来买也行。”她说着打算迈步而出,这里是京城,是玉珠珠的地盘,她觉得她还是少惹事为妙,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性命折腾掉了都不知道。 眼看着她转身要离开,小叶连忙追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厉声道:“站住。” 苏青宁身子一颤,被她拉扯得猛地回过头来,手里端着的茶盏毫无预兆地撒了出来,正好泼在拉扯她的小叶脸上。 从头到脸,褐色茶叶挂在她白皙的额头上,扑掉了一层厚厚的粉,露出她长着红疙瘩的扁额头。 “你,你……”小叶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高高地举起了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到苏青宁脸上,却突然落空——刚刚还在她面前的苏青宁一下子移了一个位置。 动作太快,小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只是一巴掌落空,她更加生气了,立刻又扬起手追过去,第二巴掌准备扇过去。 可她一抬腿就碰上了原本并不在她面前的凳子脚,被绊了一个狗啃泥。 “啊,痛,痛死我了,你个贱蹄子,骚娘们……本姑娘打你你居然敢躲。”小叶摔倒在地,抱着摔疼的右脚痛哭着,狂叫着,怒骂着。 听她骂的那话,实在是不堪入目。 苏青宁冷冷一笑:“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市井之间来的泼妇在骂街的,谁会知道你其实只是京城之中某个府邸养的一条狗罢了,乱吠就算了,可不要人身攻击。” 苏青宁柳眉紧拧,她原本对玉珠珠主仆俩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觉得她们之间结了仇。 那些恩怨只是她们自己小气想不通罢了,她本打算由着她们说两句重话出出气就算了。 可没想到小叶一个小小丫环居然敢对她动手,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站着由她打。 但第一巴掌落下时,她也只是想躲开,并没有存着反击之心,故而只是快速移位,闪躲那个巴掌罢了。 要是这个时候小叶趁机收手,也还来得及。 可她偏偏任性惯了,或者已经上头,竟骂着骂着第二巴掌又跟了上来。 这回苏青宁也是动了气性了,追着她打巴掌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非要打到才肯罢休? 她也不是好惹的,随随便便移到了凳子后面,让一心只顾着追打她的小叶撞到凳子,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她也该知道她并不是好惹的,知难而退倒也来得及。 可她偏生不,又哭又闹又叫又骂。 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还开始问候起她全家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冷冷地警告: “请注意你的措辞,骂我便骂我,不要带到我的父母长辈,他们可没有招惹你,事实上,我今日也只是来买个衣衫,未必就招惹到你了。”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除玉珠珠以外都点头了。 事实上她们看到的便是这样。 小叶一出来莫名其妙就盯上了苏青宁,然后就是又骂又打,只是每每都失误,没有成功罢了。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村姑,当时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玉珠珠不笨,久经宅斗侵银的人怎么会听不懂苏青宁的话。 她注意到大家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满都带着怀疑。 这怎么可以,她立刻道出她与苏青宁认识的过程,重点说了她当初在宣州府的会所里对她做的事。 但事实上,苏青宁从头到尾并没有真正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除了她认定的她要抢走她的大表哥以外。 所以大家并不能感同身受,听着也只当是八卦罢了。 毕竟大家的关注点肯定会不一样。 苏青宁低头冷笑,刚想说些难听话反驳她,耳尖轻动,却听到了外面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她心头有数了,换上一副委屈哀怨地面容凄苦地倾述道: “这一路走来,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玉小姐的事,如今你们主仆俩却当众给我难堪。 玉小姐你骂我打我,我也就生受了,可……可小叶她不过是个奴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岂能任由她打骂?我躲难道错了吗?” 苏青宁人长得娇小,形容好看,声音又清越好听,此时委屈劲一上来,顿时让人心疼。 玉珠珠看不得她那委屈兮兮地模样,张口就想骂,但看看四周围观的人,为着形象,她蹲下扶起小叶,轻轻掐了掐她的手腕,只听小叶眉头倒竖立时大叫道: “贱人,你装什么清纯委屈,你一个未许婚配的贱蹄子,你缠着我家表少爷做什么,还说没做什么,都从君山那穷乡僻壤地追到京城来了,你还想怎地?” 这话说的真是有够难听的。 但此时并不需要苏青宁出声。 因为沈昀已经出手了。 只听“啪……”的一声,除了苏青宁以外,根本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仰着头骂得起劲儿的小叶已经捂着脸颊了。 她愣愣地看着突然站在她面前的表少爷,然后脸上传来阵阵钻心裂肺的痛意,她“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跌坐在地大哭起来。 这回痛,是零点痛,痛得要死要活的。 苏青宁看着她瞬间肿起来的脸,低头轻笑。 虽然她不赞同打女人,但这回她不得不说打得好! “表,表哥,你怎么在这里?”玉珠珠声音颤抖着,被沈昀盯视着不停地往后退。 只见沈昀打完人,轻轻拍了拍手掌,像拂去上面的脏东西一般随意:“哦,路过这里,听到有狗在胡乱吠,听店家说表妹在里面,怕你被狗咬了,就冒昧进来看看。 没曾想打扰了各位小姐买衣衫的雅兴,还望诸位谅解。”沈昀来得快,走得也快,话说完,便退了出去。 这期间除了瞪了一眼小叶以外,那深邃狭长的双眸并没有乱瞟过任何一个女子,君子得不能再君子了。 而且大梁京城受北边胡风影响,对女子的束缚其实还没有南边严重。 似这等一群人围聚一处,并不算什么,只是突然闯进来的行为有些过了,但沈昀已经解释了,也道歉了,故而大家便都没有多加计较。 况且在场的女子皆是未婚少女,又正是怀春的年岁,瞧见沈昀那般清秀俊逸的年青男子,一个个脸颊红红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又哪里舍得真的责怪他。 倒是苏青宁已经趁着大家都还在发愣的时候看了一眼玉珠珠和小叶悄悄地离开了。 就算玉珠珠看到了,这会儿她满脑子里都是自家大表哥,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不知道大表哥会不会介意她刚刚那样,她抚了抚下巴,换上端庄温婉的模样,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至于被打得摔倒在地,痛的快要昏过去的小叶的死活,那并不在她操心的范围之内。 “表哥,表哥……”玉珠珠一边追一边叫,追到门口才看到已经跃上马车的沈昀,而苏青宁则不见了踪影。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原来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她嗫嚅着解释刚刚的事情。 她的说辞就是苏青宁一进去,就在那里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影响到了其他客人们。 她想着好歹是老熟人,看不过去就让小叶上前提醒了一句,可人家根本不带听的,不仅喊叫得更加大声,还把茶水泼在了小叶脸上。 “这还不算,小叶让她道歉,她不仅不道歉,还说她不怕她,她背后有靠山,小叶要讲理,她就伸腿绊倒了小叶,把她摔疼了。 可怜的丫头这才动了怒气,说话也开始没了规矩,适才会那样……”玉珠珠编得很带劲,却不想刚刚紧紧关着的车帘早就被一双纤纤素手掀开了。 里头苏青宁精致秀雅的面容就靠在那里,唇角微微上勾,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三百四十章 下打马球的战书 佳人从一侧掀帘探出半边脸,竟似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苏青宁自美她的,玉珠珠却是满脸不悦,指着她大声训斥: “啊,你,你,这是我大表哥的马车,你,你怎么可以坐上去,我,我都还没有坐过。” 她可是她大表哥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怎么可以这样。玉珠珠一生气,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自己的大家小姐形象了。 “自是沈公子请我坐的。”苏青宁提起帕子掩唇轻笑:“玉大小姐真是好口才,不去说书可惜了呢。”这谎话编的,要不是她是亲历者,恐怕连她都要相信了。 “你,你放肆,我一个大家小姐,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玉珠珠不悦地指责她。 “我一个清白人,玉小姐都可以往我身上泼这脏水,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苏青宁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似她们这种人,别人怎么着都是错误的,道理怎么样都掌握在她们手里,她才不惯她们这坏毛病。 “大表哥,你看她……”玉珠珠急得直跺脚。但她到底是大家闺秀,刚刚都已经失态过一回了,再那样的话恐怕不好,顾虑着外面人多,不敢随便放肆。 沈昀站在一旁淡漠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女子之间这些争吵,摆在明面上其实就是无理取闹。 但玉珠珠不仅仅代表着她自己,她还代表着玉家,而玉家又代表着朝堂上大半武将的态度。 “好了,珠珠,莫要再闹腾了。”沈昀缓声道。 “听你二表哥说四月太子殿下要在南郊草场举办一场打马球比赛,很多人都在寻人组队,你不是一向擅长打马球吗,不如报个名回去好生准备一番。” “大表哥去吗?”玉珠珠毕竟出身武将世家,喜欢打马球并且极其擅长,但此时她支只关心沈昀是否会去。 “自然要去凑热闹。”沈昀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转移了玉珠珠的注意力。 “真的吗,那太好了,终于又可以再一次跟大表哥一起打马球了。”玉珠珠满心欢喜地拍手,一再表示她一定会去,到时候她想跟沈昀在一队。 沈昀没有拒绝。 玉珠珠心情好了,眼角余光一转又看到了靠坐在马车里的苏青宁,她眼珠子一转立时计上心来:“大表哥你不是跟这位沈小姐也是好朋友吗,只请我怎么好,不如请她一块儿去。”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玉珠珠表面看着诚意十足,可很明显是不怀好意。 打马球这玩意儿在大梁朝根本就是他们豪门贵族的玩意儿,哪里是她这种从乡野山村来的穷村姑玩得起的。 所以玉珠珠就是看准了她不会故意嘲弄她。 她心里不爽,但自觉这口气无需去争,连忙摆手:“玉小姐,我谢谢你啊,可我不会打马球,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哈哈哈,瞧苏小姐说的话,你也知道是丢人现眼啊,啊,不是,你看我这么诚心相邀,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苏青宁腹诽:特么的,你是谁啊,跟你很熟吗,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哦。 苏青宁刚想说实话,就见沈昀朝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答应下来。 我去! 苏青宁心里又是一击重锤,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人,是个人都争着抢着来安排自己。 “大表哥,你看看她嘛,我好心好意请她跟我们一起玩儿,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看不清太子殿下?” 嘶,这冷不丁的一顶帽子戴上来,戴得可够高的呀。 苏青宁咬牙:“玉小姐,你莫要把小事说成大事了,你出身金贵,我哪里能跟你相提并论,还有太子殿下,以我这身份,连听说都是万分有幸,如何还求能参加他举办的活动,快莫要折煞我了。”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沈昀瞧瞧日头都到顶了,他这头还要出城一趟,哪里有功夫陪着她们俩在这里打嘴仗,冷着脸突然道: “行了,都别说了,四月初十,南郊马场见。” 他的话果然管用,玉珠珠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好跺脚认下了,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男子跟她最讨厌的女人一道离开。 不过好在大表哥是骑马,没有与她同乘一车,不然她得怄死去。 车上苏青宁掀开车帘瞪着沈昀,眼中冒着火花:“我不会打马球。” “我知道。”沈昀淡声道。 “知道你还……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表妹不怀好意故意想整我?” “你反抗得了吗?”沈昀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凤眸斜睥,苏青宁顿时感到了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她暗啐自己没出息,虽然知道沈昀以后会做大官,但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功名,什么都不是,她根本无需表现得那么恐惧,而且他已经承诺过不会伤害她。 “我不去自讨没趣。”苏青宁想到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打马球的场面。 宽大的场地里,打球的人骑着马在场中奔驰,手里拿着马球杆对准那么小的一个球打过去……那样的场面可吓人了。 尤其邀约来自玉珠珠,苏青宁怀疑到时候一上场,她根本就不是打马球,而是打着她玩儿。 她可没心情去给人当靶子打。 “停车。”沈昀突然喝停马车,跳下马掀开车帘锐利的眸子盯着苏青宁:“你不是一向自命不凡,不喜欢轻易认输吗,怎么现在怕了,那行,你下来,我这就带你去玉府向她磕头认个错,说你以前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她,唯她马首是瞻……” 苏青宁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他:“喂,喂,喂,我凭什么认错儿,我没错儿。” 跟玉珠珠相遇这么多次,她从没有主动挑过事儿,倒是她的丫环小叶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欺负她。 就连这次也是玉珠珠先使眼色让小叶骂她辱她在先,企图甩她巴掌在后,她当然予以坚定的还手,要不然她们准以为她好欺负了,以后还不得欺负上瘾了? 只是话说到沈昀嘴里怎么就全变成她的错,让她上门赔礼道歉,还带磕头的,打死她也不去。 “玉珠珠小时候就极喜欢记仇,有一次二弟不小心拿走了她喜欢吃的糕点,第二天就被她用糕点糊了满脸。 你要是不应了她,那你就等着她不停地找你麻烦好了。”沈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环着肘冷声道。 “哎,讲良心,我……玉大小姐这尊大神我一个小小老百姓是惹不起,可我还躲不起吗? 我告诉你,还请你转告那位贵人,那铺子我不管了,我这就回君山,回我的葡萄庄去。” 嘿,谁还怕谁不成?苏青宁也动怒了。 她觉得她真是冤死了,招惹玉珠珠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谁知道她是那样任性骄纵的性子,尤其她那丫环,跟只恶狗似的,逮谁咬谁,没咬着还记仇。 她又不是木偶人,白站在那里任由她们打骂,她做不到。 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玉珠珠要折腾她,她半点法子都没有,她要做的就是逃离这里。 脾气上头了,她也不知道怕了。 沈昀突然冷了脸,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借力上了马车,把她逼到了马车最里面的角落,沉声道: “你最好收回你刚刚说的话,玉珠珠不好惹,那一位更难缠。你既然答应了那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苏青宁欲哭无泪,这京城她是来得容易,却走不得了。 只是不走,玉珠珠百分百找她的麻烦。走的话,沈昀的话她又不能不听进去。 要知道沈昀答应了不伤害她和她的家人,但他背后那人却没有,据她所知,那人确实如沈昀所说,是最厉害的那一位,要不最后也不会成为…… 苏青宁还在浮想联翩,沈昀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想清楚了吗?” 苏青宁心中那个抑郁,她还有什么可想的。 既然不能离开京城,为了以后玉珠珠不找她的麻烦,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她艰难地点头,然后倔强地别过脸去,不想看到沈昀那张俊秀好看的脸。 老话相由心生,上天不公,像沈昀这种黑了心肝的人老天爷凭什么让他长得这么好看。 沈昀看苏青宁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早知道她估计又在憋着性子编排他,不过他知道她决计不敢说出来,所以他才不管,只是轻抚她的下巴点头: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杜三,改道南郊马场。” 苏青宁一怔,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听沈昀道:“带你去练练。” 苏青宁满脑子黑线,谁要去练练,她铺子那儿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沈昀亲自当教练 沈昀决定的事情,哪里有苏青宁置疑的份,杜三一接收到命令,马车起行,晃悠悠地朝着南郊马场而去。 南郊马场位于青云山下,与苏青宁的小北庄隔山相望。 只是马场这一带的庄园都被划作皇家庄园,寻常人等进不来,更不被允许买卖里面的庄子。 只有皇家人,或者一些功勋卓著的文武大臣才有此殊荣在里面分得一个席位,当作避暑度假之地。 苏青宁的庄子离着皇家这一圈庄园里面最外围的还有小半个时辰。 眼看着绕过自家庄子,路过一片庄园后来到一处开阔的草甸。 苏青宁透过玻璃车窗看过去,一眼看到草甸前面立着一个大大的木架子牌坊,上书:南郊马场四个字。 那笔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入木三分,牌楼下有身着军士衣装的人看守着,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 沈昀不知道给他看了什么令牌,得以连马车一并开了进去。 进到里面才知道在外面看到的简直就是小儿科,马场很大,一眼望去,青绿的草叶如同地毯铺陈过去,看不到边际。 入口三面修建了马厩,另一面用小篱笆隔成了一个小马场,里面放养着上百匹宝马,此时正在甩着尾巴凑在马槽里吃着上好的草料。 “自己选一匹。”沈昀指着离两人最近的马厩道。 苏青宁走近了看过去,这里的马个子最矮小,应该是还未长大的小马驹。 她果断地摇头:“我不会骑。”所以不想选。 沈昀见她站得笔直,可就是不动弹,要不是吹来的风不停地拂动她的发丝,他还以为她是静止的,他看看天色不耐烦地道: “你自己选,是想现在自己摔,还是等到来日玉珠珠摔你。” 苏青宁心头一颤,沈昀这话听着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玉珠珠是卯足了劲想要收拾她,她要是真的不争气,那就真的只有听凭玉珠珠折腾了。 “我要学骑马。”苏青宁想到玉珠珠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那口气咽不下去,一下子生出了万千决心。 她非得把打马球学会不可,她要看着玉珠珠那张脸裂变。 沈昀转过身后,微微勾唇,就知道她不是懦弱怕事的人。 苏青宁起了心要学打马球,便从骑马开始学。 在现代,她跟马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在理塘的蓝天白云之下骑着牧民牵着的马在山前转了一圈。 上马下马都是在牧民的扶持下进行的。所以她学骑马是零基础。 沈昀先带她进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出来,又为她挑选了一匹黑色额前带白点的小马驹,站在沈昀高大强壮的纯黑马疾风面前小的可怜。 沈昀并没有忙着让苏青宁上马,而是先让她跟小马驹打好关系,苏青宁靠近小马驹想要摸摸它,但又不敢。 沈昀直接拉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放在马背上。 苏青宁磨了磨手指犹豫了许久才放开手轻抚小马驹的背脊。 沈昀看她一下一下抚得越来越有章法沉声讲解: “马有灵性,且通人性,你不要怕它,只要让它知道你不会伤害它,它便会与你亲近,如此就会听你的话。” 苏青宁深以为然,当她的手触上小马的背,轻轻抚弄时,她能感觉得到它一开始的害怕,背脊紧紧绷着,还带着无法抑制住的颤抖。 苏青宁情不自禁地放缓速度,轻且慢地抚弄着它的鬓毛,小马便慢慢地放松,直到整个身体完全松弛下来,还能轻轻地回应她,转动马头来蹭她的手背。 苏青宁惊喜不已,这小马果然如同沈昀所说,甚至比人还要敏锐,还要通透。 沈昀看她跟小马沟通得差不多了道:“你上马试试。” 苏青宁看着虽然没有沈昀的马高,但也及她肩背的小马心里阵阵犯怵。 摸摸它容易,可真要爬上去坐着,这未免…… 她有些犹豫,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缩。 “你看着它的眼睛,它不会摔你。”沈昀随口劝道,一般来说不会摔,但有些马的性子烈的也说不定。 杜三也在一旁劝:“是啊,苏小姐,你就相信我家公子吧,这马是他之前在北狄带回来养在这里的,性情温驯,极通人性。 而且在下看得出来,他甚是喜欢苏小姐。” 苏青宁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她只要想学骑马,就必须要迈出这第一步。 万事开头难,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克服。 只是这马怎么上的她都不知道,只能求助地看向沈昀。 “踩这里,记住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 等你学会了,要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背,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接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不要……” 沈昀正式教她骑马,把上马、骑马技巧一股脑儿的全讲给她了,他知道她记性好,不存在记不住的事。 讲完骑马技巧之后,还跟苏青宁讲解了很多骑马的禁忌。 比如不要站在马的屁股后面,以及侧后方,它可能会踢人。 马是防御性动物,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因为它胆子小,受到惊吓就会下意识出蹄子。 这一点苏青宁以前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因为马的眼睛结构有问题,往后面看时,什么东西都是呈数倍放大的,所以人一旦站到了他的后面,他就会受惊,有危机意识,撒蹄子就会踢出去。 苏青宁听得很认真,生怕漏下什么。 照着沈昀教的方法,她成功爬上了小马的马背。 “小马小马你可真乖……”苏青宁抚着马背轻声夸赞着。 “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就叫小白怎么样?”苏青宁素手微动,抚过小白纯黑的身子和它额前唯一的一撮白毛。 沈昀忍不住皱眉,强迫症表示不能忍受一匹黑马叫小白这个名字。 “换个。”他要求。 “为什么,我这小白跟你想的小白不是一个意思。”苏青宁指着那撮白毛说,就因为他全身泛黑,却有额上这点白鬃毛,所以她才叫他小白,意思只有一小点白毛,余下其他的全是黑毛。 “呃,苏小姐,我服你。”对于苏青宁这脑洞,杜三心服口服。 沈昀听听似乎挺有道理的样子,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丢掉这个并不怎么重要的问题,沈昀重点教授苏青宁骑马的动作和技巧。 因为先就把小白给诓住了,它似乎很喜欢苏青宁,很听话,对于她在它身上摇摇晃晃的它也不生气。 有了小白的全力配合,苏青宁少了被摔下马的恐惧,放开心全心全意地学习骑马技巧,竟然很快就学会了。 到了太阳偏西之时,已经能骑着小白在圈起的小马场里跑上几圈了。 看着一身淡蓝衣衫的苏青宁伏在马背上迎风奔驰,杜三满面惊讶地看着,厚厚嘴唇张着,半晌都合不拢:“嗬,公子,苏小姐好厉害,她肯定就是您之前跟我们说过的最有骑马天赋的那种人。” 沈昀眯了眯眼睛,眉头微拧:“是不错。” 杜三只看到了表面,他却看得更加深入一些。 小白是纯血种蒙古马,产于北狄广袤的大草原之上。体格不大,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而且能耐寒,也能耐旱,生命力极强。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经过训练的蒙古马不惊不诈,多用作战马。 正是因为它有着各种各样的优点和好处,所以历来也是最不好驯服的那种。 一开始他让苏青宁跟它沟通打好关系,其实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其实苏青宁上马之时,如果能分出精神看他一眼的话会发现,他全身都是紧绷的,精神高度紧张,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若是小白把苏青宁摔下马来,他也就立马飞身过去接住她。 但事实是小白并没有对初次接触这的苏青宁发脾气,而且反常地很听她的话。 是这马果然极通人性,还是苏青宁身上有着让人看不穿猜不透的秘密? “驾,驾……驾。”苏青宁并不知道她仅仅只是骑个马而已,心眼多的沈昀已经想了很远很远。 “小白,你好厉害,我们再跑一圈。”在马背上迎着风享受纵情飞驰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简直舍不得下来了。 不过沈昀考虑到她是初次骑马,再加上今天没有穿上专业的骑装和马靴,磨到了小腿,怕她身子骨受不住,便强行要求她下来。 苏青宁骑着小白回到沈昀身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虽然她能骑了,但是下马的动作对于她而还稍微有些困难。 沈昀走近看她一眼:“还记得吗,上马时脚尖内蹬,而下马时则先左脚脚尖内蹬,松开右脚,下马。” 沈昀重点强调:不管是上马,还是下马脚尖内蹬都很重要,因为一旦马受惊或闹脾气要跑远的话,脚拿出来了,人最多就是摔上一跤,可如果马跑开的时候人的脚还套在脚蹬里,就会被马拖着走。 苏青宁想想人倒吊着被马一路狂奔着拖拽,想想这滋味就觉得酸爽,连忙正视沈昀,严格照着他教的动作来做。 好在小白听话又温驯,苏青宁成功下马,她第一时间趴在小白脖颈上,轻轻给它顺毛与它说话。 一人一马“叽哩咕碌”地说了半晌,好不带劲。 沈昀看她立在风中,衣袂翻飞,青丝被吹得凌乱,但那张精致娇美的容颜上带着无法遮挡的神采,她是真的高兴。 沈昀不自觉地也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为未婚妻虐青宁 骑马一时爽,起床一天虐。 头天苏青宁在马场奔驰时有多嗨,第二天起床时就有多惨。 苏青宁在床上试了半天,可双腿实在是酸胀不已,她欲哭无泪。 都怪她疏忽了,她拥有这具身体后虽然每天也会定期锻炼,但昨天的骑马运动持续时间过长,运动量过大,她的大腿内侧都被磨破皮了,现在疼得慌,她多次尝试后,不得不接受起不了床的事实。 不过她担心铺子的事情,也担心沈昀找她,因而一直心神不定。 直到沈昀过来淡淡地吩咐:“身子不适便歇着,有什么事让杜三去办。” “你,你早就知道了。”苏青宁指指自己动一动都在颤抖的双腿。 沈昀一副本来如此的模样,谁学骑马不受点伤? 苏青宁这已经算好的了,至少小白从头到尾都很温驯,并没有要摔她的意思。 旁人要是不摔上几个跟头都不好意思说学会了骑马。 “别乱甩锅,是你自己脾气拧,非要拣那一天学会,我提醒过你,非不听了。”沈昀镇定地陈述事实。 苏青宁一时之间竟反驳不得,不得不说,沈昀说的这些话,他昨日的确劝过,只不过并没有动真格的劝,随口说说那种。 这厮实在是不讨喜! 苏青宁无奈,沉沉叹息一声瘫在床榻上,她已经接受自己今日下不了床的事实了。 人瘫了,不过事情却不能不做。 她对铺子的安排一样不少地全都通过杜三传达了出去。只是陶华宁那里她没法子过去了。 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跟他说一声时,陶华宁穿着一身月白直裰来了。 他模样俊俏,气质温润,让苏青宁一眼看到便觉得心情很好。 陶华宁的俊朗不同于沈昀。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微眯,弯成星星眼,薄唇扬起,笑容灿烂,有如陌上花开,君子如玉。看到他苏青宁便觉得人间值得。 而沈昀则不同,他在外人面前时,总端着一副温润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便阴沉沉的,那双凤眼里满满都是算计,让苏青宁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个像是春天般让人心生温暖,一个则像是寒冬般让人寒意涔涔,一个像葡萄美酒般沁人心脾,一个像陈年老酒一般辛辣刺喉。 陶华宁一进来便焦急地道:“你昨日去哪儿呢,我来找了你好几回都没见着。” 苏青宁低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腿:“骑马去了。”她不太想说,但这双腿却是骗不了人的。 陶华宁一听便激动起来,连忙来扶她:“骑马,我看看……” 说完之后,手伸出来了才发现不妥,连忙收回去,抱歉地笑笑说他这是太着紧她了,不小心便僭越了,问她是不是第一次骑马,腿是不是涨疼得慌。 “嗯,我就是腿疼,疼得厉害。”面对陶华宁温柔的问候,苏青宁忍不住道。 “大丫,你过来,我教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可以让你家小姐暂时缓解一下。”陶华宁说着出到外面去拿陶甲示范起来。 学了一会儿,李大丫学会了,进来在苏青宁腿上一试,嘿,还别说,真的管用了。 “不怎么疼了。”苏青宁惊喜地看着李大丫。 在外面守着的陶华宁听到动静,问他可以进来了吗? 因为李大丫给苏青宁按摩腿是肯定要掀开被子的,他不方便看,便在外面守着,这回听到动静,便急不可耐地想要进来。 苏青宁把被子盖回去,清了清嗓子重新把他请进来。 “你怎么会这套手法?”陶华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陶华宁笑,指指她的腿道:“也是骑马。” 当初他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还小,在自家小马场里骑着小马驹跑了几圈,腿就被磨伤了,第二天也是起不了床。 是他母亲亲自替他拿捏的,同时也教会了他,他觉得很有用,不管是最初学骑马,还是后来骑马骑久了,腿不舒服,拿捏一番也都能缓解。 “好好的骑什么马?”陶华宁面上平平无奇地问着,实则心里高高地提了起来。 “还不是沈昀……”苏青宁无力地哼了一声,把今天遇到玉珠珠,跟她起冲突,又被沈昀赶鸭子上架硬是架上了火场的事儿说了。 陶华宁一阵忧心:“玉珠珠我有所耳闻,武将世家,从小长在边关,骑马射箭都是个中好手。 去年狩猎一箭猎了一只梅花鹿,还得了皇上的赞赏。对上她,你……可有把握?” 这话问得陶华宁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苏青宁倒是实诚,把头往床柱上一靠,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她要是寻常厉害,我可能还有一试的机会,可她都厉害成这样了,我拿什么跟她斗……” 要说怪就得怪沈昀,玉珠珠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表妹,他不高兴自己反抗她的压迫,但又不好明面上收拾自己。 以免坏了他沈昀谦谦君子的好名声,所以暗地里实这一手来让玉珠珠打着她解气玩儿。 真是好狠的心,亲疏远近可见一斑,想明白沈昀教她学骑马的心思后,苏青宁哀叹一声。 他要是抱着那样的心思,她就别想他能真正用心教她了。 看来她是注定要被玉珠珠狠虐了。 苏青宁想着要是被玉珠珠从马上怼下来,或者是被她用那实木做的马球杆打下来,浑身都痛。 她皱紧眉头,担忧不已。陶华宁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要强怕输,忙安慰让她不要怕。 “赶明儿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骑马。我家虽不是武将世家,但教我骑马的师傅却也很厉害,我保你不会输给她。” 闻言,苏青宁一下子激动起来扯住她的衣袖,仰头激动地道:“真的,你真的愿意教我?” 要是陶华宁愿意教,她就不用担心了,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学不会,就怕教她的沈昀有二心,怕他表面假教她,背地里真坑她。 但换作陶华宁她就绝对不会有这个担心。 但转念想到他马上就要参加会试,她又有些担心会影响到他。 陶华宁却是一脸不在乎,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该学的该记的全都记在这里了,临时抱佛脚那哪行。” 呃,这话说得苏青宁深觉有道理。 不过这头说得再高兴,也只能待她双腿养好后再图其他。 “你是在南郊马场吗?”陶华宁问到苏青宁学骑马的场所。 苏青宁点头,说是沈昀带她去的。 陶华宁道他知道了,说京城这边最大的马场就是那里,那是位属皇家的,但平日里也对朝廷官属开放。 只是到了狩猎和皇家要举行打马球的时节才会被完全封闭起来。 两人又是好一阵讨论,气氛无比热烈,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沈昀从外面走进来。 苏青宁被陶华宁说的一个笑话逗笑了,笑容满溢,突然看到沈昀沉着脸走进来,一下子被吓到了,整个人往后直起笑容也僵在脸上。 “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吗?”沈昀不高兴地皱眉。 跟陶华宁就笑得那么开心,一见他就冷着脸,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苏青宁长吸一口气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眨着眼睛埋怨沈昀来得悄无声息,还不敲门,平白吓她一跳。 “你们说得热闹,敲了门是你没听到。”沈昀说话不紧不慢。 这回苏青宁没话说了,心虚地瞧他一眼,责备地话噎在了喉咙里,便转移话题问他来做什么。 “陆一成把铺子弄好了,你交待的事儿他全都办了,问问你下一步做什么?”沈昀言不由衷,其实这样的小事哪里用得着他特地跑一趟。 他就是看苏青宁昨日狠练了一个下午骑马,怕她身子不适,特地探望她来了,不过这掉份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这样的话铺面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培训员工了,哎,这个李二叔拿手,我把他借你们两天。”苏青宁示意李大丫去转达李耶。 “培训个三天左右,再用一天备货,便能开业了。”苏青宁一切早就计划好了,如今一问,每个环节都清清楚楚的。 陶华宁坐在床头双眼直直地看着她,他就喜欢她做事全面,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无比期待以后他们可以携手共事,齐头并进。 陶华宁的眼神刺痛了沈昀,他淡淡地嘱咐苏青宁,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便好生歇息着,然后朝着陶华宁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反正陶华宁在这里,他有些话也不能对苏青宁说了,干脆把这碍眼的男人也弄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对待青宁的态度 院子里,此时迎春花开过,桃花还在,墙角下铺种的芍药、牡丹也都大朵大朵地绽放出来,把普通的一方小院点缀得一下子多了几分春天的气息。 两个身材同样挺拔高大的男人面对面站着,一个桃花眼微眯,笑意挂在脸颊,满面春风温暖。 一个凤眼微垂,眼尾上挑,眼中眸光锐利。 一样的清尘俊逸,只是一个似翠竹劲瘦挺拔,温如春风。一个却似松柏,长在石缝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凌厉。 两人对视许久,一直没有人说话。 还是陶华宁忍不住先开口了:“沈兄,你让她招惹上了玉家,跟玉珠珠对阵,你就不怕她会受伤?”既然都当面站着了,他总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沈昀心里当然是怕的,所以才会那么着急地拉着苏青宁去学,她以后是要跟他站在一起的,逃避不是办法。 昨日看到苏青宁极有天赋,而且对让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与驯服以后,沈昀觉得他们都小瞧她了。 “有何不可?”他挑眉反问,眉宇间尽是桀骜不驯。 “她万一受伤了怎么办?”陶华宁对苏青宁满是关心。只是这模样再一次刺痛了沈昀的眼:“有我在,她不会受伤。” “不知沈兄怎么看待青宁,在我眼里,她不是莬丝草用不着攀附任何人。 她是绝缘的凌霄花,只要给她足够的天地,她自己就能够长成参天大树。 我要做的只是陪着她一起成长,陪着她一块儿矗立,而不是控制她走她不想走的路。” 带苏青宁来京城的想法陶华宁不是没有过,而且也对苏青宁提过,只是被她拒了。 他不想过于勉强她,于是没再提及,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来了京城,还是被沈昀强行接过来的。 鉴于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以及青宁对他言语间的诸多不满,他相信一定是沈昀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否则青宁定然不会改变主意。 所以他说这话指责他,同时也是提醒他。 沈昀缓缓地笑了,直白地告诉陶华宁,这是他与苏青宁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不需要操心。 “我不是外人,我已经准备……”陶华宁余下的话被沈昀眸子里的锐利给戳的当即咽了回去。 当然他不是害怕沈昀,而是再一次想到了他爹的嘱咐。 十八岁,快了,今年九月,便是青宁满十八岁之时。 到那时,他一定要把他隐藏了这么多年对她所有的心思全都倾述出来。 他看得出来,青宁亦不反感他,他是有希望,有机会的。 “陶兄,会试临近,还是莫要分心地好,我记得不错的话,令尊似乎对你这次的考试很是看重。 还特地请翰林院的先生看顾你的学业,你莫要让他失望才是。” 说着话锋一转,沈昀突然阴了脸,沉沉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 陶华宁心头一阵抑郁,刚想反驳两句,但沈昀已经大踏步离开。 君子的守则让他不能背着人说闲话,只能把心头万千想法全都压下。 只是话能按下,心头这口气却很难顺下去。此时他终于有些体会到苏青宁在面对沈昀时的感受了,心头对苏青宁的爱怜又更深重了几分。 下不得床,走不得路的几天里,苏青宁除了招来李耶询问京城铺子的情况以外,还着重了解了一下自家会所的经营情况。 自从赵可瑜带来那批十几个贵妇小姐办了年卡以后,她会所的生意慢慢地就走上了正轨。 今天这个夫人带来几个新客户,明天那个小姐领来几个亲密的小姐妹,后天那个贵妇又招来几个好闺蜜手帕交…… 来往“舒心阁”会所的人越来越多,这里的温泉会所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介于这里的温泉spa和服务以及自助餐的形式都十分新颖,而且服务多样,短短的时间里在京城贵女圈里掀起了一个不小的热浪。 后来就连皇宫里皇后妃嫔们都知道了她,悄不作声让手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拐着弯儿打听。 这不头一个吃螃蟹的赵可瑜就是被人多次打听询问的对象。 她一脸无奈地来找苏青宁诉苦。 “青宁,你说说她们,这一开始吧,怎么着都不来,现在一个个的倒好,全都感兴趣了想要来了。 这来就来吧,可为啥她们偏偏不自己来,非要找上我呢? 你看现在可好,今天这个妃请我去宫里喝茶,明天那个嫔请我去赏花,就连皇后娘娘那天把我娘和我招去都问起这事来了。” 苏青宁心头高兴归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惶恐。 讲真,伺候伺候京城这些贵妇小姐们也就算了,可要是伺候起宫里的贵人们来,难度未免太高了,她怕她哪里弄不好就把她们得罪了。 她担心地问赵可瑜,她们只是问问,不会真来吧。 “真来是不会真来的,嗨,她们倒是想真来,可她们出得了那皇宫的大门吗?”赵可瑜看出苏青宁打心眼里不愿意招待她们,连忙安抚她,同时大笑: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搭上她们的线,好混个荣华富贵。你倒好,这头还看不上呢?” 苏青宁四处看看,紧张地道:“哪里敢看不上,那些都是贵人,我只是怕招待不好,吃罪了她们。” 有钱不挣是傻子,可是要命的钱她可不要。 两人正说得上头,许嬷嬷拿着账本过来了,她脸上既有着喜气,又有着忧虑。 苏青宁看她着急,顾不上赵可瑜这个外人在了,便问起来,生怕又像宣州府的逸心阁似的,有赵太太那样无理取闹的人闹场子。 细问一番才晓得许嬷嬷这是未雨绸缪了。 如今会所的生意红火,每天都是满员的,但后续来的新客人越来越多,大都办了年卡。 她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客人太多,她们会所做spa的技师太少,忙不过来,所以着急着来问过苏青宁是不是要招些小姑娘来培训培训,以免后期人员跟不上捉瞎。 “理应如此。许嬷嬷你顾虑得是。”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会所其他方面的事情,因为碍着有外人在,也没往深处聊,但还是让赵可瑜知道了原来她们会所的生意如今已经红火成这样了。 赵可瑜突然很有危机意识地拉住苏青宁道: “哎呀,都这么多人了,那个青宁,你可得记住,我一月来四回,你万万要把位置给我留着。” 瞧她听了半晌,却光顾着操心这回事,苏青宁“扑哧”一声笑了,握着她的手连声承诺,不管怎么样,她是她们铺子的贵人,她只要想来什么时候都成。 “对,没错,赵小姐来,万一没人了,我就亲自伺候您。”许嬷嬷也在一旁应和着。 说实话她们都感激赵可瑜,如果当初不是她带来的第一波人,她们会所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里达到这样的效果。 苏青宁想了想干脆生了一个主意,她问赵可瑜在这青云山下可有庄子。 “庄子,有吧,有俩,一个是我娘亲的陪嫁庄子,还有一个是我家中的,只是由姨娘管着。” 苏青宁一听连忙问她可有温泉? “呃,这个倒是没有,要有的话,我先前也不信这儿来了,可不就是奔着温泉来的嘛。” 要是没有温泉的话…… 苏青宁抿着嘴唇想了想道:“也不妨事儿,这样吧,你看我们会所现在生意好,如今已经满员了,害怕接待不过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咱俩合作合作?” 当然苏青宁看中的并不是赵可瑜家里的庄子,实际上她看中的是赵可瑜那好到没话说的人缘。 她性情爽直,开朗大方,对人对事都没有什么坏心眼,所以很招人喜欢。 跟她合伙做生意绝对没有坏处。 “你要跟我合伙做生意?”赵可瑜一脸不敢相信,还挖了挖耳朵。 苏青宁点头,就她就是这个意思。 “呃,你不晓得,我,我家的人全都不擅长做生意。尤其是我,做什么生意都赔,赔得我娘现在都不敢给我拿本钱了。” “你不用出本钱,你只需要出一个庄子,一应事务都由我来做,你只需要负责拉客……呃,不是,招待客人,等到盈利了,除掉成本,所有银钱咱俩对半分如何。” 拉客是字面上的意思,招徕客人,只是话听着不舒服。 “真的,这样,这样不太好吧,听着我好像啥也没做,怎么就能分一半,而且我告诉你哦,我娘那庄子大是大,可没有温泉,泡不成哟。” 赵可瑜怕耽误苏青宁的事儿,连忙一脸认真地把话说清楚。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苏青宁一副老神在在的笑。 第三百四十四章 居心叵测秦姨娘 这一日苏青宁请赵可瑜在庄子里用了午饭,拉着她说了好半晌,把她对庄子的所有规划都说得清清楚楚,赵可瑜听得激动不已。 但在最后确定阶段,为了不拖累苏青宁,她还是很诚实地告诉了她:“我娘曾经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是不带财的命。所以以前我但凡做什么生意都失败,从没有成功过。 所以我告诉你哦,我要是害得你这生意赔了的话,哎,算了,要是真赔了,我就撒泼耍赖让我娘把她嫁妆补贴给你。 反正她自己说了她没有亲生的儿子,以后也全都是给我的。” 苏青宁笑了,连声说她做生意不会赔,因为她不打没有把握地仗。 当时舒心阁会所开起来的时候,条件那么艰难都坚持下来了,现在这样就更加不可能会赔了,让她尽管放心。 而且就算万一不慎真的赔了,她也不要她赔,反正这段时间也赚了些钱,这点银钱还赔得起,只是庄子的租赁费用她就不给了。 “不给不给,给甚给,那庄子日常也就种个庄稼,养些畜牲,产出极为有限,差点连他们庄仆都养不起了,别说一年到头的孝敬了,没甚好给的。” 苏青宁听她大大咧咧地说了这么半晌,在心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汇总就是,赵可瑜家中竟然没有亲生的兄长,他们家的庄子产出不好。 她问清楚那庄子的大小,田地山头加起来足有千把亩,是她这庄子的三四倍大,怎么可能没有产出。 苏青宁按压下心头的疑惑,等到送走赵可瑜,她便找许嬷嬷打听起来。 在庄子里这么些时日,许嬷嬷早就把功课做好了。 她把京城里来过舒心阁会所的人全都做了一个册子,上面收集了她们的家庭条件和家中人员情况,她们的喜好,她们身边伺候的人姓名…… 一本册子,一个人一页,写得极为详细。 苏青宁只消喊她捧过来给她看看便知道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这赵可瑜外表看着天真烂漫,性情开朗大方,但其实一切也并不如苏青宁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 她家母亲十五岁嫁入赵家,到如今三十二岁了,十七年间,只生育了她一个女儿,再无生育。 反倒是他们家的二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生,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三个闺女,很是得赵将军的宠,如今俨然已经是赵家后宅名副其实的掌家人。 “嘿,这秦姨娘厉害呀。”苏青宁感慨。 “可不厉害吗,小姐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我还记得她,她先前是宫中秦婕妤身边的小丫环。 后来赵将军立了功,参加了宫里的一场宴会,不知道怎么地就把她带了回去。” 啧啧,这事儿听着平平无奇,可要是深入挖掘的话,那可是满满的故事。 只是很明显,现在不是挖掘这个故事的时候。 苏青宁大概了解了一下,知道赵可瑜和她母亲如今能够保住如今的生活质量和地位的原因都在于赵可瑜有一个厉害无比的舅舅卢钧越。 他是大梁数得着的武将,长年驻守边疆,立功无数,虽然经年不在京城,但是京城人士,朝堂四下都对他极为尊敬。 要是没有他,苏青宁可以想见赵可瑜母女俩在赵家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小姐,当年我还在宫里时,那位秦婕妤可不好相处,秦姨娘想必也差不多,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牢牢地把持着赵家,您真要跟赵小姐合伙做这个生意?”许嬷嬷心下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苏青宁点头:“现在还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皇城脚下的庄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个也是当初误打误撞了。但哪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苏青宁补充说不管那位秦姨娘有多难相处,这是赵可瑜母女俩的事情。 “只要她不随便插手捣乱,咱们无需顾忌她。”两个人风牛马不相及,苏青宁觉得自己很没有必要忌惮她。 而此时,赵可瑜已经在家中跟她的母亲卢氏提及到了这事,得到她母亲的大力支持,不过高兴之余,善良的卢氏不忍她女儿拖累别人,小声提醒道: “这是大好的事儿,只是你那命理之事可有跟人家提过?” 赵可瑜摇头挥手:“提了提了,青宁是我的女朋友,这事儿我哪能坑她。她不在意,说这回不仅打破这个命理,还能让我们赚到钱。” “好,好,我还担心你这运势不好,以后我要是去了,你舅舅再出点什么事,你嫁到婆家没个依仗……”卢氏说着悲从中来。 人人都说她命好,命也不好。 命好是因为她身为赵家主母,却什么事都不用做,尽在后院享福了,主持中馈的事自有能干的秦姨娘去做。 而命不好的原因便是只生了一个闺女,肚子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虽然赵家儿子多,可没有一个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现在一直承受着一个大大的压力,那就是要么从秦姨娘所出的三个儿子里选一个出来记到自己名下当成嫡子养着,要么就是让秦姨娘升成平妻。 可她一个也不想选! 这些烦心事,她一件也没有告诉赵可瑜。 她的闺女天天没心没肺地在外面逛着玩着开心就好,她不希望她承受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担子,一切有她来受着便好。 她只是担心闺女以后的日子。 赵家主母院子里母女俩谈的话很快便传到了侧院秦姨娘的嬷嬷处,她人老成精,逮着了消息就连忙往主屋里去。 进了屋子一看自家主子秦姨娘正抱着最小的闺女哄着她吃燕窝粥。 “可欣呀,这可是宫里贵妃娘娘命人送来的贡品,旁人想吃都吃不着,你倒好,吃一口就想吐,不嫌浪费么。” 年岁尚幼的赵可欣哭闹着推碗:“娘,不好吃不好吃,大姐姐说这就是燕子的口水,我才不吃了。” “好,好,好,不吃,不吃,咱宝贝闺女不吃,只是你可别听你大姐姐胡说,她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疯玩儿,哪里有正事儿,大家闺秀该有的她一样都不晓得,见天地被你爹爹训。” “姨娘,你别说这回那位还真惹了一桩正事回来。”刘嬷嬷找准时机把主院里传回来的事情一说。 秦姨娘今年三十五岁,她比着卢氏还大上三岁,又生育了五个孩子,但瞧着却比卢氏还要年轻几分。 白皙红润的脸庞,一双美目娇媚万分,玫红色圆领对襟半袖,下面裹着同色撒花石榴裙,腰间束着红色腰带,把凶前裹得鼓鼓囊囊,是个异常风满娇媚的妇人。 她闻听这事,眉目间生出诸多不屑来:“这都多少回了,怎么还没让她长点记性了? 无妨,反正她有个好娘亲,多的是嫁妆银子让她去赔,只是记得招呼我大哥一声,让他多盯着些,届时记得收网,可断不能让她们母女俩的银子便宜了别人。” “姨娘,听说这回不用投银子,就在青云山下投座庄子就是,我瞧着这回像是要当真了,那人是个开会所的……哎,我老婆子都不晓得那是个啥,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会所,莫不是南郊那处最近闹得很热闹的温泉庄子,前儿个贵妃娘娘把我叫进皇宫还问起这事了。”秦姨娘若有所思。 当时她对那会所只是略有耳闻,但经秦贵妃提及过后,她就着重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 大约晓得那叫什么舒心阁会所的是个不错的去处。 但想着与自己无关,倒也没有多加关心。 只是现在自家这一无是处的嫡女赵可瑜居然要参一脚,那她可不能坐视不理。 “来人,你让人出去好生去拜访拜访那个会所的东家,她许是现在还不了解你家大小姐,这才跟她说合作的事。 庄子嘛,咱们又不是没有。”赚钱的营生秦姨娘怎么能便宜了赵可瑜,不然她费尽心思花钱买通算命先生给她断的那个合理岂不是要被打破了。 那以后赵可瑜凭着她外祖和自家还不得找个顶了天的夫君去,如此她还怎么想法子扶正? 秦姨娘捏紧了绣帕,低垂的媚眼里满满都是算计。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生一个又有何妨 翌日赵可瑜便把准确的消息带给了苏青宁,告诉她,她母亲同意了。 苏青宁听得高兴,站起来试了试,今天她的腿好点了,便与赵可瑜约着一块儿去了赵可瑜母亲卢氏的陪嫁庄子卢家庄。 里头转一圈,庄子给苏青宁的感觉大是大,但也只剩下大了。 里面庄仆也多,高达二十户,但赵可瑜这个东家小姐去了,除了一个小丫环殷勤着照顾陪同着以外,其他的人见着了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赵可瑜似是大大咧咧惯了,也不在意,苏青宁却是看进去了。 他们那哪是什么不拘小节,他们根本就是不把赵可瑜这个东家小姐放在眼里。 开始苏青宁颇有些想不通,但在看了一出戏之后,看着看着便明白了。 不知道出自谁人的安排,一开始不理会赵可瑜的庄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庄头来了问起赵可瑜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赵可瑜实诚,再加上苏青宁说过开会所就是要得到庄头和庄仆们的配合,便把要与苏青宁合作的事情跟他说了。 这本是大好事一桩,但庄头却脸色发灰,面色发苦地有意无意地说起赵可瑜这几年的运势问题,甚至连算命先生说的话都提到了。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哪里有自家庄仆在外人面前这样拆自家主家的台的。 赵可瑜却依然无所谓,她笑眯眯地告诉那庄头,说她早就已经把这些事告诉苏青宁了,但人家不在乎。 庄头怔了一下,看向苏青宁的眼神里带着怀疑。 他不相信,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除了他们家缺心眼子的东家小姐以外,哪有人不想赚钱的。他怀疑是苏青宁这等小门小户的人想要攀附上他们赵家门庭,所以拐着弯来讨好她。 于是庄头便生出主意让小丫环把赵可瑜领到后院去看晚开的桃花,而自己陪着苏青宁,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在赵家做主的其实并不是赵夫人和大小姐,而是身居后院的秦姨娘。 苏青宁清亮的双眼忽闪,要是之前她还不了解这庄头是什么意思的话,现在她算是全明白了。 好歹她也是看过好些宅斗电视和书的。 心里一下子有数了,她轻咳两声道:“我记得你是这卢家庄的庄头吧,我听可瑜说你叫卢铁头,以前是卢夫人从卢家带来的老人,怎么你的主子什么时候换成了你们家秦姨娘了?” 卢铁头黝黑的脸一下子红了,干燥的嘴唇上皮质脱落,整个人显得有些微恐慌,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说他人自然是卢家庄的人,但良禽择木而栖,自然是谁有本事就听谁的。 苏青宁看到背后身影一闪,动了动手指问他到底是谁的人。 卢铁头只犹豫了一下就十分干脆的说,他是秦姨娘的人,自从他娶了秦姨娘身边的贴身丫环后,就已经开始听命于她。 他还见机劝说苏青宁最好不要跟赵可瑜太亲近了,她这人命格不好,克的她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生下半个儿子,连怀胎都没有。 苏青宁听得脑仁子都在“扑扑”乱跳,心头更是郁闷。 哎,好好地出来看个场地,竟然遇上这样不知所谓的人,真是倒霉! 她侧过身去,被李大丫寻到带过来的赵可瑜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对准卢铁头的脸就是一巴掌下去: “大胆,你不过是个庄奴,就算做着庄头,胆敢在背后如此编排主家,我这就发卖了你。” 赵可瑜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她当下立刻便让贴身丫环叫来了牙人,当场就要发卖他。 但未等她来得及卖,为卢铁头说话的人已经来了。 来者是秦姨娘身边的刘嬷嬷,赵可瑜被口才极好的许嬷嬷劝了几句便开始犹豫了。 她考虑到这毕竟是她母亲的人,她就这样发卖了似乎有些不妥。 苏青宁看到满满一庄子四五十个庄仆全都出现了,他们盯着赵可瑜,有人眼中俱是试探,有人则是雀跃,有人却带着恐惧。 她大概看出了他们的心路历程,她悄悄拉了一把赵可瑜,小声道:“他那话大逆不道,已是背主弃义。” 虽然苏青宁并不赞成这个时代的奴仆买卖制度,但是这卢铁头为人实在是太可恶了,留着她,别说是他们的会所生意了,恐怕什么都做不成。 而且她敢肯定之前赵可瑜说这庄子的产出不多,没有出息,原因恐怕也全都在他和他后面的秦姨娘身上。 所以收拾掉他势在必行! “可是……”赵可瑜性子向来爽利,而且心胸过于开阔,这人还没有处理,她心里就已经快要原谅他了。 苏青宁见她心太容易软了,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该出手时就出手。 赵可瑜咬咬牙,一口气上头,大声嚷嚷:“卖,卖掉他,我一文钱不取,全都给他的家人,当作是给他们的安家费。” 话音落下,然后拉着苏青宁转身离开。 她怕再晚一刻,看到卢铁头那个才刚满三岁的儿子,她就又心软了。 跟苏青宁一块儿回到庄子里,赵可瑜问及苏青宁在她去之前卢铁头说了什么。 苏青宁想了想把适才的话全都告诉了她。 “秦姨娘,她,她怎么会,我从没想过她的算计居然这么多,这么深。”赵可瑜一脸不敢相信。 苏青宁笑,这位秦姨娘还没有见面她就已经感受到她的厉害劲儿了。 试想,她一个小小姨娘连赵可瑜母亲从卢家带来的老人都都能笼络得住,那还有什么是她算计不到的。 苏青宁心里正想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帮赵可瑜治治那手伸得老长,讨人厌的秦姨娘,却听她扫兴地道: “青宁,要不,要不这事儿就算了,我……我娘让我不要跟她起冲突,说我没有兄弟,以后要是出嫁了,怕是没有人给我撑腰。” 苏青宁心头一窒,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又是没有生儿子,没有兄弟撑腰的老土戏码。 她紧紧握住赵可瑜的手,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以前的她与她一样,当然除了生活条件和门第 没法子跟她比,其他的遭遇都一样一样的。 “那你现在……”赵可瑜急迫地问着。 苏青宁突然沉默了,哎,她其实也没有解决这个时代没有生儿子的困局,他们家解决的这个书面的办法是想法子让她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出来。 这话不好跟赵可瑜说,会更加打击她的。 “你是不是有了一个弟弟?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你在做一个玩意儿,问李大丫说是给少爷的,我猜他就是你弟弟吧。” 苏青宁点头,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赵可瑜突然一脸兴奋地拉着她的手道:“你现在还能不能找到那个给你娘诊脉的大夫,我娘以前也能生的,可生了我之后就再没怀上过,是不是身子骨出什么问题了。 只是之前找了很多大夫都找不到病根。” 苏青宁眼前一亮,以她目前的能力,实在没法子更改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也只能顺着。 想想赵可瑜的母亲今年才三十岁出头,比她母亲生她弟弟时还要年轻,要是能找到原因,生一个不是不可能。 这事还得找上当初的大夫沈昀。 苏青宁附耳赵可瑜,与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赵可瑜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苏青宁则在第二日坐着马车到了京城的糕点铺子。 如今还没有开业,正在培训和试做糕点。 李耶在帮忙,带着陆一成上上下下地把关。 很快沈昀便到了,苏青宁迎上去,因为有求于他,她的态度虔诚而温柔,强大如沈昀都被她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的她 沈昀在铺子里巡视一圈,发现苏青宁已经把挑得出来的毛病全都解决了,他没有什么可看可挑的。 当下便要离去,今日的苏青宁有些不对劲,他的直觉告诉他让他暂时远离。 但他刚迈了一步就被苏青宁扯住了衣袖,只见她笑容满面,一脸讨好地指了指铺子后面的小院。 “那个你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你看你要不要尝尝。” 沈昀一听她说好东西,来了兴致,就算心里告诉自己这里面有问题,但苏青宁那灿若骄阳的笑脸他拒绝不了。 后院的石桌上摆着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有两个碗碟。 其中一个冒着热气,一个却只是一块看起像波浪形的面团。 “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苏青宁笑语盈盈地捧着碗递给沈昀。 沈昀盯着她就是不接碗,不过那碗中之物香喷喷地直往鼻子里冒。 他咽了一下口水,努力不去在意,而是直视苏青宁清亮的双眸沉声道:“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我,嘿嘿,沈公子,沈举人,沈先生……那个……” “不学骑马不行。”沈昀一本正经,以为是这事。 苏青宁一听沈昀这话,见他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顿觉有戏。 她故意磨磨蹭蹭,造成沈昀她不想学骑马的错觉。 “学骑马的事不提也罢。”沈昀眯缝着眼睛道。 其实他也试探着苏青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什么时候瞧见她这样主动讨好过他,每次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莫不是他耍了心机使了手段才逼她就范的。 不过只要不是原则上的事情纵着她又何妨。 “骑马……哎,这个……我这腿才刚刚养好,好好好,我谢谢你的关心,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继续学。大不了学一次又在床上躺三天。”苏青宁一脸的生无可恋。 但实际上心中却在暗喜,其实她才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先提一个让对方很难答应的事情,然后再提一个对于对方来说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这样他答应的可能性就会变大。 苏青宁说着拿了筷子挑了喂到沈昀嘴边:“啊,已经泡了三分钟了,快趁热吃,冷了就没那么香了。” 沈昀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食物虽然很香,但他自制力惊人,并不为所动,坚持让苏青宁先说,免得他吃到一半时她说被呛到。 “不会,不会,我保证不会把你呛到。”苏青宁举手发誓,说她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了。 “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你快尝尝。” 在苏青宁的连番催促并且十分真诚的眼神之下沈昀终于张嘴尝了一口。 一口下肚,沈昀的眼睛亮了亮,味道果然不错,喷香酥软,又很筋道。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瞧向苏青宁,想知道这是什么吃食,怎么以前都没有吃过。 苏青宁只是歪着头笑:“怎么样,我说了味道不错吧。” 沈昀意味深长:“你做的东西味道何时差过,我看就那棵树上的酸李子经了你的手味道也差不了。” 这话说得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不由自主地紧盯着沈昀小心翼翼地道:“你,什么意思?”给他做个泡面而已他还吃出乱七八糟的想法来了? 沈昀眼神默了一下,意识到他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扬起菲薄的唇瓣淡淡一笑:“没什么,你只当是我夸你吃食做得好吃便是。”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忍不住想到在大包梁村时,苏家老宅院子里那一树本来酸涩的葡萄在经她触摸后莫名其妙变甜的事。 只是这种事说来太玄幻了,就算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他至今也不大敢相信。 “这叫泡面,是我让大丫和三丫擀面,我亲手过油炸出来,冷却后做出来的,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跟普通面条不同?” “过了油了,难怪如此脆香有韧劲。”沈昀道。 苏青宁让李大丫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好几饼成团的泡面,她道:“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去考场吃的。” 沈昀盯着那一团团成波浪形的所谓泡面,深刻怀疑苏青宁在逗他。 “考场不准见明火,这个如何煮食?”而且他还要带调味料进去,这是有多麻烦,他是去赶考的,又不是去度假的。 “哎,不必煮食,我都查问过了,考场不允许见明火,可定时有开水提供,你瞧好了。” 苏青宁边说边拿了碗盘和开水给沈昀当面操作了一盘泡面。 “先把泡面放进去,喏,还有这个调味包一起放进去,这是我一早配好的,不用你额外再放其他调料。 加开水,用碟子把它捂着一会儿,三分钟……额,你在心里默数一百八十下,就可以开盖享用美食啦。” 苏青宁带着沈昀认真地数了一遍,然后揭开碗盖,沈昀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只见刚刚还硬茬茬的面团已经跟开水融合在了一起。 拿筷子轻轻一戳,变得软绵绵的,就像他刚刚吃的那一碗一模一样。 他简直不敢相信,煮面条也没有这么快的。 苏青宁所说的三分钟,他感觉也就只有写几个字的时间。 “这泡面倒是极好。”吃起方便,关键放了苏青宁亲自调配好的调味包味道好,吃起来有食欲。 这样的好东西要是带到考场去,那吃的根本半点都不用操心了。 他看着满满一托盘的泡面,心情瞬间好到了极点,看着苏青宁那张清丽娇俏的面容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苏青宁吓了一跳,待要大叫,抬头便对上沈昀欣赏倾慕的眸光。 呃……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在大奸臣……呃,不是在此时沈昀的脸上居然会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不收拾她就不错了。 果然等到苏青宁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沈昀早就恢复到了他那副沉稳清冷的模样。 “如此谢谢你了。”沈昀抬手招手杜三,转身要走,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还没完,这丫头肚子里明显憋着什么坏水儿,他还是先走为妙。 果然他刚起身,就见苏青宁蹭了过来。 她笑嘻嘻地靠着他道:“那个要不要我送送你,我来京城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家住哪了。” 话说完,苏青宁立马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沈昀的脸色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沉下去。 啧,惨了,说错话了。 哎,都怪她,明知道他家中情况,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对不起啊,我只是,只是好久没有看到沈夫人,惦记着她身子骨不太好,最新做了一道山药片,想送去给她尝尝。 要是,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让大丫给杜三拿着,我便不去了。” “不必,你想去,去便是,这就随我去一趟。”沈昀听她提及他母亲,眉色稍缓,脸色舒展,知道自家母亲一向喜欢机敏玲珑的苏青宁。 回到京城的这些日子还动不动就提到她,直说她想念她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她,她这一去说不定他母亲郁积的烦恼能去些,心情能好些。 气氛这么一闹顿时有些尴尬了。 原本苏青宁的计划是在去沈家的马车上,假装突然看到赵家,然后提及赵可瑜,再趁机说到她母亲的事情上,顺便就请他去诊个脉。 如今这事儿整得…… 哎,苏青宁抿紧了嘴唇,心里一阵抑郁。 都怪她自己,只是今日讨好得过头了,她的压箱底好物泡面也献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有机会提起。 马车上苏青宁的情绪很是低迷,既不像往日那样掀着车帘子隔着玻璃看外面的景色,也不再侧头看着他,然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此时的状态就好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第三百四十八章 送你不收你银票 不管沈昀当时心里怎么想,他在得知真相后,面上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温和。 他看向苏青宁,苏青宁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来。 她一向都有自带茶叶包的习惯,因为她的嘴很挑,喝不惯这个时代的茶水,就爱喝个花茶,要么就喝她自己煮的奶茶和制作的各色饮料。 苏青宁再次素手轻动,为三人泡上了花茶,本想把荷包给玉氏留下,但想想里面茶叶太少,实在是没有必要了,她笑着对玉氏道: “夫人,我那儿还有些花茶,是我到京城之后自制的,一会儿我回去就让李二叔给你送些来。” 玉氏饱受风霜的脸上露出凄苦之色来,她知道面前这位小姑娘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关心她,可她如何能时不时地就接受她的好处? 说起来她是长辈,除了送她一些针线衣衫,还什么贵重的物件都没有送过她。 而事实上,这个小姑娘帮了她此生最大的希望——她的儿子沈昀,也救了她,还让他们母子俩在她家院子里借住了那么久…… 说起来,她觉得他们母子俩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摆手不愿意要。 苏青宁一眼便看出她这是不好意思,她看向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惊讶地发现这还是在大包梁村时,她送她的细棉布衣料。 想想那个小春的小丫环说的连吃的都成问题,衣衫想必也是不够的。 她转而道:“我晓得夫人做衣衫的技艺好,不知可否劳烦你为我简单做两身衣衫。” 苏青宁看着自己穿着的春装,这还是上次沈昀强行拉着她去买的,结果还碰上了玉珠珠,跟她们主仆两个人闹了一场。 如今眼看着天气一会热一会儿凉的,她也是时候该备下夏装了。 玉氏看出她的衣衫料子虽然不错,但是穿起来的确有些微不合身之处,知道她平日里就不爱做这些针线活,当即把这活揽了过来。 “一会儿我回去就送料子过来,只是辛苦夫人了。”苏青宁连忙道谢。 沈昀一直平静地瞧着苏青宁,未曾说话。但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他毕竟是个男子,就算心眼再多,算计再多,可到底不如女子心细,一来就发现了他母亲那么多问题。 他暗自责备自己对母亲的关心太少,还不知道她住在这府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可是他若劝她离开这里,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而且父亲也不会允许。 他只能看向苏青宁,半真半假的让她以后没事就多上门来坐坐。 苏青宁心里害怕沈昀,却是真心尊重玉氏的,当即答应下来。 然后一抬头便看到小翠空着手回来了,脸上带着愤恨与悲凉。 不用问,冰定是要不着的,毕竟那位小玉氏连二两好茶叶都舍不得给玉氏,布料也未曾给过一块,又怎么可能给她冰块。 “小翠,你回来了。”玉氏自如地打着招呼。 小翠扁着嘴差点就要哭出来:“夫人,您说得对,他们不给,还说那新来的冰块是玉将军家送来给家中少爷小姐用的。别说是您了,就连老爷都舍不得用的。 还说,还说现在还在离入夏还早着了,没到用上冰块的时候。” “小翠……”玉氏听她诉苦,连忙瞪她让她住嘴。 小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不止夫人一个,她转眸看到沈昀和苏青宁,很是惊喜,连忙行礼问好:“少爷,苏小姐……” 小翠脸上又是喜又是悲,一时之间,交织存在,看得苏青宁强迫症都犯了。 她握住小翠的手问及玉氏要冰块的原因,听得她跟沈昀一般怕热后,连忙打包票说,她一会儿就给她送些过来。 “使不得,使不得。”玉氏连忙阻拦:“冰块在冬日里常见,但一到了夏日里价格向来贵,不是寻常人家享用得起。你就不必破费了。” “夫人想多了,我不破费,我那儿有的是。”苏青宁笑着解释。 她不是经常要做饮料和糕点嘛,那些东西都需要用到冰块,她在乡下地方时经常买不到冰,一着急,她就自制起冰块来。 见沈昀和玉氏都一脸惊讶地望着她,苏青宁继续道:“我自己做了一些,不值钱的,你们要多少,我让李二叔一并送过来。” “天啦,苏小姐,你太厉害了,冰块也能制,这要是有了冰块,夫人夜里就好睡了。”小翠激动得简直不成样子,用力捂住嘴巴,双眼瞬间就盈上了泪珠,这回不是委屈和气的,而是兴奋激动的。 离开沈府,苏青宁看沈昀一直埋着头没有说话。 心想他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了,她也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出声打扰他。 待到回到庄子,她立马就唤来了李耶,让他把她新晒制的五斤花茶全部包了,还有两匹湖蓝绸布,一匹绛紫色绸布,一匹湖青色绸布一并包了,再运了一车的冰块装着,一起送到沈府。 为免被沈府当家作主的小玉氏半路拦截了,苏青宁特地请沈昀再走一趟。 期间沈昀一直站在她身边听着她一系列吩咐,如今被点到名才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给她冷声道:“请什么请,你在故意敲打我吗?” 苏青宁瞧了一眼,啧,那张银票是整一百两。看来沈昀这厮还真是不缺银子花。 不过这回她真没有向他要银子的意思,她抬手抓住银票,沈昀眉心拧了一下,转瞬而逝,因为很快苏青宁另一只手就抓住他的手腕把银票重新塞回了他的手心。 “这是我送给夫人的,不收你的银票。” 沈昀摊着手蜷着手指没有接下,她要不是一回事,他给不给却是另一回事。 他若大一个男人,难道还要自己的母亲花她一个姑娘家家的钱不成? 苏青宁却是再坚决不过了,看他不收,竟伸手来掰他的手指。 一来一往间,两人的手指不停地接触缠绕,终了,沈昀手指一伸,一把握住了苏青宁的手。 “你……”苏青宁想要缩回去已然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纤细的手指。 银票被夹在中间,她退之不得。 两人十指相触,彼此的心都“咚”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苏青宁吓到了,连忙后退,怎奈手指还被沈昀紧紧纂在手心,一时挣脱不得,她急得红了脸,轻轻地甩动着,试图甩开沈昀的禁锢。 沈昀眯着眼睛看着她,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可没有一个是属于苏青宁的,他终究是看不懂她的。 他有时候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想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他只是这么想想,自是不会真的这么做。 “你弄疼我了!”苏青宁小声提醒着。 沈昀闷声道:“收下银票我便放开。” 苏青宁扭捏道:“你先松开我,我疼。” 沈昀听她喊疼,只好松手,苏青宁趁机挣脱开来,然后把双手藏在背后,仰起下巴紧要沈昀道:“那些东西我都是给夫人的,又不是给你的。” 苏青宁说玉氏的手艺好,她一直很喜欢,如今能再得她亲手裁的一身衣衫,她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这么些东西。 “我听许嬷嬷说,如今天气还不算太热,可能还会反复,先将就这么多冰块,待到天儿再热些,我再让人送过去。 别的不说,这冰块制成来倒是不算难,就是我这儿的冰窖太小,怕做多了没地儿搁。” 好在沈家以前家大业大,家里冰窖修得也够大,苏青宁这一车冰块运过去,还不够填满一个小角落的。 苏青宁说话时眉飞色舞,很是高兴,沈昀就那样微低着头看着她,这娇俏的小模样儿真是招人喜欢。 他心头热浪澎湃,恨不能立时将她搂到怀里,好生谢谢她,但他只是伸了伸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收了回去,还不到时候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若高中便去提亲 沈昀在苏青宁面前一向还算克制,虽偶有失礼,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这一次亦如从前,所以苏青宁根本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兴致勃勃地看着李耶把东西都装好了,由得沈昀带回去。 沈昀让杜三赶着马车径直去了玉氏的院子,而他自己则抬脚去了福康院——小玉氏玉刘萍的院子。 沈昀刚踏进福康院,里头的小玉氏便知道了。 她正翘着兰花指在喝燕窝粥,当初在洪县采石场的时候,真正是吃大苦头了。 前期有小翠用身体陪着李老二讨好他时,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还稍微好过些,但小翠跟着她那可恶的死鬼嫡姐一块儿假死逃离后,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便渐渐地难过起来。 李老二那个死鬼还真是把小翠放在心尖尖上的,知道她莫名其妙不见了之后,就把所有的根由全都怪到了他们头上。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后来在背地里着实让他们一家人吃了不少苦头。 关键他们还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受了。 好在这苦头没持续之久,就等来了京城的特赦令,让他们一家人得以脱离苦海。 只是回到京城没多久,她才知道原来她那病怏怏神经不清醒的嫡姐居然没死,连带着肮脏的小翠也还活着。 以前不觉得,现在她一看到小翠就想到李老二在他们面前那副耀武扬威的可恶模样,以至于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小翠。 可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见难免,她便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可劲儿磨搓她,只有看到小翠哭,她才觉得她心里舒服些许。 只是以前折腾了她那么多次,从来没有把沈昀招来。 这次他却突然上门来了,小玉氏想到他那淡漠阴沉的模样,心里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把 燕窝藏到了桌布下面,还不待她整理好情绪,沈昀便已经大踏步进来了。 “姨娘安。”沈昀风度翩翩,礼仪到位。 小玉氏却从他僵硬的面容和冷厉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兴师问罪,她干笑道:“哦,是大少爷呀,听管家说你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忙着吗,怎地有空回来了?”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和母亲都在家中,再加上我母亲病着,姨娘你一个人操劳,我身为沈家长子,再忙都应该回来才是,对了,我这次还想问姨娘替我母亲讨些冰块。” “啊……冰块,这个,这个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好物什,我们这刚刚遭了灾的家里哪里用得起……” 小玉氏话音未落,只见沈昀双手轻动,状似无意地轻轻推了一把桌案。 只见桌案轻轻一摇,“砰”地一声,刚吃了一口的燕窝粥掉落桌案翻了一个身,成色上好的燕窝洒出一些在小玉氏的裙摆上,另外剩下的洒了一地,小玉氏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她紧盯着沈昀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你,你这是做什么?” “哦,不小心的。”沈昀淡淡地道,他一进来就把小玉氏心中所想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止不住地冷笑,庶女就是庶女,再抬举她执掌中馈,目光也依然短浅。 “姨娘不是说家中已经到了无米揭锅的地步了,你看我这一百两银票都准备好了要先给你补贴家用。 没想到姨娘竟然还能吃得起这十两银子一两的燕窝,好不奢侈,既如此,这银票我便收回给我母亲买冰块了。” 言罢,沈昀抬脚就走,头也不回。 “哎,哎,大少爷,别走呀……”洒了珍贵的燕窝粥,失了百两银票,小玉氏捶胸顿足,气得一阵肉疼。 直呼沈昀是个小王八蛋,是个搅事精,是个…… 小玉氏还待要再骂,沈文林回来了,她立时忍住心痛,装出一副贤良淑徳地模样迎上去。 而此时沈昀早已经到了玉氏居住的琉璃院,杜三刚把从小北庄带回来的东西下下来,看到他进来,简单交待几句,拱手退出去。 小玉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堆得高高的物什。 尤其是那一坨坨被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冰块,她还没怎么靠近了,就已经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迎面袭来,这是再好不过的感觉了。她简直不敢相信沈昀出去一趟居然真的为会她搬回这么多冰块来。 “这,这都是丫头那儿拿的?”玉氏一脸犹疑。 沈昀道正是,他亲自从她的庄子里搬回来的还能有假。 说着沈昀招呼杜三让他把冰块卸到冰窖里去。尔后拿出一张银票来塞给小翠。 “夫人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便拿去买。”他这个做儿子的真是失败,回京这么久,他光顾着忙自己的事,竟不知道他母亲在沈家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这一次要不是带着苏青宁过来,他恐怕直到现在也未必知道,想想他心里憋闷得难受。 “啊,少爷,五百两这太多了。”小翠睁大眼睛看着银票上的字。 她是识字的,夫人在她小的时候就教过她,而她自己也还算争气,就算日子再苦,也没有忘了继续识字。 没有纸笔的日子,她就用石头在地上比划,她不知道有肌肉记忆这回事,生怕自己久了不学不记就忘记了。 沈昀冷着脸:“这银票是给我娘的,旁的人无需理会。” 他之所以对玉氏在这里的生活那么放心的原因并不是他不闻不问,而是从把玉氏送回家那天起,他就给过她一百两银票。 他母亲对待物质的要求低,并不是一个喜欢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可现在却变成这样,那么想来他之前给的那一百两银票早就被某些人吞进肚腹里去了。 “少爷,都是我不好,上次那一百两我没能守住,让……让如夫人拿去了。” 沈昀的脸更加难看了,他猜作妖的就是他那位姨娘。 “哎,小翠,别说了,妹妹她一个人要管着这么大一家子也着实不容易。”玉氏却是个善良到没边的人,到这时居然还在为小玉氏说话。 沈昀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依着他的性子,他早就出手对付小玉氏了。 只是每当他一动心思,玉氏就会在后面劝他,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小玉氏不仅仅只是他父亲的二房,他的庶母,还是他嫡亲亲的姨母,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玉氏每次都“吧啦吧啦”地说上一大通,说完就强烈要求沈昀不要跟小玉氏计较,家和万事兴。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精力放在这些妇人的后宅之事上,而是专心科举,一举考中,出人头地。 沈昀深知玉氏的不容易,对于她的话一向不大怎么违逆,再加上玉氏劝得久了,他每次生出想对付小玉氏的心时,她痛心疾首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地响彻在他的耳朵,让他无法实施。 以至于让小玉氏在沈府之中越来越嚣张,最近更是欺到他母亲头上来了。 他握紧拳头,觉得刚刚只是弄翻她一碗十几两银子的燕窝粥太轻了。 “昀儿,答应我,不要对付她,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了。再说了沈家现在这境地,不要再闹内乱了,好生经营着复兴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管沈昀心中对小玉氏的意见有多大,但玉氏的话他却不得不听进去。 说到最后,他只要求玉氏把银票收下自己买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不准再拿出去。 “好,好,好,我听你的,不然下回丫头再来找我,我又该没有好茶好水招待她了。” 玉氏看着四匹精心选过颜色的面料,脸上柔得像一汪无风的湖水。 虽然苏青宁表面上说的是让她给她裁身衣衫,可那绛紫色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哪里穿得出去,还不是纯粹为她准备的。“她真是用心良苦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给她送东西。 “那母亲喜欢她吗?”沈昀心神一动,追问了一句。 “喜欢,像丫头那样好的姑娘为娘自然喜欢。” 沈昀平静地道:“我若高中,便去提亲如何?” 第三百五十章 让她给你当儿媳妇 玉氏被惊了一跳,好一会儿都不曾反应过来,浑浊的凤眸中凝着一丝疑惑。 “你说什么?”她想再听一遍,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若高中,便提亲娶她回来给你当儿媳妇。” “娶谁?” “君山县城苏氏青宁。”沈昀一字一顿。 玉氏大惊:“不可。” 沈昀挑眉,在他印象中玉氏对苏青宁的喜欢毋庸置疑,他很好奇她为何阻止。 玉氏叫道:“你忘了,你跟你外祖家的小表妹还有婚约,青宁丫头那么好的姑娘,你忍心让她做小,我不同意。” 原来是这事,沈昀心头一松。 “那亲事一无信物,二无证人,不过是两家少时随口说的一句戏言罢了,我从未当过真。” 话虽如此,沈昀却知道,另一个对象玉珠珠却是从来都将这门亲事记在心里挂在嘴上的。 “是,是戏言,是我,都怪我,哎呀,都怪我,我去退了,不成,不成,不成。”玉氏突然间陷入混乱,束修人变得癫狂起来。 “夫人,夫人,您别激动,少爷本事大,他会处理此事。”小翠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扶住她。 沈昀也忙打开银针替她针灸。 好一会儿玉氏才恢复些神智,喝了一口花茶,她脑子清醒些了沙着声音道: “昀儿,丫头那个姑娘为娘是喜欢,你若要娶她,为娘很高兴,只是婚约……” “婚约的事,母亲不必担心,根本无人在意。”沈昀知道,早就在他们沈家落难时,玉家便已经不将那桩口头婚约当回事了。 这回回京,他早就从听说玉家其实很早就在悄悄地打听有没有与玉珠珠适龄的名门嫡子。 玉氏有气无力地点头,然后从床头的暗格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支金凤含东珠的簪子,说这是她打小的时候她娘留给她的,本意是让她当作传家宝送给女儿的,但她只有一个儿子,便留给未来的儿媳妇了。 沈昀心下欢喜,知道母亲认可了自己的决定,他安抚下玉氏,又给她配了一回药,伺候她睡下才往外走。 彼时的苏青宁正在与赵可瑜一起选购好看的包装盒。 这是苏青宁为“好吃嘴”那间铺子做的宣传方案。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做,就直接鸣锣开业。 这一招以前在君山县城的时候行得通,但是到了这里之后很明显就不行了。不然她的舒心阁也不至于开业快一个月了都没有生意。 这一次,她要做就把铺子做到大爆,这样才有资本跟沈昀谈条件。所以她卯足了劲赶在铺子开张前做前期宣传。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么多多媒体资源可以利用,也不可能开设线上选购通道。 她想来想去只能用最传统的口口相传模式。 考虑她在京城的会所虽然有些铁杆会员,可以帮着宣传一下,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正当她为难的时候,赵可瑜出现了。 苏青宁想到她那让人惊叹的朋友圈,几乎是立马就定下了宣传方案。 由赵可瑜带着她免费赠送的好吃嘴铺子产出的糕点和吃食包装漂亮后送给她的那群名门贵族的朋友们。 凭她的手艺和吃食的口味,苏青宁有把握她们吃完绝对会想着来买。 她就打着这中间的时间差,赶在她们都尝过之后,想要再买的时候开业。 “真的不用收点银钱,这,这么多呢。”赵可瑜看着包装精美的小吃糕点,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这个新交的好朋友也太豪横了一些。 “不用,开铺子嘛,前期总要投入一些才是,哪能一点儿也不付出了。” 苏青宁想得很是清楚,前期投入,只要名声打出去了,这种卖糕点的吃食铺子是快消品,很快就能开始回收成本。 赵可瑜本来还想再劝,可等她带着包装精美的糕点送到她的诸多朋友家中,看着她们吃过后脸上放出的光芒,追着抓着她问这糕点是谁做的。 当得知是铺子里卖的时候,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记下了好吃嘴铺子的地址,并且让婢女一定要提醒她们赶在好吃嘴开张的时候去买。 三月初四,“好吃嘴”铺子在暗戳戳地准备了那么久之后终于正式开张了。 因为有赵可瑜的反馈,苏青宁早就安排妥当了人员接待。 场面一开始如同苏青宁所预计的那样,很多人都奔着美味的糕点来了。 因为有过预估,苏青宁从容得体的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们迎接着。 但到了后面,却出现了让苏青宁都没有预计到的大爆。 很多原本只是路过的人看到这家新开的铺子生意这么火爆,也全都过来凑热闹了。 把原本就火热的场面炒得更加火爆。 苏青宁被挤得差点进不去店里面。 不过经过她细心观察发现,被赵可瑜发动前来的大家小姐们全都是来买包装精美的盒装糕点的。 而其他闻讯赶来的路人们基本上都是为来买一些品尝,故而比较偏向于买散装糕点。 她灵机一动,立马让人支了一把大油纸伞,把散装糕点全都搬到外面来,又让伙计组织他们排队。 然后叫来李耶让他在外面坐镇,她则回到空了一些出来的铺子里,继续招呼名门家族派来买糕点的小丫环、小厮们。 好一阵忙乱,不到太阳偏中,就把准备卖一天的糕点全都卖完了。 “什么,卖没了,你们才开张呀。”有人不敢相信。 苏青宁累得甚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让李耶领着他到空空的铺子里转了一圈。 “嘿,真厉害,你们铺子的糕点真有那么好吃吗?”路人不敢相信的地嘀咕。 苏青宁笑着招呼:“好吃不好吃,我们说了不算,明儿个你赶早来买些尝尝不就晓得了。” 为免有人再来,李耶写了一张字条贴在门上,大意就是今天开业,生意太火,东西都卖完了,想买明赶早。 吃过午饭,一大屋子人全都聚焦在铺子里整理货架,清洁卫生。 李耶便忙着派车去庄子里拉刚做好的糕点,准备明天的份量。 “照今天这架势,明天恐怕要多准备一倍的量。”李耶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庄子那边做得过来不。 “不用,就照旧。”苏青宁一口咬住,他们根本不用多做。 有时候卖东西,卖的就是库存不够,而有些人买的就是买不着。 所谓饥饿营销,越饿越买,越买越赚。 直到把战场都打扫干净,苏青宁看看没啥事儿可做了,干脆放了铺子里伙计的假,让他们把铺子门板上了,她自己个留着一扇门算账。 众人欢呼一声去了后院,苏青宁得到了想要的安静。 纤指在算盘上“噼哩啪啦”拨弄起来,越算嘴唇上扬得越厉害,最后都忍不住捂住嘴唇笑起来。 “多少?”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青宁正沉迷算账,不可自拔中,突然闻听声音惊了一跳,刚算好的数字便忘了写上去,以至于她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忍不住撅嘴抱怨:“哎呀,宁哥儿,你瞧瞧你,一来就吓我。” 陶华宁歪着头看她,其实他想说,他已经在门外看了她许久,是她自己一心忙着算账,顾不得看他,他等不及才出声的,这倒成了他的不是。 不过他脾气好,对苏青宁有着无限的包容心,当下也不生气,笑着挨着她坐下:“再算便是。”他拿过账本,自如地拨起算盘来。 不一会儿算盘声停下,他在苏青宁的账本上写下一串字。 苏青宁侧头一看,轻声念道:“一千一百零八两。” “成本多少?”陶华宁侧头轻问。 “一半一半吧。”苏青宁也没细算,便大概预估了一下,然后一脸遗憾地说可惜生意再好,也不是她自己的铺子,只能看不能往包包里揣。 “生意倒是不错嘛,不过还是及不上我们开的镜子铺和玻璃铺的生意。”陶华宁朝苏青宁比了一个大拇指,示意她安心,他们铺子的生意好着了。 苏青宁听得他这么一说心头阵阵高兴,抬头便对上陶华宁闪亮好看的桃花眼,那双眼中毫不避讳地氤氲着对她的爱恋。 苏青宁心头“扑通扑通”狂跳,跳得好像都漏掉了一拍,由此她想到陶华宁曾经说过的话,不由红了脸颊。 她抿着唇,没来由地害羞,只是一低头便不小心靠到了陶华宁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坐得离她如此的近。 她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往旁边移,却不想那张长凳就只有那么长,这一移便要掉下去,陶华宁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揽住她,这一动,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狂野粗暴的沈昀 苏青宁撞入陶华宁怀中,场中气氛一下子变昨暧昧不清起来,他顺势拥住她,温柔深情地道: “青宁,我明儿个就要去考场,谢谢你送我的泡面,很好吃,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练习骑马。” 苏青宁从不知道陶华宁原来这么啰嗦,像个老妈子似的,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念叨叮嘱。 搞的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越活越小了,让陶华宁对她这么不放心,她不由大大咧咧地道:“哎呀,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的!” 陶华宁还想说让她远着些沈昀,但猛然想起他也要去考试,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愿意在青宁面前随便随随便便提及他,原本现在他不在这里,他与青宁之间的气氛正好,提及他不过是破坏气氛罢了。 只是陶华宁虽然没有提到沈昀,但他人却已经走到铺子门口,正靠在门外的廊柱双肘环胸斜着眼睛看着两人。 原本苏青宁和陶华宁之间的距离为负,再从沈昀斜着的角度横着看过去,好像两个人已经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他先前悠闲的态度不复存在,瞳孔紧缩,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整张脸都阴了。 好像六月的天突变,乌云瞬间笼罩下来,苏青宁蓦地打了个寒战,眼眸轻抬,一眼看到了脸色不好看的沈昀。 她愣在原地,竟忘了推开陶华宁,两人双臂交缠,让人浮想联翩。 沈昀冷哼一声,跃上马背转身便走。 苏青宁推开陶华宁站在原地,看着沈昀的背影,久久地不曾说话。 陶华宁面上带着赫然,但看着苏青宁的眼神格外认真:“青宁,我,你等我高中,我们一起回乡。” “嗯?”苏青宁还在被沈昀的眼神击打之中不曾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她依然懵懂茫然:“要是京城这边忙完了的话,或许可以回乡,我爹娘也在催着了。” 但现在她不敢轻易给陶华宁许诺。 “青宁,先放下京城这边好吗,随我回去,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与你说。”陶华宁实在是憋得难受。 尤其当他这几天看到青宁和沈昀来往密切之后,他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迫切地想要当着青宁的面表白他的心声,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悦和爱慕,以便不给沈昀可趁之机。 就连今天这个点出现在这里,他也是精心算计过的,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既紧张又心虚。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嘛。”苏青宁一门心思钻在生意上,对于感情这些事天然呆蒙。 陶华宁尽管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因为没有明说,她脑子里便没有底,也不会随便往那方面联想猜测。 “青宁,总之你等我,等我。”陶华宁一再重复这两个字。他终究不愿冒险。 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随着沈昀的突然闯入又生气离开而烟消云散,好在两人相处日久,彼此之间甚是了解,倒不显尴尬。 恰到此时,陶甲挎着一个半人高的篮子一路小跑过来:“爷,这些糕点要如何处理?” 原来刚刚陶华宁买了苏青宁很多糕点。 其实不仅仅只是这一篮子,陶甲刚刚驾来的马车里面也堆了很多“好吃嘴”卖的糕点。 “你,买的?”苏青宁微微蹙眉。 陶华宁瞪了一眼陶甲,怪他怎么这个时候带着这些东西出现。 虽然他的出发点和本意是好,不想看到苏青宁新铺开张像先前的舒心阁一样遭受冷遇,但是他为了不让苏青宁认出他的人来,让陶甲派了一个京城铺子里的小伙计来采购。 那伙计是个死脑筋,而且也不知道陶华宁的心思,他以为自家东家本意就是要买糕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照着陶甲说的数量买了。 回去后好一阵炫耀,说他在一堆抢购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抢到他们想要的数量。 陶华宁一听生意那么好,不由抚额,这不是影响人家正常做生意吗?可惜,他只是个底下办差事的,还不好跟他说实话。 陶华宁心头那个气只好连连瞪向陶甲,他平日里办事都靠谱,今日里偏生频频办坏事。 先找个不靠谱,不会灵机一动的小伙计,再又来这么一出…… 青宁知道了,不是要难过吗? “你,你怎么买这么多?”苏青宁耳聪目明,只一眼便看出端倪来了。 她心里既有些感激,又有些微酸意。 陶华宁这样做虽是帮她,但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不信任她,对她能力的怀疑。 但转念想想,陶华宁这样美好的人,怎么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肯定是一心为她着想的,只是没想到用力过猛罢了。 “谢谢你,只是你也太不相信我了。”苏青宁半真半假的嗔怪陶华宁。 看那神态语气就不像是生气的模样,陶华宁松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奔着你的手艺来的,我爹在我来京之前曾经叮嘱过我,有很多同年和朋友需要关照来往,正是需要送礼。 我初来乍到又不知道他们喜好什么,便想着买些吃食,虽不出众,但总不会出错,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我赚大发了。” 他没想到青宁主管的这间铺子生意不仅没有开业冷清,反而大爆,一日之内就把她所说的品牌给立起来了。 这火爆程度堪比当初他们作坊的镜子刚刚入驻京城。 他不知道像她看着这么单纯娇美的一个女子,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太让人震惊,也太让人惊艳了。 “哦,那你的确是赚了,今天上午就把一天备的货量全都扫完了,如今你要是给他们送过去,那可正是及时雨。” 苏青宁眉眼飞扬,喜气洋洋。 虽然心里对于陶华宁这般行为稍微有些微词,但瑕不掩瑜,再怎么样也不能遮挡陶华宁对她的用心良苦,这个情她领了,于是对着快要去赶考的陶华宁说了一大堆祝他高中的吉祥话,听得陶华宁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苏青宁是个特别旺人的体质,陶华宁对于她送的祝福特别受用。 而且他现在满心都是要中,只要中了,他一定跟她表白心思。 告别陶华宁,苏青宁早早地把账盘清楚了,伸个懒腰下了个早班。 在回程的路上,李耶亲自为她赶马车。 只是刚出铺子转了个角,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苏青宁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被突如其来的刹车惊了一跳,待她睁开眼,发现马车里竟然进来了一个人,她直接吓得大叫一声:“啊……你,你怎么来了。”还没有声音的。 沈昀步步逼近她,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由分说印上她的唇角。 “唔……”苏青宁心头的惊疑还没有彻底退下去,就被他这惊涛骇俗的动作吓得僵在当场。 她反应过来双手隔在两人胸口之间用力推拒他。 谁知道,她越推沈昀越生气,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纤腰,一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将她抬得高高地,毫不怜惜地辗压她的嘴唇。 苏青宁被迫仰着头,面颊火热,呼吸急促,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只是眼泪珠却忍不住从眼眶里悄然滚落下来,砸在与她负距离的沈昀的鼻尖上。 他被那泪中的灼热击打得身子为之一颤,抬眼去看时,苏青宁已经满脸都是泪。 他心头一软,停下嘴纯上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狭长的凤眸紧紧盯住她,深吸一口气吻去她落在脸颊上的泪水,咸而涩,却让人难以自抑。 他粗暴的动作改为轻柔,薄纯舍不得离开,轻轻地在她被亲口勿得红月口的粉纯上轻触碾磨,浓且重的呼吸打在苏青宁的脸上,刺激得她一度不敢呼吸。 不过她终究是发怒了,伸手用力推拒他,不高兴地拧紧秀眉同时出声质问:“沈昀,你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 沈昀那双执笔的手此时力气巨大,苏青宁双手加起来都不及他一只手臂的力度。 “我想干什么,你感觉不到吗?”沈昀边说揽住她纤月要的手轻轻往下竟故意放在了她的腰部下面的位置……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究竟哪里错了 苏青宁心中警铃大作,她意识到沈昀是真的发疯了。 没有喝酒却在发酒疯! 苏青宁意识到他的疯狂,连忙伸手去拦:“你住手,你怎么可以这样……” 平日里的沈昀再怎么样发疯,也只是对着她冷嘲热讽几句,或者揽揽肩,捏捏她的下巴。 今日的他特别吓人,双眼红红的,眼神阴沉冷厉,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尤其听到苏青宁的责问后,他脸上立马显出怒意来:“哼,他可以这样对你,我为何不可以?” “你胡说八道,谁……谁向你……” “陶华宁,你口中的宁哥儿,苏青宁,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没数吗,要不是我……就凭你和你的家人三年前对我做的事,就足够我杀你全家十回八回了。” 沈昀的声音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重得一度压得苏青宁喘不过气来。 “原来,原来你一直记着,你,你果然是个小气阴沉又爱记仇的家伙。” “是,我小气,我阴沉,我爱记仇,不像你的宁哥儿阳光开朗,大气宽容是不是?”沈昀咬牙突然不由分说思扯起苏青宁的衣衫来。 苏青宁心中又气又恨又害怕,这些复杂的情绪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此时她心中唯有一个想法,沈昀发疯了,像书中所写的那样发疯了。 她双手力气早已用尽,反抗不得,再加上马车里面闹腾得这么厉害,外面驾车的李耶都没有反应,想来是被可恶的沈昀给弄走了,只希望他不要没有人性地伤害他。 反抗不得,她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施为。 如果他受姓大发,想要做什么便做好了。 什么女子的名节,贞节于她而言也没有保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重要。 没有意料中的拒绝和抵抗,怒气大发的沈昀却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他喷火的凤眸紧盯苏青宁,她面容潮虹,衣衫轻解,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劲,急促的呼吸让她凶前不停地起伏,鼻孔里大肆地喘息着。 沈昀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害怕他停止了反抗,还是因为心里有他舍不得反抗,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再刺耳不过了: “怎么,是个人都可以让你屈服是吗?” “你,你胡说,要不是你威胁要杀我便宜,我会……我会吗?你,你真的想要吗,我给你……”苏青宁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不等沈昀动手,已经自己扒起衣衫来。 她带着泄愤的怒意胡乱地扒着,毫无章法,扯了半晌反而把腰带从活结扯成了死结。 她急了,低下头打开暗阁摸出一把剪刀来。 银白色的光芒一闪,沈昀看清苏青宁手中拿的物件,第一反应是她想刺杀他,但见她只管把剪刀对准她自己,便又以为她是想要自杀,连忙伸手去夺。 苏青宁气性上头也是个倔强的,他越夺,她就越气,拼了命一般往自己腰上带。 沈昀力气大过她是真的,但此时她身怀利器,他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故而竟然隐隐要被她占去上风一般,他一急,怒吼一声: “住手,再折腾别怪我不客气。” 他高高抬手,作势要打苏青宁。 “你要打我是不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沈家大公子要打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你打吧,打吧……”苏青宁仰着白皙的小脸凑上去。 那副胡搅蛮缠地模样,一时之间把盛怒之下的沈昀给搅得心乱了。 他放下手,趁苏青宁不注意把她剪刀夺了去,然后双手张开牢牢地按住她的双肩,把她锁在自己怀中。 “至于吗,不过是……便值得你要死要活的。”沈昀冷声斥责苏青宁刚刚的行为。 苏青宁却听得一头雾水,她不过是想拿剪刀剪断成死结的腰带而已,哪里就要死要活了?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沈昀这是误会她了。 以为她被他弄得寻死觅活,所以这才不敢继续施为。 如此也好,也好。 她本能的低下头静默着不说话,不让沈昀看穿她的真实心思。 沈昀心里却有些受伤,他突然意识到苏青宁似乎很抗拒他的靠近,反而对于陶华宁她却不会。 至少先前他在铺子门口看到她与陶华宁那么亲密地倚在一起,她虽然也有表示出远离的姿态,但并没有与他在一起时这么抗拒,简直是要拼命的节奏。 她怎么能这么反感他? “苏青宁,你听着,在没有明媒正娶之前,我不会对你如何,不过你听好了,以后你最好跟别人保持距离,不然咱们没完!” 威胁的语气听得苏青宁很是冒火,以至于她直接忽略了沈昀话里表达的真实意思,也根本没有听到他前面所说的明媒正娶四个字。 她只听到沈昀说要跟她没完,她怒火中烧,觉得他就是一个白眼狼:“沈昀,你……” “住嘴,不许再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沈昀眉心一拧,眸子一紧,盯住了她。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她的话气得不愉快。 “我不,我偏要说,我承认我以前不懂事伤害了你,可……可那已经过去了,我,我后面也补救了,还被你差遣到千里之外,远离家乡和爹娘,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沈昀也是一阵受伤,苏青宁的话让他忍不住皱眉生气:“苏青宁,看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从你父女买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招惹到我了。” “我,我名声不好嫁不出去,我爹想买个人入赘我们家,哪里错了?” 在君山县城像苏大海那样想并且那样做的人并不少见,所以当初沈昀被苏大海买回来,大家除了一开始看个稀奇以外,到后来就渐渐地失去了兴趣,再没有人在此事上多言。 而且这事发生在苏青宁穿越之前,她压根就是受害者,更没有什么可说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把你灌醉来套话 苏青宁正暗自担忧着,雅间的门再度被打开。 一阵冷风随着大开的门袭来,苏青宁突然有些不敢动弹,她紧抿着嘴唇悄悄地抬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昀。 他一身石青色锦衣,袖口绣着翠竹,一板一眼地袖手站在那里,狭长的凤眸一动不动地盯住了她。 苏青宁赶紧低下头去不说话,做出一副我只要不看他,他就看不到的自欺欺人的模样。 这两人正在暗暗地斗法,赵可瑜却是欣喜地拉住苏青宁直往沈昀面前推: “啊,沈公子,你,你是来找青宁的吧,青宁,快,快去。” “我,可瑜,你不是跟玉小姐关系好吗,你不如找她……” 苏青宁话音未落,沈昀已经温和地笑着开口了:“赵小姐有何事,不如直言。” “啊……那个,那个我听说南郊马场要举行打马球比赛,我想参加,可以吗?”赵可瑜既兴奋又难掩激动地道。 沈昀拧眉,手指轻轻握紧又松开,没有回答赵可瑜的话,只是盯住苏青宁。 苏青宁却只管低着头,她不想说话,她只想拉开与沈昀的距离。 可在沈昀面前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青宁觉得如何?”沈昀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点了她的名。 “我,我当然觉得好呀。”苏青宁被迫开口。 沈昀凤眸中流光溢彩:“好,那赵小姐便一起去罢。” 赵可瑜激动地双手紧紧握住,看着苏青宁和沈昀满脸兴奋,很快沈昀便提出说“好吃嘴”铺子里还有些事要跟苏青宁商量,让她移步。 赵可瑜跟苏青宁现在算已经很熟了,所以知道她在做“好吃嘴”只是不知道这竟然是帮沈昀经营的。 她看着苏青宁的眼神越发的崇拜了,天啦,她新交的这个朋友果然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跟大名鼎鼎的沈大才子关系这么要好。 “当然,当然,正事要紧。”赵可瑜忙不迭地跟苏青宁告别,让她只管安心地去,余下的事情她来处理。 苏青宁扁着嘴,皱着鼻子,天老爷知道她才不想跟沈昀走。 她这完全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呀。 可这些话却偏偏不能说,她只好委委屈屈地磨磨蹭蹭地跟着沈昀下了楼。 但她坚持着不上沈昀的马车,而是动作极快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沈昀看她一眼,眼中精光一闪,一抹无法言喻的笑意勾勒出来。 她防备心倒是重,可到底还是太天真。 一路上,苏青宁都在担心沈昀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在半路上强行挤上她的马车,她紧紧地拽住了车帘,还一再交待车夫好好赶车,千万不要停,除她之外谁喊都不成,还让李大丫和三丫一左一右地护着她。 如此一路上还是担心不已,但好在今天沈昀良心发现,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 但是也正因为苏青宁把车帘紧紧地盖住,她竟然完全不知道沈昀居然引着车夫把车再次赶进了沈夫人玉氏居住的院落。 她一下车,看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生气质问沈昀,就见玉氏兴冲冲地迎了出来,看到她一脸喜气地道: “丫头,你来了,这几日把你忙坏了吧,也不晓得来看看我,想你得紧,快,快进来,这次我专门让小翠出去学了奶茶的制法,我让她熬给你喝。” 苏青宁心头一暖,先前对沈昀的怨气和怒气一下子就被玉氏温柔可亲的话消融了,她突然生出一抹愧疚来。 自从上次来过一趟后,她一直忙着铺子开张事宜,还忙着新的spa会所的装修之事,又要练习骑马,还真把答应过要来看看玉氏的事情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她忘了,人家却记得牢牢的,不仅见天的惦记她,还把她喜欢吃的,喜欢喝的都备得妥妥的。 “我,夫人,您……您受累了。”苏青宁几欲哽咽。 玉氏待她太好了,是除了她爹娘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她对她的关心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她能感受得到,真挚而又暖心。 她悄悄侧过身去抹眼泪,却不期然地对上了沈昀看过来的双眼。 她脸颊一红,呃,差点误会他了。 在玉氏这里好吃好喝一顿后,天色渐沉,玉氏拿出了四件给苏青宁做好的春衫,外加四套夏裙。 “啊,这么多。”苏青宁瞧着颜色清爽,花样好看的衣衫,又欣喜又惊讶。 她记得当时她并没有买夏季的布料呀,玉氏怎么还能做出四件夏装来的。 玉氏笑道:“昀儿拿回来的,说是太子殿下赏的,我年纪大了,这浅紫和湖蓝的颜色不适合我,你正年轻,做成百褶裙穿上保准好看得紧。” 苏青宁摸着衣衫料子,入手服帖柔软,好像丝绸一样顺滑。 “这是杭绸,做衣衫舒服又有坠感。这件骑马装是蜀锦,衣料坚固有韧性,而且颜色也鲜亮,正好给你骑马穿。” 苏青宁连声道谢,问她怎么知道她正在学骑马的。 玉氏摸摸她的右手食指和虎口的位置,告诉她说这便是学者拿鞭子时留下的印迹。 再加上皇家总喜欢在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之后举行一次打马球比赛,她就随便猜猜了。 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玉氏:“夫人可真厉害,人在家中,却能筹谋千里之外。” 不得不说,沈昀能那般聪明,有很大的概率都是遗传自玉氏。 说到这里,玉氏看向沈昀:“他的马术是我亲自教的,只可惜我现在老了,蹦不动了,昀儿啊,你就好生教教丫头,可别让人伤着她了。” “母亲放心,伤不着她。”沈昀自如地应下。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面前两人聊着的虽然只是家常的话题,吃的穿的玩的,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烦 闷,反而越听越带劲儿。 三人这边厢聊得兴趣正浓,先前苏青宁见过的那个小丫环一脸头大的跑进来,抹着眼泪哭诉说今天大厢房里分给他们的是羊肉,但她不大会做,小翠姐姐这会儿又在忙活着做别的事情。 苏青宁一听做吃食,立马上头了,主动起身要求说她去做。 玉氏自然不能同意,就让小丫环看着随便做做就是了。 “夫人,我去吧,羊肉是好东西,有营养好克化,吃了对身体好,我给你整治一锅羊肉汤出来。” 做羊肉可不容易,很考手艺,一不小心没做好就是一股子浓浓的羊膻味儿,熏得人简直不敢下嘴。 “正好贺他今日高中。”苏青宁指指沈昀。他可是状元郎了。 自家儿子出息,玉氏越发高兴,笑眯眯地看着沈昀和苏青宁。 越看越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闻言她也不阻拦苏青宁为贺沈昀高中做好吃的。 “也好,也好,就让这丫头给你打个下手。” 苏青宁整治好了羊肉汤,看看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便就着新拔的蒜苗炒了个五花肉。 剩下的羊肉她给做成了孜然羊肉,再炒了一个时蔬,端上来的时候满屋子的香味。 在玉氏的热情挽留之下,苏青宁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三个人围在桌前,就着三菜一汤吃得津津有味。 “真好,这日子又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大包梁村时的日子。 我以为到了京城后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幸好,幸好有你在。”玉氏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真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她满是感慨,越发认真地看向苏青宁,然后偷偷地朝坐在她左侧的沈昀使了个眼色。 沈昀会意,让杜三拿出一瓶葡萄酒来给三人满上。 苏青宁看到酒的时候刚想说自己不能喝酒,一喝就醉,但见是葡萄酒又觉得没什么,她不忍心打破这般美好的氛围,便忍着陪他们母子俩喝了小半杯。 只是不曾想,这葡萄酒的酒劲儿也很大,她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招架不住。 很快便有些昏昏沉沉的,玉氏显见的也有些不胜酒力,早早就被小翠扶着回了房间,只留下沈昀、苏青宁还有伺候在一旁的小丫环小环。 “还要吗?”沈昀连干三杯,脸色都未曾变化,摇着玻璃瓶中的酒液又惑苏青宁。 “我,我不要了,喝,喝不了了。”苏青宁的舌头已经开始发麻,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胆小鬼,就说你不能喝酒。”沈昀激她。 “谁,谁说的,我,我要喝,我能喝。”苏青宁酒劲上头,抢过沈昀手里的酒盏不由分说倒进自己嘴里。 沈昀低垂的眼眸微闪,带着一丝不自然。 真是想不到,他有朝一日居然会再度对苏青宁用灌醉这一招。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和他你会选谁 “我醉了!”这是苏青宁在醉倒过去时心里唯一的想法。 沈昀手快地扶住她:“你没醉。” 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扶着,她的脸颊很热,热得他一度想要松开。 但他没有,他喜欢喝了酒躺在他臂弯里一动也不动的苏青宁,这个时候的她不会因为他做出来的任何举动而跳脚,也不会跟他瞪眼睛生气,她乖乖巧巧地像她以前做的小人偶似的,好看而安静。 沈昀扶着她好一会儿,想了想道:“苏青宁,如果我跟你提亲,你会应吗?” “我说,我说了,你会打我吗?”“当然不会。” “那,那我也不,不会!”苏青宁迷迷糊糊的却很好说话,明确沈昀不会因为她的回答而生气打人之后,沈昀问什么她都说。 “为何?”沈昀的心紧了紧,他想听听苏青宁会怎么回答。 “你记仇,你,我害怕。”苏青宁声音娇娇软软的,明明是说沈昀不好的话,他却生不出责怪她的心。 他是真的记仇,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满满的充斥着仇恨。 他恨那些曾经在他们家遭难时冷眼旁观的人,尤其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当他被衙差卖给苏大海时,他也恨他们。 特别是他当时被以前的苏青宁虐待时,他好几次都差点想借着挖草药的借口给她喂一把断肠草。 但他现在已经不恨苏青宁和他的家人了。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他为何那么突然的就原谅她了,甚至再也不怪罪她,还喜欢上了她,想要娶她为妻。 这大概就是张宗正道长所说的缘分——孽缘。 “这辈子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就别想再逃开了。” 沈昀凑近苏青宁耳边重而慢地说着。 然后把她抱上马车,从后门把她送了出去。 天黑尽的时候,沈昀才把人送到小北庄。 “爷,天黑了,城门关了,今儿夜里怕是回不去了。” 沈昀道:“不回便不回了,去太子殿下送我们的庄子看看。” “可是明儿一早就要进宫去。”杜三在心里默默测算了一下距离,生怕赶不回去。 “早些起来便是。”沈昀神情淡淡,目前这世上,除了苏青宁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让他的脸色为之而变的。 杜三低头悄悄地嘀咕:“爷,你何至于为了她……” “杜三,你操的心太多了。”沈昀脸色一沉,杜三连忙低头认错。 自家爷是什么样的脾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本次会试随着张榜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接下来所有在会试榜上有名的人都要积极准备应对殿试。 相当于春闱已经获得了一个当官的门票,但是殿试的成绩却决定着以后能不能受重用,做什么样的官。 京城这几日的气氛格外热烈,“好吃嘴”作为一家有特色的吃食铺子,生意相当红火。 因为苏青宁看准时机早就推出了包装精美的糕点和粽子,用好看的礼盒装了,意喻着高中。 不管是谁买来送给家中有高中的人家十分应景恰当,故而生意又是好一阵火热。 只是苏青宁看着这般红火的生意心里的阴影面积却很大。 因为这家铺子不是她的,收再多的钱盈利再多,说白了也跟她没啥关系。 她就只能算一算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亲自选中的掌柜陆一成把赚来的银票收了然后在沈昀到来时悄悄地交给他。 至于沈昀后来要交给谁大家便都不知道了。 苏青宁倒是晓得,定是先前在庄子里见过的那位年轻人。 她只是从未在其他场合见过他,至今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字。 而且沈昀一再交待过,如果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风生水起,最好就装个聋子哑巴,什么都不要打听,什么也不要追究。 有时候糊涂一些反而是好事。 苏青宁巡过铺子,看过它的火热后,越发想要加快她与赵可瑜将要合作开的会所。 不过最近赵可瑜却并没有什么心情跟她讨论铺子的事情。 因为她满心满眼里都是带着苏青宁去她家的校场打马球。 “哎,打球了,你怎么又走神了,来来来,快看我。”赵可瑜骑着马满校场的跑动,神情之间无限飞扬,可见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好。 看出她对做生意没啥兴趣,苏青宁无奈叹息一声,只好暂时放下生意场的事,与她一门心思学起打马球来。 不愧是自小出身在武将世家的人,她那一手打球技巧简直绝妙。 苏青宁感觉跟着她只学了三天,便当得上跟着沈昀前头学的十天,也比陶华宁教她的五天强。 她真是会玩儿又会教,让她学得事半功倍。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可瑜与她能说到一块儿,不像沈昀那样动不动就黑脸。 自己稍微做错一个动作,就会惹得他鼻子冒冷气,脸也阴沉沉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大发雷霆一般。 一看到他这般苏青宁就浑身冒鸡皮疙瘩,别说有长进了,就连原本会的打球姿势也都被吓忘了。 他的感情很复杂,但是也是有喜欢的。只是害怕他。 赵可瑜用球杆发了一个球,远远地朝苏青宁喊:“对了,这次春闱的会元是沈家公子,你说他能不能当成今科状元?” 苏青宁想了想沈昀书里当时的场景,他还真的被当今皇帝点做了状元。 所以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同时苏青宁想到她能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她并不能做什么,甚至有可能连她自己和家人的命运都没有办法改变。 真是可悲! 说着说着,苏青宁又走神了,赵可瑜连发几个球,她都没有接到,急得她脸都红了。 苏青宁连忙认真起来,与她对打几局,赵可瑜看她挥杆接球有模有样,这才满意地点头,朝她竖起大拇指,说这样才像样,不然以她刚刚那水平,上场只有挨球砸的份。 苏青宁叹息:“我不想砸别人,别人也最好不要砸我。” 相比于会试而言,殿试更加重要。 科举之路走到了最后一步,大家都是人中龙凤,要想在其中赢得一席之地,并且名次能够靠前,必要更有水平才行,故而大多数人在经历过了会试之后依旧认真温书,做文章,并查看时事,了解治国方略。 沈昀自从那次露过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陶华宁在苏青宁回到庄子后,很是高兴地来找苏青宁叙话。 “青宁,我考了第五名,你高兴吗?”陶华宁向来都是干脆直白的性子,苏青宁早就已经习惯了。 苏青宁抿唇,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想考第一名,至少也要考个前三。 没想到这次他会试第五名他居然也颇为满足。 不过想起他之前所说的跟自家堂兄弟一争高下的事情,她又觉得能够理解了。 先前在乡试之前争先,不过是为了压倒他家中那些先于他参加科举的兄长们。 如今却不用了,因为陶家目前除他一人之外,并无一人能走到会试这一步。 其实真正的陶华宁并不是一个喜欢争权夺利之人,他有雄心,但都是想要实实在在地为民谋利,想要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而非在意这些虚名。 “高兴,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糕粽,期待你在殿试中也能有如此优秀的表现。” 苏青宁见陶华宁难得的没有主动向她要礼物,连忙高兴地献上糕粽。 “我只是没想到沈兄居然得了会元,看来他先前在君山县城时的确在让我,哎,我那小元得的名不正则言不顺。”陶华宁有些介意沈昀当初进考场之前所说的话。 “你想多啦,沈昀他本就是京都之人,他不过是因为特殊原因才会滞留本地考试。 要不是你帮他解决户籍和保举的问题,他可没有资格在那儿考。所以你就是君山县城乃至宣州府的小三元,这很合理,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不自信这可不是陶华宁的风格。 陶华宁闻言点点头,青宁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想起苏青宁之前一放榜就去了沈府,陶华宁的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他忍不住问道:“青宁,如果要你选择,在你心里,我与沈兄你会选谁?”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拿错对象的礼物 苏青宁想着就又开始走神,她趴在窗栏上看到了从酒楼里走出去的玉珠珠,而跟她并列走在一起的便是香香郡主。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百褶裙,裙体蓬松,缀着珍珠,在她无意间回头凝望酒楼时,苏青宁看到了她的脸,瓜子脸,大圆眼睛,高挺鼻梁,整体生得端庄明艳,标准的大家闺秀范,让人一眼看到不由得就生出欢喜。 啧,果真是皇家的人,父亲母亲的基因好,不那么费力就能长好。 苏青宁感慨着,却不想看得过分认真了些,香香郡主感觉到了被人用目光锁住,不由凭着感觉抬头望了过来。 苏青宁一惊,连忙想躲,但已然来不及了,她便僵在窗栏上,与香香郡主探询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了一瞬。 苏青宁心神微微一紧,郡主就是郡主,威严和气场都不是玉珠珠可比的。 小北庄里,太阳渐渐落下,夕阳洒在院子里,呈现出橙的黄的红的各色交织的云彩,好像天空着火了一般。 在那抹彩色霞光的附近那些被火烧云染上了颜色的云朵开始随风变幻着各色形状。 无头的鸭子,缺了根尾巴的狮子,少一条腿的小狗…… 天空之上分外的精彩,而在小北庄的后院里亦有着不一样的热闹场面。 石桌上摆着四样小菜,三种四个杯盏,苏青宁、沈昀、陶华宁分别对应三个角相对而坐。 “祝贺你们。”苏青宁举杯,她用的是青花瓷茶盏,里面盛的是茶水,有过上次被沈昀有目的的灌醉之后,她可再不敢轻易喝酒,不然被他拆吃入腹都不知为何。 “多谢青宁,你做的菜很好吃。”陶华宁温柔地道谢。 他看看四周,夕阳晚照,庭院里能听到后面不远处鸡鸣狗吠的声音,满墙的绿藤红花点缀着院落,就着这一方石桌,画面清新唯美——当然如果没有沈昀在场就好了。 可惜,此时的他并没有赶走他的立场。 而陶华宁此时心中所想已然被沈昀完全看在心中,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也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希望陶华宁离开,留他与苏青宁独处。 然而谁都不肯成全谁,所以组成了一个坚固却又尴尬分万的三角形。 苏青宁低着头不说话,只顾着给他们倒酒。 倒了红酒,又给他们倒自己酿的米酒,同时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们俩能够快些喝完吃完然后走人。 但可惜的是两个人的屁股好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粘在凳子上,就是不动弹。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碍着有对方在场,原本想要说的万千话语全都吞了回去。 安静地吃完一顿饭,苏青宁招呼李大丫收拾碗盏,还让她点上灯烛暗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二位贵人是这就……” 陶华宁瞄了一眼苏青宁,对于她的用词颇为不满,什么叫贵人,他还是他,不过当着沈昀的面他并没有多说,同时看出苏青宁的为难他于是笑道:“好,我这就回庄子里去。” “我也回京城了。”沈昀站起来,因为酒喝得有点多,身子竟然晃了两晃,朝着苏青宁所在的方向倒去。 苏青宁下意识伸手去扶,但还没有扶到就被陶华宁横刺里扶了过去。 “青宁,你力气小,我来便是,正好我要出庄子,也与沈兄同路。” 沈昀侧了一个,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双手,然后直视着陶华宁。 于是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双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苏青宁坐在其中很觉得抑郁,她不知道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俩人。 说起来他们都是才学高绝,人中龙凤,一个心智谋略皆是上选,一个家中更是累世巨富,什么都不缺。 送走两人,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看着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她进屋把给两人高中的礼物包装好,准备明天便派人送到他们各自的府上去。 原本今天想要给他们的,但两个人互相抵触着,让她完全没有任何机会跟他们单独说话。 考虑到两人的礼物,未免引起比较,她决定还是择日再送。 她整理好,准备拆发歇息。 便听到半开的窗棱外有人轻轻敲窗。 苏青宁心头一紧,缓缓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除了有树叶映着的黑影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是野猫,上前打算把窗户闭紧,可双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青宁,是我。” “宁哥儿,你不是回你庄子里去了吗?”怎么还带回来的。 “我忘了一样东西,过来看看。” “你忘了什么?”苏青宁提醒他小心头,把窗户打开,一眼看到了在黑暗中盈着亮闪闪光芒的双眼。 他的脸处于窗外的黑暗与房间的烛灯之间,半明半暗,明明灭灭,分外有意境。 苏青宁不觉有一种正在约会地浪漫之感。 “上次会试你送我糕粽便罢了,这次你莫不是还要随大流送糕粽?” 苏青宁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当即反驳:“我没有,早备好了。”她转身去妆台上找出包装好的要给陶华宁的礼物。 等她回过身便见他已经从窗外翻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但她了解陶华宁的为人,倒也没多想,随手递给他。 陶华宁嘴角上扬,在灯下笑得温润好看。 苏青宁不觉看呆了,他长得这样好看,难怪皇上一眼看中他,将其点为探花郎。 在大梁朝,自来就有状元榜眼凭文才,探花凭长相。 所以历任探花郎都是殿试及第者中长得最为好看的。 陶华宁当然知道自己笑容的杀伤力,作为男子,平日里其实他很反感旁人夸他长得好看。 所以从小到大,他读书写字做文章都比寻常人等努力,为的就是给自己正名。 他并不是只徒有虚表之人,他亦有满满一肚子文采,亦有治田韬略。 不过苏青宁看着他的模样却让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只因为她的眼神是温婉柔和的,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攻击,反而柔情似水,好像能够涤荡他的心灵一般。 “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苏青宁小声催促着。 这个礼物她也算是准备得挺用心了。 图纸是她亲自画的,甚至在庄子里的木匠做完后,她还亲自给上面的人物画了相上了漆。 陶华宁失笑:“哪有送礼的人催着收礼的人当面验看礼物的。” “那你不看就代表不要,我收回罗。”苏青宁与他开惯了玩笑,见状就要拿回来。 陶华宁见状连忙护住,这一抢一护之间,两人的手不经意间放在了一起。 陶华宁突然大着胆子一把握住了苏青宁的手,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今年是不是满十八了?” 苏青宁点头,意识到这般不妥,便想抽回来,来没来得及,外面便传来阵阵脚步声。 苏青宁连忙后退,陶华宁来不及思考,只想着不能破坏苏青宁的名节,身子一闪,跃出窗户重新隐在了黑夜中。 苏青宁整理好衣衫,搓了搓手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陶华宁手指留下的体温。 “苏青宁。”房门被敲响,苏青宁一听到声音心头就紧紧地揪住了。 沈昀这厮怎么也去而复返了? 可人家都上门了,她又怎敢不开门? 门一拉开,沈昀的冷脸便出现在苏青宁眼中。 他还穿着先前那件玄色织锦长袍,头发高高束起,面色不悦,一进来便四处查看。 床帐后面,衣柜里面,还有她房间后面的温泉池,都没有人。 苏青宁瞧得直皱眉,隐隐有些不悦:“你干什么?”大半夜地闯入她的房间里来大摇大摆在里面躲猫猫似的,到处翻找。 “我想看看你房间里有没有藏着别的有心之人。”沈昀冷着脸道。 苏青宁没好气:“当然有,不就是你吗,夜深了,你沈大状元还不回你京城的府邸,在我这小庙里晃悠啥。” “苏青宁,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沈昀眯着眼睛,眼神里透着危险的光芒。 “你,你什么意思?”苏青宁瞧看着沈昀,她意识到他生气了,是很生气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苏青宁,你现在听仔细了,我-要-娶-你!”沈昀咬着字眼一字一顿地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夜半的不速之客 “我想娶你”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苏青宁的心灵,让她当场石化。 她懵懂茫然,沈昀曾经用隐晦和暗示的方式表达过很多次相同的想法,但他未这样明确而清晰的说出他想做的事。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从未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与沈昀联系在一起,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样远离他,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可他现在却这么突然地把隔在两人中间的窗户纸就这样粗暴的戳破,她真的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沈昀不满她长久的沉默,闷声警告:“你可以考虑,但我告诉你,我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娶她,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娶定了。 “我,你,对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贺你高中状元。”苏青宁忍着快要窒息的呼吸,咬着唇递出她刚要给陶华宁的礼物。 等到沈昀当面打开,苏青宁看到里面的黑白棋子和华容道积木块的时候,她一下子蒙了。 遭了,刚刚心里一着急给错了。 把原该给陶华宁地给了他,里面还有她特意给他写的贺卡。 她顾不上计较沈昀刚刚在她面前发的狠,不动声色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为他介绍起黑白棋子的玩法来。 “这棋子虽跟围棋长得一般无二,但其实下法不一样,可以下五子棋,还可以下很多种棋,你要有兴趣的话,我过几天给你写个棋谱,你无事的时候可以下着玩儿。” 苏青宁一边说着一边把摆放在里面的棋谱拿起来藏在袖中。 这上面有陶华宁的名字,不能让沈昀看见。 可沈昀的眼睛何其之尖,他早就将她所有的动作都收在眼底,薄唇微勾:“你手上那不是吗?” “哦,这个不是,是,是我放错了。”苏青宁想藏,可入了沈昀的眼,他又怎会放过。 他手一伸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来翻看起来。 “你如空中明月,风光霁月,又如春日暖阳,和煦温和……” 沈昀越读眉头皱得越紧,他突然后悔或许他不该抢过来,也就不会看到苏青宁对陶华宁的盛赞,也就不会心塞了。 他阴着脸沉声道:“你送错了,对吗?”他擅长揣摸人心,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看不透苏青宁心中所想,但从她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便能看出这一点。 苏青宁低头不说话,很明显送错了。 可她不敢承认,因为给沈昀的礼物里面没有这些让她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夸赞之语,只有…… “把我的给我。”沈昀气过之余突然想看看苏青宁会给他写些什么,会怎么样夸他。 “我,我没送错!”苏青宁一口咬定这就是给他的。 “我不信,你怕我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还会认为我风光霁月,如春风般和煦吗?”沈昀又不是被人骗大的,苏青宁这点小伎俩怎么会瞒得过他。 “你想错了,我不是夸你,我就是觉得你……你过于冷酷无情了,所以希望你能像明月,像春风。”苏青宁急中生智找到了为自己所写开脱的说词。 “虽是狡辩之言,我却欢喜,不过你最好说的是心里话,不然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沈昀的手再度捏上苏青宁的下巴。 苏青宁吃痛,粉唇一嘟生气地嚷道:“你想听实话对吗,好,那我告诉你,我不想嫁你。” 沈昀手指蓦地加重,苏青宁痛得直皱眉头,但想到此时藏身窗外的陶华宁,她不敢发出声音,怕惹得他藏不住跑出来。 “你再说一遍。”沈昀附在她的耳边冷声道。 “我……”苏青宁突然间怂了,她刚刚只是被沈昀激怒,随着一时气性才脱口而出,这下她冷静了,又怎么敢? 而在此时,关着的房门再度被推开,陶华宁从门口进来,他缓缓走上前来温声道:“沈兄,青宁她说她不想嫁你。” 沈昀锐眼一利,看向陶华宁,在他身后,走廊上的已经熄灭的灯笼此时被房中的烛光照亮,虽然在昏暗中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的刺眼。 原来去而复返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可惜的是他这会儿心思纷乱,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集中精神探看陶华宁的心思。 不过便是不用探看他也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昀和陶华宁在这里兀自火花崩火花的,苏青宁却是一脸慌乱:“宁哥儿,你,你怎么也来了?” 沈昀是什么样的性子陶华宁不了解,她却再了解不过了。 别看他以往跟陶华宁两个人只是偶尔争执一番,表面上看着还是很好相处的,但其实他这个人确实如他所说的记仇。 以前他认为陶华宁跟他没有深层次的矛盾,所以两个人能够和平相处。 但若是此时陶华宁为了她而得罪了沈昀,那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最近苏青宁记忆深处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在书里有一个悲剧人物。 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沈昀,而被他折腾得很惨,直到结局都不好。 因为他只是书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小配角,当时苏青宁看的时候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随着跟陶华宁走得越来越近,关系也越来越好,她却渐渐地醒悟过来,从那个人的人设和家世来看,其实就是陶华宁。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本书里,一切的人物和场景都是一样的,可就是陶华宁的名字改了。 为免陶华宁落入书中n号男配角的地步,她连忙赶在陶华宁再次说话之间拦住他:“宁哥儿,这是我的事,你莫要管。” “青宁,他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我怎么能不管?”陶华宁清朗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对苏青宁的关心。 他容不得任何人欺负逼迫她,就算是沈昀也不行。 “青宁,你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他……” 苏青宁眼角余光瞥到沈昀脸色微沉,心里一颤连忙阻止:“宁哥儿,夜深了,请回去歇息。” “青宁。”陶华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青宁,她居然在拒绝他! 沈昀冷厉的眸子微动,薄唇边一抹冷笑浮上来,意有所指地看着苏青宁: “陶兄,你没听到她的话吗?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无需插手。” 陶华宁不信邪地走近苏青宁,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青宁,你是说真的,你真的要赶我走?” 陶华宁的语气里的悲伤听得苏青宁心里阵阵难过。可她听出了沈昀那句话里的警告。 他在告诉她,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一律与旁人无关。 苏青宁品味着这句话,咬咬牙把心中想要跟陶华宁说的话尽数咽下去。 只是看到他难过的侧脸,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心软,想要告诉他,这一切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陶华宁要是被沈昀折腾得像书里那个悲惨的配角那样,她的心便阵阵泛疼。 她不忍心他这样风光霁月的人遭遇到那样遭心的事。 他理应过好他自己的人生,当他的探花郎,在朝廷做他想做的事。 思至此,苏青宁朝外面唤道:“大丫、三丫,送宁哥儿回房。” “青宁,青宁,我不走……”陶华宁最是了解苏青宁,看到她皱眉咬唇便知刚刚那些话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是被眼前的沈昀逼的。 他知道沈昀自从回到京城后,就跟皇宫里的太子一党走得很近,他如今又中了状元,很得圣心,日后在朝中定会青云直上,他远不是他的对手。 可此事事关青宁的安危,他不想退缩。 他朝苏青宁摇摇头,表示他不害怕沈昀。 他的眼神给了苏青宁一丝温柔的力量,但很快就被冷着脸咳嗽的沈昀打破。 她不自觉地轻颤一下,一口冷气吸入肺中,刺激得她也跟着连连咳嗽。 陶华宁还想上前来,沈昀一个眼神过去,闻声而来的李大丫和三丫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李大丫手劲大,但陶华宁好歹也是练过的,拉得有些吃力。 而三丫双臂肌肉微突,却是力量型的,她冷着脸仰着下巴道:“小姐请陶公子回去歇着,还请陶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说着双手顺势一转就把陶华宁扯了出去。 “青宁……”走廊上留下陶华宁不甘心地呼喊。 苏青宁生怕他又跑回来,连忙冲出去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陶华宁的声音慢慢地小了。 然后渐渐消逝,嘈杂了一会儿的院落里双彻底地归于平静,只听得到院子哪个角落里隐着的蛐蛐蝈蝈在扯着嗓子唱歌。 苏青宁回到房间里,原本低着头,而些却意外地抬了起来,她凝视着沈昀。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未嫁时我未娶 院子里重归安静,但房间里的气氛却是很凝重。 沈昀逼视着苏青宁,面容英俊好看,但眼神却极其地具有攻击性。 苏青宁咬着牙挺着胸才能让自己顶住他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 沈昀紧盯住她:“你再说一遍。” 苏青宁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表情:“我不想嫁,不想嫁人。” 沈昀眉头紧皱,但他到底听出了苏青宁话中的意思。 她只说她不想嫁人,没说不想嫁给他。 他眼中愠色稍退,眼神回暖:“你是女子如何能不嫁人?” 这个时代的女子必须得嫁人生子,然后相夫教子。 而苏青宁却在这里告诉他她不嫁人,他才不信。 苏青宁低头:“算命先生说过我十八岁之前不能嫁人,否则会害得男方家破人亡。我命硬,早些年前克得我娘生不出弟弟,我……”苏青宁为了在沈昀面前把自己,也是为了把陶华宁择出来不惜自黑。 “住口。你还真信,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性子,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沈昀难得的笑了,然后赶在苏青宁反驳之前轻飘飘地告诉她,其实之前去她家庄子上给她算命的道士是他的好友,受他嘱咐去的。 “张,张,那个张宗正道长是你好友,你,你没骗我?”苏青宁一双凤眼瞪得老大,她心口狂跳,一脸地的不敢置信。 “不然,你以为怎么会那么巧,你想要算命先生就有算命先生出现在你家附近。 苏青宁啊苏青宁,我原以为凭你的机警聪慧早就该想明白。”沈昀对着苏青宁露出几分鄙视来。 那眼神看得苏青宁浑身不舒服,她忍不住恨声道:“我是该想到那算命先生有问题,可我没想到是你沈昀安排的呀,你,你可真行。” 果然沈昀就是沈昀,他就是书里写的那个有着诸多算计的,阴沉淡漠的沈昀。 他自有他为达目的便不择手段的本事。 “没什么,只是……谁让我看上了你。”而当时围绕在苏青宁身边的狂蜂浪蝶又那么多,他若是没点子手段怎能等到这时? 苏青宁明白过来沈昀终于走上了书中属于他的路,立住了他的人设,她心里的害怕阵阵释放出来。 之前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祈祷此时全都没用了,她只是想不通沈昀到底想做什么。 “沈昀,你说你恨我,又说想娶我,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心?” 沈昀毫不避讳这个问题的答案,爽快地道:“自然都有。” 恨她和他的家人早期对他的虐待有之,但经过与她的朝夕相处之后,看到她与旁人不一样的闪光点之后,他却无法抑制地喜欢上了她。 为此事,他自己也在无数个深夜里反省过自己。 但最后的答案便是娶了她。如此便能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 他突然按住苏青宁的肩膀凑近她,声音低沉:“你伤害了我,我便罚你陪我一辈子赎罪。” 苏青宁身子一僵,整个人已经当场石化。 她就说嘛,沈昀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的,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她这个被他视作仇敌的女人。 苏青宁心底翻江倒海,但此时她却无比的清醒,大势已去,她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都是徒然! 她知道沈昀话已出口,便不会放过她。 只是现在她好些准备都没有做好,她没有办法成功逃离,为免激怒他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苏青宁决定放下身段。 有时候脾气执拗并不是好事。 她这会儿倒是一举爆发出来了,可是后果了,不仅得她自己一个人担着,还得连累她的父母。 苏大海夫妇已经失去了他们亲身骨肉,日日里面对着自己这个冒牌货,苏青宁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了,如今要是她一个冲动惹怒沈昀,那么苏家估计又要被抄家来族了。 “你要是娶我,那你的小表妹玉大小姐怎么办?” 沈昀已经做好了苏青宁会说很多不理智的拒绝的话,他都已经暗暗地调控好情绪,好让自己不受她那些难听的话的影响。 没想到她在沉默半晌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他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跃,只是依旧冷着脸道:“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我不相信,玉大小姐时常跟我说你与她是自小指腹为婚,而且还是青梅竹马……”苏青宁可是记得很清楚,书里的沈昀是很喜欢玉珠珠的。 沈昀不悦地掐着她的下巴:“她是你什么人,说什么你都信,为何我的话你却不信?”呃,这话还真把苏青宁问住了,她设想过很多回答,甚至都觉得沈昀可能会辩解一番,但着实没想到他直接就否定了跟玉珠珠的婚约。 “可是,可是,你……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原本就应该娶她为妻。”苏青宁惊慌之下忍不住想要把书里所写告诉他。 书里沈昀在设计除了沈家泄愤之后,最后娶了玉珠珠。 他们才是官配cp,她就这样闯进去岂不是个“三”儿? 她越想心里越慌乱,可沈昀却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数掌握在手心,看她心乱便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拒绝和喘息的空间。 “你未婚,我未娶,你我成婚并无任何阻碍,我现今高中状元,配你也不差什么,你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 “这个,这个……啊,我爹娘常告诉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你若真心求娶,就这般半夜上门,这叫求娶吗,我怎么看怎么像逼婚?” “你若同意,没有幺蛾子,我何须逼婚?”沈昀不管怎么样都是有道理的,苏青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他。 “你,好,你若真心,便派媒婆去葡萄庄跟我爹娘说亲,到时候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定当遵从。” 苏青宁被逼到已然没有了退路,如果,如果嫁他真能平息他的怒火,让他泄愤的话,嫁就嫁了。 反正婚姻于她而言并不算枷锁,待她寻到机会,她就立马安排她爹娘离开,没有他们掣肘,她自问摆脱沈昀不成问题。 “早这样多好。”沈昀薄唇一勾,一丝邪魅的笑意溢出,看得苏青宁心神不定,浑身冒冷汗。 正待她心神惶惑之时,额上突然一暖,沈昀吻在了她的额头,她惊恐地抬头,正对上沈昀狭长的凤眼,那眼中带着戏谑与阴谋得逞的得意。 “乖,别生气,这只是利息,你欠我的以后慢慢还。”沈昀目光下移,透过她中领衣衫看向她的脖颈,白皙修长,似天鹅颈一般优雅勾人。 苏青宁僵在当场,直到沈昀离开,她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李大丫进来,看到她衣衫单薄地在风口吹风,连忙拿了毯子给她裹住。 “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得这么入神。” “宁哥儿呢,他,他可有说什么?” “宁哥儿什么都没说,三丫让人守在那院子里的。” 苏青宁安下心来,知道陶华宁终究还是被自己那句话安抚到了。 她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夜里的冷空气进入她的肺部,刺激得她心口都疼起来了。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明明,明明一切都发展得好好的。 他们各自都考上了,而她的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会所都打算开分店了,可现在沈昀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招,真是令她防不胜防。 可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要是就这样把自己一辈子交给沈昀这个可恶摆明了会黑化的大奸臣,她不如直接自杀,还少些折磨。 苏青宁咬唇跺脚:“大丫,不能再等了,你给我磨墨,我要马上写信回去。” 第三百六十章 送陶华宁的礼物 虽然心里对沈昀有些恐惧,但苏青宁自问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就算沈昀认为已经将她完全拿捏在手中了,她也依然不会屈服。 想清楚后,苏青宁卸去牵挂一觉睡到卯时一刻。 苏青宁想到昨夜之事,一刻也睡不着了,梳妆的时候瞟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锦盒,这原本是应该送给沈昀的,可谁知道那厮昨天夜里强行拿走了她原打算送给陶华宁的礼物。 她打开锦盒,里面没有写着字条,准备的是华容道和刻着数字的木头,以及数独的游戏盘。 她想了想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副五字棋出来装进去,借着早间的晨光朝外院走去。 正好碰上陶华宁穿戴整齐地出来。 他远远地瞧见苏青宁高兴地朝她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并无想象之中的憔悴之色,他松了一口气,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握紧收了回来。 “你来送我?” “哦,是啊,晓得你今日要去参加琼林宴,喏,这是之前答应送给你的礼物。” 苏青宁压下心头万千思绪,想要假装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陶华宁接过打开,发现居然昨夜他拿到的一模一样,不对,应该说还多了一样。 “这是?”他看到比原先大的锦盒,里面竟还装了一副用木头打制的棋盘,只是上面都是方格子,也不知道有何用意。 “我答应送你的。” “我那份不是被沈兄拿去了?”陶华宁早先一直躲在窗外,把沈昀说的话做的事都听在耳里看在眼中。 “我原是打算做来放到铺子里卖的,所以多做了几套。”苏青宁淡淡地解释。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她给陶华宁和沈昀分别准备了一份礼物。 陶华宁不似沈昀,从不肯强人所难,一见苏青宁的表情便知道其中缘由,但见她不想提及便自觉地避开了,只说着今日要参加的宴会。 “听说琼林宴是皇上赐宴,宴请的都是今科进士,那定是极大的盛会。”苏青宁笑眯眯地道。 陶华宁附和了两句,说他参加完宴会后视情况赶回来,到时候他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她。 苏青宁把他送出门外,目送他的马车远去,心里浮上淡淡不舍。 讲真,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陶华宁都是最好的。 家世,人品,长相,性格,无一不好,无可挑剔。 与他相处这么久,若说她对他没有半点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先前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怎么样赚钱,怎么样安身立命,怎么样逃过沈昀的打击报复之上,从未考虑过她的婚姻大事。 况且她总觉得她现在的身体还不到十八岁,也太小了点。 但今日猛地被沈昀这般直白的戳破,她再想装聋作哑下去却是奢望了。 沈昀既然发了狠话,以他的性格他必是要动手的! 现在的她不是他的对手,陶华宁也不是。 她自己惹不起,所以也不希望陶华宁去招惹他,以免惹祸上身,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苏青宁抬脚默默往回走。 还没进院子就被骑马而来的赵可瑜喊住了。 “诶,青宁,明天就要比赛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游荡,赶紧跟我练球去。” 苏青宁本想拒绝,但终究抵不过热情奔放的赵可瑜,被她半拖半迫地拉到了她家庄园的跑马场,跟着她一练就是一整天。 期间歇歇停停,打出了好几身汗,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但能这样恣意地纵马奔驰,却是再快意不过了,愈累苏青宁愈觉有趣。 拴好马,苏青宁顺势去看了一眼庄子里的装修情况。 眼见着大体已经成形,再整治下细节部分就可以准备营业了。 她心头的高兴劲儿又上来了,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喊住赵可瑜说让她答应她一个请求。 赵可瑜眉色一飞笑着道:“好啊,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苏青宁一怔,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还没有问我是什么事,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就不怕我要求一些让你为难的事情吗?” 赵可瑜不在乎的挥挥手:“那哪能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吗,像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苏青宁心头直颤,她从没想过赵可瑜会这么想她,柳眉轻舒,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这会所的事。” 苏青宁只是让赵可瑜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间会所是她们合伙开的,对外只说是她自己的。 “啊,为什么?”赵可瑜还以为苏青宁会让她带着她去认识京城很多上流社会的大家小姐,没想到是这事。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苏青宁当然不会把她跟沈昀之间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她觉得赵可瑜是一个比较可信的朋友,愿意与她合伙做生意,但这并代表她全权信任她,而且也不想连累她。 赵可瑜很想探知苏青宁的内心世界,她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人家都这样说了,很明显已经不可能告诉她了,她很是善解人意,当即点头同意,只是心里终究存下了一桩心事。 苏青宁得了她的答复反倒是卸下了一桩大心事,跟她在一块开心地打起球来。 四月初十,该来的总是会来。 这一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众多获得当朝太子梁成邺邀请的京中贵女贵公子都已经齐聚南郊马场。 此时大马场开放,四周的高台上坐着好些围观的人。 苏青宁挨着赵可瑜窝在一个小角落里,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在人群之中侃侃而谈的玉珠珠,苏青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么呢青宁?”赵可瑜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这便心安理得陪着苏青宁坐着,拒绝了好几波小姐妹的召唤。 苏青宁自然更乐得不用去应对那些看着都陌生的贵族小姐们。 她们看着她面生却坐在赵可瑜身边,免不得都要到她面前来问一问她的出身。 诸如:不知这位是哪家小姐,怎地如此眼生? 又比如:这位小姐生得很是清雅,不知出自哪家,怎地不曾见过…… 甭管是夸赞的话,还是只是无心说出来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试探她的出身。 赵可瑜每每都会给她打掩护:“哦,我这小姐妹不是京城的,是我家远房亲戚。” 当听到这样的话后,识趣的便不再继续询问了。 但依旧还是有源源不断地人往她们身边挤,像流水一般,缠绵不绝。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苏青宁本来看着马场之中,那里有人开始往外牵出马来。 她察觉到身边的赵可瑜身子蓦地颤抖了一下,她自己也是突然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冷空气。 苏青宁抬头,沈昀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面前。 “怎么坐在这里?”沈昀淡淡地发问。 苏青宁拉了拉赵可瑜:“我们坐一处。” 沈昀继续道:“昨日不是传话让你等着吗,为何先走了?” 苏青宁抿唇:“哦,是吗,我不知道这个事,我昨日歇在可瑜家的庄子里,今儿个就顺便坐着她的马车一道过来了。” “哼。”沈昀冷哼一声,苏青宁连忙低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心虚。 她昨夜歇在赵家庄子里不假,但哪里是一早就在那里的,分明就是听到沈昀派杜三来传话之后为了躲开他临时起意从庄子后门溜到赵可瑜家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偶尔耍心眼的人 苏青宁以为自己这事儿做得隐蔽,但其实沈昀在早上路过苏青宁家庄子时让杜三随便查了一查就知道了她干的好事。 不过这一路上没有发作罢了,到了这里,他也是想着如果她好好说话他便饶了她,可听她依旧狡辩,可见是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他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人,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只是碍着他是男子,不好过凑过来罢了。 他现在气性再大,也只能暂时忍着。 苏青宁极为敏感,感觉到了沈昀的不快,便低头不语,心里想的便是沈昀一向最注重个人形象,不管怎么样,现在人多,他定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沈昀看出她的凭仗来,决定给她一些教训:“你出来,我有东西给你。” 苏青宁一听赶紧摇头:“这就不必了吧。今天打球的装备可瑜都替我备齐全了。” “不要?那我就拿回去还给我母亲罢了,只是辛苦她老人家白忙活一场。” “啊,是夫人给的,那,那给我吧。”苏青宁怎么样都不会拒绝玉氏的好意。 她跟她娘于氏待她一样好。 自从玉氏在她去府里看过她一回之后,时不时就会差小翠给她送些东西过来。 亲手做的衣衫,亲自做的糕点吃食,还有熬的汤,无一不想着给她备一份的。 有时候苏青宁会忍不住想,虽然沈昀这个人不咋地,但他娘真心是一个再温善不过的人了。 若是做她的儿媳妇这倒也不错…… 呃,这当然是苏青宁想多了,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沈昀呢,一个定时炸弹,还是动不动就爆炸的那种。 “想要,跟过来。”沈昀傲骄起来苏青宁简直没眼看。 但态度已经表明了,这个时候再反悔似乎有些过不去了。 她只好跟赵可瑜打声招呼跟上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玉珠珠正眉色飞扬地在人群之中像一朵开得无比娇艳的牡丹花,身边热闹不已。 但其实她一直都在人群中搜寻苏青宁的身影。 小叶草草看了一圈,没瞧见人便下结论道:“小姐,依奴婢看,她肯定是害怕了,不敢来了。” 玉珠珠心头一喜,但同时又有些失望:“她没来?果真是乡野村姑,言而无信……”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沈昀,他在一众身形娇小的女客中显得那么出色,身形笔挺,如松柏一样高大挺立。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上没有一丝绣花,只在窄袖角上绣了几片简单的竹叶。 看得出来针脚细密,绣技极好,也不知道是谁绣的。 玉珠珠想起了她藏在家中柜子里那件不知道绣了多久,却一直都没有机会送出去的衣衫。 她欣喜地想要站起身,小叶却轻轻地拉住了她。 “小姐,表少爷刚好要走过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不然旁人看到了恐怕不好。” 玉珠珠一想也是,连忙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标准大家闺秀的模样。 沈昀越走越近,玉珠珠的心就越跳越快,终于等到沈昀的穿着石青色马靴的脚落在她身旁时她忍不住柔声唤道: “昀哥哥,我在这里,你快来坐下吧。” 沈昀抬眸,瞧见玉珠珠,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有座位。” 玉珠珠听出他话中的拒绝并不坚决,连忙狠劝道:“昀哥哥你不用担心,咱们是表兄妹,而且这种场合皇上亲自发了话,不用太过拘礼。一会儿打球咱们是一队的,坐一处正合适。” “哦,是谁跟你说我们打马球是一队的?”沈昀问道。 玉珠珠笑得娇艳得似朵花儿一般:“嗯,是,是太子妃殿下与我说的,这以往报名的都由她分队,单点的除外。”玉珠珠含羞带怯地复述。 太子妃是她母亲娘家的女儿,她想要操作一下分队的队员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昀也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没想到这里来,他毕竟还是不够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 他从一开始就跟太子身边的人打过招呼,将他与苏青宁分到一组,如今玉珠珠横插一脚,岂不是把他分走了? 他心中不悦,面上不显,随口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径直从玉珠珠身边走过。 “哎,昀哥哥……”玉珠珠以为他要坐下,连身子都挪好了。 谁知道他就这样闪过去了,在沈昀高大的身影消失后,苏青宁娇小纤细的身子便显现出来了。 当场看到玉珠珠一脸娇媚地讨好沈昀,却被他无声拒绝的事情,苏青宁觉得很尴尬。 可这长长的一条路,全都像电影院的凳子那样排布着,竟没有可以从半道上岔出去的。 而沈昀刚刚又挡在她面前,她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站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玉珠珠被拒绝。 接着她就迎来了玉珠珠骇人的愤怒。 “你,你为什么跟着昀哥哥?” “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跟着他。”苏青宁被问住了。 “你,你个粗鄙的女人,昀哥哥拒绝我,肯定是受了你的媚惑,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低贱之人,总以为凭着自己长得一副骚狐狸样就能钩引别人 哼,钩引到了又怎么样,凭你的出身连给昀哥哥提鞋都不配,别提进沈家的门当沈大少奶奶了,你连个妾都抬不起。”这话诛心了。 苏青宁一听到当时就生气了,她的理智渐渐走失,可偏生玉珠珠太会装模作样,说这话时是压着声音的。 除了苏青宁和小叶以外,没有任何人听到她说这话。 苏青宁生气的模样倒是落入旁人眼中,大家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苏青宁听在耳朵里,大意就是像玉珠珠这样的大家小姐能跟她说话是她走了八辈子的好运,她却还不懂得感恩,竟然敢当着玉大小姐的面生气,真是讨人厌。 周遭的声音不断地传进耳朵里,苏青宁越听越气,越气反而越平静了。 她瞧了一眼玉珠珠,突然笑了,笑得温婉得体,可说出来的话却足够气死玉珠珠: “玉大小姐此言差矣,你说我配不上你的昀哥哥,可你看到了吗,你的昀哥哥可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瞧,是他带着我过去的,还说要送给我东西。” “不可能,昀哥哥怎么可能,他才不会送你东西。” “不信,跟过来瞧瞧不知道了。”苏青宁看到玉珠珠脸上的装模作样像一副皱起的绢画,脸上的笑容瞬间更真了几分。 拎着裙角快步上前追上沈昀,难得温柔乖巧地小步跟随着他。 沈昀并没有听到两人在后面说的话,因为刚好有人经过与他打招呼,他全部的心神都被分到那人身上了,故而没有注意苏青宁这边的动静。 此时见她难得温驯地跟着他,心里一下子舒服了,眼眸之中都有了几分神采,整个人的气场也都温和了。 苏青宁悄悄朝后面看了一眼只见玉珠珠果然跟在后面,她特地问道:“东西在哪里?” 沈昀指了指怀中:“想要了?” 苏青宁轻轻拧眉,啧,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污了。 不过,不等她多想,沈昀果然从怀中摸出一方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 “是什么?”苏青宁看那模样像是荷包,但不至于。 如果只是这些东西的话,玉氏以往也送过她不少了。 “好东西!”沈昀说着给她看了一眼便又往怀里收。 苏青宁睁大眼睛,他不是说这是送她的吗,怎么又收回去了,不送了? 收到她质疑的目光,沈昀靠着树干侧着身子道:“想要自己来拿!” “呃,你确定?”苏青宁看着他鼓鼓囊囊的凶部,她在想她要是真的伸手去拿了,算不算袭凶。 苏青宁这般想着果然就动了。 沈昀还没有反应过来,东西就被她拿在手里了。 她快手地扯开锦布一眼看到里面居然真是个香囊。 她隐隐有些微失望,不过想着是玉氏送的,心中又欢喜起来。 她把玉氏当成尊敬的长辈,她送她什么她都高兴。 沈昀被她毫不犹豫地动作气得不轻,但转念一想苏青宁跟他这般不见外,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认定了他们的关系? 这样想着沈昀的心情好多了,侧眸叮嘱:“好生保管着,里面的十香花对你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苏青宁的直性子让她藏不住问题。 “想知道只管带着便是。”沈昀才不惯她这毛病,他这儿可不是她想问就能问出来的,得他想说才会说出来。 两人这番互动近了看全程除了苏青宁快速地伸过手以外,倒也没有什么爱昧之处。 但站在稍远处的玉珠珠看着她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她几乎已经在心里脑补了苏青宁妖媚钩引她的昀哥哥,与他打情骂俏的全过程。 第三百六十一章 球照着脸飞过来 玉珠珠心中那个气呀,奈何现在在外面,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只好忍了又忍硬是把那股怒气按压了回去。 她也算是个人物了,心里气得都快要撕裂了,面上却还能在旁人询问她时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安抚别人。 “珠珠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个长相明艳,气场强大的少女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歪着头看着她。 “香香你别担心,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玉珠珠为了让别人相信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既如此,比赛就要开始了,我们赶紧去准备着吧。”香香郡主一脸高兴地点头。 说到这里玉珠珠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苏青宁的方向道:“你注意到她没有,好像是我们的对手。” “啊,她,她是谁呀?”香香郡主并没有往心里去,既然是打马球比赛,当然会有两支队伍,这肯定会涉及到对手的问题,所以玉珠珠这么一提,她也就随口一问。 没想到却还真让她问到点子上了。 “她呀,我也不太熟,不过好像前两日见过。还是替你打听探花郎时碰到的。” 提到关心的人,香香郡主细长的眉毛一挑,立时有了兴趣。 “她跟陶公子认识,他们什么关系?” 玉珠珠瞧见她这副表情,立时觉得有戏了,当即把自己打听到的,或者亲眼看到的用自己的话编了一通。 只可恨时间太短,一个有才华的名门公子被乡野村姑缠上痴恋的故事还没有编完,便听到一阵阵打鼓声。 “开始了开始了,快快快,大家各就各位。” 能参加打马球比赛的人基本都是朝中大官的子弟,或多或少有身份有地位。 只除了苏青宁一人,她是被玉珠珠硬是塞进来,又经过沈昀的手笔安插进来的。 不过好在凭着沈昀的关系,她也来过这马场好几次,有幸得了一匹好马驹。 这会上阵心里虽然微微有些发虚,但稍微调整一下,告诉自己只当是平时跟沈昀训练打比赛就好。 说实话,对面整个队伍加起来的压力还不如沈昀一个人给她的大。 不过这次分队还好,沈昀没有与她在一队,她不用担心打得不好被他瞪,被他嫌弃。 反而是赵可瑜和陶华宁都与她分在一队,除此之外,其余四男三女她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大家既然是队友,那么就应该荣辱与共,互相点点头自我介绍一回便算是认识了。 苏青宁听着不是尚书侍郎就是伯爵府的公子小姐,就没有一个身份地位低的。 就连陶华宁本人,虽然他父亲的官职不高,但他大伯父却正二品的两湖巡抚,一方大员,握有生杀大权。 她暗暗吸气,轮到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刚想直言不讳地说她来自乡野之地,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可瑜就截断了她的话。 “我家远房亲戚,球打得好,跟我一处来玩玩儿。”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近来少打球,疏于练习。 还怕他们队里有个厉害的玉大小姐,咱们不是对手了,如今有你们姐妹俩那我们就放心了。” 赵可瑜自信地拍着胸口:“好说好说,包在我们身上。” 苏青宁手伸在她背后,悄悄地扯她的衣袖,暗示她:天啦,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对方队里既有名声在外的打马球高手玉珠珠,又有沈昀那等黑心眼的人。 一会儿他们要是打输了,岂不是生生打脸了,得多尴尬呀。 想着苏青宁心头生出万千勇气来。特么的,再怎么样也得尽全力打,不论输赢。 苏青宁示意大家伸出手来在半空中虚虚地交汇一下,带头喊道:“加油!” 随着声音远远飘去,玉珠珠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沈昀的方向,而沈昀却一直看着苏青宁,他的眸光在陶华宁和苏青宁身上扫来扫去,眼眸幽深,再看向自己一队的玉珠珠时,眉眼暗沉。 便是苏青宁离得远,也能顺着他脸上的轮廓看出他此时心中极不高兴。 只是眼下比赛在即,说什么都已来不及,又一声锣鼓声响起,高坐在上的太子抬手,比赛正式开始。 只听众马嘶鸣,撒开马蹄狂奔起来。 苏青宁早在上马之前就已经跟小白沟通好了,此时稳稳地拉着缰绳夹紧马腹,脚一蹬,小白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去。 她原想着只是陪着他们打着玩玩儿,毕竟以她的身份实在没有什么好出风头的。 就这样都有人看不惯她,除了玉珠珠跟她结了仇以外,就连看台都有很多人觉得她籍籍无名,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比赛。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若是知道这么些贵人小姐参加的话,她便是顶着沈昀的压力也要拒绝了。 当然这话放到这里说怎么都晚了,既然都参加比赛了,那自然就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呼……”一阵破空之声,球朝着苏青宁飞来。 “青宁,你别走神呀,看着球打它,打它,哎……”赵可瑜纵马奔到她身边举起球杆挡了一下然后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苏青宁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然后记忆回笼想起刚刚的危险场面。 那球直朝着她的面门就飞了过来,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跟赵可瑜和陶华宁他们学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当时就惊呆了。 要不是赵可瑜及时赶到替她挡下,她的脸现在恐怕要肿成猪头脸。 “青宁,你没事吧。”陶华宁也策马赶了过来,一脸关切。 苏青宁摇摇头,有些抱歉让他们担心了。 “喂,黄眉眉,你怎么打球的,打着青宁怎么办?” “笑话,我怎么打球的还需要你教吗?我们哪次打马球你在的队不都是输给我的吗,这一次也不例外。”黄眉眉穿着一身黄色骑装,长相普通,高坐在一匹通体纯白的马上一脸傲气回呛赵可瑜。 苏青宁顺势盯着她,见她虽然是在训斥赵可瑜,但眉眼间却是在看她,等到发现她的目光后,一仰头一冷笑转身策马往一边跑去,边跑边喊:“不会打马球就不要勉强,趁早下场,免得影响我们的兴致,坏了我姐夫看比赛的心情。” 苏青宁一听这话明白了,合着这个黄眉眉小姐的来历大着了,太子便是她的姐夫,难怪能做出直接把球照着她的脸上打的举动。 赵可瑜在原地看着黄眉眉的背影气得不行,暗暗咬牙说一会儿她们也照着她的脸上打。 “别,大家都看着了,教别人看出来了,恐怕不好,而且你看她那小身板恐怕经不起咱们可瑜一个球了。”苏青宁隔空与赵可瑜咬耳朵。 “哼,可我就是气不过,她技术明明不咋的,但每次要么通过作弊,要么耍赖来赢比赛,总之跟她打球,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苏青宁大概知道了黄眉眉的品性,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也总比此时挨着她并肩而立的玉珠珠好相处。 那是个心眼子大的,当着众人时表面上对她客气有加,可一旦背着人,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她身上按。 “蠢,看到球不知道打,愣在那里挨打吗?”沈昀赶过来,他刚刚在外场,就算他能看穿人心,但也没来得围观这么多人的,故而一时之间也没有看出有人居然一开场就想对苏青宁下手。 她还真是长了一张招惹是非的脸。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苏青宁没好气的怼他一句。 他也不想想她被弄到如此境地是托了谁人的福,还不是他! “好生打,否则你恐怕还要再多加练习!”沈昀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这话外人听着没啥,苏青宁一听身子却下意识地变得僵直。 跟着沈昀练球那就是一个字:惨。 “等着瞧。”苏青宁咬牙,心中积压的斗志被刺激起来了,她用力握紧球杆朝着外面挥了挥,发出呼啸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争我夺好热闹 苏青宁全神贯注盯紧在球场之中被人打得飞来飞去的马球,然后看准它飞过来的方向,心里精确地算计了一下它的抛物线以及弧度,抬手挥杆,正中马球,只见那球盘旋着立刻飞向对面队伍。 他们的运气却没有那么好了。 几个人都看到了球,觉得它飞行的方向应该就是他们那边,便都提杆追上去。 可谁都没想到,那球居然在眼看着要被他们击打到的时候突然间拐了一个弯。 “啊……”最先赶到的玉珠珠惊讶地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球在转了小弯之后落在无人防守的区域。 “哼,手段不错嘛。”她远远地朝着苏青宁冷笑了一声。 “她真的就是珠珠你先前所说的那个乡下来的村姑?我怎么瞧着不像了。”黄眉眉也失手了,正皱着眉头远远地盯着苏青宁看。 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从她的行事作风上来看,她都不觉得她跟乡野村姑对得上号,她怀疑是不是玉珠珠骗她们的。 玉珠珠刚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哼,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捂着胸口皱个眉你就当她是个美人了?” “也是哈,按理说她来京城也有那么长时间了,若是学一学差不多也能学得个七八分。”黄眉眉和香香郡主一眼看到苏青宁觉得还好,毕竟她的长相清秀,看着很顺眼,不过度美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长相。 但因为听过太多玉珠珠在她们耳边唠叨苏青宁的事,她们心里便下意识的不喜欢她了。 便是看她做什么事都觉得不顺眼极了。 尤其此时,她一个球打来居然让她们都没能接到。 要知道她们这球技除掉男子,可是整个京城之中也能排得上号的了。 这下三个人看着苏青宁的眼神越好不友好了。 就连一直没有发表言论的香香郡主此时也是怎么看苏青宁怎么都不顺眼。 因为她认出了当日的探花郎陶华宁,他居然真的跟玉珠珠所说的那样跟她的关系相当密切。 跟她说话温声软语,还处处照料着她。 苏青宁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球打过去居然会引出这么大的水花。 不过此时她可顾不上了,这个球得分后,他们那队的队友们都很高兴,纷纷朝着她竖起大拇指,这是对赵可瑜先前吹嘘她马球技艺高超的话给予了肯定:“太好了,你真厉害,这次咱们赢得比赛可是有希望了。” 要知道他们这两去队伍里面有很多人其实都是固定每年参赛的,但因为她们那队有玉珠珠、香香郡主和黄眉眉等打球和耍赖高手,她们竟是一次也没有赢过。 所以他们的心里是十分渴望赢的,哪怕赢一次也好! 这一次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加油。”苏青宁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笑笑鼓励一句。 “加油!”众人夸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刚刚那一个球打得好,也并不是要得到她的回应,笑闹过后,比赛继续进行。 这一次场中的气氛越来越激烈,连一开始边缘化的男子也都被各自的队长要求参加入到战局之中来。 “青宁小心些,以往他们这些贵公子都是在一旁陪着我们玩闹的,可从未真正加入战局,这一次你看玉珠珠都急了。” 赵可瑜及时指出现场的问题。 苏青宁闻言面容严肃,更加认真起来。 难怪刚刚她看到沈昀和陶华宁他们一直都在边缘游走,既不接球也不发球,原来他们一开始只是来配合女子们的,但现在玉珠珠输了一个球,便开始打起了沈昀的主意。 那边五个男子皆入场了,这边自然也不能另外,队长苏意涵召唤所有人加入战局。 “我哥让你们小心沈大公子,他很厉害。” 她特地提点大家,朝着苏青宁点点头,又格外小声地提示一句:“你远着些那个黄大小姐,她似乎有些针对你。” 苏青宁感激地道谢。 心想,要是所有的大家小姐都如这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苏意涵这般温善体贴,那不知道要少多少矛盾。 而她也不至于被黄眉眉她们盯牢针对了。 话不多说,对方已经发球,球裹挟着一阵风“呼呼”地袭来,发球之人是黄眉眉,果然是朝着苏青宁的面门而来。 “喂,黄眉眉,你干什么,莫要太过分了,怎么老往人家脸上发。” 赵可瑜挥起球杆帮苏青宁挡了一记,不高兴地瞪着不远处的发球之人。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办理了一个球心里着急了些嘛,你看你们技艺高超这不是没事吗?” 黄眉眉对着苏青宁没好脸色,一副满是看不起她的高傲模样,但对着有一个身份高贵,手握兵权的娘舅的赵可瑜她却是极为恭敬的。 “小心了。”她躲过赵可瑜的目光,朝着苏青宁呲了呲牙。 苏青宁早看到她跟玉珠珠在那里咬耳朵咬得最多,已知她是被玉珠珠提前灌了迷魂汤的,她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对付她了,她索性也不躲了,干干脆脆地出手。 好好地打一回,也不枉赵可瑜费心费力地教她。 马球在场中飞来飞去,黑色白色,红色的粽色的马在马跑道里不停地蹿来蹿去,好像疾电一般快速,有时候快得连人影都没有了。 苏青宁兰心蕙质,技艺确实高超,但可惜骑马的时间尚少,大腿两侧已经被磨得发热发疼了。 不用看,肯定破皮了,苏青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比赛还才过去一半,离结束还早着了,她必要坚持才是。 这下半场是越来越难打了,两队的比分咬得很紧,他们队因为占了个先机,勉强领先一分,因而对方队的打法一直凌厉,有一种势要赢球的悍劲儿。 女队员越到后面越吃力,苏青宁体力倒是跟得上,她就是觉得骑马太累,磨大腿。 后半场基本上都是男队员充当主力,女队员从旁协助。 当然这是对除了苏青宁以外的女队员来说的,她可没有这么轻松。 因为对面队除了沈昀以外,全都朝她发力,她要是稍不留神就会被球砸个结实。 “做什么,做什么,刘公子,你是来打球的,还是来打人的?”赵可瑜看出他们的问题,立刻出声制止。 “自然是打球。”被她喝住的人笑笑朝着她发了一个球。 玉珠珠一个眼神,黄眉眉赶上来,赵可瑜就被她拖住了。 好在赵可瑜点破此事,陶华宁一直守在苏青宁身边,帮她接下了无数的球。 至此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在京城之中刚刚才以文章和长相出名的探花郎竟然是个非常厉害的球员。 他动作灵活,技艺高超,而且发球不拘泥,每每出人意料,让对方队友扑空。 随着他展示出精彩的球技,场中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就连太子都忍不住点头赞赏,道了一句:“果然是陶家人,名门子弟,不落人后。” 太子刚夸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场中今日极为低调的某人,他还以为他要一直沉寂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抬手一记凌厉球旋转着朝陶华宁飞来。 “小心!”苏青宁见陶华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对于从他左侧方飞来的球毫无察觉,吓得心口不停地跳,连忙扑过去,想要替他挡住。 往前扑的时候苏青宁只顾着想她要替陶华宁挡下,完全没有想过她会摔下去的事。 “小心!”沈昀从后面赶来,苏青宁挥杆把球打走,人已经离开马鞍,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看中的女人是谁 马奔跑起来的速度极快,所有的变化都在一瞬间发生,看台上的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惊呆了,有的人捧着茶水都忘了喝,还有的心都掉到嗓子眼里了,全都不安地盯着场中。 此时大家的精神都在受着折磨,但其实都认定了这样的情景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摔下来。 “唉……”就在有人不忍心看,轻叫一声蒙上双眼之后 苏青宁大声招呼一声:“小白”,她的马突然间减缓了速度,苏青宁的身子随即猛地一个旋转,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马上,原本腾空的身子也实实在在地落了上去。 “啊……天啦,她怎么这么厉害。”有人全程关注着的大声惊呼。 听到声音,原先闭着眼睛不敢看的人立马睁开了眼,而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苏青宁稳稳地坐在马上,手里拿着球杆朝着空气挥舞着。 那一身湖蓝骑马装在蓝天白云青山绿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美丽耀眼,一时之间看台上大家的目光都凝滞住了,好像静止了一般。 苏青宁无意炫技,她只是救人心切,看到他们那么激动才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有多危险。 但是其实并不会,她刚刚虽然有些过于冲动了,但既然敢这样做,那自然是有把握的。 这一切的自信来源于她跟小白无法言说的默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金手指原因,她好像能与小白沟通一般,她知道它能做到哪个程度,也知道它想的是什么。 “青宁……”陶华宁反应过来,立马奔过来,要不是碍着现场人太多,早就把她抱在怀里了。 “太危险了,刚刚太危险了,以后切莫如此冲动。”陶华宁心有余悸。 他被球砸一把倒罢了,可她若是从马上摔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会心痛死! 苏青宁朝他扬唇一笑:“不会的,现在不是没事嘛。”她自有她的分寸。 沈昀早就在她身边,只是苏青宁动作快,早早稳住了马身,以至他赶来扶了个空,此时看她还笑得出来,轻轻缓解了一下胡乱跳跃的心脏冷声道:“你要找死吗?” 苏青宁被骂得一愣,待到想起刚刚那球就是他发过来的之后脸色也随即冷了下去:“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冷不丁那么一球杆子朝着陶华宁打过来,她至于那么冒险吗? 如果她不懂小白,小白不听从她的话,球就会砸中陶华宁,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重的脚力,陶华宁的骨头恐怕都要被震断。 他真是好狠的心,好歹他跟陶华宁以前在葡萄庄的时候也有过一同读书的同窗之谊。 哎,是她想多了,他沈昀怎么可能念旧情。 但凡他有半点讲情谊的话,先前也不会拿他三年前被她爹买回家说事,更不会说出要报复的话。 思至此,苏青宁看着他越发没有了好脸色,只当着外人,不好跟他起冲突,便扭过头去不理睬他。 “苏青宁,你什么意思?”沈昀眸色幽深,只恨自己谁人的心思都看得透,揣测得明白,可唯独看不穿她的。 可他偏偏对她生情,难道这就是天意? 正在此时,锣鼓敲响,裁判宣布苏青宁这一队获胜,第一轮结束,中场休息。 苏青宁打马靠向陶华宁,转过头来冷着脸道:“沈状元,第一轮已经结束,第二轮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还得歇息,不奉陪了。” 苏青宁说完,人已经离开,沈昀看着她跟陶华宁双双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个气。 不待他表现出来,玉珠珠领着他们队的人上前来了,一看到他就猛夸:“昀哥哥,刚刚那个球打得可真好。” “就是可惜了点没想到那样他们都能接得住。”香香郡主明艳的脸上显出遗憾来。 她自从十三岁开始组队打马球以来,还从未输过,今日却已经输了一场,心里极度不高兴。 沈昀并不觉得刚刚那球打得有多好,而且他也不是奔着为他们赢球去的,当下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声:“对方队高手不少,小心着点。” “昀哥哥说得是。”玉珠珠连忙接话,想要再夸沈昀两句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要与他们叙话的意思,已经转身走向高台上。 太子殿下已经在那里召唤他了,她只得跺跺脚无比遗憾。 大好的跟昀哥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子殿下那个病秧子却偏偏要来搅局。 沈昀人虽然已经在高台上了,可心却留在了苏青宁身上,与太子说话时,经常会时不时地在马场之中扫几圈,寻常苏青宁的身影。 但她刚刚因为最后一球,表现力太强,此时正被他们队的队员围在正中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透过肩膀间的缝隙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得到她脸上的飞扬喜悦。 “谦之在看什么呢?哈哈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你如今二十又五,却尚未娶妻,你瞧瞧这里面可有心仪的贵女,本宫今日便为你当一回红娘了。” 沈昀眉心微动,太子便已经看穿他的心思,知道这里面的确有他喜欢之人,他拊掌越发高兴,怂恿道: “你只管说出来,这里面不管是谁,只要你看上的,本宫定会为你促成,你若觉得还不行,待本宫回宫替你去父皇面前求个恩典。” 沈昀清俊的脸上浮上笑容,口中直呼不敢当,还提醒太子说今日他们不是来打马球的吗,还是专心些为好。 “哈哈哈,说到打马球,本宫倒是想起刚刚那个女子来,瞧着眼生,不知道是哪家闺秀?” “殿下,你说的可是穿着蓝色衣衫骑着黑马的那位?”香香郡主带着玉珠珠围过来适时插话。 梁成邺点点头,说正是那一位,只是离着远,没看出来是谁。 “殿下快别提了,她哪里是什么京中的贵女,不过是在从乡下地方来的小村姑。” 香香郡主把从玉珠珠那里听到的有关苏青宁的身世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瞧见梁成邺皱起了眉头连忙用帕子掩着嘴,毫不掩饰地嘲笑着苏青宁的出身。 然后又瞧着沈昀关心地问道:“沈公子一向眼光高绝,喜欢的定然不会是她。” 梁成邺颇为赞同:“没错儿,难怪她球打得好,原来竟是从乡野之地来的,这娶妻娶贤,又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谦之自然不会看上他。” 梁成邺自问与沈昀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他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 他眼光高,表面看似温和谦逊,但实则性子极冷,若不是让他令眼相看之人,他绝对不会买半分账。 沈昀没有说话,他不想被当成街上耍马戏的杂耍之人一样被人围观着讨论着。 而且他喜欢的女人何至于需要太子替他去求,他自己有的是办法娶到手。 第三百六十五章 终躲不过的算计 苏青宁刚刚那一球打去,让她这边的队友对她彻底膜拜了。 先前那位一直皱着眉头害怕打不赢的少女此时双眼放光地看着苏青宁。 “是啊,我做队长这么久,今日还是第一次在上半场就赢得得一分了。”苏意涵也是一脸欣喜的模样。 说起来她们这些人都是经常跟黄眉眉她们一群人打球的,但从未赢过就是了。 如今却因为这个不熟悉的苏青宁的加入在上场就得了分,还把对方队甩在了后面,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苏意涵却是场中最为沉稳冷静的一个人,她眸带忧色地道: “苏小姐,你要小心些,那里面玉大小姐还好,那位黄眉眉和香香郡主却是最输不起的。 你刚刚赢了球,等下半场他们肯定要盯着你一个人了,你要小心些。” 苏青宁点点头称是,然后纠正苏意涵道:“你叫我青宁就好。”被一个姓苏的女子叫苏小姐,她总觉得这味儿怪怪的。 “好啊,我闺名唤做意涵,你直呼便是。”苏意涵也觉得挺麻烦的,干脆地唤了苏青宁的名字。 所有的人都在高兴着,只有陶华宁默默地陪着苏青宁,寻到机会凑上前悄悄地道:“你骑马骑得少,现在还能撑得住吗?” 他们只顾着分享赢的喜悦,却不知道苏青宁不管是骑马还是打球都是新人,他也曾吃过刚学会骑马的苦,现在想想,大腿内侧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苏青宁一个弱质女流更不用说了。 “多谢你的记挂,有些疼,但还能忍住。”苏青宁倒也实诚,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她很没有必要隐瞒他。 陶华宁点头:“要是受不住了,与我说,退赛便是。”“那可不成,你瞧他们都想赢了,我不能扫他们的兴。”苏青宁嘴角笑着,心里暗道,玉珠珠不是很讨厌她吗,她想背地里弄她,她才不惧她。 而且她的表面功夫做得也太好了,聪明如苏意涵居然都会为她说话。 其实以她看来,她觉得不管是香香郡主还是黄眉眉,她们俩的心思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玉珠珠多。 只可惜,她在京城名门闺秀中的名声似乎很好,看旁人对她都是客气有加,赞赏有余的。 她想好了,如果玉珠珠出手弄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至少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实面目才好。 苏青宁心里思忖着,高台上又传来一声锣鼓响,后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这一回刚开始,苏青宁就已经感觉到了盯着她的人成倍上涨,而且个个都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当发球之后,几乎每次的球都是朝着她发过来的,而且力度都极大,都不是以她的力量能够接得住的。 不过好在这回陶华宁一直都护卫在她身边,屡屡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替她找补,一时之间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引得看台上的人连连叹息: “啧啧,看了这么多年的马球比赛,就今年的最精彩了。” “就是,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子怎么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那位探花郎也不差呀,你瞧,你瞧,他长得好好看,唉,你说她是不是在朝着我笑?” “切,你想多了,你没瞧见他跟那位马球打得好的姑娘走得近吗,处处护着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定然有事……” “嘘,别胡说,咱们朝虽然对女子禁锢少,可也不许说这些话,你让人家姑娘以后还怎么婚配……” 眼看着话题越聊越远,有人轻咳一声用目光按住两人。 两人瞧了一眼连忙低头,捧着茶盏安心看球喝茶吃点心。 杜嘉假咳数声,抬眼看向场中,那个一身蓝衣的少女不简单哪,而且看着她她总有一种十分眼熟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又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看自家闺女与她关系那么好,她想她的品性定然是不错的。 不是她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而是相信自家闺女的眼光。 短时间里她居然就跟那个女子走得那样近了,所以她定是有可取之处。 这样一想,杜嘉对身边两位长舌妇的议论就颇为有些不待见了。 杜嘉想着,看台上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叹声。 “要赢了,要赢了。这回又要赢了,这个不认识的小姐球打得真好,连郡主她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话说得这般轻松,却不知苏青宁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加上她双腿磨得火辣辣的痛。 别人都觉得这场球看得酣畅淋漓,却不知她打得像一场折磨。 不过她到底是性子执拗之人,不管再痛也不肯吭一声,闷头坚持下去。 期间不知道挡掉多少朝着她面门罩过来的狠球。 陶华宁护卫着她也是忙得不可交。 两人配合了一会儿后已经形成默契,织就了一张完美地防范网,不管是从哪里飞来的球,两个人都能用互补的方式将其截下。 眼看着比分越拉越大,香香郡主急了,玉珠珠也急得不行,她策马朝着黄眉眉小声道了一句,黄眉眉咬牙点头说为了赢也只有如此了。 她背过身去,躲开众人的视线,在怀里摸索一会儿后拿出一物倒了一些出来装在掌心中,然后单枪匹马地朝着苏青宁飞奔而去。 她来势汹汹,苏青宁下意识躲闪,可人家却并没有带着球过来,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只见她手扬了一下,朝着她笑笑便直奔前面去了。 苏青宁半晌没有搞清楚她在做什么,再加上此时马球迎面飞来,她也顾不上多想,一手去挡,正当她对准球挥杆过去时小白突然长“嘶”一声,叫声极其痛苦,前蹄一软侧身倒下。 “啊……”苏青宁来不及反应身子侧倒,直直地坠落。 “青宁……”陶华宁反应过来,想要跳下马来捞她,可他的马却被一再响起的叫声吓到,撒蹄子跑路。 马奔驰起来全速前进,陶华宁骑马技艺再高超了也不敢轻易跳下马来,只能用尽全力稳住他的坐骑赤烟。 但以往颇通人性的赤烟好像吃错药一样,在场中没命的奔跑,根本停不下来。 陶华宁只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遇险。 苏青宁的马高速奔跑时突失前蹄,原本被甩得高高的,落下的时候,她一阵绝望,她大概跟这打马球前世有仇,两次落马都在这上面,要是这次侥幸不死,她这辈子都不要打马球了…… 她听到耳边风声、叫声混作一团,她突如其来的冷静,她不想死,至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做个糊涂鬼。 她顶着狂作的大风和急速寻找可以让她缓冲并且安全落下的东西,然后在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 “救命啊……”她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她只是刚刚被失蹄的马摔下,便要砸在地上,又好像过得很慢,她觉得她在空中飘了半晌都没能掉下去。 苏青宁想着她会不会还有飞的金手指时,突然听到阵阵急促的咳嗽声:“咳咳……” 她睁开眼,看到一张冷峻的脸,皱巴巴的咳嗽着,她下意识问道:“我,是你救了我?” “蠢女人,还不下来,咳咳……”从那么高的地方那么快的速度负重飞身而下,沈昀气血不稳,一口老血已经涌了出来卡在喉咙里,差点吐出来。 “你,我……”苏青宁看了看身上,沈昀的胳膊环着她,她试了试,他没松手。 沈昀生生把到喉咙边的血水咽了下去,吼道:“自己跳下去,手臂动不了。” 苏青宁被他吼得一慌,连忙跳下去,只见她人已经没在沈昀怀里,可他的手臂竟然真的还保持着弯曲的状态,那样子看着似乎有些惨。 但想到这是为救坠马的她才变成这样,她心头又涌上阵阵不安。 她总是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对她半点好。 只要感受到丁点好,她就立马忘记了沈昀曾经带给她的所有麻烦,一脸着急地看着他道:“那,那怎么办?” “没事,有人来了,别让人看出来。”沈昀是用的左手抱的苏青宁,此时那只手向里面头拐着,他为了不让人看出来,索性强忍着痛意将右手搭在上面,做出双手环肘的样子。 别人不知其中内情,看不出什么问题,苏青宁却一眼看出他左手臂的僵硬,以及他偶尔皱一下的眉头,他的手臂定是骨头出问题了,耽搁不得。 第三百六十六章 敢不敢再来一次 苏青宁探头看他,那条手臂搭在另一只臂膀上,显得那么稳,好像他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但苏青宁知道他在硬撑,面色虽无变化,但额头的冷汗却已经落了下来,足以看出他的手臂伤得不轻。 “你伤得很重!”她轻声道,心里充满着内疚,沈昀这人虽不怎么样,但刚刚他毕竟救了她。 苏青宁心中的感激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就见沈昀拉着脸一脸不快地道: “你别想太多,我救你是因为四家铺子你才救活了一家。留着你的命还有用,不许你就这么死了。” “嘿,沈昀你……”苏青宁心中那个气,磨了磨牙,还想说什么,玉珠珠等人已经跑了过来,她看到苏青宁不由分说推了她一把,赶紧冲到沈昀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担心地问:“昀哥哥,你没事吧。” 玉珠珠刚好碰到沈昀受伤的胳膊,没事才怪,可他却是真嘴硬,愣是皱着眉头一口咬定自己没事。 “没事,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那马跑得那样快,你就直接跳下来了,还那么高,伤到你怎么办?”玉珠珠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 “是啊,状元郎心善忙着救人,好歹也顾忌着自己个一些,她的命哪里能跟你比。”黄眉眉看着苏青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着。 刚刚的情况发生得太快,可能有些人没有看清楚,可是她是始作俑者,她自然盯得牢牢的。 苏青宁马失前蹄,突然一头栽倒,她都已经被带得飞了起来,眼看着砸到地上不去半条命,也要落下终生残疾,可关键时刻,沈昀却突然飞身而来竟直接伸手接住了她。 要不是事情是她干的,她真想为他们刚刚的事情喝一声彩。 可现在她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管不错眼的盯着苏青宁瞧。 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她是否知道了她的马突然出事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见对方队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全都咋咋唬唬地问她有没有事,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说那些事,只一门心思应对着他们的关心与问候。 “青宁,我们赢了,你刚刚受了惊吓,赶紧去后边休息一下,还有沈公子,你的手没事吧?”赵可瑜是个会武的,别的千金小姐只顾着看沈昀刚刚英俊的身姿,利落的手法。 她看到的却是沈昀的手臂似乎受伤严重,只看他不愿意说,便也没有勉强,但适时给了他养伤的机会。 因为苏青宁的缘故,沈昀对赵可瑜也算是熟悉,此时朝她点点头没有客气,便往后面走去。 玉珠珠快走几步追上去,沈昀演得好,她并没有看出他有受伤的端倪,这便想着上前与他单独处处。 只还没走过来就被赵可瑜伸手拦下了: “珠珠,这次可不容易,承让了,蒙你们照顾,我们可总算是赢了一回。”赵可瑜是真的高兴。 玉珠珠心里不悦,面上不显,还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笑着恭喜了他们。 “是吗,打了这么多次球,才赢了一次,你们尾巴就要翘天上去了?”黄眉眉刺耳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不过是我们大意了,你们还敢不敢再打一次?” 再打一次? 别说是苏意涵了,就连赵可瑜心里都打鼓。 别人看不出,她刚刚可是瞧得分明,苏青宁刚刚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连着两次受惊吓,就算还有打球的能力,她也不忍心她再操劳了,再说了,她初学骑马不久,技术不咋样,靠的全是跟小白之间的心意相通。 眼下小白莫名折了,看她赢了球脸上都没个笑模样,光顾着蹲在倒在地上痛苦嘶鸣的小白身边,可见她大概是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怎么怕了,哼,我就说嘛,我们再让着你们,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胆小鬼,不过如此嘛。”黄眉眉看出他们露怯极尽所能地激他们。 “哼,比就比,谁怕谁。”队长苏意涵还没有说话,队里的人就已经忍不住了。 “好,歇息片刻,喝点茶咱们再来比过。”黄眉眉挥起球杆朝他们比了一个要将他们一击击倒的pose。 “哎,秀秀,你怎么想的,干嘛要答应他们?”苏意涵看着自家堂妹苏秀秀一脸无奈。 “意涵姐,刚刚那黄眉眉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明明是他们队输了球,却搞得好像咱们输了一般,我这不是看他们不服气,想着打得他们服输为止嘛,好难得这次咱们队有这么厉害的人。”苏秀秀看向苏青宁蹲的位置。 刚刚一直蹲在那里安抚黑白的人不见了。 “哎,意涵姐,那个,那个叫苏青宁的去哪儿呢?”苏秀秀一脸蒙,刚刚明明还看到她蹲在那里的。 “给马上了药,牵着它去后面树林子里遛去了。”赵可瑜倒是一直关注着苏青宁的事,看她给小白上了药,又扶起来了本想陪着她一起去的,但被她拒绝了,只说她想单独跟小白散散心。 “哎,一匹而已,不过是畜牲,还散什么心,伤了换一匹不就是了。”苏秀秀翻着白眼,同时心里有些犯起嘀咕来,说还有一刻钟,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别到时候她散着步就散不见了。 “行了,秀秀,你少说两句,看得出来,那匹马对青宁来说有些不一样的意义。”苏意涵拦下她。 觉得自家堂妹实在是无比聒噪,要不是自家人她都忍不住想要训斥她了。 苏秀秀这才住嘴,但看着苏青宁的离开的方向心里很是担忧,唯恐她一会儿赶不回来,那她们这队只得赵可瑜一个,那可怎么行? 苏青宁牵着马特地绕开所有人选了一条最为宁静的小路进了林子里。 因为她的小白告诉她,它不想呆在马场里,想要出来走走。 苏青宁原本还担心他刚刚摔那一跤伤着了,但见它在抹上陶华宁给的药后,很快就能站起来了,她才放下心来,顺着它的心意把它带了出来。 同时也是表明她的态度,她不想再继续打球了,不仅是下一场不想打,以后都不想打了。 这打马球也不过如此罢了,并没有想象中有意思。 而且就因着打一场马球,她是三番五次的被人偷袭,差点受伤,马场之上,骏马狂奔,她不确定她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有人帮她挡掉灾祸,与其提心吊胆地防备,不如直接退出。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小道上,周遭的树木越来越繁茂,太阳的光芒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缝隙照进来,显现出一丝柔弱的微光。 突然间她的耳垂轻动,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的灌木丛里响起。 苏青宁停下脚步,身子瞬间绷得僵直,耳后呼呼的风声吹来,她灵敏地矮身一躲,恰好躲过刺来的长剑。 “嘿,小娘们身手不错嘛,难怪马球打得那么好。”对面那人蒙着面,用尖细的嗓音说着话。 苏青宁柳眉紧蹙,厉声喝问:“你是谁?” “想知道老子是谁,简单,等老子放倒了你,脱了衣衫跟你云里雨里一番你就晓得了,哈哈哈,小娘们真个水嫩,这回老子这生意可不亏本。”蒙面人边说边扑向苏青宁,动作那叫一个快。 苏青宁一旦确定对方不怀好意,也不再多言语,衣袖一抖,手中匕首显现,锋利的银光一闪,蒙面人便觉双眼一晃,抬手遮挡眼睛。 趁着这个空档,苏青宁抬手就刺向他的右眼。 “啊……”对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弱女子竟然动作这么快,心眼这么黑,下手这么狠,冷不丁就着了她的道。 “臭娘们,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哭嚎着想跑,但右眼的刺痛让他更想解决掉苏青宁,当下颤动着双腿咬牙切齿地挥剑杀向苏青宁,他打起精神来,嘴里也不再污言秽语没个正经了。 他身手不差,前面受伤只是一时轻敌,认真对待的时候,苏青宁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着就要不敌,苏青宁衣袖一抖,又放出粉末来。 “啊……娘希匹,你个贱女人,妈的花样多……”蒙面人右眼被刺得痛到怀疑人生,原本就是心头一口恶气支撑着他要拿下苏青宁,眼下却又中了这不知名目的粉末,当下双眼剧痛,整个人软倒下去,再无一战之力。 苏青宁找准时机又在他的手臂上刺了一下,用力踩他一脚,牵着马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奔逃。 却不料逃跑得正带劲,却一不小心撞入一人怀中,吓得她立时尖叫…… 第三百六十七章 林中偶遇帮上药 茂密而遮蔽的林子里,松柏参天,榕树盘根错节长须坠下,很有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再加上苏青宁刚刚被人偷袭,心里是紧紧地揪住的,这回一旦碰到人,心里高度紧张,下意识喊出声。 “蠢丫头,瞎叫唤什么?”头上有人不悦地警告她。 “我……你,沈昀,你不是受伤休息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苏青宁抬头看清楚来人,心头的紧张缓下去,但在扫到沈昀眼中的深沉后又再度揪紧。 她顺着沈昀看着的方向望去,发现她的手正放在他伤到的手臂上。 “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刚刚有人要杀我。”她连忙收回手后退。 沈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把她扯回去,厉声道:“是谁?” “我不知道,那人蒙着面,不过,我刺瞎了他一只眼睛……”苏青宁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知道了,他跑不了!”沈昀咬牙,上下打量苏青宁,发现她除了脸颊上有两处被树枝刮破了皮以外,并没有别的伤口,知道以她的彪悍程度,她估计没吃到什么实际的亏,不过看她神容慌张的模样,恐是吓得不轻。 他拍拍她的肩,故意凶她:“废话少说,还不快给我上药。” “啊,好的,好的。这就上药。”苏青宁被他吼得手忙脚乱地伸手从他怀里摸药。 苏青宁关心的话语直接被沈昀鄙视了,他眼中厉芒一闪:“瞎摸什么,你知道该用什么药?” 苏青宁低头无声地翻着白眼,她也不想翻,奈何他一只手残废着,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衣衫,她不是看他忙不过来,帮帮他嘛。 沈昀瞪着她,眼中饱含警告。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苏青宁却读出了:不要跑,否则后果自负的意思。 “你放心,你这伤是为救我而受的,我怎么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苏青宁很是真诚地承诺。 不管他们以前有什么样的旧仇新恨,又有什么样的矛盾,这回沈昀却是对得起她的,她欠下了他的大人情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不然她于心何安? “谅你也不敢跑。”沈昀摸出绿色宽口瓷瓶示意她可以上药了。 苏青宁撅嘴,啧啧,她的确不敢在沈昀面前乱来,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苏青宁抱怨归抱怨,上起药来丝毫不马虎,扒开沈昀的衣衫,他的臂膀肌肉明显,纹理清晰,极为养眼。 她忍不住生吞了一下口水,随即又微微有些抵制不住的心疼,原本古铜色的手臂发红发肿,连她动作那么轻地扒衣衫都让他痛得直皱眉抽冷气,可见这手臂伤得那叫一个重。 苏青宁眼中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睛,条件反射地往上面吹气,仿佛这样就能让他舒服些,同时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很轻很轻。” 苏青宁果然把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好像她对着不是沈昀的手臂,而是一块刚刚做出来的豆腐,唯恐力气大一点就戳破了,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紧抿着嘴,把沈昀当成瓷娃娃一般。 沈昀心里明明受用,可偏偏做出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皱眉嫌弃地道:“快些。” 苏青宁经他催促,搽药的手一颤,正好敲在他的手臂上,疼得他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苏青宁咬着唇一脸抱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沈昀不悦地瞪她一眼,仍旧让她加快速度,太子还在那边等着他回去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跟太子殿下关系这么好了,他好像不是上次庄子里那个……” 苏青宁话未说完就被沈昀一把蒙住了嘴,他冷声喝斥:“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苏青宁一惊,她因为要加快上药的速度,怕沈昀疼,这才想着说些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却踼到了铁板。 看来沈昀很忌讳她提起那天庄子里的那个年轻人。 苏青宁闭紧嘴巴,心里止不住的嘀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很得沈昀的尊敬。 以前听他说起太子殿下,她还以为那人就是他。 但现在她见到了太子殿下本人,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但远远地望了一眼,他们两个长得并不相似。 没有话题可聊,还被沈昀喝斥了一顿,苏青宁觉得给他上药简直就是在受一场酷刑。 她加快速度,再顾不上体贴他,三两下上完,忍气吞声地后退两步,把药膏还回去。 苏青宁握着药膏的手伸在空中,沈昀未曾接下,反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从她的脖颈处绕了一周捏住她的下巴: “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否则……” “嘶,疼,疼,我记着了,一定记着。”苏青宁用力掰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 沈昀这厮,真是个不折不扣地黑心肝坏胚子,想必当时救她也只是情势所迫,毕竟看台上那么多眼睛盯着的,他是离得最近的人,不救他被人看到了说不过去,他这才勉为其难地替她挡了一劫…… 瞧着他现在这副盛气凌人的大爷形象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是她一叶障目,被他外在伪装出来的形象暂时骗到了。 突然间的清醒让苏青宁用力挣扎,双手挥舞间碰到沈昀受伤的手臂,让他吃痛放开,她得以脱身。 转身间她听到阵阵脚步声。 她想到之前被她无意中毁去一只眼的歹徒,不由自主地走近沈昀。 她害怕是那人又回来了! “青宁,我总算找到你了,比赛又开始了。他们都盼着你回去了。” 苏青宁一脸为难:“我不想打了。”她现在胳膊腿酸痛酸痛的。 想要正常的抬起来都困难,再加上刚刚经历过那样恐怖的事情,她着实没有心情再回到赛场。 陶华宁上前来扶她,说她不想打便不打了,而且比赛开场已经这么久,恐怕也快要打完了。 说着话,一行三人从密林子里走出来,果然看到香香郡主帅气的一个挥杆,击中球再加旋,赵可瑜远在马场对面,苏意涵队无一人能接住,奠定胜局。 “青宁,你要上场吗?”赵可瑜老远看到苏青宁,高兴得直招手。 “上什么上,人家赢了我们七个球,这都快结束了,再来也无用。”苏秀秀气得脸红。 “哎,秀秀你干嘛这样说话,咱们输又不是青宁打输的,明明是你,郡主打过来的球你自己一个都没有接住。”赵可瑜实话实说,惹得苏秀秀气得脸颊红得跟充了血似的,极其吓人。 就在这当口,玉珠珠接过球,一杆子打过来,依旧无人接住,胜局完全定下。 看台上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苏青宁瞧了一眼,这些人叫得真是大声的,虽没几分真心,但却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恐怕从一开始,这场马球比赛,他们队就不该赢的。 人家这喝彩是早早为对方队准备了的,都是她的不识趣才导致这场胜利来得这样迟。 也难怪这场中除了赵可瑜和苏意涵以外就没有几个喜欢她的。 “哼,你害得我们队输了,他们赢了,你现在高兴了!”苏秀秀气性未消,红着脸继续指责苏青宁。 仿佛要把她心中无法安放的愤怒全都扔到苏青宁身上似的。 苏青宁今日遇到的磨难已经够多了,可谓身心俱疲,再没心思应对无理取闹之人,索性不理她。 但人总是这样,刚相处时会试探一番,觉得可以欺负就会得寸进尺。 苏秀秀正是这样的人,她资质平平,容颜也普通,平日里在家族中不受重视,每每都没有出头的机会,总感觉所有人都像一座山一样压着她。 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出身不如她,身份地位及不上她的人,她怎能轻易放过,势必要把她以往受的委屈全都找补回来才是。 苏秀秀的大戏刚准备上场,就被苏青宁一个眼神瞪过来,她下意识瞪了片刻。 这个女人,看着不显山露水,可那眼神却极有杀伤力,她一时之间竟不敢直面其锋芒。 “你,你,你瞪我做什么,你临阵脱逃,难道还有理了?”苏秀秀坚定地把输球的锅甩到苏青宁身上。 这回终于赢得了队友们的认可。 他们输了球,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必然不能是他们技不如人,自然是这个叫苏青宁的女子中途走人才导致的输球。 苏青宁被她激得纵使再没兴趣回应,却也被惹怒了,她目光清冷地睥睨苏秀秀: “苏八小姐,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是在夸我吗?有我在,才能赢球,没我在便输了球?” 第三百六十八章 怼天怼地怼空气 马场之上,一群千金大小姐们三五个堆在一起,苏青宁置身其中,俨然成了其中一个小团体中的主角。 她清秀可人的长相,清越好听的声音,还有那张扬得连各家名门小姐都比不上的张扬自信的模样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苏秀秀更是瞪了她一眼啐道:“你想得美!你害得我们输了球,我还会夸你,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耳朵有问题?” “你把输球怪在一个连比赛都没有参加过的人身上,你说说看是谁有问题?”苏青宁淡声道。 京城这些名门闺秀全都是如她一样不讲道理的吗? “行了,秀秀,你过激了,还不跟青宁道歉。”苏意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自家这堂妹还真是如她所说的,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却不知道苏秀秀这样确实是因为输球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原本在第一场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输球的准备,可他们却赢了。 这一下场,她以为可以赢球的时候,却偏偏输了。 她好不容易在赢球的时候才让看台上自己心仪的那个他多看她一眼,如今人家的目光早就移到别处去了。 再加上她被苏意涵训斥,心里的委屈一阵阵涌出。 “意涵姐,我是你妹子,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你怎么帮着她,不帮着我?” 她想不通,满脸的不高兴。 “青宁初学骑马、打马球,支撑着打完一场已经不容易,输球是我们自己技不如人,你怎地怪到别人身上,凡事多找找自身的原因。”苏意涵的脸冷了下来。 苏秀秀还是不服气,不过自家堂姐什么性情她很清楚,这已经到了她容忍的极限了,自己若再闹腾下去,下次她可能就不会再带自己出来了。 在那个家里,如果不是堂姐护着自己,她早就被人踩到了脚底下,日子过得连个体面的丫环都不如。 她咬着唇低下头去,没有再开口。 苏青宁朝苏意涵福身道谢,虽然她不怕苏秀秀,但是无缘无故当众与人这般大声争吵她觉得还是很烦躁的。 毕竟她并不是喜欢惹事之人,左不过别人主动招惹上门,她就反击一二罢了。 只是苏青宁想要落个清静,偏偏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一见苏秀秀偃旗息鼓立马就人追了上来,开始对着苏青宁口诛笔伐。 说着说着就假装不小心抖露出来了她来自乡下地方的事。 “什么,她不是可瑜家的亲戚?” “怎么可能,我可是听说她从君山县的一个小乡村里来的,叫什么,什么……哎,珠珠啊,你之前去过的那个叫什么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大包梁村。”玉珠珠温柔地接话,然后看着大家作势道: “你们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苏姑娘,其实大包梁村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我当时路过那儿的时候,花儿开得正好,苏姑娘家里还在官道旁开了一座小铺子,里面有好些稀奇玩意儿,供南来北往的客旅购买东西,生意可好了。” “哼,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卖。”黄眉眉扯了扯丝帕,一脸不屑地看着苏青宁。 “是啊,乡下地方自然没有京城这般繁华富贵,也不过就是卖卖镜子这些小玩意儿罢了。” “什么,卖镜子,哈哈哈,你别逗了,镜子这么高档这么精致的东西会是你们乡下地方卖得起的?”黄眉眉早就已经对苏青宁先入为主了,不管她说什么她都觉得可笑,看不起。 苏青宁看向玉珠珠,她不是喜欢在人前做好人吗,她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关于买镜子这事儿,我想玉小姐最有发言权,毕竟京城第一块镜子可是号称玉小姐所有,那么请问玉小姐那块圆形小镜子是在何处买来的?” 玉珠珠心中微跳,立刻想起了三年前她在君山县城苦寻昀哥哥时偶入的一家杂货铺,就在门口她看到了第一面镜子。 而那面镜子正是属于面前这位让所有名门闺秀看不起的乡野女子苏青宁的。 她故意拖拖拉拉地不肯说出实话,实则她是真不甘心告诉大家,这不是在给苏青宁做脸吗? 毕竟当年她凭借着手里的第一面镜子,不知道在京城有多风光,有多得意。 现在说出来,不就等于在给苏青宁做脸吗? 她心中一万个不想。 “怎么,玉小姐是忘记了吗,那我可得好生提醒提醒你,你可记得你当时花了千把两银子买走了我手上那面镜子?” “玉小姐,这是真的吗?” “珠珠,你那面镜子就是在她手上买的,你们早就认识吗?” “哇,我就说像镜子这么好用的物什是谁做出来的,原来是青宁你,太厉害了!”赵可瑜根本不用玉珠珠承认,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苏青宁。 “我呸,怎么可能,就凭她一个乡野女子,能做出镜子来,我才不信。”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你是没跟青宁一块儿相处,她会的好玩意儿多的是了。”赵可瑜想到苏青宁做出来的稀奇古怪,别说是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还有会所的经营方式,会员制,还有她们两个联手弄出来的休闲山庄,那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 她们这些没有听过,没有见过的井底之蛙怎么可能懂? “我才不信了,哼,就算她会,我也不买。”黄眉眉闹起了别扭。 “哈哈哈,你少来了,前两天我在舒心阁还看到你来着,你不是在那里办了年卡吗,还是三年的那种。 看看你当时又泡浴汤,又蒸桑拿还做按摩贴面膜,吃着自助点心多带劲儿,现在才来说不买我家青宁的东西,你早就买了,你不知道而已。” “什么……”黄眉眉听得赵可瑜的话简直如同一阵阵惊雷,炸得她外焦里嫩。 “哦,舒心阁会所竟是青宁所开?难怪难怪了,能够做出镜子这般新鲜玩意儿的人开出那样一家会所倒也合理。哎,对了,我先前办的是的季卡,可不可以给我升级一张年卡,三年的,哎,五年的吧。”苏意涵十分感兴趣一把拉住苏青宁的胳膊要求起来。 “好啊,没问题,回头就给你办,正好我那儿还有一些面膜,到时候给你送些过去。” “那太好了,我今儿个可是跟着可瑜沾了光了。” 赵可瑜攀着苏青宁的胳膊,脸上的笑那叫一个灿烂。 青宁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那么会做东西,原本就应该享受这种待遇,见天的捉着她的出身做什么,没劲儿,所以她就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苏青宁是舒心阁会所东家的事情爆出来的。 毕竟苏青宁经常不在会所里,今日来参加打马球比赛的人都没有见过她,不晓得她。 “啊,还有面膜送,我也想升级一下年卡,当时办得着急,才办了一张月卡。” 有人见苏青宁这么好说话,也连忙出列提要求。 “好啊,没问题。”苏青宁自是一一答应下来。 “对了,你送的那个护肤霜真的很好用,在哪里能买到?” “哦,这个还没有对外售卖,目前就只有去会所里消费才能赠送。”苏青宁热情地解释着。 女人天生爱美,这样一来对 她的会所也能够起到积极的作用。 “你真行啊。”玉珠珠握着她的手,笑得温和,微抿的嘴角却隐隐发出牙齿磕碰的声音——她在咬牙切齿。 苏青宁把她的手推开,装作热情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我记得你在会所里的时候最是喜欢吃我们家的奶油蛋糕。” “可不是嘛,你那会所里的蛋糕,点心放在京城里都是独一份,想吃没地儿买去,这不就只能每次都去会所里消费,这样顺带着还能带一样走,什么时候你要是开家糕点铺子有的卖就好了。” 苏青宁依旧是笑,这暂时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弄她自己的糕点铺子。 说起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钱,都怪沈昀,没事找事,一次性给她找来了四家半死不活的铺子非要让她救活。 她忙活这么久,才搞定一家,眼下还有三家等着她了。 她哪里抽得出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九章 惊觉未知的改变 众人听说除了舒心阁里面有,外面暂时没法子卖之后都有些可惜。 苏青宁与她们说想吃了就去舒心阁,那儿怎么都有的,还有可以赠送一份打包带回家吃。 说着陶华宁过来了,他是看大家都围着苏青宁,以为她被人欺负了,但见她与人说得这么开心,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他朝苏青宁笑笑,说苏青宁是他的老乡,同时也是他镜子铺里的合作伙伴,让她们多关照着些。 苏青宁听得心中泛起阵阵甜蜜,陶华宁也够飒的,这话也敢说。 但大家看在陶华宁有颜值有才华,又是当今钦点探花郎的份上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多余的反应,只是笑着说,大家都是朋友,正聊得开心了。 陶华宁看苏青宁眼眸间神采飞扬,知道她应对得来,便道声叨扰转身离开。 “说起这些,我还真想起来了,那镜子一开始的确是在陶家的首饰铺里销售的,陶家可不就是君山县城的嘛,他们还真是老乡和合作伙伴!”有人后知后觉地惊呼。 “那是那是,陶家公子刚刚不就自己亲口说了吗,你看看你这什么记性。 还真别说,探花郎长得可俊……哎呀,他看过来了,快别说他,要把人羞死了。”一群女人凑在一起不是吵架撕x,就是八卦有的没的事情。 苏青宁乐得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她身上,而经过这么一闹腾,她的会所广告宣传也做得差不多了,便福身提了一句,青云山下赵可瑜的庄子以后也会有好些好玩儿的东西,欢迎她们前去。 “哇,真的吗,那到时候记得给我发帖子。”有人心动了。 “好啊,好啊,一定去。京城没劲儿,早点该来点新鲜东西了。” 大家都来附和着,苏青宁见状,与赵可瑜相视一笑,手挽着手离开。 苏意涵回看一眼,招呼上苏秀秀也回到了自家母亲身边。 “怎么样,累不累?”杜嘉看到苏意涵额角香汗淋漓,瞪了一眼她的贴身丫环,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汗。 “不累,可好玩儿了,你瞧,今日运气不错,认识个可人儿。” “瞧你那欢喜劲儿,我隔着这么远都瞧出来了。”杜嘉失笑。 苏意涵越发兴奋地告诉杜嘉,原来舒心阁会所就是她开的,还把她刚刚怼人的话,不动声色给玉珠珠下绊子的话全都学了一遍,眉眼间很是欣喜。 “倒是个极有趣的姑娘,你若闲来无事,与她多亲近亲近也无妨,我看着她行为举止,要是没有人点破,倒一点儿也不像是乡野之地来的,便是说她是哪家贵门小姐也当得起。” 杜嘉自来相信闺女的眼光,再加上她也是去过舒心阁的,对那儿甚是喜欢,那样一个高雅之处的东家能粗鄙到哪里去了? 苏意涵脆声应下,苏秀秀却气得差点把精绣的帕子扯烂。 太阳西下,苏青宁乘坐赵可瑜的马车从后门回到了庄子里。 她一进房间就立刻让人备水沐浴,只是洗的过程中,水浇上被磨破皮的大腿那滋味可真是酸爽,她一边嚎着叫着一边洗完了,然后裹上自制的浴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她又痛,又酸,又胀,又累,她就像耗尽电量的机器人一样,僵手僵脚地瘫着。 正当她累得闭上眼睛要睡过去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青宁,听说你没有吃晚饭,我给你端了过来。” 苏青宁迷迷糊糊地以为在做梦,嘟囔着不吃。 “不吃哪行,你瞧你今天多累,赶紧起来吃。”陶华宁好脾气地哄着。 苏青宁脑子“咚”地一声响,清醒过来,看看自己摆成大字瘫在床上,这形象怎么能让陶华宁进来。 她道她已经睡了,不想动弹。 “那你别动了,我就从窗户那儿进来,好歹吃点。”陶华宁说着,人已经移到窗前,然后熟门熟路地爬窗进来。 苏青宁吓得赶紧扯来被子裹紧自己。 她里面可只穿了一件睡袍,啥也没有,真空上阵。 陶华宁说到就到,他身后倒是越来越利落了,人走窗户上掠进来,居然还能保持着手里端的那碗小米粥半点都没有洒出去。 苏青宁看着他有一丝疑惑:“你今日没有回京城吗?”他今时不同往日,作为今科三鼎甲之一的探花郎,他可是在京城最好的街巷之中有一套自己的小宅子,御赐的,虽小,但里头五脏俱全,准差不了。 “别提这事了,今天我看你累着了,不过来瞧瞧你不放心。反正翰林院又不用上朝,用不着天没亮上朝。”他们就按时去翰林院里点卯办差就是。 苏青宁听了点点头,闻到了陶华宁递过来的粥香,她咽了一下口水,睡着了不觉得,现在醒了,一闻着这味儿还真香。 她想伸手去端,可手一动紧紧裹住的被子便要往下滑。 她连忙捂紧,陶华宁瞧了一眼,便看到了她脖颈下一片白生生的肌肤,那叫一个如脂如膏,他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呼吸急促。 “那个,多谢你想着我,不如放在这里,一会儿我慢慢吃。” “不好吧,我端着你吃。”陶华宁看她抽两只手出来不方便,抽一只手倒还行。 便端好了碗,只把勺子递给她。 苏青宁搅拌了两下,香气更加浓郁,她连忙往嘴里喂了两口。 人一饿起来,便连这普通的小米粥都成了美食。 “嗯,好吃。”苏青宁边吃边赞。 陶华宁看她吃得满足,小小的腮帮子鼓起来,模样娇俏可人,心里不由得多想了些。 两个人一个端着,一个吃着,气氛的温馨宜人,陶华宁被这气氛感染着,好几次都忍不住动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很快一碗粥见底了,苏青宁把勺子往碗里一放,低头去寻帕子,离得有些远,她够不着,便朝着陶华宁笑着指了指。 陶华宁看她那笑模样,顾盼生辉,让人心动,放下碗,捡了帕子并没有递给她,而是直接替她擦起嘴来。 “你,你,我,这使不得。”苏青宁连忙去抢,嘴里劝着: “你可是堂堂的探花郎,翰林院的编修,这哪里使得。” “瞎说什么了,探花郎怎么了,翰林院编修怎么了,莫不是经了这些事,你也变得拘起小节来了?” 陶华宁自有他劝服苏青宁的话语,同时还戏谑地看着苏青宁,指了指她裹在身上的被子道:“再说了,我现在给你,你方便吗?” 苏青宁的脸红了红:“自是有些不方便的,但……”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因为陶华宁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她的嘴角。 两个人俱是一惊,同时停止了动作。 陶华宁的食指就那样停留在苏青宁的嘴唇上。 苏青宁怔了片刻,见陶华宁没有要拿走的意思,连忙伸手去推,嘴里说着:“时候也不早了,宁哥儿你回去歇息吧,虽说明早不用上朝,但也要车行半晌回京城做公职,也疏忽不得。” 陶华宁收回手,手指轻轻颤动片刻,上面还残留着苏青宁嘴唇的温热,他轻轻摩挲着,心脏“咚咚咚”胡乱跳动着。 有些东西明明就已经只隔着一张纸糊的窗户了,可到底也仍是什么都没有,两人匆匆分开。 这回陶华宁倒是没有走窗户,开了门,把门掩上,看着走廊上余下的一盏灯笼,他伸手食指仔细看了看,想到刚刚的场景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 苏青宁把门关好,靠在门背后,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却,粉唇轻动抿了抿嘴角,她此时的心情无比的矛盾,有些事情似乎正在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她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很多事情早就在她到来之时就已经改变,现在她书写的都是她曾经看过的书里所没有的情节,她该怎么办? 第三百七十一章 会耍无赖的沈昀 苏青宁算是见识到了沈昀的无赖,还真是大大的刷新了她对沈昀的观感。 “我就不用了,你明日不是要去翰林院值守吗,我哪里敢劳你大驾,不如早些回去歇着。” “陶华宁要去值守,未必我也要去,你没瞧见我这手伤着了,太子殿下体恤下臣,已经为我告假。”沈昀说明他今天夜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手是为你所伤,你得认吧?” 苏青宁苦着脸点头,小心翼翼问他想要什么。 沈昀道:“我这个样子能要什么,暂且在这里住下,你看着伺候些吃食便是。再有四家店铺你才救活一家,我少不得这几日好生提醒督促你。” 说到最后,苏青宁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要在这里住几天,然后顺便像周扒皮一样督促她整治他们的铺子。 她连忙一口应下,好说歹说地把沈昀送走,回到房间,尽管身上酸痛劳累,可她却已经睡不着了,干脆不睡了,坐起来把另一家成衣铺子的事儿做了一个方案。 翌日苏青宁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洗漱。 李大丫很是好奇地看着她,苏青宁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连忙道:“昨天做方案做得太晚,所以起不来。” 李大丫笑了,觉得自家小姐今日有些怪怪的,至于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不过她急匆匆告诉苏青宁一个消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会所里消费的人又增加了,而且往后一个月的时间都预约满了。 苏青宁笑,知道这大概是昨日在贵女间的宣传太到位了,所以引得大家都齐齐过来了。 这是好事,她让李大丫放心,同时把许嬷嬷喊来叮嘱了一通,让她不用担心,只管好生招呼着便是。有了她的话许嬷嬷自是高兴地去了。 早饭时间沈昀准时来到苏青宁房间,要求她上药。 苏青宁不敢拒绝,忍气吞声地替他上了,眼看着红肿消了些许,她也算是放心一些了。 “你记得用此药。”沈昀临走时扔给苏青宁一瓶药。 苏青宁拿在手里看了半晌没看懂,沈昀指了指她两只腿,昨天夜里无意中瞟了一眼,雪白的双退间被磨得发红发紫,看着极度不适。 “你,你牛盲。”苏青宁轻斥。 沈昀没在意,看向她放在桌案上有关成衣铺子的方案书。 “哦,那铺子你还打算卖成衣,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家成衣铺里的生意可是清淡得很,连着亏了三年了,那位爷要不是遇着你,早打算关门了事。” 沈昀不明白苏青宁来了怎么还这样卖,那不是换汤不换药,有什么用呢? “你信我吗?”苏青宁的注意力成功被沈昀引走。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沈昀难道还会被她套路不成? “信便别多问,不信,那我就不管了。”苏青宁干脆地拍桌子,不就是撂挑子吗,谁不会。 “行,那你折腾吧。反正有我给你兜着,谅你也上不了天。”沈昀无所谓。 他不过是随口问问,倒也真没往心里去。 沈昀一共在苏青宁的庄子里养了三天伤,等到苏青宁的伤都养好了,他才说他也好了。 也是巧了,正好遇上十日一次的休沐日,于是拉着她一块儿去了京城,正好收拾那家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子离得先前的糕点铺子不远,只过一条街道拐个弯便到。 不过与现在生意兴隆,热门无比的糕点铺子一比,那可真是人少得可怜。 苏青宁为考察市场,站在街边看了半晌,只看到街面上来来往往过去的人,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往里面走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紧眉头,那些行人就好像是故意绕开这家铺子一般,往哪儿去都不肯进去。 大半个时辰愣是只有一个看着是外地的妇人进去逛了一圈,但见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这里也太那啥了……”苏青宁叹息。 沈昀没说话,他早就知道了,光看账本也晓得了,一年到头没个进账,光是贴补铺子掌柜伙计的工钱了,倒不如关了清静。 “怎么,你要知难而退呢?”沈昀故意睇着她激她。 “怎么可能,就是这样的店铺要是救活了方能显出本事来。”苏青宁可不是一个容易认怂的人。 她拍拍手掌走进铺子里。只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霉臭味儿。 掌柜窝在柜台里埋头算着账,边算边摇头叹息,而铺子里唯一的伙计正靠着柜台下面打瞌睡。 看到有客人上门了,两个人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理都没理,便继续打瞌睡的打瞌睡,做自己事情的做自己事情。 就这? 苏青宁也不期待能有人给她讲解什么了,面无表情地在里面转着圈。 走了一圈,大约都看了,这真是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成衣铺子,只是它又是不普通的。 别人家的铺子开着来都为了赚钱的,这一家却纯粹是来摆样子的。 里面的衣衫虽然整洁,但是款式老旧,码数不齐,下面的面料也是,堆放的凌乱不堪,隐隐有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传来。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一圈过后,她立马出了铺子,这里面根本已经不需要再看了,很明显,是她也不会买里面的东西,再便宜都不要。 何况她看那些存放的面料和成衣,料子非绸即缎,都是好料子,想必真卖起来价格便宜不到哪里去。 沈昀也看到了眼神微拧,别说苏青宁这般行家里手了,就连他也看出问题来了。 “哼,这些王八蛋,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苏青宁道:“我也很好奇,铺子都已经开成了这样,你们难道就没有派个人下来看看?” “自然是看过的,只是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沈昀将前期派人下来看的事情说给苏青宁听,虽然不见得有多好,但也没有这么明显的问题。 苏青宁点头表示出现这种问题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让他们早做准备了,另一方面是那被派下来查看的人有问题。 “不会有问题,他信得过。”沈昀一口咬定派下来查看的人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便只能出现在那个通风报信的人。 “他身边的人复杂多变,这不是没有可能。”沈昀默认了这一点。 如此苏青宁便有数了,与沈昀合计了一下说她恐怕还要去一趟糕点铺。 沈昀不明所以,但并不会阻拦她,陪着她一块儿走了一趟。 里头的生意依旧红火,人声鼎沸的更显得先前的成衣铺子萧索。 苏青宁找到陆大成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陆大成连连点头。 沈昀听出些端倪,出来后问道:“你是想用这家铺子带动那家铺子,可是一个是卖吃的,一个是卖穿的,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如何带动?” “吃穿住行哪能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这不是都是民生问题吗,你想知道?”苏青宁突然变得有些不那么好说话,卖起了关子。 沈昀却并没有给她机会,径直道:“你爱说不说,反正爷只看结果,过程不重要。” 苏青宁被顶得,心头那个气呀跺脚道:“先装修吧,我看货架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把货都清理出来,重新铺陈新货,要最新的面料,最流行的成衣款式。” 说着苏青宁又道:“对了,把那两个人炒了吧。” 炒了? 沈昀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听懂,他看着苏青宁,怀疑到底是他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 “哦,就是赶他们走,不要了。” “这个没问题,他们本就是家奴,如此不得力发卖就是。”沈昀比苏青宁说得还要轻描淡写。 然后招招手,唤来杜三,任由她差遣。 苏青宁这头忙活去了,沈昀则甩掉所有人悄悄进了一间茶楼的雅间,里头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沈昀心思你别猜 茶气缭绕,茶香扑鼻,在那氤氲的白雾中,一张年轻俊俏的脸若隐若现。 沈昀上前行礼:“靖王。” 只还不等他弯下腰去梁成靖已起身虚扶了他一把示意他坐在身边:“怎么样,你的伤可还好?” 沈昀拱拱手顺势坐下:“小事无碍了,多谢关心。” 梁成靖打趣:“你对那女子倒真是上心,若合适娶回家便是。” 沈昀没有回避实话实说:“正有此意。她擅长经商,于我等有大用。”梁成靖点头说他想得周到,说话间又问道:“此行可有收获?皇兄此行很招人眼,只怕朝堂近日又要动荡。” “太子于科举后组织南郊马场打马球,此乃我朝惯例,那一位再有心思又能如何?”沈昀不齿。 “话虽如此,可架不住皇兄身子骨柔弱,给了好些人希望。” 确是如此,太子梁成邺什么都好,性情温和,为人忠厚,主张以“仁”治国,奈何他打小体弱多病,近年来隐有支撑不住之势,于是下面的人心便开始浮动起来。 如今看着平静得如水的朝堂里实则早就在暗地里分成了好几派。 有明面上的,有暗地里的,复杂得就跟一锅粥似的,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沈昀把自己的分析说给梁成靖听:“西疆近日也不安宁,王爷还是深居简出的好。” 如今的靖王虽然已经被召回京城来了,但他并没有被允许参与朝堂议事。 “闲来无事游山玩水、吟诗作对也不错。”梁成靖倒是难得的通透。 沈昀看他想得开便放心了,又说太子那边的事他会注意的。 沈昀手臂的伤既然养好了,自然就没有再告假的道理,翌日消了假,正常上衙去了。 不过苏青宁却依旧没能逃脱他的掌控。 他以要时时掌握成衣铺子的进展为由,让苏青宁住在了京城之中。 苏青宁看着好几个月不曾来过的宅子,心里一阵抑郁。 这宅子就是之前她刚到京城时沈昀给她安排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几个月过去了,她依旧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不知道该说是命运使然,还是她果真跟这宅子有缘。 好在这宅子离得成衣铺子还算近,她来往期间倒也便宜。 想着早日交差,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住进来。 她虽不清楚沈昀到底为何这样要求,但的确比她住在城外,每天通勤来往两个时辰要方便许多。 苏青宁再一日去成衣铺子的时候,之前守铺子的掌柜的小伙计全都不见了,换上了一个中年掌柜和一个脸盘子带笑模样的小伙计。 一看到人,还没说上话就先露笑脸。 这倒是天生适合做服务行业的。 不过苏青宁有些遗憾地表示:“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家成衣铺子大部分都卖的是女子的衣衫,男装就是一小部分,这弄个小伙计在这里,那女装那边怎么办?” 杜三一拍脑袋连声道:“是啊,苏小姐提醒的是,是小的疏忽了,我这就去找几个女小二来。” 苏青宁点点头同意了,但不让他去牙人那儿买。 “这个就雇吧。” 在牙人那里能有做女小二本事的不愁卖,但是寻常市井之间的女子想要寻得一份能赚钱的工作可不容易。 总不能为了当个成衣铺子里的女小二专门把自己卖了吧。 “这事不急,待我写个招聘启示。” 说着苏青宁泼墨挥毫,当即写了一张招聘书交给杜三贴在门口。 “这样能成吗?”杜三表示深刻地怀疑。 苏青宁其实心里也不大有底,虽然这样的招聘启示在现代寻常得就好像人吃喝拉撒一般,但是在这里,毕竟她还从未用过,她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事实上效果并不怎么样,至少招聘告示贴出去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期间连一个进店来询问的人影子都没有。 苏青宁眼看着杜三和新来的掌柜陆二成把铺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彻底做个清洁卫生,铺陈上货物就又可以重新开张了。 但她想要招的女小二却一个也没有招到。 她坐在柜台前,蹙着眉以手托腮寻思着这其中的问题。 沈昀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苏青宁。 他看了一圈,只见铺子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首先一进来闻到的是一股清新的花香,柜台四处都摆着半点门面的应季鲜花,让人一看到,就会不知不觉把心里的烦恼给暂时抛却,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人。 货架上之前摆放凌乱的布匹清理得干干净净,此时空着,正等待着新的一批布料的到来。 四处都清新明净,归置妥当,他暗暗点头,晓得这种事情交给苏青宁最是合适了。 不过看她那般出神的模样,明显有心事,沈昀没有打扰她,招过杜三问清楚是因为招人的事,便想起刚刚瞥了一眼的招聘启示。 他刚看到的时候还觉得稀奇,居然有这样找伙计的。 他背着手走近苏青宁,在她面前两步远的距离时停下,然后伸手…… 还没等他一整套动作做完,苏青宁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被他狠是吓了一跳。 “喂,你是属猫的,走路都不带声的,吓死我了。”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大大方方地进门来,你不及时迎接,话到你嘴里反而成了这样?”沈昀盯着她不悦地道。 “哦,是我想入神了,对不住您了。”苏青宁学了京城的口音,把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沈昀皱了皱眉,突然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门口带。 苏青宁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就见沈昀指着招聘告示道:“字写得不错,可算是有进步了,可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从这里路过的都是什么人。” 闻言,苏青宁眼中一亮。 “是啊,我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谢谢你。”沈昀被她一惊一乍的吓弄得频频皱眉:“你是寻思明白了?” 苏青宁点头:“是,我原本就想到了一点,你刚好给我打断了。” 她接着道:“这个时代的女子识字的不多,能识字的都是大门大户的大家小姐们。 她们养尊处优的自然不需要来做这些事,但真正能做这些事的却是些不识字的,所以她们估计打这儿过,连这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 苏青宁猛地扯下招聘告示,冲进铺子里,嚷嚷着让李大丫备文房四宝。 提起笔,苏青宁刚要动,突然看到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沈昀。 啧,她也够傻的,有沈昀这个画技超一等的人摆在这里,她还动什么手? 她对着沈昀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然后把笔搁在他的右手虎口处,朝他比了一个请他动手的动作。 沈昀瞪她一眼,她倒是想得好,拿他当免费工用。 “画个我要招聘女子做伙计的图,不用构图,也不用润色,只要能让人看懂就行。” 苏青宁嘴里说着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的,但真正画起来的时候要求却还多。 “这个地方画个女子,这里画成衣铺子,这里画把算盘,这里画面料,画衣衫……” 苏青宁不停地指着画纸要求沈昀画这画那。 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越离越近,沈昀听到苏青宁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她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耳廓上,既痒且热,他心头不由得一阵荡漾,另一只按纸的手忍不住放到了苏青宁的肩上。 “啊……你,沈大人,你,你怎么呢?”苏青宁肩头重量突然加重,狠吓了一跳,但见是沈昀的手掌后放下心来,凑过去询问。 “爷的肩酸,不想画了。” 苏青宁眼珠子一转,立刻会意,绕到沈昀身后一脸讨好地道:“是吗,是这儿酸吗,我给你揉揉。那这儿了,这儿要不给你捏捏。” 苏青宁为达目的,分外殷勤地伺候着。 沈昀自从做了官之后,这傲骄的气质是越来越明显了。 他很享受苏青宁唤他大人时那副讨好的小模样,显得机灵古怪又活泼可爱,特别招他的眼。 尤其当沈昀抬眼突然看到门边站着陶华宁的时候,他嘴角轻勾,冷冷一笑,放下狼毫,抬手抚上苏青宁搭在他肩头的手:“捏捏手吧,手酸。” “哎,来嘞。”苏青宁别无他想,立刻移到他的右手边,替他捏柔起来。 这个方位正好是背对着门外的,只要陶华宁不出声,苏青宁怎么都不会看到他。 沈昀便借着这个方向把身子往苏青宁的腰间靠了靠。 心下虽觉得这样做有些微不妥,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反正这个女子他是要娶的,左不过也就是今年的事,碍不着什么。 苏青宁一颗心全都在他的画作上,根本不晓得沈昀心里包藏着怎么样的祸心。 第三百七十三章 想立马娶她回家 陶华宁站在门外,街上的行人很多,铺子的门半闭着,只露出一条很细的缝,要不是站在他所在的位置根本看不见里面之人的动作。 可他偏生来得不巧,就让他看到了。 他们二人是贴得那样近,动作那么亲密,时不时地便传来阵阵笑声,真是再和谐不过了。 他心口阵阵发紧,发酸,他忍耐不住,很想转身离开,但他到底不是那样扭捏的人,他更习惯直面所有风雨。 不管了,反正他们再亲密,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他总还有机会。 陶华宁想清楚这一层,直接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沈昀猜到以陶华宁的性子,这倒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当即头也不抬,依旧紧紧缠着苏青宁,不给她抬头去看的机会。 “哎,哎,有人来了。”苏青宁听到动静,想要抬头,却不知在何时,沈昀的手已经搭上她的手臂,把她紧紧禁锢着,让她动弹不得。 “有人来便来,爷的手还酸着,你尽管捏便是。”沈昀漠不关心。 陶华宁看到他的手所放的方向,还有苏青宁难得温驯听话的模样,心里犹如有一根针扎着一样疼。 “青宁。”他忍不住冲上去唤了一声苏青宁。 “宁哥儿……”苏青宁吓了一跳,停下手来,看陶华宁紧盯着她手臂上搭着的沈昀的手掌,下意识推开他。 场面一度有些紧张,沈昀倒是淡定,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模样淡淡地跟陶华宁打招呼。 “宁哥儿,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青宁感觉到了陶华宁眼中的痛苦和脸上的吃味,她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跟沈昀的距离的确太近了些。 都怪她一心想着铺子里的事儿,忽略这个时代所有女子都会重视的细节。 也怪她心无杂念,没有这些花花肠子,想不到这么许多。 “青宁,我特意来找你的,我去了庄子里,听说你住到京城来了,便去你住的地方找过你。 那宅子又小又窄,没什么好住的,跟我去帽儿胡同。” 苏青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陶华宁突然间就说到住的事情上了? “她不会去的。”沈昀连问都没有问苏青宁一声,直接替她拒绝了陶华宁。 “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去。青宁,你想住京城,我宅子多的是,你瞧着哪个喜欢便住哪个,要是没喜欢的,你只说喜欢哪里,我想法子买下便是。”陶华宁气血上涌,所说之话带了几分意气之争。 苏青宁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顿时有些头疼。 她都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杠上了。 她解释着:“那个,宁哥儿,我想我不用,我只是暂住一些时日。待到这铺子装修好,重新开张,走上正轨后我便还要回到小北庄的。” 所以她哪里都不想去,也希望他们暂时停下来,千万不要再互相开炮了,她福泽不够绵长,也不够厚实,怕顶不住呢。 听到这话,陶华宁心头略微好受些了,原来她搬到京城来住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还以为他三两天没有来找她,她就被沈昀抢走了。 他略微放下心来,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小食盒,说这是他们家的商船从大包梁村的码头出发,特意带来的家乡的糕点云片糕。 “哇,太好了,我就喜欢吃这个。” 尽管苏青宁会做很多糕点,但她最喜欢的却还是这普普通通的枣核云片糕,莹白润薄的一片,含在嘴里,不用嚼便可化之,不会过分甜,好吃得恰如其分。 苏青宁高兴起来,心里有隐约可见的雀跃。 沈昀轻咳两声,没有了作画的心情,随手勾勒几笔,扔下笔,转手便走,只刚走到门口,突然觉得不能这么便宜陶华宁,当下回头道:“别忘了你答应送我的东西。” 苏青宁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哦,都做好了,明儿个就给你送去。” 沈昀扬眉看了陶华宁一眼:“那就好。” 然后留下一脸无语的苏青宁和心有不忿的陶华宁,自己个潇洒的走了。 “公子,你就这样走了,不是给了陶编修机会了吗?” “给他机会又如何,他反正抢不过我。”沈昀冷笑一声。 在陶华宁踏上京城这块土地,就已经注定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一如以前的他。 而且若不是他现在实在是有事,他也不会这么匆忙地离开。 原本他就应该直接去处理此事,只是心里记挂着苏青宁,才会特地绕了几个弯去看她一眼。 结果被她抓壮丁画画,他怎么忍心拒绝她,便画了。 如今画成了,该表达的也表达了,自然该去处理正事了。 这头陶华宁一脸幽怨地看着苏青宁,问她答应给沈昀送什么了。 苏青宁蓦地想起了那日半夜三更沈昀闯进她房中害她差点春光乍泄的事情。 “没什么,就是衣衫。”她竭力想要淡化此事。 陶华宁却是个执着的性子:“他有,那我有没有?” 苏青宁下意识摇头,陶华宁没要,她自然没做,这是睡袍,又不是别的什么,她哪能主动做了送人,尤其那款式,教太多人看到了多羞人。 但她抬眼看到陶华宁脸上受伤的神情之后,心里一下子不落忍了,犹豫了一下道:“有,有,你也有,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做,等回头做了一并送到你府上。” “哎,那就好,我就知道青宁心里头是有我的。”陶华宁心里坚持的某些东西正在崩坍,他以前一直以为命运是天注定的,既然他老爹说了他与青宁有缘,那么他只要静静地等待着便好。 等到她十八岁,他便上门提亲娶她过门,然后与她郎情妾意,琴瑟和鸣,那日子想想都觉得美好。 但如今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如此,至少他知道,如果青宁他不去争取的话,她就会被沈昀抢走了。 那个表面温润,内里阴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对青宁动了心,时不时地便来撩拨她一番,尤其是刚才,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却故意做出那样的举动来,惹得他多想。 是故意想让他知难而退吧,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他的目光盯着苏青宁,不管沈昀作什么,陶华宁始终清楚,最后做决定的那个人必定是她。 那可不是外面那些无知妇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是最独特。 陶华宁从未想过这么多,一时之间连他都快迷茫了。 “宁哥儿,你盯着我瞧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东西?”苏青宁眼见陶华宁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不由好奇道。 “没有,青宁清秀可人,肤白貌美,脸上怎么会有东西。” 苏青宁侧头,往日都是她觉得陶华宁长得好看,如今他反过来夸她好看,她一时羞赧地低下了头。 却不知道陶华宁看着娇羞情怯的她更觉心动,他恨不得立马就对她表白,然后上门提亲,把她娶回家,与她和乐幸福地过一辈子。 他想他们如此相契肯定能顺利的过好一辈子! 陶华宁陪着苏青宁在铺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她忙完,把她送回她的住处,又在那里蹭了一顿饭还有些舍不得走,屁股像粘在了石凳上一般。 初夏的京城天气已经很燥热了,院子里干燥热烈,连一丝风都没有。 苏青宁不由得想到了十分怕热的玉氏,不知道她先前送她的那车冰她是否用完了。 她是急性子,一旦想到便恨不得马上去做,当即便吩咐李大丫明日再装些冰送往沈府去。 陶华宁也有些怕热,以往在君山县城,因为地理地势那里的天气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一切还算适宜,故而苏青宁从未展示过她会制冰的本事。 陶华宁至此才知道原来她会制冰,他蔫搭搭地说他也怕热。 苏青宁失笑,一口应下,回头就让人给他送过去。 陶华宁哪能让她免费送,转头就递了一张百两银票过来。 苏青宁制那冰块不过费些硝石,其次就是水,哪里值当这么多银两,忙忙地推辞。 谁知道陶华宁道:“我是想着给苏大人家中送些过去,听闻他也素来怕热得紧。” 苏青宁了然,如果是陶华宁想要,她自然可以送他,但他若是送别人,那掏钱也无可厚非,但着实要不了这么多。 陶华宁拿出去的银钱,哪有收回的道理,只道让她将就这些银钱看着给他送就是了。 “京城的冰块抢手的很,你不愁花不完。” 要是苏青宁想说,她就算天天给他送一车冰块去也花不完。 不过听他说起京城夏日很需要冰块后,她眼中一亮,立马有了一个好主意。 第三百七十四章 打破二人的世界 苏青宁兴奋起来,脸颊喜得红扑扑的。 正当时陶华宁拣了一颗樱桃扔进嘴里,咀嚼时猛然侧头看到,苏青宁粉唇微扬,露出好看的弧度。 陶华宁看得当即心神一荡,觉得她这纯跟手中捏着的樱桃一般,怕是同样的软嫩香甜,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喉头忍不住轻滚,无限向往之。 “宁哥儿,我刚刚问你,事儿可成吗?”苏青宁轻拍陶华宁,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露出担心来。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陶华宁用力呼吸止住心中无限遐想,刚刚青宁有说话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暗暗责备自己当着她的面居然走神了。 “哎呀,我说冰块既然在京城里这么畅销,那我现在这个铺子能不能用上它。” “用它,怎么用?”陶华宁略微有些不理解苏青宁的想法。 “买衣衫送冰块呀。”苏青宁脱口而出。她刚刚已经在心里盘算很久了,大概都已经有了一套方案。 “青宁,你没搞错吧,算下来,冰块可比寻常布料的衣衫贵,就一马车拉回去,你晓得要卖多少银钱吗?你卖冰块送衣衫还差不多。” “这么贵?”苏青宁听陶华宁说得那样正经,一开始在心里给冰块悄悄估了个价,但没想到跟陶华宁说的这样却差得还远着了。 “要是在隆冬之际的京城,冰块随处可处,自然卖不上价。 可现在炎炎烈夏即将到来,冰块是最好的消暑用品,价格当然贵,要不怎么说能不能用得起冰块决定了一个家族是否有真的有实力。” 在陶华宁一番带着科普性的讲述中,苏青宁知道了在这个时代,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用水做冰,所以要用冰,便全部都是在冬日里取的大块冰块提前储存在家中自制的冰窖。 只是京城天气热,又没有冰箱,这么一存下来,十之去八,能保证不融化的留下来的已经极少。 物以稀为贵,用冰块的地方多,却又没有储存,自然就贵了。 苏青宁此时才明白,难怪当时她把一车冰块送到沈家去的时候,沈昀看着她的表情那样奇怪。 “这样啊,可是我的冰块并不是这样来的,至少没有那么艰难吧。”苏青宁不敢说她有一技在手,想要做多少就做多少。 她怕说出来吓着陶华宁。 不过看她这样豪横,陶华宁又不傻,自然全都想到了。 不过在认识青宁以后,在她身上看到的稀奇事儿太多太多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好奇不追究。 反正他喜欢的也正是她身上这股子跟以往看到的大家闺秀们完全不一样的特质。 他若事事追究,岂不是等同于亲手扼杀了她身上那些最为特殊的东西。 苏青宁说完之后见陶华宁看着她的眼神热切欣喜,却并没有如她意料之中的发问,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生怕陶华宁追问,问她怎么会制出那么多冰块来,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能不能给他一份…… 苏青宁能够想到的问题,他统统都没有问。 他甚至比李耶和李大丫他们知道她会制冰之后的表情还要淡定。 “你想卖衣衫送冰块我觉得可行,不过你得给这冰块想个好的出路,否则方子只怕不保。”陶华宁不会问太多,但却把苏青宁即将要遇到的情况全都摆出来了。 苏青宁低眸:“我本来也没有想要独占制冰方子,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又不是我独个儿研制发明的。 要是真的用冰如此困难,如此昂贵,我便把这方子交出来又如何,只要人人都能用上冰块……” “说得好。”陶华宁激动地给苏青宁鼓掌,他一早知道青宁是个喜欢做生意,也看重利润之人,同时她也温柔善良,但就这般放弃眼看要到手的巨额利润,这是需要境界的。 “不过也不可马上拿出方子来,至少得等你这铺子的生意走上正轨才行。”陶华宁贴心地建议。 “当是如此。”苏青宁说着坐下提笔要写字。 陶华宁却一把抢了过去:“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苏青宁笑了,她倒是忘记了,她的右手很久之前受过伤,原本沈昀的诊断是她在很久一段时间里都不能提笔写字。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李大丫都很注意保护她,只要她守着,就尽量不让她动笔。 没想到陶华宁也记着。 苏青宁心中微甜,忍不住低头轻笑。 “我这手已经长好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金手指的缘故,体质虽然不咋地,但伤口愈合的那叫一个快。 连沈昀都断定了她不能拿笔写字,可她的手偏偏就好了,现在随意挥舞起来,跟以前没有受伤之时一般无二。 所以要是没人在她面前提及她的手受伤之事,她自己都不大记得了。 不过苏青宁想想自己那笔没有风格,没有灵魂的字体,还是放弃了挣扎。 她乖乖帮陶华宁铺纸磨墨,念起冰块的制法来。 不过刚念一句,陶华宁明白过来,搁下笔劝她现在不着急说出来。 “我是想送给你。”苏青宁笑道。她虽不打算用制冰块来赚钱,后续会公布,但想提前送给陶华宁。 “你不是答应给我送吗,我想用你亲手制的。”陶华宁感受到她的用心,握住她的手臂突然柔声剖白。 想用她亲手制的冰,想吃她亲手做的菜,想穿她亲手裁的衣,想…… 他想他的一切都能跟她有关。 苏青宁笑笑说也是,她才收了他一百两银子,自然该好生给他供着。 经过两人一番商议,于是买衣衫送冰块的方案得以通过。 不过这事儿还得知会沈昀一声。 这铺子虽不是他的,可他到底是能作主的人。 “青宁,你这样帮着沈兄看铺子,怎地不干脆自己个儿开一家。 我家那儿也有铺子,你想开,我跟陶甲说一声,让他安排。”陶华宁还没有从与苏青宁一块儿单独说话聊天的美好中清醒过来,就要面对被请过来的沈昀,他不由有些吃味了。 苏青宁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想在京城开铺子。这里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还有那么多眼高手低的名门闺秀,我若留在这里,这日子恐怕都要过不踏实了。” 从头到尾,苏青宁就没有想过要在京城扎下根来。 陶华宁闻听松了一口气。 青宁果然还是从前那个青宁,他没有看错她,而她也从未变过。 京城的繁华富贵并没有花了她的眼,浸了她的心。 “你说的也是,京城的确不是宜居之地,除了官多,天儿不好,吃的也不多,想要吃些樱桃这类时令水果,不容易呀。” 两个南方人坐在一起大大方方地开始吐槽起在旁人眼里巍峨磅礴人人爱的京城来。 沈昀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人如同孩子气一般的话,不由挑眉,看着两人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不得不说,这俩人坐在一起,有时候还真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般配感。 似乎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比他强! 他心中不悦,看到苏青宁转过脸来后登起黑了脸:“什么事这么要紧,还特地让杜三告诉我。” “咦,沈昀你怎么来了。”苏青宁看到她心头一惊,顿时局促起来,交握的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松开又放在一起,放在一起又松开。 她只是因为想着这铺子后天就要重新营业,明日她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怕把这件要紧的事情忘记了,所以才会在确定送冰块之后马上让杜三跑了一趟。 她原只是想着知会他一声,没料到他居然亲自跑过来了。 “陶兄倒是清闲,都快天黑宵禁了,竟还不回府。”沈昀看苏青宁一副既惊且吓的表情,这明显就是不欢迎他。 是嫌他的到来打扰了他们俩单独相处? 想着他的脸更黑了,黑幽的深眸之中燃烧着让苏青宁不敢直视的烈焰,刺得她连连躲闪。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波新鲜事来袭 陶华宁自下衙后便一直呆在苏青宁这边。 沈昀回去后都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事务,他居然还在,可真是呆得住,所以说他清闲也不为过。 陶华宁脾气好,再加上他一直与苏青宁呆在一起心情好得飞起,根本不计较沈昀不对劲的语气,反而十分认同沈昀的话: “沈兄你说得对,翰林院编修的确不算忙碌。” 沈昀心头一梗,尤其当他看着陶华宁,发现这还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之后,他更是有一种想呕血的冲动。 他不知道是该说他单纯还是单蠢。 他说那话的意思明明是在讽刺他,可人家愣是不回避,不计较。 真是的,这样的人连怼起来都没有乐趣。 陶华宁才不管沈昀心中想什么,他只看着苏青宁,眼神痴缠,恨不能化作她身上的某样物事,这样就能跟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呆在一处了,不用道别,不用容忍分离。 苏青宁被两个大男人之间那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氛给弄得有些微尴尬,当即打断道:“沈昀你觉得送冰块这个活动方案怎么样?” 沈昀看着她,他知道她会得一手制冰之法,上次她大方送他母亲一车冰块时,他就看出来了。 不过她如今竟然用到这上面,未免太奢侈了。 不过他并不是轻易显露心思之人,只抬手让苏青宁仔细说说看。 当苏青宁把她有意将制冰方子公开出去的时候沈昀立刻制止:“此举不可。” 苏青宁挑眉:“为何不何?”她想把制冰子公布出来让大家都能用得起冰,造福百姓这难道不好吗? 沈昀道:“你可知这冰块向来都是皇公贵族的专使,内务府每年需要花费巨资和人力保证皇宫有足够的冰块。 而且这向来跟普通百姓无缘,便是家底稍薄的大臣家中都未必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冰块。” 沈昀这一次的话说得有些多,故而把冰块这事跟苏青宁分析得透透的。 意思就是冰块的事朝廷之中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有了固定的职司来负责,这倒不算什么,苏青宁如若公开方子,他们大不了负责制冰就是,于他们的影响不算太大。 最大的影响要数对皇商黄家了。 因为每年内务府都是通过他们从沅江上游冰川把冰块凿出,再行运到京城之中的冰窖来,这一凿一运便能使得他们赚取一大笔银子。 如若苏青宁的制冰方子一出,那他们的这项业务必定大受影响。 “我明白了。”苏青宁抚着额头頗有些头疼。 她就只不过想做件好事,却偏偏有这么多的阻碍。 “那我这方子不公布总行了吧。”苏青宁虽有心想要帮助大家,但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会干。 原本只是起好心让大家受益,但如果因此给自己招来灾祸,那就算了。 “倒也不必如此,天家心思不可测,你不如像先前那样把方子直接献上去,由内廷司去操心,这便与你无关了。 只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这份虚名?”沈昀循循善诱。 苏青宁摊手:“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这本来就不是我发明的方子,是前人智慧使然,我只不过是个方子的搬运者罢了。” 苏青宁浑然不在乎的态度让沈昀大为惊讶。 她说得无所谓,半点都没有把冰块之事放在心上,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但他却知晓,苏青宁此方要是献上去,那必定会引得京城三大皇商的地位颠一颠,更有甚者还有会直接影响朝堂几大派系的格局。 沈昀的沉默让苏青宁意识到此事极为不简单,是她太天真,太想当然了。 总以为这事儿很简单,她只要公布就好。 压根没想到这其中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想想,要是她没有提前跟沈昀说,直接就公布了,还不知道自己要受到怎么样的震荡。 “喏,这是制冰方子,主要就是用硝石,”苏青宁直接把方子扔给沈昀,让他看着办。 “你就不怕我拿着你这方子去请功?”沈昀眯着眼睛看她。 他在想她为什么不把这个绝好的机会给陶华宁。 苏青宁叹气:“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你来说,你有身份足够镇得住,我可没有,我只想好好做生意赚钱保命,别的名声威望于我而言只是累赘。” “你倒是想得透彻,却不知,它与现在的我也不过是砒霜,而非蜜糖。”沈昀冷清地道。 现在的他的身份地位足以撑得起献方子之功,却不一定承受得住献过之后将要迎来的暴风雨。 所以他也不会沾手。 “什么,那你也不要吗?”苏青宁嗔怪地看着他。 在她的印象中,沈昀可不是这样胆小怕事之人,也许是其中的缘故太过吓人了吧。 “放心吧,我要是不给你处理了,还不知道你拿着它要惹出什么事来。”沈昀捡了方子,放进怀中,他少不得要跑一趟东宫了。 他思来想去没有谁会比太子殿下献上制冰方子更合适了。 见沈昀还是把方子带走了。苏青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回真是她冲动了,一心只想着方便大家,但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时代的特征。 这是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天地君亲师,皇帝是排天地之后的天子,他是最大的,其他的全都是他脚下的奴仆…… 苏青宁叹气,这样的认知让她对于这个时代一下子没有先前那样的欢喜。 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红旗下的社会。 大家平等民主…… 而今,想多了! 她及时抽离自己的思想,再次思考起成衣铺子的事情来。 沈昀说了,不能当众公开制冰方子,但是冰块却还是可以送的。 正好趁着这几天天气闷热干燥,大家对于冰块的需求量高。 她只要稍微打打广告,弄个噱头,保证有生意上门。 苏青宁现在已经不担心这家铺子会像舒心阁那样一开张就冷场。 她好歹也是攒了一些客户资料的人了,实在不行,厚着脸皮给她们下本帖子邀她们来一趟也不错。 苏青宁想想,又在开业的方案上涂涂改改,确定了一个最新的开张方案。 不过这个方案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 她当即唤来李大丫,让她去筹办她需要的东西,同时稍了一封信给赵可瑜。 第二天,赵可瑜便直接找上门来。 苏青宁带着她参观了一下成衣铺子,里面已经装饰一新了,里面不管是衣服料子,还是成衣都是现下最流行的新款。 店铺内还装点着鲜花,放着好几块人形穿衣镜,方便大家试衣服。 “哇,你这铺子弄得好是与众不同,比我逛过的黄家的铺子还要强上一百倍。 这次要是开张,肯定生意好。” 苏青宁笑笑,倒也不敢居功,因为她在安排人布置这家铺子的时候,实际上还是参考了现代服装店的风格,所以打造好后,赵可瑜这般古人一看自然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你到后面来看看,还有更好玩儿的。”苏青宁拉着她往后院跑。 这家铺子别的没有什么,就是有一个很大的后院,里面就只有五间房,却配了一个有一百多平的大院子。 此时院子里张灯结彩,在院子的正前方搭建了一个长长的t台。 一直从正房的前门延伸到院子正中。 上面铺着红地毯,洒着碎花瓣,很是好看。 “哇,这是做什么的?”赵可瑜在苏青宁这里已经习惯性问问题。 “t台呀,我这铺子不是明日开张吗,我昨日写了帖子打算把我之前的顾客全都邀请到这里来,请她们看一场t台秀。” “看t台秀,那个青宁啊,这个t什么台秀是个啥玩意儿?” 苏青宁无语抚额,呃,她一不小心就又犯毛病了,把现代的东西都代入进来了。 不过既然打算要做,自然少不得要解释一番。 听说在块台子上将会有穿着“衣身美丽”成衣铺衣衫的女子出来登台亮相。 “这个,这个穿着新衣出来的会是谁?”赵可瑜比较关心这一点。 苏青宁准备了两个方案,今日请她来,除了让她来提前看看场地,把把关以外,同时就是想请她来帮着拿个主意。 毕竟她不是这里的人,虽说已经在此生活了好几年,但仍旧没能完全融入,不太懂这里人的想法,怕像献制冰方子一般明明是好心,却落了下乘,甚至给自己招来灾祸。 “这不想着你给掌掌眼,拿拿主意。”苏青宁翻出她事先写好的走t台方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又一场贵女盛会 苏青宁的两个方案其中一个跟京中贵女有关系,另一个便跟京中某些最低等的女子有关系。 虽然苏青宁打心眼里不想为她们打上这样的标签,但这就是事实,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情,仅凭她一己之力改变不了。 “你说你这两个方案,一个是想让京中贵女们来此换上铺子里的衣衫出来走t台? 另一个是想让梨园戏社的戏子们穿上这衣衫来走,然后贵女们坐在下面欣赏?” 苏青宁点头,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赵可瑜道:“我也不懂,就是问问你,哪个方案会比较好?” 赵可瑜沉默片刻后突然握着她的手:“幸好你提前找我商量,否则你恐怕就要闯下大祸了。” 苏青宁眼神猛地一跳,忙问怎么了。 “自古尊卑有序,尊贵之人就是尊贵之人,卑贱之人就是卑贱之人。这戏子如何能与名门小姐相提并论……”赵可瑜此时显得格外严肃。 苏青宁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她话语的观点砸得外焦里嫩。 终究还是她想得太少了,也小看这个时代阶级划分的森严程度。不过听得出来赵可瑜可能是有些误会她的意思了。 “我的本意并不是说让戏子与名门小姐同台。而是这样划分:如果你觉得第二个方案可行,我便把它举办成一场酒会或者茶会。 要是第一个方案可行,我便把它开成一个堂会,让她们给小姐们表演,就像你们大户人家平日里看戏那般。” 赵可瑜点点头,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不过还是否了第一个方案,说还不如不搞那么复杂,就直接请她们过来,每个人提供一套衣衫,开个茶会,既简单又清爽,还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 如此两人商定拍板。 送走赵可瑜之后,苏青宁特地找杜三去看过她一开始找绣娘做的成衣,二十套已经完成了。 另外由舒心阁会所负责制作的糕点吃食也都一一完成,只需要明日一大早运过来即可,只是冰块有些麻烦,现在天气大了,铺子里没有冰窖,只能临时要临时去取,免得化了。 翌日清晨,阳光从云层里跳出来,张扬着黄澄澄的脸蛋放出耀眼的光芒,“衣身美丽”成衣铺的后院里已经完全布置好了,除了昨日的红地毯,碎花瓣以外,还加了好些年轻女孩们喜欢的珠帘和鲜花摆饰。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分布在正中央长十米宽三米的长方桌。 上面铺陈着素雅清的浅绿桌布,垂垂柳叶探出,装点着摆放整齐好看的美食和美酒。 “哇,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地方。”苏青宁办的茶会,赵可瑜自然是第一个到来的。 她当然不是第一个来的,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庶妹——刘姨娘所出的女儿。 苏青宁热情地迎上来,挽着她的手臂带她坐下,又听她介绍了自己的妹妹。 苏青宁目光微妙地看了她们一眼,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传说中的姨娘的女儿,苏青宁以往身在乡下地方不容易看着的人,不过到了京城后,见得却是越来越多。 寻常人等倒不是不羡慕这一妻多妾,儿女成群的日子,只是没有多余的银钱来作罢了。 很快闵柔也来了,苏青宁将她迎进门来,她也同样带来了好些交好的小姐妹,这些同时也都是舒心阁的老顾客了。 “青宁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你这边又开了一家铺子。”闵柔出身商贾之家,最是在意这些生意经,故而别人前来注意到的都是这小院里布置有多精致,有多清新可人, 而她看到的却是苏青宁又添了一笔生意。 苏青宁连忙摆手:“小柔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这铺子虽然是我在管,但还真不是我的,我就出出苦力罢了。” 这话是大大的实话,苏青宁心里也是满腹委屈呀,想想她这都被沈昀给迫的。 “嘻嘻,瞧青宁姐姐急得,我不过白说一句,对了,上次的打马球我听说了,精彩得很,只是不知道姐姐的伤可有甚事?” 闵柔身为商贾之女,又没有像沈昀那样的人引荐,无缘那一场打马球比赛,但京中贵女都是圈,圈里圈外没外人,很多事情一个圈子一传,便每个圈子都知道了。 尤其是苏青宁在球场上有那样的风采,又连历两险,外面自然有传这样那样话的。 只不过跟苏青宁交好的闵柔自然会捡那好听的话来听,而至于其他人便不知道她们会捡什么样的话来听了。 这是苏青宁没法子控制的,索性也就不大操心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外面请的娇客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 苏青宁连忙迎到门口,将她们引入长桌之上落座。 “这热闹街上竟有如此雅致的地儿,真真是令人惊叹,我想着也就只有苏小姐你能布置得出来了。”有会说话的贵女见到苏青宁就是一顿夸。 “可不是嘛,咱们这些日子跟着苏小姐厮混倒也没少见识新鲜玩意儿,瞧这里,不是又出好看好玩的了嘛。” 大家对于能被苏青宁请来都十分高兴。 概因苏青宁这次请的这批大家小姐,虽然出身大家,但在京城之中只是中不溜,比起更高一级的还差着距离。 她们中便数赵可瑜的家世地位算最好的了,故而大家还都买苏青宁的账。 大家都是守时之人,花帖子上写的茶会时间在巳时正,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大家便到齐了。 苏青宁举杯欢迎大家的到来,请她们先行品尝了自己新制的茶点后,说明来意,道今日不仅仅只是一场茶会这么简单。 众人一听还有花样都兴奋起来。 “我就知道既然是舒心阁会所的东家邀请,那肯定不仅仅只是这些东西。”有人忍耐不住激动地开口。 毕竟她们现在享用的跟舒心阁会所的自助餐点形式差不多。 对于没有去过舒心阁的人来说可能很新鲜,但对于她们这些舒心阁会所的铁杆粉丝来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次宴请她们的东西更加丰富罢了,故而她们高兴是高兴,但没有惊喜。 但熟知苏青宁的人都在期待着,没想到随便等一等,还真让她们给等着了。 “真的,今天有什么活动?”闵柔是最期待的那批人之一,听闻此话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青宁眼看着大家都眼含期待,索性也不卖关子,站起身来招呼大家:“请大家都跟我进去换装,一会儿请大家走红地毯。” 又是换装又是走红地毯,这些词汇对于闵柔等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不过有赵可瑜带头,大家便十分兴奋地跟了进去,一进到屋子里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 “天啦,这里面好多衣衫,还都这么漂亮。” “就是,就是,看这款凤尾蝶形的衣家。那款蝙蝠形状的,还有那款水袖……” 果然不分时代,女人只要说到吃穿用度上,永远都是王者,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也是永远都不会代沟的话题之一。 “这些衣衫是我让‘衣身美丽’铺子里的绣娘们做出来的,你们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哇,这里的每一件衣衫都好看,我看着都喜欢的样子……” “小姐,您才刚刚做了四套新夏衫,您看是不是……” “行了,小巧,你可真烦,我娘说了,姑娘家家的穿几件新衣衫怎么了。苏姑娘,你就说你这里的衣衫是不是用来卖的?” 苏青宁点头,这不废话吗,她今天费心费力地做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卖掉衣衫吗? 她点点头说当然要卖,不过不是现在,还告诉她如果她有喜欢的款式,就只管挑了换上就行,里面的试衣间早就已经做好了。 “试衣间?”闵柔刚好挑了一件藕粉色的衣衫双手拿在自己的肩头比划着,她想穿上去试试,但这里毕竟不是家中,不好就这么试,于是上划划下比比的爱不释手。 苏青宁捂唇笑了,连忙给她指点一番,把她刚刚照镜子的门一拉,里面便露出一个不到两平方米见宽的方形小屋来。 “来,你进去换上。”苏青宁把她推进去。 闵柔愣了片刻,然后在里面活动活动了筋骨就开始换起衣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打青宁主意的人 布置精妙的会场,清新入鼻的馨香,薄薄缭绕的白雾,一群身着得体好看的衣衫从红地毯中缓缓走来,如同一朵朵行走的花儿一般,她们步履端正,身姿纤细,体态极好,这画面美得让人惊叹。 苏青宁坐在台下不停地鼓掌,只是可惜,这样美好的画面没有相机能够记录下来。 诸多小姐们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走t台,只是照着苏青宁在她们换装时简单的讲述,让她们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穿上新衣按照自己的喜好沿着红地毯走出去就是,就是这般自然不俗套才有了让众人惊艳的美。 “天啦,原来这么美。”赵可瑜捧着脸看得满脸冒星光,太美了,太美了。 “就是就是,原来这红地毯是用来干这个的。”闵柔也是连连惊叹。 其他人更是赞美声声不绝。 不过这样美好的画面却也仅仅止于这方小院,今日前来与会的莫不是千金大小姐,没有人可以随便抛头露面。 每个走完红地毯的大家小姐们各自落座,彼此看着相视一笑,坐下才有心思仔细欣赏彼此的衣裙,一个个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细节处有真意。 不仅布料选的好,绣花精致,连腰带都是用了心的,大家穿着美衣,没口子的夸赞:“苏东家的东西果然与众不同!” 顺着夸赞的话苏青宁介绍了新铺子的业务,主营布料,成衣定制。 其实活动进行到这一步与会的诸人基本上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不过铺子里的衣衫从料子到花色到绣技都极好,由不得她们不心动。故而听得苏青宁一说大家都纷纷表示会在这里买衣衫。 话说到这份上了,苏青宁也不多说,直接说把她们身上所穿的衣衫送给她们了 “不要了吧,这太破费了!”赵可瑜生怕苏青宁吃亏连忙带头推辞。 苏青宁感动,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不至于,大家喜欢就好!” 一时之间吃吃喝喝,气氛很是热烈。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有人开始热起来,跟着来的丫环连忙拿出团扇摇起来。 苏青宁一见是时候了招招手,李大丫端了两个大冰盆子上来。 在桌子两边一边摆了一个,连着走了两三趟,搬了八个冰盆放着,凉习习的水气随着团扇的风一阵阵飘向诸多小姐,大家立马感觉到了一股清新的凉意,舒服极了。 “天啦,好多冰块,这也太奢侈了吧。”有人惊呼。 要知道这里面的小姐们基本上都是出身中产之家,属于有些地位,有些资产,但却不是顶层,能用得起冰块,却也不能像苏青宁用的这般豪横恣意。 顺着话头,苏青宁笑道:“哦,对了‘衣身美丽’小店推出新店优惠政策,买一件衣衫送十斤冰块。” “送冰块?”大家听得都有些蒙。 虽然衣衫的意料十几二十两,好似比冰块要贵,但实际上,一件衣衫能穿一季,有时候第二季也能穿,但冰块却不然,是相当大的快消品。 这边用完化成水就没了,因而算起来比衣衫可贵多了。 大家舍得花十几二十两银子买一件衣衫,但却不一定舍得花相同的银子买冰块。 可若是有的送,那就不同了。 “当真送吗?”闵柔都动心了。 她家中巨富倒不缺这点冰块,不过商人之家重利,有的送那当然极好。 苏青宁给了肯定的答复,并且承诺,这次不仅衣衫送她们,也可以给她们送上十斤冰块。 一听送这么多,大家都兴奋起来,一个个说着不好意思,苏青宁忙笑着说没关系,只要以后她们能鑫关照这家铺子,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这个没问题,我家马上又要再做几件夏衫,到时候就请苏东家派绣娘上门就是。” 好些人都表了态,然后吃饱喝足带着喜欢的衣衫离开,一个个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的。 留下赵可瑜和闵柔陪着苏青宁带着李大丫和女小二整理。 “青宁,这样的衣衫在锦绣阁可要十两银子一套,你怎么说送就送了?”赵可瑜一脸心疼。 这送一件两件的倒罢了,她倒好一出手就是十八件,加上她跟闵柔的整整二十套,算下来可要二百两银子,她听着都替苏青宁心疼得慌。 闵柔出身商贾世家,虽然躺在金窝里长大的,但也是精打细算的性子,闻言立马就要进去把衣衫脱下来。 苏青宁一见笑道:“快,快别这样,这表面上看着亏了衣衫钱,还赔了一桌上好的宴席,但你们想想,她们以后买衣衫可是会第一时间想到这家铺子,买上几件衣衫,银钱不就赚回来了?” 她们的口碑无异于现代的广告宣传,而且以她们的朋友圈,只要名声打出去了,铺子里的生意以后有的是。 所以苏青宁是半点都不担心铺子里以后的生意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跟现代人一样十分看重品牌。 他们买东西都习惯性到老字号的铺子里去买。 但她的到来,将会改变她的习惯。 “青宁可真有办法。”闵柔以往都唤苏青宁为苏小姐,如今熟了之后,又被赵可瑜盯着,便叫了她的名字。 “瞧阿柔说的,说到做生意,我不过只是初出茅庐罢了,哪里及得上你们闵家,世家经商,如今还是皇商之首。” 闵家人除了闵柔以外,苏青宁已经接触了两个,闵文中和闵文意,前者精明强干,后者也颇有算计,都是极会做生意之人。 跟他们比,她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真要真刀真枪的干,她铁定不是对手。 “扑哧……”闵柔突然笑了,说她兄长出远门了马上就要回来了,要是看到苏青宁又出新花样了,肯定得找过来。 苏青宁眉眼微收,说没想到她家兄长居然这么关心她的生意。 “可不是嘛,我小七哥自从那回见过你之后这时不时地就要惦记一回……” “阿柔,青宁云英未嫁,切莫胡说。”赵可瑜想到在南郊马场时见过沈昀与陶华宁为了苏青宁闹的那一场,连忙拉住闵柔,不让她再说下去。 闵柔话被拦了,脸红成一片片的,道她只是有口无心的,不是故意开这样的玩笑。 苏青宁看她刚刚才愿意打开心扉,与她们放开聊,又被赵可瑜一句话打回原形了。 苏青宁生怕她又成了先前那个喜欢缩着不爱说话的人,连忙摆手说没关系,不过是闲聊天,随便说说罢了,都不当不得真的。 而且以她的认知来说,她也不觉得闵柔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经她安慰闵柔缓过神来,朝她吐吐舌头,胆子倒还大起来了,情不自禁地念叨了一句:“我小七哥其实……” “阿柔啊,你不是说你带了礼物送给青宁吗,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拿出来,别一会儿又给带回府去了。”赵可瑜依旧不让闵柔说起她的小七哥,明目张胆地打断她的话。 闵柔抿抿唇,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她刚刚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如今已经衰退,再提不起来了。 便顺着赵可瑜的话送给苏青宁一个琉璃摆件。 说这是她兄长从外面寄回来的东西,瞧着好看,晶莹剔透的,像极了苏青宁,便特地带了来送她。 苏青宁天生喜欢琉璃玻璃这些晶莹剔透的物件,见此自然喜不胜喜。 太阳偏西时,赵可瑜带着闵柔离开铺子,姐妹俩关系好便挤在了一辆马车上。 赵可瑜轻拍闵柔道:“阿柔你莫不是看上青宁,想要让她给你当嫂子了?” 闵柔低头咬唇:“啊,你看出来了,那,青宁她会不会看出来,我那样,我小七哥还不知道……” “那可能没戏。”赵可瑜拦下她,将沈昀和陶华宁都对苏青宁有意的事情告诉她。 “呃,今科状元和探花都对青宁有意思,这,这,这也难怪,青宁那样好,他们会喜欢她也不意外。”闵柔心中一阵惆怅,她在盘算着自家小七哥跟人家状元和探花相比到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似乎除了有钱,会做生意以外,并没有值得说道,她失落地叹气,算了算了,没有希望了。 此时闵柔心中有些小小的庆幸,幸好小七哥今日才回来,自己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正想着,闵宅到了,她下了马车,便一眼看到了闵文意。 他地站在门口,身着青衣,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站在这儿瞧啥。 “小七哥。”闵柔跟闵文意的关系一向很好,看到他大声的打着招呼。 “柔儿回来了,我听下人说你这是去赴苏姑娘家的宴会了?那你可有把我上次给你捎回来的琉璃摆件送给她?” 闵柔心头的欣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就立时被浇熄了。 她明白了,原来想要苏青宁当她嫂子的事儿还不只她一个人在想,某个正主也在盘算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要拂了我的意 闵文意站在台阶上,目光所及之处虽是闵柔,却在透过她想着另一个人。 “小七哥,你知不知道……”闵柔犹豫了一下把赵可瑜说的话委婉地告知了闵文意。 只是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毕竟这样好像有在后面败坏苏青宁名声的嫌疑。 “小七哥,我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青宁,但是那是状元郎和探花郎……” 意思是虽然咱们家有钱有势,但是跟人家做官的却还是不能比。 闵文意却不以为意,灿然一笑坦然道:“我未婚,她未嫁,各凭本事罢了。” “小七哥,你真的想娶青宁?”闵柔惊讶地看着自家兄长。 闵文意原先只是对苏青宁好奇,倒从未想过娶与不娶的事情,但此时跟闵柔这么一聊,再加上跟闵柔通信时,总是听到她提及苏青宁的事,她又做了什么,她又有新鲜玩意儿了,她打马球也厉害,她还会做镜子…… 诸如此类的话一听,闵文意发现他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了。 虽然也不一定就要谈婚论嫁,但话赶话,被闵柔一激,嫁娶的话便顺嘴溜了出来。 不过说完之后闵文意倒也不觉有什么,娶妻当娶贤,苏青宁不管怎么说,贤惠是一定的,不然就自家小妹这性子也不会跟她关系这么好。 而且她那么会做生意,跟他们家族也相契。 闵文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当即便按捺不住想要往“衣身美丽”去一趟。 闵柔拉住他:“小七哥,这会儿你可千万别去给青宁添麻烦了,今儿个她为我们举办那么一场宴会,可谓劳心劳力的,这会子刚刚收拾清楚,盼着歇息一阵,你去了不是又要人家费心招待你吗? 再说了,那家成衣铺除了掌柜是男的,其他伙计全是女的,也只招待女客。” 闵文意只好作罢,不过他指指自己那一身的灰尘有些不满地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这小妮子胳膊肘光往外拐,不说关心关心你兄长我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需要歇息,倒是光想着别人的事儿了,我不晓得她竟给你灌了甚谜魂汤,教你这般护着她。” 闵柔本不是话多之人,只是当着自家兄长的面才肯多说,被他这么一捉狭,俏脸红扑扑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跺跺脚往院子里跑。 闵文意摸着鼻梁笑,自家妹子是个外表看着柔弱,但实际上极有主见之人,能让她这么护着的人想必极为不错,隐隐想起他南下之前与苏青宁见的那一面,心里痒痒的。 结束一天的营业,苏青宁让女小二把铺子门板上得只剩下一块,借着黄氏的微光坐在里面盘账。 算下来“衣身美丽”第一天虽然花费甚巨,但收入也颇丰。 苏青宁一共邀请了二十位小姐,她们中除了几位庶女没有当场掏银子购买以外,其他的正主出的都花了几十上百两的银子定制成衣。 另外铺子外面营业时,因为清新别致的装修,也很是吸引了一批前来看新鲜的人。 原本他们只是以为这里跟以前装修得不一样了,只是随便进来瞧瞧。 进来看到铺子里持着的成衣款式新颖,绣花精致,一个两个的顿时移不开眼了。 有带着家中男人一起上门来的国,都被缠着掏了腰包。 而独个儿来逛的妇人更是没话说,解了荷包就买买买。 尤其苏青宁还出了买一件打九折,买两件打八点五折,买三件打八折的优惠活动,吸引得很多人都是两件三件的买,反正正好换季,买回去也好换洗。 不过前面铺子里卖的衣衫毕竟价格低,不及她请的贵女们有钱,总体算下来,今日的营业额高达五百两。 前面的有近百两,后面的三百多两。 苏青宁算算停停,嘴里念念有词,正是带劲的时候。 突见前面的光线被人挡住了。 她以为是铺子里哪个不懂事的小二,轻声道:“麻烦让让。” 可说完之后,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苏青宁若有所感,缓缓抬头,沈昀那张俊朗有形的脸印在她面前。 苏青宁眨眨眼睛侧头看着他。 他逆光而站,后脑勺的头发高高束起一部分扎了一个马尾,另外的全都披散下来,逆着光像黑色的绸缎一样柔顺,黑得发光发亮。 他的脸部五官看不大清了,只见到轮廓格外立体有形。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幅俏像画一般,长得真好看。 一时之间,苏青宁看得上了头,不由看呆了。 沈昀居高临下地瞧着苏青宁,她坐在门边,一身湖蓝立领长裙,裙体上绣着朵朵长枝的花瓣,一片连着一片,绣花繁复,绣艺精湛,格外有质地。 这一身衣衫便将她整个人衬得贵气了几分。 今日许是铺子开业的缘故,她着重打扮了几分,头发挽成半月髻,插着一根金镶玉花簪,有两绺搭在胸前,长长的及到小腹。 她身形纤细,坐在那里比例极好,看着便觉养眼。 他忍不住扬唇笑了,此等娇女,娶回家中,光是看着也不错了,更不用说她还如此能干。 此时此刻沈昀更加坚定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看上的,她注定逃不掉了! “哎呀,沈大人来了,请进。”掌柜的陆二成认出了沈昀,连忙招呼着。 苏青宁陡然被惊醒,反应过来,站起来朝沈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昀跟着进到铺子里,看到里面装修一新,比以前高了不止十倍的档次,他难得朝苏青宁温和地笑了笑,夸了她一句:“做得好。” 然后朝外面挥了挥手,一个眼生的小厮押了一个人进来。 “杜六,你说说看,这人是怎么回事?”沈昀指指那被按得连头都不敢抬的人。 “公子,就是这厮在背后泄漏了我们的消息。”杜六恭敬地应着。 苏青宁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算是想起来沈昀所说之事。 就是上次他们说到的那个在背后捣鼓坏事,还把他们的秘密之事宣扬出去的人。 当时苏青宁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昀不仅查了,这么快就将人都给抓来了。 啧啧,看这行事的果断劲儿可见沈昀是离他心狠手辣,阴沉冷漠的权臣之路不远了。 想着苏青宁忍不住打个寒战,心酸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沈昀看她害怕挥手让杜六把人弄走,在后面补了一句:“砍了他的脚,免得他打探小道消息。” 苏青宁身子重重一抖,沈昀已经凑近她沙着嗓子道:“你又没有做背叛我的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也用不着害怕我。”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听到沈昀这话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想放下这个话题,但忍不住出声:“何为背叛你的事?” 沈昀被问住了,他让苏青宁自己去想。 “我不知道。”苏青宁心里既怕又没好气。 “我又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这背叛的意思。” “好,你不知道是吧,我现在告诉你。”沈昀突然俯身贴近她的耳朵,两人距离只隔咫尺。 沈昀热乎乎的呼吸打在苏青宁的左脸颊上,一时之间她的脸被吹得红通通的,心跳瞬间加快,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沈昀定义背叛两字。 “苏青宁,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我说那么明白吧?你自己品吧,若是甚都说出来了,就没意思了。” 等了半晌,沈昀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青宁细品,她想她只要不把他的事情告诉别人,再把他交待差事办好,那就不是背叛了,想必他就不会对付他了。 苏青宁的心刚放下来些许,沈昀的手便探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脸已经很热了,没想到他的手更热,好似烧红的火炭一般,苏青宁被碰得直往一侧躲。 可沈昀看着不高兴,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的脸掰正,搓着她的下巴目光直视她,沙着声音警告:“这么害怕,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拂了我的意,否则……”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切听从你作主 沈昀警告意味那么浓烈的话刺激得苏青宁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因为先前就对沈昀的真实性情有过推论,所以除了害怕倒也不惊讶。 她长吸一口气,缓缓朝后退,让自己的下巴离开沈昀的手指。 好在他没有用力捏,不然上面肯定要留下印痕了。 苏青宁一离开沈昀手指的攻击范围立刻站起来,朝后面大喊杜三。 杜三还在后面帮着伙计们收拾,听到她的叫声连忙跑过来,一见自家主子来了,上前见礼。 苏青宁提醒道:“你不是有事要跟你家公子说吗?” 她实在是烦透了跟动怒了沈昀单独呆在一起的感觉,压抑沉闷,连话都不敢多说。 杜三道:“公子,收拾仓库的时候里面有很多放了很久有些霉味的布料,您看怎么办?” “既然长霉了,便扔了吧。”沈昀漫不经心。 “哎,且慢,我进去看过,里面起码有一百多匹布料,长霉的也只是码在最下面那一排的几匹,处理掉它们便是,至于其他的都没还好好的,不如…… 要是你不要的话给我可行?”苏青宁本不想开这个口,但想想后院库房里那么大一堆面料,不说材质有多好,但正常使用是没问题的,全都扔了,多大一笔损失呀,而且浪费也可耻。 “既是如此,你看着处理便是。”沈昀并不觉得这样的小事他也需要操心。 苏青宁闻听一下子高兴起来,当即便蹦跳着往后院去。 沈昀狐疑地跟过去,他倒要看看她想怎么处理。 库房的门被打开,顿时一股霉臭味迎面袭来,刺激得苏青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立马折返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布条绑在脸上,把口鼻皆遮住,一头扎进了库房里。 沈昀看她在里面翻得起劲,只是她力气小,只能把上面的弄出来,下面的却是弄不着了。 他朝杜三使了个眼色,杜三连忙出去把杜六杜九全都唤了进来站在沈昀面前待命。 沈昀一台下巴:“去,把她叫出来,你们帮着一起弄。” 苏青宁打着喷嚏出来,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头发已经乱了,钗环斜了,脸上也花了。 沈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是有下人吗,非要逞强自己弄。” 苏青宁转转眼珠,她倒是还分得清好赖,知道沈昀这话听着不好听,但胜在他情真意切,真心为她着想,故而她把先前的害怕恐惧之心收了收,认真地躬身道了一声謝。 但如今却不同了,她在他面前叫叫便罢了,倒是不能再依着她随性的直呼他的名姓。 “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敢劳烦你们。”苏青宁不是古人,做不到像别人那样看到沈昀就喊沈公子,她每次都会哽一下,久而久之,但总是以沈昀称呼他。 从前沈昀便觉出了苏青宁在称谓上的别扭,只是当时身份摆在那里,叫了也就叫了。 但如今时日不同了,她在他面前叫叫便罢了,可当着别人的面也这样叫的话,极为不妥,自是不能再依着她随性的直呼他的名姓。 “唤我的字。”沈昀突然正色,认真地看着苏青宁。 苏青宁一怔,沈昀的字,她隐约听他提起过,也听别人叫过,但她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看她为难的表情,沈昀便知道她定是不知道便好心提醒她一回:“谦之。” “呃……”苏青宁没来由地沉默,她刚试了,叫不出来,她尽力了。 “大人,我还是叫你大人吧!”苏青宁憋了半响仍旧没喊出来,干脆放弃了。 沈昀瞪她一眼,不过是唤他的字有那么难吗? 苏青宁从他不悦的眼神里读出他的心声,连忙解释:“不是喊不出来,只是,大人如今是官,我是民,总不能僭越了。” 苏青宁当起真来口才也不差,三两句把沈昀绕进去了,然后想想也是,反正只要不再没规没矩地直呼他的名字,怎么样都行。 “哎,大人,你看这些面料除了下面几匹长了些霉点子以外,其他的还都好好的。”苏青宁连忙指着杜三等人搬出来的布料转移话题。 沈昀上前看了一眼,见果然如同苏青宁所说,的确没有坏掉。 如此就把它们扔掉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心道苏青宁既然心心念念地把它们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定是有所打算的。 “我,我可以处理吗?”苏青宁试探着道。 沈昀点头:“那位爷本就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放我这儿也不过是丢掉烧掉罢了。” “那,那还不如把它们都捐了。”苏青宁捏着上面一匹颜色较为暗沉的布料细看。 这是纯棉的料子,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要是给乡下的普通庄户人家,那肯定是好东西。 想当初苏青宁为了买这样一匹料子可得花上三百文了。 “捐,你打算怎么捐出去?”沈昀挑眉。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他原本认为以苏青宁的那爱钱的个性,定是想要把它们收拾好拿去卖掉,没想到她想到的竟然是捐赠出去。 “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还没有想好,不如请大人容我几日,我好生想想看该怎么捐赠。”苏青宁只是本着不要浪费的意思,其实她也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 沈昀随意道:“随你的便。”不过是些没甚用的面料,就算买一送一送给顾客都没人要。 这事儿简简单单便定了,临走时沈昀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看到琳琅满目的好看衣衫,然后就把苏青宁瞧着。 “大人,你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苏青宁被盯得莫名其妙,心里发虚,她完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让他找到了缺口。 沈昀道:“你给我做的睡袍不错,一件不好换洗,再备上几件!” 苏青宁连忙应了,沈昀的语气就是吩咐加命令,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所以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不过经沈昀一提醒,苏青宁便想到了她先前答应给陶华宁做的还没有做好,如今沈昀这又伸手要来了,她最近弄铺子这么忙,还要处理那一百多匹布料的事情,怎么忙得过来,不行她得让李大丫帮着做才好。 刚想完,就见已经走出铺子的沈昀突然转身深眸紧盯着她:“你自己做,旁人做的我不穿。” 苏青宁心头一梗,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了。 嘿,这厮还挑剔了。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自是不敢随便糊弄了。 少不得要加班加点地弄才行。 送走沈昀后,苏青宁心里含着怨气,连开业首日那一锭锭雪亮的白银都不能令她开心了。 她认命地回去做起她并不怎么喜欢的女工来。 好在原主苏青宁的女工和绣技十分高超,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双手如电,熟练地把一片布料变成了一件件睡袍。 花了两个夜晚,苏青宁做成了三件,其中一件是沈昀的,两件是陶华宁的。 都有换洗衣物,一视同仁。 熬了两个夜晚,最大的安慰是这两天铺子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老带新,新带新,来铺子里瞧看衣衫的顾客越来越多。 不管是冲着冰块来的,还是冲着铺子里衣衫的新款式来的,苏青宁都高兴。 在她看来,此事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只要能把货卖出去,便一切都好! 而对于那批放久了的布料她也在闵柔和赵可瑜的提点下有了主意。 京城西边的平福巷,是京中最为脏乱差的所在。 概因这里住着许多在京城之中艰难求生的人群。 他们都是处在夹缝之中的人,或是街头叫卖糖葫芦的,或是敲着搏浪鼓走街串巷的货郎,或是在码头卖苦力的,或是某个小铺子里做学徒的…… 总之京城之大,居不易,每日所期待的不过是有衣穿,一日三餐能饱。 一百匹布足足用了三辆马车。 到地儿了,苏青宁直接找到负责管理这条巷子的市吏,把要捐赠布料的事情一说,市吏惊讶片刻后表示马上安排。 苏青宁接住他跟他解释清楚,布料别的问题没有,不过有些霉味,如果他们嫌弃的话,他们可以原路拉回去。 “不嫌弃,不嫌弃……”市吏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但一脸质朴,手摇得苏青宁差点看不清。 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谁会拒绝? 第三百八十章 闵文意起意求亲 捐赠的程序比苏青宁想象中的办得快,因为闵柔不愿抛头露面,她躲在帘幕后,苏青宁和赵可瑜两人来到幕前帮着市吏一块儿发放布料。 苏青宁看着底下排着长队领布料的人,突然想到那些霉坏了的布料虽然已经挑选出去处理了,但这些布料与之堆放在一起,多少沾染上了些许味道,便与众人解释了一番。 “霉味怕甚呀,他们有的穿就不错了。”市吏摇着脑壳一脸无所谓地指着他们身上的衣衫。 苏青宁仔细打量,这才看到底下排队之人身上所穿衣衫,基本上都有补丁,有些人在容易磨坏的部位甚至是补丁累补丁,粗布料子都被磨得发白,又在长时间汗渍的浸泡下发黄。 看到这一幕,苏青宁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在大包梁村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村民就已经够穷的了。 没想到京城之地居然也还有这么穷苦人家,原来这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富贵。 苏青宁把这些布料的来历和有霉味一事说了,众人果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担心地问她到底收不收钱,别送完了布料问他们要钱,那肯定是没有的。 “不会,不会的。”苏青宁此时心里的感触极深,脸上是浓浓的悲悯之情。 看到那些中年壮汉们穿着补丁衣衫便算了,尤其看不得中年妇人和扎着总角小辫的孩子们也那样穿着。 她恨不得自己手里再多一百匹布料,好教他们再领上一匹。 苏青宁是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把布料发完了的,赵可瑜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底层的人们。 她也才意识到原来京城之地并不是遍地的贵人,她心里也极为难受,两个人带着众人的感谢默默回到幕后,情绪一样的低沉。 闵柔看到两人连忙上前询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做了好事反而不高兴了,可是事情不顺利,要不要叫我小七哥出去看看?” 苏青宁抬眼,刚刚光顾着难过感慨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里面多了一个人——闵文意。 他穿着一身圆领暗纹锦衣,手执折扇,头发束在脑后,以金冠簪之,整个人打扮得干净贵气。 乍然看到他在这里苏青宁小小地惊讶了一番,尔后想到了什么惊声道:“敢问闵掌柜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捐赠布料之事,先就跟市吏打过招呼了?” 所以市吏看到她们过来捐赠布料丝毫不惊讶。 她这关系是通过闵柔找的,她原以为是闵柔找人提点过了,没想到这个人是闵文意。 闵文意赞许地笑,直夸苏青宁聪慧,不用问,只一眼便看出原委了。 “啊,真是七哥你先来了,难怪了……”赵可瑜惊声大叫,要是苏青宁不点破这一层,她反正是怎么都看不破的。 苏青宁道谢,不管闵文意出自什么样的心思帮她们提前牵线搭桥,总之为她省了不少事。 “苏姑娘高义,愿为他们捐赠布料,在下深感佩服,不过跑些腿罢了,不及苏姑娘所做十分之一。”闵文意不敢居功,他解释说他无意中从闵柔那里知道了此事,担心她们姑娘家没有做过,便多操了一分心。 “还望苏姑娘不要介怀我的多管闲事才是。”闵文意看着苏青宁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仰慕,瞧得苏青宁脸上怪不自在的,连忙转向闵柔,说没有怪罪一事,只有感激。 彼此只见过面,并不算太熟,便只是象征性地聊了两句,场面一度有些小小的尴尬。 但很快闵文意便重新找到了苏青宁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苏姑娘开了一家成衣铺,叫‘衣身美丽’,名字取得直白,里面的衣衫料子和款式都不错,有没有兴趣做男子的衣装?” 苏青宁对这事儿也是思考过的,答案是否定的。 “京城很多大户人家里的男子自有他们的娘子丫环们做衣衫,有些讲究的人家不愿意他们穿着外面绣娘做出来的衣衫,再者男子天性不喜逛街,这男装的成衣铺子还是罢了。” 苏青宁事先做过市场调研,虽然会有一定的生意,但并不如女子的好做,有时候有些生意做的多还不如做精。 闵文意笑笑,指着帘幕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事情可未必是苏姑娘想象到的那样。” 就像苏青宁在未来到这条街巷之时,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京城居然还会有如此穷困之人。 所以男装到底有没有市场她猜测的也未免全对。 事实上在闵文意看来,他们家男装成衣铺的衣衫卖得比女装更好。 苏青宁并未动心,一则这铺子并不是她的,她能做到这个份上已属不易。 二则铺子刚刚起步,不利于做过多改变,先求稳,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虽然两个人的观点不一样,但谈到生意经却很是相契,从京城哪条街适合做什么生意,京城东市和西市的区别,以及从余杭到京城的运河若是开通将会给京城的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两人聊了很多很多,天南地北地聊,竟再没有冷场尴尬的时候。 这一聊便到了中午时分。 兴之所至,赵可瑜干脆提议大家一起到她家酒楼里去用饭。 她事先都已经订好了,现在只消过去,让他们上菜便是。 这是苏青宁知道的,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闵文意略微有些担心苏青宁介意,便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苏青宁看着闵柔和赵可瑜,这两人都没说话,她一个客人自然更不好说了。 况且,闵文意在生意场上呆得太久,每年走南闯北的,见识得多,懂得也多,能跟她聊的还有很多很多。 从他这里,苏青宁知道了塞北并不只有遍地黄沙,还有水草丰美的绿洲和高大威猛的北狄大马。 她还知道了就在京城不远处的五百里外就是大海,那里蓝天碧海,一望无际。 还有大梁的南边是南诏,大梁的西边有楼兰……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开拓了她的眼界,同时也让苏青宁有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听着闵文意这么一聊,她隐隐觉得她此时身处的大梁其实跟她生活的现代祖国的版图和地形差不多。 这种熟悉感和归属感让她心动,脸颊激动得直闪红晕。 孰不知这样娇俏直白的她一下子就让闵文意看进了心底里。 一开始他还只是对她好奇多于欣赏,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喜欢。 喜欢她飞扬自信的模样,喜欢她妙语连珠的谈吐,喜欢她温柔大方的笑容,喜欢她广博的见识,喜欢她随时随地都能跟得上他的思维,不管它有多跳跃,有多离谱,她总能适时回应。 这不就是他这么多年不愿娶妻一寻找多年的灵魂伴侣吗? 他久沐商场,不是啰嗦的人,深知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争取才会得到,他找了一个加菜的借口把赵可瑜支出去,深情地看着苏青宁道试探道: “苏姑娘真是好才情,不知姑娘婚配否?” 其实他早就从自家妹子那里知道苏青宁尚未婚配,此时只是提起婚事的引子罢了。 苏青宁一愣,天南海北地聊着人文地理,生意经济,怎么突然就拐到个人问题上面了。 她惊讶片刻来不及拐弯的脑袋下意识点头:“未曾。” 闵文意一阵激动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那姑娘觉得在下可堪配姑娘?” “啊……”苏青宁怔住了,她灵活的脑子也暂时冻住了,思考不了任何问题。 “不是,那个刚刚我们说到的事情……”苏青宁在尴尬片刻后试图转移话题。 “姑娘,在下心仪姑娘,愿出白银万两下聘迎娶姑娘。”闵文意是个执着的人,毫不为苏青宁的态度影响,径直吐露心声。 “在下也知道此番太过冒昧,只是想着姑娘毕竟不是普通人,想法与理念自与他人不同,这才敢提及此事,是在下唐突了……” 苏青宁抿唇,知道闵文意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此番肯定就是抱着这个目的而来。 至于先前那番彻谈不过是他的前菜罢了,这才是主食。 只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闵文意是长得还不错,为人温和,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跑得地方多懂得也多,但她只把他当作可以合作的生意伙伴,感情自是零星半点都没有。 她刚想一口拒绝,便突然听到门口一道清冷地声音响起:“既然知道唐突了,还问什么,她不同意。” 第三百八十一章 沈昀吃软不吃硬 门口的声音是突然多出来的,本就吸引人,再加上那道声音又冷又沉,好像生了锈的铁器径直砸在心坎上,让人心头发凉发寒。 尤其是苏青宁,她一抬头对上沈昀,就直接被他冷若冰霜的双眸锁住。 她仰着头看着他,双眸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沈昀,连躲闪都不敢,只能揪着心迎上。 就在苏青宁以为沈昀要收拾她的时候却见他突然变脸,寒冰变温暖,阴冷变温和,低沉变轻柔,他缓缓上前来毫无预兆地握住她的手,双眸中凝着深情: “青宁,要捐赠布料怎么不叫上我,你独自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难道我不会担心吗?” 苏青宁僵在原地,心脏里好像安了一个开关,此时关上了,以及不会跳动了。 直到她呼吸困难,心肺刺痛得紧,她才想起来她该正常呼吸。 深吸一口气,周遭全都是沈昀身上的药草和墨香。 被沈昀握紧的手掌突然一紧,示意她该回应了。 她被逼笑得灿烂:“是,是我的不是。” “知道错就好,下回可不许乱跑,这京城之地可不像咱们久住的大包梁村,你要时时小心,处处小心,免得一脚踏破,惹下大祸。”沈昀声音温柔,极为关心。 可苏青宁却感受到了阵阵寒意,因为沈昀在很用力地握她的手,尽情地用手指传播着他对她的不满。 “嘶……”她痛得忍不住挣扎,沈昀这才松了些手,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把她的手攥在手掌心里,用修剪得浑圆的指甲轻轻划着她的手心,让她痒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见此场景,闵文意开口:“这位想必就是今科状元沈修撰了。” 他是认识沈昀的,只是两人之间并无交情,如今却因为苏青宁有了交集。 只是可惜的是一旦碰面却是情敌的所在。 他很不满沈昀一来就握住苏青宁的手,尤其她一副吃痛却挣不开的表情,让他很是心痛。 别说是苏青宁了,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沈昀对她禁锢与强占的心思。 由此闵文意得出结论,苏青宁很大概率是不喜欢沈昀的,最多也只是害怕罢了,沈昀他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你认识我?我却也认识你,京城三大首富之首闵家七子,你刚刚向青宁求亲?”沈昀眼见闵文意胆子是真大,不仅没有被他的话和动作击退,反而有一种越战越勇之感。 这让他怎么能忍? 苏青宁身边有一只永远围着她转悠的蜜蜂陶华宁就算了,如今再来一只不要脸皮的花蝴蝶,他可受不住,所以他直白地宣告他对苏青宁的主权。 “你恐怕有所不知,青宁与我早已经有婚约,所以她不会答应你。” 什么?苏青宁被沈昀的话差点惊掉了下巴,难道就凭之前他半夜闯入的那几句胡言乱语? “不对吧,在下怎么听说青宁并无婚配。”闵文意确信自己的调查结果。 毕竟像婚约这种大事只要有心调查是不可能瞒得了的。 而且苏青宁先前已经确认过,总不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定亲了吧。 果然苏青宁在反应过来之后突然用力掐了沈昀一把挣脱了他的掌控,愤声道: “沈昀,你够了,不要再闹了,我……我是人,不是你与旁人争夺的商品,价高者得。”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可他争便争了,休要拿些不存在的事情来唬人。 “你忘了,一开始你嫁不出去,你爹娘可不就属意让我入赘你苏家做上门女婿?”沈昀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曾经身为官奴的经历。 反正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有心调查之人,一查便知,倒不如自己往外说了,还能拿捏住苏青宁,免得她再胡乱否认。 苏青宁惊得咬紧了嘴唇:“这,这件事情,根本,根本就不是……” “苏青宁,你想毁婚不成?你就不怕你爹娘说你不孝?”沈昀的脸旋即一冷。 提到苏大海夫妇俩,苏青宁一下子语塞了。她听得出来,沈昀在威胁她,拿她的父母威胁她。 他无耻。 但她敢拒绝吗? 不敢! 她低下头沉默了,她这样的反应看在闵文意眼中,便是默认了。 原来还真有连她自己本人都不知道的婚约。 “苏姑娘,在下打扰了。”闵文意心中微微凉,拉住看傻眼的闵柔推门离开。 刚好赵可瑜点菜回来,闵柔拉了她一把,虽然苏青宁默认了沈昀的话,但作为女子的直觉,她总觉得不对劲,如果青宁真与那个长得好看却冷得像冰一样的男人有婚约的话,她不会不知道。 她不像她们,她压根就不是盲婚哑嫁的人。 赵可瑜也察觉到了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出于对苏青宁的担心,她直往里面蹿,只是刚绕过屏风看清楚沈昀的脸就被他一个冷眼盯得僵在原地了。 苏青宁连忙道:“可瑜,多谢你的招待,我先回去了。” 她一转身沈昀的大手又转了过来,准备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命脉。 只要她稍稍一动,就疼得直冒汗。 “青宁,你向来是个冒失的,我可得抓紧点才行,不然你又要摔的。”沈昀煞有介事地当着赵可瑜的面解释。 “青宁,你没事吧?”赵可瑜不信沈昀的话,只是看着苏青宁。 只要她需要帮助,她会第一时间冲上去。 “没事,没事,像沈大人这样温和儒雅的人能对我做什么了?”苏青宁手腕痛得要命,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 沈昀满意了,稍稍松了些许,拉着她出了门,径直上了门口的榉木马车。 赵可瑜和闵家兄妹全都追了出来,却只能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叹息。 “小七哥,青宁她……”闵柔担心地道。 “若是我刚刚求亲成功,便能管这事儿,可你也听到了,我无能为力!”闵文意心仪苏青宁不假,但她若真与沈昀有婚约,他自是无权干涉。 而且看沈昀那般行事,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人,他绝不仅令只是一个区区翰林院修撰那么简单,兴许并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 闵文意是生意人,精明些,算计些,实属正常。赵可瑜却是反应过来忍不了,骑了马便追了上去。 而此时马车上,苏青宁已经被沈昀逼到了马车角落里。 她纤细的身子被卡在马车两个转角和沈昀的身子之间,被迫整个后背都紧紧贴在马车壁上,双眼紧张地盯着沈昀,生恐他又对她做什么。 沈昀自从上了马车收了一身冷气,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过双手却也没有闲着,一手揽住苏青宁的纤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头仰着,双眼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一个清冷淡漠,一个惊惶失控。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以至于马车里的气氛一度有些僵持。 不过很快沈昀便摩挲着她的下巴说话了:“未经细瞧,这张脸长开了,竟也有惊艳之美,难怪那么招人眼。 青宁啊,你说要是这张脸不再是这样的,还会有人动不动就行孟浪唐突之举,越过你爹娘向你求亲吗?” 沈昀的话低沉暗哑,苏青宁听得心头紧紧揪住,心跳加快,呼吸都不敢出声。 “害怕了?你放心,谁不喜欢美好的东西,我也不例外,不过你可不可逼我,我脾气不大好,面对你时总是控制着,可我也有累的时候,万一哪天你不小心招惹到我,我再一不小心,这张脸……可就保不住了。” 沈昀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更低,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般,苏青宁听得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当害怕到极致的时候,人反而就金元宝了,她不再被迫直视他,而是凝紧双眸看着沈昀,声音清越:“你要毁我的脸?” 沈昀一愣,只见苏青宁突然凑近他,伸出双手钩住他的脖颈,她清新的馨香扑鼻而来,钻进他的鼻息里,顿时他全身的三百六十五个毛孔全都舒张开来,从头轻到脚。 苏青宁粉纯微嘟缓缓靠近,然后停在停在他最纯一根手指的距离之外道:“你舍得,你想日日都对着一个丑八怪吗?” 她的声音飘忽,像小虫子一样钻入沈昀的耳际,搅得他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原先积蓄的生气愤怒一下子烟消云散。 僵持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爱昧旖泥起来。 眼见着沈昀眸中怒意消退,苏青宁半咬粉纯,眉眼迷离,气息微醺,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一般。 她心里异常清醒,她就知道沈昀吃软不吃硬。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为奴为婢的生活 苏青宁心中的庆幸还未褪下,沈昀眼中的火热却已经燃烧起来。 他看到了苏青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道小丫头居然敢算计他,他作势抓牢苏青宁,突然欺近,双纯按住了苏青宁的纯。 “唔……”苏青宁大惊,连忙往后缩,可不知,她身后早已无退路,只能被动地受着。 好在沈昀的侵掠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恢复理智离开她的纯瓣,然后哑着嗓音警告:“不要玩火,你玩不起。” 苏青宁连连点头说她错了。 “错哪儿呢?”沈昀看她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再加上刚刚纯瓣上那一抹美好的香甜搅得她心头的怒火早就熄灭了,便忍不住想逗她。 苏青宁你着头,怕沈昀看出她的心思,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干着声音道:“哪都错了。”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要说错那就是不该故意假装钩引他。 但若没有刚刚那一下,沈昀这会儿估计还生着她的气,她哪能这么轻松? 所以苏青宁也不觉得刚刚之事乃是错。 “哼,你打算怎么改?”沈昀冷哼。 “全听大人的。”苏青宁听得沈昀声音软化,越发晓得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她把姿态摆得很低,期待沈昀能放过她一马。 “你刚刚那样是想亲我?”沈昀心头撺动起来,他有些想念她温软的纯瓣。 “没,不敢。”苏青宁的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心里却连连叫苦。 沈昀这厮,不会刚刚便宜没占够,还想再要? “我准你亲。”沈昀沉沉发声。 明明是这么爱昧又旖旎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苏青宁却有一种正经老干部下达命令的感觉。 “不敢。”苏青宁低头弱弱地道。 “是不敢还是不想?” 自然是不想。 “不敢。”苏青宁异常坚定,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沈昀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 嘶,她下意识觉得下巴和手腕疼起来,这就好像条件反射,先前被他捏太多次了,现在但凡摸到都觉得疼得紧。 她仿佛从沈昀大手上的力道读到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亲不亲? 为免皮肉之苦,当然亲! 反正他长得好看,亲他她也不吃亏! 苏青宁心头带着恶意地想着沈昀,然后毫不犹豫对准沈昀的脸颊青下去。 温热师软,这感觉美好得让沈昀下意识松开苏青宁的下巴,匝摸着脸颊上的师意,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便不许再与闵家人来往。”闵文意是个生意人,都听他那么说了,还要没皮没脸的赖上她,沈昀觉得他比陶华宁的危险大多了。 “嗯,我晓得了。”苏青宁乖巧地窝在马车角落里,声音极低地应着。 沈昀道:“那行,趁着爷这会子心情好,不是要去给谁看诊吗,走一趟。” “真的吗?”苏青宁一改刚刚低三下四,娇弱无力的模样,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发亮。 沈昀一副嫌弃她的模样:“不去便回府。” “去去去,这就去。”苏青宁连忙朝着马车外面招呼一声,让李大丫先去通知赵可瑜,把她母亲带出来。 而自己则带着沈昀回到成衣铺子里。 沈昀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过来便有些不耐烦了。 苏青宁连忙拿出这几日弄铺子之余新制好的东西给沈昀。 “这是什么?”沈昀看着装在盒子里的一对铁质物件,形似人的脚掌,但是又要宽一些短一些,倒教他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了。 “这是马掌。还记得上次打马球吗,我的小白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马前失蹄,把我从马上坠下来,幸好有你救我。 我后来查看它的马蹄,发现它其实原本对于嗅到的东西是能够控制的,只是左前蹄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发狂。 当时我就想着要是我的小白马蹄上能有个铁掌护着它,想必它就算受了惊踩到了什么硬东西都不会害怕吃痛将人甩下马了。” 苏青宁说着把匣子推过去:“我后来让三丫去帮我钉上试过,小白马蹄的磨损程度大大降低,对于碎石子,小铁钉都极为有效果。 所以特地让铁匠给你也打制了一副,一是谢你送我小白,二是谢你救我。” “哦,小小的一副马掌便能当作救命的礼物,你倒是极大方。”沈昀心中明明很受用,但说出来的话却偏偏不中听。 苏青宁一下子被问住了,灵机一动道:“大人救命之恩大如天,所谓大恩不言谢,这便不謝了,这就当作你送我小白之谢礼,如何?” “这马掌我受了,只是谁说的救命之恩不言谢,我可一直记着的。” 苏青宁一怔,啧,沈昀这厮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都是客气有礼地说举手之劳,不用不用了吗? 他倒好,非要跟她要个功劳。 “那我备下白银一百两可好?”苏青宁试探着道。 沈昀瞪她一眼:“你的命就值白银一百两?” “那,那二百两?”苏青宁一听他原来要银子,连忙忍着流血的心口加码。 “你真便宜。” “三百两。”苏青宁的心都快要碎了,银子都是她的命根子。 沈昀的脸越来越沉越来越黑,干脆不说话了。 苏青宁一百一百地往上加,直加到一千两。 “一千两,我这条命最多就这么多了,不能再加了。”苏青宁一脸认真地看着沈昀,要她的钱就是要她的命! 不,比要命还痛苦,毕竟要命只是一瞬间的事,要钱却好似拿钝刀子剜她的心,痛得天长地久。 “一千两就能买你的命,难怪姓闵的用白银万两做聘礼娶你。”沈昀说话开始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哎,大人,咱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苏青宁连忙撇清自己:“而且我不是没有答应嘛?” 她可是最清楚沈昀刚刚在气什么,不就是听到闵文意说要花白银万两娶她而生气嘛。 这会儿又绕回来了,苏青宁生怕他再揪着不放,一会儿又要掐她下巴收拾她了。 “你哪是没有答应,你是没有机会答应。苏青宁我警告你,你的命是我救的,便由不得你自己。” “啊,大人,你这是……”救了她的命,她也不至于就卖给他呀。 “苏青宁,你闭嘴。”沈昀怒了,她到底要他怎么样才能明白他的心思。 说也说了,做也做了,就只差没有把她的名字上到他沈家的族谱里,没有把她按到喜床上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苏青宁苦着脸,委屈巴巴。 “从我救下你之日起,你便是我的人,再由不得你,不信你试试。”沈昀强硬而霸道地宣誓他的主权,他认为他已经跟苏青宁说得够清楚了,她要再不清楚,就要受罚了。 苏青宁却对这话有自己另外的解读。 她只知道以沈昀的为人,绝不会喜欢上她,他只是太霸道了,还惦记着先前她爹买了他做家奴的事,所以现在只是想找借口报复她,将她当奴当婢一般的使唤。 想清楚这茬,苏青宁歇了声气,做奴做婢也罢,反正她现在被沈昀支使得跟奴婢也没有什么差别。 日日面前着沈昀不是被他欺负就是被他威胁警告,她觉得她这未来的日子就是一片昏暗。 只可惜,她现在还有求于他,又怕他权势过重,偏生跟他翻脸不得。 只能受着! 苏青宁不知不觉便走神了。想着赵可瑜母女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正想着李大丫急匆匆过来说铺子里来了一位很难伺候的夫人,里面的女伙计们全都搞不定她。 苏青宁一听连忙站起来,想出去又不敢只好看着沈昀。 沈昀别过脸去不看她,苏青宁这才得到释放,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她觉得这个世上再难对付的客人也都比沈昀那张冰山脸好看。 第三百八十三章 自以为捉奸现场 苏青宁几乎是从沈昀面前落荒而逃,出来铺子一看,果然见到一个长相极为妩媚多姿的妇人,正站在柜台前一脸不满地瞪着女伙计云娘。 云娘脸上还有一个五指印,显见是挨了一马掌了。 苏青宁眼见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样出手打人的客人未免也太霸道了。 而且云娘是她亲自招聘来的,不管是脾气还是性子都是最为温和最为适合做服务行业的。 她都搞不定这个客人,可见她有多难相处了。 苏青宁心里有数了,也不上前,转身随手拿了一件玫红色绣牡丹花的长裙朝着美艳妇人走去,近前时福身一礼笔着道:“夫人安好,可是我们这铺子里没有你看得上的款式?” “哦,你就是铺子的东家?”美艳妇人看了一眼苏青宁,大大的杏眼里尽是不信。 苏青宁长相秀美,身形纤细,看着极为年轻,的确不像一个能开得起这样铺子的人。 “夫人好眼光,我当然不是铺子的东家,我只是代为管理罢了,我们东家他就在后院,如果夫人定要见见我们东家的话,也没关系,我这就去请。” 苏青宁暂时搞不弄美妇人到底想干什么,便暂时抬出沈昀来装点装点面子。 反正她也没胡说,这家铺子她本来就是从沈昀手上接过来的,至于是不是他的,她也不知道。 一听人铺子东家正好在,美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怯意,正如面前年轻女子所说,能开得起这样一家成衣铺子的东家身份定然不简单,也许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苏青宁恰好捕捉到,她不动声色一笑,她大抵搞清楚了这位美妇人的意思了。 合着就是一个纸老虎,专拣软柿子来捏。 她顿时挺直腰背,把手上的衣衫递过去。 “夫人既是来买衣衫的,便看看这身如何?” 美妇人还没有说话,云娘就吓了一跳,不停地朝苏青宁使眼色。 哎呀,刚刚她可不就是拿了一件类似的裙衫给她,才会招了这么一巴掌,然后便是任由她们说尽了好话再怎么样道歉也哄不好她了。 如今自家姑娘又拿来这么一件,云娘生怕她也挨打,使完眼色后连忙上前想要在妇人动手之后替苏青宁当一巴掌。 但还没等她行动,就见苏青宁夸张地笑着道:“夫人看这玫红多衬你这如雪的肌肤,你样貌生得好看,五官又配得极精致。 原本是大红色最适宜,不过却不如这玫红色养人,尤其配上这淡胭脂色的牡丹花,既低调又贵气,很符合您现在的气质。” 苏青宁自打做生意以后,就练就了一身撒谎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本事。 美妇人原本正在气头上,她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笑话,不管是知道她身份还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全都觉得她不配正红色,所以要拿这玫红色来恶心她…… 她这怒火蹭蹭蹭往上冒。 好在苏青宁及时解说,才将她几欲喷出来的火气按压回去。 本来看那件裙衫不舒服的,但听苏青宁这么一说,她越瞧越觉得顺眼了。 果然那玫红不如正红刺眼,牡丹花色也贵气大方,再加上款式新颖,不落俗套,美妇人一下子就心动了。 不过气性在这里轻易不能消。 苏青宁也不紧劝,反而把她丢在那里招呼起云娘来。 “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洗把脸,敷些冰块,免得肿了,姑娘家家最重要的不就是这张脸嘛。” 这话虽然是说给云娘听的,但是苏青宁实际却是故意说给美妇人听的。 但凡是个识趣懂礼的,就会顺着这个台阶把衣衫买了,然后道歉意思一下。 然而美妇人并没有。 她傲慢地看了一眼云娘,对于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她半点兴趣都没有,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扭身去看别的衣衫。 只是刚一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她怎么在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来。 苏青宁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赵可瑜带着她母亲进来了。 “娘,我说过了吧,没多远,就在这后院里,他们正在等着你了。”赵可瑜边说边拉着她母亲往里面去。 美妇人惊呼过后,连忙举起手里的衣衫挡住自己不让赵可瑜母女俩看到她。 苏青宁瞧着她,很快便想明白了。 看她连个衣衫的颜色都要纠结半晌,脾气又大又暴躁,她觉得她应该能够把她的身份对上号了。 她应该就是赵府里那个被家主宠上天,经常背后使小动作的小妾秦姨娘。 哼,不过是个小妾,难怪这么纠结正红,她做妾这辈子都注定穿不了正红色衣裙了。 赵可瑜已经掀开铺子后面的帘子到后院去了,秦姨娘连忙扔下衣裙跟上去。 苏青宁原本把她当作普通顾客还对她保有两分基本的尊敬,但现在知道她身份,听说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后,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值得尊敬了。 眼看着她掀了帘子要跟着进去,眼睛里还“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在酝酿着阴谋诡计。 苏青宁一个侧身挡在她面前,歪着头笑语盈盈:“抱歉这位夫人,后院不是卖衣衫所在,非请勿入。” 秦姨娘一听怒了,差点把衣衫扔到苏青宁脸上。 “她们可以进去,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她一定是瞧不起她小妾的身份,刘姨娘下意识想着,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好像人家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又到哪里去嫌弃。 “里面是试衣间,不试衣衫不能进去,人家这是老顾客,进去试衣衫了。”苏青宁提高声音。 若是里面的人不聋的话,就应该听得见。 既然这个女人心怀叵测,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也好让她的阴谋诡计提前被戳破,以便单纯善良一直以为她无害的赵可瑜好知道她的面目。 “是吗,你确定她是老顾客?”秦姨娘眨着眼睛满是算计地看着苏青宁。 里面进去别的人她管不着,但刚刚那两人她却是认识的。 而且门帘掀起的瞬间她明明看到里面有年轻男子。 她现在虽然一手掌着赵府大权,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妾,不是正室,出来参加宴会和应酬,她的身份都匹配不起。 有时候强行出个门参加一下,还会被那些作为正室的大家夫人们群嘲。 痛定思痛,主要问题就出在她的身份之上,要是她成了赵府的正室,变成当家主母,她看看谁还敢小瞧她。 秦姨娘思虑片刻,心里有了打算。 见到苏青宁阻拦,倒也没有强闯,而是出了一趟门,跟自己的贴身丫环耳语片刻,很快便又回来了。 跟着苏青宁选了一会儿,包下了起先那件玫红色的裙子。 就在苏青宁以为她已经放弃探索,心下隐隐有些失望之际,秦姨娘却突然爆发起来。 这个时候的她自有一股让人抵挡不住的气势。 不管苏青宁怎么劝她非要进去瞧,还放话说里面那人是她家中之人,她们不敢让她进去瞧是不是里面正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一出苏青宁柳眉皱了起来,想到秦姨娘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下突然有些明白起来。 她轻咳两声假装拦不住秦姨娘,让她闯了进去。 秦姨娘一到里面便入无人之境,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地方都逛遍了。 然后在正堂里看到了赵可瑜母女俩。 “咦,秦姨娘你怎么来了?”赵可瑜还有些蒙,沈昀明明给她母亲诊治得好好的,刚要说问题,这还没说完了,突然间青宁的一个婢女进来走了一圈,附耳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后,沈昀转身就走了。 她这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细问,便看见秦姨娘进来了。 接着就是苏青宁急匆匆地追上来小声暗示:“可瑜,可瑜,你小心些。” 秦姨娘原本看以堂内没有外男,心里有些紧张,想着跟主母打个哈哈就算了。 但见苏青宁这般挤眉弄眼的模样,心里又生出别的想法来。 看来她刚刚没有看错,里面的确有外男。 不管她们母女俩谁是来秘密见这个外男的,那么此事只要传出来,就会有损他们的名声。 赵家老太太是过最传统不过的人,要是让她知道赵家主母为人孟浪,带着女儿出来私会外男,那么这事儿可就精彩了。 就算这一次不能一步到位把她给休了,那以后再来,她再稍微在将军那里吹吹枕边风,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 毕竟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秦姨娘心下犹豫着,苏青宁突然抬手装作摆弄发髻,只见正房里发出杯盏碰撞的声音,一道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身影闪过。 看到这一幕,秦姨娘立刻扬起了满满的自信,瞪了赵可瑜母女俩一眼直接闯入正房翻找起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妻四妾太正常 苏青宁心中疑惑连连,猜测又猜测,但到底没有实证,得不出结论,只客气地把赵忠义一行人送走。 看着赵可瑜上了马车,苏青宁心里隐隐有些不适,想着是不是该解释几句,她生怕赵可瑜也像秦姨娘那般误会莺莺之事是她所为。 “可瑜,我……” 赵可瑜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不是你,莺莺姑娘虽没出过台,但到底也是京城名妓,你请不动她,更说服不了她。 而且我父亲独宠秦姨娘已经太久了,以往我觉得她是个好的,倒没甚,如今你让我看到了她竟然藏着那样的祸心,我又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她一人独宠。 这样也好,有个人来分薄她的宠爱,我娘也能安心几回。” 赵可瑜一番话让苏青宁知道她并不是傻白甜,其实她什么都清楚,毕竟是长在京城深宅后院的人。 她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并不是她不懂,她只是不愿为这些琐事操心罢了。 但如今知晓秦姨娘如此包藏祸心,她哪里还能容得下她。 “不管是不是你,今日之事我都得谢你,谢你请沈大人替我母亲看诊,谢你让我母女俩看清秦姨娘的真面目。”赵可瑜谢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莺莺。 苏青宁点头,赵可瑜所说的这两件事情倒真是她所为。 她道:“伯母药的事,我先抓着等你空了过来拿。” 赵可瑜再次谢过回到自家马车上。 苏青宁看着清空的院落,这才想起要抓药,还得问沈昀要药方,他刚刚那一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正要去找他,却见他从正房里缓缓踱出来。 苏青宁诧异地看着他:“你一直都在,怎么躲过赵将军的眼睛?”沈昀能逃过秦姨娘找寻苏青宁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要在身手了得,耳力过人的赵忠义手底下逃脱,这似乎不容易。 “你就巴望着我逃不开!”沈昀瞪她一眼,直言不讳地直指苏青宁心中所想。 苏青宁当然不会承认:“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就算不为你着想,也得为可瑜和伯母想。 对了,那位莺莺姑娘是不是你的手笔?”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我就在窗外,要不找个人吸引他的注意力,如你所说,还真瞒不过他。”沈昀从不轻敌,他调查过赵忠义,知道他耳朵非凡,听力极为敏锐,所以他不会冒险,早就在听到手下人禀报秦姨娘的吩咐时,就已经准备了另一套备用方案。 听他径直承认了,苏青宁不由皱紧了眉头:“你这样做怎地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你就不怕可瑜她不高兴。” 这分分钟的速度就给人弄了一个年轻貌美姨娘回去。 沈昀冷着脸:“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他能替卢氏看诊已是看在苏青宁的面子上,再要他考虑她们母女俩的感受未免太过强求他了。 苏青宁被沈昀的话噎得低头不再多说,是她想多了,看沈昀今日心情好,还以为他改变想法了,谁知他还是他,始终如一。 而且他的行事作风已经隐隐有些向权臣沈昀靠拢了,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只管自己! 因为一桩小事就可以朝勋贵大臣家里塞小妾,这行事…… 就在两人的气氛一度有些之际,苏青宁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否有给赵可瑜母亲开药。 沈昀却是冷哼一声:“此等小妾,容她做甚,连主母都敢坑害,有她在,我开再多药也未必管用。”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沈昀这话中有话呀。 “你什么意思,难道卢伯母多年不孕是秦姨娘动的手脚?” 沈昀掀眉:“你说呢?” 这话要是没有把握他岂会乱说? 他虽然只瞧见了那位秦姨娘一眼,便已经读了她脑海里的想法。 那个女人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把主母除掉,然后自己上位,其心可诛。 苏青宁一开始总不愿意把所有人心都想得那么险恶,她当然愿意相信卢氏之事不是秦姨娘所为。 但听沈昀这般说了,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那定是她了。” 卢氏当年一过门就生下了赵可瑜,说明生育是没有问题的,但后来却迟迟未曾怀上,那定是人为原因。 看秦姨娘那样为人,处处都想着辖制赵可瑜母女俩,定是喜欢拔尖容不得人之人。 而且她眉苦针眼,定不是什么和善之人。 苏青宁想着心头生出一阵冷意,不由自主地感慨: “你说说这赵大将军图什么呀,娶妻便罢了,还要纳那么妾室回去,本来好好的一个后宅院子都被他搅和成那样了。” 沈昀冷笑:“你懂什么,大梁朝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有甚好奇怪的,又不是所有小妾都是有野心之人,若主母能拿捏,何至于此。”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的想法会不同些。”毕竟沈昀的母亲玉氏也是深受小妾之苦的人。 她以为他会有些不想纳妾,搅乱家宅后院的想法。 呃,是她天真了。 当然也是她想多了,沈昀以后想怎么娶妻纳妾与她何干? 只要她以后的夫君不纳妾便好。 “赵大人之故不在宠溺小妾,只在于没有分清妻妾,让那等贱妾养大了心。”沈昀还在分析妻妾之事,苏青宁的心思却已经飘浮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她想到了陶华宁,想到了闵文意,也想到了沈昀……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明或暗地提过结亲之意。 如果她一定要在他们中选一个人嫁了的话,那她一定不会选沈昀! 听他现在这口气,以后定是个妻妾环绕的主儿。 眼见苏青宁说着说着就走了神,沈昀不悦地道:“你想什么呢?凭你这等手段算计,莫不是还收拾不了区区几个妾室?” 他以后娶了她,自然也是要纳妾的,看苏青宁这般,想她定是担心以后与妾室的相处问题,沈昀为安她的心,少不得要跟她分说几句,免得她一时之间想太多了,走偏了路子。 苏青宁原不想再继续与沈昀这只大猪蹄子再讨论纳妾之事,可他偏偏揪着不放,还刻意歪曲她的想法,那她就不能不好好分辨一番,以正视听。 “是吗,大人觉得我是那等能容下妾室的人,还是不能容下妾室的人?” 沈昀深眸一沉:“容得下容不下都得容下,何必呢?” 他娶了她,自然不会不纳妾。 “谁说的,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但我偏要自己作主,我偏要嫁一个不纳妾室的夫君。” “住口,苏青宁,你怕是又忘了我说过的话。”沈昀在苏青宁面前没半点耐心,说生气就生气,连点事先的预兆都没有。 苏青宁别过脸去,她只要看不到沈昀生气的脸,就不会害怕。 “观念不同,你想纳妾是你的事,我不想纳妾是我的事,既不能谈到一块,又何必强谈?” 苏青宁从不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能够说服沈昀,有这样的想法就太天真了。 所以她干脆不说了。 沈昀也察觉到苏青宁今日有着别样的倔强,他是有正事找她说的,不想闹僵。 “四家铺子,已有两家铺子都做成功了,短短两个月便有如此成就,你不错嘛。” 沈昀话题转移得那么快,那么生硬,苏青宁原本不想理睬的,但到底理智胜过了脾气。 理智一旦回笼,苏青宁很快就没明白过来,她在沈昀面前压根就没有发脾气的权力。 他手握大权,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大人过誉了,另外两家铺子,我心中已有打算。”苏青宁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与沈昀分析。 她早就想好了,以她的实力在京城是没法子弄到铺子了,但并不能就此不卖她的产品。 从上次南郊马场打马球听到那些名门闺秀们谈论她家产出的东西来看,她们对她家的东西很感兴趣。 只是苦于没有方便的渠道购买罢了。 如今她手上就有两家死气沉沉的铺子等着她来盘活。 与其考虑要卖什么,不如就直接卖他们家生产的产品。 “借鸡下蛋,苏青宁,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沈昀毫不犹豫当面戳破了苏青宁的想法。 “喂,大人,事虽然是这个事,但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叫作战略合作,实现共赢。” 她都没有说租赁他们家的铺子,只是拿铺子来铺她家的货,然后经营所得除开成本,五五分成。 沈昀勾唇,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把,然后点头:“随你。” “大人不用去跟贵人回个话吗?”苏青宁生怕沈昀做不得主,误了事,大着胆子提醒。 “劳你惦记,用不着。”沈昀白她一眼。 她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了,他根本不用读她的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约着一起去赏荷 被苏青宁不信任地盯着看,沈昀很不高兴,到嘴边答应的话一溜出来就变成了:“贵人不管,我却觉得不可行。” “什么?”苏青宁急了:“哪里不可行了,你们除了派个掌柜的,连伙计我都给你招了,还包培训。 铺货前期也不用你们付全款,货源也不用你们操心……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们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沈昀瞄她:“真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钱的面子上。苏青宁欲言又止,不过牙齿一顶,话就变了。 “最好是这样。”沈昀其实是经不起哄的人,苏青宁三两句好听的话说出来,他就挥手了,不再谈论合作之事,而是问她打算如何做。 “我先前写信回去给我爹,让他安排李叔送货上来,货源的事不用担心已经解决,现在只等货物送来便可开张。 在等货源的这些日子,可以稍微把两家铺子装修一下。 地段我看过了,一个在南市,一个在东市,都是好位置。而且因为相隔距离远,就算卖一样的东西也互不影响。” 苏青宁既然要做,市场调研早就做过了。 她长篇大论一番换来沈昀四个字:“你看着办。” 嘿,我这爆脾气,既然拿不出一个建设性的意见,又何必问得那么详细,难道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敢做手脚不成? 事情商量好,苏青宁便把成衣铺子完全交到了陆二成手上,让他只负责管理总局,把他娘子弄到前头来与顾客交流,还有直接管理铺子伙计,免得男女有别,闹出事情来。另外小格子试衣间苏青宁让他一定要保留住,这是他们铺子里的特色,难得后面有那么大一个院子,不利用起来可惜了。 还有会员积分卡的事也要完善好,她打算把手头上四家铺子都做成连锁形式。 不管顾客在哪一家铺子里消费,都可以积分。 只是比较麻烦的是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法联网,积分之事操作稍微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算什么,多用些心便是。 两家铺子位于的地位不错,关张已久,里面早就搬空了,外面连块匾额和招牌都没有,苏青宁看着也不知道以前是卖啥的。 不过她让三丫在附近转了一圈,问了问才知道南市的是卖首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开业没多久就关门了,首饰贵重,自然不能留在铺子里,早早就被处理了。 而东市那家因为地处集市,每次单日子赶集时特别热闹,所以以前是卖粮食的。 这个开的时间倒还长些,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终究没有开下去,如今关着门,铺子门前灰扑扑的,看着格外萧条,里面也是早早就搬空的。 这样一来两家铺子装修倒是容易。 同时开共,只用了五日功夫就按照苏青宁的意思布置起来了。 刚好从南边来的货物也运到了,苏青宁立马带着李大丫亲自去迎接,跟随押车的是李树梢。 李大丫与他兄妹相见好是一番激动。 不过兄妹俩都是做事的人,短暂的激动过后,立马交接起来。 苏青宁安排了三丫督促着大家搬货,自己则带了他们上一边的茶楼里坐着闲话家常。 “我爹娘、还有我弟弟可还好?” “老爷、太太、少爷都挺好的,就是,就是有些想念小姐。”李树梢皮肤被晒得黑乎乎的,但看得出来整个人历练一番后很是成长了。 说话妥帖,行事稳重,让人格外放心。 苏青宁看看门外,见没有外人便悄悄问了一句:“鄂州可是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一切都按照小姐的意思在做。莫得啥子问题的。” 苏青宁心下一松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可记好了,一会儿你会见到沈昀,呃,现在该叫他沈大人了,莫要说漏了嘴。” “小的晓得。”李树梢干脆利落地应话,苏青宁笑着点头,让茶博士给他上了茶,还招呼他吃点心。 不一会儿,果然沈昀来了,李树梢先前受过他的指点,对他很是尊重,长揖一礼方才起身。 苏青宁在旁边看得眼睛泛酸,什么玩意儿嘛,沈昀什么时候这么好相处了? 自家的下人居然对他这么尊敬。 沈昀表情淡淡:“一路辛苦,歇着去吧。” 李树梢松了一口气,看向苏青宁,得到她的允准后躬身退下。 沈昀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身影,面容深沉。 “这么大老远的把货物运过来,就没想过在这里开作坊?” “开倒是想开,可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是京城,寸土寸金,就我那三瓜两枣的哪里买得起地皮。 再说了,我就算东拼西凑地积下点银钱,那也不一定能买得着土地。” 这个问题苏青宁不是没有想过,想要真正赚到钱,在运输成本极高的大梁朝,自然是把作坊搬到京城郊区是最好的打算。 不过她现在这样做只是在掩人耳目,并不是真正想要京城落脚,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此打算。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昀却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此事过后,便在京郊为她寻起适合建作坊的庄园和田地来。 苏青宁这边却是忙着从运过来的货里挑捡一些有趣别致的东西通过赵可瑜送给她认识的京中贵女。 她现在深谙大梁京城开铺子的宣传之道。 没有电视机,没有网络没关系,要的就是口口相传。 这些京中贵女都是有圈的,随便开一场茶会,举办个诗社,出去踏一场青,打一场马球,就能把自己近些日子得的稀奇东西全都宣扬出去,只要名声在外,生意自然就能成。 因而东市和南市的两家铺子开业,生意都极为红火。 正当苏青宁暗暗高兴之际,陶华宁找上门来了。 他不知怎么地,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你这是怎么呢?”苏青宁把他让到后院命人上了茶关心地道。 “青宁,你这些日子很忙吧。”陶华宁有些犹豫不决。 苏青宁下意识点头:“还好,如今铺子顺利开张,总算是忙到最后了。” “这是沈兄的铺子?”陶华宁问的小心翼翼,心里紧紧揪到一起。 他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在翰林院特别地忙碌,原本该沈昀做的事,却也被院里的同僚交给他来做。 他光是整理以前的旧资料,都整整花了十日功夫。 这期间他都是披星戴月的,完全没有时间来找苏青宁。 这一整理完,他想起来寻苏青宁,却发现她跟沈昀走得越来越近,再加上他让陶甲刻意去打听听说了不少有关闵文意向苏青宁提亲之事,他这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昨晚上月亮出来才从翰林院回家,但听到闵文意向青宁提亲之事,就睡不着觉,要不是宵禁了,他真想立马就来找她。 磨了一夜的豆腐,这精神头能好才怪。好不容易忍到天亮,立马就骑马过来了。 看到苏青宁,陶华宁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但他到底不是青葱头的冲动小伙了,他在官场之中磨砺了这么些日子变得越发稳重起来。 他并没有像之前打算的那样直抒胸臆,而是温柔地发出邀请。 “踏青之节虽已过去,但夏日翠湖的荷花开得别样好看,今日可能与我一道游湖赏荷?” “游翠湖?”苏青宁格外有兴趣,想起她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去哪里玩过,还是陶华宁懂她。 第三百八十七章 遭遇算计坏名声 陶华宁和苏青宁两个人都是大忙人,好不容易遇到今天个无甚大事,此行约好了说去就去,便一道坐了马车出发。 翠湖位于青云山脚下,连着沅江。 里面遍种荷花,到了初夏之日,旁的花都开得差不多长出绿叶之际,它便悄悄地绽放开来。 仲夏之日,越是火热,它便越是开得热闹。 苏青宁在马车上透过玻璃窗瞧着满湖的荷花,心里生出感慨来。 等到马车一停稳,她就忙不迭地想跳下来欣赏一番。 只陶华宁却抢在她前面下车,等在车门口把手伸给她。 苏青宁笑笑,宁哥儿从来都是这么体贴,为免他尴尬,她只好收了想要自己跳下车的心思,把手递给他,陶华宁便虚扶了一把,薄唇轻扬,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观察过,青宁和沈昀一处坐马车时,沈昀从不会主动扶她,而青宁也不会要求他扶,两个人都是一前一后各走各的,仿佛互不认识一般。 陶华宁带着苏青宁绕着翠湖走了一圈,看遍荷花,然后沿着湖堤绿道漫步:“此翠湖相较宣州府的翠湖如何?” 同样是看湖,同样是看荷花。 苏青宁看着满湖绿水,绿叶粉花,再看湖上有形似七十二孔桥的石桥,歪着头想了半晌道:“感觉跟翠湖没甚大的区别。”就连湖靠的山形和地势都相差无几。 “听说原本这里并无翠湖,是前朝先帝去过宣州府,游过翠湖后,甚是喜欢那儿的景致,这才有心命工匠在此开挖人工湖,就连湖上的石桥和石墩上的石狮子都仿得一模一样。” 苏青宁叹息一回,这些个封建皇帝,好不威风,一人命下,万千听从。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的一处大绿地。 上面有人正在放风筝。 有做成老鹰振翅形状的,高高地放上去显得很是威风。 还有做成一字长蛇形的,被风吹动时身子一颤一颤的看着怪吓人的。 还有做成蝴蝶形状的,飞起来优雅好看…… 苏青宁看着看着,突然身子一僵,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朝她望过来。 她凝神一看,对面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好几个身穿锦衣的少女。 其中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就是从穿鹅黄衫子的少女身上释放出来的。 “黄眉眉。”苏青宁轻呼,她已经认出了对她敌意明显的人。 “是她!”陶华宁记性也不差,看到黄眉眉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在南郊马场时,黄眉眉疑似做出过伤害青宁的事情。 黄眉眉才不怕被认出来了,她手里控制着飞得最高的纸鸢,让她朝着苏青宁的方向飞去,然后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那纸鸢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从天上砸下来,眼看就要落苏青宁身上。 “青宁小心!”陶华宁见苏青宁好像没有看见一般,连忙拉住她,在原地转了三圈才稳住身形。 英雄救美自然十分有看头,再加上陶华宁长相俊美,动作优雅,很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玉珠珠看着黄眉眉费尽心思弄过去的纸鸢落空,还看到郡主喜欢的探花郎跟苏青宁卿卿我我亲亲密密的,让人看着就生气,她连忙悄悄地推了一把黄眉眉,同时提醒着同行落在后面的香香郡主。 “那不是苏小姐吗,她倒是有闲情逸致。自从上次赢了马球后,京城的姑娘们便都喜欢时不时地提起她的名字,还一个个地委托咱们替她们引见,想要结识她了!” 这话香香郡主听了俏脸泛红,一脸不悦,而黄眉眉更是听不得,当即怒叫一声“哼……”跺跺脚就要朝着苏青宁冲上去。 只是走到一半时,玉珠珠拉住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香香郡主,原来她出面把陶华宁给邀到一边说话去了。 玉珠珠这才朝她点点头,黄眉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走得够远的陶华宁和香香郡主,二话不说操起刚捡的风筝就朝苏青宁脸上砸,边砸边骂: “狐狸精,狐狸精,让你到处钩引别人,我看现在还有谁能帮你。” 苏青宁听得满头雾水,她要不是知道自己的为人她一定会被黄眉眉的话影响到。 这女人的神情也太凶太夸张了。 苏青宁这么一愣神,竟然真被她扔过来的风筝打到了额头,风筝上刻着花饰的木头纹路刮破她的皮肤,连带着她的头发被扯到了,一钩一拉,头发便乱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还打人?”苏青宁心头满是怒意,黄眉眉真当她是好脾气的人吗? 她步步紧逼黄眉眉,与她冷眼相对。 “你,你干什么,你还敢还手不成,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只是区区一介村姑,只是侥幸参加了一场太子殿下举办的马球比赛,你可什么都不是……” 苏青宁发起狠来,那眼神里的光芒吓人的紧。 开始还跳着脚发脾气的黄眉眉一下子看怂了。 她从不知道从苏青宁这般看着简单普通的村姑身上居然会生出一种让她害怕的感觉。 正当她心生怯意之时,一双温暖的纤手握住了她被汗水打湿的手心。 她侧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给她鼓励之人,正是一早在她耳边不停地灌迷魂汤的玉珠珠。 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似乎在暗示她不能认输。 黄眉眉咬唇直起腰杆,直面苏青宁的冷厉的眼神。 阵阵夏风袭来,带着湖水的清凉,夹着夏日的火热,冷热交替之间让人生出无限的疲惫。 苏青宁鼻子轻嗅,在风里闻到了黄眉眉身上无法言说的味道。 像极了那日她的马受伤之时的气味。 苏青宁眉宇轻挑突然道:“是你,我知道了,上次在南郊马场就是你故意惊了我的马,害我差点摔下马来。” 黄眉眉心头一颤,眼神闪烁,看看四周,人来人往的,她打定主意不承认。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 虽然她没有承认,但苏青宁此番试探已经从她细微的小表情里看出此事极有可能是她所为。 再思及她刚刚一见到她就想用风筝砸她之事,苏青宁更加肯定了先前之事就是她的手笔。 “我真不明白,你我之间原先连认识都不认识,你究竟对我有什么样的意见,竟然让你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一看到我就想为难我,你脑子里怕不是缺根弦吧?” 苏青宁说的是黄眉眉,但双眼却始终看向的是站在她身后的玉珠珠。 她表面上带着笑,一副看着亲和好接触的模样,但苏青宁却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十分不喜她的存在。 而黄眉眉看起来就是跟在她身后的忠实跟班,定是她说了什么,黄眉眉那个缺心眼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 想通这一茬,苏青宁决心不再佛系,否则这些人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那日可以用药粉害她落马,今日可以用风筝砸她,明日不是要派杀手来刺杀她了。 为安全计苏青宁决心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她故意逼近黄眉眉,让她被迫远离玉珠珠一行人。 然后说了很多挑衅她的话。 黄眉眉听得那叫一个气,眼睛鼻子都气歪了,差点没把手里的丝帕给扯成线。 “你,你,你个乡野村姑,你个狐狸精,你个……” “住口,你自恃大家小姐,我看你这嘴也不大怎么干净嘛,恐怕需要这湖水好生洗洗才是。”苏青宁说着看了一眼两人身后,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湖堤边,那蓝蓝的湖水,粉嫩的荷花就在两人的身后。 这个时候只要谁想做点什么手脚,一方准会被弄进湖里。 黄眉眉被气得失去了理智,看了一眼湖的方向,突然间伸手朝她推了一把。 “啊……救命。”苏青宁大叫一声,然后早就做好准备的脚毫不犹豫地朝黄眉眉勾去。 “啊……” 两人同呼,齐齐落进水里。 “啊,天啦,来人啦,救命啦,快来人啦……” 黄眉眉的丫环看着与小姐跟她剧透的剧本不一样的场面吓得大哭,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路狂奔朝着玉珠珠跑去。 “玉小姐,我家小姐不会游水,求玉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玉珠珠早就做好准备了,纤手随便一指,就点了两个人:“快,快,刘侍卫,李婆子,你们俩赶紧跳下去,把眉眉和那位苏姑娘救上来。” 两人领命,齐齐跳进湖里。 李婆子径直朝着黄眉眉游去,那侍卫却朝着苏青宁游去。 “青宁……”陶华宁听到呼声丢下香香郡主连忙跑过来,见着那五大三粗的侍卫已经游到苏青宁面前,他扭曲的面容和眼中银笑让他心中一凉,瞬间他就看穿了侍卫的险恶用心。 这哪里是在救人,恐怕不是在毁人,就是要杀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 面善心黑最登对 仲夏之日,天气明明很热,苏青宁却觉得身上阵阵泛冷,她忍不住抱住双膝,把头撑在膝盖上,侧眸看着沈昀。 沈昀难得咆哮一回:“陶兄认为你会游水应能躲得那侍卫的袭击,而不是偷换两人衣衫,这说明你一开始就打着想要毁掉那个女人的想法。他接受不了心思这么歹毒的你!” 沈昀的话直指苏青宁心底的想法。 她心底清冷一片,心中只觉得很累,她咬唇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本来就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我在先,还不许我反抗了。”凭什么别人欺她辱她就是理所应当,她抓住时机回敬一把居然就被要被厌弃。 如果做好人就是违背自己的本意委曲求全的话,那她宁愿做坏人,至少活得畅快。 “所以你不适合风光霁月的探花郎,或许你本就该是与我一般的人。面善心黑……”沈昀的声音慢且狠,好像警钟一样敲响在苏青宁心间,听得她只觉心头无比压抑。 “不要说了。”她紧紧咬唇,直到闻到血腥味才反应过来,她咬破了自己的嘴皮。 沈昀自以为戳破了苏青宁精心编织的假象,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本质是什么,她与陶华宁的差距又在哪里? “我若不说,你恐怕还要犯糊涂,如今你可知你亦是如我这般之人,就算你再不愿意承认也都没有办法改变你骨子里的想法。” 苏青宁心里有固有的价值观,世界观。 她没有这个时代女子特有的逆来顺受,而是极为激进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想法。 所以当她知道黄眉眉有心暗害她之后,她从没有想过要原谅她,她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是为此毁了她的清白也无所谓。 “怎么,狠得下心来整治那个女人,却舍不下他,你别不是又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沈昀此时格外魔性,他不管苏青宁脑子里想什么,坚定地在她的耳边念叨着让苏青宁不愿意听的话。 “约定?什么约定?”苏青宁下意识反问,只是问过之后,她又立刻清醒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 “我这么坏,可以在瞬息间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当着我的面毁掉一个女子的清白,而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青宁故意笑得冷然,眼睛里带着对沈昀无法言说的情愫。 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有些事情可以做,却不希望有人重复提及,尤其是亏心事! “行了,那是她自找的,你且管好你自己吧,湖上风大,你又落了水没换衣衫,只怕要着风寒。” 沈昀话音刚落,苏青宁毫不客气地朝着沈昀打了一个喷嚏。 “转过去。”沈昀俊眉微皱,一脸嫌弃。 苏青宁越打喷嚏鼻子越痒,发展到后面,喷嚏不断,双眼泛泪,竟已是病了。 苏青宁低着头捂着鼻子想打喷嚏又不敢打,柳眉微皱委屈巴巴的。 沈昀皱了皱眉淡声道:“杜三,靠岸。” 逆风而行,清风阵阵袭来,夹杂着夏日的火热,也带着湖面的清爽,吹在衣衫湿透的两人身上,那滋味无法言说。 沈昀从船舱里拎出一件外衫扔给苏青宁:“披上。” 苏青宁下意识接过,看了一眼,竟是沈昀的袍衫,上面绣的翠青花纹她很熟悉,一看就知是玉氏的手笔,她犹豫了一下,又一阵风吹来,身子一阵哆嗦,冷得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默默地抖开披在了身上。 不过冷气已然侵入体内,又岂是一件衣衫能解决的。便是披着衣衫也还是冷得她连连发抖。 沈昀看不下去,不耐烦地道:“有那么冷吗?” 苏青宁低头没说话。不是不想回,是冷得牙齿打战,没法子回应。 不过心里却一点儿也没有闲着,沈昀的躁热体质当然不是她这种寒体能比的。 好一会儿沈昀似乎也想到了苏青宁一向畏寒之事。 别说是在寒冬腊月里,她日常冻手冻脚,就连夏日炎炎之时,她也是不怎么怕热,手脚也不见得有多暖和。 如今掉进这有山泉注入的翠湖中,想是不好过。他朝苏青宁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可苏青宁光顾环抱着衣衫发抖,懒得理他。 沈昀瞪她,近前两步,一把将她进船舱里,拥进怀中。 “啊……”苏青宁身上一暖,下意识抬眼看他。 沈昀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声惊了一下不悦地道:“叫什么叫,你要是不怕被人看到,便大声叫。”反正她注定了是他的人,他才不在意。 苏青宁轻轻挣扎,他们虽飘在湖上,但在湖的另一面却有好些认识的人在那里,这里虽有荷花和船舱遮挡,但这方小舟实在太小,这船舱也不过只能遮蔽半身,并不能完全挡住,她生怕让岸上的人看到。 沈昀强壮的手臂揽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 “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苏青宁,你是为自己而活还是活给别人看的?” 苏青宁没再说话了,很明显她的答案是为自己而活。 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代太过叛逆,毕竟入乡随俗总是没错的。 但每次她的原则在沈昀面前都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好在沈昀让杜三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三人自那处下了小舟,马车已经在那里停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昀故意,之前被他赶走的陶华宁居然也在这里,当苏青宁被沈昀拥着下船时,陶华宁正坐在树下搓着手等待着。 看到这一幕,陶华宁顿觉双眼刺痛。 苏青宁朝他点点头后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推开沈昀的手自己爬上马车。 沈昀看了一眼放下的车帘朝里面道:“车里有我的衣衫,你且换好。”说完朝陶华宁走去:“陶兄你的马车在湖那边,你要上来吗?” 陶华宁脑中只有刚刚那个画面,他摇摇头:“不用了!” 有些事情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清楚,他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什么,也不知道他该遵守的底线是什么……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前面的路还很远,他浑身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但更令他难受的还是心里。 他总觉得这一次他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等他走了两步,终于想起来他缺失的那一角是什么想要回头的时候却见沈昀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没有挪步。 他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你会想清楚,不过已经晚了。” “沈兄,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为何还要……你明知道她……” 话未说完,沈昀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陶兄,起风了,衣衫湿着,小心着了风寒,且回。” 明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婚约的事情,为何所有的人都跑来提醒他。 他母亲以及他自己从未承认过那段指腹为婚的亲事。 凭什么那些一个个伤害过他们母子的人想要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 沈昀心中积蓄着怒火返回马车。 他在车外站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里面苏青宁轻声道了一句:“好了。” 知道她衣衫已经换好,他才施施然上车。 苏青宁递给他一件外衫道:“你身上也湿着,不如换下来。” “无妨,都快要干了。”沈昀捏捏衣袖,他体温高,外面也热,虽然湿乎乎的不舒服,但他是真不觉得冷。 沈昀坚持,苏青宁没法,她从来就没有犟过沈昀,在他面前她多数是屈服的那个人。 待她坐稳,沈昀从怀中摸出一个茶色瓷瓶,摇了摇倒出一粒来:“吃了它。” 苏青宁不解地眨眼睛。 “袪风寒的,你着凉了。” 苏青宁想了想接过干吞了,然后看着沈昀,问他怎么不吃。 沈昀晃晃瓷瓶递给她自己看。 已经没了! 苏青宁吃的那颗恰好就是最后一颗。 “多谢。”苏青宁心里微微感动,禁不住念叨起沈昀的好来。 虽然他在她面前看着冷若冰霜,不好接触,说话也难听,时不时地噎得她喘不过气来,但他对她的好也确实没话说。 这次更是为了救她,浑身湿透,有衣衫也是先给她穿,有药还是紧着她吃。 关键他看穿了自己算计黄眉眉的心思也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不似陶华宁那般晓得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好像就犯法了一样,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异样了,搞得她都不敢跟他对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况且苏青宁自觉她从来都没有标榜过自己是多么纯真善良之人,陶华宁所认为的她的温柔善良,不过是他自己臆想的,那不是真的她! 所以他喜欢的也只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苏青宁,不是现实的她! 第三百九十章 无法拒绝的婚事 沈昀看不穿苏青宁的想法,只能通过她所说的话和表情来揣测她的心事,此时看她一副难过得模样,不用说定是为着陶华宁与她生出嫌隙之事难受。 他翻了一个白眼,不高兴地直怼:“不谢,反正你也只是随口说说,又有哪次真谢过了?” 在苏青宁面前沈昀向来都是这么毒舌。 但这回苏青宁却并没有觉得刺耳,反而低头轻笑了一声,把心中对陶华宁那刚刚生出来还未得成长起来的朦胧的爱意慢慢地遮掩掉,仰起头来笑得灿若春花道:“那这次我便好好谢你,你想我如何谢你?” 卸去沈昀外表上的冰冷,话语里的毒舌,苏青宁怎么看沈昀都是一个长相俊美,身村笔挺,有才华有谋略,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 他若真心求娶,为自保,她嫁了或许也无妨。 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宁愿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也不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谁先动心在这场角逐中,谁就输了。 所以看着陶华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苏青宁才会难过。 她其实一直都是喜欢他的。 谁能不喜欢他了? 长相英俊,芝兰玉树,站在那里能让所有人都成背景板,关键行事光明磊落,品行高尚…… 苏青宁心中所能想到的有关陶华宁的全都是优点,她压根就看不到他的任何缺点。 他是那么完美,完美得让她自惭形秽。 果然她是不配的! 思至此,苏青宁眼中闪过一抹难过,又笑又苦涩。 沈昀看不下去,抬起她的下巴冷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嫌弃你的又不是我,我倒觉得你与天生一对,极为相契。” 苏青宁心头一梗,差点喘不过气来。 沈昀得逞,却是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拉紧了马车车帘,因为他已经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陶华宁。 他衣衫凌乱,形容狼狈,若是让苏青宁看到,她定又会生出不必要的心思来。 回到庄子,沈昀立马给苏青宁开了一剂驱寒的药方。 不过庄子里的存药只够煎一服的,不用说沈昀自然又让苏青宁先喝了。 待到杜三自京城抓了药赶回去,沈昀居然受了风寒,倒下了。 这是傍晚用过晚后,突然间发生的。 苏青宁听说后立马赶到西厢房,沈昀已经被杜三扶着躺在了床上。 他脸上潮红,还没靠近,苏青宁就感觉到了阵阵火热,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杜三却在此时适时开口:“苏小姐,还请您劝劝我家公子,他这病了也不愿意吃药,明日还要去宫里给皇上抄书,这可怎么办?” 苏青宁看了一眼放在方几上的小瓷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汤药,别说是吃了,便是闻着那味儿,就已经足够刺激的了。 她捏了捏鼻子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软声劝道:“病了,该吃药了。” 沈昀枕在高高的枕头上一脸无感的看着她。 她就这样劝的? “你先前是怎么劝我喝药的,怎么轮到你,反而就怂了?” 沈昀哪里听得这话,冷眼一瞪怒首:“闭嘴,说什么了,不过染了风寒,待到我药丸制好再吃不迟。” “不行啊,你现在烧着了,我听老一辈说,这发烧了要是不赶紧服药,可能会把脑子烧坏,到时候到哪里去找这么英明神武的沈大人去?” 苏青宁心里有些担忧沈昀,但见他虽然烧得满脸通红,但仍然神清气爽的,还能那么凶的骂她,估计他的病情也没有严重到哪里去,便打趣了他一句。 沈昀索性别过脸去,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应,但是提到喝汤药免谈。 苏青宁已经别无他法,坐在床头小圆凳上,满脸无奈。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喝汤?” 沈昀勾唇突然挥手把杜三和李大丫赶了出去,指了指药碗道:“你其实也病了,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这药也对你的症状,不如你先喝给我看。” 苏青宁看着那黑成一团,像乌鱼吐出来的墨汁一般的东西,心里先就作呕了,哪里还能喝得下去。 她犹豫了再犹豫,想到沈昀变成这好歹是为了救她。 她要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病情加重,要是真病死了倒罢了,一了百了,她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呃,呸呸呸…… 她怎么能这么想了,未免太恶毒了些。 反正不管沈昀跟她以后或者以前有什么恩怨,现在他救了她,她总得报恩,不然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岂非糊涂了。 她端过药碗好似英勇就义一般朝着嘴里灌去。 一口干下一大口,碗中的汤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了一半。 “别忘了喂我。”沈昀瞪她。 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傻乎乎的,吃个药而已,硬是弄的…… 苏青宁闻言,连忙端到沈昀面前,弃了勺子,让他直接对嘴干。 “哎呀,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沈昀嘟囔着。苏青宁听清楚他说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只以为他病得迷迷糊糊的,在胡言乱语便娇叱一声:“你别胡说八道。” 结果这一句话就好像炸弹的引线一样一下子点燃了沈昀这颗定时炸弹,他冷冷一哼:“怎么,想毁婚?” 苏青宁一颤,忍不住反驳:“根本就没有订婚,何来的毁婚一说?” 沈昀不以为然:“会有的,你不是已经写信回去给你的爹娘了吗,你不用忙活了,那信我给截了,已经换了婚书寄过去,只要他们在上面签上姓名即可。” 什么……苏青宁心头一慌,手里的瓷碗一下子没拿住,径直掉落下来,眼看着汤汁就要洒在锦被上,沈昀连忙伸手一捞,堪堪把碗夹住,递到苏青宁面前,然后一脸淡然地道: “你瞧你,老是惹事,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永远只有我。” 苏青宁低头静默。 沈昀看惯了她跳脱精灵的模样,此时这般贞静默然倒是少见,不由有些不习惯轻轻推了推她:“你放心,亏待不了你,随着婚书一并寄过去的还有给你的聘礼单子。” 沈昀说着摸向怀中,但摸过之后才想起来今日落水了,那单子也没带在身上,而是在随身的荷包里。 他找到从里面抽出一个避水的油纸筒,打开抖出一张长长的单子,递给苏青宁说这就是他给她的聘礼单子。 除了这些另有白银五万两,你若有看中的自己去买便是。 苏青宁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她跟沈昀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步了? 这个时代对于婚姻大事不都是很看重,过程很繁琐的吗? 有什么问吉、纳采……好几步了。 怎么到她这里就只剩下了下聘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青宁半响没说话,沈昀斜睥她:“嫌少?”眼中尽是不满。 苏青宁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被沈昀的话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虽然她爱钱,可人生大事不能用银钱估量好吗。 她又不是货物,待价而沽。 苏青宁想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婚姻大事,如此儿戏,你生而为人,漫说定亲之事,难道不用经过你爹娘吗?” “你觉得我娘会不喜欢你?”沈昀眼眸微眯,手撑在后脑勺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苏青宁愣是被他赤果果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热,她嗔怒:“夫人待人至诚,为人善良,她当然不会……可是我是说你爹了。” “你想太多,安心备嫁便是。”沈昀别过脸去,脸阴沉沉的。 苏青宁不敢再往下说。 当初在洪县采石场外她也见过沈昀父亲那副无情的嘴脸。 按沈昀记仇的性子,他父亲那般待他,他定会报复。 苏青宁恍然间想到了曾对在书里看到过的沈昀对他父亲所做的事情,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这婚事我配不上 一时之间苏青宁心思繁杂,不一而足。 想了很多很多,到最后盯着沈昀小声地问他要被他截住的信。 “怎么不信?”沈昀睇她,他没有计较她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便罢了,她居然还要来确认一番? 苏青宁低头:“没有不信,只是,只是我不明白,以你的条件,想娶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非要娶我?”她认怂了,但并不代表她会违背自己的心意真嫁给沈昀。 “问那么多做什么?”沈昀声音淡漠。 想娶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管别人有没有,他没有,只是觉得跟苏青宁认识这么久,他们两人的脾性很相近,觉得他们若是成亲一定相契,而且苏青宁有足够的本事可以匹配他,她一定能成为他强大的贤内助。 沈昀心里这般想,但却并不愿说出来。 苏青宁苦笑,她只当沈昀是想娶了她然后报复她罢了。 她面上表现得毫无异样,但心底却早已经运作开来。 她问沈昀要了婚书的抄录版,悄悄地收着。 待到翌日沈昀进宫伺候皇帝去了,苏青宁便带着婚书让李耶负责给她安排马车,她去了一趟玉府。 费了好些周折才把玉珠珠约出来。坐在茶楼里,玉珠珠一脸防备地看着苏青宁。 尤其是小叶,她盯着苏青宁的眼神就好像防贼一般。 苏青宁皱眉心中很是不舒服,但为了自救,没办法只能暂时忍着。 “玉小姐与沈大人之间真有婚约?”她试探着开口。 “你问这话何意?”玉珠珠在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假装,冷着脸鄙夷地盯着苏青宁,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怕玉大小姐有所不知,还请过目。”苏青宁觉得玉珠珠为人实在是难以沟通,她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眼下也不想说了,直接把从沈昀那里弄来的婚书递过去。 玉珠珠摆着大小姐的架子,一动也不动,小叶上前取了看了,脸色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幻。 “小姐,表少爷他……”小叶一脸惊讶的把婚书递过去。 玉珠珠看过,脸色骤变,“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你什么意思,合着你就是拿着它到我面前炫耀是吧。 哼,你不要搞错了,我跟大表哥的婚约在前,你们在后,就算他要娶你,你也只能做妾。” 玉珠珠不敢相信,已经与她定下婚约的大表哥居然会为苏青宁这个乡野女子下婚书,可不管心中怎么难受,贵为大家小姐的优越感让她硬是坚持着没有塌陷。 只是捏着婚书的双手却在不停地抖动着,苏青宁也由此看得出来她的心慌意乱还有悲痛伤心。 她恐怕从没有想过沈昀有朝一日居然会想娶别人,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她一直都瞧不上的乡野村姑,这让玉珠珠如何释怀? “玉小姐,你误会了,我自知身份卑微,出身乡野,配不上才华横溢的沈大人,只是我人微言轻拒绝不了,若玉大小姐有主意解了这婚约,万分感激。” 苏青宁这话一说,玉珠珠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你这是嫌我大表哥配不上你?”她居然要拒了这婚事。 “小姐,你可千万别信她,表少爷那是京城之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哪家哪户不想着把自家姑娘许配给他。 她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她胡说八道罢了,想表少爷那等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怎会看得上她?至于这婚书也定是她伪造的,目的就是想气小姐,小姐您可不能当真。” “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反正我话已至此,爱信不信。”苏青宁被小叶那张毫无遮拦的嘴弄得一阵无语。 她起身往门口走,反正玉珠珠这一步棋不过是她的备用棋,她不信便不信,爱咋咋地吧。 苏青宁刚走到门口,却听玉珠珠喝道:“站住,你说大表哥想娶你,我暂且信你,你既不想嫁,拒了便是,何苦来找我。”玉珠珠实在想不清楚苏青宁此举所为何意。 因为她与小叶想得一模一样,她压根就不相信有人居然不想嫁给她大表哥。 要知道他凭着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字很得皇帝的欣赏,如今在朝中说是炙手可热都不为过。 至此,不管以前看不上他的,嫌弃他曾经做过官奴的,就连她那曾经放弃过沈家的父亲都有意无意地让他们多多接触,以便最终促成这桩婚事。 “我有自知之明,当然是配不上,与其当贵人妾,不如当贫者妻。”苏青宁看玉珠珠那副为沈昀痴狂的表情,不敢再说他的坏话,只说自己的身份低微,不配为状元妻。 “说得不错,你的确不配。”玉珠珠捏紧婚书,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其撕成了碎纸屑。 苏青宁悄悄翻了个白眼,为了成功退掉这桩亲事,她只能暂时忍下玉珠珠的攻击。 尊严重要,但有时候生命更重要,没有了命,尊严挂在何处? 苏青宁话已带到,也不多留,拉开门出去,却不知玉珠珠盯着她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小姐,要不要……”小叶急自家主子所急,又开始在一旁献计献策。 这次玉珠珠却并没有顺着她,瞪了她一眼道:“要甚要,上次在翠湖差点就把眉眉给赔上还不够吗?以后你且记住,若无绝对把握,最好不要轻易出手。” 黄眉眉被她家的侍卫救了之后哭死哭活的,反正就两个字,不嫁。 害得她跪在她爹书房门口好久才说服他把那黑壮侍卫打发了,又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把此事压制下去。 如今黄眉眉为了避开此事带来的口水战已经躲到城外白衣庵里去了。 以后她手里就少了一杆事事为她出头的枪了,她能用的人少了,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随便便出手。 “可是小姐,那婚书奴婢看了,是真的,万一要是晚了,表少爷可就娶了她了。”小叶一脸焦急。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君山县城的时候她在看到沈昀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要是自家小姐能顺利嫁入沈家,那么她作为小姐的陪嫁,按照以往的惯例自然是要被抬为姨娘,这就简接帮她自己寻得良婿了。 所以此时的小叶比任何时候都要上心。 玉珠珠咬牙:“你去好生查查她,想法子把她嫁出去,我就不信大表哥还能要一个嫁过人的女人。” 这头苏青宁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玉珠珠盯上了,她一出门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陶华宁。 “青宁。”陶华宁眼窝沉陷,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苏青宁想到当时在翠湖之上,他看着自己那陌生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受伤。 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很相契的,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看到他对她那样的不理解,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心里想归想,等她看到如此景象的陶华宁时,她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朝他淡淡一笑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呢?” “青宁,我回去后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对不起。”陶华宁突然间认错。 苏青宁一惊,看向陶华宁,他的眼神单纯炙热,透着对她的深情,人的嘴会骗人,但眼神是决计骗不了人的。 “我想清楚了,那件事是我太武断了,我以为的善良并不是真正的善良,那是懦弱。 事情起因于黄眉眉自己,她自食恶果理所应当,我却……我却那样误解于你,让你受了委屈实在该死。” 陶华宁是真心实意在道歉。回去后他一连两个夜晚都不曾入眠,一心只想着这件事。 想来想去,还把陶甲找来问过他的想法,最终说服了自己。青宁没错,错的是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青宁哪里做错了? 要知道如果当时不是她灵机一动换了两人的衣衫,那个黑壮侍卫定是要朝着她游去的。 到时候就算她能凭着一手游水的本事暂时躲过他的袭击,但大概也不会好看,再加上岸上有心之人的蛊惑,此事定不能善了。 凭良心说,黄眉眉受伤总好过青宁受伤。 “青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不会误解你,一定站在你这边。”陶华宁无比真诚地看着苏青宁,他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 “你想多了,我从未怪过你。”苏青宁轻飘飘地一句话成功地让陶华宁难过起来。 他那样对她,她现在居然说不生气不怪他,是不是她对他从未在乎过,所以才会无视他对她的伤害? 第三百九十二章 突然醒悟的华宁 陶华宁想着苏青宁可能会有的心思,心里首先就承受不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来拉苏青宁。 但他一动就被苏青宁抬手躲开了,她瞥了一眼楼上的窗棱,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透过缝隙,她还是能看到玉珠珠主仆俩正头并头肩靠肩地偷窥着他们在下面的一举一动。 苏青宁率先钻上马车朝陶华宁道:“换个地方说话。” 陶华宁趁着没人注意,立马钻进苏青宁的马车。 车帘子放下,马车起行,楼上的玉珠珠冷哼一声:“还真是个水性杨花之人,这头吊着我大表哥,那头居然还跟探花郎搅和在一起。” “就是,乡野来的村姑,不就是这样嘛,只是可怜香香郡主一心记挂着那探花郎。” “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我要让她一个也得不到。”玉珠珠捏紧窗棱,尖利的长指甲差点把软木花纹抠出一个印子来。 这头马车辘辘而行,苏青宁与陶华宁相对沉默着。 好一会儿苏青宁又从袖中掏出一纸婚书。 “你来晚了,沈昀已经向我爹娘求亲,这是婚书。”玉珠珠还以为她撕掉了,其实这些都不过是手抄本罢了。 陶华宁身子一僵,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苏青宁,薄唇微微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青宁掀开车帘看向窗外的风景,沿街有人在叫卖吃食,还有卖胭脂和小玩意儿的,很是热闹。 只是这么一对比,马车上就显得更加静默。 就在苏青宁以为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陶华宁终于开口:“张道长不是说你要十八岁后才能议亲吗?” “那姓张的狗屁道长……便是沈昀请去糊弄我们的。”苏青宁初想有些来气,但再想就又觉得没有什么了。 毕竟当时她为了灭掉苏老三夫妇俩胡乱点鸳鸯谱的心思,也打算过找人来冒充,然后胡说八道一番。 只是恰好碰上了沈昀请的那人。 “竟是这样,那沈兄……我竟不知道他对你如此用心。”陶华宁一不小心说出心中实话。 一直以来沈昀虽然都有警告他让他不要轻易靠近苏青宁,但陶华宁其实从未往心里去过。 他不相信他会真心喜欢青宁。 尤其当他中了状元,又在皇上身边成功露脸,深得圣宠之后,他越发不觉得他会真的娶青宁。 不是青宁不够好,而是门第之故让他选择相信沈昀不会再跟青宁有交集。 所以就算青宁帮他看铺子,替他做生意,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危机感。 直到这一刻,他才晓得原来沈昀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不认真不重视的那个人是他! “青宁,不要,不要嫁他。”陶华宁想清楚后,他的心开始痛。 这么多日子,他与苏青宁一道走过,再加上他父亲的预言,他早就已经把苏青宁当成他的人。 他一直以为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共同爱好,行事又那么默契。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第一次,陶华宁体会到了心碎成无数瓣的痛苦。 早知如此,他不该信了父亲的十八岁之约,他早该跟青宁表白,早该与她定下亲事。 “青宁,不要嫁他,不要嫁他。”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悔恨汇集到一起,竟然只成了这一句话。 苏青宁听在耳朵里,难过在心上,她想了想决定跟他交个底: “我也不想嫁他。所以你可以帮我吗?” “真的吗,你不喜欢他对吗,好,好,我要我怎么做,我都可以。” “我想离开京城,离开他,永远……”苏青宁一字一顿地道。 “这个容易,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安排,即刻就走。”陶华宁抚着抽搐的心房一阵激动。 太好了,原来青宁根本就不喜欢沈昀,太好了,他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不行,要是能走我早走了。关键是我的爹娘,他们还捏在沈昀手上。”苏青宁从沈昀那话中品出了其中意思。 她若好生配合,便什么都好说,可她若不配合,她想不出沈昀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陶华宁一怔,这才知道此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也许苏青宁没有他以前认识的那么单纯,可沈昀却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原来是在逼婚! “青宁,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陶华宁激动过后,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全身心为苏青宁打算。 苏青宁拉住陶华宁,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好说,此事我马上安排,只是苏家其他人,还有你这边……” “你只要帮我把我爹娘带走,其他人威胁不了我。而且我相信,他也不至于因为我对付他们。 至于我自己,现下是不能动的,否则他会生疑的。 还有你往后不能再随便来找我,咱们就像先前那样,假装闹翻,以免他找不到我会想到你身上,找你的麻烦。” “我不怕他。”陶华宁淡淡一笑。 论权势,他陶家未必比家道中落的沈家差。 “我知道陶家家势好,不过你不晓得沈昀的为人,他斤斤计较,报复心极强,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好还是不要在明面上与他为敌的好。”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出手,就好像毒蛇一样蛰伏在草丛之中,看准了突然袭击,一击必中。 陶华宁本不以为然,虽然现在的沈昀渐渐有圣宠浓厚,要升官之兆,但他却并不觉得他有苏青宁说得这么厉害心狠。 只是苏青宁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让他不得不重视。 “我晓得了,必会小心行事。” 苏青宁想了想又提醒道:“对了,你还要小心玉珠珠,她刚刚看到你上了我的马车,她跟香香郡主是闺蜜,恐怕会为她谋划。” 提到香香郡主陶华宁就有些头疼。在上次翠湖偶遇过后,她就有意无意地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还使唤婢女到翰林院去给他送吃食。又时不时地在他回家的途中突然出现,他真是烦不胜烦。 不过这些事他自觉就没有必要跟苏青宁说了,以免她多想。 “小姐,到帽儿胡同了。”外面坐在车辕上的李大丫轻声道。 苏青宁朝陶华宁点点头示意他下马车。 “青宁,青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向你求亲,你会同意吧?”陶华宁忍不住问出声。 这话他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如今受沈昀行事的刺激,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苏青宁愣住了,虽然陶华宁的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她对他又何尝不是有好感,但真正听到时,她的心止不住的跳动。 “你,你是真心的吗?”她没有拒绝,只是想确定他的心思。 “真心,比珍珠还真,我以为你早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摸摸看,它只为你跳动。”陶华宁剖白过后,胆子大起来,抓过苏青宁的手就放到了胸膛上。 当两只手相触,苏青宁如同触电一般下意识往回缩。 但这回的陶华宁却无比坚决,用力握住她的手不放,将其紧紧贴在胸口,让她用手掌感受他跳得毫无章法的心跳。 “青宁,你可愿意?”他低头盯住苏青宁的双眸,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苏青宁低头,脸颊的红晕层层烧出,刺激得她双耳的耳垂都被烫红了。 孰不知这般害羞的模样看在陶华宁眼中那真是美极了,再加上玻璃窗外漏进来的光芒打在她的侧脸上,衬得那张脸美得如玉般清纯,如花般娇嫩。 他喉咙一滚,心跳加速,情不自禁伸手揽住苏青宁,将她拥入怀中。 入手温湘车欠玉,入鼻幽兰馨香,他的心已经完全乱了,好像手放在琴弦上,胡乱地弹奏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苏青宁一时之间眩晕不已,竟丝毫生不出拒绝陶华宁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知道,她心里是喜欢陶华宁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陶华宁见她没有反抗,心中生出喜悦来,亮眸被她分嫩的薄纯所吸引,忍不住凑过去轻点,仿佛采蜜的蜜蜂一般,轻轻一点,但甜意却源源不断地涌入心间。 “唔……不,不要,不要这样。”苏青宁最纯上儒湿一片,她才意识到陶华宁竟然大着胆子口勿她了。 她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抚住最纯,鼻息间陶华宁的气息呼吸可闻,那是好闻的冷梅香,一闻之下令人心醉,她禁不住仰起头微眯着眼睛用力吸了两口,这一下子更是醉了。 陶华宁则是温柔地托着她的下巴,又悄悄地在上面印了两下,他倒也知礼,并不往深里探索,浅尝辄止。 他始终相信,留在最后的往往是最甜最美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聪明能干苏青宁 苏青宁被他几次蜻蜓点水的偷袭后吓得连连后退,不过好在陶华宁并不是沈昀,他见苏青宁后退,倒也识趣,不再紧追直上,只是停留在原地看着她,眸光深深,柔情满满。 临下车时,陶华宁道:“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有了玉家的婚约,我不会让他为难你。” 陶华宁纵身跃下马车, 苏青宁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车壁上。此行她把玉珠珠和陶华宁都牵扯其中了,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棋子已经布下,棋盘也已经开始运转,再怎么样也都由不得她了。 苏青宁这头刚回到庄子里,那头身在城中的沈昀就收到了她去找了玉珠珠的事情。 “她想做什么?”沈昀一脸不悦地看着前来报信之人。 三丫摇头:“奴婢不知,小姐似乎对奴婢有所怀疑,没让奴婢近前伺候,兴许是知道玉小姐对公子一向在意,怕她寻麻烦,故而前去示好。” 这个解释听着很舒服,不过沈昀并不满意。 “你要是这样想,说明你在她身边这么久白呆了。”还是太不了解苏青宁了。 “哦,谦之觉得她想做什么?”梁成靖一脸戏谑地盯着沈昀瞧。 前些日子刚听他说想娶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下手了。 这动作未免太快了些。 “她还能想什么,退亲呗。”沈昀眉头都不抬。 “哦,竟然还有姑娘看不上谦之的,哈哈哈。”梁成靖难得笑出了声。 沈昀眉目不动,声音毫无起伏:“看来王爷近日过得颇为悠闲,都有空打趣在下了。” 梁成靖看着沈昀脸色不对立马收回笑容,轻咳一声道:“没想到,四家铺子在短短三个月之间居然全都起死回生,而且生意前所未有的好。 足可见你看中的人的确不凡,天生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料,难怪你愿意花大把银两只为把她娶回家中。” 沈昀没有否认,他总觉得这整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太顺了。 “怎么,还在担心她要退亲的事?”梁成靖与沈昀相交已久,彼此都很了解对方。 “她不敢。”沈昀勾唇,不知道为什么,苏青宁明明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特质,可一到他面前就统统失灵,变得又怂又胆小,每次都被他轻易拿捏住,这次也不会例外。 其实至今为止,他什么都没有对她的父母做,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随便威胁她两句,她便信以为真了。 沈昀道:“王爷莫要小瞧了她,她可不仅仅只是会做生意,钉马掌也是她的首创。” “钉马掌?不可思议,你说咱们大梁也算是人才辈出,又有那样厉害的骑马,可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人想得到给马蹄钉副马掌?” “兴许女子性柔,便不愿看见马匹受苦,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沈昀并没有听苏青宁解释过马掌的由来,自我发挥地地揣测着。 “皇兄让我多谢你帮忙,他献上钉马掌,皇上大喜。我也得谢你,让我还了皇兄的说情之恩。”梁成靖感慨万千。 原本沈昀可以自己给皇帝献上钉马掌的主意,但却交给了他,而他碍于身份和在皇帝那里不讨喜的形象,辗转反侧便交给了太子。 试做之后效果显著,如今皇帝已经秘密命内务府专门敕造一批钉马掌,准备他日装备大梁最强悍的骑兵。 梁成靖突然道:“也是哈,她不仅仅会做生意,会钉马掌,好像连这制冰都会了。”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近日因着你那红颜知己献计献策,龙颜甚悦,皇兄的日子极其好过。这也得给她记上一功才是。 还有你既然想清楚了要娶人家,便好生待她,不瞒你说,皇兄那儿也有好些不成器的铺子,都是当初……哎,不如让她拿去试试,说不定也能盘活。” 沈昀自动忽略了梁成靖话中对苏青宁的关照,只把眉头皱紧:“王爷决定了?”梁成靖既把钉马掌的功劳让给了太子,居然还打算帮他盘活铺子,这是打算全心全意支持他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此时朝堂之上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我若不帮他,谁还能帮他?” “也罢,太子殿下性情仁厚,为人慈和,他日登基必是明君。” “没错,到那时必能为她和他们翻案……” 沈昀手一抬立时打断:“王爷,此事敏感,切莫再提。” 梁成靖喟然长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尽是苦涩。 六月底,已经到了夏季最热的季节。 苏青宁这些日子连续收到沈昀派人送来的礼物。 其中有宫中难得面世的吃食糕点,还有从巴蜀之地进贡来的蜀锦,有吐蕃朝贡来的天山雪莲和蜜瓜,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碎钻小耳坠…… 好吃好喝好玩的应有尽有,要不是苏青宁心里知道她与沈昀之间的婚事由不得她,她难免会生出自己正在热恋的心思。 只有情侣之间才会这么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地送东西吧。 不管怎么样,苏青宁觉得自己应该跟沈昀说一声谢谢。 于是在沈昀休沐来找她巡视铺子的时候把心中谢意跟他说了。 “你就为这事?”沈昀淡淡地看着她,声音淡漠得不掺杂一丝感情。 苏青宁点头,他好歹送了那么多东西,当她一句谢怎么了? “那你谢错人了,贡品都是从东宫送来的,为打赏你进献制冰方子有功。至于天山雪莲果和蜀锦还有小首饰乃是靖王的意思。” 苏青宁听明白了,银牙一咬:“合着我谢了你半天,这里面就没有一样是你送的?” 她算是弄清楚了,她就知道,她不该对沈昀抱任何幻想的。 自此,她便算是对他彻底死了心,除了在沈昀面前继续表演她巡铺子、与赵可瑜开会所赚钱的事情以外,经常悄悄地借着见赵可瑜的机会与陶华宁秘密见面。 因着陶华宁的帮忙和借助陶家的送信渠道,苏青宁又可以与远在君山县城的家人正常沟通交流了。 得知沈昀并没有扣押他们,更没有派人禁锢他们的自由,苏青宁喜不自胜。 趁着沈昀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请陶华宁快速安排好他们的退路,而自己这边也在积极地谋划跑路之事。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宁便着意于收尾。 因为不知道沈昀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她把舒心阁托付给了赵可瑜。 反正她之前管理两个人合开的休闲山庄早就已经上道了,如今再加上一个舒心阁也不处什么。 她只是很不明白拉住苏青宁问:“青宁,你管的好好的做甚推给我?” 苏青宁心头梗了一下,嘴唇微张,很想说实话,但她说不出口,只好道: “我出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回过家,我弟弟如今都已经快要满两岁了,我想赶着他生辰之前回去给他庆生。” “原来是这样,那没问题,我可以暂时给你管着,你给你弟弟庆完生再回来。 对了,我近日得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记得你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可要把你爹娘弟弟他们一并带到京城来,你如今也算是在这里落脚了,有庄子有铺子,一家人团聚整整齐齐地多好。” 赵可瑜一脸兴奋替苏青宁谋划着她的未来。 却不知道苏青宁这一走已经决定不再回来。 这内里的事情她打算等到成功离开以后再找人传信给她与她解释,相信她知道原委后也会谅解她的。 至于那四家铺子的事情就更好处理了。 苏青宁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举动,只需要慢慢把管理权限放给掌柜的便可。 尤其是糕点铺子她带着陆一成这么久,业务他是早就熟悉的。 而成衣铺子的陆二成也不差,慢慢地都能上道。 只有两家后来开的与她家作坊合作的铺子,掌柜的倒是现成,她需要操心的只是货源的问题。 好在她很早之前就去信让李耿安排了作坊的事。 现下整个大包梁村都成为了他们家货源的制作作坊。 她姐夫李远山在李耿的携带下如今就负责那一块的业务,根本不需要她操心了。 一切都在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走,她的离去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且苏青宁也想过了,那两家铺子既然是与沈昀身后的人合伙开的,在能赚到银钱的前提下他必定不会对其下手。 而沈昀也不至于目光那么短浅,拿一家铺子和它身后那些做普通工作的百姓撒气。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苏青宁在等,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会变戏法的女人 苏青宁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高看了玉珠珠的本事。 从她主动爆出沈昀有意娶她之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旬日了。 按理说,依玉珠珠的性子她早该有所行动了,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等到她的任何动作。 派去盯着玉府的人也没有传回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说玉珠珠每日里还是像以前一样十分热衷于各府各家的茶会花会诗会宴会,各种会。 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苏青宁以手托腮看着窗外,玉珠珠如此沉得住气这可不在苏青宁的意料之内。 她当初想的就是,自己把与沈昀的婚事告诉她,她肯定会冲动地立马上门找沈昀,然后缠住他,如此沈昀就腾不开手来关注她的动向,她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然而玉珠珠到目前为止除了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跟沈昀来个偶遇碰巧见面以外,并没有加强会面的强度,这令人颇为不解。 正当苏青宁想不通打算不再想的时候,李耶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苏青宁正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被他这样猛地一喊,心神差点漏跳了一拍。她皱眉:“何事慌张?” “小姐,糕点铺子里出事了,有人在那儿买了糕点吃下之后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苏青宁心里慌张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别着急,咱们马上赶过去,对了,你最好吩咐三丫去请一请沈大人,相信他应该会有法子。” 沈昀的本事渐大,这个时候他不出面谁出面? 苏青宁赶到的时候,铺子外面已经围满了围观的人群,大家都在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她本来想马上挤进去处理,但见陆一成正好扶了一人出来,她下意识隐下身形借着身边人的遮挡观看起来。 看了一阵,苏青宁发现陆一成反应倒是快,解决问题的态度也还算端正,知道出事后,就立刻把大夫请来为那人诊断。 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抓住事情的本质,他只管拉着那个据说吃了铺子里的吃食要死要活的人的家属求情说好话,却不明白那人明显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他有此举为的就是破坏铺子的信誉,又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多说。 苏青宁摇了摇头,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助陆一成一臂之力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就忍不住想出手了,不再看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身后之人自然是沈昀。 苏青宁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既然大人来了,我便只管听大人的就是,大人请吩咐。”苏青宁掩下眼中诸多想法,表现得格外乖巧。 既然沈昀来了,又何需她出手。 苏青宁想得倒是美,可惜沈昀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美好。 “铺子你在管,你处理。”沈昀才不相信苏青宁连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 苏青宁郁闷地直翻白眼,起身走向那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所谓受害人。 “你好,请问你便是买了这家铺子云片糕吃了之后坏了肚子的人吗?” 苏青宁长相清雅明秀,声音清聆悦耳,让那原本痛得满地打滚的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看呆了竟忘了说话。 “是,是,我家二弟就是因为买了这家铺子的糕点才吃坏肚子的。你是谁,来此做甚。” 苏青宁指了指铺子,又指了指自己,她是谁呢,她这身份还真有些难以介绍。 “我是做糕点的厨娘。”她想了想,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 人群中的沈昀一听皱了皱眉,她倒是会说话。 “啊,是你,就是你做的糕点害得我二弟吃坏了肚子,你们这黑店,你赔,你赔,你赔。”受害人家属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莽汉,与那躺倒在地上瘦得像根竹竿所谓二弟形象完全不搭调。 要不是他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兄弟,走在外面,苏青宁必定不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而且他说话时凶神恶煞的,一副要把苏青宁吓倒的模样。 “哦,赔,你们想要我们怎么赔,你放心,只要是我们的责任,怎么赔都行。”苏青宁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引导,五分诱哄,另有两分温柔。 同时他瞥了一眼隐在人群中的沈昀,有他这个玲珑心窍黑心肝的人在,她才不怕了。 “赔,赔……不是,这命你们赔的起吗,我二弟的命值钱着了,你们这种黑店最好关门,免得再祸害别人。” 壮汉被苏青宁绕进去了,被地上捂着肚子叫痛的瘦竹竿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可不只是来讹银子的。 苏青宁听话辨音,很快便明白了,看来这俩人对银钱原本很感兴趣,可因为他们身怀其他目的,所以不敢只谈钱。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声问他们,既然是刚在铺子里买的糕点,那么糕点在哪里? 陆一成指了指掉在瘦竹竿身边那盒散落开来的云片糕。 苏青宁瞧了一眼,粉唇勾了勾,看来这俩人到底是舍不得花钱,不肯买铺子里其他高档的糕点,只买了这种在普通吃食店也能买到的家常糕点。 她笑了,合该他们今日不走运。 她伸手在衣袖里捏了捏弯腰捡起食盒,轻轻拍了拍盒底,声音清楚地问明白瘦竹竿就是吃了这里面的云片糕后就开始腹痛如绞。 “你确定在此之前没有吃别的,就只吃了这一样糕点?”苏青宁再三确认。 得到肯定答案后,苏青宁高高举起食盒大声道: “大家都听清楚了,他刚刚亲自确认是吃了这食盒里面的糕点才腹痛如绞的。 可是你们知道吗,这食盒根本就不是我们铺子的东西,他们根本就是在栽赃陷害,陆掌柜,还不快快报官,请官差老爷前来评评理。” 陆一成心头一惊,但见苏青宁一脸镇定,似是有对付他们的招数,他试探着应了一声,招来一个小伙计吩咐了一句,却不敢真去报官。 陆一成这头并未真报官,可不一会儿,顺天府尹的衙役却来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沈昀,只见他悄悄地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意思可不是在夸她,而是让她随意发挥就好。 苏青宁扯了扯嘴角,心里恨恨地问候了一遍沈昀的八代祖宗,然后悄悄地朝陆一成使眼色,让他进去拿来了好几盒铺子里正在卖的糕点。 “这是我们铺子里出的云片糕,白净软糯,滋味十足,一会儿要是你们信得过的话,我便把今日出的云片糕全都拿出来给你们品尝一番……” 话未说完,就被那壮汉蛮横的打断了。 指责她光天化日胡说八道,他们兄弟俩明明是一起逛的铺子,买的糕点,他二弟吃了,他还没来得及吃。 “是吗?”苏青宁冷笑一声,打开陆一成自铺子里拿出来的云片糕的包装,然后将其整个倒过来,指着底部的一排小红字道: “看到了吗,这是我们铺子里每样产品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日期,每样东西都不会过夜。 就算当天卖不完,晚上也都是处理了的。 可你们大家尽管看看,他们买的这云片糕的包装底纸上面却没有我们铺子这些红色小字体。”苏青宁把两个包装底纸同时翻过来,大家一眼就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 “不,不可能,肯定是你做了手脚,我们明明就是在这里买的。”兄弟俩个同时愣住了。 怎么可能呢? 难道这人会耍戏法,当面给他们调包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她看不见的付出 苏青宁下巴被捏住,头被迫微微仰着,她眼眸下垂,长睫盖下,如蝶翅一般密密麻麻地遮挡,更加透出一股朦胧美。 沈昀声音一哑:“过来。” 苏青宁保持着这个动作很难受,脑子都快短路了,迫不得已听从他的招呼。 可凑近才知道沈昀竟是要口勿她,她摇着头连连后退。 沈昀也不强求,只冷冷地捏着她的下巴警告:“小心留印子。” 苏青宁下巴微疼,委屈地瞪着他。 沈昀见她听话突然笑了并没有做什么便放开了她,还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这才乖。” 苏青宁心里连骂:呸呸呸,登徒子,大猪蹄子,谁特么要乖,还不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尤其是现在,她有意跑路,更不想因此惹恼了他以免引得他的防备。 她今日少不得要牺牲一下下,好额外换取他的信任。 想至此,苏青宁反手捧住沈昀的脸颊,飞快地在他的最純上亲了一下。 她的决定下得太快,那亲口勿的动作又快又准,亲完之后,差点连苏青宁自己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而沈昀更是紧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抚了抚最純,他竟是被这丫头给强了。 不过丫头的纯可真软真甜,只可惜刚刚来得太快,他没有来得及抓住机会。 “呃,大人,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喏,大丫你马上给我取一盒云片糕来。” 沈昀眼中有着赤果果的谷欠望,为转移他的注意力,苏青宁连忙主动交待她之前所用的手法。 正好李大丫过来了,她小声道:“小姐,云片糕没了,都被外面的人分食光了,陆掌柜让我拿来了法夫饼。”苏青宁一拍前额,她差点忘了,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她倒是承诺过,说是大家信得过的话可以免费品尝铺子里的云片糕,这不,陆一成收尾的时候就送出去了。 这倒不错,大家愿意吃,更深层次证明了他们铺子里的糕点没有问题。 她倒也没有多加挑剔糕点的种类,反正她要的只是包装盒底部的红色日期罢了。 苏青宁不在意,拿起包装盒演示起来。 这个过程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取一个包装盒,然后倒一点沈昀之前送她的不知名粉末,擦在红色字迹上,粉末所到之处,红色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哇,小姐,你好厉害,你真的会变戏法呀。”李大丫兴奋地直叫唤。 沈昀拿过小瓷瓶,倒了一些粉末在自己手上,轻轻辗了一下,淡淡地笑了。 他已是明白了。 “原来是清苓粉,你那红色字迹是混了朱砂所点,而这清苓粉正好可以与它发生反应,抹去这包装盒之上的字迹,不过雕虫小技,外面那般多的人竟然都让你给骗了。” 真是小聪明也能误人。 苏青宁不满地嘟囔:“什么叫让我给骗了,他们……是他们兄弟俩骗我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罢了,什么骗不骗的,说得多难听呀。” 她骗人不过是为了自保,可对方却是为了害人。 出发点和原则都不同,岂能混为一谈。 瞧着她那做了不正当之事,却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沈昀失笑:“你是常有理,歪理一大堆,不过那两人可并不是什么兄弟。” 不过这语气里并没有嫌弃,而是满满的宠溺。 只是此时的苏青宁根本感受不到,因为她的心思已经完全被沈昀的话吸引了。 “大人说他们不是兄弟,那他们是?” “惯犯,专门做这等欺生压人,栽赃嫁祸之事。”沈昀的声音骤然变冷。 这些人在外面怎么干,他都没有意见,可错就错在他们不该把主意打上了他们的铺子。 所以借着苏青宁的口把人带走之后,他立马让人给他们下了重刑,没两个回合,就全招了。 “所以他们是谁的人?”苏青宁边问心里边猜测着,一个人名浮上心头,心道难道是她,她终于出手了? 沈昀睇她,一脸冷然:“你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心里没数吗?” 苏青宁嘀咕:“我要是有数还能问你……”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大人还请告知我是谁?” “黄家人,杜三查出这俩人昨天出入过皇商黄家的糕点铺。” 黄家人,黄眉眉? 苏青宁想到那日在翠湖里,自己对黄眉眉所做的一切,想想也就释然了。 原来是她,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还是有些意外,为何玉珠珠依然没有对她出手。 知道她一向心爱的大表哥与别的女子求亲,以她大小姐的脾气不是应该立刻出手吗,怎么这次这么能忍? 但是想想黄眉眉跟玉珠珠关系,好得简直能穿一条裤子,她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玉珠珠啊玉珠珠,她终究还是不愿亲自出手,想要借黄眉眉弄她。 这倒便宜,既能对付她,又能让黄眉眉出一口恶气。 虽然那气其实是黄眉眉自找的,要不是她们起心算计她在先,她又岂会自惹麻烦上身! 可惜的是有些人根本不会追根溯源,只会看自己的阴谋是否实现,别人是不是中了招。 苏青宁有些头疼,她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尔虞我诈的京城之地,这里就是一个妥妥的大染缸。 她敢说要是在这里呆久了,她以后也必定会被浸染得五颜六色,再回不去曾经单纯如一的她。 “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放了。”沈昀道。 “放了,为什么?”苏青宁一脸惊讶。 明知道那两人是来捣乱的,要不是她灵机一动,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问题来,他居然就那么把他们放了。 那她先前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苏青宁心中那叫一个气,尤其看到沈昀还一脸自然的模样,更是令她无法接受。 “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情,大人你怎么说放就给放了,再怎么也得关他个十年八年的。” “他们是黄家人,我若不知便罢了,知道了便定是要放的。”沈昀没有多加解释,但却让苏青宁明白了,黄家上次并不是沈昀能惹得起的。 “你,你可真是……”欺软怕硬。苏青宁心底的话在沈昀寒气森森的脸色下最终没有说出来。 但脸上的抑郁与烦躁已经彻底说明了她此时的心情。 她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沈昀。 “我欠他们一个人情,这回算是还了。”沈昀看不见她这般模样,难得解释了一句。 但苏青宁却并不买账,心道他欠他的,凭什么要拿他们铺子的事情做顺水人情。 “万一他们再来,我可再没甚招数了。”事实上,苏青宁也不管他们来不来,她已经不打算再插手这四家铺子的事情。 戏得有些过头,她差点忘记了,她是要马上离开京城的人了。 沈昀以为她至少会追问一句,他为什么会欠下黄家的人情,可她并没有。 而以他的骄傲,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一旁的杜三看不过去,张口便道:“苏小姐莫要生公子的气了,公子之所以欠下黄家人情,还得从翠湖苏小姐的行事说起……” “住口,我们走。”沈昀眼见着苏青宁一副并不想听的模样,喝住了杜三,腾地起身离开。 苏青宁愣在当场,看着沈昀那干脆利落的身形,想要出声叫住他却又些开不了口,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院门。 苏青宁寻思了一下,沈昀拦得太快,她并没有听出杜三想要表达的意思,眼下人走了,也只有下回再问。 沈昀蹬脚上马,杜三还有些不忿:“公子,苏小姐刚刚就是在怪你,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欠黄家人情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在翠湖对黄小姐下手,惹怒了黄家,你何至于为了拦住黄家保下她欠下他们的人情……” “杜三,你话太多了。”沈昀冷声道。 “公子,属下,属下为你不值,你明明为苏小姐做了那么多事。 可你嘴上不说,苏小姐全然不知,一心只知道感谢陶公子,你瞧她每次看到公子都……都言不由衷……”杜三开了头,索性一口气全都抱怨了出来。 “住口,最后一次,不许再提此事,否则你便去北疆吃沙子。”沈昀神情傲然,说完扬鞭起行,骏马奔驰而去,徒留扬蹄时落下的尘土在空中飞扬,似是离人隐隐的叹息。 第三百九十七章 问路被骗遭算计 沈昀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苏青宁既不如他那般会洞察人心,更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所以并不知道他为她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她现在一心想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计划,然后抽身离开。 至此,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筹谋,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离开的准备。 苏青宁站在台阶前深深叹息一声,仰头看着京都的天空。 以前没来的时候,总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说沈昀是来自京城的。 她有时候便忍不住会小小的期待一下,京城会是什么样的? 来了之后却发现原来它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想,这里没有沈昀这尊大佛和这颗定时炸弹在的话,她应该会选择继续呆在这里。 虽然这里的气候不怎么样,冬天寒冷,春天干燥,夏季炎热,秋季萧索。 但是这里的有钱人多,赚钱的机会也更多。 但是一个沈昀足以阻挡她所有停留的脚步。每次与他交锋,她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样的感受实在是不适合一心只喜欢过平淡生活的她。天老爷知道,她只想安静幸福地度过在这里的日子,什么轰轰烈烈的人生都不存在的。 所以离开是最好的打算,逃离沈昀也是她慎之又慎的决定。 苏青宁坚定了想法转身回到铺子里,身后突然有人唤她:“哎,是苏小姐吗?” 苏青宁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蓦地回头,一眼看到了笑语盈盈地苏意涵。 “苏小姐,你唤我青宁便是。”苏青宁说着自己先笑了。 她们两个人都姓苏,你苏小姐过来,我苏小姐过去,说到后面大概谁都不知道说的是谁了。 “扑哧”苏意涵笑出了声,对她点点头:“那叫我意涵,我便唤你为青宁。” 苏青宁从善如流:“意涵请进。” “哎,我就不进去了,我这从城外回来的,正赶着回家了。走到城门口听到有人议论你们这糕点铺子。 想着我此行回来还没有给我娘带东西,特地拐过来一趟,来给我包些松塔、华夫饼,还有其他几样都来些。我爹娘自从上次吃过陶公子送的糕点后,不爱吃糕点的人可就偏偏喜欢吃你们这儿的。” 苏青宁笑笑,他们家糕点不甜不腻,口感适应,不似别家的糕点要么甜的发腻,要么清淡无味,自然不招人喜欢。 苏青宁亲自给苏意涵包装,突然想起她刚刚有提到陶华宁,随口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时候送的。 苏意涵想了一会儿说了一个时间,苏青宁算算,正是铺子刚刚开张那日。 苏青宁低头笑了,她想起了那天陶华宁为了避免铺子生意不好,派陶甲买了很多糕点的事情。 那么多盒糕点,他自己再喜欢吃也是吃不完的,自然是用来送人了。 没想到这么一送,倒是给她又招徕来了很多顾客。譬如这苏意涵一家人,每回出新品,他们家必会派下人来买。 当时苏青宁还以为是他们自己来的,没想到竟是陶华宁替她招来的。 “青宁,咱们都刚好姓苏,五百年前定是一家人,过两天我要举行一个茶会,请你一定过去玩玩儿。” 苏青宁问清楚时间,听说是就是后天,她默默勾手指算了算时间,正好来得及,而且可以当作她离开的借口,这样更能够摆脱沈昀派来盯住她的人。她当即点头答应。 在等待离开的日子里,苏青宁可算是又找到事情干了。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参加茶会,苏青宁还有些没有经验,正在苦恼之际,赵可瑜找上门来,说是听到她也要去的消息很高兴。 趁此机会,苏青宁问了问茶会的流程。 听赵可瑜说起来,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像这种大家小姐的茶会一般都是吃吃喝喝,赏玩胡闹一通。 不过是京中贵女小姐们在府里呆得闷了,想着法子找着借口出去透透气的常规玩闹罢了。 倒也不必太过重视,但得准备一份过得去的礼物,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准备礼物对于苏青宁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她想着赵可瑜所说的既然是贵女小姐们闲来无事的聚会,那定是需要一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她想到了之前在大包梁村时玩过的扑克牌。 只是这是要拿来送人的自然不能以前做的那样简单粗糙。 这个时代还没有硬纸壳,她便寻来了薄木片,亲自把扑克牌的花样子绘出来,做了两副扑克牌当作礼物送给苏意涵。 因为察觉到苏青宁情绪有些不对劲,沈昀这段时间一直很关注她的动向。 听说她还有闲情逸致去参加苏家举办的茶会,还想着做扑克牌当礼物,他勾了勾唇,对前来报告苏青宁动向的人道: “一切正常便无需管她,你只管盯着她,有什么动向及时回报。” “是,公子,只是……”来人欲言又止。 沈昀却根本不用听,只看她一眼抬手道:“不必多说,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她定是不会再要你了,我了解她,她平生最恨别人骗她。” 来人抽噎了一下,眼中已经蓄起了眼泪,她好想说骗她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实则是真的很想像李大丫那样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和动机。 “做好你的本分,别忘了是谁救了你。”沈昀看穿她的心思,冷冷地警告。 虽然苏青宁现在表现得很正常,但他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就是太过平和了,反常即有妖。 到了六月初十,苏青宁顶着大大的太阳于辰时末赶到苏意涵家中。 她此前从未来过这里,进到后花园后,方知什么叫有底蕴的人家。 花园中放着数盆时令鲜花,盆盆开得正盛。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轩榭假山一应俱全。 苏青宁走进来只觉得有一种进入了苏林园林之感,移步成景。正欣赏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呃,她迷路了。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回忆着来时的路。 有亭台楼阁,有假山小桥,有人工湖,有月洞门,还有小径无数条,还有夹巷……她现在应该往哪儿走? 苏青宁的脑子里早就已经糊了浆糊。 正待她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突然看到一个身穿杏色比甲的丫环从她身后走来,好心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苏青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点头说是,还请她帮忙带她出去。 “哎呀,小姐不好意思,我这会儿手头上正领着差事,不如这样,我给指指路,你顺着这条鹅卵石小径一直往前走,不要拐弯,过一个月洞门看到假山再右转就好了。” 那丫环说完,不等苏青宁默记完,就连忙匆匆离开。 苏青宁太过专注记路,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险。 顺着小丫环指的路往前走,苏青宁没有任何熟悉感,只觉得景致一如前面的好看。 等她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座假山前,她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前方的方向。 那里有两条路,她不知道该走哪条,正寻思着选一条时,突然看到假山一侧有一个穿青色劲装,腰间别长剑的男子站在那儿背着手沉思。 苏青宁一惊不敢打扰,转身欲走,却见那人突然回转身来,锐利的眼眸如利箭一样射穿她所有的防备,她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是何人?”男子喝问。 “小女子是府中小姐意涵请来参加茶会的,一时之间欣赏美景忘记了去路,得一丫环指路来到此地,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苏青宁看他穿着打扮随意而又精致,应是府中主人,瞧着年纪,必是苏府嫡长子苏意程。 她听赵可瑜科谱过,苏意程不爱读书习字,极喜舞刀弄棒。早就说过要去投军。 开始苏青宁不明白赵可瑜为何会提到一个她不可能认识的苏意程。 后来见她提到他时那冒着星星的双眼,瞬间明白了,合着这小妮子是春心萌动了。 既是赵可瑜喜欢的男子,苏青宁自然格外敬重两分,只是又忍不住打量他,她很想知道,这位长相威严的男子是否如同赵可瑜喜欢他那样喜欢她? “既是舍妹请来的客人,那便往你来时的路去,这边是中院,乃是我的居所,那边种着桂花树的是外院,你可万万去不得,那里是鄙府下人所住……” 苏青宁一眼看到了种桂花树的那条路,正是她的右边,她皱紧了眉头,哼,好一个小丫环竟然敢骗她。 第三百九十八章 金屋藏娇口难辩 由小丫环推测到这府中的主人,苏青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苏意涵。 她满心不悦,原以为苏意涵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也会算计她,她真是看错了她。 苏青宁心里暗自生着气,再看苏意程的时候,眼中也没有那么顺了。 他们是兄妹,难保不是一丘之貉。 她连忙往后退,转身提着裙边就大踏逃跑,想要远离他。 “哎……”苏意程看她突然间变了脸色,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走人,不由得一头雾水。 不过苏青宁那张甜美娇俏的容颜却是一下子印进了他的心底里。 自家妹子的朋友他基本上都认识,也见过,这一位倒是陌生的紧,莫不是妹子口中那位在南郊马场才认识没多久的好朋友? 苏青宁经此折腾,已经完全没有了参加茶会的心情,她现在就只想着找到离开苏府的路,然后搭上马车走人。 不只是离开苏府,而是离开京城。 只她这路盲症不是一般的严重,再加上从来没有来过苏府,实在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左转右转,把她自己转得昏昏沉沉,晕头转向的,也仍然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她累得够呛,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暂时歇歇,看着四周,先前觉得美丽的景致,这会儿它也不香了。 直后悔,她不该为了摆脱沈昀派来监视她的人而往这里一头扎进来。 她心疼地抱着双膝仰头看着天空,寻思着该怎么办。 耳尖轻动,突然听到阵阵吓流的声音:“哈哈哈,不愧是个美人儿,只是你让我们兄弟俩好找。” 苏青宁心头“咚咚”直跳,不用看,她也知道有人不怀好意,她连忙站起来满脸戒备地看着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真不愧是兄弟俩,长得一个比一个丑,满脸麻子,皮肤又黑又油,细碎的头发搭在前额上,还没走近苏青宁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 “哈哈哈,想知道我们兄弟俩是谁,好说好说,过来陪我们睡一觉不就晓得了。嘿嘿嘿。”两个人边说边搓着手朝苏青宁靠近。 “站住,你们,你们是苏意涵派来的?”苏青宁瞪着他们,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寻找着逃跑路线。 “嘿嘿嘿,你说了,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们兄弟俩这副德行咋个进得来?”瘦个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做出一副色口饿鬼的模样。 眼看着他们越离越近,苏青宁咬牙瞪视他们。 心里早把苏意涵和苏家人恨穿了。 她这辈子除了她爹和她弟弟,果然跟苏家人犯冲。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交到了像赵可瑜一般的女朋友,没想到那个表面看着正直善良的苏意涵竟然是个如此之人。 他们既无怨恨也无仇怨,却不知道她是如何下得了这个手的。 苏青宁想不清楚,也不待多想,趁着两个恶汉到达她的攻击范围时突然出手,攻击人上半身上最脆弱的脖颈,腿踢向另一人的下半身。 “啊……”惨叫声如期传来。 一击得手,苏青宁不敢恋战,转身就跑。 此时她也不管往哪个方向去了,反正摆脱他们再说。 她没头没脑地往前跑,跑得气喘吁吁的。 可后面两个人在短暂痛楚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忍着剧痛朝她追上来。 这俩是个能跑的,苏青宁尽管多有锻炼,但到底身娇体弱,再加上原本就在花园子里转了好几圈,累得够呛,现在更是坚持不到一会儿便累到不行了。 听着身后追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苏青宁心情越来越紧张,一不小心没看到路,“扑通”摔倒在地。 “哼,臭娘们,别人告诉我们兄弟要小心你,我想着你是个娇弱女子还不相信。 莫有想到你还嘿厉害,哼,厉害又有甚意思,还不是注定了要被我们哥俩骑的,柱根,莫愣到了,快上,扒光了她的衣裳,他个娘希匹的我看她跑个甚。” 两人银言秽语说了一大堆,趁此机会,苏青宁也没闲着,从地上艰难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膝盖痛得直呲牙。 不过现在并不是怕痛的时候,她轻轻踢了踼腿,再度毫无预兆的冲上前去,想再一次把他们打垮。 不过这一次两个恶汉都各自有了防备,再不像之前那样容易得手。 苏青宁与他们缠斗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这两个恶汉简直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他们穿着恶心,说话恶心,身上却是有功夫的,他们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苏青宁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手掌,两人右手的虎口处都有着厚厚的老茧。 这俩人根本就不是普通街头混混,而是君痞,他们来自军营。 或许是巡防营的人,也或许是锦衣卫,还或许是…… 以苏青宁现下的认知,对他们的来历也说不上来。 不过他们的身手不容小觑,硬拼,凭她的三脚猫功夫打一个可能还有胜算,两个够呛。 眼看她连中两人两拳两脚,痛得忍不住喊出声。 “嘿,柱根,别太下狠手了,一会儿打坏了,你还享用个毛。” “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不使劲她不认输,你莫想扒得下她的衣裳,我看就要打到她痛,才晓得错!” 苏青宁身上吃痛更加不会认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她死就是他们亡。 她摔倒在地,随手捡起石头就往柱根头上砸,一石头下去用了大力气,顿时血流如注。 “啊……”柱根大叫:“柱枝你弄死她,老子睡她了,痛死老子了……” 花园子里的动静这么大,有人闻讯而来。 站在假山后面看了一会儿热闹的苏意程不想让人看到在他们府里出现这种事,连忙上前帮忙,三两下打退两人,命人把他们捆了。 失去最大的威胁,苏青宁强提的一口气用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听着花园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还有声声议论的声音传来。 她心口一紧,看着自己此时的形象,衣衫破烂,凌乱不成样子,连忙爬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忙着绑人的苏意程,往假山后面躲去。 没等她走过去,苏意程已经掠了过来,一把扶住她:“快,快,快跟我走。” 苏青宁听到那群人里有玉珠珠的声音,有黄眉眉的声音,还有主人家苏意涵,以及她的好友赵可瑜的声音。 脑子一阵发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们看到这般模样的自己。 所以在她看清楚苏意程的确是要带她离开这里后并没有拒绝他,顺从地跟着他转进了另一道月洞门。 再穿过荷花小径,进得一座二层阁楼。 “你且在此地歇息。”安顿好苏青宁后,苏意程拿来伤药,打算替她上药。 苏青宁摇摇头,她除了脸上伤了以外,手上身上到处都有伤,怎么能让才第一次见面的苏意程替她上。 而她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全身酸疼,撑着拐过来已经到了极限。 苏意程见她那样便知道她的担忧,他也不勉强,起身往外走。 苏青宁见他要打开门,而此时门外正好有阵阵动静传来,连忙喝住他:“你要干什么?” 难道是想打开门引了他们进来毁掉她的名节吗? 如果那些人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太小瞧她了,什么名节不名节的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便是刚刚受的那顿打和折磨更容易让她记到心底里。 “有人过来了,我去打发了他们。”苏意程以为她是担心被人看到,好心安慰她并保证不会让人过来。 苏青宁没说话,却在苏意程打开门避到了门后,在这里她更有安全感,以便随时做出反应。 苏意程见她不信任自己,无奈地笑笑正好迎上一脸担忧的苏意涵。 “大哥,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地狼藉。好像还有血丝,是有人受伤了吗?” 苏意程看向苏意涵原本想要将苏青宁在他这里的事情告诉她,但很快便看到外面有一群女子跟在她身后,他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此事他已经知道了,由他来处理,别的她就不用管了。 苏意涵见自家兄长把事儿揽过去了,当即也不想多管,打算带着一群好友回去。 谁知人群中有人惊叫一声说苏青宁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会出事了吧。 这话说得苏意涵心头也是“咯噔”一跳,她把人请了来,自然有保护她安危的责任,如今她却是连人都没有看到,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说话间,有人凑近门口朝里面闻了闻然后一脸惊疑地道:“这里面好像有苏小姐身上的香味,玉兰的味儿,很香,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苏小姐在这里?这可是苏公子的院子,芳芳你可不要乱说,小心坏了人家的名声。”玉珠珠好心提醒着。 只是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顿时顺着这个话题一直往下聊着。 到了后面竟然聊得逼着苏意程把房门打开让她们看一眼没有苏青宁才算是还她清白。 可是这门能打开吗? 苏青宁就在门后,房门一旦打开,里面除了两个大型书架,一张书案,一张太师椅以外,别无他物,更遑论遮挡一个大活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什么逃婚不存在 门开了一条缝,苏青宁靠在另一边门上,她怀疑这门是透明的,外面有人可能已经看到她在里面了,所以故意为难她。 而此时外面的动静越闹越大,黄眉眉的妹妹黄芳芳不停地煽动大家进来一瞧。 而玉珠珠则故意站在为苏青宁的安全考虑的角度上,说她是第一次来苏府,不熟悉路。说不定不小心跑到哪里去了而不自知,她们到处找找是对的,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玉珠珠是真会说话,说的话很能让大家信服,在她的带领下,大家已经忍耐不住地往里面挤了。 可不管他们说什么,苏意程只管牢牢地把着房门,不让她们近前一步。 只是他天性木讷,口才不甚好,说不出太多辩解的话,但立场坚定,目光沉着,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他这样怪异的态度引得大家怀疑连连,就连苏意涵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心道莫不是苏青宁真的在她兄长的书房里,只是他们怎么会…… 苏意涵不敢想下去,只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她不再沉默,开始帮着劝她们回去。 “菜都上桌了,糕点也买回来了,只等你们入席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急什么,人都没有找到,她丫环也不见了,咱们就算回去坐着吃也吃不下,还是看个究竟才好。”玉珠珠再度出击,她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事实上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猜测苏青宁是否真的在里面。 似乎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得纸张,只要哈口气就能将其戳破。 苏青宁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就算她躲在里面又怎么样,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反而被人平白无故打了一顿,这事她找谁说理去? 明明是个受害者,可在她们的议论声中,她居然变成了一个随时寻找机会钩搭名门子弟一类的水性杨花之人了。 局面一度很僵硬,一方非要进去,一方又死死守着,正待像个死扣似的无法解决时,一个人的到来终于打破了僵局。 “你们不用等了,青宁已经回去了。铺子里还有事等着她做,走得急,没能来得及亲自跟你们打招呼,抱歉。”沈昀站在院子外面,一身青色官袍,面容淡雅,温润如玉,好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 “大表哥,你怎么来了?这是刚下衙吗?”玉珠珠一看到他立刻高兴地迎上前去。 沈昀点点头然后错开她看向苏意程:“我还有事与苏兄谈。” 苏意程给苏意涵递了个眼色,她连忙道:“哎,那既然这样的话大家跟我一道去花厅吧,菜都上桌了。” 一群人呼啦地来,又呼啦地散开,直到所有脚步声远去,苏青宁也终于支撑不住用力靠在门框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出来。”沈昀突然出声。 苏青宁惊了一跳,刚犹豫了一下,沈昀缓步进来站在她面前,只是与刚才判若两人。 此时神形冷凝,凤目微眯不怒自威。 “大人。”苏青宁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然而没能够,她一说话,脸上身上的伤口就扯得疼。 沈昀看了一眼,满脸嫌弃:“你做了什么?” “大人觉得呢?”苏青宁不直言,只是扯着嘴角笑。 “谁做的?”沈昀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一遍,看出她伤得似乎挺重,连呼吸都变得迟缓了,说话更是有气无力的。 他冷不丁出手搀住她,苏青宁身子失去门框的依靠下意识惊呼、挣扎,却见沈昀眉头一皱,干脆身子一蹲将她打横抱起。 “沈兄,你,你们这样不太好吧。”瞧了半晌,苏意程看到苏青宁有些不愿意的样子,想了想出声阻拦。 沈昀不为所动,一脸自如:“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便是被人看到又如何?何况她身上的伤都是在你们苏府受的,伤得有多重,你想必清楚。” 言语间,他阻止他就是在耽误给苏青宁治疗伤口。 苏意程犹豫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受到了刺激,微微有些心酸。 苏青宁却是一脸无语,再加无奈。 她恨呀,今天原本她可以远离这里,可惜…… 心中气恨交加,再加上看到沈昀,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了依靠不用再担心有强人欺负,也不必强撑,整个人一松,脑子糊成团有些昏昏沉沉的,身子更是一软失去了意识。 苏意程一见不敢再拦,连忙拿出披风披在苏青宁身上,替她遮挡破烂的衣衫,沈昀挡了一下,看着身上的官袍,这是没办法脱的,而苏青宁的衣衫也实在见不得人,只好默许了苏意程的行为。 待到他将人抱上马车后,立马把他的披风扔了出来。 苏意程站在车下伸手接了,刚想转身离开,却见沈昀掀开车帘叫住了他:“今日之事你必得给我个交待。” 苏意程想到了那两个对苏青宁出手的人,事实上他很想告诉沈昀,那俩人其实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伤势一个比一个重。 不过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确难辞其咎。 而且一开始因为不认识苏青宁,他迟迟没有出手,才导致苏青宁受伤过重,现在想想,苏意程心里是满满的后悔。 他当初看到时,应该第一时间出手,而不是抱着静立看戏的心态等着。 “沈兄放心,此事既然发生在我家中,我定会处理好。”他现在能够拿来撒气的也只有那两个人了。 沈昀扔下车帘,转过头去处理苏青宁的伤口。 “嘶……”苏青宁疼醒了,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沈昀。 他正小心翼翼地扒开她的肩膀,拿着药瓶轻轻地往上面倒药粉。 “疼,疼。”她忍不住哭道。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居然跟人打架,苏青宁啊苏青宁,你可真行。” 沈昀没好气,但眼中又难掩心疼。 这些伤有破皮的,有红肿青紫的,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苏青宁痛得直抽抽,心里却在骂沈昀,还都是他给惹出来的,要不是为了躲着他,她何至于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茶会,以至于她被人暗算至此。 “那俩个人了?”她想想实在不甘心,便问起打她的人来。 沈昀无语地扯扯嘴角,替她把肩头的衣衫合上,收起药粉:“还惦记着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不行,我得眼看着他们,你不能把他们留给苏公子,他们有可能是一伙的。”苏青宁现在身上到处疼,脑子一片混沌,想到哪说到哪,也没过脑子。 沈昀上下打量着她:“也没伤到脑子,怎么尽说瞎话,苏意程要是有害你之心,你现在恐怕连渣都不剩下了。” “可是,可是那是在苏府,除了他们兄弟俩,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够在里面那样横行无忌。” 苏青宁想不管怎么样他们兄妹俩都脱不了干系。 “不是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昀却一口否决了。 苏青宁听得满脑子疑惑,沈昀又不是当事人,他凭什么如此果断地去掉苏氏兄妹身上的嫌疑? “我不信。”她别过脸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不相信别人家的人能够那么容易混进苏家内宅,而且在里面行此恶劣之事,却无下人护院前来相助。 这要不是主人家,谁能做到这一步。 沈昀眼见她如此坚决地认定苏家兄妹,想想她这样对他行事没有坏处,便干脆懒得解释了。 但很快就跟她算起总账来。 “你一向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为何这次出来?”而且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一声,要不是他早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恐怕也未必能这么及时赶过来救她。 苏青宁脑子“轰”的一声巨响。 她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她准备离开京城逃离沈昀身边的日子。 他们现在坐的马车上,还收纳着她精心收拾的一些细软之物。 为不让沈昀看出她有逃离之心,她打点的全是银票一类易带走的物什,连换洗衣衫都只捡了一套,如今就在她身后的角落里堆着。 思至此,苏青宁心头一下子紧张起来,心脏胡乱地跳着,失了章法。 沈昀擅长察言观色,看她这样,立马皱紧了眉头,看向她的身后,那里有一个茶褐色的包裹,他一上马车就看到了。 但刚刚因为心忧她的伤势,所以没来得及查看,现下…… 他一手撑在苏青宁身边,一手伸长过去要去拿。 苏青宁心里直打鼓,怎么办,怎么办? 凭沈昀的精明,只要拿到包裹打开一看,必能知晓她的心思,到那时候,她就全完了! 她急得“吧啦吧啦”眼泪掉不停。 第四百章 罗敷有夫奈若何 苏青宁急速转动脑子想要寻个什么事来转移沈昀的注意力。 她咬着下唇,心里面急得都快要烧起来了,可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直到脑袋转得都快要抽抽了,而沈昀的手已经摸到了包袱,苏青宁脑中灵光一闪,突然侧身挡住他,忍着双手的剧痛攀上他的脖颈,一言不发突然青上他的纯。 沈昀一怔,瞪大眼睛看着主动攀上他的苏青宁。 有些震惊,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欢喜。 苏青宁的主动亲近成功地阻止了沈昀的下一步动作。 她见目标达成正打算撤离,却不想某人食髓知味,既尝到了娇纯的美好,又如何肯放开她, 很快欢喜的沈昀便掌握了主动权。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像是漫长又像是快速,漫长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可快速得又好像只是须臾之间。 苏青宁已经记不清当时心里想了什么。她的脑子乱哄哄的,脸烧得火红火红的,好像春日里南郊山头上漫山的红杜鹃似的。 事实上这个口勿的确持续了很久很久,不过沈昀知道她身上有伤口,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苏青宁莫名其妙地被他引领着,好像纵身乐曲之间,曲散之时,她竟有一瞬间的感动与心动。 不知是她太容易动心,还是某人的技术实在太好,太温柔,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沉迷于他的口勿。 纯瓣间的相触激荡得她的内心震荡不已,她无法呼吸却又沉沦其中…… 车内的空气里弥漫着爱昧之气,直到外面传来杜三提醒的声音:“公子,到地儿了。” 苏青宁连忙推开沈昀。 沈昀却捧住她的脸又轻轻印了一下,然后才掀开车帘跳下去,苏青宁恍然瞥了一眼,只见周遭的建筑物看着极其陌生,她心头微微有些慌乱。 “这是哪里?”她忍不住问道。 沈昀却不答她,只问道:“能走吗?” 苏青宁想摇头,但见沈昀已经伸手要抱她,连忙道:“能,能,能走的。” 沈昀却仍旧伸手将她抱下马车,然后收回手背在身后看着她。 苏青宁捏紧双手轻轻抬了抬腿,还好沈昀的药好使,先前火烧火辣的痛感已经消失。 这会儿只是刚刚被某人压久了的僵硬,舒展舒展便舒服多了,走道也算顺畅。 沈昀在前面引路,但苏青宁走得实在是慢,便忍不住回头牵了她的手,将她往里面头带。 苏青宁这才发现他们进的是一间小院。 院子布置得简易,但纵深很长,一路往里走,渐渐的便能听到阵阵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那声音听得格外糁人,她悄悄转眸去看沈昀,她搞不懂他为什么将她往这里带。 “你不是担心苏意程跟他们是一伙的吗,现在你便好生听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啊……我们这是又回来了吗?”苏青宁无语。 她已经在心里放弃了今日启程离开京城的打算了。 毕竟她是要坐船离开,这会儿行船的时间早就过了,船不等人,今日是没。 苏青宁心头一阵无力,但沈昀还在面前,他敏锐的洞察力随时都有可能看穿她的心思,她不敢显露半点,而是十分配合站在沈昀身边看着院子里正在被用刑的两人。 果然是先前袭击她的两个人。 他们原本就长得丑不拉叽的,现在被鞭子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苏青宁对他们印象太过深刻,恐怕一时之间还认不出来。 进到里面之后,惊动了用刑和观刑之人,苏意程看着来人,颇有些惊讶。 “沈兄,你,你们怎么来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苏青宁。 此时的她身上的披风已经换了一件,看得出来是沈昀的。 她娇弱无力地任由沈昀牵着,身子斜靠在他身上,瞧着便让人心生怜爱。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多可恶才会朝这般娇小的弱女子动手。 呃,这话想是想出来了,不过到最后苏意程却是连自己都不敢苟同。 因为他想起了,当时自己在围观他们三个人打斗的场面。 要不是对方有两个壮汉,这个他口中的娇弱女子还不一定输。 所以她也只是长相娇弱,但身手却是狠辣得紧。不过她长得好看,看着养眼这就足够了。 只可惜瞧沈昀对她那般重视的模样,已是名花有主了。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苏意程心中难掩失落之感,只把注意力放到被他手下打得半死不活的两个人身上介绍道: “这俩人出自巡防营,乃是扮做黄府下人混进来的,此事发生在我苏府,我们难辞其咎。” 苏意程朝苏青宁表达了歉意,然后告诉她他妹妹苏意涵正在与黄家人交涉,势必要让他们给一个交待。 苏青宁闻言,心头颇为动容:“只要不是意涵的意思便好。” 她很不想面对自己交好的朋友就此变成仇人,现下知道苏意涵果真没有参与此事,心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巨石,蓦地便松了一口气。 沈昀见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苏青宁手指轻颤,进来这么久她都忘记了他们两个人一直处于牵手状态。 此时想要挣脱,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她干脆低头甩开衣袖,试图挡住。 沈昀却故意把她的衣袖挽起来,露出两人紧扣的手指。 苏意程看到只觉眼中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般。 他收回了曾经在心头偶尔生出过的某些不可有的情愫。 罗敷有夫,奈若何? “巡防营的手伸得倒是长。”沈昀若有所思感慨一句。 苏意程点头:“何止是巡防营的手伸得长,二皇子的手伸得更长。” “苏兄慎言,二皇子耳目众多有些话只需藏在心中即可,万万不能说出来。” 苏意程是个爽利性子,并不习惯把话堵回去,此时却被沈昀硬生生塞了回去,憋得好不难受。 可没办法,沈昀说的是事实,东宫太子自从南郊马场回去后一直有些病恹恹的,朝堂之上的事务很多都处理得力不从心,二皇子俨然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朝中有很多支持他的人,也难怪他如此的嚣张。 苏青宁听出一些味道来,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被沈昀放走的那两个黄家派来捣乱的人,疾声问道: “这两人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自然是从哪里来的便送回哪里去。”沈昀道。 “又要放了他们吗?”苏青宁一惊。 “怎么会,沈兄早有交待,他们私闯我苏府,还做出行凶之事伤害了沈兄的未婚妻,就算不要了他们的命,也必要将他们押入大牢,来日发配边疆,怎可再留在京城,为祸一方。” 苏意程心里早就对两人的处置有了章程。苏青宁听得方才微微放下心来。 发配边疆是个什么样刑·法她不太清楚,但见那两人听到之后吓得面如土色,她想那定是一种让人很害怕的责罚。 她看着沈昀,原来他早就交待过不要放过他们两个人。 但为了让她放心,这才又转回来带着她亲眼看过听过才算,心下莫名有些感动。 但很快苏青宁便想到了沈昀的到来。 他来得太快了,所以可能他不仅仅只是派了人跟踪她,而是应该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人手。 定是那人通风报信,沈昀才会赶到。 但这一次苏青宁能怪他吗? 不,不能,她还得感激他们,要不是沈昀来得及时,她瞧着苏意程那笨嘴笨舌的模样,就算能够顺利挡住众人,却也一定会让大家怀疑。 但沈昀那样一出现,说出那句话后,便完美地卸去了她藏身阁楼的可能。 打消了众人的疑惑,主动跟着苏意涵离去。 有时候想想,沈昀是不是也不如先前想象的那么讨人厌,惹人害怕了? 苏青宁开始学着从另一个层面去了解沈昀。不过很快就又被她自己否决了。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沈昀再变,他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而且这一次不管怎么说,这事虽然最后得以落下帷幕,但她的离开之行却被迫耽搁。 这是让她最恨的地方! 恨黄家人,也恨沈昀。 黄家人害她,让她受伤,沈昀禁锢她,让她失了自由。 第四百零三章 乱象渐露尖尖角 身后美人轻呼,说的却是要命的话,陶华宁哪里还敢久留,跃上马背,疯狂奔走。 回到家中,他满腹心事涌上心头。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香香郡主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她既然那样说了,就说明她一定会找上他的。 他半点不敢轻忽,由此及彼,由香香郡主想到了跟她交好的玉珠珠,再想到了沈昀。 这事儿不用说定是沈昀所为,为的就是报复他隐瞒苏青宁行程之事。 陶华宁心里一片泛凉。 不得不说,沈昀这一招很高明。 原本陶华宁打算在苏青宁走后不久,就找机会去见她。 但现在他暂时是动弹不得了,否则他一动沈昀必定会派人跟踪他,到时候青宁的行踪定会暴露。 陶华宁有些头疼,坐下提笔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命人送去给在保定府做官的父亲。 沈昀眼见着陶华宁被香香郡主成功拖住以后,没再多管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追踪苏青宁之事上。 不过他并没有如愿,正当他想要借口一些什么事亲自出京去调查苏青宁去向的时候,却被身子骨养好了些的太子梁成邺留下来了。 “谦之,黄氏已经招得差不多了,原来她早就已经在谋害本宫,只是她身后必定还有指使她的人,否则仅凭她一介弱女子哪里有此心事……咳咳……咳咳。” 梁成邺说不到几句话就剧烈的咳嗽,听得沈昀连忙扶他歇息,让他少说两句,养好身子为重。 “咳咳……正是这个道理,本宫枕边尚且出了这样的人,现在是谁都不信任了。 父皇那边……此事是本宫失察,惹出如此的乱子来,实不好惊扰父皇,还请谦之辛苦一趟替我查查此事。 务必,务必要把她背后指使之人查出来,否则本宫这几年的毒汤便白喝了。” 好家伙,区区一个丫环扶上来的小妾居然敢在他续命的参汤里下毒,这一下就是三年。 沈昀心头犹豫,他本想此事梁成邺会交给他身边最为信任的内监,他便趁此机会去找苏青宁。 但现在他却是走不了了,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凝结成冰,封住了他的一颗炙热的心。 “在下遵命。”沈昀的心空荡荡的,但太子之命不可违,而且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图谋太子。 沈昀出得东宫大门,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便看到了梁成靖。 他现在的身份在皇宫之中算是很敏感的,一般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找太子,更不敢随便来寻沈昀。 每次见面两个人都是悄悄的,绝对化的避人耳目。 废弃的宫殿里,两人就太子中毒之事深谈: “此事皇兄不敢让父皇知道,否则父皇不仅不会心疼他,还会责备他如此糊涂,被人毒害三年之久都不知道原由。” 这一点沈昀早就想通了:“没错,所以我才会接下此事,不过我只是翰林院区区修撰,随便招徕此事只怕不妥。” “没错,所以皇兄已经与我谈过,他想把你调往大理寺。”梁成靖道。 沈昀一惊,他说自己是修撰并非抱怨官小,只是陈述事实。 以便告诉他们此事他不能明着查,但可以悄悄地暗访。 但没想到梁成靖居然告诉他他要升官了。 “太子殿下如今身子不适,贸然插手此事可否妥当?”沈昀对于此时升官并无心喜之意,毕竟大理寺也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人说内阁出翰林,自古有之。 文臣最好的路子便是在翰林院熬资历,熬够了便会自然而然地升上去,只要不出差错,再立几件功劳,进入内阁只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他被调离翰林院,他的内阁之路…… 只是乱政需明主,他既认定了要扶持太子,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只是担心太子为此事惹来皇上不快。 “谦之放心,皇兄好歹监国这么久,动个小小的大理寺不在话下。”梁成靖说着又提醒沈昀说大理寺卿乃是二皇子的人,那是个狠人,让他去了之后多多防备着些。 沈昀顿时明白了这兄弟俩的心思。 查明东宫小妾投毒之事算是顺带,重点是让他打入大理寺。 比起曾经拿捏过他们沈家的二皇子当政,他当然更愿意太子名正言顺地继位,此事他责无旁贷, 沈昀应下后,心便沉入了谷底。 大理寺不似翰林院清闲,一旦入得其中,他便暂时没有了出京的机会。 望着南边的天空,乌云压顶,一层层地落下来,很快,整片天空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叫来杜三问道:“陶编修那儿如何呢?” “回公子,香香郡主似是约他表露了心迹,但陶编修却是不乐意,正在想法子回绝,前几日送了信往保定,今天恐是得信。” “多注意些。”沈昀甩袖离去。 虽然苏青宁离开表面看似跟陶华宁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知道一定是他们二人合谋的。 以前在大包梁村的时候,这两人就喜欢有事没事的凑在一块想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来玩儿。 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情仅凭苏青宁,她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定是陶华宁人旁蛊惑和协助。 他明知道他已经有意迎娶苏青宁,却还预谋让她逃离,害得他如今分心此事,心神不定,这笔账,他自然要算到他头上。 他让他娶不到心仪之人,他就给他送个大礼。 而此时被沈昀一心惦记着的陶华宁正拆开他爹陶晋仁从保定送来的信。 看完信后,本来眉头紧皱的他一下子舒展开来,一拍桌案大声道:“好,还是我爹厉害。” “少爷,您这是啥子意思哦?”陶甲一脸看不懂。 “爷要离了这京城了。”陶华宁一脸喜悦。 “为啥子喔,少爷这官做得不是好好的吗?你可不晓得,好多人羡慕你哦,我听到说那个跟我们一个地方的叫啥子丁文山的,好勉强才考进了翰林院。 那个姓赵,叫什么的连馆选都莫的通过,硬是没进到翰林院,现在都不知道下放到哪儿去做了一个九品芝麻官。” 陶甲说的这两个人陶华宁都知道,他们原本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但因着青宁他却把他们的行踪打听得实实的。 只因为这两个人曾经都生出过要害青宁之心。 而且那赵仲林被支愣到偏远得鸟不拉屎的地区去做小小县令 也是他们陶家人的手笔。 至于丁文山,他原本也是进不到翰林院的,可惜人家不要脸,在当日出皇榜时,他不知怎地攀上了京中一个大官,还与人家中一个庶女议起亲事来,借着这股东风,他方才成功进了翰林院。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看着他一脸的功利,惹人心烦。 陶华宁不乐意提及他,抬手制止了陶甲。 “从前父亲没有做官,总跟我说起做官有多好,等他做了官,长年在外,家族中的生意便全都扔给了我,我和母亲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他一面。 那时,我就不觉得做官有多好,如今等我穿上了这身官袍之后,更是觉得做官也不过如此了。” 开始还不觉得,那是因为有青宁在京城陪伴着他,想她了,便时不时地溜出去与她见个面。 不管他平日里心情有多糟糕,情绪有多压抑,总能在看到她的瞬间消逝。 所以那段时日是他最喜欢最怀念的。 可这一切都在青宁走后戛然而止,他的生活不再充满美好,只剩下官场之中那些冗长的文书,那些流于表面令人心厌的虚假,那些隐在平静之下血腥的争权夺利…… 第四百零四章 骨感的现实生活 陶华宁才做了几个月的官,竟然就已经厌倦了。他想逃离,想不顾一切去找青宁。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收到父亲的回信后,他坚定了信念。 陶甲平日里替陶华宁处理诸多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对于官场之事也打听了不少,颇为了解,所以对于他此举十分不解: “可是少爷,大家都争着拼着挤进翰林院里,你怎么就这样放弃,以后你不会后悔吗?” “前有五柳先生那般贫困都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我陶家家有巨资,又何必恋栈这官场的黑暗?”陶华宁一拍桌案,话说得豪情万丈。 陶甲吓了一跳,连忙道:“少爷,快别说了,老爷的意思只是同意了你下放做县令之意,可并不是让你辞官不做。” 陶华宁瞪他一眼,说晓得了,他现在就去找他大伯给他活动活动。 其实也没甚可活动的,翰林院是读书人一个极好的去处,平日里便是萝卜一个坑。 多的是人想要进去,一旦进去了,没有升官的可不会想着出来。 他如今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高兴,所以去得将会极其容易。 不出两日,陶华宁便得了一个下放零陵县令的职位。 陶华宁知道后,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走人了。 至于追他追到城外十里亭的香香郡主,他完全不在乎。 “陶郎,你不要走,我马上跟我父王说让他进宫给你求情,帮你留下来。”香香郡主急声劝留。 陶华宁笑了,他不好当着香香郡主的面告诉她,他下放做县令虽然存了要自由去找青宁之意,但其实更多的是他为了逃避香香郡主。 他不想被她给拿捏住,做出什么被迫的事情来,所以赶着一切都还没有成形的时候赶紧撤离,以免留下遗憾。 香香郡主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连忙郑重地承诺: “陶郎,你别担心我父王一向听我的,他先前对你也很欣赏,经常大加赞美,他一定会帮你的。你不要走。” 陶华宁道:“多谢郡主美意,我志不在此,听说零陵县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倒是个好去处。” 言罢,转身上马车,任凭香香郡主在后面怎么唤他都没再回头。 “陶郎,我不会放弃你的。”香香郡主双手卷成喇叭高声喊道。 这一声大的把陶华宁都给震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试想她堂堂一个郡主,王爷之嫡女,怎么可能为他区区一介七品芝麻官费心思。 她现在这会儿口气有多大,等到他消失在京城几个月之后她必定又会迷恋上新的风流才子。 女子不就是如此嘛,又岂是个个都是青宁那般之人。 不为官不为名,只走心。 此时陶华宁想得简单,他却不知道,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女子却会是他这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 整个七月是苏青宁这辈子过得最快乐最开心的日子。 她躺在自家铺了一层油布毯子的草坪上,枕着荞麦做的枕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在鄂州,只有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单纯快乐地在一起过日子。 没有烦人的亲戚上门来捣乱,也没有沈昀那只黑脸大怪兽时不时地来折磨他,更没有像玉珠珠那样心思深沉的贵族小姐算计她。 有的只是一屋两院三餐四季的快乐日子。她想这辈子要是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不过想象总是丰满的,但现实却注定了骨感。 因为在这里连着呆了一个月后,她的父母双亲开始止不住的念叨起大包梁村里一切。 “我们走的时候你爷身子骨便有些不好。也不知道你奶会不会给他请个好大夫。 哎,他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这身子骨要是没养好,以后可就麻烦了。 还有你四叔,在府城的学堂里做教书先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会不会耽误他读书。 这要是把书读好了,来年考中举人,咱们家才算是真正出息了。你看看那丁文山如今都已经在京城做官了,他们一家子人那才叫做出风头了。” “可不是嘛,你那堂妹子绿宁当初啷个样子嫁给她,大家伙当时还说她嫁得寒酸,如今哪个不夸她嫁得好。 现在人家走路眼睛都是往天上看的,羡慕死个人。”于氏也是叹息连连,边说边看苏青宁。 “还有你于家大表哥年头生了一个闺女,你于家二表哥早跟鲁三娘那闺女成了亲,如今都怀上了,年尾就要生,这个月份正好要去考府试,这要是成了,咱们老于家也能出个秀才了。” 于氏越说越带劲,情绪看着很高涨,只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苏青宁,不知道存了些什么心事。 她说到后面叹息一声,终于道:“咱们家青儿眼看着要满十八岁了,当家的,你看是不是也得给咱们青儿相门亲事了?” 于氏说这话时虽然喊的是苏大海,但是看的却是苏青宁。 自从久别重缝后,她好几次都想想问到沈昀和陶华宁的事情,问问她对于他们是怎么看待的。 毕竟人家沈昀的婚书可都是送到他们手上了的。 苏青宁冰雪聪明自然看穿了于氏的心思,当即点破:“娘,你想说什么便说,别拿别人当枪使。” 她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不是成亲了,就是奔着科举之路去的。 这话里话外不都是在引导着她往沈昀和陶华宁身上引吗? 由此可见于氏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苏青宁叹口气,也对,她与家人相处了一个月,他们也忍了一个月。 其实一见到面他们就想问的,被她拿话岔开了去,平日里他们也没少打听,只是她嘴紧,愣是瞒着没说。 苏青宁实在也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 跟陶华宁或许还能说上几句,但沈昀苏青宁觉得很没有必要多提了。 毕竟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以后只会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交叉。 “青儿,你一个人切的京城,看你平日里写信回来跟我们说生意做得不错。 他们都说你就在京城那边边住下了,我们也以为是那样了,如今啷个就跑到这儿来了。” “就是就是,青儿,鄂州这块好是好,但是我们哪个都认不到,走出切连找个说话的人都莫得。”苏大海趁此机会把心里话说了。 他与于氏刚刚来的时候都觉得还新鲜,但是住着住着,这日子越来越不对劲。 以往虽然没住在村子里,但葡萄庄距离村子也有一刻钟的路程,磕把瓜子,喝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 往来节日给相亲相近的人送些节礼,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说话摆谈,那是何等畅快舒服。 可是现在,庄子倒是装修得讲究,花园子也修得好,可是走出切了,外面全是陌生的。 除了年纪尚幼,还对此地保持着新鲜感的苏明程以外,他们夫妇俩早就没劲儿了,急切地想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回到村子里。 苏青宁听着眉头皱了起来。 一捶心口,是她自私了,她光想着把他们夫妇俩带走,不让沈昀伤害他们。 却没有想过他们正常的社交需求,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换个地方生活就像换个仓库储存。 她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 可要苏青宁现在把他们送回大包梁村,她也不敢! 知道她半道逃跑,沈昀估计早就恼羞成怒,二十米的大刀已高高举起,只待找到她在乎的人就按下来了。 想想苏青宁都觉得心慌,她闭上眼咬咬唇,把她跟沈昀在京城的事情说了。 如果在命和自由面前选,她会选命,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防止他们一家人踏上书里所写的结局。 “不是我不让你们回去,只是沈昀会找到我们,会伤害我们一家人。”苏青宁希望爹娘能够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青儿,那个沈昀真个有你说的啷个坏吗?以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可事情都过切了。 他不是早就说了谅解我们了,啷个还惦记到,是不是你们之间有啥子误会,不如把他约出来,咱们锣对锣鼓对鼓地摆谈摆谈说清楚一哈?” “就是,青儿,他都给你下婚书,还送聘礼,说明他喜欢你,啷个会害我们一家子。”于氏不信。 苏青宁无语抚额:“他给你们寄婚书,此事我压根不知,可见他有多么专断独裁。”说着苏青宁把沈昀又是一顿贬斥。 说他黑心,说他算计,说他城府深厚,说他心狠手辣,说他……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李大丫却突突地冲了进来,她一脸兴奋地嚷道:“老爷,太太,小姐,三丫找来了。” “什么,柳三丫,她……”苏青宁心口一滞,面如土色。 第四百零五章 旁观者清当局迷 以前苏青宁或许还不知道柳三丫是谁的人,还以为她运气好,一买就买中了一个会功夫的,还能保护她的丫头。 可此时,柳三丫的身份早就败露,她就是沈昀安插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在有柳三丫的时候沈昀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她,却也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动向,这里面正是因为有柳三丫在背后悄悄传话。 因此这次逃离京城,苏青宁根本没有想过要带上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找过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的?”苏青宁朝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跟从,她于是在心里悄悄地评估了一番她跟柳三丫对打会有多少胜算。 柳三丫多少也伺候了她一些时日,看她眼中满是警备,心中泛酸,咬着唇小声道: “小姐,你放心,你不用防备我,我找到这里来自有我的法子,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公子。”所以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我要怎么相信你?”苏青宁却不打算信她。 “小姐,我……除了我的身份,我甚时候骗过您?”柳三丫急得不知道怎么是好,眼泪涌了出来。 她刚开始被公子安排到小姐身边时,她只当作是普通任务,但跟小姐相处下来,却慢慢地被她的温柔善良,聪明机智所征服。 要不是她发过誓不会背叛公子,那么她一定不会把小姐的消息转过去。 可她没有办法,她受制于公子,而且公子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但现在她走出来了,而且又有公子那番话,或许她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的主了。 三丫低头抹泪,早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找到小姐,但这一路上她都走得很小心,她选择不把小姐的行踪泄漏出去。 “小姐,请您千万相信我一次。”三丫哭诉道。 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公子那边放过话,她要是找不到她就永远不用回去了。 “我就当没有找到小姐,我想留在小姐身边。”三丫一头跪下“咚咚咚”在地上胡乱地磕起头来。 那白生生的额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破皮,流血…… “青儿。”于氏首先看不过去,连忙去扶她,可三丫却不肯放过自己,近乎自虐地磕了一个又一个,于氏没辙只好看向苏青宁,希望她出面劝一劝。 苏青宁震惊地看着三丫的动作,别人跪地磕头都是假磕,可她分分钟就把自己磕成了这样,可见完全是真磕。 她哪里是那样狠心的人,见此情景赶忙蹲下把人扶起来。 “小姐您原谅我,原谅我,您要是不原谅我就磕死在这里。”三丫哭得眼泪鼻涕全都涌了出来,可她那倔强的脾性却让苏青宁分外难做。 依苏青宁以往的性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知道三丫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会再接受她回到她身边。 可看她哭成这样,她心里又忍不住软和下来,想想柳三丫自从来到她身边似乎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当然除了向沈昀通风报信以外。 但说到底没有对她造成过什么不好的影响。也没有伤害过她。 她如今磕成这样,额头已经严重破皮流血,鲜红的血混着脏污的灰尘流下来,染过眉头,滴落脸颊。 苏青宁很难不相信她是真心的。 “快别说了,赶紧起来把伤口清理一下,免得感染。” 在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一个轻微的伤口感染便足够要人的性命。 “那,那小姐是愿意原谅我了吗?”三丫痛到极致,但依然惦记着苏青宁是否原谅她的事。 苏青宁虽然已经心软,但她没那么容易忘记柳三丫做过的事,以及她随时有可能召来沈昀的事。 所以苏青宁现在只想着把三丫哄着把伤治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可三丫却是个牛脾气,非要拧在这里想要得到苏青宁一声原谅。 而且她不仅仅只是嘴上的话,磕起头来简直不要命。那架势差点把于氏和苏大海吓到。 他们庄户人家出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苏青宁看她像个电动娃娃一样,不停地磕了又磕。 如此不要命的行径,苏青宁的心彻底软了,不断地回忆起三丫跟着她的情形。 不得不说,她其实比李大丫更加能干,有她在的时候,苏青宁省心很多,她也着实帮了她不少忙。 有一说一,苏青宁细细捋了一遍之后,发现三丫到底也没做过啥对不起她的事。 因为她很清楚,沈昀若有心想要打探她的事,就算没有三丫,也会有别人,四丫五丫六丫什么的都有可能。 但她们未必会有三丫这样真心为她着想。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就如此时的三丫,她虽然流着泪,但眼中浓浓的情意让苏青宁看得分外动容,她叹一口气道: “行了,行了,别再磕了,我原谅你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你再犯,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而且我会恨你一辈子。” “那奴婢可以留在小姐身边像以前一样伺候你吗?”三丫欣喜地道。 苏青宁点头:“你还是先下去治伤歇息吧。” “小姐,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讲解。”三丫忍着痛欲言又止。 苏青宁为她让赶紧去治伤,连忙道:“你说。” “其实公子那边,他从未有过伤害小姐之心,也不会对老爷和太太、小少爷做什么。小姐不必过于担心。” 三丫平日里伺候苏青宁,对于她的很多心思和小习惯都有所了解,但是唯独在对待公子这方面,她却是一点儿也搞不明白。 她不明白小姐为何就这么排斥公子,明明公子那么喜欢,那么在意小姐,一次次的为她受伤,为她付出,暗地里不知道为小姐做了多少事,还不愿意让她知道,就是怕她有心理负担。 “是吗,有些事你不懂。”苏青宁皱眉。不过话虽如此,其实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把三丫的话听了进去。 说起来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于沉迷在沈昀和苏青宁这两个身份里面了。 其实她但凡哪次做个旁观者跳出来看看,也能发现沈昀早就已经不是从前书里那个沈昀了。 至少书里的沈昀在对付苏家人的时候绝对不会派人守在她身边,还特地挑选会功夫的人。 他若真想灭了苏家出气,只需要动动手指,或者吩咐几声,随时随地就能让整个苏家消失。 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安排人守在她身边。而且至今他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和家人的事。 难道书里有些事情真的因为她的奇妙到来发生了改变?又或者沈昀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当然这个想法刚刚浮上心头就立刻被苏青宁给毙掉了。 沈昀那么冷心冷情,面对着她时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极尽所能的打击,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她。 大约是觉得她会做生意,有利用价值。 这个说法有些要说服苏青宁了,也正好解释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铺子交到她手上让她去经营的心思。 打发了柳三丫,苏青宁瘫坐在圈椅上,她轻轻揉捏着太阳穴,这些事情不去想还好,一想真是头痛! “沈昀对咱们家里人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青儿你咋个会觉得他会伤害我们喃?”苏大海想不通自家闺女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就是就是,他跟我们说过,当时你爹买下他是意外,不怪你爹,还说要谢谢他,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认识你……”于氏也在一边帮腔。 “你不在家里这些日子,你爷和你奶总想着到咱家来捡便宜,都是他经常派人来给我们撑腰,送东西,让他们不敢随便欺负我们。” 苏大海和于氏的话让苏青宁心神一滞,她呐呐地道:“这些事……你们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寻思着你们不是在一处吗,他又要求亲了,我还以为是你的意思。”苏大海道。 “我,我不知道。”苏青宁在京城的时候,是专门有写信给李耿,让他派人好生护着她爹娘和弟弟,但这都是防着外人的,唯独没有防着苏老三和老钱氏,谁知道这两人这么会作,整天幺蛾子不断。 只是没想到这些事竟然会是沈昀帮着处理的。这样一来,他到底还瞒着她替她做了多少事?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苏青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发现当她跳出书中沈昀和苏青宁两个人的身份设定之后,她看得越来越清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也许是因为原主苏青宁种下恶果在先,沈昀才会报复在后。 如今她替代了原主活着,从未伤害过沈昀,反而时不时地想着要讨好他,以至于沈昀的心路历程和心思全都改变了? 第四百零六章 万事皆有因果缘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苏青宁这回足够冷静,头脑也足够清醒,因而便想得便有些多。 不过想到最后,最终她还是觉得避开沈昀是对的。 在她的世界里,沈昀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头顶上,是她生命的全部的重量。 可对于沈昀的人生来说,她的出现不过只是一个阶段。 有没有苏青宁这个人,对于沈昀来说无关紧要,因为他正在朝着书里写好的路前行。 他如今已经是皇帝宠臣,以后会慢慢地更进一步,再进一步,然后成为一手遮天的大梁权臣。 不管苏青宁这边想得有多复杂,京城的沈昀却是实实在在,简简单单地思念着她。 在每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总会站在朝南的那边窗子看着窗外。有时候想着,如果找到她,他一定要狠狠地收拾她一顿,让她欺他负他。 可转念一想,她之所以逃离恐怕是害怕他,他若再收拾她,岂不是让她更加惧怕他。 以后他们还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一直这样你追我躲的怕不成样子。或许他可以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好到让她再舍不得离开他。 这也不行,苏青宁就是那种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人,他要是真的对她太好了,她恐怕就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沈昀心中浮想联翩,想到最后便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公子,夜深了该歇着了,明日还要赶路。”杜三在外面来回窜了好几次了,终于鼓起勇气劝了一句。 “你下去吧,明日南下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杜三不敢多说,答了就退出去了。这个时候的公子那简直就是一个炮杖,不说一点就着,但谁要是碰上去,肯定要被折腾坏。 沈昀转身看着放在圆桌上的包袱心里一紧。 要是苏青宁在的话,她一定会别出心裁地给他做些专门在路上的吃食,就像上次考试她送的泡面,热水冲一下,放了调料就能吃。 可如今…… 沈昀紧紧握住拳头,这次为查太子小妾黄氏之事,得以离京,他一定找机会找到她,将她狠狠地收拾一顿,然后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他身边,一辈子不放她走。 深夜,月黑风高,在京城某座不知名的宅子里,一人重重扇了手下人一巴掌。 “废物,让你把尾巴扫干净些,怎么还是让他查出来了?” “小的该死,主子恕罪,原本以为那黄氏服了毒便会一命呜呼了,谁知道那姓沈的竟然通药理,不知道给她摸了一粒甚药丸就把她救醒了。这才,这才让他查出了她的来历。” “哼,我不管,必须得让线索断在那儿,绝不能让他从鄂州带回一点东西。” “主子放心,小的马上赶过去,也已经传信过去,那边的人自会好生招待他。” “最好如此,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 夜幕垂下,天空如被泼了墨水一般一片黑暗。 鄂州有三处最知名的胜景,经常会有当时名人大家游览,然后提词做诗,广为流传。 一是明湖,二是湖心岛上的蓬莱庵,三也是湖心岛上的蓬莱仙阁。 苏青宁来了一个月,前面两处带着家人也早就游览过一回。 只那岛上的蓬莱仙阁却是去不得——不是正经人去的。 这次她只带了三丫出来,不为游览盛景,只为到明湖湖心岛上的蓬莱仙阁拜个菩萨,说个心事,求个心安。 今日有风,湖上的浪颇大,不过毕竟只是内陆湖,到底也没能惊吓到人。 大家在船中惊慌失措一回,很快便随着大浪的止歇而缓过神来。 “今日真是奇怪,出门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怎么好端端的就刮风掀浪,眼看着就要变天了。”三丫悄声对苏青宁道。 苏青宁之前来过这里,看到风云突变之事也没不少,便安抚道:“没事,咱们左不过游历一圈就回去。” 三丫听了面上虽然放下了一些,但心里却还是忧心忡忡,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少不得对着同船之人多些提防。 湖心岛很大,里面主要有三大块,一是蓬莱庵,这名字虽然取的好听,但到底只是一家尼姑庵,不过据说里面的菩萨极灵,求什么灵什么。 尤其是女子求姻缘,求生子之事。 当然这些是苏青宁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并不知道的,她只是最近心神不定,有些事情迟迟没有决断,搅得她颇为心烦。 这便想着倒不如来这庵堂里走一遭,一算是出来散心,二算是碰个运气,万一这一算就真成了了。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苏青宁走进巍峨大气的前殿。 还真别说,这里可比君山县城那座城隍庙修建得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大殿装饰华美,斗檐飞拱,雕梁画壁,彩绘天成,要不是里面的观音菩萨宝相庄严,苏青宁还以为是走到现代哪家会所里去了。 烧了香,问了佛,苏青宁最近被沈昀之事缠绕得实在是没辙了,便就此抽了个签。 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决断此事,不如就把它交给上天,如果天意让她带着父母家人回到家乡,那么她便回,如果天意不让,那他们就此住在这里。 事情到这里,苏青宁已经有些赌气的意味了。 带着情绪抽了一支签,下下签,签文:欲进步需思退步,若着手先虑放手,凡做事应有余步,事临头三思为妙。又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看过之后,苏青宁更加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思虑法,又怎么个断法,是让她即刻离开,还是留在这里,这都是决断,只是下错一个决定,便是一辈子的事。 苏青宁在装修豪华的偏殿里呆得有些久了,她出色的外表和一脸的茫然早就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百衲衣的比丘尼上前来宣了一声佛号道:“这位小姐似乎有难解之事,何不如随我去一趟禅房,静心方能解脱。” 苏青宁想想也是,她现在之所以心乱就是太过浮躁了,如果真的静下心来,未必思考不出一个合理的决断。想着点点头同意了。 禅房在大殿后面的一个偏院里,相比前面的热闹,这里就显得太过清静了。 不过夏花绚烂,草木青青,枝头果实累累,端的一派生机,让人见之心情只有更好的。 苏青宁便未计较太多,当下在其中一间禅房里歇下。比丘尼很快端来茶水,又点燃焚香。 那香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随着点点燎烟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苏青宁盘腿坐在大大的禅字面前,双眸微闭,长睫盖下,一副虔诚的模样。 李大丫没有被允许进来,据说是守在了门外。 “小姐,先喝杯热茶,这茶水乃是来自咱们湖心岛上的一汪活泉水,泡出来的茶分外香浓。” 比丘尼出去安置了一番李大丫进来见她之前端来的茶水苏青宁还未享用,连忙劝说。 苏青宁毫无预兆地抬眼看着比丘尼。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置身安静的禅房之中,但她却并没有一点静心之感,反而隐隐觉得心中有些烦躁。 只是这股躁意不知来自何处,让她没有办法辨识,更没有办法捕捉。 在一切都未曾有定数之前,她只是定定的盯着比丘尼,试图从她身上看到让自己心慌的原因。 不盯不知道,一盯却是让她大大的惊了一跳。 这比丘尼在面对她的目光时,开始还能稳得住,后面盯久了,竟然有些耗不住,低着头下意识地躲闪她的盯视。 苏青宁心头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比丘尼很不对劲。 不,不止她,就连这个禅房静室也显得极为不妥当。 明明这座偏院里有很多这样一格一格的禅房静室,但她却没有在景色极好的院落里看到一个人。 这里与前殿的对比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你不像比丘尼?”苏青宁突然出声试探。 “啊,不,怎么会呢,贫尼要不是施主说的比丘尼,又怎么会这么一副打扮呢?” 苏青宁侧头看她,她帽子下面没有头发露出来,可见她是真正剃度了的。 这个时代的人,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伤之,她身为女子,更应该重视头发。 既然敢于剃度,对于她的身份苏青宁一时之间竟怀疑不起来。 但焚香中的味道很奇特,她这么几年倒也不是白跟着沈昀的,每日里看着他摆弄那些药草,就算没学会也能看个大概。 再加上日日闻着那些药味,她记性好,不知不觉间便闻熟悉了。 “这香,这香不对,里面怎么有伽罗的味道……” 伽罗她曾经听沈昀提起过,是一种加少量致幻,加大量致昏迷,如果超出人体能承受的份量,便会影响人的智商,让人变得蠢笨的药物。 “小姐,你想多了,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喝了茶水才是。”比丘尼听她一下子指出了香中的主料,惊了一跳,干脆不装了,双手一拍,门打开,进来两个壮婆子,在尼姑的使唤下二话不说端起茶水就朝着苏青宁灌去。 苏青宁仗着会功夫,第一反应便是拼命挣扎。 第四百零七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可惜苏青宁进这禅房之时,那焚香便已经点着了,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 香的味道早已顺着她的呼吸进入身体深处,此时已经发挥作用,便是没有喝下茶水也足够使得她行动笨重,她抬手使不上力气,惊得大喊: “唔……三丫,唔,救命啊,来人啊……” “别叫了,这院子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为少吃些皮肉之苦,我劝你还是老实些。”两个婆子中一个瘦的咬着牙警告她。 苏青宁哪里肯听她的,她才不要喝那茶水,这些人的心可真黑呀,为了保证完全将人药昏,不仅在焚香里动手脚,这茶水里的伽罗份量更重。 这是要把人迷得死死的,半点不给人活路。 苏青宁哪里肯依,但已经中了药物的她不是三个人的对手,她在一波挣扎无力,同时也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救她之后,假装变得乖巧。 她顺着大家的猜想变得娇弱无力,好似没有力气反抗那递到嘴边的茶盏,被迫喝了一大口。 几人看着茶盏中的茶水少了一大半,都松了一口气,而苏青宁则顺势一头栽倒下去,正好借着这个当口把茶水全都吐了出来。 “昏了吗?” “怕不是昏了哦,好家伙,先就没吃解药闻了这么久的药香,又喝下这么大盏茶,这还能好得了?” “那太好了,上面的人说要赶紧把人安置好了,一会儿他们就要带着京城那位主儿过来了。” “哎,你说黄爷也真是的,明明咱们后院里养着那么多红牌主子,为嘛子要弄这良家姑娘来充数? 你瞧着这长得水灵灵俏生生的,被那不知道从京城里来的什么糙爷们糟践了多可惜,咱们也平白添了孽债不是。” “嗨,李婆子,你就少港两句蛮,咱们只管拿钱办事,上面爷们的事与咱们可是无关。” “哎,我晓得是晓得,我不就是害怕做这亏心事以后得罪了神明,积不了阴德蛮。”李婆子抚着胸口一口气有些下不去。 “嘿,你想得多哦,又想积阴德,又想赚这一两银子,哪个能让你占全了? 再说了,也合该是这姑娘自己个倒霉,平日里咱们这里不就是那烧香拜佛的好去处蛮,谁知道遇上个京城来的,上面爷们要整治他,咱们下面的人还能有二话?” …… 两个人一路抬着苏青宁,一路上就没个消停。 最后越说越上头惹得走在前面带路的比丘尼不高兴,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警告道: “既然晓得是上面爷们的事,话还那么多,不怕风大闪了你们的舌头片子。” 两位壮婆子连忙认错:“哎,哎,花姑娘教训得是,我们婆子晓得错了,不敢犯了。” 苏青宁紧闭着双眼,但耳朵却把她们说的所有人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止不住的猜测,大概让她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首先这第一点,此处必不是单纯的尼姑庵,而是连着这明湖湖心岛上那座名为蓬莱仙岛的花楼。 只不过她们做这事也不是常做,只是偏生遇上了这回有个京城来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似乎是既想要讨好那人,又想要整治他,所以借着招待他的名义非要劫个良家子来…… 只是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苏青宁依据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想不清楚。 但最重要的就是,她知道她们是要把她送到某个人手中。 而那个人跟她们上头人的关系并不很好,甚至他们还想要算计那人。她从中看到了逃走的希望。 她被裹棉絮一样裹了很久,终于到了地方。 三个人跟做贼似的,把她扔到了一个房间的床榻上。 苏青宁听到四周没有动静后,悄悄睁开眼看着,里面香气飘飘,珠帘遮挡,一眼便知是女子的房间,而且必是那等风尘女子所住。 苏青宁心里对于此事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因为她虽然没有像那三个想象的那样昏迷得死死的,但她其实也不好过。 毕竟她之前就吸了不少伽罗的香味,现在发挥作用,她身体不大能动弹,四肢僵硬,犹如提线木偶一般。 所以靠着她这副身躯想要只身逃出去似乎有些困难。 但她也没有办法把所有希望都放到那个京城来的不知道什么人身上。 她得自救! 她动了动手指,算了一下伽罗的麻痹时间,大约是一个时辰,但她接下来会慢慢丧失清醒,她绝不能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躺在这里任由他人宰割。 苏青宁咬咬牙,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右手中指。 鲜红的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她连忙啜在嘴里。 十指连心,这是真疼! 不过疼痛也足够让她保持好长一段时间的冷静了。 她躺着身子虽然不能动,但脑袋里却一刻也没有闲着,自己已经设想了千万种可能。 就边一会儿她看到来人该怎么说话她都设想好了。 等啊等,苏青宁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走廊上传来重且凌乱的脚步声。 还有人逗笑玩乐的声音。 “哈哈哈,少正大人果然爽快,此事咱们就说好了。” “刘管事放心,你如此盛情招待,那自然是说好了。” 刘管事嘿嘿直乐,语带银邪地道:“好好好,到地儿了,我就不送了,少正大人好生歇着,里面可是我们那院子里大红牌,还是个雏儿,好生享用。” 来人“嗯”了一声,重重地推开门,脚步踉跄地扑到床前来,满满都是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 这般动作引得站在门口看着的人顿时哈哈大笑。 有人好心提点:“少正大人不必着急,人已经在里面躺着了,保准跑不了,只管安心享用便是。” “关门。”满是酒气的话从少正大人嘴里说出来。又惹得外面一群人哈哈大笑,在外面笑闹了一会儿各自搂着怀里的姑娘找地方施展去了。 苏青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个少正大人听着像是来自大理寺。 而且看他在人前那样猴急的模样,定是个色中饿鬼,别不是连听都不听她说话就直接霸王硬上弓把她给办了。 她紧张得连忙出声:“喂,我告诉你……” “住口。”少正大人不仅急色,而且脾气还不好,根本不愿听苏青宁说话,直接就动手脱起衣衫来。 “大人,我……我有话要说,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想要害你……”苏青宁更加害怕,顺嘴就把实话抖出来了。 “哦,你知道的倒是多,不过不用你提醒,你只管好生伺候爷便是。” 少正大人看了一眼屋外,虽然那人的呼吸很轻,但还是让他知道了他所在的位置。 同时他皱紧了眉头,这帐子里人的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像极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偏又得不到的女人。 “少正大人,你听我说,我……”苏青宁眼见着自己把实话都抖出来了,但这位少正大人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却不知道她嘴里的少正大人已经凑到了帐前,透过缝隙看到了她的脸。 少正大人一惊,强忍住扯下帐帘的怒气,转身一脚踼翻了床前的圆桌。 桌子翻倒,桌上的东西“乒里乓啷”地落了一地。 苏青宁啊苏青宁,你脑子里是进水了吗?逃了他的婚事,躲到这处地儿来竟由着性子如此作践自己? 好,你既然如此自甘堕落,那便…… 沈昀握紧拳头,差点就忍不住冲进去,扒了苏青宁的衣衫,好生让她见识见识这场风雨。 但很快,沈昀就闻到空气中隐隐飘来的某种熟悉的味道。 他掩住口鼻,而帐中的苏青宁已经小声喊道:“大人,小心,快掩住口鼻,有人在燃放加了伽罗的焚香,小心中招。” 苏青宁的话让沈昀心头激凌一跳,他连忙服下解药,沉声道:“莫非你中招了?” 苏青宁见对方终于肯听她说话了,激动得连连点头:“嗯嗯,没错,没错,我就是被他们用药控制了,大人,你相信我,我先前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给你安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花楼里的大红牌,其实是良家妇女,他们就是想要算计你。” 沈昀冷笑一声,那些人的计划早就已经在他心里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他遍寻不着的苏青宁。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是该感谢他们还是该憎恨他们。 不过沈昀心里怎么跟那群人计较,但现在首先要收拾的肯定是苏青宁这个‘雏’。 他故意调戏道:“哦,不是花楼里的大红牌,那总是个雏儿,本官倒也不介意享用一回。” 第四百零八章 一帘之隔的距离 苏青宁听声辩意,这人跃跃欲试,并且外面传来细细簌簌人的脱衣声,让她神经为之一紧,她疾声道: “你,你敢,你信不信你还没碰我,他们就闯进来了,然后,然后告你这个官强抢民女。” 苏青宁想到那些人的打算。 故意拿她换作花楼红牌引诱这位少正大人享用,用过之后再闯入,揭开她的真实身份,然后大庭广众之下就将这位大人的事迹宣扬一番…… 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往深里想,只略微想想就让人心塞。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算计什么,但是苏青宁绝对不想成为他们算计别人的筹码。 她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凭什么要成为他们互相争权夺利地牺牲品。 所以苏青宁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说少正大人,希望他能看在他们是同盟的份上放过自己。 “你主动躺在这床上,本官受用了你,说明是你情我愿的,又何来强抢民女一说,本官睡了你,大不了负责娶了你。” “啊,不,不,不,民女已经有婚约在身,而且民女出身卑微,实在是当不起大人的厚爱。再说了民女样貌生得丑,怕是会污了大人的眼睛。” 苏青宁此时此刻也觉得面前这个看不见的人有些不对劲了。 这声音听着就觉得不大真实,像是经过了那人的处理,有些刻意伪装的感觉,并且她还觉得这声音听着极为耳熟。 少正大人一阵恼怒:“好你个蓬莱仙阁的花魁,居然有了婚约。” “对,对,对,我就是有了婚约,而且我不是什么蓬莱仙阁的花魁,我样貌生得丑,只是他们抓来蒙骗大人的工具人,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进来看看我,长得可丑了,就怕吓着你。” 苏青宁边说边伸长脖子往外看,她也是不能动弹,不然早就起来掀开帐帘往外看了。 她总觉得外面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是吗,既然生得丑,那还留在世上做甚,不如叫人丢到明湖里去。” 苏青宁一惊,吓得语无伦次起来,也不管真假自己打胡乱说起来: “哎,哎,不要,不要,求大人饶命,我听他们唤大人为少正大人,想必您是大理寺的。 其实,其实我的未婚夫也在京城做官,他是,他是……” 苏青宁的话吊在半中央,她本就是胡乱瞎造想骗他吓他的,只是说到关键时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编个谁出来。 少正大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沉声道:“你未婚夫是谁?”他倒要看看这丫头刚出来一个月,就又跟谁好上了。 苏青宁眼珠子一转,嚷道: “他,他,他就是,今科新任状元也是翰林院的修撰沈昀,他是皇上身边的宠臣,他,他很厉害的,你要是伤害了我,他不会放过你。” 毫无预兆地被点名的少正大人沈昀侧眸看着帘帐里模糊的身影,心里犹如被点燃的火把,火热得不行。 他掀眸,薄唇止不住的勾起,喜悦自眼中一闪而逝,很快他疑惑出声:“你怕不是在骗我,你人在鄂州,他却在京城,你样貌又长得丑,他莫不是瞎了眼竟把你看上了?” “我,我会做生意,他缺钱花,他……他就是瞎了眼。”苏青宁编不下去了,期望这位不辨身份的少正大人能放她一马。 少正大人眼中的喜悦还未及退去,就被她的话气得咬牙切齿:苏青宁啊苏青宁,你可真敢编,看来他真不应该生出轻易放她一马的心思。 少正大人随意找了块丝巾扔给她:“蒙上眼睛。”说他眼瞎,他就先让她看不见东西。 “啊,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不是样貌生得丑吗,遮着些,免得吓着我,一生气杀了你。” 苏青宁的手十分吃力地抬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丝巾蒙上,只在绑的时候她耍了一个心眼,悄悄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留了一条缝。 不过根本不等她偷眼看,沈昀已经扔进来一件他脱下来的衣衫,正好盖在她的脸上,把她留出来的那条缝隙挡得死死的。 世界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哼,雕虫小技。”少正大人明显不高兴的声音。 苏青宁心头抖了一下,她虽然看不到,但听到的声音告诉她这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近了。 忽然间,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处,他来了。 苏青宁的心紧成一团,她抿紧嘴唇悄悄地朝后挪动。 “躲什么?你这样貌生得不丑,骗我这账怎么算?”少正大人伸出手背轻轻碰触她的脸颊,吓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嘴里求饶的话更是不停地往外蹦。 可是这人就是故意整她折腾她,不管她说什么好听的话,或是威胁的话,对于他来说似乎都不管用。 他的手从她的脸颊滑过,到达她的下巴,再到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她听到衣衫被掀开的声音,身上顿时凉飕飕的,她意识这人正在解她的衣衫。 “不要啊,求你不要。”苏青宁哑着声音哭求。 她吸入的伽罗的药性正在发挥到极致,她不仅四肢暂时无法动弹了,就连声音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很快她就要失去意识,生出幻觉来了。 她害怕得浑身冰凉,紧闭的双眼里,泪水犹如从决堤的水坝涌出来似的,倾泄而下。 苏青宁哭得惨兮兮的,沈昀轻轻挑开盖住她上半脸的衣衫,趁她不注意时,把她眼睛缝隙那一点完全遮住。 然后更加放肆地在她身上移动起来。 不管苏青宁怎么阻止,怎么嘶喊都不管用。 直到苏青宁喊不动,嗓音开始变得沙哑,她咬咬牙忍不住胡言乱语道:“你,我是不是认识你,你就是沈昀,对不对,你故意的……” 在她脸上作乱的手陡然一停,苏青宁越发肯定他的身份。 只是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她心里却并没有真的这样认为。 毕竟她对沈昀的官职记得很清楚,他是翰林院修撰,并不是大理寺来的少正。 就算他深得圣宠,也不至于才在翰林院呆了几个月就一下子官升一级升到正六品的大理寺正。 抱着诸多怀疑,苏青宁一边故意喊叫吸引面前人的注意力一边静静地感知着他的气息和味道。 熟悉的墨香,熟悉的药香…… 苏青宁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觉得这一切都应证着她的怀疑,她好想好想一把扯下蒙着她眼睛的丝巾看看他。 “还有心情胡思乱想,看来我该真动动了。”沈昀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像剥粽子一样一层一层地去掉衣衫。 “喂,不要,不要,我们商量一下,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你能拿着他们买很多比我长得好看的姑娘……”苏青宁为了自保也是尽了力了。 这要是换作别人,还真就被她具有蛊惑性质的话给说动了。 奈何面前这人是个铁石心肠的,又特意要折腾她惩罚她的。 苏青宁无奈,她感觉到了身边男人手指上的厚茧,还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药草香。 所以他必是她心中认定的那个人,只是他不承认,她又看不见。 苏青宁急得哭了,哭得很伤心,大声喊着说着他就是沈昀,她就知道他一心只会欺负她折腾她。 “所以你就逃婚?”沈昀清清淡淡地说着,好像根本没有把她逃婚一事看在眼里。 “我没有,是你……”苏青宁弱弱地分辩,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沈昀堵住了嘴。 “唔……不要,我错了,我错了。”苏青宁模糊不清地认错。 沈昀俯在她的耳边声音又轻又柔又哑:“晚了。既然认出了我,你应知自己该是什么命运了。” 苏青宁耳朵里热乎乎的,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挣扎,没有力气,她想骂人,嘴被堵了,她只剩下悲愤。 “这样才乖,正好先洞房,回去再成亲,免得你再跑。”沈昀被无法挣扎的苏青宁取悦了,勾着唇继续那些让苏青宁心神猛烈跳动的动作。 直到看到她的眼泪从蒙眼的丝巾里流出来,他才停止,轻轻解开丝巾,苏青宁的两只眼睛被磨得红肿不堪,好像两颗大樱桃似的。 ,想到她刚亲口承认她的未婚夫是他,他心头一软,伸手替她擦掉眼泪,轻口勿她的脸颊,把遗落的泪珠口勿掉。 这吻只有温柔,不带任何情谷欠,让苏青宁惶恐担忧的心都忍不住为之而火热起来。 “是你,真的是你。”她在看到沈昀的那一刻又忍不住要哭。 “你再哭,我不介意再替你擦掉。”沈昀说着俯下身,吓得苏青宁身子情不自禁抖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指指自己的身上,又指指落了一地的衣衫,她弱弱地要求:“替我穿上。” “不急。”沈昀指指外面,那里人影攒动,有的人还等着看热闹,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扫他们的兴? 第四百零九章 二人连手虐渣滓 苏青宁睁着两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沈昀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苏青宁装作似懂非懂的模样,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既然有心要算计他,那么定是会在外面安排人手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这个时间点,她倒是有些好奇他将会怎么做? 只是想过之后她又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白色中衣,身材玲珑,屈线毕露,什么不该让人看的都让沈昀这厮看光光了,而且她没有记错的话,刚刚他的手是顺着这衣衫将她全部丈量了一遍。 嘶,想起刚刚某人的大手,苏青宁就只皱眉头。 她要真是古代人,被他这样一番对待,恐怕就真的只有嫁给他了。 可惜她不是,她仍旧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他的手掌。 “那个,我,我知道他们想害你,我帮你,你能不能不要……” “别打什么歪主意,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一会儿你只能听我的,否则……”沈昀手伸到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把。 苏青宁秒懂,不就是演戏嘛,她定好好配合他,反正后续该讲的条件她也不会客气。 “啊……不要,大人。”苏青宁嗲声嗲气地大叫。 沈昀看她一眼,他不过碰了一下她的衣衫,她至于嘛。 不过外面的人应是听到这个声音,连脚步都开始躁动起来。 他继续往下,苏青宁的声音也开始慢慢变得更加消魂。 只是正当她表演得卖力时,沈昀在她脸上青了一下瞪她道:“至于吗?”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钩人吗? 纵使他原本没什么想法的,被她那声音引得都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了。 苏青宁脸颊一红,小声嘀咕:“我不是,不是看他们迟迟不进来,怕耽误你的事吗,这不速战速决……” 沈昀白她一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丫头根本就是想要早点完事,早点收工,早点获救,然后好跟他谈条件。 他真是对她太好了,仗着他对她动了心,她可真是为所欲为! 他眼眸微动沉声道:“你那么急,那就把动静闹得再大些,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进来。”说着他俯下身在她的肩颈窝处拱动起来。 “唔……啊,不要,不要,我不是这花楼的花魁,我乃良家女子……”苏青宁哭着大喊。 沈昀是真的在弄她,她也是真的在喊。 戏真了,外面的人果然闲不住了,一脚把门踹开,齐齐涌了进来。 “啊……”苏青宁大叫一声。 她已经想到了会有人进来,以为也就一个两个但没想到这种场合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进来,还男的女的都有。 不等她看清楚,沈昀已经手快地替她披上了衣衫。 她是动不得的,只能由着沈昀笨手笨脚地为她系上衣衫的扣带。 所幸,赶着这些人扯下帘帐前,把她的衣衫穿好了。 苏青宁看向他,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只披了一件中衣,还没有系好腰带,几乎是果着上半身。 那身材啧啧,是真不错,穿衣有肉,脱衣显瘦,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孰不知被沈昀的目光当场捕捉到,她立时低头红了脸,来人已经大闹起来。 “好啊,京城来的大理寺寺正大人竟然是个强抢民女之辈。”一个陌生的男人大叫道。 刘管事一脸惊讶地道:“哎呀,寺正大人,您看,小的不是给您安排的是我们楼子里的新红牌吗?您是哪儿寻了这么一个姑娘?” “这不是先前在我们蓬莱庵里上香求签问姻缘的姑娘吗?”穿着尼姑衫的慧明也挤上前来指着苏青宁叫道: “哎,哎,哎,这个丫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姑娘,你不是到处找她吗?” “你,你个臭尼姑,你……”苏青宁看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想骂她两声,就被沈昀冷厉的眼眸挡住了。 她一咬唇,知道此时不是时候。 她这头要是叫破自己被这尼姑下药迷昏之事,他们就能立时坐实沈昀劫掳民女之事。 她会害了沈昀。 虽然平日里她很乐意看到沈昀倒霉,但苏青宁更清楚,此时的她完全没法动弹,她若是出面指证沈昀坐实他们倒在他头上的污水,那她可能就活不了了。 为了完全坐实沈昀的罪名,他们肯定会把她看管起来,说不定最后还会来个杀人灭尸。 跟着沈昀虽说也不算安全,但至少他目前流露出来的意思只是强娶,而不会涉及到她的人身安全。 此时苏青宁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却是三丫当初劝她的话起了作用。 想想沈昀的所作所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许这一世的他到目前为止,未曾想要过要杀她,是她想多了! 所以这一次她必定要站在沈昀这一头,帮他等于帮自己。 她忍下了,只是眼神恨恨地剜了一眼慧明。 慧明一惊,见自己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这个女子居然不指责她。 她忍不住小声提醒:“姑娘,你可还记得,你是带着你这小丫环到我们庵堂里来烧香求签的。 然后你进了一间禅房,接着,你就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你没事吧?”慧明装得一副关心苏青宁的模样,却让她看得无比的恶心,她心里气不过,不想跟她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副爱搭不理她的模样。 慧明眼见她这般模样,只道她可能是吓傻了,毕竟她看到了这个女子半露的脖颈上那显眼的草莓印子。 她掩袖偷偷一笑,品尝过那事儿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这寺正大人相貌堂堂,长得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急色的。 不过也难怪,瞧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生得娇俏妩媚,尤其那双眼睛,晶莹剔透,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品尝一番。 不过这样也好,更加方便他们的行事。 慧明自己个意银一番后只当苏青宁吓着了,便安慰了她一番转向同行的三丫。 三丫原本发现苏青宁莫名其妙丢了,自然是心焦不已。 却在看到沈昀和苏青宁呆在一处,还是衣衫不整地挤在一张床榻上时,顿时了然了。 此时她心里的担忧焦急去了,满心都是欢喜之情,只是此时此刻不能流露出来罢了。 这些人还在想着怎么害他们家公子和小姐,却不知道他们俩其实根本就是早就郎有情妾有意,只不过自家小姐对于的自己心还看得不是很清楚,不明白自己对公子的心意罢了。 这回他们这样的行事虽然有碍名声,但三丫坚定地认为自家公子肯定会娶小姐,所以也就无伤大雅了。 故而对于慧明的话她才懒得搭理了,只是欣喜地看着苏青宁,凑过去替她整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着。 “哎呀,真是可怜,好好生生的一个良家姑娘,居然就这样子被吓傻了,这可怎么办呀,造孽啊,阿弥陀佛。” 苏青宁看着慧明那副模样,心里气得痒痒的忍不住怼她:“阿弥陀佛?凭你也配吗?” 慧明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慈爱温和的模样,还笑着关心她,问要不要给她准备些热水。 苏青宁别过脸去“呸”了一声。 却不知她这般又气又怒的模样看在一众男人的眼中却是又娇又媚又俏又有生气,直看得大家眼睛都瞪直了。 沈昀见着刘管事和所谓蓬莱仙阁的黄阁主一副惊艳模样看着苏青宁,心下不悦,把人往身后一拉,自己个挡在她面前,遮住众人凝在她身上的视线。 “哈哈哈,这风流才子爱美人,原本是佳话一桩,可谁知,哎,寺正大人,这事儿你看,你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强掳良家女子呀。”黄阁主看着苏青宁都快要流口水了。 他要是知道这个被中途劫来的女子长得这么漂亮,早知道他就先享用一番,再把这二手货给这大理寺寺正用。 如今这么俏生生的一个漂亮姑娘给他白用了,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了。 第四百一十章 本官未过门媳妇 黄阁主的口水流得长,身边的刘管事倒还保持着冷静,他悄声提醒道:“阁主,事情不太对。” 他瞧着床上两个人虽然情绪都有些不太好,但是二人的状态完全不对。 那个女的除了一开始在那里大喊大叫以外,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强掳来的。 他看了一眼慧明,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她是不是弄错了,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良家姑娘。 慧明拍着胸脯说是的,当时她还想挣扎,差点把她手底下两个婆子伤了。 沈昀看他们一个个的都说话了,当即冷笑笑道: “我早知道你们不安好心,却也没想到你们的招数这么狠毒,怎么,是想断我仕途,还是想怎么,明明白白地直说吧,再绕弯子,说不定这姑娘看上我了,一会儿就成了心甘情愿,你们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哎,寺正大人言重了,其实我等哪里有那些坏心眼。只不过是想要寺正大人高抬贵手。”刘管事原先就瞧着苏青宁的状态不对劲,如今听得沈昀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位寺正大人长得好看,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要是再往这女子耳边蛊惑一下难保她不会动心。 他于是抢在黄阁主面前说话,意思就是让沈昀把此行查到的消息加工一下,或者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反正大意就是让他按照他们的意思来了结太子殿下小妾黄氏身份一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可以走了。”沈昀随意摆摆手。 原本他刚到这里,其实要紧的东西并不见得查到了什么,但经他们这么一折腾,他倒是一下子就知道了该往哪里下手。 此事还得谢谢他们才是。 “口说无凭,立下字据为凭。”刘管事这是早有准备,连文书都准备好了。 沈昀接过一看,文书上所说竟然是他至鄂州明湖见有一美貌良家女子,遂将其掳至房内云雨一番,为隐下此事,特答应将某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当我傻呢?”沈昀气急笑了。 他们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胆敢这样算计他,真当他精虫上脑不辨西东? “不敢小瞧寺正大人。”刘管事表面笑嘻嘻,实际上透着一股让人看着就讨厌的气息。 嘴里说的是不敢小瞧的话,但脸上眼中却俱是得意,似乎很为自己成功算计沈昀而高兴。 苏青宁越过沈昀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瞧见他这般模样,她皱了皱眉,别说沈昀了,就连她看了都直想给他一拳头。 此时的她无比期待沈昀该如何收拾他。 “那就好,其实你们让我写这文书也无可厚非,只是你怎么确定我这是强抢来的民女,难道不是……” “那还有假,这姑娘的身份蓬莱庵的慧明师父可以作证,她只是来此烧香拜佛的,别因貌美被寺正大人瞧了去,这才动了心思……” 刘管事兀自说得热闹,沈昀没有理睬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苏青宁,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告诉他们。” 苏青宁微微低头,露出姣好的天鹅颈,犹豫片刻顿时做了决定。 不管她跟沈昀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但现在却是一致外对之时。 不管书里怎么样写,至少沈昀目前为止还不曾做过任何一件伤害她的事。 可这些人却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 这回她要不是遇到沈昀,清白早就不在了。 苏青宁不糊涂,暗暗在心里将事情分析得透彻,然后抬起头来,满眼媚色。 她含羞带怯地主动伸手攀上沈昀的肩膀,娇娇地道:“大人,你可真坏,你才跟我爹娘下过聘礼求过亲,难道就忘了吗?” 沈昀笑了,笑得极为畅快:“听到了吗?” “什么,定亲,怎么可能,在此之前你们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定亲。寺正大人,夸张也要有个事实依据吧。” 刘管事意识到沈昀还在挣扎,并没有要立下文书作凭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变了。 “谁说我们不认识的,在大人进京做官之前我们一直在一处,早就心意相通,心心相印……” 苏青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尤其在这一群摆明了要算计他们的人面前,说起她跟沈昀之间的渊源那叫一个顺溜。 然后为了取信大家,她还主动贴上沈昀的纯,献上香吻一枚。 此举让在场之人除了沈昀和三丫以外,所有人脸色俱是一变。 苏青宁真诚的态度,认真的话话和大胆的动作,让他们都开始重新审慎起此事来。 沈昀眉眼飞扬,大手轻轻握住苏青宁的手指,指腹在她的指尖上轻轻滑动。 这番动作搅得苏青宁心头“咚咚”直跳,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觉得既刺激又有些害羞,说不清的滋味。 不过心里信归信,但刘管事和黄阁主一致决定不能认可苏青宁所说的话。 反正不管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今日也必须得坐实沈昀强抢民女的罪名。 “别费心了,这是本官跟青宁的婚书,本官就不明白了,本官与未婚妻在此相聚会面,有你们什么事。 怕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唯恐本官查出来,为逃脱责难故意生出事端来摆布本官?” 沈昀边说边穿好衣衫站起身来,贴心地把帘子放下来遮挡住苏青宁的身形,然后朝三丫招招手。 三丫一见立刻拿起捡到的衣衫跑过去替苏青宁更衣。 触摸到苏青宁的双手后三丫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的双手居然如此僵硬,她刚刚做出与公子那样亲密的动作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而苏青宁则是盯着沈昀随手放在床榻上的婚书仔细地看着。 嘿,这还真是先前被她抄写的那封,没想到他竟然会带在身上。 苏青宁既惊讶又奇怪,沈昀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青宁这边一走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被沈昀打发走了。 苏青宁艰难地捏了捏手指,三丫已经把衣衫给她穿好了,但她身上的药性还没有过去,浑身依旧硬茬茬的,动弹不了。 她难过地轻咳两声,示意三丫带她回家。 “你出去。”沈昀却回转身来冷冷地吩咐三丫。 三丫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苏青宁,站着没动弹。 苏青宁满意地点点头,就在刚才她以为三丫又会再一次让她失望,还好她没有。 沈昀却不高兴了锐利地眼眸移向三丫,三丫不敢直视,连忙低下头去,身子已经抖如筛糠,但她倒也性子硬,怕成这样却也不说听话。 苏青宁看不下去,三丫这样已经是表忠心了,她看到了便已足够,当即道:“你先出去。” “可是小姐……”三丫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昀,意思是现在这情况她有些不放心。 “没事。”苏青宁嘴里这般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没事才怪,可是就算有事三丫也帮不了她,打不过,她也不敢动手。 得了苏青宁的话三丫如释重负,与自己一直以来唯命是从的前主子抗衡,她需要承受的压力不是一点半点。 但她实在不愿意再让苏青宁失望了,她已经在她面前表过忠心,这就代表她不会再负她。 “苏青宁好本事,连我的人你都能说动。”沈昀盯着苏青宁,意外却又有些意料之中。 她要是没点本事,又怎么会连自己都为她心动。 这样一想沈昀就释怀了,三丫这样也好,他才放心把她真正给她。 苏青宁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敢说,终于肯承认三丫是他派过来的,不过在他面前,她一如既往地低调低着头眸光闪烁,不想多说。 “怎么,刚刚不是还言之凿凿的,现在就蔫了?”沈昀凑上前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苏青宁不适地扭动,不过碍于药性,她扭动的幅度并不大,那模样看在沈昀眼中反倒是有些欲拒还迎之感。 沈昀明知道她身体状况,却故意逗弄她,各种调又戈,直到苏青宁脸颊通红,双眼泛媚,神采迷离。 沈昀知道她中的伽罗的药性最后阶段算是被触发了,她即将进入自己制造的幻境,沈昀侧头看向苏青宁,他正好趁此机会看一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再一次趁乱跑路 珠帘纱帐,锦鲤戏荷,甜香的气息在房间里扩散。 苏青宁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她眨眨眼睛,眼前有一人,生得俊朗绝伦,好看的眉眼,坚挺的五官,有棱有角的面庞,顺直的黑发,还有那温柔的神情…… 她好像有些认不出来他是谁了,但是他的长相却符合了她对男人所有的幻想。 长得好看,还有男人气概,没有一丝丝娘气。 “你是谁?”苏青宁眉眼低垂,声音入媚。 “你说我是谁?”沈昀温和地回答她。 苏青宁皱了皱眉,这熟悉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记忆快速恢复。“沈昀?” 沈昀淡淡勾唇:“可见你也不糊涂,还能认出我。” 一旦中了伽罗,药性会持续两个时辰,前面一个时辰会绵软无力,仿佛身体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后面一个时辰身体倒是能动了,但是思维却会涣散,会过分扩大人的五感和情绪。 平日里不敢做的,不敢说的,此时便会全部倒出来。 沈昀兜里瓷瓶就装着解药,但他却故意不给苏青宁服用,正是因为觉得此时时机绝好,他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套一套苏青宁的真实想法,免得她一到了他面前就因为各种顾虑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到。 “为什么逃婚?”沈昀径直发问。 苏青宁被问住了,她眨着凤眸迷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轻捶沈昀的胸口: “哪里有婚约,明明是你逼我的,都说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要心甘情愿,可你,可你却强迫我,我订亲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是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人,我不接受。” 苏青宁眉眼娇俏,双眸迷蒙,两颊酡红,好像喝醉了一般。 沈昀双眼微眯:“我不强迫你,你会嫁吗?” “嘿嘿,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本事,我,你要是不凶我,不杀我,我当然会考虑嫁你。”苏青宁被药性控制的身体和思绪让她大着胆子抚上沈昀的脸。 啧啧,她早就想摸了,虽然看着不白,但摸起来手感真好,好像很久以前吃过的果冻一样。 沈昀被她的话愉悦到了,没有计较被她用塞迷迷的手指摸着的事。 苏青宁没有遭到拒绝,胆子更大了,还凑上去青吻他的面颊。 “原来面瘫棺材脸,万年冰川脸摸起来感觉这么好,青起来更好……可是你要是在我面前跟在别人面前那样多笑一笑,温和一些就更好了。” “傻,在别人面前那是假象。”沈昀虽然不喜有人在他脸上乱摸,还胡乱评价,但考虑苏青宁此时因为药性无法控制自己。 而且事后大抵也不会有记忆,所以他十分大方的纵容了她,而且她的手掌轻和,最纯娇柔,让人欲罢不能,他也享受其中。 苏青宁过饱手瘾嘴瘾,身子也乏了累了,径直往他胸口一靠嘟囔着:“好累,跟你在一起好累。” “为何会累?”这事儿倒是新鲜,沈昀忍不住追问。 “我怕,怕你生气,怕你要杀我,怕你伤害我的家人,每日都要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敢有一丝有一毫的松懈,绷着能不累吗?”苏青宁说着累,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闭上了。 她今日折腾得厉害了,好困,好困,好想睡一觉。 “傻丫头,别睡,你睡了伽罗的药性散发不出来,你会变得更傻。” 沈昀拥着她,轻拍她的肩膀。 嘴里说着苏青宁傻,其实他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傻,明明他心里那样在乎她,那样心悦她,可她却一直害怕着他,甚至觉得他会伤害她,杀了她。 怎么可能! 沈昀开始反省自己对苏青宁做过的事情。 不想不要紧,一想吓一跳。 原来这么多事情都经不起仔细推敲,他以往还真是错得离谱。 以为在外人面前装够了温文尔雅,在自己在乎喜欢的人面前可以卸去伪装,回归本我。 可他原本的自己太过冷情冷性,便让她误解了,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冷得没有血肉的人。 沈昀将自己剖析一通后,摸出解药塞进已经闭上眼的苏青宁嘴里,然后拍醒了她。 “啊……”苏青宁抬眼看到面前是沈昀,吓得惊叫一声。 此时的她药性全解,身形灵活,腾地一下子从他怀里弹起来。 却不想身子太过灵活了,身后铺着丝被,脚下一滑,没有成功站起来,反而摔倒在沈昀怀中,甚至因为惯性还把沈昀扑倒了。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苏青宁趴在沈昀怀里眼神扑闪,不知所措。 “就算你在外人面前承认了我们的婚约,你也不至于这般投怀送抱吧?”沈昀轻笑。 苏青宁脸上烧的通红,脸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沈昀的双手早就已经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苏青宁下意识挣扎,却突然听到沈昀凑在她耳边温柔地道:“别动,你中了伽罗,才服用了解药,不要剧烈运动。小心药性反噬。” 苏青宁一阵恍惚,沈昀的声音居然会这么温柔,刚刚她有一瞬间的幻觉,以为是面前之人换成了陶华宁。 “我,呃,那个……”苏青宁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昀把她扶起来坐正,然后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苏青宁红着脸不停地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快速摸了摸沈昀的额头。 呃,他也没发烧呀,怎么好像一副不清醒的模样。 “苏青宁。”沈昀看出苏青宁的意图,生气到咬牙。 不过很快他又把脾气压了下去。他不能对她太凶,免得她又生出害怕的心思来。 可沈昀这般要生气又没生气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却又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在想,沈昀会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她做? 两个人用着最亲密的动作,各自却不停地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好一会儿后,外面响起了杜三的咳嗽声。 沈昀哼了一声道:“有话就说,咳什么咳。” “公子,事情办妥了,东西拿到手了。” “很好,先拿回去,跟他们的账以后再算。”沈昀大手一扬,起身张开双手示意苏青宁伺候他更衣。 苏青宁身子疲软,还有些累,但又不敢拒绝,只得面上笑嘻嘻,心里mmp,张罗伺候起来。 两人收拾好,沈昀突然回头道:“一会儿出去恐怕不太平,不要乱跑,跟紧我。” 苏青宁眼珠子转了转,事情她也算是晓了一半,暗道事情不太平的原因还不是沈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而且还是在他人的地盘上,胆子不可谓不大。 沈昀一会儿要被收拾是理所应当的,她却可怜了。 尤其一会儿沈昀打杀起来,要是顾不上她了,她就惨了。 苏青宁于是开始谋划着该怎么样趁乱逃脱。 出得门去,外面很静,三丫和杜三就守在外面,只听得到蝉鸣鸟叫的声音,除此之外,别无他音。 苏青宁心头一阵紧张,小心翼翼地跟在沈昀身后,亦步亦趋,唯恐落下被人砍了。 可不管他们再防备该来的总会来,很快,一阵凌厉的剑气迎面飞来,直朝着沈昀胸口。 “小心。”沈昀挡下,转而提醒苏青宁。 “你也小心。”苏青宁下意识回他一句,然后拉着三丫奔向她一出房间就看好的檐下。 那里有个月洞门,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反正她觉得比留在沈昀身边安全。 沈昀看她自保意识这么强烈,也没强留,毕竟那些人首要杀的就是他,留在他身边的确不怎么安全,他一边抵挡随之而来的蒙面杀手,一边招呼三丫:“你带她先走。” “可是公子……”三丫有些惶恐。 “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多想。”沈昀将寻隙攻向苏青宁的人挡开,再度催促她们先走。 苏青宁咬咬牙,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一个个要么拿着长剑,要么举着大刀,还有一个人扛着狼牙棒。 那一个个凶猛的,就她这点小小防身术,完全不够看的。 她要是留下,沈昀良心发现还要分心保护她,干脆走人不给他添麻烦。 她想清楚了再不啰嗦,趁着沈昀和杜三把人都拦下之时,拉了一把三丫从月洞门溜走了。 逃跑她比较擅长,打斗杀人的事还是留给活阎王沈昀吧。 看着苏青宁的身影即将消失,沈昀突然道:“苏青宁你等着,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苏青宁心头一跳,停顿了一瞬,立刻拖着长裙跑路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半夜摸进官驿里 苏青宁不认识路,好在运气好,着急之下竟选了一条出院子的路。 再加上三丫先前找苏青宁的时候,把这里面都翻找的差不多了,人没找到路却混熟了,两人一路顺利地逃到了外院。 并且又回到了蓬莱庵。 里面多的是烧香拜佛的人,两个人稍微整理一下慢下速度来,很快就溶入其中,叫人丝毫看不出端倪。 一路奔走,苏青宁暂时不敢回家,她这回倒不是害怕沈昀了,而是生怕把尾巴带回庄子里,她就着府衙附近找了一家官驿住下,修书一封让三丫乔装带出去。 三丫原本不愿意扔下她一个人,但苏青宁指指近在咫尺的府衙道:“官府就在附近,一遇到不对我就大叫,而且你没听招待我们的小二说吗,这里是官驿,来此居住的要么是富贵人家,要么就是出公办差的官家人。 就对面二楼天字壹号房里住的就是新去上任的鄂州安定县县令。你看他随从那么多,不怕的。” 三丫这才安心离去,把信送到,又照着苏青宁的吩咐拿来了一些金银细软回到官驿。 苏青宁最关心的便是她爹娘的反应。 “奴婢照小姐的意思没有告诉老爷太太实话,只说小姐遇到一桩生意这便要北上一段时间,已经安排了人送他们回葡萄庄。” 三丫道:“他们听说能回老家很是高兴,但也担心小姐的安危,还把大丫送过来了,说是跟奴婢一起照看着小姐,他们才放心。” 苏青宁听得连连点头,直说好。 李大丫听了半晌,直觉事情不如三丫之前在老爷太太那里说的简单,再见苏青宁脸上有红痕,还有脖颈上有红印,心头不由一紧,连忙上前来问候道:“小姐,你没事吧,三丫你是咋个伺候小姐的,你不会又存了不好的心思吧。” 李大丫现在也开始有些不大信任三丫了,苏青宁一有点什么问题她就往她头上想。 “我没事,算了,你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儿个在说。” 苏青宁今日真是累了,她丁点都不想动弹了。 李大丫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见苏青宁这般最终动了动嘴皮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为着隐藏行踪,苏青宁等人俱没有出过房间,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各自歇息过去。 而此时官驿大堂里灯火通明,陶华宁坐在正中的八仙桌之上,就着茶盏饮茶。 陶甲伺候在一侧正附耳小声道:“公子,人暂时还没有找到,也是巧了,咱们的人去得晚了些,原本说今我日中还在的,不过下午的时候收拾东西走了。” “走了,那有没有说去哪儿呢?” “小的打听过了,像是回老家切了。”陶甲道。 陶华宁一怔,有些不信:“青宁跟我说过,沈兄找得到大包梁村,她不会轻易回老家,不然她也不会为了避开他专门躲到这里来了。” 怎么可能又回老家去? “你有没有问清楚,是他们一家人全都去了吗?”陶华宁不信。 哎,早知道他亲自跑一趟了,他怀疑那是苏青宁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让门房编瞎话骗人的。 毕竟跟苏青宁相处这么久,对于她的手段他也有所了解。 可陶甲却十分坚定地摇头:“小的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还悄悄地让陶十一翻墙进去看过。 里面是真没有苏小姐。” 陶华宁放下茶盏,再没有心思喝茶了,忍不住敲击起桌面来。 青宁不在之前跟他提过的鄂州庄子里了,那她会去哪里? “公子,咱们在这处耽搁有些久了,恐怕还是要早早赶切安定县才是,否则只怕公子的上官要不高兴了。”陶甲劝道。 “再说了,咱们到了地儿,反正离得此地也不远,随时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到这哈来找,而且苏小姐也许只是暂时切哪里忙生意了。 咱们暂且先切等到,等苏小姐忙空了自然就有时间来找公子了。” 陶华宁想想也是这个理,青宁想要躲着的是沈昀又不是他,他且先等她一段时间,要是实在等不到她主动联系,他再找她。 虽然想通了此事,但陶华宁心里却还是担忧着苏青宁的安危的。 而且今日的风极清极冷,他隐隐有一种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感觉。 他在上楼的时候悄声叮嘱陶甲:“注意着些,这官驿里似乎有些不安稳。” 陶甲点头,连忙吩咐跟着他们一路保护安全的陶十一。 陶十一是陶甲堂叔的儿子,自小就被陶晋仁送到巴蜀青城山一带去学功夫,如今学成归来,原本是在陶晋仁身边伺候着的。 听说陶华宁下放做知县,而且去的那安定县盗匪嚣张,极不安稳的一处地方,故而特地把他派了守来保护他的安全。 “公子说得莫的错,外面来了一些人,不晓得是些啥子人,也不晓得是冲到哪个来的,反正小心为上。” 夜深之际,官驿里的诸多房间都已经熄了灯,只留下门口两盏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 苏青宁等人已经安睡,不过她性子警觉,于熟睡中听到有阵阵动静响起。 她不安地翻了一个身朝着外面,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紧紧挂在上面的门栓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被撬开。 苏青宁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悄悄地推了一把应她要求睡在一张床榻上的三丫。 三丫也很警觉,一碰就醒。 苏青宁悄悄指了指门口,三丫点点头,朝她比了一个蒙住嘴巴摒住呼吸的手势。 苏青宁会意,半眯着眼睛放松呼吸,在这段时间里,门栓已经被泛着银光的薄刀光推开,在要掉之际,被人拿东西挡了一下,然后房门应声被打开,两个穿着黑衣蒙着脸面的人钻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房间里转悠起来。 眼看着就要走到床边,苏青宁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她盘算着该怎么办,同时也是在等,看他们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不等她确定对方人数,两个黑衣人已经摸到了床前。 旁边的长榻上睡着李大丫,其中一个黑衣看了一眼连连摇头,然后银邪一笑在她身上突出的部分摸了一把。 “我草,你个狗日的,都莫子时候了,你还晓得占便宜,滚犊子吧你。” “老刘你他娘的,怎么说话的,我摸摸咋个了,咋个了? 你等到,我一哈子不仅要摸她,我还要睡了她。哼,不然老子大半夜的怎么会接这种活计。” 两人拌嘴这会子已经走到床前,一把扯下了帐帘。 “哦嗬嗬,这个女的长得才好看哦,瞧瞧这肤白貌美的,啧啧,这要是摸起来手感肯定比刚刚那个还要好。 铁子,你帮老子看哈儿,老子要干了她。” “滚蛋吧你,这个女人我见过,她可是京城里来的活阎王寺正大人的未婚妻,阁主说了抓活的,可不能上手。 喏,你他娘的下面要是痒的慌,你就拿刚才那个丫环解解气,这个你可不敢乱动,否则坏了阁主和上面主子的大事,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老刘前头的话吓不住刘铁子,但是后面的阁主和上面主子轻易就让刘铁子住了手,摸向苏青宁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然后搓着手嘿嘿笑着走向李大丫。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着眼睛装睡的苏青宁和三丫突然一跃而起,两个人对付一个,互相缠斗起来。 “啊……”李大丫胸口受到不明物体的侵犯,这时也醒了过来,看清楚趴在她身上的那张蒙着黑布的脸后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惊天动地,顿时把官驿里的人惊动了。 大家纷纷出来看热闹。 但都没能进到房间来,在门口就被另一个蒙着黑面巾的人粗声粗气地赶走了。 “看什么看,不关你们莫子事,莫要出来管闲事,滚滚滚。” 看来他们对此地的环境和情况颇为了解,所以在办事之前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住在官驿里的人基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敢多管闲事。 因为他们比旁人更加怕死,所以一个两个的只想着这些人说的不管他们的事,便都一个个打了退堂鼓。 反正事情只要不降临到他们头上,管别人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人都是自私的! 苏青宁眼见着动静闹得这么大,却没有人出手帮忙,心里一阵冰凉,原本还想装回柔弱的,这会儿也不装了,抽出头上的银簪对准姓刘的就是一顿乱扎。 姓刘的没想到这个生得娇弱的女子却是个狠角色,这般不要命地扎下来虽然不致命,但痛得不行,他一边“嗷嗷”大叫,一边呼唤门口的黑衣人过来帮忙。 眼看着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苏青宁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一二三四五,都已经有六个人了。 虽然不至于个个都是好手,但他们毕竟是男人,个个身强力壮,发起狠来不容小觑。 就凭她跟三丫跟他们混战,悬!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危机之时又相逢 苏青宁看了一眼三丫,两人心意相通,她把人往外面引,那些人不是想要见死不救吗,那就祸水东引,让他们无法独善其身。 而李大丫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也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拿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朝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后脑勺砸去。 “咚”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李大丫吓了一跳,常年的劳作虽然让她的手劲有些大,但也不至于这这么大,一下子就把人给砸死了。 她连忙低头去摸那人的鼻子,好在还有呼吸,只是有些微弱,应是昏迷了。 她顾不上多看,转头去瞧被五个大男人追着打的小姐和三丫,连忙寻了个洗脸的铜盆跑出去跟在他们身后,找机会朝他们头上敲闷棍。 人到了外面动静更大了,整个官驿的人都被惊动了,这其中住着的人倒也不全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 有人看到五个大男人欺负三个弱女子,起了心要上前来帮忙,可惜没有身手,一上来,还没怎么样迎面就蒙面人朝着脑壳打了一拳,一头栽倒在地。 连着两三个人都被打倒,苏青宁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由长叹:额滴神,她也幸好有些身手,再加上三丫厉害,她们才能勉强支撑,但要再继续下去,她们只有输的份。 但看到那些人不经打,她又心软,大喊让他们不要管了,赶紧躲回房间里去。 她这个正主儿一说话,原本就不怎么胆大的众人都犹豫起来。 再加上刘铁子不知道拿了一个什么在他们面前闪了一下提了一句:蓬莱阁在此办事,抓捕逃跑的门人,谁敢阻拦? 话音落下,再无人胆敢出手。 苏青宁想到在湖心岛上的经历,心头直发颤,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沈昀去了哪里。 同时她又想着,这个蓬莱阁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否有成功逃脱,想想她当时就那样跑了,似乎有些不仗义。 她无比抑郁地在二楼上跑圈圈。两个蒙面大汉跟在她后面追着要抓她。 眼看着苏青宁被逼到楼梯口,前后中路都被封死,蒙面人慢慢地靠近,明明可以马上把她按住,却故意放慢速度,似乎在享受捕猎的乐趣。 苏青宁靠在扶栏上,犹豫着是等着被抓到还是跳下去,在这当口,一道天籁之音传来:“青宁,别怕。我来了。” 苏青宁回过头去,只见陶华宁一身青色官袍就站在她的侧面,陶甲守在他的身边。 另一个皮肤黝黑,长相英武的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三两下打退了将她迫到护栏边上的两个蒙面壮汉,还将他们从高高的二楼上扔到了一楼中庭。 “啊……”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传来,一阵一阵地击打着众人的耳膜。 苏青宁转头看去,短短一瞬之间,陶华宁身边的年轻人已经把五个黑衣人全部打退扔下楼去。 她靠在护栏上,长啥了口气,背心已经完全被汗打湿。 而此时在官驿外面某个角落里,杜三悄悄地从一楼溜出去朝沈昀拱手道:“公子,里面有人出手帮了苏小姐。” “她可有伤着?” “没有。声音挺洪亮的,不过跑得太久,恐怕有些累着了。”杜三想到刚刚苏青宁那一系列的操作,有些忍不住想笑。 沈昀点点头看了一眼点亮了灯火的官驿:“东西已经到手,现在不宜出面,走吧,这笔账迟早要算。” “可是……”杜三还想再说,沈昀已经抬步离开。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从蓬莱仙阁弄到的东西带回京城,禀明太子,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而官驿里,苏青宁三人在陶华宁的帮助下,暂时安全。 二楼上的所有能拿的东西全都被苏青宁刚刚围着扶栏转圈圈的时候被她顺手砸得差不多了,此时一片狼藉,简直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官驿掌柜地悄悄地挪步上前,陶华宁一个眼神过去,陶甲立刻拦在他面前,跟他商量赔偿事宜去了。 而陶华宁则兴奋地捉住了苏青宁的手:“青宁,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真是缘分。 苏青宁是又惊又吓又喜,复杂地情绪让她一张俏脸的表情格外生动。但最终化作一汪眼泪哭了出来。 陶华宁连忙把她扶进房间里去,苏青宁看着跟在身后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问明他的身份,郑重地谢过他。 陶华宁则在关心了她一番之后问起那六个蒙面人的身份。 苏青宁便把之前在明湖湖心岛上蓬莱仙阁的事说了。只是省去了她中药跟沈昀缠绕之事。 听得沈昀当时也在,陶华宁心里掠过一抹难言的情绪,不过很快就被苏青宁话中的信息吸引了。 “这鄂州之地看着天朗气清,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污浊之地。”实在是教人难以想象。 苏青宁点头,说她在鄂州呆了一个月,也觉得挺宜居,挺舒服,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他们在鄂州的势力不小,不仅一手遮天,竟然还敢追杀你至此。”陶华宁注意到了先前有蒙面人亮出蓬莱阁的令牌后,原本有些看不过去的人全都静默了。 他们不敢招惹那个所谓的蓬莱阁,怕引火烧身。 “陶甲,去查查这蓬莱阁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陶华宁好奇起来。 原本他也可以跟外面的人一样不管不问的,但怪就怪他们招惹到了他在乎的人,再加上他正好要在这鄂州治下的安定县里任职,那自然更要查上一查了。 尤其他听出那里面有一人的声音操的就是安定县那边的口音。 这一夜折腾得极累,好在最后在陶华宁这里找补回来了,到四更时分苏青宁好歹能在陶华宁所住的客房睡个囫囵觉了。 睡醒后,苏青宁未及睁眼,便感觉到了身子在晃动,她好像不在床上了。 她睁眼,便见陶华宁正坐在她的身边,一只手微微伸着,脚往外抬出这是做出的下意识保护她的动作,唯恐她睡着了一头栽倒下来。 而她置身的地方正是马车,她一头雾水:“宁哥儿,这是要去哪儿?怎么突然就出发了。”她在鄂州还有事情要做了。 陶华宁侧头看她笑道:“睡醒了,你这是有多久没有好生睡了?我们辰时初刻出发,至此已经是午时,先前见你睡得熟,轻叫了一回,你没应。 这便没忍心叫醒你,正好听三丫说你要离开鄂州,就带上你一块儿了。” 陶华宁说完看苏青宁摸着额头皱着眉头,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呃,我,我,你要去哪里上任?”苏青宁迷迷糊糊的。 “安定县。”陶华宁摸摸她的额头,看她状态不佳,怕她发烧。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饿,饿得晕车。”苏青宁不好意思地嘟囔。 她这毛病是从现代带过来的,血糖低,但凡没有吃早餐赶车,那必定晕车,除非自己开车,但也决计好受不了。 “放心,红枣粥已经熬好了,正在火上煨着,来,你坐好,我让大丫给你舀。”说着陶华宁唤进车辕上的李大丫伺候苏青宁。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李大丫先把苏青宁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发现她除了之前的伤口,脸上身上又平添了好几道,心疼得不行。 苏青宁连忙打断她,说自己饿了,现在只想吃东西。 李大丫这才打住,舀好红枣粥扶着苏青宁吃。 擦了擦嘴,苏青宁想起还有个三丫,便问起李大丫来。 “三丫受了些伤,在后面的马车上,小姐别担心,奴婢之前已经给她上过药了。” 苏青宁这才放下心来,问起陶华宁他查的蓬莱阁查得怎么样了。 陶华宁摇摇头:“蓬莱阁就是蓬莱仙阁,只是一个男子寻欢作乐,逢场作戏的场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苏青宁一怔,她还以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没想到就是明湖湖心岛上那家花楼。 “不会这么简单吧?为何我总觉得不对劲。”苏青宁有些不信,如果蓬莱仙阁真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么沈昀就不会出现在那儿,他很明显不是去寻欢作乐之人,他是来查什么的,而且还查到了。 “陶甲之前在官驿外面看到沈兄了,他刚好路过,眼下已经往京城去了。”陶华宁主动提起沈昀。 他很敏感,虽然苏青宁什么都没说,但是从她的眼中,他看得出来,她对沈昀的感觉好像变化了。 不再像以前一样惧怕加厌恶了,至于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陶华宁也说不清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半个时辰后,临近午时末刻,传来陶十一的声音,说是定远县到了。 陶华宁让他直接把马车赶到客栈里去投宿。 苏青宁一阵疑惑,问他既然是来任职县令的,为何不直接去县衙,甚至连官驿都不去,反而住进客栈里来了。 “安定县可不安定。”陶华宁眉头深锁。 何止是不安定,简直就是一处狼窝虎穴。 第四百一十四章 任人拿捏软柿子 看陶华宁这样,苏青宁也跟着皱眉,问他此话怎讲。 “安定县是个老县,以往都还好,但自从两年前,这里已经连着来了三任知县,但没有一任能够任满一年的,如今两年整,加我便是四任。” “他们都被调走了?”苏青宁一开始总还愿意用好心去猜测这些事情。 陶华宁摇头:“他们死在任上,据说就埋在这县城东边的东山之上。” “为什么?”苏青宁搞不懂了。 陶华宁摇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他来了。 “你不怕吗?”苏青宁紧盯着他的眼睛。 她因为关心沈昀的仕途,也知道不少官场之事。 像安定县这种有问题的地方,以陶华宁的资历、身份和关系根本用不着往这儿来,就算是上面的意思,他也只需要随便找人疏通一下就能改派别地儿。 “我想下放想得急,眼下十八府上百个县均未有空缺,只好奔这儿来了,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会不会成为例外的那一个。” 此行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比起在朝堂之中那些平淡的日子可是有趣多了。 这是陶华宁的选择,苏青宁无权干涉,不过就这样离开鄂州到达安定县,她有些不甘心。 这股不甘心源自于她内心里对于蓬莱仙阁一再算计她欺负她,而她却并未报复回去的情绪。 “青宁?想什么呢?”陶华宁看她听着听着就走神了,连忙在她面前摇手,把她游离的双眼拉回来。 苏青宁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那些被制服的黑衣蒙面人最后怎么处置的?” “交给了府衙的人。”陶华宁随口道。 苏青宁眉心微拧:“宁哥儿觉得如果他们不是有着强大的倚仗,他们怎么敢在官驿行这样的事?” 所以把人交给府衙真能解决问题吗? 陶华宁长长的桃花眼一动,眸中涌起惊涛骇浪:“青宁你的意思他们与官府的人有勾结。” “我没有证据不好说。”苏青宁低头,但她作为当事人来说,蓬莱仙阁能在鄂州那么嚣张,肯定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开花楼的。 而且连沈昀在京城里都注意到他们了,可见他们的触角伸得可不短。并且这里面还有一个苏青宁以前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实。 那就是这个蓬莱仙阁她怎么听怎么耳熟,好像在书里贯穿了始终,但从前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她一直没有往心里去,但现在不仅知道了它,还被他们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她可算是跟他们杠上了。 尤其那个什么所谓的黄阁主恰好跟她在京城里结的仇家一样同是姓黄,难保他们之间不是有些啥关系。 有些事情经不起掰开来一点一点的推敲,越推苏青宁的心越冷,同时也越想再次回到鄂州去好生调查一番蓬莱仙阁。 不然总让她觉得好像有一根鱼刺卡在喉中似的,心里极为不适。 “青宁稍安勿躁,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我稍后让十一再去查一查,你放心,如果那些人真的跟官府有勾结,我不会让他们跑了。” 陶华宁知道苏青宁的性子有仇必报,她被那些人追杀,还受了伤,放不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一行六个人,原本想低调一些,谁知进了客栈便引起了掌柜和小伙计的注意。 几个人目光来回地在六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在半空中交汇一圈,彼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很快在掌柜的亲自领着六人上楼住天字号房时,那早先在门口迎宾的小二跑了出去。 苏青宁在房间里归置物品,她突然想起问三丫:“我离京有些仓促,却不知道那皇商黄家的黄眉眉和黄芳芳如何呢?” 前些日子她忙着躲开沈昀,又忙着珍惜跟自家父母弟弟相聚的时光,一时之间并未顾得上那些仇怨。 如今天伦之乐已享过了,跟沈昀之间的关系略有进步,至少不会闹成死敌那般,她也有心情来算计曾经在京城积下的旧怨了。 三丫想了想道:“黄五小姐那事儿已经被黄家摆平,市井间有传闻,黄家的姑娘生来是决计不会低嫁的。 他们家的女儿不管嫡庶都是嫁入王侯贵族,甚至连皇宫之中都有好几个黄家的女儿。” 苏青宁想到了是这个结局,毕竟在后面她参加过的几次茶会中都有看见黄眉眉,只是她大概得了家中长辈的叮嘱,不如先前那么嚣张罢了。 但取而代之的黄芳芳却不知道怎么也跟她杠上了。 上次在苏家她步步紧逼,差点把她迫入绝境,说起来那事一要谢苏意程,替她拖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二要感谢沈昀及时出现替她打圆场。 否则她的名声早就坏得一败涂地了。 人生在世除了生命以外,名声也是很重要的,尤其像她这种凭着名声跟诸多名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做生意的人,更是大意不得。 “黄芳芳,公子查到苏家的事与她脱不开干系,原本是要深查她,但后来东宫太子殿下出事,公子被调往大理寺,没顾上。如今又出京来了,大概还是没处理。 “也好,这事儿我迟早在自己收拾。”苏青宁咬牙。 真当她是泥菩萨的性子,任人拿捏的,谁不高兴了,都往她头上撒气? 哼,泥菩萨又怎么样,脾气来了,也有几分泥性。 不过考虑到陶华宁不大喜欢锋芒太露的她,苏青宁在他面前时刻意收敛了一下。 虽然怀着对蓬莱仙阁极大的不快,她也没有在陶华宁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悄悄地让三丫找人去查。 夜深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睡下了,客栈掌柜悄悄地打开门迎来了一波人。 “孙大人,小的确认了,此人应当就是新到任的县令陶华宁。” “哼,好一个陶县令,有么子意思蛮,到了到了,竟然不来县衙住,反而自己跑到客栈里住着来了。” 县丞孙不二个子粗壮搓着手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 “那孙大人,你看这事儿咋个处理哦?”掌柜孙小福有些拿捏不住,悄悄地问。 “处理个卵子,他娘的,他爱住就让他住个够。”孙不二一拍桌案,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水。 “可是他要是一哈到外头切视察又啷个交差?”孙小福一脸担心。 “哼,他要视察我未必就让他去哦,那是不可能的,等到,今天我不回克了。 我就窝到这哈,等到我们的县令大人醒过来,就把他请回县衙克。” 翌日一大早地,天还未亮,外面公鸡就在客栈后院不停地打鸣。 “喔喔喔……”那响亮的声音吵得大家都睡不着。 苏青宁翻了个身,蒙着头躺着,可是被吵醒了再怎么样都睡不着了,她干脆不睡了,起身披衣洗漱。 来到走廊一看陶华宁已经起来了,他正坐在房间里看公文,门半开着,窗外清亮的光辉已经顺着镂空的花窗照了进来。 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俊朗清贵。 苏青宁扶在门框上,一时之间不由得看呆了。 陶华宁长得真好看,至今为止,她还未看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子。 他不仅五官生得好,脸部轮廓立体,眉眼服帖柔顺,没有带着像沈昀眸中那股野心与算计,整个人散发出来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和力。 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他亲近,想要呆在了的身边。 “青宁,你起了。”陶华宁放下文书看到苏青宁如痴如醉的看着他,不由轻笑出声。 苏青宁偷窥美男看书被人抓了现行,红了脸颊咬着唇道:“嗯,起了,今日你要做什么?” 陶华宁道:“不做什么,一会儿你要是不出门的话请你看出戏。” 苏青宁歪着头想了想,眼下她在躲避蓬莱仙阁那些人的追踪,同时在查探他们的消息,暂时倒是没啥事做,跟在陶华宁这样赏心悦目的人身边看看戏倒也不错,当即点点头。 但看看自己的装束和陶华宁现在的身份,总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她干脆回去找三丫借了套衣衫换上,扮成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环,端着茶盏往陶华宁身边一站,虽不像,但看着也十分贴合。 陶华宁摇头:“调皮。” 做好准备,陶华宁便抬手让陶甲去楼下请人。 孙不二很快来到陶华宁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碰撞,火花四溅。 第四百一十五章 是拒绝还是接受 房间里香熏缭绕,茶香阵阵,外面松柏树上停留着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给本就燥热的夏日平添了两分热意。 苏青宁看着面前两人,一人坐着,风光霁月,风华绝代,一人站着,长相普通,但脸上的狠劲儿却一点儿也不少。 “孙县丞?”陶华宁打量完孙不二后出声道。 “正是下官嘞,陶大人真是好眼力。”孙不二愣了片刻才接上话。 他在下面中庭方桌上坐着,原本是想喝杯茶水,等上片刻再上楼来面见县令大人,可谁曾想,还没等他一盏茶凉,突然就被唤了上来。 他这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来了。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可谁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掌握了去。 面前的县令大人不仅知道他在这里,而且也知道他的身份。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对于安定县里以前发生的事情也都有所察觉了? 孙不二想得有些深,当着陶华宁的面竟就走神了。 神情这般异样,别说是陶华宁了,就连苏青宁都看出来他有问题了。 看他这样,苏青宁深以为之前那三届县令之死不是意外,大概是横死。 只是不知道那动手的是谁人? 苏青宁想着心里打了下鼓,安定县果然如同陶华宁所说的并不安定。 “孙县丞真是兢兢业业,本事也大,本官初来乍到,并无仪仗,也未事先发通告,你怎么就能这么一大早地守在客栈里?”陶华宁不曾拐弯,问出心中疑问。 “陶大人言重了,下官哪里有么子本事哦,不就是天天盼着大人来上任,就守到官道上等到的蛮。 昨天听到讲有人来了,想着陶大人也就是这几天,就把县衙后院归置好了,光等县令大人入住了。 但是左等些右等些都莫的看到人来,这才想到出来找一哈,莫的想到陶大人居然跑到这角角卡卡里来住到了。 这莫不是想要明察暗探,微服私访吗?那我来是不是打扰到陶大人了?” 孙不二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嘴里的话说的客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高傲不屑的紧。 处处都流露着一种信息:他才是当地的主人,陶华宁整个一外来人士。 陶华宁听出来了,看着孙不二的眼神便有些变化了。 他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能做上县丞的。 虽然县丞不是朝廷正经有品级的官职,只是小吏,但好歹也是要遴选一番的。 就他这样的,说话行事霸道的跟土匪没啥两样。 他不高兴了更加懒得跟他打交道径直道:“孙县丞既然知道本官是这安定县的县令,那便是这一县之主,这就由不得你管束了。” 他想明察暗访就明察暗访,他一个小小的县丞管得着吗? 孙不二被陶华宁的话一堵,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奶奶的,他在这安定县里呆了这么两年,前面几任县令可没有一个敢这样中他说话的。 他撸了袖子,抬手就拍在桌案上。 陶华宁眉眼一挑,他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苏青宁则皱了皱眉,这个县丞明明官职比陶华宁低,但却满身的匪气,满脸的狂妄,她现在深刻怀疑前面几任县令的死恐怕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孙不二这一巴掌到底没能拍下去,因为被一个个匆匆赶来的人拉住了。 他身上穿着县衙里的绿色制服,头上戴着纱帽,嘴角留着两撇八字胡,他牢牢地抓住孙不二后连忙朝着陶华宁跪下行礼。 “小人安定县主簿毛文见过县令大人。” 主簿毛文,陶华宁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嘴,陶甲搜集来的资料上面显示的他的为人还算不错,风评甚佳。 对他的脸色瞬间好转,笑着请他起来就坐。 毛文到了之后,孙不二就被晾在了当场,陶华宁没有看坐,他的旁边便没有凳子,他站在那里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先前的骄纵傲气顿时被打磨了些去。 主簿毛文说话可就客气多了,事事以陶华宁为先,处处为他着想,两人的谈话十分和谐。 而且毛文还主动提出来陪着陶华宁在县城里转悠一圈。 “陶大人,这安定县一共分为东西南北四条主街,再加十条小街,也算是一个大县,本县主产一些山货、草药。 在前几任县令大人的治理下,老百姓的日子倒也算过得下去。”毛文自己不居功,光往几任已经死去的县令头上戴高帽。 陶华宁笑笑没说话,苏青宁却在心里暗暗嘀咕,据她看到的资料上面显示,前面两任县令第一任做了一年县令。 第二任做了半年县令,第三任压根没做满一个月,因为县令死得太频繁,朝堂之中人人自危,就连举人推官宁愿不做官居都不愿意往这里来。 所以之后的大半年里安定县的县令就一直空缺着,所以说现在毛文把安定县的百姓日子过得可以的功劳往几任县令头上安,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过这位主簿却是个精明人,他在陶华宁面前说话行事十分恭敬,因而说得再夸张也不会引得人的反感,反而觉得他为人诚恳谦逊,很值得一交。 便连一来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陶华宁都对他赞赏有加。 在与他相伴着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圈之后回到县衙后院与苏青宁提及他也是多有夸赞。 “那县丞看着像个土匪,这位主簿却是个能干人,说不准县城之中县令缺了半年有余,还能治理的这么好,应当全是他的功劳。” 苏青宁点点头,事情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 什么事情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他们当时来的时候听到了多少流言。 但今日他们在街上转悠了那么一圈,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各自安好,多少还是放心了。 或许这安定县不过是名声在外,以讹传讹,事实上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恐怖。 苏青宁却与陶华宁的想法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瞧着那位毛主簿似乎没有那么真诚,这种想法没有根据,纯粹就是她的第六感。 只是她没有证据便不好跟陶华宁说太多,但她实在看不得陶华宁这么快就下了结论不由小声劝道: “虽说眼见为实,但我觉得宁哥儿你还是应该多看几回,才能下此决定,毕竟一叶障目,有些东西即使看在眼里也有可能造假,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陶华宁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他很喜欢她话中的“咱们”两个字,这代表着她心里有他。 他握了握拳头,又极快地松开,突然拉住苏青宁的手充满深情地道:“青宁,你我相识多年,不说青梅竹马,却也是心心相印,心灵相通,相处和谐,你看……” 苏青宁手指下意识握紧,挣开了陶华宁的手。 “青宁,我心悦你,你是不是不心悦我?”陶华宁不是扭捏之人,他直来直往惯了,想到什么便会说什么。 此时被苏青宁猛然间挣脱,惊了一下径直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苏青宁一下子凝住了。这不是陶华宁第一次表白,但绝对是最直白最直接的一次。 以往那么多次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清楚明白,以前他似乎总是有一些顾忌。 就算是表白也是朦胧让人猜的,但这一次他好像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表白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青宁,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曾看到? 我以为你便是不能如我这般在乎你一样在乎我,也不会拒绝我,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我都可以为你改,改到你接受为止。” 越说苏青宁越是不知所措,如果没有沈昀,如果一定要成亲的话,不必说陶华宁自然是最好的那个选择了。 可是在蓬莱仙阁之中,沈昀留下的那句话言犹在耳,苏青宁不得不犹豫,她不敢把他的话置之脑后。 虽然他最近瞧着好相处,但是谁都没有她明白,那是一个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她不想轻易招惹。 “青宁?”陶华宁再度悄悄地伸手把苏青宁圈在了怀中。 靠着她,他的心跳加速,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他全身心爱着苏青宁,但这般与她亲密接触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宁哥儿,你听我说。”苏青宁扭过身子推拒。 拒绝他还是接受他,两种想法在脑子里不停地交织,砸得她晕头转向的,一时之间她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离这里。 第四百一十六章 胆大包天的县丞 苏青宁推开陶华宁站起身道:“宁哥儿,太突然了,那个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青宁……”陶华宁看着一溜烟跑得没影的苏青宁,她没有答应,他叹息一声,忍下心头失望。 看着已经跑得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苏青宁,刚想起来他应该提醒她一句,这县衙大院她还第一次来,不要乱跑,否则迷了路。 苏青宁是真的迷了路,县衙不大,刚刚进来的时候毛文特别贴心地带着他们转了一圈,然而苏青宁天生不识路,走在院子里,觉得每一条路就好像被打了结的毛线,无论她扯哪一根都扯不开。 选择哪一条路她都觉得找不回去了。 一阵慌乱地紧张后,苏青宁平静下来,她靠在花园子的假山后面,喘着粗气歇息。 突然听到一阵粗俗的调笑声。 苏青宁小心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只见孙不二怀里抱着一个小丫环打扮的女子,双手乱摸,嘴里笑着: “哈哈哈,花儿,过来,你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做么子,可是刚刚看到了什么?” “哎呀,孙大人,不要弄奴婢了,奴婢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你要是想知道,啊……不要,不要……” “哈哈哈,你不就是有些地方痒痒了,想要爷帮你通通嘛,哈哈哈,来蛮来蛮。” “不要啊,啊,不要在这里。”花儿娇娇地叫着,欲拒还迎。 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人一边抱着一边就急切地彼此把对方身上的东西扯光了,然后青天白日的靠着假山捣鼓起来。 呃……这,这…… 苏青宁惊讶地张大嘴巴,差点忘了合上。 这两人也太大胆了吧,这里可是县衙后院,不说会有衙役路过,就是这场合也不对吧,就这么饥渴吗? “啊,大人,你好棒,我忘了告诉你,县令大人喜欢他身边那个长得好看的小丫环,还想向他求亲,被,被拒了。”花儿边承受着狂风骤雨边道。 “哦,那个小丫环啊,我想起来了,长得是蛮好看的,老子都忍不住心动了,看么子时候把她弄到手搞一搞……” “哎,大人那可是县令大人看上的,你怎么敢上手?”花儿媚笑着挑拨。 “我有么子不敢的,你不也是前前任县令大人的通房丫头吗,现在跟到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多好。” “哎呀,快莫提苏大人了,说起他,我这两天太阳穴突突的跳,好像要发生甚事了,你说是不是他在天上看着咱们这样,不高兴了,他夜里会不会来找我……” 花儿被吓住了,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一边享受着还不忘了一边转着眼珠子四处看着,然后在看到苏青宁的方向时睁大了眼睛,用力摇着孙不二。 “大人,大人,那里好像有个人,有个人在偷看我们……” “哎,偷看就偷看,就让他看看老子有好威风。”孙不二越说越带劲。 在发泄过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他跟花儿事没少做,但话也没少说,这要是让人听了去,尤其是新县令的人听到了,恐怕不好,他急忙顺着花儿手指的方向去看。 苏青宁一见他们回头,连忙蹲下躲开,不过还是让孙不二瞄到了一眼衣角,她转身慌不择路的逃跑。 在绕过一道月洞门时,她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是孙不二追上来了。 她看过孙不二走路,他算是一个练家子,不过不算很厉害,她咬咬牙应当能对付,只是她不知道陶华宁的计划,不想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以免影响他的计划。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脚不停地奔跑,突然一双手从一簇灌木丛里伸出来,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唔……”苏青宁以为是坏人刚要大叫,却见是被她躲着的陶华宁。 她及时收声,两人躲着,孙不二摇摇晃晃地追了过来。 四处看了看,见着没人随便选了一条路追上去了。 苏青宁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趁机走人。 陶华宁却一把将她拉下,很快,刚刚消失在转角处的孙不二又转了回来,一双如细缝般的眼睛紧紧地盯了一眼两人的藏身之所,然后满脸狐疑地走了。 苏青宁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刚刚是真的被惊吓到了。 这个该死的孙不二实在是太奸滑了,居然还知道杀个回马枪。 好在陶华宁机警,不然她就暴露了。 不过危机取消,两个人刚刚情急之下距离却是过近了此。 苏青宁是被陶华宁整个抱在怀中的,她都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响得她心乱如麻。 她往外挤了一下,不安地眨眨眼睛跟他分享自己刚刚获得的情报。 “我怀疑前面几任县官之死可能都跟孙不二有关,之前给我们收拾屋子的小丫环花儿应是知情人。” 陶华宁点头道他也这么怀疑孙不二,不过不知道青宁为何会觉得那个看着柔弱如扶风的丫环花儿会是知情人。 “我,我刚刚在假山那边看到他们两个有勾结。”苏青宁想到刚刚那湘艳的一幕,脸不自觉地红了。 陶华宁不知底细,便想问个仔细,苏青宁脸红到了耳根子,嗫嚅着说不出话,陶华宁问得急了,她咬牙道:“他们,他们在假山那里……” 还没说完,陶华宁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惊讶地看着陶华宁,但很快她就释疑了,因为在他们的正前方,花儿也来了,她竟然还跟了上来,只是她似乎有些着急,身上的裙子都没有穿整齐,松松垮垮地露出粉肩来。 脸上还带着刚刚行完事的红潮,媚眼如丝,是个人都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 陶华宁想到苏青宁刚刚的犹豫,眼眸有些不安地闪烁,呃,难怪她刚刚那样,倒是他太强求了。 这样的事情让青宁一个未婚姑娘怎么说得出口。 “大人,大人,我想起来了……”花儿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朝着孙不二离开的方向大叫。 “你想起么子了?”孙不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被她这么一叫就给叫回来了。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不知道为何,她直觉花儿接下要说的话会对她不利。 “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件衣衫是蓝色,我记得县令大人身边那个丫环穿的就是那样一身……” 话音未落,陶华宁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身上赫然穿着的一是蓝色衣衫,毫无预兆的陶华宁走了出去替苏青宁扛下了这口大锅。 哎……苏青宁想拦没能拦住。 苏青宁想说,其实他不用这样做的,她一会儿回去换身衣衫就是了。 不过这话到底没说出来,因为陶华宁已经暴露在他们面前。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做什么呢,拉拉扯扯的。”陶华宁抓住先机对着他们一顿训斥。 “陶大人,你为么子会在这哈儿?”孙不二极其敏感。 “本官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县衙后院,本官为什么不能呆在这里?”陶华宁挑眉,好看的五官轻轻一挑,脸上也生出些寒意来。 孙不二在县衙向来自我惯了,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顶撞他,当即就要跟陶华宁吵起来。 还是花儿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可是明面上的县令大人,他的官职比他矮,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能招惹。 “县丞大人,你少说两句吧。”花儿小声劝着。 只苏青宁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发现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缠绕在她身上的衣衫却始终没能穿上去,露着半边肩膀,把白皙的脖颈也露出来显得十分妖媚。 苏青宁摇摇头,她这明显是故意的,想要以此引得陶华宁的注意。 不过陶华宁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对孙不二胆子大的愤恨,并未注意到在他面前还有一个主动示好的妖媚女子。 “哼……陶大人虽是县令,但是县衙后院我却也来得。”孙不二一甩袖留给陶华宁一个冷脸,回头拉了花儿一把走了。 他临走时留下的眼神让人看着心头发寒。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好人坏人分不清 确定孙不二走远后,苏青宁才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与陶华宁一起回到后院,她四处查看,见花儿并没有回来,身边都是自己人这才道: “他哪里像个官吏,简直就是一个土匪牛氓。”说话行事没点子章法,完全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受一点控制。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已经让陶甲去查他,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查到他的底细。我倒要看看他这样一个尊上官,目无王法到底是怎么在此做县丞做了这么多年之久。” 这一点不仅陶华宁好奇,就连苏青宁都忍不住悄悄寻思。 她以前在现代小说电视剧看得多,路子野,想得多,悄悄地给出了好几个可能。 “会不会他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孙不二,是个冒牌货,山贼,土匪,杀掉了孙不二,扮成他的样子做官…… 要么他就是在朝中有大关系,所以这个样子都能在此做官这么多年。” 苏青宁的说法实在太过玄幻,让人不敢相信。 “大梁天下,朗朗乾坤,杀人夺身份,只为做一个小小的县丞不至于吧。他若朝中真有关系,那也不必只做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便是六部也进得。” 苏青宁的猜想一一被陶华宁否定,苏青宁也没再往心里去,其实她就是随口一说,根本也没真个思考。 只是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玄幻,越是看着不可能的,越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过两个人一致觉得花儿可能会是他们破案的关键人物。 陶华宁吩咐下去说只要等她回来就把她拎进来好生盘问一番。 “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苏青宁有些担心,她是觉得孙不二为人实在是太凶悍了,还是等到前去调查蓬莱仙阁之事的陶十一回来后再行此事会更好。 要是现在就跟孙不二撕破脸,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人生地不熟,到时候被人算计了,简直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跟前面三任县令一般白白枉送了性命。 两人正商量着,陶甲来报说是毛主簿和孙县丞一起来了。 苏青宁和陶华宁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同时掠过无数的想法。 但没有一个是好的。他们都认为两人此行恐怕不安好心。 “给陶大人请安。”迟迟得不到允许入内的命令,毛文大声行礼。 陶华宁将两人请进来,冷声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孙不二张口就道:“陶大人,今日下午下官错了,不该大小不分顶撞陶大人,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下官一回。” “大人,孙县丞为人没有什么,就是脾气急,脾气上头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服管教,但这回他做错了,得了大人的教训,他以后定会好生改正错误。”毛文恭敬有加地陈述事实。 孙不二则跟在他身后行礼道歉。 陶华宁见此情况,淡淡地挥了挥手,说他没有责怪孙不二,然后便赶他们离开。 直到事情落下帷幕苏青宁一句话不曾说。 她实在是很好奇,这位毛文在此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当她跟陶华宁提及的时候却听他分析道:“毛文跟孙不二是完全不同之人,但他能在此地任职多年,想必不是没有本事的,不过他可比孙不二那个武夫好相处多了。”至少把今日下午在青宁面前丢掉的面子给他找补回来了。 他很难对毛文产生恶感。 而此时在出院子的路上,毛文正在细细叮嘱孙不二:“那可是县令大人,你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对大人无礼,你是下级,不能越矩,以后这样类似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孙不二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但奇异的是他居然没有顶嘴。 路过的三丫把在院子里看到的事情回来在陶华宁和苏青宁面前一学,苏青宁一脸深思。 看着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孙不二在毛文一个小小折主簿面前居然那么听话,凭什么? 她想把此猜测说给陶华宁听,却见他很满意地点头,说作为一个主簿,毛文所行之事才是理所应当的,而不是像孙不二那般,太过蛮横,也太过不讲道理。 苏青宁生怕自己的判断影响陶华宁做事,便强此将此咽了回去。 只悄悄让三丫以后多多注意毛文的行踪。 只是两个人从下午等到黄昏,再到天黑,却一直都没能等到小丫环花儿回来。 派人去找却被告知花儿自知罪孽深重,离开了。 “她怎么可能离开呢,她不是县衙里买来的奴婢吗?”陶华宁不解。 苏青宁却道她让李大丫去查过县衙后院的奴婢的卖身契,独花儿是不在此内的。 “看来咱们错过了查询此事的最佳时机,也同时错过了一个最好的当事人或者知情人。”陶华宁有些失望地捶着桌案,满脸抑郁。 苏青宁倒是还算镇定,其实当时在看到孙不二的眼神时,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们两个人在做那事之时,因为太过畅快所以说出来的事儿还不少,他们应该也能想象得到,若是花儿落在他们手上,那必定会被审问,所以一去不复返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知道此事无望后,陶华宁也不多想了,看向苏青宁,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他又想要旧话重提。 苏青宁一见连忙以天色已黑为由转身跑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她走后不久,陶华宁准备好了一个檀木盒子,本想去寻一寻苏青宁,他从京城带着的礼物一直未曾送出去,而且还有话一直未曾说出来,此时觉得很有必要说一说,只是刚刚拉开门就来迎来了毛文。 “陶大人。”毛文一如既往地知礼谦逊。 “毛主簿不必多礼,夜深至此,所为何事?”陶华宁有些疑惑,紧了紧手中的檀木盒子。 “下官夤夜至此,确实有要事禀报。”毛文严肃地道。 陶华宁下意识直起了身子,回身坐下。 他从见到毛文起就对他印象还不错,觉得他这人看着虽然长相普通,但一双眼睛还算正直,应当是可信之人,他也有意拉拢他好一起对付可恶的孙不二。 故而对他的来访还是很重视,这边招呼着他坐下,那边还赶紧让陶甲上茶。 “大人,我此行是为孙县丞而来,他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桩事情想要急于跟大人汇报。”毛文小心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瞧见没有外人才道。 陶华宁心里紧了紧,他现在正是关心孙不二消息的时候,当下催促道:“请说。” “孙不二竟然跟前前仁县令大人留下的通房丫头花儿有染,听说今日竟然在花园子里野和,实在是太过分,太肆无忌惮了。”毛文义正言辞地指责孙不二的恶劣行径。 又说起他今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揪住他的小辫子说事才勉强把他劝来道歉的。 他说的那叫一个真诚,陶华宁没多想就认同了他的话,不知不觉地顺着他的嘴说起了今日下午他听到的事,然后问起前面三任县令猝死之事。 “最先是一位秦大人,他是去鄂州府叙职时因为喝多了酒掉进明湖里被淹死了。后来是一位姓苏的大人,他来自京城,连续考了两次会试都没中,只得了个举人的身份找人活动了一下分派到了这里。 也是没过多久就没了,说是马上风,哎,这个下官也不大清楚。得问他留下的那位通房丫环花儿。 哎,这就是与孙县丞厮混的那个女人。这其中的事情谁说得准是什么样的。” “那第三位呢?我听说他是刚到县衙,屁股还没坐热就没了。” “没错,半年前东山闹土匪,他想要立此大功,就带着县衙里的衙役去找土匪,这,这哪里打得过,李大人就这样没了,哎,当时我为了救李大人,这胳膊这儿还挨了一下。” 毛文说着落下了眼泪,后悔自己没能劝住李县令。 “还去外面抓土匪,我看这安定县里最大的土匪就是孙不二。”陶华宁气大了,一手拍在桌案上。 毛文惊讶地看着陶华宁,呃,他知道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大家都熟睡了过去。 翌日一声惊叫响起:“啊,陶大人,陶大人不见了,快来人哪,陶大人不见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又来一个未婚夫 苏青宁在半睡半醒间听到这事,一个激凌坐起来,看看外面,天色昏沉,才是卯时三刻。 那声音在喊过一声后又停下了,苏青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做了噩梦,她眨巴眨巴有些肿痛的眼睛,轻轻揉了两下又倒了下去。 她还没睡够了。 但很快,外面的人压根没打算让她再睡,喊声越来越大,很明显已经朝着她这边跑来,大力地拍打着房门。 “小姐,不好了,陶大人不见了。”这是三丫的声音。 苏青宁这回被惊得清醒了,她胡乱地披上衣衫把三丫放进屋内,抓着她的肩膀着急地问:“什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他是不是起得早,出门散步或者跑步去了?” 苏青宁自己是有这个习惯的,以己推人,她猜测陶华宁是不是也喜欢这样。 “没有,没有,小姐,你快出去看看吧。”三丫来不及多加描述,看苏青宁衣衫整齐,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来到陶华宁的房间一看,苏青宁这才知道他们那么肯定他没有出去跑步或者散步的原因。 房间里面很乱,桌椅倒塌,床帐都被扯了下来。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苏青宁看得眉头皱了起来,她看向陶甲:“房间里都折腾成这样了,你一晚上都不知道?” 陶甲哭丧着脸,就差大声哭出来了,他拍打着脑门说昨夜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然后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睡得很死,一个晚上都没有醒来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就在隔壁公子的房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都怪我贪睡,都怪我。公子要是出了事,我赌上这条命都赔不起。”陶甲平日里看着多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此时面临着陶华宁的突然失踪,一下子就着了慌了。 “你别胡说,宁哥儿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他现在是安定县的知县,想是不会有人敢对他怎么样。”苏青宁安慰着陶甲,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不过这话不说倒罢,一说她自己跟陶甲反而都沉默了。 安定县不比别的县,这里可是两年死了三任知县的地方。 陶华宁正是在这里才有危险,一时之间,两个人脸上同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抑郁。 最终还是苏青宁稳住了,她蹲下来看了看现场判断道:“宁哥儿失踪肯定是被人强行掳走的,不然房间里也不会乱成这样,陶甲,你快别伤心了,指不定这会儿宁哥儿正在盼着咱们能够找到他救出他。” 陶甲听得心里阵阵颤栗。 “小姐说得没错,我,我现在,应当做些啥子。” 苏青宁指指凌乱的现场,让他先行查看一番现场的痕迹,但要注意保护现场,如非必要不要轻易动里面的东西。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有些事情发生了,那么必定会在现场留下些什么,你仔细察看,说不定这里便有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那个绑走宁哥儿的人。” 陶甲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连忙听话地蹲在地上找起来,果然让他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现场留有印着泥巴的脚印。 他在征询过苏青宁的意见后,连忙掏出青帕把泥坷子包起来。 两人正待就这泥坷子分析一通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 接着就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陶大人,陶大人怎么呢?来人啦,陶大人不在房间,还不快出去找找陶大人。” “已经派人去找了。”外面有人答道。 “那可有找到?”人未至声先到,这自然是气势极为嚣张的孙不二孙县丞。 跟着他身后进来的是看着忠厚老实的毛文毛主簿。两个人一来就掌握了主动权。 毛文看了一眼房间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他像是有洁癖一般道:“房间里这么乱,要是陶大人回来了看到这般肯定会不高兴的,来人哪,快些把这里收拾出来。” “慢着,不能收拾。”苏青宁上前一步拦道。 虽然她不想当着这两人的面出风头,但此时此刻却也没有办法了。 “你是什么人,哦,不就是陶大人身边那个小丫环吗?”孙不二斜着眼睛张着嘴看着苏青宁。 啧啧,长得真美,他心里打算着,正好真陶华宁不在了把她带回家里弄一弄。 “我才不是他的丫环,我是……”苏青宁皱着眉头思考着她的身份应该怎么说。 是合作伙伴?此时没用,他们不会买账。 说是朋友?她若是个男子这话听着就没问题,可她女子的身份注定了她无法用朋友这个身份为陶华宁主持公道。 那该说什么? 苏青宁焦急地思考着,突然想到表兄妹应该可以,只是还没等她说出来,陶甲就抢先一步道: “这一位是我们大人未过门的少夫人,这哈是遵照我们家夫人之命前来探望大人。” “少,少夫人?”孙不二傻眼了,瞧着苏青宁一副不想相信的模样。 他想争辩一句她肯定不是,她是冒充的。 但话未说出就被毛文瞪了一眼。 毛文起始也是惊讶的,但他很快就相信了陶甲的话。 毕竟眼前之人可是陶华宁的亲随,他敢这样说,那定是真的。 难怪,一般普通的丫环可能会长得好看,但哪里又会有她这般气度,沉稳大气,温婉亲和。 苏青宁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陶甲背着他们使劲儿哀求她。 苏青宁心头一梗,有些无语。 她最近这是走了什么运,怎么走到哪里都能成别人的未婚妻。 “既然是未来的少夫人,那此事还请示下。”毛文立刻退下彬彬有礼地问道。 苏青宁眼见局势已经定局,也不再纠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问题。 反正等到把陶华宁顺利找回来,到时候拉着陶甲跟他解释一番便是,这毕竟不是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她看了一圈房中场景:“我听说但凡发生大案,有些人具有从现场之中找寻线索的本事,我已经差人前往京城,这里先不要动,等到京城来人查探过后再说。” “京城来人?哈哈哈,我说陶少夫人,咱们两地虽说离得不那么远,可是也有好几百公里,骑着马往死里跑也要跑个两三天。 你这哈还派人克京城找人来看,那个时候陶大人早就……” “孙县丞,不得胡说。”毛文眼见着苏青宁眼神不对劲了,连忙拉住孙不二。 然后跟苏青宁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还说他们会派捕快和衙役出去找,一定会把陶大人找回来。 “如此就多谢你们了。”苏青宁此时不想跟他们再多说,索性掏出丝帕捂住脸,伤心地哭嚎了两声,又使眼色给陶甲,他连忙掏出银两来递到孙不二和毛文手里,嘴里说着麻烦的话。 毛文看着手里的银票,这一出手就是一人一百两,比他们从年头折腾到年尾都要强太多了。 他拉了一把孙不二,两人出得门去。 孙不二一副贪婪模样看着手里的银票。 “啧啧,真他娘的有钱。你刚刚瞧见莫的,他那袖子还有五百两,一千两的银票,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老子个的一天辛苦到黑,都挣不到几个碎银子,人家一个管家下人身上都装着几大千……” “孙县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既然得了这银票,就应该好生派人出去帮着陶少夫人找一找,免得陶大人也跟其他大人一样出了事。” “哎,晓得了晓得了,出事,出事,他敢到咱们安定县来,就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现在人都被绑起走了,还说那些做么子。” “哎,县丞大人你就少说两句吧,县令大人出了事,我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毛文摇摇头踏着四方步稳步离开。 他们一走,苏青宁和陶甲从隐蔽处走出来。 陶甲满脸不解:“少夫人……” 苏青宁一听急了,瞪着他道:“喂,陶甲,他们不知道胡乱叫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陶甲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苏小姐,实在是……不是怕他们跟咱们一样在这里偷听吗。 苏小姐你说,他们俩到底会是谁呢,我瞧着那毛主簿应该不是,要不我专门去查查那孙不二。 看他那副掉进钱眼里的狗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陶甲气性难消,恨不得他十一弟现在就从鄂州回来,然后好好地把他们收拾一通。 “别结外生枝。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宁哥儿。” 第四百一十九章 到底是谁绑架他 苏青宁分析,既然他们是把陶华宁生生绑走的,没有当场杀人,就说明他们暂时还没有想要下杀手。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安全了,当时不杀,很有可能是还没有找到杀死他又不用担责任的办法。 或者是想要让他延续前面几个县令意外横死的戏码,此时正在费尽心力想着死法。 因而他们只有抓紧时间才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县衙里派出去的人连续找了一天一点效果都没有。 反而是苏青宁这边凭借着现场发现的泥坷子她倒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这是黑泥,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安定县的县志里面记载的安定县通通是红泥和黄泥,像这种黑泥,只有一个地方会有。” “啥子地方?”陶甲听神了,“城郊的东山,那里有一处与别的地儿不同。” 苏青宁指着铺在桌案上的地图道:“这处,看到没有,这里是一片坟山,之前毛文说过,先前‘意外’死亡的三位前县令都葬在这里。 这里面有一个姓苏的县令来自京城大家,他的族人没有带走他的尸骨,却带来了京城青云山下的黑土为他垒了一个坟堆。” 苏青宁的说法一下子震惊了陶甲,以及刚刚赶到的陶十一。 他已经从陶甲写给他的信里知道了事情原委,当下急得不得了,五步并作两步赶到,立刻拱手请苏青宁分派任务。 “去东山看看,记住悄悄的,谁也不要说,谁也不要相信。” 其实苏青宁一早就看出这泥有问题了,但她跟陶甲和大丫三丫他们的行踪别人都是有数的,她要是直奔东山而去,别人难免心慌,这一慌乱之下,就有可能做出让人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所以她一直在等一个奇兵,目前来看陶十一就是这个她要等的人。 他功夫高,回来的时候得了陶甲信中的嘱咐,没有漏了行迹,故而那双隐在背后的黑手并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他悄悄地去查探正好。 陶十一得了话找准时机便从院子里翻了出去。苏青宁则在地图前左画画左勾勾。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毛文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疾步而来声音急促地道: “不好了,陶少夫人,你看咱们陶大人果然是被人绑走了,这是贼人留下的信。” 苏青宁欲要接过来看,毛文迟疑了一下,苏青宁一把抢过,一目十行地看起来,然后将那纸上的字迹牢牢记在心里递还给毛文。 “绑人要钱,这定是东山那票山贼土匪干的事。”毛文见苏青宁看完没说话,小声解释道。 “东山真有山贼?”苏青宁皱眉。 安定县外鄂州府北边就有两万兵马囤积,这些山贼的胆子倒是真大,不怕死,还是另有隐情。 “山贼之事我们曾经都亲眼看见过,应是做不得假的,不过他们平日里轻易不下山打劫,行事也极为低调,所以在鄂州府外驻守的孟大将军便没将其放在眼里。”毛文这是在解释苏青宁心中的疑惑之意。 “陶少夫人,这山贼要银十万两,这可怎么是好,我只是一方小小的主簿,俸禄没有多少,只家中还有几亩薄田,这是地契,要是紧要的话,你看是不是……” 苏青宁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他形容诚恳,语气认真,她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实话。 她下意识反问道:“你真的愿意卖了你家的地去救大人?” 得到肯定答案后,苏青宁一脸感动,随即道:“那好,这些既然是毛主簿的一片心意,我就替陶大人收下了。” 毛文的脸上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了。 那速度快得苏青宁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为了进一步刺激毛文,苏青宁并没有把所谓地契还给他,而是放在了桌案上。 不过在短暂的失态过后,毛文早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摸着八字胡一脸真诚地道:“只要能帮得上忙,卑职不介意的。” 苏青宁心有所感,郑重地谢过他: “陶家乃是君山县城的大户,号称陶半城,自是不缺银两,只是这伙贼人胃口也太大了,一出口就要十万两,我们需要时间来筹集。” “哦,么子久蛮?你就不怕等久了,陶大人被人撕了票嘞。” 刺耳不客气地话从大踏步而来的孙不二嘴里说出来。 苏青宁一听顿时炸毛了,不过瞪了他一眼,看看身边的人,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呜,呜,呜,担心是担心,可是这银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总要想个办法弄不是吗?”苏青宁低着头抹眼泪。 孙不二看着她微弯的脖颈,白皙修长,优雅好看,不由得连吞了几下口水。 “少夫人别听孙县丞胡说,也莫要太担心,你这边先筹集着银两,我们这边也会全力搜寻大人所在。” 毛文拉了一把孙不二,把他像钩子一样的眼神从苏青宁身上强行拉走。 孙不二不高兴地推了一把毛文,嘴里骂骂咧咧地教训着他,说他管他主簿那一堆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县令大人的未过门的夫人,不是你能肖想的,我劝你还是要自尊自重的好。” “哼,我呸,我呸呸呸,你算个么子东西敢管老子的事……” 一阵叫嚷声远去,苏青宁兀自低头抹着眼泪。 陶甲和李大丫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看不明白。 陶甲忍不住问道:“小姐,那个毛主簿看到硬是要比孙县丞靠谱些,咱们是不是可以请他帮哈忙找找大人。” “找他?”苏青宁哼了一声,打开从毛文那里拿到的地契摊开道:“我早先说过,看人看事不能看得太表面。总有些东西是眼见都未必为实的,就好比人心。 但有些虎狼之心的人善于在人前伪装自己,很容易就会将人蒙蔽住。” “小姐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这样,公子真的不会有事吗?”陶甲心里很是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 苏青宁摇摇头:“前头我还只是猜测,现在大约有六分成算。 他们如果是为银钱而来,宁哥儿暂时不会有事。” 苏青宁话虽重,但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但此时不能不这么想。 “那这些咋个处理呢?”陶甲指着苏青宁放在桌案上的地契一脸不解地道。 贼人狮子大开口,要的是十万两银票,就这么点地,能卖几两银子,不过杯水车薪,要来何用,还懒得欠下这个人情。 苏青宁瞧了一眼道:“这不是拿来救急的,我让你顺着这个信息查一查毛文背后的财产问题。” 陶甲一惊,拿着地契就要走,一旁的李大丫有些看不明白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毛主簿有问题,咋个看出来的?” 苏青宁捏紧拳头:“没什么,直觉。” 呃,这个答案让已经走到门口原本一脸信服的陶甲一下子蔫了。这个答案未免太让人没底了。 “行了,不管怎么样,先查了再说。”苏青宁稳了稳心神,此时此刻陶华宁出事,她就是主心骨,她不能慌,也不能乱,必要打起精神主持此事,不然大家都乱了,陶华宁就危险了。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物塞给三丫: “三丫,你拿着这枚簪子跑一趟鄂州府。” 三丫接过一看,是一枚镶金饰玉的簪子,装饰精致,看着极为贵重。 “这是甚?”三丫表示看不懂。 “去找驻扎在鄂州府的孟君翼孟大将军,我记得他跟宁哥儿是好友。” 三丫明白了,自家小姐这是要找后援了。 她定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到走这条路。 “小姐,我现在不能离开你,我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这跑路的事还是交给大丫来吧。” 三丫站在旁边一切都看得分明,这县里简直就是没有几个是人的,全是一群牛鬼蛇神,张开嘴巴吃人都不带喘气的。 她留在苏青宁身边,还能在关键时刻帮衬一二,她要是走了,就一切都说不好了,更加没法跟公子那边交代。 第四百二十章 再动一下待如何 三丫的话苏青宁郑重考虑了一番点了头。 但轮到李大丫时,她听着这么危险便有些不愿意离开苏青宁,说什么都要跟着她。 “你真是糊涂,我这会儿让你离开不是真的为了让你跑路的,而是为了去求援的。” 苏青宁解释道,现在请谁都来不及了,陶晋仁肯定不行,他远在保定了,请到他黄花菜都凉了,不过她也早就让陶甲利用陶家特殊的渠道送了一封信过去。 但能起到的作用恐怕微乎其微。只有鄂州还有想头,她这边想办法拖延一下,定能坚持到孟君翼前来。 李大丫被说服了,她听从苏青宁的吩咐换了一身衣衫,在三丫的帮助下翻了围墙偷偷离开。 留下三丫跟在苏青宁身边,她更加小心谨慎:“小姐,你不打算筹措银钱吗?” 苏青宁点头。 三丫惊讶地道:“可是你不怕他们真的撕票吗?” “只怕拿到银钱他们才会撕票,早先我已经把宁哥儿的身份来历借着毛文的嘴告诉了他们。 那些人若是有心的话一定会去调查,一旦知道他家如此有钱,肯定会再次提高赎金数额,我们又能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小姐,他们真的会对陶公子下杀手吗?”三丫咬着唇道。 苏青宁叹息:“若是不会真下手,前面三任县令又怎会……三丫,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日的三丫状况很是不对劲,让苏青宁不得不重视起来。 “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三丫咬着唇,似乎犹豫了很久,最终下了决定。 苏青宁瞧着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儿还小不了。 看她这般模样,苏青宁福至心灵猜测道:“是不是跟沈昀有关的?” 一般情况下三丫有事都不会瞒着她,唯独沈昀的事情她一个夹在中间的丫环确实做不了主,需要她好生引导。 “是,是,公子已经把拿到的东西送回京城,此时也在鄂州,此事小姐要是应对不了,不如……”三丫想说苏青宁可以求助沈昀。 苏青宁一怔,如此说来,上次沈昀果真是安全逃脱了。 她又要跟沈昀见面了吗? “依你之见,我若因此事求助于他,他会帮我们吗?”苏青宁心里没底。 她怕沈昀一会儿又记恨上了她之前不顾意思地把他留下自己逃跑。 “当然,以公子对小姐的珍重,这也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小姐有难,必定会第一时间援助。”三丫为了证明她说的是事实把沈昀在她选择苏青宁之后交代让她保护好苏青宁的话说了。 苏青宁心头一阵震撼,她万万没想到沈昀居然会如此为她着想,她忍不住想难道沈昀先前说心悦她的事是真的? 毕竟沈昀心狠手辣是事实,但却从不屑撒谎骗她这等小角色。 “小姐,要不要我即刻发信号通知公子?”三丫小心翼翼地征询苏青宁的意思。 苏青宁在一阵犹豫之后一拍桌案下了决策:“好,马上发信号,多个人多个办法也多份力量。” 在面对穷凶极恶的贼人,苏青宁最终选择相信沈昀。 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不会起心杀陶华宁。 苏青宁把人都派出去了,在他们回来之前,毛文又来了一趟。 这次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少夫人,大事不妙,这,这些贼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大人的身份,晓得他们陶家有钱,硬是把赎人的银钱升到了一百万两。” “什么……一百万两,一百万……我上哪儿去给他弄这么多银两。”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苏青宁听到时,还是忍不住身体发颤。 她长这么大,做了那么多生意也都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银钱了,他们的胃口倒是真的大。 毛文关心地问是不是拿不出来,苏青宁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不过陶家就只得宁哥儿这么一个儿子,拿不出卖田卖地卖庄子也要拿出来。” 苏青宁立刻坐下写起信来。 毛文一看她身边先前还有三两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贴身丫环,一下子生出戒备来。 苏青宁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劲,意识到他发现了什么,连忙把信展开吹动起来,刚好可以假装无意识中让他看到信的内容。 见只是要钱的信函,毛文放心下来。 “哎,我身边的人先前都被我派出去筹措银两去了,现下只剩下这么一个贴身伺候的了,你看你这边可以借个人给我送封信吗?” 这事当然是没问题了,毛文一口应下,然后急不可耐地转身出去了。 目送他离去,苏青宁瘫在座椅上。 这就是与狼共舞的感觉吗? 明明已经看出来这毛文不是个好东西,心里气得不行,可脑子里却要随时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不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害怕和猜疑,否则他万一狗急跳墙伤着了陶华宁就不妙了。 把信送走,苏青宁的背已经汗湿了,她叫了水来沐浴。 沉浸在热水之中,缭绕的水雾遮挡着她的视线,哗啦啦的水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心里编绕着万千心事,她闭着眼睛,堵塞耳朵,有了短暂的听不见,看不见时间。 此时棱窗“吱呀”一声响了,一个人影闪身而入。 守门的三丫刚好打了一个哈欠,惊了一跳,快步上前,手里的短剑下意识地朝着那人挥了出去。 并没有如意料中的刺到来人,而是被他生生夹住了,并且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瞎了你的狗眼。” 三丫认出来人,连忙一头跪下:“公子,奴婢不知道公子前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恕罪。” “滚出去。”沈昀斥责一句径直往里间走。 “公子,不可,小姐正在沐浴。”三丫放大了声音,意在提醒里间的苏青宁有人来了,还是她拦不得的人。 沈昀意识到她在通风报信,面色一僵,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冷意,看着极不好惹。 所以他根本不听她的阻拦,继续往里走。 三丫不敢拦,但为了跟苏青宁表衷心却也不得不张开双臂拦着。 她心道这番耽搁应该已经足够小姐出浴穿衣了。 可她哪里想到,以旁耳朵极尖的苏青宁此时正在走神,根本没有意识到房中已经有人闯人,还是让三丫不敢反抗不敢大怕呼救的人。 里间的门帘被掀开,三丫惊讶地发现苏青宁还在浴桶里泡着,连忙惊呼:“小姐快出来。” 苏青宁惊了一跳匆匆看向门口,赫然看见了穿着一身黑衣冷着脸的沈昀。 她第一时间想出浴,可站起来身上一凉才发现她没有穿衣衫,这要是没有了水和浴帕的遮挡,便是走光了。 她下意识往水里一缩,用白色浴帕遮住身上,瞪着沈昀:“你,出去。” 沈昀瞪她一眼没动,却赶起三丫来。 三丫这个时候哪里敢走,虽然知道自家公子并不是色令智昏之人,但万一他要是兴致大发…… 所以她一动不动地站着。 沈昀见喊不动他生气了,抬脚就朝苏青宁走去。 苏青宁看出沈昀生气的端倪来了,她连忙朝着三丫喊让她听话出去,这个时候不要惹恼了沈昀。 三丫尽管担忧,但她不能不听苏青宁的话,转过身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只停留在外间的门帘后面。 她能清楚的听到里面发出一切声响,尤其是苏青宁惊慌的声音。 “沈昀,你,我已经让三丫听了你的话,你不要再过来了,你,你敢再动一下……” 沈昀挑眉:“再动一下你待如何?” 第四百二十一章 孙不二起了二心 里间不大,放下一个浴桶,再放了一个搭衣服的屏风架子后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昀的脚长一步在门口,另一步已经到了浴桶旁。 此时苏青宁紧紧捂着浴帕靠在浴桶旁,满脸提防地看着沈昀。 水气氤氲间,她的脸显得越发的娇嫩,好像刚刚热好的牛奶,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动的香甜气息。 沈昀喉头以可见的速度滚动着,声音无法控制的变得沙哑。 “我已经过来,你说,你待如何?” “登徒子,混蛋,涩胚……走开。”苏青宁大喊。 沈昀伸手捂住她的嘴:“你不会是想悄悄求我帮助的事情泄漏出去吧。” 苏青宁惊得睁大眼睛,立刻闭了嘴。 陶华宁还等着她救,她不能出岔子。 沈昀低头看她,饱满的额头,秀丽的眉毛,晶亮的眼睛,挺翘的琼鼻,小巧莹润的嘴唇。 这副五官处处都透着精致,往下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仰着,优雅无匹。 他看得呆住了,捂着她的嘴的动作一时之间凝固了,很快便让苏青宁喘不过气来。 她慌了,脸涨得通红下意识伸手去掰他的手,可不知这样一动,手中的浴帕掉落,不该露的地方便露了。 沈昀瞧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艳,但很快便扭过脸去,并没有要看的意思。 苏青宁连忙低头捡起浴帕,重新围在身上。 沈昀已经转过身去,顺带把她特制的浴袍递给了她:“山城夜里天寒,莫要着了寒气。”然后便一直脸对着外面地静静地等待着她穿衣。 苏青宁惊了半晌,然后在他快要不耐烦之前接过浴袍三两下套上。 不过她并没有把换的衣衫拿进来,她也只有围着浴袍而已。 以往没人不觉得,现下突然多了个沈昀,她怎么都不自在,便想着出去把换洗衣衫拿来穿上。 但房间实在太小,她从浴桶那头出门就必得绕过沈昀和屏风。 他立在屏风边,把路全都堵得死死的,苏青宁无法在不碰到他的情况下穿过去。 她干脆不动了,把浴袍捂得严严实实,系带绑了死结。 “啰嗦。”沈昀没有看她,但听见她一直在悉悉簌簌的折腾了半晌,便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故意的吧?”他懒懒的转身,沙哑着嗓音道。 苏青宁眼看着他就转过身来了,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空心穿浴袍,看似裹得严实,但这让她没有一点安全感。 仿佛眼前的沈昀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足够把它挑落了。 就在苏青宁胡思乱想之际,她头底传来沈昀厚重的声音:“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啊……宁哥儿他失踪两天了。” 苏青宁慌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昀这是要办正事了,同时她松了一口气。 她倒是忘记了沈昀的性子,儿女情长什么时候都不是他的拦路虎,他永远都是正事为先。 是小刚刚小瞧他了,还以为他连一个小小的女子出浴都忍不了了。 “那个,这里面空间狭小,不如请大人出去说。”苏青宁一旦确定没有危险,便开始动起小心思来讨好地道。 “怎么,你觉得小,我可不觉得。”沈昀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某人某个地方说的。 苏青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偏生就听出来了,好一阵懊恼。 都怪她什么话不好提,非要提这事儿。 自此她不敢再说什么出去说的事,只管把陶华宁失踪前一天和失踪之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沈昀皱眉:“竟是这样,早知如此,便不让你过来了。” 苏青宁心中赫然,沈昀这话说的好像她的一切行踪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随时能作主她的去留似的,枉她还以为她已经又一次逃离了他的监控。 她忍不住又往三丫身上想,心道会不会是她受不住沈昀的压力,还是再一次选择出场了她。 谁知道沈昀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很快就把她的心思堵住了。 “你想多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已经背主的人你认为我还会用她吗?哼,要不是这个人是你,她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苏青宁心头一颤,以沈昀的行事风格,这话她信。 “那,宁哥儿这事儿可怎么处理?”苏青宁连忙找准时机回归正题。 “你不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吗,死死盯住不是就了,我就不信他一个被苍蝇叮了的臭鸡蛋会没有缝。” 这话说得倒是容易,但苏青宁却是一脸为难:“我这里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人手。” 而且她也怕打草惊蛇,万一引得对方不管不顾的真撕了票,或者连她一并抓了。 要知道她跟陶华宁在这里可谓就是无根的浮萍,底下衙役倒是一大堆,可到底谁能用谁不能用,这都不好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不用。 沈昀很干脆地安排了杜三去做,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以及苏青宁刚刚沐浴出来的浴桶,自如地道:“换水。” 苏青宁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人也要在这里沐浴?这不太好吧。” “又不是没有过,还是你想要大张旗鼓地为我安排一个院子?” 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半夜化作这身打扮前来自然是要隐藏身份和行迹,一旦泄漏,对方肯定跳脚,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苏青宁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干脆地命人打来了热水。 三丫守得严实,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桶又一桶的热水打进来,却是瞒不过人的。 很快就有人报到了孙不二处。 他一听正主儿在沐浴,想到自从见到苏青宁时的那股子心动不由得兴奋起来。 孙不二心里某根神经也不知道怎么地搭错了,竟然循着动静朝着苏青宁房间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此时苏青宁正像之前在京城小北庄温泉房间一般,正在到处翻找给沈昀准备沐浴用的衣物。 这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出门在外从前不肯多带一件衣衫,回回都跑到她这里来沐浴,给她出难题。 她总不能把自己的衣物给他穿。 其实她倒是想省事随便扔一件给他穿着便罢,可问题是,他那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足足比她高上近二十厘米,她倒是给了他也要能穿得上才是。 没办法,苏青宁只好又牺牲了一件自己的睡袍。 刚找好拿在手里,就听到敲门声,她下意识问道:“谁啊?” 问完之后看着房间,大丫被她派去给孟将军送信了,肯定不会这么快回转。 而三丫刚刚被沈昀打发去厨房弄吃的去了。难道是陶甲或者陶十一又回来了,他们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了吗? 苏青宁心里一激动,连问都没问便把门拉开了。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门上朝着呲着牙笑的孙不二。 他穿着一身赤色圆领长衫,头发倒是梳得齐整,只是笑着的时候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让人看了好生倒胃口。 尤其苏青宁这么突然间匆忙迎上来,一呼吸就闻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口气。 她毫不犹豫地别开脸,退后两步一脸嫌弃、戒备地看着他。 “孙县丞,你走错地儿了吧。” “嘿嘿,你说老子走错地了,哈哈哈,这整个县衙老子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子走错,错不了,只是好像来的时间不那么凑巧,你都洗完出来了? 哎,哈哈哈,让老子看一哈子。”孙不二满脸银邪的看着苏青宁,边说边伸手来摸她的脸。 苏青宁一看急了,忙不迭地躲过,伸手就要关门。 “哎,莫忙多,老子刚刚来,你为么子不请老子进克坐一哈子?”孙不二看着苏青宁刚刚沐浴过的红润的皮肤,浑身香喷喷的,更加忍耐不住不停地吞咽口水。 苏青宁更加反感了,手里一重,门就被关上了。 只是她力气敌不过孙不二,刚撑住要上栓的时候被孙不二肩膀一侧撞开了。 “啊……你要死了,胆敢硬闯。”苏青宁柳眉一拧,凤眸圆睁,一副不能善了的表情。 “哈哈哈,小美人发怒了,哟哟哟,老子好心疼你哦,来,你家未婚夫马上就要莫的了,让老子好生疼爱你一哈。”孙不二搓着手扑向苏青宁。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亲事也能对付吗 苏青宁在看到孙不二的时候就已经在暗暗地提防着他了。 这个狗东西在她眼中自来就没有过好印象。 所以看到他扑过来的那一刻,苏青宁身形一闪,同时伸出脚绊向孙不二。 孙不二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这么刚猛,不仅躲闪得那么快,还出手偷袭,不曾防备。 使得他猛地压下来的身子没够着目标,又被绊了一脚,失去平衡重重摔向地面,趴在苏青宁脚下,跟木质地板来了一个紧密的接触。 “啊,好你个贱女人,好啊,你敢摔老子。”孙不二好歹也是有身手的人,摔疼后不敢小瞧苏青宁,一个扑腾爬起来,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嚷嚷的又冲向苏青宁。 他张开双臂,没有任何空隙地围过来,目的就是让苏青宁避无可避。 “啊……救命。”苏青宁没想到他动作倒是也快,而且看他那灵敏的样子,肯定是练家子,她没法往外闪躲,只能往沐浴的里间里藏。 此时的她只晓得拖延时间,等到三丫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与她一起把这色胚子赶走。 苏青宁刚掀开门帘,就撞入一人怀里。捂着被撞疼的额头苏青宁恍然才想起里面还有个他。 “大人救我。”她非常识时务地扑进沈昀的怀里,双手环着他强壮的腰身,靠在他胸膛上,偷眼去看追进来的孙不二。 此时的孙不二看到突然出现的沈昀,脸上一片震惊,嘴张得圆圆的,简直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到苏青宁的时候脑海里能想到的全是湘艳旖旎的场景,随处散落的女子肚逗,还有轻纱薄雾一般的衣裙,香气缥缈的洗澡水…… 可这一切全都没有,有的只有一个身材高大冷着脸像活阎王的男人。 光是对上他的目光,孙不二便打了一个寒颤,他脸上的银糜之色顿时不见,好像被人活活扇了一巴掌似的,无比的清醒。 他张嘴就要说话,却被沈昀狠狠瞪了一眼,那眼中冷眸的锐利像是刮骨刀一样生生剜过他的血肉,让他不由得连退三步,呼吸急促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你是么子人,为么子在这哈?” 沈昀脸上的冷意渐渐凝结,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无法品味的寒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问我吗?” “我,我,大人,小的,不是,你……”孙不二低头哈腰,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自从她见到孙不二,他就一惯的嚣张跋扈,吊梢三角眼里好像谁都不怕,谁都不肯放在眼里,而且说话行事简直就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可谓人见人恶。 但现在他在沈昀面前就好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除了点头哈腰还不够,在久久没有得到沈昀的回应后一头跪了下去。 “这么害怕大理寺的人,莫不是做了不得了的坏事?怎么杀了人?”沈昀冷哼出声。 “大,大人,小的不敢,小的绝没有杀过人。”孙不二在地上磕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既是如此,那还不滚出去。”沈昀怒斥一声,孙不二连起来都不敢,屁滚尿流的走了。 “哎,等等……”苏青宁看他难得这么好说话,连忙叫住他,然后望向沈昀,附在他耳边悄悄道: “你问他他把宁哥儿藏哪里去了。” 沈昀白了她一眼并没有替她传话,而是走出去一脚踼在孙不二的屁股:“还不快滚。” 孙不二一脚被踼翻却连起来都不敢,径直捂着屁股走了。 苏青宁一脸焦急地看着孙不二踉跄着离开,她不满地道:“大人,你为何不问他,我敢说宁哥儿失踪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沈昀侧过身来直视着她哼了一声:“他怕我是因为知道我是大理寺来的,你说在明知道我在查他的事情,他还会傻乎乎地上赶子把他做过的恶事告诉我吗?” “啊,我以为你,你知道……”苏青宁想说她以为孙不二是沈昀的人,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第一面就这么激动。 沈昀虽然看不透她的心思,但见她表情微妙,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信任,解释道: “孙不二可不是头一次见我,他怕我自有缘由,但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苏青宁想想也是,沈昀是什么人? 大梁新科状元,清高自傲,怎么可能与孙不二那样猥琐恶心的人为伍? 凭着他的手段和算计,他说他曾经收拾过孙不二她是信的。 但凡吃过他手段的亏的人都会对他形成无法形容的阴影,就好比她。 她甚至比其他人更没种。 到目前为止,她除了从书里看到过沈昀的恶劣手段以外,其实并没有真实的经历过。 但那足以使她害怕,同理,孙不二会害怕沈昀她觉得也情有可原,如此,她便没有再往深里想。 更没有看到沈昀的闪烁的眸光,久久地盯着孙不二离开的方向。 “哎,你怎么穿的还是之前那件衣衫,快换一件吧。” “不用了。”沈昀推开苏青宁,看着她红润的小脸,心里带着无法抵制的冲动。 原本想好好逗弄她一番的,只是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由不得他多做耽搁。 当即抱了苏青宁一下道:“哪儿都别去,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儿?”苏青宁还没有来得及挣扎,他就松开了。 如此好说话的沈昀倒是让她觉得特别的奇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什么都别问,不该你知道的更不要过问。”沈昀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边说话已经走到门口,然后一个掠身不见了。 不见了。 哎,苏青宁还想说什么,此时只能对着一团空气说罢了。 “不就仗着功夫好吗?还来无踪去无影了。”苏青宁嘀咕一声,随后把门关上,喝了一口凉茶,除去心头的躁热,此时才想到沈昀的怪异。 他是在看到孙不二之后才这样的,难不成他要对付他? 这是苏青宁喜闻乐见的,她从未有过一刻希望一个人死去,这个人就是孙不二。 他实在是太可恶,太讨厌了,尤其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面满满地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谷欠望,让人生厌。 她真想跟着沈昀去看一看他是如何收拾孙不二的。 只可惜她反应过来有些晚了,沈昀早已经不知去向无人可问,不过她很期待。 只是令苏青宁没有想到的是,沈昀并没有收拾孙不二,而是与他同在一屋商量事情。 一刻钟后,沈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改刚来时的和风细雨,突然发怒一脚踹向孙不二。 他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不停地磕头,乞求得到沈昀的原谅。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沈昀冷哼:“哼,你当然错了,错得离谱,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觊觎我的女人?” 孙不二脑子一阵短路,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苏青宁头上,想到先前在她房间里看到那一幕,他脑子有些犯抽抽,下意识问了出来:“啊,那,那不是陶大人的未婚妻吗?” 沈昀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沉下来,此时不用他动手,正好抬头看到的孙不二伸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小的莫的,莫的……”孙不二辩解着,但被沈昀的冷眸盯着他连撒谎的话都说不出口。 “小的贪财好色惯了,一下子么的收住,这才……小的发誓,小的是真的不晓得她是大人的,要是小的晓得了,借给小的一百个,不,不,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动……” 这绝对是大实话,孙不二此时无比庆幸,他摔的那一跤,不然他要是真的动了面前之人的女人,估计现在他双手已经不保。 他曾经可是亲眼看到过他是怎么吩咐下人对付不听话的人的。 “最好如此,否则你早就没命在了。”沈昀踼了他一脚,起身施施然离开。 留下孙不二趴伏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他已然惊出一身冷汗,身上的衣衫,尤其是里衣已经完全湿透。 他的害怕只有他清楚,面前的大人表面上看着温和如玉,但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人恐怕再也生不出么子其他想法了,那实在是…… 孙不二光是想想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咽了一下不敢吞下的口水后他一头栽倒在地。 沈昀慢慢踱步回到苏青宁房间。 从中院到后院,刚好让他想完正事,他看着迎上来的苏青宁,想到孙不二刚刚说的话。 寻思着她是什么意思,是给她的教训还不够是吗,所以才让她这么随随便便胡乱许人,拿婚姻大事当儿戏。 “大人,你回来了,桌上有粥和馒头,你对付着吃点。 沈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在桌前:“早饭确是可以对付着吃点,只是这夫家也可以对付着换吗?” “啊……”苏青宁正低头侍候着沈昀,突然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一脸不解。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人许两个婚事 沈昀看着她这般无辜的模样,再想想她做的那事,丢下他跟着陶华宁就跑,心里就来气。 亲手上场舀了一碗小米粥递给她:“吃。” 苏青宁一怔,她表示有些看不太懂沈昀的操作,他老人家出去了一趟,回来一大早的就有些不大对劲。 苏青宁不知沈昀所云,不知所措之时,三丫闪身而入小声道:“小姐,毛主簿来了。” 苏青宁连忙看向沈昀,示意他躲一躲。 “躲什么?”沈昀冷着脸。 “我在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屋子呆一会儿怎么了?大梁的律法只对未有婚约男女有约束,可管不着我们这有婚书的未婚夫妻身上。” “哎,不是,大人,这个,你这毕竟是大半夜突然来的,这么突然,总要让人反应一下,这来的毛主簿可不是好相与的。” 苏青宁想说看他的城府,都差不多能跟沈昀相比了。 看着表面让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沈昀不理睬,把头扭向一边。 苏青宁连忙上前又是说好话,又是许愿。 “只要大人这次帮我,我以后一定会回报大人的。” “那好,事情结束后跟我回京城。”沈昀张口即道。 苏青宁脸上肌肉一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 “大人不是说过会让我心甘情愿回去吗?” 沈昀转过脸去坐着岿然不动:“当我没说。”他说的是让她心甘情愿嫁他,又没指代回京城,她是不是想错了。 苏青宁蒙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她已经急得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好,事情结束我回京城,但是亲事……” “心甘情愿。”沈昀头也不抬起身就走。 看着他的身形隐没在窗帘后面,苏青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朝外面示意了一下,三丫把毛文请了进来。 毛文一进来就冲着苏青宁喊:“少夫人,不知道银钱筹措得如何呢?” 苏青宁心神一跳,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昀的藏身之地。 果然那道帘子在轻轻地抖动着,苏青宁心惊肉跳,却还得打起精神应对毛文,她没好气地道: “哪有那么快,就算我们从陶家本家拿到了银票,从君山县城过来也不会这么快,你当是坐飞机了。” 毛文被苏青宁瞪得说不出话来,搓着手说他是急了点,不过不就是一心为了大人着想。 毕竟他落在东山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手上,可是情况危急,可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苏青宁白他一眼:“我知道,我也很着急,可那是二十万两,不是二百两,更不是二十两,实在是没法一下子拿的出来。” 苏青宁看着毛文脸色不对劲,又补充道:“你放心,银两陶家肯定是有的,只是真的需要时间。” 毛文看苏青宁满脸不耐烦,但是说到筹措银两的事情,还是很慎重,心里反倒放心了。 其实她此时的心情他倒也能理解,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婿,他若出点子什么事,她可就要守望门寡了。 毛文再三确定苏青宁在积极的筹措银两后,打算走人。 可一转身就看到两边帘子不对称。 一边平平的,另一边有些突出来, 好像藏了个什么东西或者人。 他站起身就往突出来的那边走。 苏青宁一看那正是沈昀的藏身之地,要是让他发现了沈昀的存在,这还得了。 她该解释他的身份,这倒罢了,如果毛文不怀好意的话,可能她之前在他面前做的那些假象全都白费了。 她心里绷着一根筋,闪身上前拦住毛文:“毛主簿你这是干什么呢?” 毛文看一眼摸着嘴角的两撇八字胡笑:“嘿嘿,这后面好像有东西,我就瞧瞧。” 苏青宁哼了一声,疾言厉色:“毛主簿,这后面当然有东西,不过是我的起居室,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大人虽然不在,我的房间却也不是你区区一个主簿能擅闯的。” 毛文看着满脸含怒的苏青宁。 还真别说,这位少夫人长得真是好看,就连生起气来都带着别样的风情,让人看着着迷。 他忍不住凑近,两人之间已经只剩下两步的距离。 毛文的身高虽然不算高,但距离突然的拉近,还是给苏青宁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她的心里怦怦乱跳,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冷静。 这股冷静却很快被人打破,不是毛文却是沈昀。 他看到苏青宁站在他面前,便伸出手来隔着帘子轻轻捏了捏她背在后面的手指。 苏青宁心头“咚”地一声巨响,仿佛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昀这厮…… 她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不过手上的触感很快消失,苏青宁感觉到身后的人好像也跟着消失了。 她猛然间回神,原来是她刚刚误会沈昀的意思了。 他不是为了吓她,而是为了提醒她他要转移阵地。 察觉到身后没人之后,苏青宁的底气足了,大声训斥毛文几句后,一把拉开了帘子,只见后面的确有东西,是一个穿衣镜。 这是陶华宁在遇到苏青宁后特意请人从宣州府送过来的。 毛文一看,这么大一块镜子,下面是红木底座,雕着精致的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看够了吗?”苏青宁冷厉的声音响在耳边。 毛文脸皮厚,虽然略感不适,但他仍然能够控制住自己。他低头赔笑,说着抱歉的话。 但苏青宁却丝毫没有听出他的歉意,反而从他的嘶哑的声音里还听出了一丝探究她隐私的狂喜。 她感到一阵阵恶心,看着毛文那张表面敦厚诚实的脸怎么都无法生出好感来。 不知为何,她一直就看着他极不舒服,不管他是先前陶华宁嘴中可信之人,还是此刻他一脸关心的模样。 就好像一个塑着金身的菩萨,外面刷得再金光闪闪,苏青宁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它那泥制的真身。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确如同苏青宁先前所说,这是直觉,纯属女人的第六感。 “那少夫人好生歇息,在下告退了。” 苏青宁像赶苍蝇一样挥手,让他立马走人,但等到人走到门口,苏青宁目光下移一眼看到他脚上黑鞋底上的红色印记,她心头生出某个想法来,她毫无预兆地道:“哎,等等。” 毛文回头,苏青宁嘴角轻扬,笑容溢出。 “县衙里先前有个小丫环叫花儿,她无故失踪,我觉得是不是跟我家大人失踪之事有关,还得劳烦你替我查一查。” 毛文一怔,眼神不自地闪烁了一下一口答应下来,说他一定好好查,会尽快给她消息。 人走后,苏青宁亲自把门掩上,瘫坐在圈椅上,心里对陶华宁的担忧让她无比地累。 她只想好好在这里静静地坐一坐,什么事都不要想,让脑子自己放空一刻。 不过隐忍已久的沈昀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他从床榻上闪身而出,一把拉起苏青宁,一手禁锢在她的腰间,一手紧捏着她的下巴。 “苏青宁,我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刚那人喊你喊的却是少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人还能掰成两块许配两个男子。” 沈昀这回是真生气了。 听别人说和亲耳听说自然是有差距的,尤其是像沈昀这般自我的人。 虽然苏青宁面对他时一直表现得有些害怕和畏惧,但其实他一直都相信苏青宁心里是有他的。 他们俩的婚事也是迟早会成的。 苏青宁先前的拒婚、逃婚,在沈昀看来只不过是她在闹小脾气罢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并不担忧。 可他无法忽视刚刚听到毛文在唤苏青宁少夫人时他心中的紧窒。 他生气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苏青宁迟早有一日会离开他,他有一种失去控制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消融的痛楚。 “我,你听我解释……”苏青宁面对沈昀眼中复杂到无法陈述的表情时,脸上带着浓浓的无奈。 有那么一瞬,沈昀眼中的痛好像击中了她,让她又慌又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先哄一哄他。 第四百二十四章 他的到来有预谋 房间明明不小,但此时两人相对站着,身上都释放出无数的情绪,生生让宽大明亮的房间变得压抑森暗起来。 尤其是沈昀,他一身气势威压尽数释放,苏青宁被压制得无法呼吸。 她被沈昀脸上的痛楚击中,木着脸在风中凌乱,她的心随即也跟着抽空,痛感让她惊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起,沈昀的情绪竟然能够左右她。 她捂着心口,张了张嘴嗫嚅着:“我可以解释的,真的可以解释。” 沈昀紧盯着她不说话。 “是,是这样的,当时宁哥儿出事,身边没有主事之人,怕他们对宁哥儿下手,所以先稳住他们,我们……” 原本很简单的事,因为苏青宁心头无法控制的情绪让她说了半晌也没能完全解释清楚。 不管她说了什么,沈昀听在耳朵里便只有一个意思,陶华宁身边的下人给她安了这么一个身份,她便尽数认下了。 沈昀冷声道:“苏青宁,你可知,在你身上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所以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后果你承担不起。”为她他已经退让太多。 话中的警告意味浓厚,苏青宁很轻易就将此时的沈昀跟书中的沈昀联系到了一起。 她有一种无力主导结局的悲凉。 她不甘心,她就不相信她的到来只是来送死的。 她脑子一抽,强大的求生欲让她一时冲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沈昀,然后踮起脚尖青在他的嘴角。 儒湿温润的触感让沈昀心头轰的一响,他快速反应过来,反客为主,一把揽住苏青宁,将人使劲往怀里揉,力气大的仿佛要捏断她的腰椎。 同时嘴巴也没放过她,在一番轻挑慢捻之后用力咬在她的嘴角。 “嘶……”苏青宁的嘴皮被他咬,破了,她颤着嘴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沈昀,眼中凝着泪珠,欲滴未滴。 沈昀轻轻为她拭掉眼泪,嘴巴碰着她的嘴角哑着声音威胁:“这是警告,若有下回,再没有什么心甘情愿。” 只有逼迫,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能跟他在一起。 苏青宁身子忍耐不住的轻颤,她又痛又怕,痛到极致,怕到极致她胆子反而放大了。 她心头一横当即不管不顾,攀着沈昀的脖颈追着他的嘴唇青,然后青着青着,反咬了他一口。 沈昀嘴角吃痛,但这痛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感觉,他反而笑了笑,重新温柔地报住苏青宁,温柔地追逐着她。 记不清过了多久,直到陶甲的声音响起在窗外。 “苏小姐,有消息了。” 苏青宁慌忙推开沈昀,只是身子早就在这番对峙中软得不行,瘫在他怀里,喘着粗气,脸颊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沈昀忍不住轻咬一口,将她放到圈椅上。 苏青宁歪过头去,轻道一声她渴了。 看在刚刚吃到嘴里的美味的份上,沈昀好脾气地端来茶盏,亲自喂她喝了。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苏青宁长吁一口气,指指门口,沈昀拉开门。 陶甲一进来看到沈昀也在,吓得僵在原地,半晌才道:“沈,沈大人……” 苏青宁捧着脸颊道:“无事,大人是来帮宁哥儿的。” 陶甲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和沈昀的情分,虽然到了京城后,两个人因为一些原因有些疏远了,但到底也是在君山县城和大包梁村一块处过,一起读过书的人。 此时自家主子有危险,他出手相救也说得过去,他只是觉得他来了竟直接就进了苏小姐的房间这事有些悬乎。 不过这些事都由不得他一个下人操心,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把查到的消息说出来。 “小姐,你猜得很对,毛文名下果然不止那么几亩薄田。”陶甲兴奋地从怀中拿出一沓文书。 苏青宁翻看片刻,很快看明白了毛文的身价。 啧啧,三处庄子,两百亩田地。 不过他倒是聪明,上面登记产权用的全都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的他妻子和儿女的名义。 这样别人若是不像她这般多个心眼的话,一时半会定是查不出来的。 “我记得你说过宁哥儿出事当天夜晚,他正好来过,如此看来,这事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苏青宁一掌拍在桌案上,一脸激动。 陶甲也道:“小的实在是没想到,那毛主簿看起来那样敦厚老实,还处处为我家少爷着想,他怎么会…… 会不会咱们搞错了,也许他只是隐藏了他的财富而已。” 苏青宁轻哼一声:“有些人就是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些什么勾当。” 说这话时,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昀。 沈昀瞪了她一眼,她什么意思,难道他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吗? 在她面前,他一直都跟老实没有关系吧。 苏青宁侧眸,她就是在暗喻沈昀,不过不是说他老实,而是他在人前装得温润大气,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小气阴招频出的伪君子。 “那你盯着他可有结果?” “小的刚刚之所以为他说话,就是因为他从未出过门,除了来衙门里办差,然后便是回家,连朋友都没有会过。”陶甲实在是想不清楚了。 苏青宁一时之间也陷入了瓶颈。 按理说毛文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穷困,而他一没有显赫的家世,二又没有做生意经商,肯定是不可能积下近万两的财富。 比较可能的就是杀人劫财。 “不对,你有没有看到孙不二跟他接触。”苏青宁怀疑的是毛文是主使,负责出主意,而孙不二则是做事的帮凶。 陶甲摇摇头,说他还没有来得及盯住孙不二。 “不用盯他,他看着虽不像好人,但杀人劫财之事绝不是他所为。” 沈昀突然插话,话中的意思十分笃定。 苏青宁不由看向他,试探着道:“大人认识孙不二?”不然怎么会这么笃定? “你管我,反正听我的没错,否则走了弯路,后果自负。” 沈昀才不会解释,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走向苏青宁的床榻,径直躺在叠好的被子上,以手为枕,看着床帐不说话了。 苏青宁一阵无语,而陶甲更是忧心忡忡。 原本以为只是此事只是山贼所为,那么就是交银子赎人。 但如今看来却是越来越复杂了,连县衙里的人都牵扯其中。 “要是毛主簿那个狗东西真有问题的话,那我们的一举一动不都在他的掌控之内,那还啷子救我家少爷。”陶甲都快哭出来了。 写了信去保定,这会儿肯定都还没走侬,别说跟老爷要个主意了。 “别担心,知道他们贪财就好了,先把人筹集到的银票拿出来一部分,一定要让他看到,这样他才会相信我们是一定会出钱的。” 苏青宁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了,反正做两手准备吧。 他们在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若是凭一己之力找不到陶华宁,救不出他,那就给钱,给再多的钱也要救,至于报仇的事把人救出来之后再说。 “那苏小姐,小的现在应该做什么。” “筹钱。”苏青宁简短的两个字。 陶甲连忙点头,如今之计,他自己已经方寸尽乱,也只剩下听苏青宁的话一个念头。 他相信凭着苏小姐和自家主子的情分,她定不会让他出事。 只是苏青宁在陶甲面前表现得镇定,到了沈昀面前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她柔弱担忧的一面。 “我倒宁愿这事儿是孙不二干的,他算不过毛文。” 若是孙不二所为,事情就会简单很多,可要是毛文,苏青宁很难预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主要她也不知道前面三任知县是何死因。 到底只是单纯地死了,还是他绑了人没有拿到银票,或者只是知道了他的勾当,又或者…… 苏青宁越想脑子越昏。 沈昀看她一副脑子都打结的模样突然上前抱住她。 “别急,杜三和杜六也已经在查了。” “他们都在,能不能查一查东山,还有找一找一个叫做花儿的女子。”苏青宁一直想查那里,为此派出了陶十一,但至今为止都没有消息,她急了。 越是等得久,苏青宁就越是怀疑其中真有问题,或许就连陶十一深陷其中也未可知。 沈昀道:“放心,东山已经有人去了。那个叫花儿的可是苏意深的通房丫头。”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沈昀:“大人怎么会知道她?”花儿是这整个事件里面最不容易让人关注的地方,沈昀居然知道,难道他早就已经在查此事? 苏青宁不禁有些怀疑沈昀到底是不是被三丫请过来的,其实人家早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三丫的信只是适逢其会,所以他是预谋而来才会来得那么快。 第四百二十五章 究竟经历了什么 对于沈昀的猜测仅仅只是苏青宁的直觉,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故而并没有深问。 而沈昀则是非常自然地一带而过:“区区一小丫环我怎会识得,不过是孙不二提到罢了。” “哦,孙不二看起来那样不好相处,倒是颇给大人面子。”越说苏青宁却越是怀疑的多。 毕竟像孙不二那号人,她可从来都没有觉得他好相处过。 沈昀第一次见面居然就能让他那么畏惧。除了他自身的威严以外,不排除两个人原本就认识。 这也可以理解,沈昀自从离开大包梁村,回到京城后就再也不是她所熟知的沈昀了。 近一年的时间里,谁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认识过什么人。 沈昀看苏青宁一直紧盯着他,知道自己不小心露出了一丝破绽,他倒也不在乎,反正他从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苏青宁。 他只是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跟她交待罢了。 “小心毛文。”沈昀提醒道。 别的事情都没有必要说,但这一点沈昀觉得还是可以告诉苏青宁的。 “大人也觉得他有问题吗?”苏青宁激动地道。 沈昀嗯了一声,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倒也厉害,他要是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只怕第一次看见毛文也不知道他心中有诸多心思。 苏青宁只凭外表就能断定,倒是个心明眼亮的。 “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苏青宁侧眸紧盯着沈昀,对于他给出的结论很是好奇。 不得不说如果她不是有金手指给她灵敏的第六感,她绝对不会那么快就断定毛文有问题。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莫非与她一般? 苏青宁有些期待想要听到沈昀的答案。 可沈昀哪里是她能说得动的,他想说便说,不想说谁也别想从他的嘴里撬出任何话来,他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 “天色已晚,不如歇了。”说着伸手来拉苏青宁,一用力,就将两人带倒在床榻上。 “喂,大人,不要,我们不便同榻而卧。” 沈昀目光清冷:“你想什么呢,我让你伺候我更衣,我自己睡。” 沈昀的话很轻,听在苏青宁耳中却像一记入水的炸弹,激得水花四起。 嘿,她真是日了藏獒了,沈昀这厮真不是个东西,不,他就是个东西,是块木头,是…… 苏青宁在心里把沈昀骂了一百遍,然后才夸张地抿着嘴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那,那成,大人睡床便是,我睡榻。” 她说着扯住勾帐子的铜钩用力甩下,要不是沈昀闪避得快,就给人扔脸上了。 沈昀看她一眼,那扑在长榻上挺直的背影,满满都透出她的不甘。 他摇了摇头,既不甘心又要逞强,恐怕也只有她了。 他勾了勾唇,侧过身来等着长榻上的女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才缓缓起身,来到长榻前,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她已经睡过去之后,一把捞起她,轻轻地放到床榻上。 自己在她身边躺下,低眸看着她的侧颜。 皮肤白皙细润,毛孔细到看不到,鼻梁挺翘,小嘴莹润,轻轻嘟着,仿佛在朝他无声的邀请着。 沈昀看得喉咙一滚,忍不住低头附上。 榻上人“咕哝”一声,不安地蠕动了一下,沈昀不敢多加停留,迅速移开,继续侧眸看着她,他倒要看她能装到几时。 ——苏青宁觉浅,早在他青上去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虽然她没有动弹,但那忍不住闪动的长睫已经出卖了她。 苏青宁愣是憋着没动,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看,但她能从沈昀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的谷欠望。 特么的大猪蹄子…… 苏青宁心中暗骂,却不敢光明正大的醒来。 因为她发现她睡着沈昀还有分寸,只是偷青偷抱,并没有进行下一步举动。 可她若是醒过来,沈昀定会扑上来,就算不到最后一步,大约也会把她吃得只剩下渣渣。 所以再怎么样她也得坚挺住。 “哼。”沈昀在苏青宁头顶轻哼。 苏青宁还真能装,他深刻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睡的过程中又睡了过去。 听见她的鼻息逐渐变得均匀,沈昀摇头失笑,这丫头还真行。 心也够大,明知道他有别样心思,居然还能睡过去…… 他在苏青宁的身边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替她盖好被子后躺在了长榻上。 他还记着苏青宁曾经说过的话,还没有成亲了,要是做得太过分的话,恐怕会吓到她。 而且她看似听话温驯,但几乎每次他都能捕捉到她的利爪,像一只小野猫似的,就算养在人的身边也还是野性难驯。 一夜过去,苏青宁翌日醒来很是意外地看到沈昀睡在了长榻上。 她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还好都是齐整的,就连她昨日特地放在衣衫腰带上的一根头发也还别在上面。 她确定了沈昀到底没有对她做什么。 她从没有想过如果沈昀真的强迫她做什么,她会怎么反击。 似乎她在心底里认定了,沈昀并不会这样做。 他是手段残忍,但并不是色中饿鬼。苏青宁想着,听着长榻上的沈昀突然咳嗽了一声。 她起身去看,沈昀个子太高,身子又高,长榻容下他实在太勉强了,身上搭着的被子早就滑落了。 她原想直接跨过去,但想想现在还需要他帮忙,便弯腰替他捡起薄毯搭在他身上。 只是毯子一盖上去,她的手立刻就被沈昀握住了,并将她一扭直接背在了后面。 “啊……大人,你,你醒了?”苏青宁吃痛,双手被反剪吓得慌了。 沈昀抬眸看到是她,手一紧,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揉了揉:“可有事,我不知是你!” 苏青宁看他微眯的眼眸里带着惺松的睡意,很明显这是刚醒。 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过他也太警醒了吧,睡着了还会条件反射地攻击人。 苏青宁越发有些好奇,不知道沈昀此后的日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至少在大包梁村的时候,两个人经常相处他都没有这么强的戒备心,她什么时候靠近他,他都不会突然做出这般动作。 “你没事吧,我是说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危险?”苏青宁的声音放柔,她突然有些同情沈昀。 或许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恶劣,人的改变都是随着身边的环境而来的。 “无事,看看你的手。”沈昀松开她,拉住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捏红了。 他下意识去掏药想为她上药。 “不用,只是红了,又没破皮,上什么药。”苏青宁要甩开。 有些痛不假,但这明显只是用力过猛捏住了,药都没处擦去。 “听话。”沈昀却不听她的,强制性拉住她十分轻柔地替她上了药膏,说那是消肿止痛的。 涂上去清清凉凉的,果然很快就不痛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青宁突然间觉得刚刚低头为她涂药膏的沈昀十分的有魅力。 他安静下来的侧颜好看到让她无法自拔的心动,心房剧烈地“咚咚咚”地跳动,脸颊也慢慢地变红,热得她一时口干舌燥。 “怎么你的脸也肿了,要不要涂药?”沈昀抬头看到苏青宁,将她脸上的神色和眼眸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 其实吸引人的又何止他自己,苏青宁并不晓得,两人这般处着,他需要花费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做出太多越矩之事。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娶回家,好生与她相处。 时间在两人的对视中慢慢逝去,好一会房门突然响起的敲击声才惊动两人。 杜三进来道:“公子,东山有消息了。” “说。”沈昀坐好,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下人。 苏青宁的脸还是红红的,连忙借着喝茶的借口低着头,把自己藏在并大的茶盏之后。 “花儿找到了。”杜三道。 苏青宁连忙搁下茶盏,让他把人带回来。 “死了。”杜三低下头。 苏青宁一惊,重复道:“死了……她怎么会死?” “失足落下河致死,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得发胀,差点连人都认不出来,还是孙县丞去看,瞧见了自己送她的一个物件才认出来的。”杜三道。 至此花儿这条线索到这里便算是断了。 苏青宁有些心灰意冷,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在花园里碰上花儿跟孙县丞一块儿野和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有问题。 她很后悔当时没有把她叫住了直接询问,后面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对于她苏青宁始终有一种意难平之感。 第四百二十六章 停尸房里新发现 沈昀看出苏青宁的意难平,起身让她赶紧梳洗,他们这就去看看花儿。 苏青宁微惊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看她,活着的花儿她觉得有必要是因为想到她应该知道些啥。 而死了的花儿,她倒是觉得很没有必要再去看了,徒增烦恼罢了。 但这会儿的沈昀却不那么好说话,硬是把她强拉了过去。 人已经被抬回县衙停尸房。 苏青宁才不愿意去看,沈昀这回倒也没强迫她,让她站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 令苏青宁没想到的是沈昀居然会验尸。 他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出来把结果告知她:“人已经死了七天,在水里泡了三日。” 这话透出的信息不少:“那就说明她不是被淹死的,而是死后被人抛尸至河中。” 说着苏青宁突然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大人说她已经死了七天?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最后一次看到她还是五天前,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是五天前来到安定县的,当时她偷看到孙不二跟花儿鬼混时,他们并不知情,自然没有必要演那样一出戏骗她。 “如此说来,她根本就不是花儿。”苏青宁大胆推测。 沈昀抬眸看她,她是一如既往地敢推敢说。 “照你这么说倒也不假。”沈昀肯定道。 他当即给杜三使眼色,用唇音无声地说了一个名字。 杜三瞬间明白,悄悄退了出去,很快便回来了,朝沈昀道:“大人,属下问过了,孙不二先前的确见过那个女人,还与她……所以这个人应当不是花儿。” 苏青宁无语抚额,她一个人怀疑花儿之死有可能还是她的问题,可是此时却有第二个人也这样怀疑,那就说明花儿之死定是有些问题。 “或许我们可以查一查花儿的家人。”苏青宁提议。 一开始她虽然对花儿抱有怀疑的心思,但并没有此时这么强烈。 花儿假死之事让她进一步确定了花儿在其中定是扮演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角色,所以才会让他们那么在意。 但令苏青宁想不到的是,既然花儿知晓了他们的事,他们完全可以真的动手弄死她,一了百了。 可不知为何,那些人居然舍弃了她的命。 苏青宁说出自己的猜测。 沈昀道:“为何一定是那个女人听他们的,难道不能是他们听她的?” 苏青宁一怔,她倒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花儿为什么会被安排假死了。 如此她就可以完美地把自己择出来了,任是谁人都想不到,她一个死人居然还会跳出来做妖。 从停尸房里出来没多久,毛文就找上门来了。 “少夫人……”毛文刚开口就看到苏青宁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身形修长一身黑色锦衣,面容清俊,面无表情,看不出深浅。 他住了嘴紧盯着他,好一会儿把脑子里的人都过滤掉了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当即问道: “少夫人这位是……” 沈昀面容一下子变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让他的声音一下子断了,被他足够穿透人心的目光盯得好似不知所措。 苏青宁看沈昀这回不躲,想想他既然来了,总得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而且她也想趁此机会给他重新安排一个房间,老跟她挤一个房间,虽然并没有做出格的事,可终究不像话,她想了想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给他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这位是陶大人的表兄,是从君山县城来的。” 苏青宁点到即止。 毛文顿时明白过来,心道应该是送银子来的。 果然苏青宁道:“第一批要的十万两银已经带来了,只是加价了,这又得重新去筹措。” “不愧是陶半城,相信假以时日少夫人……” “咳咳……”毛文刚提到苏青宁的身份,沈昀就冷着脸咳嗽。 毛文不明所以,苏青宁却知道,他定是反感毛文称她为少夫人的事。 想想也是,虽然她知道这是假的婚约,但她一个未婚女子被人用这样的称呼叫着,实在不好听,便主动纠正道:“你还是唤我苏姑娘,我们毕竟……” 苏青宁双手在空气中虚虚地摊了一下。 “啊,呵呵是在下谮越了。苏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毛文反应很快,想想也是不合乎礼节,立马就纠正了。 现在看着毛文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的眼睛不要到处转动着一副赤果果寻找银票的模样就好了。 “听说姑娘和这位公子去过停尸房了?照在下说那等地方阴森污秽。二位身娇肉贵还是少去为妙,不然要是沾染上了什么,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毛文表现得极为关心,要不是苏青宁心里早就对他有所怀疑,恐怕现在还真会觉得他是在真心关心他们。 而沈昀除了咳了两声后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毛文。 眼前之人倒也是神奇,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不穿他。 倒也不是像苏青宁那般看着是一团迷雾,而是一眼看过去,就真的只能在他的脑海里看到他对陶华宁行踪的关心,看到他对他身份的疑惑,别的什么坏心思一概没有。 这真是太奇怪了,不过也由此说明这样的人心思城府实在太深,能够精准控制自己的思想,极不好对付。 苏青宁与他客气着,毛文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他们在停尸房是否有查出什么。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沈昀突然开口。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开始他压根没把毛文看在眼里,对他爱搭不理的,这会却主动回话。 毛文欣喜地道:“哦,那查到了什么,我听人说花儿姑娘可就是不小心路过河时失足落水。” 沈昀道:“真是如此?我怎么看着她不像是落水而死,而是窒息而死。” “什么?”毛文表面听得有些糊涂了,但心里却是重重一跳,他看着沈昀。 立刻收回了先前轻慢的态度。 一开始看着他温润英俊的外表,还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见他连停尸房都敢去,而且听他说话,应是颇通验尸之法。 他连忙打起精神来应对,想要通过谈话来套出沈昀所知之事。 “那兴许是在东山那一带遇到山贼被害了。哎,那边就是贼人多,这花儿姑娘定是路过那边不小心被害。 真是可惜了了,你们放心,我马上就去请孙县丞安排人马去东山走一遭,再怎么样也得抓几个山贼回来,让他们知道知道官府的厉害。” 毛文说着起身告辞,也无心按照原计划再去查看苏青宁指着的那个红木匣子里是否真装着十万两银票了。 看他匆匆离去,沈昀道:“你说对了,此人不好对付。” 从他开始冷眼旁观,到刚才故意出声试探,他虽不像先前那样自如,但自始至终也没露出任何破绽来。因而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青宁对于沈昀能够看穿人心那一套不是很了解,但他给她的感觉便是他一向都能轻易地透过别人的表面看穿人的实质。 她将这看作是察言观色的极致,透过表面看本质。 “要不要派人跟着他?”苏青宁小声道。 沈昀白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他人早不见影了。” 沈昀早就在毛文匆匆转身的那瞬间就已经暗示了守在外面的杜三,他自会跟上去。 见沈昀想得这么周到,苏青宁一下子兴奋起来,不由得抓住他的胳膊夸他聪明,不愧是大理寺来的。 沈昀侧眸看了一眼她不安心的双手,苏青宁瞧见了,心头一惊,连忙松手,下意识站起来往后撤。 出去一趟回来指着对面那间房说是给他安排的。 现在他在县衙里已经有了合适的身份,是时候自己出去住了,不然就要教别人说闲话了。 “我何时怕过别人说闲话?”沈昀才不买她的账。 他刚刚没有当着毛文的面当场戳破她的谎言已是给她面子了,什么时候他的身份由得到她来随便安排了? “大人……”苏青宁见他无动于衷,大有仍要留在她房里的心思,连忙求饶。 “什么时候把你身上陶华宁未婚妻的身份摘掉,我何时离开。” “不要,不是,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这得等宁哥儿回来,现在做这些不是打草惊蛇嘛,眼看着就要把他救回来了。”苏青宁嘀咕着,这会儿肯定是没有法子解释身份的事。 毛文那么精明会演,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冒充的,他一定会多想,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他们在其中动的手脚,到时候那些抓走了陶华宁的人肯定不愿意再安分地等在那里要银票,而是要做伤害他的事情了,得不偿失。 “这个条件暂时不能答应。”苏青宁可不敢欺骗沈昀。 过往的经验教训告诉她,在沈昀面前最好实诚一些,否则一切的演戏和虚假都是纸老虎,他迟早会看穿一切,那后果将不是她能承受的。 “好,那我在这里住下了。”沈昀才不理她。 “喂,你住这儿就住这儿,我走还不成嘛。”苏青宁无语了,转身便去收拾铺盖衣物。 “站住,谁许你走的?”沈昀冷声喝问。 听这语气,竟是生气了,苏青宁心里一下子虚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突袭小巷抓住她 最终的结果是苏青宁还住她自己的房间,沈昀住对面,但在般情况下,她被迫答应等到一把陶华宁救回来就明明白白地拒绝他。 苏青宁暂时答应下来,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回来再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不过她这番心思一起,就听沈昀冷冷地警告:“别耍花招,后果你知道,我能容你逃一次,断不会有第二次。” 苏青宁心里那叫一个抑郁:“大人不是说了心甘情愿吗?你这样……”她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心甘情愿。 “我就说说,你就听听,你还当真了?”沈昀义正言辞地堵了她的话。 “大人你真……”卑鄙无耻。 面对沈昀微扬的眼角,情绪不定的面容,苏青宁把后面的四个字吞了下去。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好吗? 打不过,跑不掉,还得求着他。 她一度怀疑自己穿越过来是不是就是让沈昀来欺负的,看看她现在不知道有多惨。 “行了,别纠结了,只要你不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大小事宜皆不强迫。”沈昀看她清秀的眉头都快要拧到一起了,淡淡地提了一句。 这句话,苏青宁如获至宝。 其实如果不是沈昀逼迫她,她也不至于跟陶华宁牵扯到一起。 两人斗着嘴,外面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过来。 李大丫回来了,她已经把消息送到,孟君翼答应过来走一趟,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出示任何证据,所以不能调兵,只能带上一队亲兵前来巡视。 “孟将军明儿就到。”李大丫身上灰尘扑扑的,脸都清瘦了两分,可见这一路上也不容易。 苏青宁赶紧让她下去歇息。 接着便是陶甲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跟陶十一取得联系,他现在打进了山贼的老窝,但是并没有找到他们的主子。 苏青宁追问他是不是已经把东山都找了,会不会人被他们藏起来了。 陶甲摇头说陶十一很肯定他家少爷不在那里,而且山贼窝里的事情也根本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 不过飞鸽传书所书篇幅有限,暂时不能尽数把里面的情况如实说出来有些可惜。 苏青宁叹气:“看来我们是被有心人误导了。” 她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 沈昀轻拍她的肩膀道:“看来毛文目前的嫌疑最大。” “为何不是孙不二?”苏青宁对孙不二还是有怀疑。 沈昀皱眉:“他不敢。” 苏青宁越听却越是怀疑沈昀跟孙不二的关系,他又一次这么笃定,定是跟孙不二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杜三回来,带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因为原本被他们重点怀疑的毛文回了家之后根本就没有如同预料中的出门,而是一直呆在家中没有离开过。 “没离开过,怎么会这样。” 如果事情真是他做的,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会去看一眼他的战利品吗? 房间里一共六人,却在同一时刻全都沉默了,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空气里隐隐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窒息。 “还是查花儿吧,我总觉得突然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一场假死之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去找她,将她择出来。 不管是她自己选择这样做,还是有人在帮她这样做,我觉得她在这件事情里的份量都不能忽视。” 沈昀没有否定,两人带了杜三和三丫、陶甲一块儿去了花儿位于城东的家。 斑驳的院墙上长满青苔,小小的一扇木门,门梁上的春联早就已经褪色,红纸被风吹得看不出本色,只有依稀的墨迹印在上面。 苏青宁一眼掠过,并未仔细瞧看。 沈昀却是捏了捏红白相间的春联,低头看了又看。 “怎么呢?”苏青宁自然不会以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研究上面的字迹。 “你不觉得这上面的字让人很眼熟吗?”沈昀道。 得此提醒,苏青宁想了想甩甩脑袋道:“你一说还真是,好像县衙里好些楹联都是这个字迹。 不过这能说明什么,花儿人在县衙里,经常跟孙不二鬼混,二人的关系那么奇特,弄到一点类似的楹联也不奇怪吧。” 沈昀摇头,但并未深入解释只道:“不对,先进去吧,里面有人。” 话虽如此,但负责敲门的三丫手都拍痛了,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苏青宁有些为难地看着被三丫拍得摇摇欲坠的院门,小声道:“大人你轻功好,要不你翻墙进去帮我们把门打开。” 沈昀白她一眼:“想什么呢?”手一抬,杜三便去了,很快院门打开,几人鱼贯而入。 苏青宁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是啊,她想什么呢? 人家沈昀现在好歹是大理寺正六品的寺正,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呢,尤其是这种不光彩的翻人院墙之事。 苏青宁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到杜三大叫一声:“站住,别跑。” 随即三丫追上去,绕到那人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那人。 苏青宁这才看清楚,那人穿着一身棉布黑色连体斗篷,整个人脸都掩在斗篷里,看不见长什么样。 “你是什么人?”苏青宁下意识询问。 那人显现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昀冷笑一声:“笨,还不明白吗,她可不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找的花儿吗。” 在这个地方要说还有谁见不得阳光的话,那就只有花儿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没事了,于是就偷偷换装跑了回来。 沈昀见苏青宁反应过来,抬手示意杜三抓住她。 苏青宁却一眼看到了花儿身后有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她连忙扯住沈昀的衣袖,朝他摇头:“不要当着老人家的面抓她,免得她担心。” 心硬如铁的沈昀不会对任何人有同情心,但面对此时娇软温柔的苏青宁却狠不起心肠。 面对探询的杜三他点了点头。 而此时花儿却想要趁机逃离,苏青宁道:“花儿,我最近新得了一两好茶,请人去尝尝。” 花儿一愣,她怔怔地看着苏青宁,然后见她指着自己年迈的老祖母,她犹豫片刻,握紧的拳头放松开来。 三丫上前一把攀住她,花儿回过头来看着古稀老妇人道:“祖母,我跟着这位妹妹出克转转,过哈哈儿就回来哈。” “啊,你说么子喂?”老妇人的耳朵不太管用了,听不见花儿说的话。 花儿眼圈一红,凑到她耳朵大声重复了一遍,老人这才听懂面向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亲和力十足的苏青宁笑得眯了眼睛:“要得,你克嘛。” 把人带出来,陶甲就忍不住怒瞪花儿,出声质问:“你们这些坏人到底把我家少爷绑到哪里切了,快点把他交出来。” 苏青宁看众人停在门口,四下看看,生怕发生电视剧里看过的剧情,关键的线索人物在被抓到刚要透露出重点消息时,然后一支穿云夺命箭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那人便立刻一命呜呼了,想要的消息一个没掏出来,空留遗憾。 她招呼道:“快上马车。” 把人拥进车上,苏青宁想象中的利箭并没有来到,面对沈昀的目光,她有些讪讪地:“我就是怕有人知道我们找到她了,会对她不利。” 沈昀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嘲笑。 “我,我不知道陶大人在么子地方。”花儿哭诉。 苏青宁正色道:“花儿,如果是在发现‘你尸体’前的两天跟我说这话,我倒还信你,可现在你最好还是说实话的话。” 花儿低下头去,不得不说苏青宁一语中的,直接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如果她真跟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布置一个假死局? 但她想到苏青宁刚刚那般为她着想,心道她定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不透露任何消息,只跪下求饶。 花儿虽长在市井,但模样长得实在出挑,眉眼横斜,媚劲十足,此时做出那副可怜模样,倒是教人万分心疼。 别说男子了,就连苏青宁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心里软成水。 啧啧,这劲儿倒是挺足,她在回味过来后,不由自主看向沈昀。 只见他老人家根本没有正眼看花儿,而是侧眸紧盯着她。 苏青宁心里蓦地一松,沈昀为人虽讨厌,但有时候想想也还不错,至少不会被美色所误,她自己不忍心对花儿说狠话,便用手肘拐了一下沈昀,无声地道:你来吧。 沈昀看她一眼,别过脸去,一副傲骄不愿插手的模样。 “大人,帮帮忙吧。”苏青宁厚着脸皮道。 沈昀欺近,两人的距离瞬间为负,彼此之间鼻息可闻。 苏青宁心头一紧,下意识站直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不习惯跟他离得那么近,他起伏的胸膛,灼热的呼吸让她手足无措。 第四百二十八章 线索之地的恐怖 苏青宁两颊泛红,娇羞的模样落在沈昀眼中,让他本来平静的心湖渐渐泛起涟漪,他本想说狠话,此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求我。” 苏青宁一听如释重负,她生怕沈昀当着外人的面让她做出什么其他超出两人关系的举动,只是求他,那这太简单了。 她毫不犹豫地放软声音,娇娇地求着。 她声音本就好听,又这般刻意放缓放轻,听在人的耳朵里麻酥酥的湿漉漉的,让人心痒难挠。 沈昀轻轻掐了她的腰肢,转向花儿,声音清冷:“看了半天的戏,也该你演了。” 花儿一惊,连忙低下头。 苏青宁问她话她可以想当然地欺骗,但不知为何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让她连与他对视一眼勇气都没有。 “说。”沈昀除了苏青宁,从未把任何一个女子看在眼里过。 纵使眼前的花儿螓首低垂,纤长的脖颈微微弯着,红唇紧咬,透出满满的姓感又惑,他也是连半点感觉都没有,用冷得能冻住人心的声音催促。 花儿略有些震惊地抬头,鼓起勇气看着沈昀,眼中闪着眉惑的因子。 她就不信,还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厉害。 “砰……”的一声,茶盏直接落下,砸在地上,溅在花儿身上。 与此同时沈昀一把抓过苏青宁将她拉进怀里,碎瓷片半点都没有砸到她身上。 苏青宁被沈昀牢牢护在怀里,闻到沈昀身上浓浓的药草香,心神一紧,生出一种情不自禁想要靠上去的冲动。 她连忙克制住自己,她想她肯定是魔怔了,要么就是被沈昀这几天的作为给迷惑了。 她得保持着清醒! 她轻轻掐了自己一记,痛意让她推开沈昀,恰好花儿嘴角掀起一抹未曾掩下的苦涩。 她幽幽地道:“你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只是生得好看,可他们却一个个都对我视若无睹,只把你看在眼中,我不服气。” 沈昀不等她表演完,冷声道:“说,你在何处见过陶华宁?” 苏青宁还在反应花儿所说的对她视若无睹的他是谁,就听到沈昀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惊讶地看着他。 沈昀没好气地拍她:“自己想,除了陶华宁那个呆子看不上她,还能有谁?” 这就说明他们见过了,苏青宁想清楚狂喜地看着花儿,与沈昀一道盯紧了她问起来。 “你告诉我陶大人到底在何处?” 花儿低头不语。 沈昀懒得理她,抬手示意杜三上前:“用刑。” 花儿一惊,怔怔地看着沈昀:“你,你真要对我这一个弱女子用刑?” 苏青宁见她吓到了,想她大约就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东西,当即帮着沈昀塑造他的形象: “你恐怕不知道,你眼前这一位可是任职大理寺的,大梁朝大理寺没去过应当也听说过,比起锦衣卫的手段也是半点也不差的。 你若是不想皮肉受苦,最好实话实说,否则等到把他惹急了,连我也帮不了你。” 说话间,杜三已经从县衙大牢里拿了刑具过来,花儿一见那些沾着血迹,生着锈的刑具吓得花容失色。 她喘着粗气把曾经在县城里的某座宅子里见过陶华宁的事情说了,连着其他的细节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抖了个干净。 “押下去。”沈昀一边听一边在打量花儿,她这回应是真的吓到了,脑子里乱得像浆糊,全都搅在了一起,看不出究竟。 苏青宁注意到花儿所说的地址竟然听着很耳熟,一查,居然隔着毛文所住的安北街不远。 她越发认定了毛文有问题。 生怕迟则生变,当即不再犹豫,两人带上杜三一路朝安北街而去。 花儿口中的宅子位置很偏,处在一条小小的巷子里,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但里面的房间很少,只有并排的三间房,宽敞破旧,里面布置着简单的床、桌子、凳子,还都是缺角少腿的。 杜三进去屋子里挨个查探了一遍,一脸惊恐地出来指了指里面。 “怎么呢?”苏青宁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地问。 “别进去。”沈昀一把拉住她。 苏青宁不了解杜三,他却了解,能让杜三为之色变的地方,那定不是苏青宁可以去得的。 可越是这样,苏青宁越是好奇,她在问清楚杜三没有危险后,甩开沈昀一头钻了进去。 刚推开门,一阵冷风袭来,里面裹挟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好像死猪被扔在臭水沟多日散发出来的味道。 “呕……”苏青宁条件反射捂住嘴往外冲。 等到呕吐完,她才想起,房间里面太黑,刚刚又只顾着闻味道,并没有看清楚里面有什么,她捂紧口鼻又折回去看了一圈。 宽大的房间里凌乱不堪地堆积着稻草、泥土,刑具,各种各样的,比县衙大牢里的还要丰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残缺的人体组织以及血糊糊的内脏…… 这哪里是一个房间,简直就是屠宰现场版…… 她看不下去,蒙着双眼跑出去,却不想看得太认真,沈昀一直站在她身后,她这么一撞,正好一头撞进他怀里。 她转身得突然,沈昀费了一番功夫才扶住她。 他看了一眼,立刻命杜三关上了门。 “宁哥儿不会已经被他们给……”苏青宁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想象着,但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沈昀扶住她的肩,敲着她的头嫌弃地道: “笨,那些残肢是人的,都已经风干渐露白骨,至少有月余以上,内脏是动物的,想什么。” 苏青宁一怔,眨眨眼睛,把眼眶里的眼泪硬是憋了回去。 心道不管怎么样,只要陶华宁没在这其中就好。 可是问题来了,陶华宁并没有如同花儿所供述的那样被关在这里,那他人去哪儿呢? “很明显,你猜对了,对方知道我们抓了花儿,他并没有对她下手,却赶在她开口之前把人转移了。” 沈昀思维缜密,推论过后,立刻想到在这狭窄的巷子外面想要做个什么事,一定瞒不过隔壁的邻居,当即命杜三去挨个敲门问一问。 此时距离他们抓住花我才不过过了两个多时辰,他们再怎么样低调,但转移人总也需要出门,花费时间。 但杜三去问了一圈,都没有结果。 “不可能吧。”苏青宁也看出来了,这间院子不小,但是外面的巷子小,有什么动静肯定瞒不过外面。 “是他们没有注意还是巷子里根本没有发出过动静?” 杜三很坚决地摇头:“他们都说这一整天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他们不认识的生人或者马车、牛车拉人之类的车出现过。” “这就怪了,难道这人根本没有出院子,直接就消失呢?”苏青宁在院子里转着圈念叨着。 她无心的话却给了沈昀最大的提醒,他拉住苏青宁:“或许你说得对,人根本没有出院子。” 说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地形和地势,又弯腰看了看院子里的泥土,出声道:“这里面定是有通往别处的密道。人所以不用出院子便可以被轻松转移。” 苏青宁一愣,下意识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天啦,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她脑仁子突然一扯,一阵刺疼,直觉有危险来临。 她扯住沈昀的衣袖弱弱地道:“那个,我们不如先回去吧,等到带足了人马再来。” 沈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嘲讽地笑她:“胆子这么小?那就走吧,不用找陶华宁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双双落下陷阱中 沈昀转身就走,半点都不留恋。 苏青宁看着,犹豫了。要是陶华宁这会儿还没有被转移走,正在这座院子的某个地方藏着,他们本来有机会可以找到他的。 但是却因为她的害怕离开了,对方肯定会趁此机会把他带得远远的,他们再想找到他可就困难了,而陶华宁就间接等于她给害的。 再加上他们这次贸然闯入这里,已经算是打草惊蛇。 找到了人便罢了,没找到人,依他们在房间里行的那些恶劣之事,陶华宁大概就惨了。 苏青宁的心缩得紧紧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舍不得?可是你怕呀。回吧。”沈昀睥睨着她,一副不满意地样子。 这话一下了激起了苏青宁的斗志,她默认了沈昀继续在院子里找寻密道的事,但一直提醒他要小心,因为她的预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过错。 而且平日里都是一闪而逝,今日却是越来越密集,好像雨点一样,把她浓浓的包裹起来,在她头顶不停地击打,一阵高过一阵,一阵比一阵激烈。 苏青宁的心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拉住沈昀说他要继续搜寻可以,但他们最好分开搜,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沈昀侧眸看她,根本不听她的,不仅不分开,反而抓牢了她的手腕,意思是让她跟着他一块儿。 “既然知道有危险,还敢一个人去,不怕死了?” 苏青宁留给沈昀的印象一是爱钱,二就是怕死的很,要不然还没有这么好拿捏。 苏青宁心头一跳,沈昀这话很有道理,再加上那些房间里的情况是那样的,她还真没有一个人呆下去的勇气,只好顺从地跟在他身边。 但她坚持让杜三不要进屋去搜,就在院子里。 沈昀虽不知苏青宁这次为何这么坚决,但出于对她的纵容,他还是让杜三听了她的话,不参与搜寻,直接让他跃上院墙,当作放风。 搜过第一个房间,除了看到那些惨烈的场景以外,什么异样都没有。 苏青宁的心却依旧紧紧地提着,因为内心的预感越来直强烈,仿佛危险已经悬在头顶,只要一个差池就会坠落下来砸中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他们搜寻到了第二个房间。 “沈昀……”苏青宁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预感到了危险已经来临,然后不知道是谁按到了什么,突然一声“咔嚓”,脚下一松,两个人一齐掉下坑洞去。 “啊……”苏青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身子失控,落了下去。 失重,让人无法忍受的失重感袭来,苏青宁难受得不敢睁开眼。 直到身体落到实处,她才敢微微睁开一条缝。入目便是沈昀放大的脸。 他惨白着脸,嘴角淌着血丝。 苏青宁吓到了,沈昀都这么惨,她连忙看向自己。但见自己被沈昀牢牢地护在怀里,完好无损。 这是一个朝下的坑洞,两人在下落时,沈昀主动调换位置做了她的垫背。 苏青宁看着沈昀,心里颇不是滋味。 在她满脑子沈昀以后会杀她,会杀她全家的思想里,从未出现过沈昀会舍弃自己救她,这样的认知比沈昀做什么事都让她震惊。 “咳咳……死丫头,还不起来,你压得我喘不过气。”看苏青宁发愣,沈昀不满地咳嗽提醒她。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青宁连忙起身,她是整个人趴在沈昀身上,用力的手肘正好压在他的胸膛处,确实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苏青宁爬起来后顺带把沈昀扶着坐起来,这才打量起两人坠落下的坑洞。 高约一丈有余,里面全是湿滑的泥土,事着一股浓浓的泥腥味。 “这个洞看着怎么像是新挖的。”苏青宁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道。 “不就是特意为了抓我们。”沈昀没好气地瞪着苏青宁,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处,意思他这儿疼得紧。 苏青宁连忙帮他揉了几下,然后有些惊奇地道:“你后背着地,怎么是胸口痛?” 沈昀眼眸微闪,义正言辞:“后背痛,胸口更痛。” 苏青宁想想也是,再抬头看看一丈高的坑洞,轻声问沈昀还能不能起来,他轻功好,要是起得来,随便给他一点借力的地方,他应该能出去。 “嘶……”沈昀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长出一口气。 苏青宁这才意识到他受伤了,没法子动,更不用说跃出这一丈多高的坑洞了。 她一心想着要出去,在沈昀身上想不到办法后,又立刻想起在外面待命的杜三。 她站起身来,卷着喇叭朝外面大喊:“杜三,杜三,快来救我们。” “嘘……别瞎叫。”沈昀连忙拉住她。 “刚刚动静那么大,他要是在的话早就来了,他没来就说明恐怕也同样遭到了不测。” “不会吧,他不是在院墙,再说他身手那么利落,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青宁有些无语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预知危险的能力。更是埋怨自己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这哪里是有勇气,明明就是茅坑里打灯——找屎(死)! “那我给你上药。”在一阵自我埋怨过后,苏青宁立刻转过脑袋来。 既然杜三那边没法子施救了,那就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沈昀身上。 但他现在受着伤,要想他能发挥力量,就要先把他的伤治好。 她主动去摸沈昀怀中的药瓶,找到了治伤的药。 不过在上药之时有些犹豫了。 沈昀的伤在背上,要上药就得巴了衣衫,这于礼不和。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苏青宁的脑海里闪现了一秒钟,很快就被她赶跑了。 特么的,她也是个蒙子,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不过是在这里住了几年,简直就被他们毒害了。 在现代看个果着上半身的男人怎么了,就连全果的岛国爱情动作片也看过,那不照样过日子嘛。 再说了沈昀身材多好,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她果决地去扯沈昀的衣衫,可扯了半晌都没动静。 她到底还是没有经验,不知道要巴衣,需要先解带。 沈昀看着她纤细的手在他胸口处肆意作乱,他也不阻止,就静静地凝视着她,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样在不解他腰带的情况下把上衣生巴下来。 苏青宁连巴几次都只能露出一小圈肩膀,急得满头大汗,转眼看沈昀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由轻推他,让他自己解开。 “不然我没法给你上药。” 沈昀指了指腰带,又指了指衣衫里面腋下的两根系带。 苏青宁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连忙行动起来。可她一急,手就颤了,一颤活结变死结。 “呃,那个……”苏青宁红着脸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不是笨手笨脚的人,可现在笨得手跟脚似的。 “慢慢来,不着急。”沈昀看她毫无章法地瞎扯,轻声道。 苏青宁的脸越发红了,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腰间的腰带粗好解,可腋下的系带细长,位置藏得深,苏青宁想要解开,就必须要凑到沈昀的小复处。 纤手在那里悉悉簌簌地解半天都没有任何进展。 反而那手指有意无意地触到沈昀的侧腰,惹得他禁不住的颤栗,忍不住想要将那双作乱的手给紧紧握住,将人勾进怀中,好生揉搓一番。 但考虑到他现在是个伤员,最终忍住了,但也实在是不能再由着她那样乱扯下去了,不然戏还没演到后头,就要落下帷幕了。 他叹息一声,自己解开了。 沈昀虽然什么话都没有,但苏青宁却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无奈。 其实别说是沈昀无奈了,就连她自己也无奈。 谁让沈昀男子气息那么强烈。 以往敬而远之没觉得,如今越是离得近,就越是感触深。 尤其在解那两根打死结的细线之时,她还得受着沈昀绝好身材的视觉冲击,这叫她一个正常的女生怎么忍? 衣山落下,苏青宁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魅惑。 以往都说男子受不了女子的又惑,可看到沈昀这宽肩窄豚,纹理清晰的倒三角复肌后,苏青宁表示自己不能忍了,她仰了仰鼻子,以免刺激太过流鼻血。 啧啧,沈昀还真是上天的宠儿,不仅长得好看,智商高,算计深,还拥有近乎完美的身材。 苏青宁舔了舔嘴角,用力吸了一口气,坑洞里的泥腥味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沈昀身上淡淡的药草香。 “愣着干什么,想冷死我。”沈昀不悦地声音传来。 苏青宁这才想起正事,连忙看向他的伤口。 后背有擦伤,有淤肿,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啊……”苏青宁惊了一跳,情不自禁叫出声。 第四百三十章 信守承诺救回来 以往沈昀虽在苏青宁面前宽过衣,但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更不曾有勇气看到他的后背。 此时瞧着,心里极为震撼,一下子没忍住,吓出了声。 “怎么,怕了。”沈昀冷笑。 苏青宁摇头,心里竟然忍不住心疼:“这么长,这么深,肯定很疼吧。” “还好。”沈昀淡淡地答道。 苏青宁情不自禁伸手轻轻莫着那条略显狰狞的伤疤,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还疼吗?” 沈昀只觉她的手指轻柔清凉,莫在他背上痒酥酥的,他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不疼。” 苏青宁深吸一口气,这伤从左肩一直贯穿到右下腰,就算已经好了,看着也依然狰狞,怎么可能不疼了。 “快些上药。”沈昀催促。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拿着药瓶轻轻地扑在他的后背上。 他的药都是他自制的,治药很好用,这一点苏青宁亲自试过,不用怀疑。 上完背上的,还有手臂,腿上的,在沈昀锐利眼眸的盯视下,苏青宁红着脸替他上完,然后便坐在一侧看他。 “现在怎么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坑洞下面湿乎乎的感觉,虽然已经闻习惯了,但还是受不了那股子土腥味。 “别怕,杜三被人引走了,没有危险,摆脱之后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苏青宁点头轻嗯一声。 沈昀嘴里说得轻松,但事实上,杜三是在天黑之时才会赶过来。 被救出坑洞时,苏青宁才知道沈昀伤得远比她想象得重。他的两条手臂几乎不能动弹。 苏青宁满脸震惊地看着他,沈昀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只是震到了脱臼,接上擦了药就会好。” 沈昀这么轻飘飘的语气让苏青宁心疼。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杜三已经在赶人。 “苏小姐,我家公子需要泡药浴。” 苏青宁出了门,站在门口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帮他,毕竟杜三是个粗人,怕是有些事情不如她做得好。 但想到沈昀要沐浴,一会儿脱得光光的怕是不方便,便又收回脚去了厨房,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他的垫背之恩吧。 而里间沈昀已经坐进浴桶里,热水氤氲,蒸气漫延,满屋子白雾。 他靠在桶上,闭着眼睛道:“可探清楚了?” “是的公子,属下已经探清楚了。” “很好,看牢点,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人带出来。” “公子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沈昀睁开眼睛道:“今日之事不必让她知道。” 这里的她没有点名,但主仆二人却都心里清楚是谁。 杜三恭敬地应下。杜六上前悄悄告知沈昀,苏青宁去厨房给他做吃的去了。 “行了,你们退下。”沈昀轻轻动了动身子。 杜三一脸担忧地看着沈昀的双臂。 沈昀无所谓地道:“无事,不过脱臼,已经接上了,用了我亲自制的药很快就能好。” 这点小伤比起之前的折磨来说,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青宁端着煮好的红枣枸杞粥过来的时候,沈昀已经沐浴完毕,脸上被热水泡得红通通的,整个人看着极为精神。 要不是他的双手依旧不能动弹,苏青宁差点就以为他的伤全都好了。 不过等到吃饭时,苏青宁才发现他依然没法动。他倒是好说话,张着嘴等着她喂。偏偏她还拒绝不了,谁让人家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说起来真是奇怪,那些人如果有意伤害我们,怎么光是设下了陷阱,却没有下一步行动呢?”这是苏青宁想不通的地方。 天知道在坑洞里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要是坏人有意杀掉他们,只在随便往下面弄点东西就够他们受的。 可是从头到尾,他们在下面起码呆了近半个时辰,并没有受到任何其他攻击。 “你倒是想得美,不然你以为杜三明知道我们在那里为何会拖到那个时候才去救我们。” 因为杜三除了先开始被人刻意引走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一直在院子里跟试图接近他们伤害他们的人打斗。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打走,救出他们。 这么一解释,苏青宁才释怀了。 “只是这回没有救到宁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又能再找到他。” 沈昀不在意地道:“放心,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帮你救出他。” 苏青宁看着他,眉目轻闪,她不知道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但他的态度和语气都颇为让人信服。 养了两天,县衙大院里有些异样的安静。 以前时不时便会来骚扰苏青宁的毛文这两天都没有再来过,只是孙不二却是来得勤了,不过他并不是来找苏青宁的,而是来寻沈昀的。 每回他来的时候,沈昀就会把她赶出去,故而苏青宁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 她不问,以沈昀的性子更加不会主动提及。 第三天苏青宁实在是忍不住便问了。 沈昀道:“你信吗,孙不二说他快要找到陶华宁了。” 苏青宁心下微动,这几天她倒也没闲着,一直让陶甲和三丫出去明察暗访。 她一直坚信自己当时的推测,在当初他们落下陷阱的那座院子里一定有通往别处的密道。 尤其在她跟沈昀落下坑洞后,苏青宁就更加相信了。 只是她后面又派人去探询过多次都没有结果。只得让他们把目标放到别的宅院上去。 她相信陶华宁虽然被转移走了,但是肯定不会离那座院太远。 她以那院子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出一里,就在那一圈的宅院里搜寻。 意料之外地竟然让她知道了毛文就住在其中一座宅子里。 “其实我也有些线索。”苏青宁怀疑灯下黑,有可能是毛文将人藏在自己家中。 谁也想不到他堂堂县衙主簿会做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想到搜查他居住之地。 听完苏青宁的推论,沈昀挑眉,要不是他确信杜三是绝对不会把消息透露给苏青宁的,他几乎就以为她是从他这里弄到的消息。 不得不说苏青宁倒是格外敏感,知道从哪里下手,方向对了,假以时日,自然就能查出陶华宁所在。 “孟将军已经到了,能不能现在就马上出发?”苏青宁眼见沈昀也认同了她的推断,开始急迫起来。 沈昀不高兴了,扯了她一把,让她原地坐下:“已经派人去了。” 苏青宁一愣,看他面容严肃,这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去了多久?”她在试图计算救出陶华宁的时间。 沈昀脸色一沉:“你就这么着急?” 这就是他不想将查到的有关陶华宁的消息告知她的原因,就知道她必定放不下他。 苏青宁从得知沈昀已经派人去救陶华宁开始,就一直坐立难安,一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声音,就忍不住站起来,伸长脑袋去看。 惹得沈昀连着瞪了她好几眼,故意拿话刺她:“我替你救出了他,你可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苏青宁当然没忘记,找到陶华宁就跟沈昀回京城。但回去归回去,婚事还得另说,她反正没应。 沈昀看她不说话,一眼掠过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凉凉地道:“你别指望陶华宁帮你,他自身难保,否则前途光明的翰林院他不呆,非要跑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来做个小小知县,难道是图这里强盗多,手下恶?” 沈昀话中有话,苏青宁下意识追问,只还没问出来恰好碰上陶十一匆匆来报,说他们家少爷已经找到被送了回来。 苏青宁心头一喜,再顾不上先前的问题,连忙凑过去:“真的吗,宁哥儿在哪里?可有受伤?” “少爷没甚事,只是吸了蒙汗药昏迷不醒。”陶十一道。 苏青宁扔下沈昀赶紧跟着陶十一回到正房。 只见陶华宁果然躺在床榻上,身上衣衫已经换过了,脸也洗得白净,苏青宁心头一松,犹如一颗巨石落下,长长地吁了口气,忍不住侧头去看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沈昀。 他答应过她说一定会把陶华宁带回来的,果然在说话间就就带回来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算他做到了,那她岂不是又要回到让她喘不过气的京城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是从前的少年 陶华宁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苏青宁。 见到一身月白长裙,眉眼略显憔悴的苏青宁,陶华宁情绪激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拥进怀中。 这么多天,他快被折磨得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当他的脑海里想着她的时候,他才觉得他想活下去,他要活着见到她。 苏青宁没有拒绝他,反而主动上前拥住了他。 不过这仅仅只是朋友间的轻轻一抱,很快她便放开退后一步,动作里有着明显的避嫌的意图。 虽然她并没有明确认可她跟沈昀之间的婚事,但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就已经在这些日子里变了味。 尤其脸皮厚的沈昀常常不经她的允许对她突然袭击,亲她抱她,还强行睡她的床榻,这桩桩件件弄得苏青宁现在不敢跟陶华宁有任何超出朋友的亲近之举。 所以朋友间安慰的拥抱可以,但要再进一步……便不行了。 而且苏青宁私心里怕沈昀看到,他心眼那么小肯定会误会。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苏青宁既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在乎起沈昀的想法来。 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苏青宁自己都吓到了,这种思想很危险,可更加危险的是,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她在关心陶华宁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怎么做才能让沈昀不会多想,不会生气。 “青宁,这么些日子你受苦了。”陶华宁自从看到苏青宁,眼中已经完全容不下任何人,满心满眼全是她。 看着她这般没精神的模样,生怕她吃苦受累了。 “我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担心你,没睡好。”苏青宁起身转了一圈,证明给陶华宁看她没有受伤,瞬间自然地挣脱他的手。 因为她看到沈昀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门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嘴角紧抿,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沈兄来了,咳咳,听说是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陶华宁看到沈昀很高兴。 他在心底深处一直都有给这个当初落难与他相交的朋友一个位置。 只是对方心里究竟有没有拿他当朋友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相信只要自己待人足够真诚,旁人总会看到的。 “无妨,刚好碰上了。”沈昀客气而疏离地拱手回礼。 “沈兄这回还是为着太子通房黄氏一案吗?”陶华宁问道。 他虽然远在偏远县城,却也有京城探听消息的渠道。 别说旁的,就凭那通房所行之事就足够让所有朝堂大臣关注。 小小通房丫头,居然胆敢行刺太子殿下,何等大的胆子。 沈昀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 这话陶华宁听不懂,旁边的苏青宁却是秒懂。 恐怕沈昀此来既是为着查探太子通房丫头一事,同时也是为她而来。 虽然苏青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在沈昀眼中有这么重要,但仅凭沈昀此时那双看着她的凝着深情的眼眸,她无法抵制地想到了这一层。 “那沈兄还为何事而来?”陶华宁看出苏青宁和沈昀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劲,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沈昀随手从怀里摸出婚书说他是来追回逃婚的未婚妻。 “喂,沈昀你别胡说。”沈昀言语直接大胆,直接把苏青宁给雷住了。 以往沈昀和陶华宁两人,说话直接的从来都是陶华宁,沈昀向来是沉默闷骚的那个,有什么心思不喜欢说出来,而是喜欢拿捏身份让她去猜。 可现在他居然当着陶华宁的面直接点破此事…… 苏青宁睁大眼睛,她明白了,沈昀是故意,他就是故意在陶华宁面前说出此事,让他歇了对她的心思。 果然沈昀话音一落,陶华宁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受伤,他看向苏青宁,呐呐地道:“青宁,你们……何时定的亲?”他竟然丝毫不知。 沈昀又道:“就在香香郡主求得赐婚圣旨之后。” “什么,赐婚?香香郡主?”苏青宁看向沈昀,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 香香郡主一向倾慕陶华宁,明里暗里表白过很多次,但陶华宁从来都不喜欢她,所以一直没有回应。 没想到她本事倒是大,竟然求得了赐婚的圣旨。 以大梁朝君权至高无上的惯例来看,陶华宁是必要娶香香郡主无疑了。 苏青宁心头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失落,难过……好像又说不上,她终究是喜欢过陶华宁的。 毕竟他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芝兰玉树,风光霁月,性情温润,他配得上苏青宁知晓的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我从未想过要娶郡主,我的心里只有……” “住口,陶兄,身为曾经的朋友,我奉劝你一句,宁王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幼弟,他自小深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 连着宁王妃所出的郡王和郡主也自小得宠,香香郡主已经求得口谕,圣旨不日将下,你以为你躲到此地来便能逃得开?” 沈昀果决地打断陶华宁的话,不让他说出任何跟苏青宁表白的话来。 陶华宁被沈昀的话弄得当场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昀已经推了苏青宁一把:“你抚出去,我有话与他说。” 苏青宁不想走,她基本上清楚沈昀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劝陶华宁不要跟皇权去争,争不过的。 但她没有立场继续留在这里,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陶华宁,确定他在这场灾难中并没有受伤,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不放心地道:“我就在走廊上,宁哥儿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唤我。” 陶华宁重重点头,然后看向沈昀,十分坚决地道:“沈兄,多谢你的提醒,但我对青宁的心意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我不会娶什么郡主,她从来都不是我想娶的人。” “陶华宁你醒醒吧,苏青宁注定了是我的妻。你抢不过的。”没有了苏青宁在身边,沈昀的话显得更加狂妄直接。 陶华宁气势却极弱,他道:“我从没有想过抢走她,只要青宁是心甘情愿嫁你,我会祝福她。”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强占,这一点他比沈昀明白。 “你既然明白这一点,那也不枉我曾经拿你当朋友一场。”沈昀点评道。 “不过香香郡主的婚事你恐怕推不掉,也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心仪之人是苏青宁,否则你只会给她添麻烦,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嫉妒心。” 惹急了女人,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陶华宁一窒,沈昀的话让她情不自禁往深里想。 就像这次,他确实是因为知道香香郡主想要入宫请旨赐婚,所以赶在旨意发布前南调,就是想以此歇了香香郡主的心思。 可没想到的她竟然根本不在意他是什么官职,执意想请旨。 如果她真的已经请成了,那他又岂能逃得开。 他该怎么办? 陶华宁脸上的挣扎与痛苦一一被沈昀看进眼里,他的情绪太浓烈,差点就要沾染到他身上,引起他的共鸣。 不过很快就被他决绝地踩断了:“你自己好生想想吧,没有解决好此事之前,我不希望你再来找苏青宁,不要忘了她是我的女人。” “沈兄……”陶华宁高叫,沈昀却连理都不理,转身出门。 苏青宁连忙迎上来,从他的身侧挤进去。 眼见陶华宁靠在床柱上坐着,面色苍白,整个人精神萎靡,蔫蔫搭搭的。 苏青宁看得心疼不已,连声安抚:“宁哥儿,你别想太多,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看到这样的他,再跟从前意气风发的他对比,苏青宁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多么希望陶华宁还是从前的他,永远没有一丝丝改变。 他自有他的畅快恣意,潇洒不羁。那一直都是她欣赏和羡慕的。 可如今的他已不是从前那个少年…… 第四百二十二章 答应要一起离开 两人相对而坐,却相向无言。沉默许久,苏青宁才问道:“他们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陶华宁道:“听陶甲说是一间废弃的老宅子。” 通过陶华宁描述,苏青宁听出是之前他们去搜查过,她和沈昀还掉进了陷阱的那座院子。 想起那房间里面的惨状,苏青宁忍不住道:“你可有吃什么苦头?” 陶华宁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他从头晕到尾,中间有短暂的醒过,但很快就又被人用药药晕了过去。 所以自始至终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他先前被抓的那间屋子里很黑,很黑,好像连个窗子都没有,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难道是毛文家的地下室?”苏青宁猜测。 陶华宁竭力去想,可想着想着突然头痛欲裂,他抱着脑袋俊眉紧皱,无法言说的痛苦扩散开来。 “别想了,别想了,你先歇着吧。”苏青宁连忙扶着他躺下,起身想要出去问问沈昀,陶华宁这样是怎么回事。 可陶华宁人虽躺着了,手却一直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他不愿意松开,苏青宁一动,他就惊坐起来,嘴里念叨着:“别走,别走。” 苏青宁心头一软,终究是不忍心。 她一直守着陶华宁,期间问了陶甲有关陶华宁被救的细节,可被告知他也不太清楚,因为他被通知去接少爷的时候,少爷已经在马车上了。 “少爷是沈大人的陶大人杜九带回来的。” 苏青宁心里有数了,便静心坐在陶华宁床前,直到他因为累极彻底睡过去才离开。 刚走出房门就见沈昀坐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冷眼睥着她,他神情冷峻,沉声警告: “苏青宁,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有你的身份。” 苏青宁心头一跳,沈昀先前说过的话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她没好气地回怼:“你日日在我耳边念叨,想忘都忘不了。” 沈昀不说话了,但那冷离的眉眼里竟隐隐生出丝丝暖意。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沈昀就吃她刚刚那一套,她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所以他便可以不计较她说话的态度。 她想起陶华宁的情况,他是沈昀的人带回来的,有些事情恐怕也只有问他才清楚。 她开门见山:“那间宅子我们明明已经搜过了,先前并没有宁哥儿,为何会在那里找到他?”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沈昀瞅她,就知道在他面前装傻,其实那小脑袋瓜子里面不知道想了多少。 苏青宁心头一震,惊声道:“难道我们之前的怀疑都是对的?宁哥儿真是毛文绑走的。 如此说来这才对得上,陶甲说过宁哥儿失踪那晚,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就是毛文,只是他走的时候并没有乘坐马车,更没有扛人,这才让他逃过审问,那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不惊动护卫就把人弄走的?” 好说陶华宁也是一个成年男子,要想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运出县衙不难,但想要完全避人耳目却是大大的难。 沈昀伸手,苏青宁犹豫了一下,顺从地坐下,又自如地拿起茶壶给他倒茶。 “大人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人是怎么找到宁哥儿的吧。” 沈昀看她听话,还伺候得周到,变得好说话起来,将杜六发现陶华宁的始末都说了。 “你的推测没错,在这座小小县城的地下隐着好几条秘道。 县衙后院有一条,先前去过的宅子有一条,而另一条就在……”沈昀说到关键处侧头看向苏青宁。 “第三条莫不是在毛文家?宁哥儿一直就被关在他家中,所以他才会觉得四周很黑,因为本来就在地下。” 苏青宁下意识捏紧双手,可恶的毛文实在是太坏了,她忙问陶华宁人救出来了,那毛文是否有抓住。 “抓他,有证据吗?”沈昀反问。 苏青宁转过头来一想也是,陶华宁是在离他家一里路外的另一间宅子里找到的,又不是在他家里。 “那去搜他家,我就不信搜不到秘道的机关。”苏青宁急了。 只要搜出来有秘道,且通向县衙或者那处宅子,毛文就无话可说了吧。 沈昀摇头,说现在他们手上掌握的所有证据没有一件足以指证毛文的。 看苏青宁着急地柳眉轻皱,他突然凑近,附耳小声道: “没有百发百中的把握,最好不要出手,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乱,而且毛文的后台可不简单。” 苏青宁觉得耳朵痒痒的,连忙退开,却见毛文正站在院子的月洞门前。 他一脸喜气洋洋地看着苏青宁:“我听说大人被救回来了,太好了,大人有没有事?” 苏青宁看他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陶华宁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她顿时火冒三丈,抬头就要骂人。 只是话未说出就被沈昀拉住了手腕,作势给她把脉:“你少说两句,小心肝火太旺病着了。” 苏青宁瞪了一眼沈昀,他朝她摇摇头。苏青宁立马想到了沈昀刚刚说的打蛇不死的话。 不说别的,单看毛文胆敢在陶华宁被救回来之后还敢进县衙来,就足以说明他的胆大和有恃无恐,他身有凭恃,所以根本不怕沈昀会对付他。 不得不说沈昀刚刚的话说得有道理,她只好强行忍下,但借着沈昀捏着她手腕的当头,用指甲狠狠掐了他一记。 苏青宁看着沈昀的手背都被掐红了,他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自然地招呼着毛文: “这回能把他救回来,全靠毛主簿出力,辛苦,过来喝杯茶。” 毛文是来探听消息的,可不是来喝茶的,问过陶华宁现在还睡着,醒来后也是什么都不记得,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找了个借口退下去了。 苏青宁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害怕的。 “既然他这么害怕,为什么不逃走?” 沈昀松开她的手,把手背伸到她眼前晃着:“因为他背后的主子不允许。” “谁是他主子?”苏青宁下意识追问。 沈昀捏了捏被掐出一个月牙形凹坑的印迹道:“你先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苏青宁低下头,没眼看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特忍不住,你非要拦着我,我总要发泄。” “是吗,你要发泄找我,这没错,下次我要发泄是不是可以找你?”沈昀说着缓缓起身走到苏青宁面前,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顿时为负,苏青宁心头“突突”直跳,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为何,她从沈昀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正经。 他在逗她,果然她抬头便对上沈昀闪烁的黑眸和不怀好意的脸。 她心口一窒,别过脸去躲开沈昀。 沈昀食指一伸,勾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面对他:“人救回来了,收拾行李随我走。” “我,那,我还不想走……” 沈昀挑眉:“怎么想食言?” 苏青宁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想先回家一趟。” 沈昀没理他,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一下随即放下,起身离开。 苏青宁想追上去求情,但被沈昀那高大笔挺却不近人情的背影打败。 她想她再怎么样说,他恐怕都是不会同意的,他是多自我的人,又怎么会看到她的需求。 苏青宁一路神思不属的回到房间,三丫小声道:“小姐,行李要收拾吗?” 苏青宁沉默许久道:“收拾吧。” 别看沈昀现在好说话,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招惹到他,想要日子过得去,最好不要触怒他,更不要碰他在意的人和事。 打包好行李,苏青宁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陶华宁。 她可以走,可他却只能留在这里,谁让他是这里的一县之主了。 还没有想好怎么告别,刚睡醒的陶华宁就拖着虚弱的身体过来寻她了。 “哎,宁哥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苏青宁看他走路双腿虚软无力,连忙去扶他。 陶华宁顺势倒在她身上,苏青宁下意识想推,可见陶华宁只是借着她双手的支撑勉强站着,仔细看他隐在长袍之下的双腿还在打闪,她连忙停手,将他扶到榻上坐下。 “宁哥儿,你身体还没养好,我先扶你回去歇着吧。” “青宁,我不回去,我有话要对你说。”之前一直被沈昀故意打断的话,陶华宁现在就想说出来,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跪着也要走完它 沈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手从苏青宁的下巴上拿了下来,改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房间,然后随着房门关上,不由分说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抵在门上疯狂地青口勿起来。 “唔……放开我。”这一切来得太快,苏青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死死地抵住了,她慌乱地拉扯着,推搡着,想要脱离他的禁锢。 但是沈昀这一次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是动了真怒的。 天知道,他站在门外听着陶华宁对着苏青宁所说的那些表白之语早就动怒了。 偏生苏青宁却一直不曾明明白白的拒绝他,他气不过才会出面说那些狠厉之言,目的就是要骂醒陶华宁,也让苏青宁知道,什么叫当断则断。 “唔,不要,唔……”苏青宁在沈昀的攻击下毫无反击之力。 她无力拉扯着他的后背,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徒劳无功。 不是和风细雨,而是疾风骤雨,没有一丝丝怜惜,只有野蛮的掠夺。 苏青宁双手抗拒不得,欲用牙齿攻击,却听沈昀冷哼一声完美地躲开,然后嫌她双手在背后挠痒痒一般不舒服,一只手将其高举过头顶禁锢在门框上。 “唔……”苏青宁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迫仰着头与沈昀对视。 “人既然已经救出,马上启程。”沈昀停下动作附在她的耳边沉声道。 苏青宁一惊,呼吸都还没有喘匀,就愣在当场。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也不好意思说任何推拒的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坐着马车出了县衙后门,一路往城门而去。 刚拐出城门,马车突然停了。 有人拦住了马车,沈昀出了马车与人说话。 “大人这就走了,小人的事,小人……” 苏青宁听着声音熟悉,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孙不二。 他躬着身形一脸讨好地对着沈昀说话。 沈昀却根本不买他的账,一脸冷然:“毛文的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自己难道没数?需要我把账本给你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小人实在不知道他身上带着人命,他只是让小人不要管他的事,小人便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但图财害命的事小人是一件都没干哪,大人你做么子都要跟上面求个情呀,大人,大人……” 孙不二说着一头跪倒在地激动地朝着沈昀磕起头来。 沈昀往下扔了一个东西,沉声训斥:“滚,帮着你们的陶大人找到他,这里已经容不下他。” 沈昀的态度十分疏离冷硬,可孙不二听着却如蒙大赦,双手合十地谢了又谢:“是,是,多谢大人成全,多谢。” 沈昀掀开车帘钻进马车,看苏青宁一脸淡然地坐在角落里,好像刚刚掀着车帘使劲偷听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沈昀看她表情惊讶,眼中满是疑惑,他在等她问。 如果她问的话,或许他会考虑告诉她一些事情。 然而苏青宁并没有问,因为她也在等,等着沈昀主动告诉她这些事。 不然她怕她要是贸然问起的话他恐怕会生气,她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害怕他了,但是也并没有做好刻意挑起他的怒火的准备。 只是不能否定的是苏青宁心里极为好奇,但因为有过前两次失败的试探,导致她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于是两个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沈昀叹息一声,靠在车壁上开始闭目养神。 很好,她已经错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青宁在犹豫许久后,终于给自己打足了气,想起问孙不二的身份和他跟沈昀的关系。 不过问题抛出去之后,犹如石沉大海,半点讯息都没有。 沈昀用手枕在脑后,眼睛闭得紧紧的,仿佛睡着了似的。 “喂,喂。”苏青宁连唤两声,对面之人都没有任何动静,她悄悄凑近,心想他会不会累极睡了过去。 初探他的呼吸绵长匀称,真像是睡着的感觉。 苏青宁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沈昀的胳膊,他依然没有动静。 “不会真睡着了吧。”苏青宁嘀咕着,胆子大了起来,放在沈昀胳膊上的手指轻轻往上,在他的肩上微微停顿一息之后,再往上,距离沈昀的脸颊不过一指的距离。 她咬着唇,真想用力戳下去,却又没胆,以至于手指悬空许久,久到手腕因为无力支撑而手抖起来。 她伸直弯曲,弯曲又伸直,连续几次过后,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胆,正准备收回来的时候,沈昀利如鹰隼的眼眸锐利地盯着她,然后一把揪住,就着手头的那股力气将人一把拉进怀里。 “啊……”苏青宁惊吓之余身体失重,跌进沈昀怀中。 她慌忙挣扎坐直,抬头对上沈昀眼中的嘲弄,这才明白过来,合着沈昀这厮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故意想要逗弄她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她推开沈昀往后移了很远,沈昀哼了一声道:“下次要做什么最好快些做,别瞎比划。” 苏青宁脸颊一红,她惊讶于沈昀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她,但同时又有些没明白过来沈昀这话怎么解。 难道是鼓励她去戳他的脸颊吗。他莫不是有被虐倾向? 苏青宁满脑门子的胡思乱想,许久她才将其压制下去,眼看着沈昀漆黑的眼眸又要闭上了,她连忙抓紧道: “喂,你到安定县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沈昀半眯着眼眸,透过一条小缝看她:“带你走。” “我不信。”苏青宁摇头,怎么可能,沈昀根本就不是会为儿女私情大动干戈之人,更不用这个人还是她了。 然后便又是一阵沉默,沈昀不理她了。 苏青宁假装抬头看马车顶,顺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来沈昀除了心狠手辣,嘴巴毒以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标签:闷骚男。 可不管沈昀一路上有多别扭,有多生硬,但负责几人一路上衣食住行的杜三却待苏青宁很是恭敬。 住哪里,吃什么菜,需要采购什么全都请求她。 开始苏青宁以为沈昀忙,不想操心这些事,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拿了主意。 可后来看到沈昀回回都是靠着马车歇息,一副不操心的模样,她便有些看不下去了,问杜三: “你家主子不是在那里吗,你问我做什么?” 她要是能拿主意的话,他们根本就不用往京城去了。 “苏小姐,公子他说您以后会是家中未来的主母,让小的听您的。”杜三十分干脆地应了。 “胡说八道,我,我才不是你们……”苏青宁一口拒绝,但在话说到后半截时,一直靠着车壁歇息的沈昀突然睁开了眼睛,幽眸锐利,直刺苏青宁心底深处,激得她打了好大一个激凌,愣是把未说出来的半句给生生咽了回去。 沈昀瞧见苏青宁对着杜三说得热闹,一对上他就吓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不由得不乐意了,抬手朝她招了招。 苏青宁别过脸去,假装没看到。 “过来。”沈昀哼了一声。 苏青宁心不甘情不愿地扭捏上前。 沈昀倒没有对她怎么样,而是请她在身边坐了,指着官道两边的枫树让她看。 苏青宁不解地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懂。 沈昀无奈地直叹气,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又精明又能干,怎么一到面前就傻的什么都不晓得了,光知道害怕。 “你怕我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青宁低头暗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吃了我,总归要防着些。 沈昀瞪她:“白长这么一对大眼睛,眼神这么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青宁平白无故被怼一顿,一时火气上涌,撸起衣袖想要回敬他一句,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福如客栈,这地儿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不对,这枫树的叶片也不对劲,哎,那边不是逸心阁吗,到底是舒心阁还是逸心阁?”苏青宁风中凌乱了。 她记得他们的马车出了县衙之后,明明是奔着安定县北边的城门出去的,合该是北上的,怎么越走越往南边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闷骚男迷惑行为 苏青宁问题一大堆,可沈昀除了定定地看着她并不打算理她。 “喂,沈昀,我问你话呢。”苏青宁看着缓步行走的马车,以及官道两边缓慢逝去的枫树。 她记得很清楚,北边的枫叶很大,如同沈昀的手掌一般,大片大片的,还没入秋就开始变黄,然后深秋之际便会一片片地落下来盖在地上。 而南边的枫叶却很小一片,至多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而且要到深秋才会变黄,至初冬才会慢慢地飘落。 外面郁郁葱葱,碧绿一片的很明显就是她曾经看习惯了的南方的枫树。 但她不相信沈昀会那么好心把她送回家,所以一再地想要从沈昀的嘴里听到他亲口承认。 沈昀看出她的心思,在沉默半晌后抬眼幽幽地道:“怎么,现在不怕我了?” 苏青宁一滞,这闷骚性子事真多,她小声地否认:“我哪有。” 沈昀点了点头,苏青宁眨眨眼睛,继续道:“这里真是宣州府?” 外面已近黄昏,红红的夕阳自马车的缝隙镂出来,沈昀的脸隐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于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 正当时,外面传来杜三的声音:“公子,苏小姐,逸心阁到了,可要下车?” 苏青宁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昀,沈昀侧头看她,苏青宁狂喜,连声道:“下车,下车,下车,这就下车。” 然后喜不自胜地跳下车去。 只是她刚准备飞奔进庄子,就听见马车上传来沈昀的咳嗽声。 苏青宁脚步一滞,立刻停下来,掀开车帘把沈昀迎下来。看她如此懂事,沈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难得和颜悦色地道了一句:“天色已晚,今夜就在此过夜,明日一大早再启程。” 苏青宁听得心头着实欢喜,咬着唇角,忍着心动,把沈昀一路扶到大门处。 此时收到消息的鲁三娘已经打开大门迎了出来。 进到后院,苏青宁看到了熟悉的厅堂,熟悉银杏树,还有院子里熟悉的秋千架子,阔别大半年时间她终于回来了。 在她被沈昀找到之时,她以为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鲁三娘如今已经是舒心阁里的主事人,对于苏青宁的突然到来,做出了极为妥帖的安排,热情而得当地接待了她,同时引出了她怀胎三个月的女儿于鲁氏。 她如此已经嫁给苏青宁的二表哥于家安,乃是苏青宁名正言顺的表嫂了。 “二表嫂好。”苏青宁热情而客气地打招呼,下意识伸手去摸衣袖,想要摸样物件出来当见面礼。 只是这一摸,心就凉了半边,遭了,她此行以为是北上,没料到要来宣州府,更没有想到会见到于家安夫妇俩,所以根本没有准备礼物。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自己知道,别人未必晓得,万一不体谅,恐怕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苏青宁正暗自懊恼之际,却见沈昀突然靠上前来,手指轻碰她的手腕,借着两人宽大衣袖的遮掩给她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她摸了摸,入手冰凉入骨,似是一片玉佩。 她眨眨眼睛,有些没明白沈昀的意思,却听他突然道:“青宁啊,你不是知道要见到你表嫂,特地从京城带了一块玉佩回来?还不快拿出来送给你表嫂。” 沈昀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问题,苏青宁此时也明白过来,随之一笑道:“啊,好,好的。” 拿出玉佩,却见是一块玉白的玉佩,玉如凝脂,雕刻着葡萄,代表着多子多福,十分适合此时身怀六甲的于鲁氏。 “小姐你太客气了。”于鲁氏先前在苏青宁手底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前台,所以下意识沿用了以前的称呼。 沈昀连忙纠正她:“二表嫂如今既然进了我二表哥的门,那自然就是我表嫂,你就随着表哥叫我一声青宁便好。 这块玉佩,哎,我也不知道表嫂你喜欢什么,将就着戴吧,改日,我再给表嫂送几款你喜欢的来。” “不,不,这块玉佩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只怕太贵重了,受不起。”于鲁氏虽说已经听了苏青宁的话不再喊她小姐,但自来的身份差异让她没有办法顺畅地面对苏青宁。 姑嫂俩人说了一会子话,大多数问题都是围绕着于家安在聊。 苏青宁由此知道于家安已经连过两关,这就要参加秋日的院试,若是过了,便也能挣一个秀才的身份了。 聊过这茬后,两个人因为长久没怎么见面了,再加上认知方面本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面,便稍微有些冷场,苏青宁也不愿累着她,毕竟她才有身孕三个月,操劳不得,客气地说了几句后便请她回去歇着了。 鲁三娘连忙上来伺候着。 苏青宁多数问她舒心阁的经营情况。 得知会所里的生意就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许嬷嬷的离去而有什么很大的改变,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到宣州各个府邸的太太小姐们的欢迎。 苏青宁很是高兴,让他们继续保持高质量的服务,同时还要随时注意推陈出新。 两人说起生意经那倒是相谈甚欢。 一直到太阳完全落下,晚饭摆上来才罢休。 这期间苏青宁眉飞色舞,喜气洋洋,而沈昀则一直坐在一旁,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本书,看一眼书,偶尔寻机看一眼苏青宁,一句话也没有插,显得安静而宁和。 同桌用过饭后,鲁三娘离去,苏青宁很累,浑身有些乏力,正待喊水沐浴,这才发现沈昀还在角落里坐着。 难得这一个时辰里,他竟然一直坐在那里,借着一盏烛灯在那里看书看得不亦乐乎。 “看什么书?”她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书竟然如此吸引他。 沈昀抬头:“有时候不是书好看,而是人好看。” 这话说得苏青宁脸顿时臊红了,脸颊热乎乎的,她低头轻嗔:“你胡说什么?” 沈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然后指着书里某个地方道:“书里写的,不是我说的,不过是照着念了一句,看把你激动的。” 淡淡地嘲讽的语气,苏青宁心里那叫一个气,她腾地站起来,瞪了一眼沈昀,扭头就走。 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沈昀低低的笑声。 苏青宁想也不想又重新跑回去,抓了一颗葡萄直接砸向沈昀的脸。 谁知沈昀好像早有预感一样,她的葡萄刚扔出去,人家就做好了准备,手一抬把葡萄抓了个正着,嘴一张,扔进嘴里,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葡萄不错。” “沈昀……”苏青宁气到不行。 嘿,这厮闷劲儿去了,居然会洗涮人了,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沈昀脸上带着浅笑,俊朗不凡,一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模样,苏青宁的胆子变大了,索性抓起一盘子葡萄,一颗接一颗地往沈昀的方向丢。 他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手,此时却好像突然发了力,动作快速地把苏青宁扔过去的所有葡萄全都接了下来,然后嘲弄地看着苏青宁,似乎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沈昀你,你莫要嚣张。”苏青宁一瞧没有难住他,一咬牙,直接连盘子带葡萄全都朝沈昀扔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种不详的预感 装饰精美的厅堂里一时之间飞的都是葡萄,好像一张织的密密麻麻的网。 苏青宁冷哼,这回看沈昀怎么接得过来。 正想着,眼前一花,沈昀身形一闪,已经朝她飞了过来。 “喂,你别过来……”苏青宁大叫。 可沈昀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她越是喊得大声,他越是凑得近。 嘴里还顶着一颗葡萄,接近苏青宁便直接怼了过去。 苏青宁微张的嘴里被喂了一颗葡萄,挤得满满当当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你真吵。”而且连对他的称呼都换了,沈昀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 苏青宁张嘴要吐,却见沈昀手里端着的正是她扔出去的装葡萄的盘子,里面虽说没有装满,但也被沈昀接住不少,他做势又要往她嘴里放。 苏青宁连忙咬破,和着葡萄籽一起咽了下去,然后十分狼狈地跑了。 沈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勾了勾嘴角,幽深的眼眸微闪,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 两人带着手下人只在宣州府呆了一个晚上,翌日一大早就再次启程。 这回知道要回家了,苏青宁的心情显得格外的轻松。 只除了一件事情让她有些郁闷,她没有给爹娘准备礼物。 想到这里,她便又想了沈昀之前那个救急的玉佩,想想他为人虽然过于讨厌,但有时候似乎又不像想象的那么讨厌。 苏青宁有意想要问问沈昀之前替她送出去的玉佩多少钱,她好付钱。 苏青宁小声地开口:“大人……” 沈昀淡淡地瞥她一眼,敏锐地听出她对他的称呼又变了回来。 他立刻打起精神,一般来说苏青宁要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改变称谓。 “大人,你别这样,我就是想问问你之前拿给我表嫂的玉佩多少钱,我这边给你付一下。” 话音刚落,沈昀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她就这么见外,区区一块玉佩就值得她挂在心上,而且他费尽心思为她准备这么多,给她做脸,就仅仅只值一个玉佩钱? 沈昀不高兴了,声音都冷了三分:“你付不起。” 苏青宁眨眨眼睛:“哦,我看那玉佩像是宁州那边的,想来也不算太贵。”她不至于付不起吧。 沈昀挑眉:“你真要付钱?” 苏青宁点头:“当时我未曾来得及准备礼物,多亏了大人救急,此时事了,还给大人是理所应当的。” 苏青宁自以为这话说得有节有理,沈昀应当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却不想这话已经彻底激怒了沈昀,他暗暗算了算苏青宁的身家,没好气地道: “玉佩价值百万,真要付是吧,好,给吧。” 苏青宁一下子傻眼了,就那块白玉,再贵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还价值百万?他的心还可以再黑一点吗? 苏青宁道:“呃,大人,你是不是算错了账?” 沈昀斜睥着,眸带警告:“你说呢?” 苏青宁嘟着嘴,被他一句话呛得说不出来,但事关她的钱包,她不得不鼓起勇气跟沈昀好生掰扯这个问题。 “大人,你既然说那玉佩那么贵重,那么可有买进时的凭条?”在现代报销个什么也得凭发票,在这里总不能由着他的脾气信口开河,坐地起价吧。 沈昀淡淡地笑了:“苏青宁,你真的要凭条?” 苏青宁一怔,记起刚刚沈昀报出天价之时,也是这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她一下子凝住了,她怎么有一种快要被他算计的错觉。 “那个,那个我不要了,不如我下回去一趟宁州,给大人你买一块一模一样的来还你。” 沈昀的脾气已经压抑到极致:“苏青宁,你闭嘴。”不解风情便罢了,光说气话气他,要是往日,他早就发怒了,可今日不行,他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 “苏青宁,你记住,我送出去的东西不是你说不要便不要的,玉佩欠着,总有你还的时候,凭条你既然要了,也总有给你的时候,且等着。 现在赶紧收拾收拾你自己,别乱七八糟地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大人欺负你了。” 这回沈昀的怒火来得快去得更快,苏青宁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歇了怒火。 刚刚那个话题也被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苏青宁总有一种它迟早会掉下来的错觉。 可沈昀的话已经撂在这里了,她还真说不上什么了。 不然凭他那性子,可能会真的问她要一百万两银子。 她便是豁出全部身家卖了自己也凑不出来。 路过君山县城的时候,苏青宁看到城里街道边到处悬挂着陶家的旗幡,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她突然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苏青宁想要唤停马车,她要下车去买些礼品回家。 不料,沈昀却冷冰冰地阻止她,不让她下车,给出的理由也十分恰当: “你不必下车,东西都已备好。” 苏青宁微惊,她在马车里四处看了看,这里面除了他们两个大活人以外,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包装过的礼品。 但沈昀从不骗人,他既然那样说了,那就说明这事绝对错不了。 苏青宁只有选择相信。 好不容易熬到葡萄庄门口,庄子的正门早就已经打开,马车直接就开进了二门处。 苏大海和于氏牵着苏明程已经等在院子里。 沈昀率先跳下马车,苏青宁心情激动一挑车帘,就要跳下去,却被沈昀瞪了一眼,他慢悠悠地伸出手。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将手搭上去,就着沈昀的手劲儿缓缓下了马车。 守在马车边的苏大海和于氏看着这一幕,郎才女貌,温馨和谐,不由相视一笑,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苏青宁:“青儿,青儿回来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亲人相聚的激动。 又哭又笑一番后,大家回到正院厅堂,各自落座。 苏青宁抬眼看着厅堂里还跟当初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眼角一下子酸了,忍不住感慨万分。 物仍是人已非! “青儿这下回来了可要多呆些时间,你娘,你弟弟一直念到你的。”苏大海激动地招呼着。 苏青宁连忙点头,照她的心思,她既然回来了,当然是不走了。 “好,好的,我这回就……” 话未说完就被坐在她身边的沈昀用咳嗽声打断了。 苏大海不懂其意,关心地问道:“谦之,你这是啷个了,咋个一直咳嗽了,太太,你快些喊李家的给他拿些药来。” 苏青宁本来被沈昀的咳嗽声吓了一跳,如今又被苏大海对沈昀的态度惊得合不拢嘴。 她家老爹喊沈昀喊什么? 谦之,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的表字,一般来说都是由最亲近的长辈或者平辈朋友间叫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爹来叫。 这不乱了套了吗? 苏青宁吓得赶紧想要阻拦自家老爹,让他千万纠正过来,免得这个沈魔头一会儿反应过来了生气。 只是还未开口,苏青宁就发现不对劲,沈昀听到了,但表情十分平和,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而自家老爹更是一副叫习惯了的模样,两人间这番迷之操作一时之间竟让苏青宁完全看不懂了。 他们两个人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过接触,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似的。 沈昀笑得温和有礼:“多谢海叔,我只是嗓子有些不适,没什么的不需要用药,喝口茶便好。”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笑得犹如谦谦君子的沈昀,他的眉眼英挺,平日里锁着时有些冷硬,但是一笑起来的时候,就会弯出一道深深的月牙,看着好像会发光一般,格外动人。 这就是沈昀平日里示人的另一面,温润如玉,平易近人。 难道她老爹那么胆小谨慎的一个人一点都不害怕他。 不过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两人在他面前有说有笑的交谈,她仿佛成了一个外人,苏青宁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有聘礼也有嫁妆 苏青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见沈昀站起来从杜三手上接过一个约一尺有余的木头匣子,仔细看竟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雕花繁复,做工精致,让人看着便觉十分贵重。 “海叔,这是我迎娶青宁的聘礼,请您过目。” 苏大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在此之前,沈昀已经给他们来了一封信,说了他要迎娶苏青宁之事,还说苏青宁自己已经答应了,这回跟他回来就是来告知他们此事的。 原本上次被沈昀派来的人忽悠了一顿签下了婚书,苏大海一直都挺后悔的,毕竟他是了解自家女儿的。 她一直都说她这辈子可以不嫁人,如果一定要嫁的话,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他当时见着苏青宁跟沈昀一道去了京城,再加上回忆起两人以往在大包梁村里的各种相处的事情,他跟于氏一致认为他们家闺女应该是喜欢沈昀的。 想着别人家闺女十五六岁出嫁,十八岁都已经生下一儿半女,而他们宝贝女儿还在外面为了这个家闯荡,很是应该有个归宿了。 而沈昀在他们看来应该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人长得好看,性子也温和,当然只是以前的经历差了些,但也由此跟他们家接下了深厚了的感情,两具人算是一路相扶相携着走过来的,以后也不怕沈昀在京城看花了眼,欺负他们家闺女。 苏大海虽然不擅言辞,但其实心里也是各种为苏青宁打算。 沈昀算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他们也没随便,而是思前想后做出的决定。 原本以为这一切都很美好,很合适。 但去了鄂州与苏青宁相逢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家女儿是不愿意嫁他的,为此竟然还逃起婚来。 苏大海当时就悔青了肠子。 原本签婚书的时候,他就说要写信给在京城的苏青宁问一问,谁知道,那送信来的人一口咬定自家闺女是愿意的,还拿出了她的亲笔信。 苏大海人虽然离开了鄂州,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他无法释怀没有给他的宝贝闺女找一门合她心意的亲事。 所以对于沈昀如今这一手,他是不高兴的。 “谦之,咱们也算是认识不少年了,上次婚书的事情,你啷个要哄我们蛮,你也晓得,青儿是我跟你婶子的宝贝女儿,这么多年就她一个,我们是一心一意想要盼着她这辈子幸福快乐的……” 苏大海把自己说得眼眶泛红了,他在怪沈昀哄骗了他们。 “海叔,您误会了,这门婚事青宁她的确是同意的,这不,怕您和婶子误会我特意带着她一块儿回来,您不如当场问问青宁,看她愿意不?” 说着,沈昀一把牵起苏青宁的手,拉着她走到苏大海和于氏面前,侧眸看着她。 在外人看来,沈昀长相俊美,看着苏青宁的眼神温柔如水,便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美好,有一种又相信爱情的事情。 可在苏青宁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因为沈昀抓住她手腕的手指在用力,隐隐有些痛感,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敢说半个不字,沈昀就能直接捏断她的手腕骨头。 命要紧,而且苏青宁更害怕沈昀会因为生气对她的爹娘下手,故而她只能当着双亲的面违着心思笑着点了点头。 “爹,娘,我愿意。”这话说得生硬,苏青宁的心更是疼得揪紧。 她这辈子就数此时最为憋屈。 “青儿,你既然同意,那为啥子你先前还要跑到鄂州切,还说你不……”苏大海说着看了一眼沈昀,觉得当着他的面跟女儿讨论这些有些不合适。 苏青宁预料到苏大海会问,低头思考着,试图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昀等不住替她回答:“海叔有所不知,先前在京城的时候青宁怨我整日里忙着公务,不曾有时间陪她,便生了气,一气之下离了京城,可教我好找。” 苏大海可不信沈昀的话,而是径直看向自家女儿。 苏青宁手腕又是一疼,她哪里敢否认,只好装做害羞的样子点头应了。 “青宁啊,你现在可得当着海叔和于婶的面好生说说,以后万不可这样任性了,你都不知道不见了你我有多心急,可当时人在东宫又出来不得,光是烧心了。” 沈昀的话情真意切,要不是苏青宁的手腕被他紧紧把住,她几乎都要相信,并被他感动了。 “哎呀,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青儿啊,以后你可千万莫再任性了,京城不比在屋头,谦之又才刚刚当上官,事情肯定多些,你要多体谅体谅他。”苏大海被两人的表演说服了,拍着苏青宁的肩膀当着沈昀的面教导她。 “海叔放心,这回去京城,我一定多花些时间陪着青宁,尽量不惹她生气,相信以后她就不会发脾气回来了,不过要是实在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写信告诉我,我也好早点找到她,跟她赔礼道歉,你说对不对青宁?”沈昀深情地望着苏青宁,声声温柔。 苏青宁无意中抬头对上他看过来的双眼,瞬间被他眼中的温柔粘住了。 苏青宁从不知道,冷硬心黑的沈昀居然可以温柔至斯,那双幽深的眼眸中好像藏着漩涡似的,她一旦看过去就被深深地吸进去了,头脑发昏,心头发颤,脸颊发热。 看在苏大海夫妇眼中,这是妥妥的害羞的模样。 夫妇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搂紧了苏明程,默契地对着沈昀递上去的聘礼单子看起来,然后便一脸惊讶。 这单子看着便厚,上面的罗列出来的东西更是多。 比先前沈昀派人前来签婚书的时候许下的十万两还要多。 沈昀在一旁解释:“这也不算什么,以后但凡是我的东西便都是青宁的。” 沈昀解释了一下这句话,苏大海听懂了,然后着重看了一眼后面增加的几页里面都是标注了嫁妆二字。 他不由激动起来,沈昀可真是一个再体贴不过的人了。 他这是担心他们家底藴不够,能拿出来的嫁妆有限,便直接在聘礼里面把嫁妆都给苏青宁备好了。 如此一来,他们便是一样不出苏青宁也能有一份丰厚的嫁妆了。 当然苏大海自然不会让苏青宁的嫁妆寒酸了。 但沈昀的这份心却让他感念。 一个男人若是肯为一个姑娘做到这个份上,以后待她自然是差不了的。 毕竟这嫁妆送出去了,可就只归女子的,大梁律法规定,若无女子的同意,男方绝不能动女子的嫁妆。 若是敢强迫女子,那女子娘家便是一告一个准。 苏青宁没看着东西,但见自家爹娘那么震惊,心道那聘礼单子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她有心想要上去看看,但碍着沈昀在场,实在不好动弹,但暂时站着没动。 好在沈昀十分识趣,看他们这样,应是有贴心话要说,便拱手说许久没来过村子里了,要出去走走。 临走时,他紧紧握了握苏青宁的手腕,凑到她的耳边温柔的警告:“青宁,好好说话。” 苏青宁身子一颤,透过那温柔的声线,她仿佛能看到沈昀冷厉的心眼。 她扭过头去,咬着唇,一脸不甘。 沈昀看着她这般模样,在松开她的手之际,在手背轻轻地抚弄了两下,这算是安抚还是挑衅? 第四百二十九章 土豪沈昀身家厚 沈昀缓缓走进来,身后跟着杜三和杜九。 两人身材高大强壮,皆着黑色劲装,把一身玄衣高出两人半个头的沈昀衬得越发俊美笔挺。 他面上带着标准的笑容,在斜阳的照射下,整个人光芒万丈,门外所有的景全都变成了陪衬和背景,眼中独独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这,这是哪个哦……”钱氏下意识发出喝问,但很快就被自家侄女小钱氏拉了一把,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沈,沈昀,以前我们屋头那个官奴。” “大胆,我家大人官居正六品大理寺寺正之职,名讳岂是尔等平民能喊的。”杜三耳尖,听到立刻怒目横眉,厉声指责,吓得说话的小钱氏吓得一个“咯噔”呼吸都快要凝滞了。 反应过来面前站的是个官之后,立刻一头跪下,嘴里直说着求饶的话。 沈昀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向苏大海一家人,恭敬客气地跟苏大海和于氏夫妇俩行过礼后,牵起苏青宁的手温柔地道:“青宁,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看看这委屈的泪都落下来了。” 苏青宁眨了眨眼睛,心中腹诽,沈昀这厮就知道胡说八道,她眼中哪里有委屈和泪,分明就只有算计和倔强。 但沈昀既然这样说了,她若是不配合一下岂不是对不起他。 苏青宁手中丝帕一转找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掐得她顿时红了眼睛,晶莹的泪珠还真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沈昀看她一眼,他只是顺势一说,没想到她还真这么配合起来了。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一手揽住她,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掉泪珠。 苏青宁看他这么卖力表演,且也算是为他们一家人做脸,立刻顺从地窝进他怀里。 两人这番举动看得所有人都掉下了下巴。 丁文山早就看不下去了,但见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着沈昀,眼中明显有惧意,他知道这一家子素来是个欺善怕恶的,肯定是被沈昀随从刚刚那一声断喝给吓到了。 他首先轻斥出声:“啧啧,这都是啥子事蛮,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沈昀缓缓侧头看着他:“这不是翰林院刚刚通过馆选的丁文山吗? 怎么你不在京城里讨好你黄大人家的庶出小姐,跑到这乡野之地来做甚?” 丁文山冷不丁像沈昀这样混得好的人居然还记得他,并且对于他在京城里做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想他为了通过翰林院的馆选,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就那样还差点不过,后来是攀上了黄家人,得到了一些内幕资料,这才勉强卡进了翰林院。 如此,只要他好好生生地翰林院熬上几年资历,以后也不愁没有官做。 当年前提是把他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攀上的大腿好好的抱住了才行。 官场之中,如何才能抱稳一个大腿,那自然是联姻。 只是以他的出身,京城黄家却并没有把他看上,他求取黄家嫡女的事情被黄家找借口拒绝,只把一个在黄家不受重视的庶女推给他。 嫡女和庶女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丁文山又不傻,他自然不想要,便费了一些心力,只把那庶女抬成了贵妾。 好在黄家对于他并不重视,只是广撒网罢了,推出来的庶女也不过只是一个府上歌姬生的,做妾便做妾,并没有与他深入的计较。 但这些事情丁文山内心中不可说的秘密,谁知道竟然被沈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点出来。 尤其他还没有来得及跟他明面上的妻子苏绿宁说清楚京城之中已经有贵妾之事。 因而不说别人,刚刚还一脸得意的苏绿宁当即变了脸,丁文山在新娶她不久竟然就跟别的女人搞不清,太过分了。 可她到底是个好面子的,心里不管怎么样惊涛骇浪,表面上却是半点都不显,只是盯着沈昀看。 这个曾经最早进驻她心灵深处的男人,先前一别,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他跟之前相比既可以说没有任何变化,模样还是那样俊俏好看。 却也可以说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同以往了。 他一身玄衣,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身上便释放出一股凌人的气势。 让人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移开。 但又不敢正面看,害怕他黝黑深邃的眼眸中的锐利光芒。 苏绿宁此时顾不上跟丁文山算账,只一心一意磕着沈昀的颜值,还喃喃自语:“你,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她以为自他走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没想到时隔一年之久,她竟然又看到了他,还是在苏家老宅这间又窄又破的小院里。 沈昀斜睥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苏绿宁心中的想法看了个透彻,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却依然保持着对他的着迷和激赏,不由不屑地冷哼一声,她跟丁文山两个人倒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新婚没多久便忙着在京城勾搭富贵人家的庶女。 而另一个则当着自家相公的面对另一个男人如此神往。 沈昀递过去一个瞧不起的眼神之余,转眸看向苏青宁,想到她对于两人之间的婚事一点儿也不热衷,甚至处处都流露出来一股颓然的拒绝之意,这就让他十分不悦。 不是他自夸,如同苏青宁所说,在他刚回京城,仅凭着举从之位,争着抢着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就已经不少。 后来他中了状元,在京城之中,一时风头无两。至此,想要嫁给他的姑娘便更多了,其中不乏出身世家名门的大家小姐们。 可他偏生也怪,京城之中不管谁人来提亲,他愣是没有一个瞧得上的。 哪怕只是看着顺眼,他也不会拒了婚事,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已经莫名其妙地看上了苏青宁。 以他的性格,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他看上的,他就要要过来,要不过来就抢过来。 苏青宁站在沈昀身侧,看着他的眼神对上苏绿宁时,在那里胡乱地拐动,对他了解甚深的苏青宁心中暗道,他莫不是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但仔细想想,苏青宁又不想多管了。 就在刚刚沈昀说的那些话可算是为她解的围。 她不能没有良心,否则跟书中描写的暴虐手狠心黑的沈昀有什么区别。 苏青宁正在恍神,突然见到沈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温声问道:“青宁啊,想什么呢,我刚刚问你这些聘礼你觉得还合适吗?” “聘礼,聘礼什么聘礼?”苏青宁下意识反问,然后对上沈昀似笑非笑的脸,她一下子反应过来。 不过沈昀已经开口解释了:“既是你我的婚事,那自然是我给你的聘礼,京城外两个现成的庄子,保定两处庄子,还有京城的三间铺子,以及现银……” 也不知道沈昀是不是故意的,竟把聘礼的事情说得那么详细。 原本苏青宁是一点儿都不打算告知苏家老宅的人这些事情的,反正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沈昀冷不丁这么一弄,她却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苏青宁有些头疼地捂着额头,扭过头去刚好对上迎面看过来的沈昀。他正一脸温柔地道:“可有不满意的,再加便是。” 苏青宁连忙摇头,再不答应他一声,他恐怕还要继续凡尔赛下去。 不过让她不解的是,他只是提前回京城一年而已,为什么就已经拥有了如此身家,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钱? 苏家老宅的人都被沈昀话中的铺子、庄子给震惊到了。 他们倒是没有想他的钱是怎么来的,而是惊讶于他在京城居然有那么些铺子和庄子,这是何等大家? “哎,对了,不知道丁翰林娶苏家姑娘的时候用了多少聘礼,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也好仿效一二,以免同为苏家女婿,我倒是失礼了。”一旁的丁文山在看到沈昀出现,又听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他巴不得自己消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老人家不放过他。 可就算他已经刻意地躲在苏绿宁身后,不想引人注目,却还是刚刚好的被沈昀提到。 “那个,呃,沈大人,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不作陪了,告辞。” 想走? 才刚刚背着他欺负过他的女人,现在就想溜,当然没那么容易。 沈昀心里冷笑,面上暖如春风,双脚微动,身子不动声色地拦在了院门处。 “丁翰林这么急着走做甚,你我同科及第,又一样进了翰林院,还都娶了苏家女,正是该好生亲近亲近才是。” 丁文山的头压得低低的,亲近,神特么想要跟你个姓沈的活阎王亲近。 以前丁文山就知道沈昀不好相处,那会儿还只是一个区区官奴,就敢当着他的面,用他做过的事拿捏他。 如今他考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又进了大理寺,他更加不敢对上他了,所以还是暂避锋芒为佳,反正他是京城人氏,也不可能跟他似的时不时地找机会回到家乡来。 他倒是想得好,可沈昀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身子不动如山地挡在院门口,丁文山在他面前左突右穿的想要寻个缝隙溜出去,奈何动作不如沈昀灵活,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轻声哀求:“沈大人,烦请让条路。” 沈昀皮笑肉不笑地指指天空:“已近午时,难道苏家不留午饭麽?” 苏老三一听这话不是在质疑他们老苏家的待客之道吗,那哪里行连忙应道:“留,留,当然留。” 眼前两个都是在京城之地做官的,他们老苏家百十来年都没有过这样的荣耀,咋个说都要把他们留下来吃个饭,以后他走出去吹牛也好有个依据,他好歹也是跟京城里来的大官同桌吃过饭的。 钱氏小气,舍不得花银钱,但见苏老三一口答应了,她盘算了一下,只好肉疼的点头,并在起身的时候拉了一把除小钱氏以外的两个大儿媳妇以及站在门口围观的苏青宁。 她是打好主意了,老大家什么都不缺,这顿饭怎么着都要他家出大头,不然他们家不是亏大发了。 钱氏自以为算计得精明,哪料已经全数落入苏青宁眼中。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钱氏,站着没动,还拉着自家娘亲也不动。 于氏可没有苏青宁硬气,自家婆母虽然是继的,但也要讲孝道,她轻易不敢违背。 苏青宁劝道:“娘,大人他们有话要说,我便留在这里给他们泡个茶,弟弟就没人带了,你还是带着弟弟吧。 做饭什么的有祖母和二婶娘尽够了。 再说了你已经是从这里分出去了的,久了东西的摆放都生疏了,怕是去了只有添乱的。” 这话说得真刺人耳朵,钱氏当即插腰瞪眼有些不高兴地想要反驳。 却见沈昀的脸正好转过来看着她,她嘟囔了半晌,骂苏青宁的话终究被咽了下去。 她算是弄明白了,苏青宁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她能随便骂的了,人家是京城大官的未过门的娘子。 苏家老宅这群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官,什么是小官,反正一听是从京城来的,想必那定是大官。 毕竟刚开始他们看到丁文山的时候,听说他以后会在京城做官,一下子便觉得他的形象高大立体了。 但见沈昀来了之后,连丁文山都有些害怕他,那么他们便下意识的认识沈昀肯定是比丁文山更大的官。 钱氏一肚子的算计被苏青宁轻易打破,没有达到目标便罢了,还平白生了一场气。 可在场的人里面却已经没有几个是她能真正招惹得起的。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也就只有二儿媳周氏可以拿来训斥几句。 可人家十分识趣的站在一边,她让往东就往东,她让往西就往西,半句话都不多说。 钱氏哼唧了半晌,终于寻到一个由头刚想发作周氏好撒口气,却听见苏青宁突然跟周氏说话:“二婶娘 ,听说明富哥哥一气考过了县试和府试,今年也要去赶院试,这要是考中了,咱们家可又要多一个秀才公了。” 提到自己成器的长子,周氏满脸笑容:“哎,快莫这样说,这人才刚切府城,八字还没有一撇了,咋个说得准喃。” 钱氏心里明明已经想好了怎么骂周氏,但如今一听这话又只好暂且咽回去。 人家周氏现在也不似从前了,她虽然没有生个似苏青宁这般有出息的女儿,但儿子却也不差,正往中秀才的路上去。 也是骂不得了。 而且她家闺女苏紫宁也不得了,她前儿个还听苏绿宁来说他家女婿李远山接了苏青宁在君山县城的生意 ,现下已经在县城里买了一个三进的院落住着,带着一个女儿都在婆家立住了。 钱氏心口那个气呀,转身跑进灶房里,用力的捶打着。 周氏看着婆母这动作心中了然,她冲着苏青宁感激地笑笑,转身跟着走了进去,烧火做饭。 苏青宁这边果然也没有闲着,用了她曾经送给苏老三的煮茶工具和带来的雨前龙井为他们煮起来。 她的手艺根本无需多加折腾,很快便为大家煮上了一壶香气浓郁的香茗。 她素手轻动,为大家斟上。 手指拂过沈昀的茶盏时,看到他满面柔情地看着自己,那情意温香甜蜜,简直能把人溺死其中。 苏青宁看得脸颊发热,连忙扭过头去,这般却对上了被沈昀强行压制着坐下的丁文山。 他竟然也在看她,苏青宁毫不犹豫地瞪了他一眼,丁文山却顾不上分析她的怒意,只顾着看她清秀的眉眼,娇俏的神情。 啧啧,她已经完全长开了,没想到竟是个倾世的大美人。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像对待王员外家的二小姐一般早早地把她给办了。 如今又哪里有沈昀这个可恶家伙的份。 丁文山心中那叫一个可惜,却不料他的眼神早已经落入沈昀和苏绿宁眼中,苏绿宁也看到了这回回来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的苏青宁。 不知道是她身上蜀锦的功劳,还是她头上那不多但明晃晃的金贵首饰的功劳,显得她整个人明艳好看,端地是一派大家小姐的风范。 她嫉妒,她生怕,凭什么同样都是苏家女,她却可以过得这么好,而她就仅仅只是比普通庄户人家的女儿好上些许,她不服气。 但苏绿宁自来是个有心思的,她心里对苏青宁有再多不喜,再多不甘,也死死地隐藏地在心底深处,半点不显露出来,反而还端起茶盏朝苏青宁举了举,一副好姐妹的形象。 苏青宁应景地与她对视一眼,她虽看不出她那张面具之下隐藏着的险恶用心,但小说中有对她极为全面的描写,她的手段,她的心气,她全都知道。 苏青宁面对苏绿宁表面上的示好,她的心中毫无波澜,粉唇也只是轻轻一扬,走了个场面罢了。 沈昀却没有这么平静了,他一把握住苏青宁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然后毫不掩饰他对丁文山的厌恶之情,一个卫生眼丢过来,警告意味深厚,噎得丁文山半晌没喘上气来。 他连忙再次低头,再不敢随便往苏青宁身上瞄。 第四百三十章 引人羡慕的婚事 一碗茶喝得表面平静,底下却如同刚刚烧沸的开水一般,滚动得波涛汹涌,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因为沈昀的演技高超,再加上丁文山的能忍能受,故而这些波浪一直只在他们两人之间翻滚,并没有殃及其他人。 苏老三并不能看出他们的关系不好,因为有先前沈昀那番话,他还以为他们俩个人真是朋友了,毕竟再怎么样同样是苏家女婿。 苏青宁却不然了,她能听懂沈昀说出来的每个隐喻暗骂丁文山的话。 丁文山被他的话羞得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过。 喝茶的时候如是,吃饭的时候更是难堪。 钱氏到底小气,带着周氏在灶房里整治了半晌,也没能弄个出子丑寅卯来,最后端上桌的不过区区三个菜。 一个是大碗肉,这是苏大海带过来的,另一个便是凉拌鱼腥草,还有一人是红烧草鱼。 这还是从苏大海在村子里的鱼塘里现抓的。 苏青宁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不算苏家老宅的六个大人,四个小孩子,光他们这些外人都已经有七个了,就三个菜…… 她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横了一眼沈昀,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想什么小娘子,非要想出一折在这里吃饭的招来。 瞧瞧这么多人,这几个菜每个人能吃上几口? 不过幸好她对钱氏的为人有所预判,早就在她进灶房之后,就悄悄地出去跟等在外面的杜三吩咐了一回。 算算时辰,这会儿也该送过来了。 正想着,院门被推开了,杜三和杜九一个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嘴里直说着是自家小姐命人从葡萄庄里子里做好了送过来的。 这事儿连在坐的都不知道,包括沈昀。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苏青宁,朝她眨了眨眼睛。 咦,沈昀这动作太不是他的风格了,苏青宁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没劲没劲。 她为自家爹娘背着书:“这都是我爹娘提前叫人安排的,我只是平白吩咐人送过来罢了。” 苏大海和于氏都看着她,一脸不解。 意思是他们俩才没有想这么多了。 这回轮到苏青宁朝他们眨眼睛。 她做这动作俏皮可爱,带着少女的天真可爱气息,丝毫不会引得别人不适。 两个食盒摆出来整整十个菜,不管怎么样,这顿饭算是对付过去了。 至于席间之上,沈昀是如何拿话怼丁文山,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事情苏青宁就不想关注了,她只当看个热闹罢了。 反正不要招惹到她在乎的人和利益,否则她也不是好相与的。 至少嘴上的便宜,别人爱占便占了,心放宽,想得开,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日苏家老宅那叫一个热闹。 村里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家来了两个京城做官的客人,全都围了过来。 有那跟老苏家攀得上交情的人,自然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争先恐后地往院子里挤。 大家都想一睹京城大官的风采。 看到丁文山时,大家都认识,少不得一顿奈。 只是此时丁文山的尊严已经被沈昀按着在地上摩擦了许久,他早就抬不起头了,也没有心思接受这些来自外人的夸赞之言了。 尤其当他们的目光转到沈昀身上,绞尽脑汁地想着赞美他的话时,丁文山更是可乐不起来了。 他再不济,也知道自己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半点都不能跟沈昀相比的。 有他在,他是没有出头的可能的。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呀,他恨沈昀半点不给他留面子,也莫名恨沈昀。 他还记得很清楚,原本苏青宁一直对他心有倾慕,什么好东西都舍得送给他。 可自从沈昀来了之后,苏青宁的心眼就渐渐地偏了。不仅对他再无好脸色,还把曾经送给了他的玉佩给拿了回去。 以前他没有见识,不懂玉佩的价值,但自从他去了京城,跟着黄家人见识过之后,这才明白当初苏青宁从沈昀手里抢走的玉佩简直老值钱了。 他要是早知道,将它卖了当了,那就值大钱了,他何至于连上京赶考的旅费都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体陪着县城那个老得都快要掉牙的员外老爷筹集。 不过幸好,他也不吃亏,自己虽然被那东西给破了,但他的小孙女却也没有逃过被他吸引的命运,乖乖地在他面前躺平,陪着他度过了一夜良宵。 “苏家真是命好,虽然不像丁家这样出了一个进士老爷,可人家生了个好女儿,能嫁个做大官的好女婿。” “那可不,看到莫得,哪个说一定要生儿子才有出息,人家屋头生个女娃娃不是一样的给家里造福气蛮。” “就是就是,我二天回切要对我屋头的大丫头二丫头好一些,说不定她以后也能有出息了。” “嘿,你莫想了,就你屋头那两个野丫头一样的,天天在山沟沟里头疯跑,你看到人家大海屋头莫得,人家闺女可是舍得送切读书写字的。 人家不仅自己写,还教村子里头的其他丫头写读。你哪个学得像?” “学个皮毛,搞个毛线。” …… 外面围观的人讨论得很是带劲,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开始单聊起苏青宁来了。 从她教大家做鱼,种生姜,卖田螺,吃鱼腥草,还有养鱼,做葡萄酒,做柿饼,做木头玩意儿,还有教村子里的姑娘们读书识字,学习厨艺,学习绣技,还编书出书…… 大家这才发现苏青宁几乎就是一个神奇女子,她带给这个村庄的改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实实在在地带着他们村致富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住着宽大舒适的青砖瓦房,十家也有九家都在县城里买了小宅子。 家里有男孩的只要到了年龄也都有闲钱送去读村里的私塾读书了。 大家议论得热火朝天,越说越觉得苏青宁对他们村子贡献大,带给他们的好处多,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苏青宁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内心里却已经一片泥泞。 她也是此刻听到村里人议论才想起来,原来她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真的已经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 不过她倒是不需要他们铭记或者感激,这些都是她出自本心而做,最初也并不全是为了他们,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 带着他们致富这些都只是顺便罢了。 故而面对大家如潮般涌来的好评和赞美,苏青宁在短暂的迷失之后扬唇殊不知,看向众人,目光悠远,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极其客气而官方的谢过他们的好意,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他们以后能够更多的支持他们的生意,让大家的日子更上一层楼。 沈昀在苏老三的劝解下喝了一点酒,此时酒意上头,握着苏青宁的手道了一句: “没错,以后青宁的生意会拓展到京城,你们做的东西也会远销京城,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啊,这,这位是新科状元,是文曲星下凡,以前在咱们村住过的,快,快些来沾些福气。 有人认出沈昀,喊破他的身份,大家更加激动了,不停地大喊:“好,好,好。” 至此大家的掌声连绵不绝未曾停下来过。 他们的话也果然好使,一说散去大家便很快都散去了。 这回苏家老宅的小院里一家人看着苏青宁和沈昀的目光更是复杂了。 尤其是丁文山和苏绿宁。 想想他们先前还在老苏家的人面前把苏青宁贬得一无是处。 可如今人家不仅有身为当今状元的乘龙快婿,还有那么多村人的支持和爱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何等的荣耀,大包梁村建村数百年都没有出过一个能够跟她媲美的人。 “这回我可以告辞了吗?”丁文山内心已经完全被击打得溃不成军,说话有气没力。 “急什么,且等上一等。”沈昀薄唇一勾,一抹清浅且冷漠的笑容释出,拍了拍手掌,马车微动,一双纤纤素手轻挑车帘…… 第四百三十二章 遇上渣男的女人 沈昀没有令苏青宁失望,他果然预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 在丁文山发现自己不能动,而苏绿宁也救不了自己的时候,他立刻放弃了自救,也放弃了苏绿宁,而是径直看向沈昀。 现场目前只有他能够救自己,只要他愿意的话。 “沈大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啊,痛,痛死了,不要,芙蓉,不要再扎我了,我错了。” 随着丁文山最后三个字说出,沈昀示意杜三再度出手,而王芙蓉其实也已经打算停手了。 她终究是个女子,还是太过心软。 “你,你真的知错了吗?”王芙蓉怔怔地望着丁文山。 丁文山此刻手上的伤痛得他直皱眉头,哪里有心思分析王芙蓉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王芙蓉太厉害了,不管她说什么,他暂且先应着再说,免得他嘴硬惹恼了她又吃皮肉之苦。 “嗯,嗯嗯,我错了,我晓得我错了。”丁文山的错认得太快,期间王芙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她也怀疑他是不是在敷衍她,毕竟丁文山的眼中没有一丝丝真挚,有的就只是随意,可想而知他也许又是对她的一次欺骗罢了。 只是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回她定然不能再那么随随便便地被他骗了。 她趁机提出要求:“你既然晓得你错了,那好,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属下错误的机会。” “好,好,好,改正错误,我一定改,我改的。”丁文山痛得直抽抽,不管王芙蓉现在说什么他都觉得好,只要不再发疯扎他了。 “大人,您是京城来的大官,小女子王芙蓉愚昧,想请你为我和他当场做个见证。” 王芙蓉突然转向沈昀,一脸诚恳地请求。 平日里极其不好说话的沈昀此时一下子变得好说话了,他一口答应下来。 “你只管提,看在你跟青宁同是君山县城人氏的份上,我可以帮你。” 王芙蓉一听沈昀答应了,还应得这么爽快,刚刚本只是起意试探一下,现在胆子就变大了,提的要求也也开始变得具象化了。 “这丁文山数月之前曾经应下要娶我之约,我心仪他已久,被他甜言蜜语哄得动了心。 心动之余,便与他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是我私德有失……” 见王芙蓉有意想要将她跟丁文山两人滚床单的事情细致化,沈昀连忙抬手。 “前因后果我大概已明了,你有何要求直说便是,我若能为你作主便为你作主。” 王芙蓉连忙道:“是,是,大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这身子和我的人已经是他的,再难嫁给外人,还请大人替我们做证婚人,让我嫁与他,也好从此清清白白做人。” “啊,不,不要,大人,我已经娶妻了,不能再娶。”丁文山此时醒过神来了,看一眼王芙蓉那圆饼子一样的大脸盘子,急得连忙举着手跟沈昀辩解。 沈昀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仅仅只是看着王芙蓉指指丁文山:“你看到了,也听到了,他不同意了,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 你这般私相授受恐怕不太好吧,再者说,二人成婚乃是你情我愿,我看他这样似乎是不大愿意。” 沈昀一本正经地断着案。 苏青宁在旁边瞧着他眼中含着的戏谑,以及故作认真的脸颊,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沈昀就是故意的,虽然还没有看到这场戏的最后结局,她很能肯定沈昀绝对是站在王芙蓉这边的。 他虽然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但也会同情弱者,他刚刚说那些话表面上是在为丁文山背书,但字字句句却都暗藏玄机。 她断定沈昀看出了王芙蓉手里握着某种能够一把将死丁文山的手段。 而这手段很快就会成为沈昀收拾丁文山的理由。 果然这话一出丁文山大喜过望,他以为沈昀是站在他这边的,连忙朝他拱手道谢,谢他秉公明正,更谢他替他把这门婚事给拒了。 天老爷晓得他现在看到王芙蓉这张脸就有些提不起兴趣来。 想当初他能够与她纠缠上,纯粹就是为了图的一时的愤怒,再加上当时花园子里太黑,他把人往怀里一搂,再把衣裙等解开,反正长成啥子样子都看不清楚,用起来都是一个样。 当时想得有多简单,丁文山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也不蠢,看沈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芙蓉却还没有离开和退缩的意思,他心里就有些着急了,暗暗地连瞪王芙蓉好几眼。 他很想知道她手里到底握有什么证据,能够支撑起她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 王芙蓉没有令大家失望,在沈昀一再的引导下,终于怒摔证据——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丁文山的骨肉。 那个夜晚在花园子里打的那场野战,让她珠胎暗结,从丁文山上京赶考之前到现在已经快要有五个月了。 她只是因为本来生得瘦,再加上从小到大身子骨过于结实了,又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所以才会让在场的人没有一时之间认出来。 当然她瞒得住其他人,却瞒不过精通医理的沈昀。 他早在第一眼看到王芙蓉的时候就已经从她异样的走路姿势和身形以及她的气息看出她身怀有孕。 所以便出面一步一步地将丁文山引进他临时想好的圈套里。 “不,不,莫的,莫的,她是打胡乱说的,王芙蓉,你也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乱说。”丁文山已经慌了,虽然还在反驳,但早就没有了之前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边说边心虚地看向沈昀。 他希望这回他依然能够帮他反驳王芙蓉。 可惜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沈昀上前一步,侧头看了一眼王芙蓉,然后点点头道她的确身怀六甲。 “不,不,不是这样的,就算她怀上了,但是像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晓得这是她跟哪个男人野和的杂种。 我不得要,我也不得承认这个事。”放在沈昀身上的希望幻灭,丁文山激动之下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丁文山,你还是个男人吗,不是,你还是个东西吗,自已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不仅如此,竟然枉顾事实真相,往别的人头甩锅。”真是男人之耻。 丁文山摇着头一副我不管,反正谁要认谁认,他就是不认。 “丁翰林,这样恐怕不太好吧,男人风流是美事,与牌间花楼女子相依相携乃是雅事,只是你这光是朝着良家女子下手不太道德吧,而且有失为官之道,这下我也是没法子帮你了。”沈昀终于说出了他早就想要说的话,然后退后一步与苏青宁并肩站着,两人用同样看热闹的目光看着两人。 丁文山看到沈昀脸上显现的笑容突然间明白过来。 合着沈昀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帮他,他就是来捣他的乱,就是来祸害他的。 亏了他刚刚以为他让下人救了他一把就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他把王芙蓉这个贱女人给处理了,没想到,没想到…… 哼,他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阴险小人。 “丁郎,你莫要逼我,像这位京城里来的大人说的那样,你若是敢负我,我就上京城告御状,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当今圣上要是不管,我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以我之命毁你仕途!” 王芙蓉说得咬牙切齿,狠劲儿十足,苏青宁看得既心疼又觉得痛快。 这个时代对女子不公,做女子难,遇上丁文山这样的渣男想要脱身更难。 第四百三十三章 原来是一场误会 苏青宁心里完全升不起重捶绝世大渣男的喜悦,有的只是物伤同类的忧伤。 要不是她穿越过来,她现在这具身子的原主还不是一样沉迷于丁文山那副小白脸一样的皮囊和他不过心的甜言蜜语之中。 可以说在书里原主之所以会被沈昀最后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丁文山身上。 殴打沈昀,抢夺他的传家玉佩,并不是生长在乡野之地,见识浅薄的原主苏青宁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只是被丁文山洗了脑,被他利用了借助她的手想要以此毁掉沈昀。 而丁文山之所以那么痛恨沈昀,心心念念想着要毁掉他的原因在于他生长在乡野之地,但又自视甚高,总以为他是村里唯一长得好看又有出息的人,他一直以此为傲。 但是自从沈昀来了之后,首先他的长相根本打不过他,这是一个人一早就已经成了型的,丁文山开始还能安慰自己,没事,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副没啥子用的臭皮囊罢了。 但是后来无意中从苏青宁嘴里听到沈昀居然是来自京城世家的子弟,自小读书,博闻强记,出口成章。 人长得好看,还那么能读书,这已经把他所有拿得出手的长处全都给抵消了。 结局是他完败。 但好在沈昀家中犯了事,落在了苏家那群愚昧无知的人手里。 他便正好以此拿他当做磨刀石,孰不知,他只是为了一争高下,只是为了一些并不怎么重要的附着在人表面的东西,却使得苏青宁与沈昀的关系完全交恶,直至他们一家人全都栽在沈昀手里。 思到这里,苏青宁突然觉得心明眼亮。 这些有关小说里面人物隐藏起来的小心思,好快读书的她以前是没有捕捉过的。 但是现在灵光一闪,她突然回忆起了这些细节,也解开了原主苏青宁那个看起来并不坏的乡野村姑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地虐待沈昀。 完全说不通,现在她算是找到理由了,也解开了一直暗藏在她心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隐忧。 其实抛去沈昀将来会对付苏家和她,沈昀在苏青宁眼中,完美得没有任何缺点。 这么些日子以来,要不是害怕会小命不保,与沈昀的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她占了便宜。 “丁翰林,你看你现在是要逼死她,让她在皇宫前一尸两命,害得你丢官,还是干脆现在就把事情解决了?”沈昀好心给丁文山提议。 虽然此时的丁文山已经清楚沈昀对他就是不怀好意,说不定他早知已经从苏青宁那里知道了他以前出过很多折磨他的主意,现下是专门奔着报复来的。 丁文山此时此刻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冷不丁地把以前想要对付沈昀的心思全都带了出来,正好让沈昀看了个正着。 以前没有看到那时因为丁文山还是一个比较有心眼的人,他虽不知道沈昀能够看出人当时存的心思,但他为了树立自己忠诚老实的形象,一般在面对当事人之事,他不会去想怎么样对付他,他会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如此才能把戏演得真,也正是因为他会的这一手,很是骗过了好些人。 尤其是那些无知的女子们。 他玩弄过那么多女子,可她们并不觉得自己是被玩弄的,因为他能够在面对那个女子之时显出十二分的真诚,让她们以为他就是真心爱慕她们的。 所以直到现在仍旧有人在傻傻地等着他去履行他的诺言。 然而那不过是他惯用的一个骗人的伎俩,注定了是一个谎言,没有结局。 沈昀趁着丁文山糊涂之际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想到他与苏青宁之间竟然还有那么些纠葛,他也同时想到了他在刚去到苏家的时候,因为能写会算其实也很得苏家人稀罕了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青宁对待他的态度就那样突然变了个样。 当时他想不明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想清楚,现在却是懂了。 原来苏青宁的变化就是丁文山这个该死的混帐东西闹的。 这一点根源是弄清楚了,不过沈昀心中还是有诸多疑惑存在那里,让他解不开。 比如苏青宁明明已经受了丁文山的影响不断地折磨他,挑战他的承受底线,还抢夺他的东西。 但后来为何又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对他好了起来。 她的转变实在莫名其妙,他至今也没有找到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沈昀眯了眯眼睛看向苏青宁,看着她,他的眸光不停地闪烁,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其他什么人。 苏青宁被他那道像是x光一样的目光盯得心头“咯噔”一跳下意识揪紧手帕低下头。 她不知道沈昀这是又发什么疯了,竟然用如此异样的目光盯着她。 她很想提醒他一句,老大,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可是丁文山,不是她,在这着急时刻他们两个人可不能内讧呀。 但这最终也只是苏青宁心中的呼喊罢了,她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沈昀在盯了她好一会儿,发现他仍旧没法子看透她的心思之后又转向了丁文山。 虽然苏青宁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却秒懂苏青宁的心思。 他们之间那些事情暂且放下,反正婚约已定,来日方长。 “啥,啥子喂,这肚子里的证据真能够说明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不信,我不认为她说的是正确的,她是骗子,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别人的。”丁文山一想沈昀所说的两种结局,他一种都不想面对,于是就想找个理由蒙混过去。 但沈昀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淡淡地道:“你恐怕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滴血认亲的说法……” 沈昀话音未落,丁文山就狂怒着打断了他的话:“滴血认亲,我晓得 我当然晓得,我只是……不可能,孩子都莫得生出来,而且我也莫得死,啷个认亲。”丁文山耍起了无赖。 苏青宁别过脸去,她想着要是此时此刻原主苏青宁站在面前看着丁文山这般无赖,不知道她做何感想。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也跟她一般没有任何感觉吧,因为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大渣男。 遇上他是她的运气不好! “我是学医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没死,她没生,我也有法子验出那是你的孩子。”沈昀同样打断丁文山的话,语气冷得像冰渣子进了肚子里一样。 丁文山当即就打了一个寒战,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沈昀,嘴巴轻轻张着,越张越大,从能放进一颗鹌鹑蛋到能放进一颗鸡蛋,这其中似乎没有过渡一般。 苏青宁看着沈昀这般腹黑地吓丁文山突然就笑了。 她觉得真痛快,原来看着沈昀对着别人施展手段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情。 她抿了抿嘴唇,上前补充了一番沈昀刚刚的话。 她的理由很实在就是现在的验dna。 当然她不会告诉丁文山,这是很久以后,上百年,甚至有可能千年以后才会出现的技术,她只需要告诉,这样的事情能够做到便足够了。 丁文山也无心再去想更多,他吓得面色惨白,双手捂着脸,眼泪就那样从眼眶里挤了出来,顺着指缝落下来。 啧啧,真是丢人,此时的他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欺骗人家姑娘时那股子爽意,就说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 苏青宁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可以形容他的词语,实在是汗颜。 “哈哈哈,丁大人,看看你的样子 哈哈哈,我只有一个条件,娶我为平妻,否则不死不休。”王芙蓉趁机发难提出要求。 第四百三十四章 渣男居然抢着嫁 王芙蓉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震,苏青宁也不例外,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犹疑片刻道:“王姑娘,你没有搞错吧,他都这样对你你还要嫁他?” 这跟苏青宁想象中的怒甩渣男的戏码不一样。 王芙蓉低头含泪:“我,我清白已毁,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我还能咋个办?” 但凡她还有别的路可走,那她也不至于选择这条。 苏青宁无语,抬头看向沈昀,只见他面容淡然,仿佛已经看多了这样的事,再怎么样也掀不起波澜。 “沈昀?”苏青宁仍旧有些不甘心。 沈昀朝她摇摇头,示意她有话回去说。 反正在这装桩情里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至少刚刚作为当事人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已经提了要求,接下来要等的便是丁文山,他即将给出他的答案。 选择硬气的不娶王芙蓉那就削官去职,选择生和继续做官那就只有娶她! 苏青宁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根本不用问丁文山也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必定是要做官的,没有任何可选的。 果然,丁文山连任何犹豫都没有便拉起了王芙蓉的手。 苏青宁看着用力眨了眨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在王芙蓉的事情上先前还表现的很排斥的他居然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人家以后能混上高位可不是吃素的。 苏青宁在短暂的抑郁之后很快就想通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再想不通也无济于事。 丁文山用一个承诺安抚住了王芙蓉,成功的把她哄走后,又去找了苏绿宁,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抱入怀中,伏在她耳边细细地说了一番话,然后两人彼此相视一笑,竟一下子就和解了。 苏绿宁对于苏家老宅的人来说虽是亲戚,但毕竟有自己的娘老子,还有祖父当家做主,怎么着都轮不到他们操心。 再者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 又有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了,谁还能多说,没得吃力不讨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家老宅的人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包括苏老三和钱氏在内,各个人的目光寻游着,然后静静地看着丁文山和苏绿宁。 思来想去,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沉默。 于是乎,丁文山极其顺利地从这个是非之地离开了。 走出老远,他还在往后面看,生怕沈昀又想起什么突然出手收拾他。 “他是官你也是官,你怕个啥子哦。”苏绿宁表面上与他和解了,但身为女人有几个人会真不在乎自己的新婚丈夫先是纳贵妾在前,后娶平妻在后,但碍于面子,在外人面前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总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丈夫与她已经开始离心离德了,这个脸她丢不起。 苏青宁开始不懂苏绿宁为何在这么好的机会之下不对丁文山发难。 如今丁文山理亏,她有娘家人护着,怎么收拾他都不为过。 可是她却选择了和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青宁一声叹息。 沈昀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她脑子比你活泛,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苏青宁低头垂眸,沈昀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苏绿宁。 苏青宁想想也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苏绿宁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凭着她出色的外貌嫁一个厉害的相公,让她可以跳出这里。 现在丁文山到底厉不厉害未可知。 但是的确可以把苏绿宁带出这个小山村。 所以不可怀疑丁文山在苏绿宁眼中就是一个好的夫君,所以她很快就做出了她认为正确的决定。 苏青宁仰头看天,她终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搞不懂她们心中所想。 至少在她看来,丁文山已经是个绝世大渣男了,值得一捶再捶,捶死为止。 可在这里,在众人看来,他只不过风流了些。 再加上他是个中了进士的人,沾上文人才子的气息,那就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所以每个人包括苏绿宁很快就释然了,而唯一对他的事情无法忘却的只有苏青宁一人而已。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原本是对苏青宁的各种诋毁,但因为有沈昀的强势插入,到了后面却成了大型治渣现场,王芙蓉对丁文山的抨击,到他们和解离场。 苏青宁算是挽回了名声,但是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事重重。 不过苏大海夫妇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在他们看来,沈昀先前的表现太抢眼,太给力,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男儿气息。 就算一开始他们还有些犹豫将闺女许给他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放心了。 回家的路上,夫妇俩对沈昀赞不绝口。 “这回多亏了有你,要不然还不晓得他们啷个编排我家青儿。” 沈昀微笑:“海叔客气了,青宁是您的闺女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他们那样肆意地编排她,这跟打我的脸没区别,自然是要给他们好生说道一番的。” 苏青宁看着沈昀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道:神特么好生说,都把丁文山整成那个狗德行了。 苏青宁乐观其成丁文山倒霉,她只是看不得沈昀这厮假惺惺的样子。 “好,真好,真是太好了,你这个样子,我们把青儿交给你也放心了!”苏大海后面的话没把苏青宁急坏。 哎,内心里有一万句mmp说不出口。“老爷,还有一句话,你莫忘了。”于氏轻轻拉了苏大海一把,小声提醒。 苏大海一脸茫然,他光顾着高兴了,压根想不起他还应该说点什么了。 “爹爹糊涂,爹爹糊涂,娘说让他对姐姐好。”一旁苏明程人小鬼大跳着叫着大喊。 苏大海顿悟,连忙补上,他说着话赶话地就扯出了另外一句:“来日新婚燕尔的,可莫要像姓丁的一般做出那样的事。” 苏大海本想说最好不要纳妾,但想想他们京城人氏,大抵都是纳了妾的,不然丁文山去了一趟京城就学成了那样。 沈昀笑笑牵住苏明程,指指苏青宁道:“你姐姐是我娘子,你该叫我姐夫,乖,叫一个。” 苏明程哪里懂这些,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大哥哥是跟自己一家人住在一起的,平日里待他也好,此时让叫什么便叫什么。 “姐夫。”苏明程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沈昀爽快地应了。两人的互动好不热闹。 只把苏青宁臊得没法子,瞪了一眼沈昀,连忙拉开软软糯糯的小弟弟,不让他再跟沈昀这个坏胚子一起说话。 话说他现在快满三岁了,正是最喜欢模仿大人说话的时候,苏青宁生恐他学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第四百三十五章 配不上你的气质 苏青宁刚把苏明程摆布清楚,很快就又被苏大海的话给震到了,他居然一脸认同,还有他跟沈昀说话时的表情,那么慈爱,都快赶上对她了。 苏青宁咬着唇低头垂眸,她简直没眼看了,这是一向疼她爱她的亲爹吗,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 她下意识看向沈昀,他正好看过来,眼尾上扬,玩味十足。 苏青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苏大海夫妇看到是温情,她看到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似乎带着说不出的阴谋。 苏青宁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沈昀真有,也或许只是她一直以来对沈昀的惧怕导致的第六感作祟。 此后气氛十分融洽,到家后苏大海夫妇更是待沈昀亲热,把李家的叫到跟前来去库房拿了很多好东西出来给他。 苏青宁看的一阵无语。在他们看来的好东西,也许在沈昀看来不过是些寻常之物。 平日里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苏青宁有意想要劝住他们,不要白费心思了。但看苏大海夫妇俩忙碌得那么开心,她又不忍心多说。 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点透了才好的。 人嘛,难得糊涂。 不过她还是稍微点了一句:“爹娘,大人他身在京城,见多识广,这些东西咱们当成宝,说不定人家还真看不上。再说了京城路途遥远,带着也不大方便。” 苏青宁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委婉了,苏大海和于氏再迟钝也明白了。 两个人看了一眼他们拿出来的布料,毛线,硝制好的各种皮毛,还有团团棉花,两人同时捶胸顿足。 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先不说沈昀看不看得上,就光说它们的份量就不轻,也占地方,这要真的运到京城去,的确不方便。 苏大海一犹豫,沈昀连忙道:“海叔给的东西,再麻烦也要带回去,再说了村里就有渡口,坐船北上也方便。” 沈昀不只说说而已,手一挥,身后的杜三、杜九都围上来拿东西,片刻功夫就把小半个库房都搬空了。 这回苏青宁不干了,她不担心沈昀不要东西了,只担心她家东西快要没了,她连忙跟进库房里,找到正在一堆羊皮靴里翻找的沈昀,张开双臂拦住他。 “喂,你平常又不穿这个,找什么找?” 沈昀双眸一扫,人都在外面,两人身侧有高大的货架遮拦,他突然轻飘飘地笑了,伸手一勾把人揽进怀里……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苏青宁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要叫,却见沈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抚弄,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想叫就叫,反正我不在乎。” 苏青宁反应过来哪里敢叫,她的爹娘就在外面院子里站着。 她这一声出来岂不是正好被他们听到。 沈昀见她犹豫,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他勾唇轻笑,灼热地呼吸打在苏青宁的耳垂上,声线低沉:“这样才乖。” “喂,沈昀,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苏青宁努力把头往回收,想要躲开沈昀火热的嘴纯。 沈昀步步紧逼:“谁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是舍不得还是不想给我?” “没,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它们配不上你的气质。”苏青宁的声音细细碎碎地,言不由衷。 沈昀瞪她一眼,手指轻抚她的下巴: “你的话我怎么不相信呢?” 苏青宁一脸认真地讨好道: “信我,你看你轻而易举就身怀数巨资,拿出十几万两都不带心疼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乡野之间的粗鄙之物,哪里能入你的眼。” 这个回答听着倒是有道理,不过沈昀向来很会抓问题的主题,故而一下子就让他发现了苏青宁这是在套他的话。 他淡淡地道:“你很好奇我为何会有这么多银钱?”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正有此意。 她一直都在念叨着这事,想知道沈昀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 如今他要是肯说出来的话…… 苏青宁捏了捏丝帕,满脸期待微仰着头等着。 可沈昀在确定她的真实意思之后,凉凉地抛过来一句话:“你想知道,我却不想说。” “喂……”苏青宁怒了。特么的,就是为了套沈昀的话,不然她哪里会这么乖巧? “别瞎折腾,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爹娘进来看看。”沈昀边说边把苏青宁按进怀里,嘴角轻抚过她眉角。 苏青宁不喜欢这种濡湿而又燥热的感觉,紧张得直皱眉:“不要,不要。” 沈昀看她明明很想挣扎却又不敢的样子,忍不住眉角上扬。 把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微微眯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温软与甜香。 直到门外传来苏大海粗糙的声音:“青儿,快些出来。” 沈昀微微松开手,苏青宁趁机推开他,腰一弯从他的胳膊肘下面溜了出去。 跑出房门,马上融入到了苏大海和于氏身边。 只有跟着他们苏青宁才觉得是安全的。 不然放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沈昀,她还真有些搞不过来。 东西最终被装上葡萄庄骡车,并送往湘楚河流域的码头。 这是真要带走的节奏。 期间苏青宁因为不能完全相信沈昀真的会把这批东西带走,故而还悄悄地派李大丫跟在后面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生怕他在半路上把东西处理了,这不是白白浪费她爹娘的心思了吗。 沈昀淡声道:“你该学学苏绿宁。” 苏青宁没听懂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瞪他一眼,拉着苏大海夫妇要走。 “哎,青儿,你不用管我们噻,你尽管带着谦之在里面找些用得着的东西。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再想要这些东西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于氏说着眼圈红了,眼眶里面已然含了眼泪。 对于苏青宁最终要跟着沈昀去京城的事情,其实于她自己来说是不舍得的,但苏大海已经说服了她。 自家闺女跟别人家的是不一样的,他们不能就这样把她栓在小小的村庄里,她注定了是要出去闯,以后说不定真能当个诰命夫人,风风光光地过上一辈子。 这个时候,她这个做亲娘的可不能拉她的后腿。 反正两人婚书已写,婚事已成定局,在一块儿,旁人也说不得二话。 于氏把好不容易跑出库房的苏青宁又拉了进来,她在里面转一圈之后轻轻拍了拍苏青宁的肩背出去了。 苏青宁愣在当场,她抑郁了。 沈昀则是抱着双肘靠着放满物品的柏木架子朝着她得意的笑。 意思是不管她怎么挣扎折腾,她依然还是会落到他的手上,他根本无需费力。 苏青宁气得想要伸手打他,但手伸过去之后,却见沈昀不闪不躲地扬眉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眸看着她,满脸都写着她随意的情绪。 苏青宁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她哪里还敢把沈昀怎么样,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沈昀轻笑一声,反而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低头做势要亲她的模样。 苏青宁眼角余光看到,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逃,却不想沈昀这厮多精明,早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伸手圈住了她的腰,让她逃无可逃。 反而因为后退之后一头撞到他封锁起来的手臂之上被反弹回来,她的纯正好碰上他凑过来的脸。 沈昀脸上的笑容扩大,半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苏青宁。 “突然这么主动,不会是又想对我动歪脑筋。” “你,你才动歪脑筋,你便宜都在动歪脑筋。”苏青宁没好气地骂他,只是说过之后反应过来,她不该因为一时生气把善良温婉的玉氏也给骂了进去。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沈夫人以外,你全家都是歪脑筋。” 没一个好的。 “你说对了。”沈昀不避不让承认的干脆。 这回苏青宁反倒是没有话说了。 人家都这么不要脸了,她还能说什么? 原以为这样的沈昀已经够无赖的了,没想到接下来他还能更无赖,只见他低头紧盯苏青宁,语气低沉地道: “你刚刚偷亲我的事怎么算?” 苏青宁石化了,偷亲他? 天啦,她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没有。”她生硬地否认。 “喏,你唇上有红色口脂,这会儿你要是仔细瞧的话,在这儿你肯定能看到红色印痕,不相信,不若你好生瞧瞧,看我有没有骗你。” 沈昀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刚刚被苏青宁亲过的地方说得一脸认真。 苏青宁被说动了,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擦的玫瑰口红会不会落下印痕了,便意动地探过头去,谁知这么一动,沈昀的纯又正好凑过来。 这回四片最纯意外而又刻意地点到了一起。 “唔……”苏青宁意识到上当受骗后,连忙伸手推搡沈昀,可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无数次,到目前为止,没有成功过一次。 第四百三十六章 娶她之心不纯良 小小的库房里,物什堆满,本就只留下一条条狭窄的过道供人取物品时走动。 容纳下一个人还勉强,如今两个人往这儿一站,更显狭窄。 苏青宁本就没有什么可躲避的空间,再加上沈昀根本就没打算让她逃离,在把她骗得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极其精准地攫住了她的纯,不留一丝缝隙。 一手强硬而干脆地捧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纤腰,避免她乱动。 苏青宁被迫全程仰着头接受沈昀或重或轻的口勿。 记不清过了多久,某人尝够了滋味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纯。 苏青宁嘴一扁,眼泪便流了出来。 “别哭,不过亲一下,哭什么,要这样下去,以后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不得泪洒婚床。”沈昀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衫若无其事地道。 “混蛋,我不嫁你,我才不要。”苏青宁最纯上红肿胀痛,都是被沈昀这厮借着亲口勿之际用牙咬的。 她既痛又委屈,自己自恃厉害,但在他面前也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人。 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半点不敢反抗。 不过她不会一直这样的,她迟早还是会…… 苏青宁心中城府毕竟还是太浅,眼珠子一转,沈昀便成功看穿了她的想法,抱着她冷着声音警告: “傻丫头,别动不该有的心思。不然你想想刚刚丁文山的下场。” 丁文山什么下场? 苏青宁想到之前她当观众看沈昀整治丁文山时,那过程酣畅淋漓,看得不亦乐乎。 可要是把主角换成她,呃,这就算了吧。 她要不想被逼着走入死角。 苏青宁从不怀疑沈昀会骗她,因为凭他的能力和手段,他想要收拾她再轻易不过了。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轻轻施展一番,就能让她为此付出十分的代价,他心狠手辣,就算嘴里跟她爹娘说得再好听,他也还是下得了这个手。 以前的数次经历已经给苏青宁打了预防针,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沈昀见她眸子里的亮光逝去,拍拍她的后背满意地道:“乖乖的听话,自有你和你一家人的好日子过。” 其实说这话的沈昀也并没有想过,如果苏青宁不是那么的识时务,之后他该怎么做? 苏青宁还没有真正的违逆过他,而他也没有真正的想过这么多,他希望那一日永远不要到来。 沈昀低头替苏青宁擦干眼泪,低声道: “还记得丁文山跟苏绿宁说了什么把她哄好的吗?” 苏青宁一怔,眼泪珠子还挂在眼睫上,就忍不住紧盯着他。 她当然是知道的,因为她天生耳力好,就算他们俩用的是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交流,但还是让她听了个正着。 “你听到了不是吗?”沈昀用的问句,但语气却格外肯定。 苏青宁无奈点头:“是,听到了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会告诉你。” 沈昀笑了:“不用你告诉我。”他虽然没有听到,但他却会看。 “你觉得丁文山的为人如何,跟我比怎么样,说话能算话吗?” 这话苏青宁就有些听不懂了。 “他卑鄙阴险,算计心重,花心又风流,还没有良心,是个十足十的大渣男。” 说到这里,苏青宁发现,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实话实说:“他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你拿他自比,岂不是轻贱了自己。” “哼,油嘴滑舌,你啊你,别以为没有说出口,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其实压根把我跟他归在一类的。 别急着否认,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别试图骗我,你道行尚浅,骗不了我。” 沈昀的声音不高,但听在苏青宁耳朵里犹如千斤之重。 此时此刻的沈昀不知道怎么了,她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话题,还是在这样狭窄而又逼仄的地方。 她心里很不舒服,一是环境所致,二是沈昀给的压力所致。 “没有,你比他强,你至少说话算话,在我有限的认知里,你没有骗过我,然而他却是满口谎话。”苏青宁如是说。 这是她心目中的真话,她虽然不见得有多喜欢沈昀,也不认同他的一些行事手段,但不得不说他的品行却是过关的。 他不大会玩阴招,更不会如同丁文山使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恶心手段。 他举凡算计人都是阳谋。 让你明知道这事儿不可为,但因为迫于他的威胁或者心中的牵挂,不得不顺从他。 “你认为丁文山对苏绿宁说的他纳贵妾是为了升官,他娶王芙蓉是为了她的嫁妆的话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过他可能有一句话没有说。他娶她不过是图她长得鲜亮罢了。” 苏绿宁没有别的长处,就是长得漂亮,生得有风情。 尤其是嫁给丁文山之后,大概是滋润到了,浑身上下都释放出一种桃子成熟了的又惑。 再加上她一向喜欢左右逢源,在各个男子之间徘徊,很擅长抓住男人心思那一套。 这样的女人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好色成性的丁文山也如此。 “看得很清楚嘛,那你觉得她会成功吗?”沈昀紧接着又问。 “他会啊,他那么会钻营,怎么不会成功,以后不仅升官发财,还会官居正一品。”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无意识地把书中对丁文山的描写说了出来。 沈昀挑眉,沉默了。 苏青宁瞧见,惊了一跳,遭了,她刚刚一时不察,居然在沈昀这个小说中的男主面前剧透了。 沈昀看她反应过来了,没再套话,心中对她却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话题进行到这里,气氛有些微妙,苏青宁猛地一推他,再次跑了出去。 这回沈昀没再拦她,而是径直回了房间。 杜三已经打包好了一切物什在等着他了。 “公子,何时启程?” 沈昀道:“今日闹事了这档子事,明日恐怕也不安宁,不若后日再走,这回不坐马车,坐船。” 杜三一副吃惊的样子,沈昀瞪他一眼:“你急着回京城,还是想去北疆吃沙子?” 杜三连忙低头噤声,北疆苦寒之地,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沈昀看着房间里被杜三挑出来的羊毛袜,羊毛衫,皱了皱眉。 果然那个傻丫头的担心是有原因的。 “谁让你把它们拿出来的?”他沉声道。 杜三愣了一下,这才看到他手指的正是苏家人送的那些看着粗鄙不好看的东西。 “公子,咱们在北疆有一整条的商路,运的都是草原上的皮毛,银狐、灰鼠,紫貂应有尽有,这些……就……” “住口,收拾起来,马上搬到船上,以后再敢私自做决定,别怪我不客气。”沈昀生气了。 “公子,小人知错了,只是小人不懂,您之所以愿意娶苏姑娘不是奔着……奔着……” 杜三的话在沈昀锐利的眼眸的直视下歇了气。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他到底有何本事 王芙蓉的话苏青宁可以不相信,但沈昀的话她却是相信的,他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 “你怎么想到去查她?”苏青宁只是不解。 沈昀坐下,抬手让她倒茶,看到苏青宁会意,替他把茶斟好才道:“你如果知道她的出身,你也会想要查一查她。” 王芙蓉虽说此时身在君山县城,但她却是出自京城王家。 王家不算显赫,但他们胜在有一门极为显赫的亲戚——赵家。 而这个赵家又正是苏青宁认识的赵可瑜家中。 准确的来说王芙蓉和赵可瑜乃是表姐妹。 王芙蓉的娘乃是赵可瑜的亲姑母。 “京城人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君山县城看起来发展的还算不错,但因为偏安一隅,再加上周边洪山县的山石矿场一向都是京城犯了事的官员被流放之地。 故而一般有去处的京城人氏都不大愿意过来。 面对苏青宁的疑惑,沈昀眼眸闪了一下并不说话,只是指了指杜三。 “回苏小姐的话,王小姐的母亲去得早,她爹年轻时候便是个浑不吝,老了之后更是活得不清不楚。 在京城本家做了些见不得的事,就被轰到这偏僻小县城来了。” 苏青宁有注意到杜三在说到王芙蓉的爹做的混帐事时,脸上闪过了浓浓的厌恶,她本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混帐事至于把家中一个成员赶出家族。 但见他那般模样,想来他也不会细说,再联想到王芙蓉当初跟她说过的丁文山跟王老爷有染的事情,苏青宁似乎大约有了解了。 像他那样的人左不过就是迈不过裤腰带下面那根东西。 有些眉目,苏青宁当着沈昀的面更不好问了,便默默地听着点点头表示懂了。 “大人告诉我这些,难道是让我答应她的要求?”苏青宁突然想到沈昀的性子。 他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若不是有必要,他必定不会没事跑到她这里来说三道四。 他可不八卦。 沈昀勾唇笑了:“你果真聪明。” “可这是大人的心思,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帮她,帮着她对付我的亲堂妹?” “不是你帮她,而是她帮你。”沈昀纠正她。 苏青宁刚刚还觉得自己挺清醒的,这会儿又被沈昀绕晕了。 可关键时刻沈昀不说话了,只是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苏青宁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了:你不是挺能的嘛,怎么现在就不懂了。 她不服气:“我不愁吃喝,用不着她的帮忙。” 沈昀挥手让杜三退下,难得勉为其难地亲自解释:“昨日你我让丁文山出此大丑,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何止是大丑,简直就是完全断了他在村子里耀武扬威的机会。 他明明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进士的人,值得所有村人的尊敬和崇拜。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大家碍着他的身份不敢当面说太多过分的话,但心里肯定是不屑,甚至是指责他的。 丁文山心性狭窄,心黑势利,他当时灰溜溜地离开,只是因为他衡量了一下双方目前的实力,觉得没有任何拿下他们的把握,所以这才忍着没做什么。 但保不齐他已经怀恨在心,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你不怕吗?”沈昀挑眉。 苏青宁低头不说话,她当然怕了。 她现在之所以对沈昀这般恭敬顺从,还不是怕他的报复。 再来一个丁文山她也是无语了。 但想想当时的情况,苏青宁突然反应过来: “我啥也没做过。”一直在那里打压和抬出王芙蓉的人不是他吗? “糊涂,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你说这笔账难道他只会算到我头上吗。 而且你看他敢对我做什么吗?”沈昀一脸从容地分析给苏青宁听。 丁文山自然是不敢招惹沈昀的,至少目前不敢。 但是如果招惹她或者她的家人的话,似乎不是问题。 这么一想,苏青宁不得不引起重视。 “现成的机会拉拢王芙蓉,有她在你能把丁文山的行为举止尽收眼底,未雨绸缪不好吗?”沈昀的话非常具有蛊惑性。 导致苏青宁明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主导,也是他想要达成此目的,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说王芙蓉在离去前约了明天再跟她见面。 “不必了,你若同意,让三丫跑一趟传个话便可,以后同在京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沈昀达成目的,便不在苏青宁这里多呆,起身离开。 明日要启程离开,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苏青宁看他突然出现,一旦得到他想要的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他。 只是诅咒的声音还未退下,就听到外面苏大海粗豪的声音:“青儿,青儿,你快出来看,谦之命人来下聘礼了。” 苏青宁一愣:“什么?” 沈昀来下聘礼了,这么大的事情,刚刚他来的时候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突然袭击。 “你快出来看。”苏大海在外面招呼着他。 只见外面已经吹锣打鼓,人潮涌动。 一群人穿红扎带抬着一箱一箱的聘礼往院子里摆。 很快就把不算窄的院子给摆得满满当当的。 而后面的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里搬。 苏青宁看着摆得像一座山一样礼物愣在当场。 她有一种仿然在梦里的感觉。这些都是给她的聘礼,她这回难道真的要出嫁了?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青儿,你还愣着做啥子喂,看够了,快进屋里切,待爹娘去会会他。”苏大海满面红光,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青宁看着眼眶便红了,不敢让苏大海和于氏看到,便赶紧背过身去,顺从地躲进房间。 趴在窗前的梳妆台上,她的脑子里还有些糊糊的。 沈昀做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下聘礼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提前的招呼都不打。 这是不尊重人吗? 她心里不爽,便在心里咒了几声,谁知道一旁的李大丫听了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小姐,婚书上都写着哪天下聘礼的时间,是,是您生气没看过。” 呃,这话说的,苏青宁脑子更糊了。 好吧,搞了半天,合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就她一个人因为生气被蒙在鼓里。 想想也是,像沈昀这种事事都要必要做个场面的人,又怎么会在这件小事上落人口实。 这事放下,但苏青宁还是对沈昀有很大的意见。 她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别扭什么。 一种从来没有有过的彷徨与慌乱席卷了她。 这是当初知道自己穿越到这里都没有过的害怕的感觉。 怀着无法释怀的复杂的情绪苏青宁过了一个下午。 直到天擦黑之际,苏大海和于氏笑颜逐开的带着沈昀进来招呼她。 “青儿,你别担心,这只是定亲,离成亲还早着,这段时间他要是对你不好,你随时回家里来,我们两个就算是莫的啥子本事,但是豁出命切了也还是能保护你的。” 苏青宁明白苏大海这话必是讲给沈昀听的。 他果然知事,认真而严肃地对着苏大海表白了一番,表示他一定不负他们二老的心意,必定会好了地待他们看重的宝贝的闺女。 苏青宁的眼圈红红的,她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无声地流泪,泪满满面。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在那片雾蒙蒙中,苏青宁恍然看到沈昀朝她走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接着是关门的声音,苏大海和于氏竟然出去了,还十分自觉地带上了门。 他们竟然已经对他信任到了如斯地步。 沈昀啊沈昀,你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第四百三十九章 没本事怎敢娶你 苏青宁原以为自己只是念叨着那句话,没想到她竟然说出了口。 沈昀听到了。 他勾唇一笑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没什么本事怎么敢娶你?” 苏青宁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结果居然是这么一句,顿时就被噎到了,噎得她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怔怔地抬头看着沈昀,然后由着她托起她的下巴,轻口勿她。 从她眼角的泪水开始到她挺翘的鼻梁,粉嫩的娇纯,玲珑娇俏的下巴…… “唔……”苏青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游走到了她的面前,正卡在两人的心脏中间。 她意识到了什么瞪他一眼:“放下。” 沈昀笑了笑难得顺从她一次,又放回到她的肩上,把她拥入怀中。 他的胸膛宽阔紧实,他的心脏强大而有力,苏青宁靠着,只觉身心既安全又温暖。 难道沈昀真的就是她这辈子注定了要嫁的人? “傻丫头,想什么?”沈昀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犹如低吟的古琴声,悠扬婉转。 苏青宁听得耳朵都在发痒,她的心也在加速跳动。 不可否认,沈昀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明明心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对他动心,可每次只要他一来撩,她就会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没,没想什么。”苏青宁一直怀疑沈昀能够看穿人心,所以在他面前她习惯性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思。 “小骗子,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沈昀抬手刮着她脸颊。手指指肚上的薄茧刺激着苏青宁娇嫩的皮肤,疼的她直抽气。 “你唬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苏青宁气哼哼地。同时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要对沈昀的一切免疫。 不管他怎么温柔,怎么深情款款,她都不能有丝毫的动心。 她努力做出漠然的样子,却不知这样的神情一下子刺激到了沈昀。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对她再好,为她设想的再多也是白搭。 还不如直接用行动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在乎。 沈昀手指一收改磨为捏,熟练地攫住她的纯,先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直接把苏青宁镇住了,双眼迷蒙地任由沈昀施为。 她这般发懵的样子取悦了沈昀,他的口勿慢慢地变得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爱惜而珍重。 细细研磨,由浅至深。 一开始苏青宁就没能推拒掉,此时此刻魅力无边的沈昀已经用这个吻让苏青宁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浑身软绵绵的,好像跌进了棉花堆里一般爬不起来。 连摔几次,到最后她根本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软倒下去,幸好沈昀早有准备,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两人紧紧相依,鼻息可闻。 沈昀从没有哪一刻有这样的满足感,他太沉迷于跟苏青宁这般零距离的交流了。 而且怀中女子此时女乔软无力的样子也让他深深地为之心动。 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此时,让他永远记得此时的美好,这是让他心神难得柔软的时候。 离开她的纯,只是紧紧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脊,从上到下,一下又一下,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由不得情动: “傻丫头,你要是任何时候都像现在这般听话便是极好的。” 苏青宁心神狂躁,呼吸急促,脸颊绯红,情思不知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 也没有心情细究他说这话的真实心意。 当然就算她听清楚也未必会认同,更不会相信。 沈昀即将要走的这条路绝对不是坦途。 沈昀亲够了,抱够了,揽着苏青宁交待:“明天我们便启程,趁着还有时间,你若要跟谁道别,便去,晚了怕是没有机会了。” 苏青宁心中一滞,她经常性不去想要离开这里的事情,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高兴一些。 可到底还是改变不了要离开的命运。 黄昏时分,苏青宁去了苏氏族长家中,拜见长辈,见到了回娘家省亲的苏绿宁。 两人之间的脸皮早就撕破了,但毕竟是在家中,谁也没有当面翻脸,只是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后便谁也不说话了。 以至于苏绿宁母亲才说了一半让两姐妹以后在京城要互相照顾的话就那样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是啊,青丫头,绿丫头,你们都是好命的人,咱们屋头一屋子的人都莫的哪个切了京城的,你们两个好命,嫁的都是当官的官老爷,以后出息了还能当诰命夫人。 这是我们老苏家祖坟风水好,冒了青烟了。但是祖宗庇佑的事情也只是保你们现在,后面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切走。 你们远在他乡,这路该啷个走,我们也莫的哪个走过,全要靠你们自己了。 但是你们要晓得,我们老苏家的人走出切,别的莫说,首先一个就要与人为善,莫跟乱七八糟的人闹来闹切的,平白折了福分。 但是你们明义哥跟我说的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了,要是有别个无缘无故的欺负到你们头上了,你们也不用太客气了,该还击就还击,还不过就躲啊。 哎,人老了老了,说不得个啥子话喃了,你们听听就好。” 苏义山吞了一口旱烟对着两个孙女叮嘱了一通。 苏青宁听着他说的这话还挺有道理,忙不迭地点头。 苏绿宁却是有些不屑的样子,但碍于孝道和对苏义山一向的畏惧也跟着点了点头。 但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听说苏青宁明日就要走,大家言语中都有几分不舍,其中苏明礼的情绪是最强烈的。 “我上次能够考上,全仰仗沈先生,要是没有他,我可能还要再读二十年的书,本想说明日去拜访他,却是不能够了。” 苏明礼颇为遗憾,他明年又要再去参加乡试,本想趁此机会希望能够再得到沈昀的一些指点。 当然,现在是没法了,他想想这恐怕就是命,没有这个缘分,接下来也只有靠自己了。 不过刚这般想着,苏青宁却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 这是她之前被沈昀占了便宜后临出门时他塞过来的东西,指明了让她带来给苏明礼的。 “这是给我的?”苏明礼有些惊喜。 苏青宁点头,虽然有些不情愿提沈昀的名字,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天啦,这是,这是大学的提纲,还有作文章的方法,里面全是重点,太好了,我正说读着晦涩,怕是来年乡试还是摸不着头脑,没想到沈先生懂我,早就为我备好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苏明礼激动到不行,黑瘦的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原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他对于面对来年的乡试有了很大的信心。 “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好生看,看完了照着这个格式把四书其他的书也扒了,原模原样的做一份,对你以后有好处。” 这就是所谓的举一反三。 苏明礼如获至宝,抱着小册子头点得如同搏浪鼓。 在场的人表示看不懂两人之间的这番互动,但是彼此对视一眼也没有谁说话,唯有苏绿宁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横了一眼苏青宁不屑地道: “切,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连一两银子都不值的破册子,大哥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 苏绿宁说着,伸手把她带来的包装精美的价值二两银子的笔墨纸砚推到苏明礼面前,满脸都是得意与炫耀。 哼,苏青宁能赚银子又怎么样,可人家根本舍不得给他们花。 瞧她来道别,都送了个啥,简直拿不出手。 苏明礼看苏绿宁不懂,也不解释,只对着苏青宁笑笑没说话。 懂的都懂,不懂的怎么解释也不会懂它的价值。 苏青宁也没心情跟她扯,她这会儿忙得很,回去还要跟苏紫宁见面,她挨个拜见了族长家的长辈后,出了院子,苏明礼送到院门口,苏青宁突然想起沈昀让她转达的一句话: “大人说来年春日他在京城等你。” “等我,呃,四叔那边,这个册子?” “大人没提。”苏青宁摇头。 她开始不明白沈昀是何用意,但是想想又明白了,苏老四的学习能力根本不如苏明礼,当初考童生试要不是沈昀点拨,他连中个秀才都很勉强。 乡试失败是必然的。 所以沈昀不会考虑给他,因为给了只会养大他的心,他恐怕也不会举一反三,去了也考不上,还不如现在这般在村子里做个私塾先生也不错,至少能养家糊口,不用一心惦记着科举考试那茬,白白荒废了岁月。 第四百四十章 不介意纳几个妾 苏青宁委婉地暗示了苏明礼一番,她生怕他不懂沈昀的心,到时候跑到她四叔面前展示册子,闹了矛盾。 谁知苏明礼比她还清楚,说出苏老四现在教私塾教得还不错,而且他自己也说过,暂时没有再去乡试的准备。 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读书准备,否则考了也是白搭。 毕竟人说的十年寒窗苦读,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虽然这次苏青宁与苏绿宁的见面依然不畅快,但因为有过上一次沈昀的插手,苏绿宁再也生不出在族中人面前诋毁苏青宁的话来。 上次的打脸已经足够她消化半天了。 况且她自己这里也是一堆糟心事,够她烦恼半天了。 苏青宁不是喜欢找事的人,要不是没办法,她其实也不愿意与苏绿宁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生气。 只是苏绿宁想不清楚,诸多挑衅,她也只能被动应战罢了。 就比如这次,苏绿宁虽然接受上次的教训,没有再当着大家的面揭苏青宁的短,说阴阳怪气的话,但在背着众人与苏青宁一道走出族长时,却仍旧忍不住冷冷地瞥她一眼,咬着牙道: “沈公子那么好,竟然会看上你,哼,他肯定不是真心的,只是贪图你那张脸。”苏绿宁原本也想控制住自己,毕竟上次的失败实在是太打脸了,现在她心里的羞愧劲儿还没有完全下去。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苏青宁就忍不住想要出声呛她,她就见不得她那张脸上出现开心的表情。 苏青宁反唇相讥:“哦,是吗,我的这张脸可不及绿宁妹妹你三成,你之前那么努力地自献其身,怎么也没见他贪图?” 她早说过,她不惹事,也不怕事,这苏绿宁怎么就不能长长启发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她。 只是苏绿宁斗嘴的技术又实在不怎么样,每回开头都瞪着大大的眼珠子,气势汹汹的,看着好像凶残一般。 但其实在苏青宁眼中,她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草包,战斗力差得一逼。 没两句话就会败下阵来。 “我才没有招惹他,那个时候他才只是一个官奴,我哪会看得上他。”苏绿宁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被苏青宁抓住了尾巴,有些气急败坏言不由衷。 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天知道当初她看到沈昀时有多么稀罕他。 只是前期沈昀与苏青宁关系不好的时候,对她还好。 但后来苏青宁不知道是哪根错搭的神经搭对了,竟然知道对沈昀好了。 在后来沈昀便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理会过她。 她也被逼无奈重新投向丁文山并且最终因为那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嫁给了他。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发生那样的事情,虽然当时来说不太怎么雅观,但她也总比被丁文山戏耍过的那些女子要强上许多。 她毕竟已经是丁家人,是丁文山真真正正的娘子。 她相信只要她跟着去了京城,不管丁文山在那里纳了多少妾室,身边有多少美人,她都有办法让她们靠边站。 苏绿宁自己想通这一茬后又开始嘲讽沈昀说跟她定亲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你,也不是真心想娶你。他只是想报复你,毕竟你从前那样对待过他,我要是他,我都不愿意放过你,你居然还会以为他喜欢你,想娶你。” 苏绿宁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完全自嗨了。 苏青宁冷眼看她,她真是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苏绿宁这么讨厌的人。 当然京城里的玉珠珠和黄家女也讨厌,但与她的这种讨厌又是不一样的。 苏绿宁是明明弄不过人家,却偏偏要招惹,但其实她又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属于她自己在一旁骂得带劲,但是你只要稍微反驳两句就能让她无语的那种。 在京城与玉珠珠一行人斗惯了之后,苏青宁就觉得她太没劲儿了。 她都不想理苏绿宁了,转身欲走,谁知道苏绿宁看她往回走以为她是心虚了,说得更带劲儿了。 “你家弟弟还小,我等着看他以后咋个把你骗得团团转,把你屋头的财产变成他的。”苏绿宁说到兴头上也不强行拗口形,径直就把带着口音的家乡话飙了出来。 “我谢你的提醒,我看你还是多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京城那边一个出身官家的贵妾还没完,这边又来一个平妻,那些什么通房丫环还没说了,恐怕你以后要与数不清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了。 哎,你现在趁着有空就多多骂我两句松口气,免得你以后腾不出时间,也没有机会。” 苏青宁说话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但句句都直刺苏绿宁的胸腹,气得她直捶胸口,满脸怒意地瞪着她。 “我以后还不是一样,你以为你又能逃得开。” “那又怎么样,我反正又不在乎,他愿意纳十个八个的我都无所谓。”苏青宁摊手。 她心里没有沈昀,对她更没有想要独占的心思,故而不会在意这些。 她只希望自己与他和平相处。 没错,苏青宁因为在之前没有经历过婚姻,她其实并没有规划过她的婚后生活,现在的状态就完全是得过且过。 她甚至还在想着,沈昀也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的,只是对她有所求,她想不到是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昀总会暴露出来。 她若是知道了,能给他的话,到时候她一定双手奉上,以此换得她以后的自由。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必要在沈昀这棵并不为她真心所喜欢的树上吊死。 苏青宁说这话时很轻松,但说完,便听苏绿宁在一旁幽幽地道了一句:“你倒是大方,你就说吧,我且等着。” 然后转身离开,那看过来的眼神幽怨而又凄楚。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很清楚以苏绿宁跟她的关系她肯定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心有所感,突然转过头去。 一眼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沈昀。 他正看着他,手平举与眼同在一条水平线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手指骨节。 苏青宁咬着唇,双眼上下逡巡,就是不肯在他身上停留。 沈昀缓步上前来,站在她面前冷冷地道:“不介意我纳十个八个小妾是吧,我是不是该谢谢我未来的娘子大方贤淑?” 苏青宁听着这话的意思不大对劲,但是为了收场,她只好点头:“嗯,我听说女子三纲五常,夫为妻纲,你想纳妾我若身为妻子自然得依你。” “哼,你现在的身份倒是融入得快,你先前不是不肯嫁我吗,怎么现在是愿意了?”沈昀突然话风一转,直接把苏青宁问住了。 她怔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婚书已定,我哪里还有反对的余地。” 她虽是现代人穿越至此,但入乡随俗,再加上她实在放不下对她很好的苏大海夫妇和她新添的弟弟。 所以她只能选择听话。 “你是心甘情愿的?”沈昀加重语气,声音低沉,打在苏青宁耳朵里嗡嗡作响。 苏青宁别过脸去,私心里她很不想承认,她当然不是心甘情愿的。 但见沈昀在等了一会儿之后没有等到她的答案,脸色下沉,眼眸转暗,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她想着两人目前关系就这样了,与其惹得他不高兴,然后找借口折腾她,还不如把他哄得开开心心的,这样两个人都好过。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当然,我当然是心甘情愿。” “说完。”沈昀一字一顿地要求。 苏青宁心头一阵抗拒,她就是不想说,不想说……但不得不说。 “我苏青宁就是心甘情愿地嫁给沈昀,你满意了吗?”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昀轻扬嘴角笑了,伸手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算是满意了,不过你不要以为说这话哄哄我,我就会忘记你刚刚说过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先前说的那句话。” 苏青宁别过脸去,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后悔,呸,谁特么爱后悔后悔去,反正她不会后悔。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他突然想要孩子 村子里此时夕阳晚照,炊烟袅袅升起,散发出饭菜的清香。 晚饭吃得早的已经在灶上备上饭菜,准备等着大田地里的男人归家来吃饭了。 苏青宁原想乘坐马车快快回家去,却被沈昀强行抓了手弃了马车带着一路在村子里溜达。 苏青宁很不习惯这样光明正大地村子里招摇过市,几次想要缩回都被沈昀用眼神制止。 这一路上走起来可是热闹了。 同是一个村的人大家都是认识的,碰上比她小的就招呼:“青宁姐姐你回来了。” 碰上已婚的妇人就道:“哟,这多俊的人哪,哎,这不是那个……状元郎蛮,听说你们要成亲了,恭喜恭喜。” “可就是嘛,哎呀,这位状元郎可是好神气,能娶到我们村里一枝花……你可不晓得我们青宁妹子好能干哦。” “那是那是,人家也不差,状元耶。” “苏家那个秀才相公咋个说来着,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青丫头啊,你这回可是要去京城了,以后可莫要忘记我们,记得时常回来到,我们都念着你了。” ……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纷纷打趣,但因为他们都感念着苏青宁当初带给村里的致富办法,对着她说的话都是善意的。 苏青宁原本有些抗拒沈昀的护送,但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心情也无端地好了许多。 看来这个世上,也不总是像苏绿宁那样的忘恩负义的人,也还是有很多如同这些村人一般善良可爱的人们。 看他们如今过上好日子,还能记着她的好,她也不算白帮一场。 苏青宁的好心情感染了沈昀,他侧头看着身侧之人,夕阳照在她的脸上,金色与白色完美地融合,此时的她美得如同云中的仙子。 “夕阳很美吧。”沈昀突然道:“然而也不如你长得美,你可知?” 苏青宁正边走边赏无力夕阳美景,听到沈昀突如其来的夸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沈昀,哦,大人,你不会是被谁上身了吧?” 其实苏青宁最想说的是沈昀不会被陶华宁上身了吧。 这些直白而好听的情话可是他的专属。 “以前没有,遇上你才有,如此不正常恐怕真是被谁上身了,不然怎会陪你在这乡间小道闲走。”沈昀感慨。 此时京城风云剧变,到处都是权谋算计,太子已经连着派人送了五封信给他了,封封都是在催促他赶紧回京。 他原本也可以像以前一样粗暴直接地带着苏青宁回京,不管她是否愿意,但总觉得那样做是有遗憾的。 因为这个女子若不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事,她定会奋尽全力反抗,甚至逃跑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一直问苏青宁是否是心甘情愿。 直到得到肯定答案后,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带她离开了。 自此以后他便要安心处理朝中之事,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摆弄揣测这些小女儿的心思。 沈昀蓦地牵紧了她的手,他在心里悄悄地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人的肩背越靠越近,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长长的,渐渐地重叠缠绕在一起化作一个人。 刚到门口,就见三丫快步迎上来。 “小姐。” “话传到了?”苏青宁诧异道。 “哎,传到了,王小姐说很感谢你,等两天回了京城再聚。”三丫尽职尽责。 苏青宁抬手道一声辛苦,入得院内。 这才知道苏紫宁一家人已经来了,在花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大海和于氏都在一旁陪着说话。 一屋子人聊得风生水起,气氛和谐,苏青宁瞧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笑着走了进去。 各自打过招呼落坐,苏紫宁十分激动地起身握住她的手:“青宁妹妹,听说你回来我就想着要赶紧回来见你一面,但早赶晚赶差点没赶上。” 苏青宁知道苏青宁这是去了宣州府。 刚好赶到那边的城隍庙里举行庙会,李远山便想着趁着妻子如今月份尚浅的时候带着妻女一并去看看,顺便为已经出生的女儿还尚在腹中的另一个孩子祈福。 又因为苏紫宁怀着身子一路上走走停停,正好错过苏青宁回来的时候,今日刚到家就送了信来,才吃了午饭歇了一阵人就赶过来了。 苏青宁许久未见苏紫宁,乍然看到她也很是激动,她本想直接把苏紫宁抱在怀里,但见她微微突出的小腹,吓得她连忙缩回了身子,生怕自己撞上了。 “哈哈哈,瞧把你吓的。我这月份尚浅,莫的那么夸张。”苏紫宁捂着嘴笑。 看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宁妹子居然被她一个大肚子吓成那样。 “时间过得真快,紫宁姐姐这小乖乖都已经快要这么大了。” 苏青宁转而抱住苏紫宁的女儿,她满了一岁半,小胳膊小腿的很是有力气,苏青宁抱着她的时候她倒也不认人,就在那里各种蹬腿,各种拍手笑。 “秀秀叫姨。”苏紫宁指着苏青宁告诉自家女儿。 “姨……姨姨。”李湘秀人小鬼大,瞅着苏青宁长得好看,歪着头不停地看她。 “哎,哎,好乖好乖。”苏青宁喜不自胜,抱着她不停地看。 这算是她亲眼看着出生成长的,生命真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跟当初看到她那像小团子一样的弟弟一般激动。 苏青宁刚想到苏明程,就见他从于氏怀里撺了出来一头扑进苏青宁怀里。 “姐姐,你不要有了妹妹就不理我了。”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争宠了。 苏青宁失笑:“哎,这可不是你的小妹妹,她是你的小侄女。” 苏明礼还不满两岁,他才不懂什么小侄女,伸手轻轻戳了戳李湘秀的小脸蛋,歪着脸笑,一不小心口水都流了出来。 “明程回来,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侄女争。”苏大海笑着朝他招手。 闻言苏青宁正色道:“爹,咱家明程还差一个月才满两周岁,你怎么说人家那么大,怎么大嘛,他还小了。” 就算想要让他立起苏家大房的门户来,我也太着急了些。 孩子嘛就应该有些孩子自己的心性,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把那些责任慢慢地放下去,不然把人家稚嫩的肩膀给压垮了怎么办? 苏大海见是自家宝贝闺女说话,他向来给苏青宁面子,当下也不反驳,只瞧着自家两个孩子嘿嘿直笑。 真是自家人看自家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女儿长得好看聪明,儿子也是个省心的,尤其他们姐弟俩虽然网页少,但是只要在一起都显得极为亲昵。 他觉得他这辈子已经活到头了,足够了,再多都是赚的,他知足了! 他身边的于氏也是如此想的,看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幸福。 沈昀在旁边看着,这一家人跟苏家老宅时完全不一样,看到这温馨的场景,让他莫名有一丝触动。 如果顺利的话,这辈子他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跟苏青宁一起…… 想想他们两个人相对坐在高堂之上,下面儿女成群,绕膝游玩,那样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苏青宁完全不知道对面的沈昀已经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只是想到明天要走,突然有些不舍起来。 家里的一切都太美好太舒服了,她不舍得离开这里,不想远行。 她觉得她已经拥有了她一直想要拥有的幸福,父母健在,家庭美满,丰衣足食。 想到至,不由得幽怨地横了一眼沈昀,却不想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身上,而是看着自家弟弟和李湘秀在一旁玩闹。 两个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虽然走得不算太稳当,但硬是要在地上转着圈玩闹,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孩子般的声响,引人侧目。 沈昀看得很专注,眉宇间隐隐还有一丝向往。 苏青宁惊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腹。 不会吧,她只是想要跟他走个流程,并没有真心要与他做夫妻的意思,她也不打算跟他生孩子,他可千万不能打这个主意。 苏青宁边想边把自己吓住了,心疼的抱住双肘,心道,他若真要孩子,那她少不得要给他纳上几门美妾由得她们去生。 第四百四十二章 霸道不要脸沈昀 苏紫宁一家人正好是赶着饭点来的,便留下来用了饭。 席间苏青宁与苏紫宁叙完了旧,倒是跟李远山谈起了君山县城的生意来。 目前县城里的四家铺子和他们住的这间庄子外面的铺面因为名声在外,生意一直很稳定。 细细算下来,每月店铺的平均毛收入都是两千两左右。 刨除所有的物料成本,人工成本,还有苏青宁答应给李远山等人的股份分红,净利润也有千把两。 若是遇到逢年过节,生意便还会好上一些,利润也会多上一两成。 一年下来,就有万把两了。这样的收入在君山县城来说已经十分不错。 不过苏青宁毕竟是去过京城的人了,想想她给京城贵人开的四家铺子,到昨日她看寄过来的账本,单间店铺的账面收入已达万余两,尤其最先开的糕点铺,净营利都已经上万。 这才几个月,已经能够抵上这小小县城里四家铺子一年的收入。 所以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苏青宁的眼界由此高了,其实也有些不大甘心继续窝在这里了。 此时的苏青宁其实大体上是有些矛盾和犹豫的。 她既留念温馨和乐的家庭生活,又有一颗想要出去闯荡一番的心思,两重想法之下,她本来应该十分的纠结。 但好在有沈昀的强势,他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她便能心安理得地把这一切怪到他头上。 想想沈昀这锅背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冤。 苏青宁勉励了李远山一番,让他继续加油,宣州府那边的生意自此也会交到他手上。 毕竟李耶现在已经成了她在京城生意的专职照管者,宣州府那边肯定是顾不上了。 再加上李树梢、李树叶他们她这次都会带走。 李远山满脸欣喜,他以前读过书,也曾经幻想过跟隔壁李致远一般考学,但后来发现他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他便开始慢慢地放下。 开着小茶摊,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 还好,他娶了苏紫宁,得了苏青宁的常识,如今居然能够管得了这么一个大摊子。 三生有幸,他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会好生打理,不让她失望。 苏青宁点头,她相信李远山会尽全力,毕竟他是靠着股份拿红利的,她赚得多,他得到的也多。 苏紫宁之前也没有闲着,李远山在管铺子,她便负责查账,这个时候苏青宁之前教过她的本事便全都用上了。 她也不至于做一个完全将自我隔绝在大宅深处的妇人。 夫妻俩同心携手,这一路走得很顺畅。 又因为他们现在的日子好过,之前左看她不顺眼,右看要挑毛病的婆母在她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从前的态度,每回看到她,都是好儿媳好儿媳的叫。 谁让他们次次回家都能给她买上许多好吃好穿的东西了? 只是让苏紫宁有些微郁闷的是自己的娘家。 她几次想把自己的兄长带动起来做做生意,可他就是不肯,非要读书考科举,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压根不是读书那块料,迟迟未过童生试,没有考到半点功名。 说完公事李远山便去了前面铺子里商量事。 苏紫宁留下跟苏青宁回了房间,她想起一事要悄悄地与她说:“我们村的李致远你还记得吗?” 苏青宁点点头,当初李致远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温文儒雅的书生,只是书呆子气息浓了些。 “他中举后也去京城考过会试,但是没考中,又回来了,现在在县学里头当夫子补贴家用,先前碰到你姐夫,还问起过你,瞧着好像还是没死心。 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了,县里富户给他说亲的也不少,就是没见他应过,他老娘都快急白了头发。” 苏青宁叹息一声说让苏紫宁下回再见到他就告诉他她已经定了亲,以后会嫁到京城去。 “青宁,你真要嫁去京城,啷个远,以后要想再回娘家可咋个整?” 苏青宁皱眉:“婚姻大事开不得玩笑,我爹娘都同意了,沈昀那里你也看到了。” 他那么强势,现在既然把她盯上了,要是弄不走她他肯定不会罢休。 她现在还不想被团灭,想好好地活着,所以已经打定了主意跟他去京城。 嫁就嫁,无所谓了。 反正已经不能跟她微微动过心的人在一起了,那么她对跟谁定亲都无感! “那你保重,其实我瞧着沈先生也是多好的,人长得好,又有学问,还是个官,就是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像丁文山那个样子…… 哎,你说绿宁妹妹是啷个想的,左挑右选的咋个就把他挑上了,不然凭她的才貌,县里的大户人家也都是看得上的,现在也要嫁到京城切,听说还有平妻贵妾,这可啷个办?”苏紫宁一边抚着小腹一边替苏绿宁可惜。 苏青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很想告诉她根本不用为苏绿宁担心,她那性子铁定吃不了亏。 但最终啥也没说,轻轻抱了抱苏紫宁的手臂,让她好生养胎,等生了这一胎,养得稍微大些了,也去京城走走转转。 “好啊,好啊,山哥还说以后也带我切京城,我这都盼着的。”苏紫宁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皮肤光滑润泽,苏青宁相信她的日子的确过得滋润,女人的眉眼和神情不会说谎。 这一日见了该见的人,说了该说的事,翌日趁着太阳刚刚爬上来的时候便开始登船启程北上。 苏大海和于氏带着年幼的苏明程送到了码头边,看着渐渐远去的大红楼船用力挥手。 舍不得的情绪在三的脸上流转,许久都无法释怀。 于氏更是呜咽着哭了出来。 “哎,太太,你莫要哭了,青儿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了,谦之不是说了蛮,等到成亲的时间定下来,他就会亲自来接咱们,到时候切了京城就又看得到他们了。 你现在可是该多笑笑,盼着些他们路途顺畅,莫要出事故。” 于氏听了,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就连忙拿帕子强行擦干。 她很该做些寓意好的事情。 船行影犹在,此时身在船上的苏青宁站在甲板上久久不愿进去。 直到沈昀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她强行拉进船舱里才算远。 “外面日头太烈,晒到了再吹风怕是会生病。” 接下来的还有近二十来天的行程,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苏青宁本想拧一拧,此时也拧不过了,顺从地被沈昀搂着进了船舱。 进去之后苏青宁才一脸惊讶地看着坐在窗口处的三人。 “怎么是他们?”她难掩惊讶地道。 沈昀笑笑:“这是官船,他身为翰林院的学士能搭上也不奇怪。 至于他身边两边女眷,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一个是昨日才刚刚过门的平妻,三人行不足为奇。”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在苏青宁印象中,丁文山不是这个时间点去京城吧。 “许是临时决定,不必理会,若是不喜欢看到他们,我让人赶他们走便是。”沈昀说着要上手。 苏青宁连忙拉住他小声道:“大人,你都说了这是官船,又不是你家里头的私船,你要是去赶人了,岂不是显得你太霸道了。” “我难道不霸道吗?”沈昀侧头看着苏青宁。 苏青宁翻了个白眼,她就没见过这么有自知知明的人。 “原来不够霸道,那这样呢?”沈昀说着,突然侧头亲了苏青宁一口,惊得她当即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沈昀你,还有人在了。” “苏青宁,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了,好头好脑的就唤我大人,心情不爽了就直呼我的名字。”沈昀就说苏青宁怎么时不时地换着花样叫他。 “我没有。”苏青宁当然不肯承认,其实这事儿她就是条件反射,自己压根就没有细究过,就他心眼儿多。 “进来。”沈昀一把拉着她进了房间,苏青宁碍着有人在旁边不好挣扎,免得拉拉扯扯的让人看笑话。 一进房间,沈昀二话不说径直将她按到门框上,低头熟练地寻到她的纯。 “喂,沈昀,你干什么,放开我。”苏青宁惊呼,这厮怎么想的,怎么说亲就亲上了。 “刚刚在外面你嫌有人,现在没了,你还叫,讨打?”沈昀一边忙活一边沉声警告。 第四百四十三章 船行途中遇刺客 船上的房间普通都不大,沈昀这间算是大的,但此时门窗关着,摆了一床一桌一椅一榻,便已经只剩下两个人可通行的空间。 苏青宁被按在门框上,被动地承受着,沈昀细细研磨,经过几次试验,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苏青宁的点,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顺从,三两下便将苏青宁挑豆得没了挣扎的力气,虚虚地靠着任由他指点江山。 “大人,不要这样,呜……”苏青宁声音细弱,不放弃自己的立场,弱弱地哀求。 “嘘,别说话。”沈昀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吃进去了,然后慢慢地品味。 他实在是听不得她那般娇弱的声音,再听下去,他会忍不住再进一步。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昀发现现在拥口勿苏青宁已经不是对她的惩罚了,而是对他自己的。 每回轻抚她的秀发,轻触她的娇纯,他心思澎湃,心潮涌动,会漫出无数无法言说的情愫,带出他最深处的情谷欠。 苏青宁也感受到了沈昀不正常的情动,吓得果然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乱动。 她感觉到了他某个地方的抬头,太可怕了,沈昀他不是禁谷欠系的吗? 怎么说动心就动心? 被迫仰头接受了沈昀的一片洗涤之后,苏青宁虚弱地歪在软榻上,她开始有些晕船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有吃。 接下来连着几天都是这般情况,沈昀看着都急了,给她开了好几样药给她都不管用。 导致沈昀最后都想让船靠岸,还是坐马车回京算了。 不过被苏青宁拦下了:“不用了,我开始是没有想到这船摇晃我得起来,没有缓过来。 这两天晃着晃着晃习惯了,已经好些了,就不必麻烦了。” 其实苏青宁晕船倒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她只是发现当她晕船的时候沈昀不会动不动就把她按到门框上折腾,还会主动给她端茶倒水照顾她。 她自然乐得装病扮虚弱。 沈昀看她脸色比起前两日刚上船时的确好多了,相信了她的话。 刚想嘱咐她两句,船身突然一阵晃荡。 “啊……”苏青宁吓了一跳,那程度实在太大,好像船身被什么东西用力震荡了一下,她整个人从床榻上直直地摔向地面。 “小心。”好在沈昀眼疾手快,及时接住她。 只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外面就传来阵阵破空之声,利箭穿破纸糊的门格胡知地射进来。 苏青宁看着凌乱地利箭在烛灯下晃荡,连忙捂住嘴。 沈昀已经抱着她顺势打了一个滚,躲开接二连三射进来的箭头,掀翻圆桌,躲到后面。 “砰,砰,砰……”一根根利箭随即射在圆桌上,厚实的木头总算挡住了它们的穿透。 “这是怎么了?”苏青宁被沈昀护在怀里,悄悄地探出头来看着窗外,那里人影闪烁,脚步凌乱,声音尖利,有很多人经过。 “有刺客。”沈昀认真地道。 苏青宁白了他一眼,无声地道:“我知道有刺客,关键这刺客想干什么?” 苏青宁怀疑他们是冲着沈昀来的,反正总不至于谋害她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弱女子。 “杀人。”沈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回了两个字,简短如初,模糊如初。 苏青宁听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还是不停地的利箭射进来,为着小命着想,她也不问了,只紧着自己藏好,以免遭了沈昀的池鱼之殃。 沈昀看出她的心思,冷哼一声:“船此时行至鄂州府,你不会以为他们仅仅只是来杀我的吧。” 苏青宁闻言一怔,好吧,这段时日被沈昀折腾得太厉害了,她差点就要忘记了自己在鄂州被抓过,并且成功逃出来的事情了。 她以为此事已经在沈昀的干涉下结束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别看我,蓬莱阁背后树大根深,非你我之功能撼动之。”苏青宁不行,他也不行。 苏青宁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自主性了,也失了胡乱奔逃的心思。 连沈昀都自说弄不过他们,那她肯定就更不行了,还是乖乖跟着沈昀躲好才是。 短时间之内,苏青宁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绝佳的理由,她紧紧地靠着沈昀,她有些害怕,想壮壮胆子。 沈昀在密切关注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准后衣袖一挥,一把卷过落在地上的箭尖,袍袖再一推,一把箭尖像长了眼睛一般朝着来时的飞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阵阵哀嚎声,这是扎中了。 “好,好厉害。”苏青宁有些惊喜地拍手。 这算什么?沈昀有些嫌弃地看着她:“瞎叫什么,不怕挨箭了?” 苏青宁吐吐舌头连忙摇头,但还是朝着沈昀比了一个代表厉害的大拇指。 沈昀心里微喜,他再有个性也是人,自然会受苏青宁的情绪的引导,随着她心情的好坏转变。 经过沈昀那一击之后,外面陆续传来人的哀嚎声,片刻之后,沈昀冲到门口听了一会动静,一把拉开了门。 杜三、杜六、杜九已经并列站在门口。 “可有活口?”沈昀沉声问道。 “回公子的话,没有抓住,他们一旦发现刺杀失利便齐齐撤退了,留下来的不是服毒自杀了,就是被自己人杀了。”杜三道。 苏青宁看着外面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听得杜三的话不由胆颤心惊,杀人什么的她也算是见过了,但是这么惨烈的死法,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见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免做噩梦,她连忙转过身去不看外面的场景。 但刚刚那一眼已经足够她看清楚外面是怎么样的血流成河,陈尸走廊。 “收拾。”沈昀察觉到了苏青宁的异样,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抚。 虽然不算温柔,但对此时的苏青宁来说还算见效,她慌乱狂跳的心神似乎好了些许。 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身子放松下去,借着沈昀的手臂就倒了过去。 她有些小尴尬,但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可是身子不舒服?”沈昀看她这般忍不住放柔声音。 “我,我腿软,双手无力。”苏青宁轻轻捏了捏他的衣袖,竟有些抓不住。 沈昀一见她这情况还真不简单,连忙打横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探了探脉搏,然后一脸无语地道: “你脉搏正常,什么事都没有,不是,你要不要这么怕死,跟着我你想死都死不了。” “我没事?”苏青宁反复确定自己的确没事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沈昀俯身上前:“你没事,不仅没事,还好得很。” 苏青宁一见沈昀放大的脸连忙朝里面翻了个身,嘴里直道:“喂,你别过来。” “苏青宁,你睡的是我的床,还让我不要过来?”沈昀干脆翻身上床,与苏青宁半肩躺着。 “那,那我让你。”苏青宁起身,试图越过他爬出来。 然而沈昀高大的身子横在前面,让她的双手双脚根本无处着力。 再加上沈昀趟在那里时故意伸着腿绊她,苏青宁扶着床柱小心翼翼地翻越他时,一不小心摔下去砸在沈昀身上。 “苏青宁,想要投怀送抱也不用这样吧。”沈昀低吟。 苏青宁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分辨道:“明明是你伸腿绊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伸腿绊你了?我只不过是这般躺着腿伸直了不舒服,换个姿势罢了。”沈昀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交叠在小月复上的双手把苏青宁整个人一圈,两个人一上一下地交织在了一起。 苏青宁的柔车欠撞在沈昀硬实紧至的胸膛上,心头犹如小鹿乱撞一般“砰砰砰”地让她的呼吸失了频率。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耳朵火烧着似的,烫到不行。 她试图扭过头去不看沈昀,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近距离接触,她的心就会跳得很快,脑海里也会情不自禁地跟以前看过的岛国爱情动作片联系在一起,然后便胡思乱想。 甚至会把自己看到过的男忧设想成…… 呃,她想多了,但是这种感觉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要怪也只能怪沈昀这厮太讨厌了,时不时地就来挑豆她一下。 要知道现在的她虽然只是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女,但在现代她好歹也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了。 该懂的都懂,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 见天地被一个长得惊天绝地的男人这样了拨着,她虽然不爱他,却也是受不住的好吧。 尤其沈昀到了床上,平日里在她面前冷漠淡然的他就会变得极其谷欠的一个人。 一举一动都透着满满的钩引,让她情不自禁想要跟他发生点什么,只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故而苏青宁每回都被折腾的很惨。 既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苏青宁恍神间,听到了沈昀低沉姓感的声音:“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要让我对你做些什么。”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抬眼望去,沈昀的手已经划到她的月要间……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他仗着好看行凶 青纱帐顶,铜纹挂钩,河风幽幽,房间里低口今浅唱,偶尔夹杂着苏青宁含混不清的拒绝。 “不要,沈昀,你住手。” “问问你的心,你真的想我住手吗,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你很想……”此时的沈昀就像一个跳大神的巫师似的,声声带着又惑轻哄着苏青宁。 他的衣衫半落,露出片片白皙,修长的手指划到苏青宁身上,顺着她的肩头拉拨她的衣衫。 苏青宁只觉身上清凉一片,吓得一个激凌,此时已经完全清醒,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青谷欠,她忙推沈昀。 再这样任由他施为下去,他就要做坏事了。好在沈昀也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青宁见沈昀抬手替她拉拢衣衫,然后快速翻身下榻,整理自己的衣着,又将她拉起来,自己灌了满满一壶凉茶,抬着茶壶嘴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 苏青宁红着脸摇头,她才不要。 她刚才是被沈昀的眼神惑住了,才会被他引领着扒下了衣衫。 现在已经完全清醒,哪里还会再生出别样的东西来。 沈昀灌下凉茶后轻咳:“你放心,尚未成亲,我怎能坏你清白,岂不是与那个混帐一般无二?” 这话说得很认真,但苏青宁却听出了一抹戏谑,因为他内涵了丁文山。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感动来,尤其想到先前有刺客放箭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保护她。 刚刚被吓得不轻,脑子有些没有转过来,现在反应过来想想沈昀之前的根本不是刻意的,而是条件反射想要保护她。 莫非他对她的心思真的已经改变了,不会杀她,而是真的喜欢她? 苏青宁突然迫切地想要证实这个猜想,拽住沈昀的手,把茶壶放下,顺着他的肩膀攀上他的脖颈,双手吊着靠近他,深吸一口气献上香纯。 沈昀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会这般做,不过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美味,他自然不会拒绝,要知道她的纯一度令他疯狂。 每回看到她,不管是她生气的撅着嘴的模样,还是她笑语焉然的模样,或者是她一脸严肃地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着迷,那两片薄薄的粉唇总吸引着他去品尝一番。 苏青宁的主动惹得沈昀刚刚压下去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他呼吸粗重地把苏青宁的阵地一寸一寸地攻陷,但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按压住自己的冲动。 控制自己这回事对他来说不难,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停。 苏青宁迷蒙地躺在他的怀中,她从前也主动青过沈昀,但那都是为了骗沈昀好达到某种目的。 从没有哪一次如同此刻这般积极主动,这次的感受最是不同。原来全身心投入的感觉如此美好,她体会到了难言的心动。 此刻被沈昀拥着,置身在他宽大的怀抱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的脸烫红烫红的。 沈昀薄唇微勾,脸上扬起轻轻淡淡的笑,那笑悠长深远,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她终究是会按照他为她设定的路线走。 沈昀收敛住那笑,紧了紧拥住苏青宁腰的手。 从他母亲失宠于他父亲的那一刻起,从家中姨母变庶母的那一刻起,他便习惯了算计一切。 所以他从不认为连感情都需要算计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会得到她的心,她真正的心甘情愿! 今日经过船上这番惊心动魄的刺杀后,苏青宁的心里略微留下了一些阴影,她不大敢去自己的舱房里睡觉了。 而沈昀适时的提出让她与他同宿一间舱房。 苏青宁看看房间,里面有一床一榻,她主动说她睡榻。 沈昀看她一副防狼一般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指着她的纯嘲讽她:“怎么,刚刚才抱着我啃了半天,这会儿就打算不认账了?” 苏青宁连忙低头,啧啧,无比后悔她刚刚肯定是脑子抽抽了,居然主动抱着他青,还青得那么投入,以至于她都动情了。 如今活该被沈昀拿来堵她的话头。 “你我未婚夫妻,同睡一榻又如何,反正我不会动你。”沈昀把她拉上床榻,似乎是在说软榻多不舒服,而床榻有多舒服。 苏青宁之前一着不慎已经被他抓住了一个把柄,这回死活不肯。 沈昀摊手,没再勉强她,只说她要是睡着不舒服,他的床随时欢迎她。 啊呸,沈昀说那话的表情虽然很严肃认真,但苏青宁却听出了一抹让她无法忽视的又惑。 臭男人,他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身上的男人气息浑厚,只要他想,勾勾手指,多的是女子任由他挑选。 她其实也无法免俗,只不过她比那些人对他更多了一层复杂的情绪让她对他的害怕多过对他的喜欢罢了。 这是官船,在经历过一次刺客事件后,后面的防护其实已经很森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刺杀。 不过沈昀才不会告诉苏青宁,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苏青宁对他无意识的依赖。 晚饭时间,两人的舱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陶华宁。 分别数日,苏青宁再见到他,她简直快要认不出他了。 只见陶华宁一身灰扑扑的长衫,头发凌乱,胡子拉茬,满眼憔悴,整个人好像街头流浪的乞丐。 “宁哥儿,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打扮。”苏青宁一眼看到,有些不敢相信,双眨着眼睛多看了两眼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真的是他,连忙冲上去。 陶华宁本来眼神暗淡,神采全无,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但在听到苏青宁的声音后,幽暗的双眸一下子有了光彩,但在看到不管不顾朝着她冲上来的苏青宁之后他双脚一滞,却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让她看到,这实在……实在是…… 他双眼闪烁,心情紧张到了极致。 在他犹豫的片刻间,苏青宁已经跑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她满脸关切地看着他,双眼一红,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青宁,青宁,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哭,千万别哭。”陶华宁慌手慌脚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青宁。 他回头瞪了一眼陶甲,为什么来报信的衙役不说清楚是谁在安定县衙管制的河道遇刺。 要知道是青宁,打死他也不会这般模样示人。 他怄得半死,可此时已经回天乏力,该看到的她都已经看到了。 陶华宁心想,现在青宁对他的印象肯定更不好了。想到这里他的情绪一瞬间落入谷底。 他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情了,只想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躲起来。 “陶华宁你应时这样做安定县的县令的吗?”沈昀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陶华宁,这与他想象中的他实在是有着太大的差距了。 陶华宁看他一眼,面无表情。 沈昀并不觉得自己被冷待了,自顾自道:“北边今年大旱,保定府的百姓所种粮食今年颗粒无收,你身为人子不思如何替父分忧,反而在这里扮痴装傻,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们父子的事不用沈大人操心。”陶华宁冷冷地回怼他。 以前他们两个人也为了苏青宁争过,抢过,但那时候青宁并没有做出选择。 可现在她已经选择了,而他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京城那群人把他给拿捏住了。 如果这就是官场,那么他一点儿也不想踏入。 难怪他爹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这样的个性不太适合纷繁复杂的官场。 可他为了完成陶家人入仕做官的愿想还是踏入了官场。 没想到才初涉其中,命运就跟他开了如此之大的一个玩笑,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沈昀发出直击陶华宁灵魂深处的疑问。 “是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呵呵,换位思考,得到青宁的是我,而你两手空空,你觉得值得吗?”陶华宁原先就说话行事大胆,现在更是毫不避讳他对青宁的感情。 他后悔他表达晚了,他应该早在两年前刚碰上青宁的时候就跟她定亲成亲。 为什么非要有个十八岁的阻拦,为什么他要那么听话……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个女人值得吗 苏青宁站在原地,听着两个与自己关系走得最近的男人讨论着她的重要性。 她一时之间心里受无比的复杂。 可想着这些问题已经给陶华宁造成了困扰,或许由着沈昀替他解决了会更好一些。 否则他们走了,这边再没有人能够找到陶华宁积郁至此的症结,与他并无好处。 此时此刻说,虽然对陶华宁仍旧有些伤害,但也也好过就让他这般沉沦下去。 在伤口上洒盐很不道德,总比任由那已经发炎生出腐肉的伤口继续在人身上扩大作恶乃至搽毒整个身体的好。 苏青宁默认了沈昀的做法,但她出于对陶华宁的喜欢与同情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痛苦,在他难过时,忍不住当着沈昀的面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被沈昀用眼神瞪了几次都没退缩。 沈昀眼见自己的话对陶华宁有效果,但还不够,心情正不爽就直接甩出了跟刀子一般的狠话。 “你别做梦了,就算郡主没有看上你,苏青宁她也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不信你问她。” 沈昀说着,目光冷凝紧盯着苏青宁。 苏青宁突然间被点名推上前来,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一时之间无比犹豫难受。 她不忍看着陶华宁再这样不成体统的失意下去,但也实在不想亲自伤害他。 可重症必须得要重药医,她很清楚,她若再给他希望,就是在害他。 他们两个人或许从踏入京城的城门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无法在一起的事实。 如无意外,便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陶华宁未必就不明白了,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他自出生便素来顺遂,遇到的最大的磨难恐怕就是在家里跟他那群庶出的叔叔伯伯们在祖父面前争个宠罢了。 有他那能力超群的父亲在,根本用不着他出多大的力气,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击败,牢固地把着祖父身边最疼宠的嫡孙的位置。 他活得顺畅,读书顺畅,考学考科举都顺畅,他遇上了苏青宁,发现自己的动心,当时的他是欣喜的,曾经以为他们二人也会很顺利地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可惜老天爷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在他耐着性子等着青宁那么久之后,居然被告知,因为外人的插足,他们此生无缘在一起。 最初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忙着处理县衙内的败类毛文的事情。 忙着抓他抄他的家,忙着善后,忙着结案…… 忙过之后,他再细细回味这才恍然记起他与青宁之间的缘分断了。 他当然再也承受不住,于是便终日里放飞自我,县衙里那摊子事情再多也不管了。 平日里陶甲跟着他能帮着打理也就打理了。 只是今日发生了此等大事,却是没有办法再处理,只好上报了陶华宁,央求着他过来。 听说在他所辖境内出现了刺杀之事,陶华宁当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装聋作哑,人是出来了,但却懒得收拾自己,这般蓬头垢面地便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令他心心念念却已经不敢接近的青宁。 被她看到这样的自己,他的心里万分难过,却还要经受沈昀的冷嘲热讽。 不过听着那话句句难听,可细细回味过来,却不失道理。 “你爹陶知府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沈昀直诋他的心神冷冷地质问于他。 虽然他从陶华宁手里抢走了苏青宁,但他从不觉得陶华宁这个人不行,只不过他自来日子过得顺遂惯了,不如他有攻击性,也不如他心思多罢了。 在沈昀内心深处,不管陶华宁是作为他曾经唯一谈得到一处的朋友,还是如今他们作为对手,他都不认为陶华宁差劲。 只要他想,他敢,他真正的实力展现出来绝对会令人大吃一惊。 沈昀言尽于此,他看不得陶华宁一双眼睛差点粘在苏青宁身上,更看不得苏青宁与他对视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同情。 他抬手道:“杜三,本官要歇息,带陶大人下去了解案情。” 陶华宁盯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径直看向苏青宁,嗡声嗡气地道:“青宁,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青宁眼中泪水已经擦干,她有话想要劝陶华宁,便闷着头强硬地顶着身后沈昀锐利的眸光答应了。 两人出了舱房,杜三尽职尽责地把当时的情况还原了一遍,陶华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开始赶人。 杜三看了一眼苏青宁,面上略有不甘。 他知道自家公子很是在乎苏青宁,便不想让她跟别的男人单独相处。 苏青宁心头坦荡倒也不怕人看着,她只管劝陶华宁,她不想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又是何苦?”苏青宁说着眼眶便又忍不住泛红。 她很想表现得坚强一些,可一看到往日里潇洒如风般的男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便忍不住心疼。 “青宁,你走的时候我没有留你,我以为我可以试着接受。可我试了,我做不到。”陶华宁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着话。 他有皇命在身,他放不下自己的家人,也不忍心让青宁跟着他吃苦,所以他打算放手,就让青宁跟着沈昀离开,以此忘掉她。 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没有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可是他越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他记得他们初初相遇的那个午后,就在他家开的酒楼里,他看到了彼时还没有完全长开的青宁。 那时候的她皮肤略黑,五官还没有彻底长开,可她仍然像一束光一样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才刚刚见面,没有任何特点的苏青宁就那样吸引了他,自此以后他便时时刻刻都盼着见到她。 见证了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成长为此时美若天仙般的少女。 他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经历,也感受过她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他以为他们会是彼此最好的伴侣,既是灵魂上的,也是实际上的。 他们会成亲,会生宝宝,会在一起白头偕老…… 有时候想得太多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就会起床喝酒,把自己灌醉了才能小睡片刻。 放纵加昏沉使得他堕落成了如今模样。 “宁哥儿,这不是真的你,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你说你做官是为百姓请命,希望能为他们做事,希望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如今你已经如愿做了官,可你的初衷了,你的本心了。” “青宁,我,我晓得的,我都记得,可我没有力气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想做。” 陶华宁没有喝酒,却在苏青宁面前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他拉着苏青宁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些话里面有很多是苏青宁之前不曾知道的事。 原来陶华宁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香香郡主有意要嫁他。 那时候他急了,赶紧写信给在保定府的陶晋仁求救。 当时陶晋仁的意思便是让他暂时不要理香香郡主,他的命格里此生与她无缘,可先不管,赶紧写信让他母亲阮氏把他与苏青宁的婚事定下来才是。 这边定下了亲事,香香郡主那边就算来了圣旨,也不可能让他抛弃原配正妻,最多也只是两头为大,做平妻。 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动心过,青宁,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我想日夜都跟你腻在一起。 可我知道你说过,你绝不为妾,也不愿跟任何男人分享丈夫。 我既爱重于你,明知道香香郡主绝不会放过我,我又岂能害了你。 我拒绝了,可我现在后悔了,我好后悔当初我没有抢先定下跟你的婚事,我后悔啊!” 苏青宁眉眼一深,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才是陶华宁这么颓废这么萎靡的真正原因。 一个人可以接受他从未得到过的人或东西的失去,顶多是难过一阵子。 但他却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是自己囊中之物的人在自己放弃后变成另一个人的。 他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认为是他的决策失误才会造成如今的一切。 他有失去自己的伤痛,但更多的是在自责,自责他曾经的没有把握。 “我很感谢你的放手,我承认我喜欢过你,但那是以前,我想过岁月静好的日子,不想冒险,也不想跟任何人争抢。 你是了解我的,你是对的。”苏青宁明确表示了这辈子她不会为妾,也绝对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就说明我不爱那个男人!”好比沈昀。 她可以接受他有三妻四妾,但如果陶华宁娶了她,又娶香香郡主的话,她却会受不了! 因为她从从未对沈昀抱过希望所以不会幻想,而陶华宁不一样,她也曾经幻想过两人有可能的未来! 陶华宁恍然明白了什么,动情地道:“青宁,沈兄的话我现在回答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是你的话,我做什么都值!” 第四百四十六章 蓬头垢面陶县令 陶华宁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在耳边呢喃,苏青宁心动如抖,可她却不敢有任何回应,她听到了在他们身后沈昀发出来的脚步声。 至于为什么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他是沈昀,那是因为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来了,话题该结束了。 “听我的话,把自己收拾一番,做自己想做的事,无愧于心!”苏青宁来不及多说,沈昀冷冰冰的脸已经将她重重包围。 沈昀不用开口,苏青宁急急告别沈昀进了房间。 走廊里外面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风真大,一阵一阵地吹进来,吹得两人的衣衫碰撞猎猎作响。 “看到你这样,我想我高看你了,你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竟然会对你抱有莫大的希望,哼。”沈昀说了一句陶华宁没有听懂的话,然后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沈兄你别走,你什么意思,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陶华宁并没有听懂。 “听不懂便罢了,等到什么时候听得懂了再来找我。”沈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冷得如同冬日里的翠湖,一片死寂。 “那个是谁,是谁看错了我?”陶华宁不放弃。 可沈昀是谁,他想说的话自会找借口说出来,他若不想说,任是谁人都没有办法骗得他开口。 “你还是想想上船来刺杀朝廷命官的刺客是谁吧。”沈昀冷着声音提醒。 “还能是谁,蓬莱阁的人,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手了。”意外的陶华宁比沈昀想象中的知道得多。 不过他可不打算露怯:“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去捉拿?” 陶华宁不说话了只把陶甲看着。 陶甲连忙从袖里摸出一沓文书,犹豫着看向沈昀。 杜三上前一步接过随意地翻阅了一下,上前低声说了一句。 沈昀眉梢微抬,似是有些不信。 陶华宁道:“我虽能力不济,但若有机会能拿下他们又怎会不作为? 我查过了,毛文是他们的人,我找到他关我的密室,里面有大量与蓬莱阁来往的密信。” 话音未落,沈昀伸手,意思是要密信。 “未及提防,毛家所抄密信尽数被贼人连夜烧毁。如今我手上证据全无,也是奈何他们不得。” “糊涂。”沈昀斥了一句,就安定县那个德行,他在搜到那么重要的密信后居然还能稳得起,不知道找个靠谱的人把信藏着。 大好的对付蓬莱阁的机会就这样稍纵即逝了。 对于这一点陶华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告诉沈昀,就算那些密信还在证明了蓬莱阁跟毛文之间有勾结,他们也动不了那处一根手指。 沈昀挑眉:“此话怎讲?” “没什么,不就是后台够硬嘛。”陶华宁正色道。 专心公务的他恍然又变回了从前的他。 陶甲看得激动不已,瞧着沈昀的目光极其复杂。 自家少爷变成如今先前那般模样一开始是因为他,而现在变回从前也是因为他,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 沈昀倒干脆:“既什么都动不了,你且下船。” 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得看着碍眼睛,不如趁早离去。 “我不下。”陶华宁坚定地拒绝,他就要在这里陪着苏青宁,当然表面上的借口当然得有: “上官途径本地遭遇刺杀,乃是下官治地不利,理应亲自带人护送,以期把大人安全送离。” 这个借口找得好,沈昀竟一下子找不到他的破绽,哼了一声道: “你的治地是安定县,出了这里,我看你还找得到借口留下来。” 陶华宁没说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昀离开他身边时,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胡须和凌乱的头发,皱了皱眉不客气地道:“蓬头垢面,哪里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也不怕把人吓到了。” 陶华宁探手摸了一把嘴角处的胡茬,硬硬的实在刺手,还有些散落在一旁的胡须乱得不成样子。 他许久未曾照镜子了,真不知道胡子已经肆意生长,再抹了一把头发,几许被发簪忽略的发丝坠落下来,搭在眼角,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叹息一声,突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连声唤来陶甲,让他马上替自己打理。 陶甲一听激动地小跑着上前,听话地替他收拾整理。 四周一片沉静,只有船行在水上发出的流水声。 一个在暗地里掩藏了许久的人看准时机,悄悄地冒出了头,他拱手行礼:“陶兄。” 陶华宁的胡子刚刚刮完,陶甲正在替他梳理头发,他不便动头,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认出他来:“丁翰林?” 他记得他叫丁文山,通过馆选进入翰林院,之前他还在翰林院做编修的时候时常会看到他有意无意地往他跟前凑,还跟他打老乡牌。 不过他在君山县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虽然很有才,但他的风闻不是太好,但到底只是些风流的问题,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处,妨碍不到什么。 但陶华宁也不大想跟他深交,因而平日里就只是礼貌性地应对一下,点头之交。 今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在下回乡探亲,带着成亲的娘子前往京城,没想到京城一别,陶兄竟然自请到此等穷山恶水之地来任县令。 忆往昔,陶兄芝兰玉树,才学卓著,得以钦点探花郎……”丁文山一开始叙旧就把陶华宁推得高高的,好生的夸赞了一番。 谁人不想听好话,再说丁文山夸赞的时候面上看不到一丝勉强,好似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刚刚才被沈昀嫌弃了的陶华宁好不容易从丁文山这里找回了一点自信。 但因为不知道他的用意,陶华宁依旧不愿深聊,只是停留在浅显的学识之上。 “其实,我刚刚那样说话也不对,咱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翰林院虽清高,但毕竟身处京城腹地,能够做的事情有限。 但在这县城之内就不同了,所听之事皆是民事,所听之话皆有官司,自是比之翰林院更能做实事。 陶兄不计较个人名利,不担得失之心,实在是赤子之心,难得难得。” 丁文山的口才一向好,三言两语竟跟陶华宁拉近了关系。 不过略聊了一刻钟,陶华宁对于他的认知一下子拔高了。 再看他带着两个女子,据丁文山有意无意地告知他那都是他的内人。 还说他以前是年少轻狂,不懂感情,到处留情,惹出情债,但这回他已经受到了教训,以后他会注意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以后你自己小心些便是。”陶华宁顺着他的话劝了一句。 丁文山又道:“是啊,世间万千女子,各具风华,芳草无数,陶兄何愁寻不到知心人儿?” 说到这事儿,陶华宁脸皮微变。 这是他的私事,他并不喜欢跟人讨论。 为了不让丁文山再说此事,他沉声道:“世间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 丁文山一怔,风流惯了的他怎会理解陶华宁这般思想,讪讪一笑,知晓这个话题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只好无奈离去。 但他相信,刚刚他已经重塑了自己在陶华宁心中的形象。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担心了,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苏青宁自从与陶华宁说完话之后回了房间便再也没有出去,而沈昀则是不会主动告知她陶华宁留在船上没有下去过。 而且为了防止他们俩背着他网页,他还十分有心机地让杜三守在了门口,除了他以外,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甚至连苏青宁也不许出来,美其名曰刺客已经盯上了他们,先前刺杀失败,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杀过来了,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苏青宁既害怕又无奈,思来想去,还是命重要,歇了回自己舱房睡觉的心思,心想反正她睡软榻就成。 因为害怕沈昀半夜时分突然袭击她,苏青宁睡得很是警醒, 夜深之时,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走廊外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她立即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然后便听到了在电视剧里才看到的剧情。 一根竹管戳破纸糊的门缝,一根长长的竹竿伸了进来,从中吹出了白色的烟雾,很快随着风扩散在房间里。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半夜舱房的刺杀 苏青宁一惊,来不及出声示警,假装翻身趴在床上快速捂住口鼻。 那阵烟雾吹过之后好一会儿,外面的人确定烟雾扩散得差不多了,便一个个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在门上捣鼓了一会儿。 很快门栓被人用长刀弄开了,门“吱呀”一声打开。 几个蒙面人鱼贯而入。 房内没有点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径直朝着床的方向跑去,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苏青宁在黑暗中看着,吓得死死捂住口鼻,她不敢喊,这一声喊出去头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她相信连她都知道的事情,睡觉那么警觉的沈昀不可能不知道。 她坚信这一定是他的算计,肯定是。 只是听着那些蒙面人一阵疯狂地乱砍,尖刀与床板发出的碰撞声还是一阵一阵地击打在她的心房。 不过迟迟没有听到刀子入肉的钝响,苏青宁又再一次肯定了她先前的猜测。 沈昀早就不在床上,其实以她的耳力,她一早也听出来了,床榻的方向没有他的呼吸声。 甚至整个房间都听不到任何他的声响,只隐隐能够闻到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药香。 他就在这里面,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正想着,蒙面人里面也有人反应过来了,骂了一声:“操他娘的,老子上当了,床上没人,快,快撤。” 话音未落,灯突然亮了,一盏接着一盏,房间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苏青宁不知道是谁点亮的灯,不敢睁眼,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不过听刚刚那群人那么害怕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沈昀的人。 她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沈昀的声音:“拿下!”干脆利落。 屋内一阵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 苏青宁生怕沈昀的人打不过,借着被子的缝隙悄悄地睁着一只眼睛看着。 很快便尘埃落定,沈昀的人完胜对方。 也是,他这个人心思缜密,既然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又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 有了第一次的被刺杀,沈昀早就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钻入其中。 只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五个蒙面人已经尽数被制服。 因为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没等他们服毒或互相残杀,就已经被拔掉了牙齿里的毒药。 不用再担心他们咬毒自尽。 “公子,是在这里审吗?”杜三问道。 沈昀看了一眼外面,然后走向苏青宁,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应,便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放到了床榻上,动作轻柔。 他抬手命人熄掉了多余的灯盏,只留下一盏,又放下了床帐才道:“就在这里,船上人多口杂,不好行事。” 杜三指指床榻的方向,意思是在询问苏青宁听到了怎么办。 “她中了蒙汗药。”沈昀道。 杜三这才想起来,这些蒙面人进门之前就做了这样的手脚。 这样也好,免得他们行事还得专门避着苏青宁。 “别挣扎了,你们逃不掉,也死不了,现在还是好生生想想怎么老实交待。”杜三一开口就是惯常审问的人,直指重点。 五个人脸上的蒙面巾被人扯了头按在地上,并排趴着,一个也不理睬杜三。 杜三又连着问了几句,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很明显这些点子还挺扎手,需要上点特殊手段,他小声请求沈昀,得到他的首肯:“废掉他们的右手。” 杜三二话不说上手就掰,硬生生把五个人的手挨着折断。 “啊……”因为早就堵了他们的嘴,床榻上的苏青宁竖着耳朵也只能听到细微的嚎叫声,惨不忍睹。 “再不说我家公子一定会让我再折了你们的右腿。”杜三冷冷地警告。 有人耐不住这断骨之痛,在地上嚎叫着直打滚,满头大汗。 “别啰嗦,继续折。”沈昀毫无感情,脸上冷若冰霜。 主了狠,手下人杜三也不例外,沈昀话音刚落,他便立刻折掉了离他最近的那人的右腿。 “啊……”又是痛到极致,却又偏偏被堵住的声音,喊之不出,痛到想死。 苏青宁尽管看不到这样的场面,可光是听着就已经毛骨悚然。 她一直以为沈昀只有两副面孔。 一个是在她面前是的冷硬,另一个便是在外面人面前的温雅,可没想到他还有第三副面孔——铁血无情,狠辣至极。 相比在她面前那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可到底哪一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苏青宁忍不住细究。 同时耳朵里又再次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刺激得她身子不止的地打颤,她又忍不住想,那些人的骨头竟然有那么硬,不知道沈昀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对付他们,或者他们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以沈昀心狠手辣的手段来看,这群人绝对坚持不到最后。 也许他们可以不怕死,骨头也够硬,但是人的心性坚定程度是有限的,有勇气去死,可是重刑之下未必有人熬得住活着。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开始熬不住了:“饶,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莫子都说。” 沈昀把瞟向床帐的目光收回来,盯着第一个示弱的人,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是蓬莱阁的人?” “不,不是的,我们不是莫子蓬莱阁的人,是……是……啊,老孙,你个大棒槌子,你打老子搞莫子。老子受不了了。” “刘子,你说,说嘛,莫要把你屋里的人害死。”老孙拼尽全力踼了他一脚。 “我,我管不了,我死不怕,莫子都不怕,可我就是怕痛。”刘子哭得眼泪鼻涕水长流,可见他是真的怕痛。 “说说看。”沈昀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心皱了起来。 “我们是毛文派来的人,他说你们把他经营得那么好的地方毁了,他恨你,要把你弄死,还要把你身边那个长得好看的娘们给干了……” “咚……”刘子嚣张刺耳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沈昀亲自上手踢了一脚,照着他的心窝子踼过去,只这一下,刘子已经口吐鲜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杜三上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朝沈昀摇头:“公子,他死了。” 沈昀冷哼一声,厉眸锐利如刀挥向其余四人。 “说实话,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嘴里有半句胡话,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一脚便把人踹死,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干脆把现场的四个人震住了,也着实吓到了。 “你,你,你是朝廷命官,居然,居然乱开杀戒,你,你就不怕御史台的人弹劾你吗?” 沈昀冷笑:“你们也算人吗?不就是蓬莱阁养的一条条丧家之犬吗?” 这话没人敢再接,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论。 他的手段完全不是他们在基地里学到的东西可以对付得了的。 至少刚刚的骗局和那场戏他们自以为已经发挥得很好了,但是人家却连半个字都没有相信,而是一脚把人踹死了。 至此没有人敢随便开口了。 假话他们不敢说,面前这个人就是疯子,他发起疯来,比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还要冷血无情。 “看来断手断脚不足以让他们说实话,杜九,给他们一些甜头尝尝。” 一早候在一边早就蠢蠢欲动的杜九已经忍耐不住了,听到此番点他的名字,立马兴奋地跳出来: “公子放心,大理寺那么些日子属下也不是白呆的,就让属下好生伺候他们。” 杜九话音落下,腰带一解,从怀里摸出一套大小不一的针来。 长的足有两寸,短的也有大拇指长。 粗细不一,但在灯光下都闪射着银光,再配上杜九那标志性的不阴不阳的笑脸,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不过害怕归害怕,在他没有出手之前,大家都心存侥幸,以为不过是些银针,最多扎扎针,痛也不会有断骨那么痛。 然而等到银针戳到他们身上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有蚀骨噬心之痛。 苏青宁听到他们的叫声虽然不大,但一波接一波的停不下来,不禁好奇想看看杜九到底是怎么折腾他们的。 只是伸手刚把床帐掀起一点点,便对上了沈昀那道清冷幽深的眸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戏看够了就想逃 外面一灯如豆,仅照亮了沈昀面前那一小圈的地方,几个大男人的身形足够将本就微弱的灯光遮挡住。 苏青宁看到沈昀那张脸,半边隐在灯光后,半边露在灯光下,半藏半露间再配上他那副表情,吓得她心头一蹦,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要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就叫出声了。 而沈昀的眸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移开,心里却重重叹息了了一声,她知道他的事情越多,想离开他就会越难,这或许就是天意。 沈昀的目光转走后,苏青宁大着胆子往外看着,只见杜九手里拿了一根既细又长的银针正扎向一人的后脖颈。 那里有个什么穴位,他高高举起对准了一头扎进去,那人头一仰呜咽一声浑身抖如筛糠,整张脸痛到扭曲。 “我,我说……”被堵住的嘴稍微松开了一些,他得以畅所欲言。 “弄出来,弄出来,求你们了。”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沈昀道。 “我说,我甚都说,只要你们问我都说,先取出来,啊……” 杜九取下银针并没有收起来,而是拿在手上轻轻地转着玩耍,面带笑容的他是个娃娃脸,可看了他刚刚的表现苏青宁此时对着他的脸和他的笑已经无法从容淡定了。 在她看来,他可比表面看起来凶狠的杜三更加辣手。 至少杜三做不到边折腾别人还别带着笑。 “我们,我们都是蓬莱阁的人……我们……啊……” 如同电视剧放的一样,被抓住的刺客好不容易被驯服,想要说实话吐露秘密的时候,却被人突然弄死了。 不仅是他,连着其余三个刺客也一一被杀,凶器是看不见的暗器。 “是银针。”杜九蹲身验尸,从他们身上分别抽出三根比自己手里的银针短了一半的针道。 “哼,意料之中的,处理掉。”沈昀冷哼一声,命人打来水,用胰子净了手,又在身上撒了药粉,还把刚刚躺尸的地方也都清理了一遍,然后站在灯下一件一件地月兑衣衫。 直到月兑的只剩下白色里衣,他才止住,然后转身看向床帐。 “怎么样,看够了吗,可精彩?” 苏青宁用力闭着眼睛装死。 沈昀气得笑了:“睡着了,那好。”他搓了搓手,掀开床帐,然后贴着苏青宁躺了上去。 “啊……”苏青宁吓得连忙往里滚。 可早就晚了,沈昀纤长紧实的手臂已经揽住了她的月要肢,张嘴咬住她的耳朵,磨着牙道: “看够了戏,不付出点什么就想逃?” “我,又不是我要看的,是你们非要演的。”苏青宁辩驳。她是真心没有想过要看他们演戏,她只想自保。 沈昀却突然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道:“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到了,管好你的嘴,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 苏青宁一惊,这么严重的吗?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使聪明,早该任由自己吸入那烟雾,真正昏迷过去。 如此便一了百了,啥啥都不知道了。 “现在后悔晚啦。”苏青宁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沈昀哪里有看不出来的。 不过说起来刚刚也是奇怪,那些蒙面杀手还真是训练有素,不管他在旁边怎么揣摸他们的心思,想要看看他们在想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知道他们不怕死。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还真是干脆,脑子里不想事情,便会心无旁骛,原本是可以成功的一场刺杀,只可惜遇上了他! 苏青宁还在担心沈昀会不会又对她做什么,但这次他却十分安静,只是把手横在她的腰上,朝着她侧着身子睡了。 期间苏青宁见他熟睡了,呼吸都匀称了,但想悄悄地爬过他重回软榻上。 但沈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眸带警告地看着她:“别折腾,否则怕你受不住。” 苏青宁一吓,啥也不敢做了,只能收着腹,屏着呼吸僵着身子睡着。 她不知道她后来到底是怎么睡着的,翌日醒来的时候沈昀已经不在床上,她心下一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恰好三丫敲门进来,小声道:“小姐,你昨晚没事吧?” 苏青宁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头好脑地问这话。 “昨夜又有刺客行刺,我隐隐听到动静想赶过来看看小姐,却被门口守着的杜六拦下了。 我一晚上睡不着,看他们撤下了人这才赶过来,幸好小姐没事。” 苏青宁看着三丫情真意切,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握着她的手小声道:“我没事,有他在了。”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有沈昀在,她的确如他所说,想死都死不了。 人家那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未雨绸缪,她能想到的问题人家早就想到了,也制定好了应对的方案,哪里轮得到她担心。 “对了,大丫和她的两个兄弟怎么样呢?”苏青宁看到三丫没事,不由想起自己带着的其他几个人。 “他们没事,昨夜睡得死死的,没有出舱房,刚刚在厨房里还看到他们在替小姐准备早饭。 大丫还托我问小姐想吃点什么?” “随便吃点吧,没胃口。”苏青宁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在她面前当场死了五个人,她这心里目前还阴影深重,实在没什么心思说吃的问题。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怎么老有人摸上船来……”三丫出于对苏青宁的关心,不由多问了两句。 苏青宁此时心里慌乱无依,有个人能够听她唠叨两句分担一下自然是好的,可是想到沈昀昨天夜里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警告她的话,她又歇了心思,随意糊弄了两句。 “大概是他在大理寺做官,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为人又臭屁,很难不让人惦记。”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三丫听得这里面没得自家小姐什么事,便也不再多想。 毕竟大人的事她现在也已经操不上心了。 大人承诺过她如今可以一心一意只听小姐的话,她已经是小姐的人了,只关心主子,做好主子的事便可。 谁的身边都容不下三心二意之人,她先前已经消费过苏青宁的信任,如今是半点不敢乱来! 主仆俩说着话,大丫已经端着早饭过来了。 一小锅二米粥,四个小肉包,两小碟子腌菜。 “知道小姐在船上没的啥子胃口,只给你备下了这些东西,小姐要是不喜欢,我再去做。” 苏青宁看一眼,腌菜是她之前在村子里泡好的笋子,她闻到了酸笋的香味,嘴巴里立刻咽起了口水。 她连忙接过,夹了一筷子笋子吃着,胃口一下子打开了。 “别,别换了,这就很好了,好吃。”她吃得赞叹连连。 沈昀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看到自己的房间被苏青宁主仆三人占住了,他也不介意,上前看了一眼苏青宁简单的吃食,不禁也来了食欲。 就在苏青宁旁边坐下,敲了敲桌子。 苏青宁正吃得津津有味,沈昀突然闯入,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大丫去厨房拿碗。 沈昀看她手里的碗一眼,只见剩下最后一口了,一把拿过也不嫌弃直接将就着舀满了一碗,喝将起来。 “哎,那,那是我的碗。”苏青宁一边嚷着一边伸手去抢。 “我不嫌弃。”沈昀扬眉。 苏青宁一怔,她刚刚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还没有吃饱,她还要再吃,她嫌弃他呀! 沈昀看她了然道:“还想吃?” 苏青宁点头,看他似乎没有还她碗的打算,便让三丫再去取碗来。 沈昀却径直吩咐:“你们出去。” 大丫和三丫对视一眼,看向苏青宁。 谁知苏青宁这个当主子却是个没胆气的,看一眼沈昀的脸色,连忙挥手。 两个丫环出得门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反正小姐已经是大人的未婚妻,他们的关系是老爷和太太都已经认可的。 房内,沈昀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粥递给苏青宁示意她喝。 苏青宁闭着嘴巴想说沈昀不嫌弃这是他吃的,她却嫌弃他用过了。 “不吃?”沈昀不高兴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把苏青宁揽进怀里,亲自喂起来。 第四百五十章 莫不想谋杀亲夫 许嬷嬷和李耶知道苏青宁回来特别高兴,尤其是李耶,知道她还带来了自家侄子和儿子更是兴奋得不行。 因着沈昀的安排没有赶上去码头接她,便早早在庄子里给她备下了接风宴席。 如今只要她沐浴清洗一番便可以入席。 在船上漂泊了二十来天,脚终于踩到了实地,苏青宁的心算是放下来了,又能吃到自己家里的美食,心情格外舒畅。 而此时后她一步下船的丁文山带着自己两头大的妻子下了船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只是二甲并不如三鼎甲一般有皇帝御赐的帽儿胡同的宅子住。 买他是买不起的,便只能跟其他的同僚一般在外城的一条小巷子里赁了一个只有三间房的小宅子住着。 先前只住他跟新纳的贵妾黄氏便是十分合适。 可如今他带了两房妻子前来,其中一个还是有身孕的,有些事情少不得要重新安排一番了。 可他身上银钱有限,安排不起马车,便只能雇辆骡车可劲儿的把行李往上装,一行四人挤在空间狭窄的骡车里往京城赶。 期间他亲眼看到苏青宁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那高俊的大马一扬蹄子,撒开无数灰尘,溅得骡子身上全是灰尘,害得他们这些坐在后面的也都喷了一脸灰。 “咳咳……”大家不适地咳嗽。 苏绿宁也看到了苏青宁离开的排场,看看自己的,不由带出一些郁闷来。 她一早就晓得丁文山没啥子银钱,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穷。 哎,莫不是她看错了人? “哼,有啥子了不得的,不就一个马车嘛,相公,等以后我们也坐。” “嘿,马车,马车是没有甚了不起的,只是你是想租来坐,还是买来坐?”王芙蓉跟她水火不容,一听见她说话便立刻出声怼她。 “你,你啥子意思蛮?你不要忘了,我才是正妻,你,你就是……” “哼,我是平妻,两头大,听说过没,而且我同在还怀着相公的孩子,等他生出来他就是嫡长子,看你嚣张个甚。” 王芙蓉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这胎是男是女,但她就是看不得苏绿宁高兴,偏要随便编话堵她,堵得她越厉害她就越高兴。 而此时被两人拿来当挡箭牌的丁文山脸上一阵黑一阵红,有心想要发作,可又不知从何发起。 尤其这两人打起嘴仗来,对他完全是不管不顾的,导致他一时之间竟然插不进去,他只得暗暗捏着拳头发誓,以后他定会在京城混好,甭说什么马车,大宅子,他该有的都会有。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苏青宁饱餐了一顿。 有沈昀的药,再加上后半程水流匀速,船行的很平稳,她后面基本上没吃过晕船的苦头。 反倒趁着沈昀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时候霸占了他的房间他的大床,好生睡了一觉,精神养得足足的,脸上半点舟车劳顿的疲惫感都没有。 这回看到美食自然是大快剁颐,吃得心满意足。 她惦记着让大丫带着李树梢他们跟李耶等人团聚一番,便早早地打发了她下去了。 自己便早早地爬到床上靠着床柱披着衣衫看书。 只是平日里看着好看的书这会儿怎么都看不进去。 她总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沈昀到哪里去了,什么事竟让他急成那样,连告别都没有,径直回府? 然而从沈昀离开的时候起,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跟苏青宁有任何交待,所以即使杜三留下来护送苏青宁回庄子,也没有打算跟她坦白什么。 而且苏青宁极其有自知之明,看到杜三的冷脸就知道他定然不想告诉她有关沈昀的事情。 如此她也不便勉强。 反正在与沈昀相处这么久,她已经算是很了解他了,只要他不想做不想说的事情,无论她怎么试探,怎么打探,都不会有结果。 可若是他想说的事,想做的事,他也会拼尽全力做到——比如逼她定亲。 他做到了,尽管她不甘不愿,但那并不在他的设想中,他不在乎! 苏青宁胡思乱想一通,终是没有结果,赌气地告诉自己还是不要想了。 她唤来许嬷嬷,问了她一些庄子里生意的情况,得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她的逸心阁经营得好,温泉庄子很受人欢迎,所以惹来了很多人的眼红。 如今已经有很多人都在模仿逸心阁开始经营温泉庄子。 “他们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抢走咱们的顾客。” 许嬷嬷有些委屈,她早就想把这些情况反应给苏青宁,但两地相距甚远,写信一来一回都要十来日,故而暂时搁置了。 先前见面时她也是第一时间想要汇报,但被李耶拦住了。 说小姐这才刚刚回来,一路上劳累得很,没得必要一来就把这些烦心事说给她听。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差这半日功夫。 许嬷嬷应了也打算缓两日再说,但没想到苏青宁自己找上来了,她一时忍不住便说了出来。 “嬷嬷觉得他们的庄子开了之后对咱们的生意影响大吗?”苏青宁问道。 “大,大着了,那刘家小姐母女俩以前都是在咱们这里泡温泉的,现在都已经成了他们的常客了,我听说她们还想着要到咱们这里来退钱了。”许嬷嬷眉头紧皱。 这些情况在宣州府是不曾发生过的。 在逸心阁的生意做得很大时,虽然也有人眼红,兴起了做类似生意的庄子,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做长久。 只有几家坚持下来了的也并没有分到他们多少老主顾。 有些人虽然去别家那里体验过一回,但最后还是会回到逸心阁。 只是到了舒心阁这里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庄子刚刚开起的时候,我也以为她们会像以前在宣州府那样,去体验一两次,以后还是会回来,可是……可是好些人好像并没有回来。” 这才导致他们的老主顾流失严重。 现在的生意虽然看起来还算不错,但那是因为他们会所以前主顾多,基数大,所以短暂来看问题还没有特别突出。 但作为舒心阁的主要管理者,把会所经营成这样,许嬷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所以一直很自责,但苦无良策又不敢轻易改革,故而一直就这样憋憋屈屈地继续下来了,好在小姐回来了,她又重新有了主心骨。 苏青宁看许嬷嬷情绪很不好,着重安抚了她一番,本想跟她深入聊下去,但转眸间看到珠帘后有一片衣角在轻轻飞舞,她惊了一跳,着重看了一眼,竟然是自己一直挂念的人。 当下拍着许嬷嬷的手背道:“嬷嬷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今日夜深了,有话咱们明日再说。” “哎,好,好,那就好,有小姐在,我总相信这世上没有能拦得住小姐的。” 许嬷嬷对苏青宁的能力异常信任,怀着满腹心事而来,倾述过后,好像卸下千斤重担,一身轻松地走了。 苏青宁上前关好门,缓缓转身,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却还是被突然出现在她刚刚坐过的圈椅上的沈昀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哎,大人,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的,她腹诽着。 沈昀抬手把她招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废话少说,上药!” 苏青宁一怔,眼见沈昀面色惨白,好像涂了一层面粉似的,在灯光下散发出刺目的白。 “你怎么呢?”苏青宁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药在里面。”沈昀不理她,抬手试图在怀里摸药,却在半道上力道不够垂了下去。 “在哪里,这里吗?”苏青宁意识到他受伤不轻,当即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圈。 所幸苏青宁对于他制药的习惯十分清楚,他喜欢把治伤的药装在白色瓷瓶里,一摸一个准。 打开药瓶,她上下寻摸他身上的伤口:“哪里,你哪里受伤了?” 沈昀指了指胸口:“蠢丫头,轻点。” 她那手刚刚正好摁在他胸口上,痛到他抽气。 苏青宁闻言一把掀开他的衣衫,只见古铜色的胸膛上有一道寸把长的伤口,上面绑着棉布,可见沈昀之前草草地包扎过,不过此时棉衣已经移位,露出伤口,鲜血渗出,把布带都染红了。 都成这样了,难怪血腥味重得很。 苏青宁皱眉紧了紧鼻子,把头扭向另一边深吸一口气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直到伤口边的血水都清洗干净才撒上药粉。 “嘶,笨丫头,你要谋杀亲夫。”沈昀痛到极致,说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苏青宁正欲反驳,但想到他这伤口不深但长,心里一时发软只是横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回嘴。 不过在给他包扎伤口时,她故意给他挽了一个十分女气的蝴蝶结。 沈昀看了一眼胸口的纱布,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系带,两个结如出一辙,当即勾了勾唇,冷不防地用尚好的左手揽住苏青宁在她的纯上落下一吻。 “唔,沈昀,你还受着伤了,能不能安分些?”苏青宁怒目而视。 沈昀轻笑:“怎么心疼我?还是怕我这样给不了你想要的?” “沈—昀。”苏青宁咬着牙根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他的名字。 这厮……要不是她刚刚才给他处理了那么狰狞可怖的伤口,她几乎就要忘记他受害的事情了…… “我在,轻点,小心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房里来了什么人,于你名声有碍。”沈昀忍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教育苏青宁。 “我,我呸,你这厮……”苏青宁跺脚,但最终发现她什么都不能对沈昀做,只好咬牙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 “想知道?”沈昀突然欺近,双眼闪烁着不安分的光芒。 这副模样看得苏青宁下意识想逃。 第四百五十一章 瘟神上门怎么赶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逃不掉的,命运早已经注定。 只要沈昀想,苏青宁就必是他的掌中之物。 他只消微微低头,便迅速而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娇纯。 不过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让他无以为继,只能蜻蜓点水,过个干瘾,草草放过苏青宁。 “你若肯主动些,我便告诉你。”沈昀伸出舌头添了添最唇,意犹未尽。 她的娇软和甜美像久藏的美酒,引人入胜,只喝一口怎么行? 苏青宁扭开脸,谢邀,她不想知道了。 看她拒绝得那么明显,沈昀脸色一变。 她竟然这么反感,那他还偏偏就要招惹她一番不可。 沈昀掰过她的脸,突然低头,不管不顾地掠夺着。 “唔……沈昀,你个浑蛋。”苏青宁气得大骂。 “嘘,你尽管叫,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房里半夜进了男人。”沈昀含糊不清地嘲讽。 “还是你其实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来找你了?” 这话听着就不正经,苏青宁一窒,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满脸皆是难色。 她现在叫也不是,不叫更不是。 叫了就如沈昀所说,定会让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房里发生的事了。而不叫她都快要被沈昀拆吃入腹了。 “你放开我。”苏青宁生气急了,拧着沈昀的胸膛。 “嘶……”沈昀长长的抽气,他还受着伤了,这个女人心可真狠。 “真谋杀亲夫?”沈昀幽眸着光质问苏青宁。 “谁让你欺负我。”苏青宁瞪他,手里的动作松了松,但手指依然掐着他不肯放,意思如果他再继续下去,那她就使劲掐他,让他伤上加伤。 沈昀本就是逗她玩儿,想他身体未受伤之时与她同床共枕都不曾对她做过什么,此时又怎么会做? 他翻身躺在她身侧,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轻轻地磨了磨:“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然后瞪着苏青宁放在他胸口处的两只手,意思是你还放在上面是想占便宜吗? 苏青宁见他收了,本想立刻拿下来,但见他那副质疑的表情,反而不好立马拿下来了,便假装拍了拍他胸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欺负我很好玩吗?” 沈昀笑了笑,没有回答。苏青宁从他的笑里面读出来了他的答案。自然是好玩儿的。 苏青宁生气,手指一勾戳了戳他的伤口边沿,哼了一声转过身声去不再理睬他。 “嘶……”沈昀看她生气,轻哼一声。 苏青宁本不想相信,她根本没有用力戳,哪里会疼成那样? 她想沈昀一定是骗她的。 即使心里这般想着,可沈昀加重的呼吸却让她不得不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很疼? 想到先前处理伤口时那道长长的痕迹,血肉模糊地,看着就吓人。 苏青宁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又翻身过来,看向沈昀。 只见他平躺着,右胸口处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一把,鲜红的血打湿了她的手,她嗫嚅着:“你的伤,裂开了。” 沈昀此时倒是稳得住,淡淡地道:“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说?”苏青宁急的连忙下床找纱布和药。 “没事,比刚才好多了。”沈昀却一把拉住她,他的手掌粗砺而宽大,足够把她纤小的手尽数握住不留一丝缝隙。 “你别作了,放我下去,我给你止血。”苏青宁倒不见得有多关心沈昀,只是她一直以为沈昀的伤是她刚刚不小心戳的,因而觉得十分愧对于他。 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伤是沈昀之前按着她亲的时候就弄得崩开了,再加上苏青宁背过身去时,沈昀刚刚自己用力按了一把,这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就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她的反应令沈昀很满意,他自己摸出药粉掀开纱面撒了一点上去,然后便伸手抱着苏青宁闭上眼睛道:“别说话,歇一歇。” 苏青宁看着他跟个独臂似的一只手揽住她,让她躺得很不舒服,她本想推开,可他的手臂却跟条铁棒似的硬得让她完全憾动不了,而沈昀已经瞌上双眸,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这,这是已经睡着了? 苏青宁郁闷之余,打了个呵欠,她也困了,只得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厮睡了便睡了吧,不然还不知道又要怎么样折腾她了。 是夜,苏青宁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地就会醒过来。 她在迷迷糊糊中想,大抵是给沈昀治伤时,他那伤口实在是太吓人所致,以至于她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血腥的事情。 或是被人追杀了,或是有人杀进房间里来了,又或是别的什么响动。 等到她头疼欲裂地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沈昀犹如鹰隼一般的眼眸紧盯着她。 “你,怎么呢?”苏青宁被吓了一跳,耳尖轻动,外面似乎很吵。 “发生什么事呢?”她惊坐起来,连忙披上衣衫。 沈昀看着她,她的反应真是快得令人惊叹,不过片刻功夫她竟然已经把衣衫全都穿好了。 一头乌黑的青丝也不见她梳,径直用一条头绳直接绑了一个马尾在脑后。 这样的反应…… 沈昀上下打量着她,要不是心里对她的事情有数,他几乎就要怀疑外面那些人是她故意招惹进来的。 但在他潜入她房间开始到刚刚,他其实并未睡着过,所以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不可能给任何人通风报信,也没有这个机会。 她是实实在在地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 只是太巧合了,按理说他跟她的关系在京城那些人眼里应该不算什么,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会躲在这里。 可如今却找上门来了,由不得沈昀不多想一想了。 “有人来了。”他沉声道。 “嗯,我也听到了,这么晚了会是谁?”苏青宁耳朵好使,外面动静也不小,是以她的确听出来了庄子时城进了不速之客。 说完苏青宁便发现沈昀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对她带着怀疑似的。 “你,他们,你的伤,他们是不是奔着你来的?”她已经在细碎的线索里自己拼凑出了一个可以圆得上的事实。 “是。”沈昀没有否认。 “那怎么办,你快躲起来,他们是什么人?”苏青宁一连三问。 沈昀看她丝毫不作伪的模样相信了她的确不知情,当下笑了笑:“只要不是你通风报信,也没甚好怕的,恐怕是常规检查,很快就会过去。” 沈昀很快便想清楚了。 如果苏青宁没有参与其中,那么被检查的庄子肯定不只有这一座,而应该是周边所有可能藏人的庄子都会被翻出来搜一通。 毕竟他是朝着这个方向奔逃的。 “万一他们要进来怎么办?”苏青宁皱着眉头一脸抑郁。 她倒不是很担心沈昀会被抓,他比谁都精,谁被抓了都轮不到他。 关键如果有人在她的庄子里把沈昀抓了,那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必定要给人留下一个同案犯的把柄。 况且她现在都不知道那些伤了沈昀,现在又要找到他的人到底是谁。 “喂,沈昀,你到底得罪了谁,好歹给我透个底吧。”苏青宁眉头紧皱,她已经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响动。 听着这动静,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半夜上门搜人,那么那些人的身份肯定差不了。 这有身份的人上门,沈昀万一被搜出来,那她就惨了。 苏青宁心里急得跟被架在热油上烤着一般。 然后迅速看了一眼房间里,她惊讶地发现之前给沈昀处理伤口时留下的那些旧纱布和血水已经全部被料理清楚了。 她松了一口气,又连忙转着眼睛四处看着,直到确定的确没有一眼就让人看穿她这里进了受伤之人的东西后才退坐到床榻上,一脸为难的看着沈昀。 如果按照最保险的做法,那当然是赶紧把他转移走,只要他离开了,就算被抓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蠢丫头,你在算计我?”沈昀捏住了她的下巴,不仅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还往床榻里侧躺了躺。 意思是他今夜就赖定这里了,看她怎么办。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血是怎么来的 外面的脚步声凌乱而急促,越来越近,可沈昀又一点儿也不配合,苏青宁心里那叫一个急呀。 她真是后悔,先前沈昀让她亲他她便亲好了,早点弄清楚他受伤的原因,得罪了哪路神仙,她也好早点烧香送瘟神,避免出现在这种被动到极致的场面。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快要跳出来了。 尤其当她听到那些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走廊上时,她的脸都憋红了,在房间里四下看着。 她想看看这里面哪里有够沈昀藏身的地方。然而并没有。 她真后悔当初在拿下这座庄子时怎么不在房间里修个密道或者地窖什么的,关键时刻也好藏人。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苏青宁咬着唇,轻轻捶着床榻,一脸焦急。 反观沈昀,他却像没事人似的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喂,你都快要被抓了,怎么也不害怕?”苏青宁小声道。 沈昀轻笑一声拉了她一把,把床帐放下来,不动声色地解开衣衫,露出左边完好的胳膊,以及修长的大退。 接着朝苏青宁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也脱。 苏青宁猛烈地摇头,这厮都什么时候了,还色谷欠熏心,想着这一茬哪。 沈昀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忍着伤口的痛感,大手一扬,利落地撕裂了她的衣山,扔到了圆桌上。 苏青宁香尖外露,白皙一片。 接着他把人按到床头,自己的脚探出床帐外。 苏青宁气得哭都哭不出来。 但她隐隐约约知道了沈昀的意思。 毕竟有人都闯进门来了,他再有想法也不可能有在别人面前表演活椿宫的想法。 果然房门被人一脚踼开。 李大丫和三丫全都跟在后面,一脸急惶地大叫:“小姐。” 这本是在提醒苏青宁,但在看到房间里凌乱的衣衫时,李大丫已经花容失色,下意识要扑上前来。 好在三丫看出了什么,半道上伸手拉了她一把,转身笑着对前来搜寻的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道: “徐大人,你看这,我们小姐她……” 她一副难言的模样。 “小姐,你的意思你们小姐尚且待字闺中,这样是何意?” 徐长英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撕裂的衣衫,散乱的鞋袜,还有从床帐处露出来的男子的退,他十分鄙视起这个房间的主人来。 既是云英未嫁,居然就胡作非为,真是败坏女徳。 “大人……这,这个是我们家主子的私事,奴婢们也不好干涉。”三丫低头。 她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自然不能多说。只能帮着遮掩一分是一分。 但徐长英久做锦衣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坚持要看看床榻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苏青宁被沈昀按压在身侧,已经吓得脸都白了,她紧皱着眉头看着沈昀,用眼神询问现在怎么办? 沈昀轻笑,然后低头轻点她的唇角,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外面的情况。 苏青宁手脚冰凉,扭着身子推拒。 可沈昀却依旧不疾不徐地在轻点着她,甚至手已经滑到某些不该碰到的地方。 “啊……不,不要。”苏青宁前期都咬牙忍下了,但沈昀后面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再忍下去她觉得沈昀可能真的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给吃了。 救他可以,可她却没有什么心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椿宫戏。 孰不知,原本门口的徐长英对于床帐里面发生的事情还有些疑惑,但听到她这一声悠长而女乔魅的声音一出来,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原本还怀疑里面在作戏,但这样的声音魅惑到足以让人信以为真。 毕竟同是男子,有哪个人能够抵挡这样的叫声? 他赶时间搜人,原本应该马上带人撤离出来。 可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女子是谁,长得什么样。 他于是下令身边的人撤去,自己一意孤行想要进去看看。 “大人,不可。”三丫紧急来拦。 她家小姐什么脾性她很清楚,既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那么里面肯定是有情况的。 要是被锦衣卫就这样闯进去了,那么一切不都暴露了吗?到时候不仅仅是小姐,就连他们这个庄子恐怕都不保。 他们毕竟是锦衣卫。 此时床帐里面的苏青宁也是如此想的。 虽然她在京城里住的时间不长,但是锦衣卫的大名却是听过的,他们的行事手段她也略有耳闻,再加上在现代看的那些视频剧里面的渲染,就让她更加恐惧了。 她紧张地无意识地捏了一把沈昀的腰,让他想办法。 沈昀却低头在她的下巴上游移,一会儿逗引她,一会儿青她,弄得她无法忍耐地发出声音。 “不要啊,沈昀你讨厌。”苏青宁大喊一声,喊过之后这才愣愣地看着沈昀,连忙捂住嘴巴。 遭了,她刚刚太气沈昀的骚扰了,居然把沈昀的真名喊了出来。 喊过之后,她的脸都吓白了。 虽说她很讨厌沈昀这样对她,但她也不想让沈昀被抓,再说了,沈昀在她的床上被抓,她也会受连带责任。 谁知沈昀却还是不急不忙地趴在她的身上,不过苏青宁眼尖的发现他刻意把身子上移挡住了她的脸,以及掩住了他受伤的前胸。 床帐被掀开。苏青宁透过沈昀强壮的肩膀缝隙看到了一张周正而黝黑的脸。 那是一张原本长得很年轻,但因为整个人的表情太过严肃了,而显得有几分死板。 第一印象,苏青宁便感觉到了徐长英的固执。 不过此时苏青宁倒是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她只是很担心沈昀。 担心到沈昀把她的豆腐吃光了她都没有拒绝。 此时的她就好像一个正在接受末日审判的人,她闭上了眼睛。 因而她并没有看到沈昀缓缓转过头去一脸无所谓地盯着徐长英,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徐大人过虑了,我在与我娘子亲热,这没什么吧,你却非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何意图?” “沈寺正,果真是你。”徐长英看着沈昀那张好看到让人忌妒的脸,还有他身上那劲瘦的身村,以及他身下的女子。 哎,很可惜,他护得太严实了,他什么都没有看着。 不过透过沈昀古铜色的肌肤他还是能够看到女子一星半点的肌肤的。 毕竟她的皮肤实在是太白了,白得发光,白得耀眼。 徐长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抠了一把似的,痒酥酥的,他想要多看一些,看看这个女子的长相。 要知道沈昀这个新科状元在朝堂之中的风闻一向极佳。 他家的后院不仅没有小妾通房,竟连伺候他的人也全都是小厮。 又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很多人便猜测他可能是断袖之类。 可现在他却亲眼看到他正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做着…… 呃,当然他没有亲眼看到,毕竟在他们身上还缠着一床碍事的毯子。 “徐大人看够了吗?”沈昀冷冷地问道。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徐长英拱手笑道:“得罪了沈寺正。在下以为你还在鄂州,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而且这一回来便出来寻野味,你难道就不怕你那未过门的玉府大小姐生气?” 沈昀眼眸暗沉,声音冷凝:“你的话太多了,请回。” 沈昀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很是温和,但话却说得极不客气。 徐长英面露不悦,不过转念想想要是自己在做这样的事情被人突然出现打断,估计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他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可身子刚转过去便看到了床头床帐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徐长英见过的血跟他喝过的水一样多,眼神立马犀利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血色正浓,将凝未凝。 他又缓缓转过身来紧盯着沈昀,张嘴问道:“这血是怎么来的?” 苏青宁一惊,她刚刚只顾着看外面,没有来得及看床帐里面,这下遭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血是大人咬了的 苏青宁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了。 她再次透过沈昀胳膊的缝隙看向徐长英。 他黑着脸,拧着眉,搓着手,站在床榻前,脸上神情极冷,整个人像一把正要出鞘的宝剑,极具攻击性。 她再次想到锦衣卫的厉害之处,无法淡定,心电急转之下,趁着自己被沈昀遮挡得严严实实之时,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腕。 鲜血涌出,她顾不上擦,趁着血流之际,伸出手腕,探出脑袋,娇弱地道:“回大人的话,是……是我的手流了血。” 徐长英终于看清楚了躺在床榻,置身沈昀身下的女子。 她生得果然女乔媚可人,像他晨间吃的圆团子,长是冰雪可人,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情不自禁便想多看两眼。 不过想是那么想,徐长英却不敢怠慢自己的公务,煞有介事地问道:“姑娘的手腕,怎么伤的?” 苏青宁未语脸颊先红,她咬着唇,脑子快速地运转着,然后极为艰难地道:“是,是大人咬的,他,他一直有这个癖好。小女子身上都有好几处伤,徐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验看。” 这个理由好,徐长英心头一动,但很快就对上了沈昀冷得发寒的双眼,他已经侧身把娇弱可欺的少女再次遮挡起来。 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软糯,难怪一向被传闻是断袖的沈大人都忍不住心动了。 一回京城就忙着来找她颠峦倒凤,是个人都敌不过她的魅力吧。 徐长英有些惊讶一向自控能力极好的自己此番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它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地在脑子里奔马,怎么都拉不回来。 沈昀对徐长英的反应已经极度不喜,他掩下对眼中对苏青宁的惊异,轻轻抚住她的纤手,低头轻吻一记,沙哑着声音有些抱歉地道: “对不住,刚刚是我太粗鲁,下回不敢了。” 苏青宁脑子一抽回了一句:“大人上次也是这样说的,你瞧,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全。” 这样一说徐长英不由自主地探头看向她的肩膀。 当然除了看到沈昀宽大的古铜色肩膀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着。 他妨着他了。 也是,谁会把自己的女人轻易示人。 徐长英叹息一声,今天是啥都看不到了,道了一声得罪了走了出去。 房间里两人看着三丫把门利落地带上,但一时半会谁都没有说话。 苏青宁是害怕徐长英去而复返,当场抓包。 而沈昀则是无比留恋此时的柔软,有些舍不得移开身子。 当然也因为他的伤刚刚就这样压制着,实在是疼得麻木了,让他行动大大受限。 直到门外传来三丫的安抚声,苏青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锦衣卫走了。 这回是彻底的走了。 她看了一眼沈昀,见他还没有反应,便不高兴地推他。 沈昀握住她的手腕哑着声音道:“嘶,轻点,今夜你还想不想睡?” 苏青宁吓了一跳,以为他还要再折腾她,连忙说他伤得太重,可不能再随便动了,再动伤口准得又裂开。 “想什么了,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沈昀的意思也是让苏青宁不要推他,否则他伤口裂开,她还得给他重新处理伤口,如此一来不就睡不成了。 而并非她想象的那种! 苏青宁脸红通通的,先前被徐长英盯视的娇羞之色还未完全褪下,此时又烧了上来,让她难受得直拿手背的冰凉去解热。 谁知一不小心碰到了被自己咬伤的手腕,痛得她惊叫一声。 沈昀一把握住,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沉声问道:“疼吗?” 苏青宁用力点头。 其实已经没有开始那么痛了,但是刚刚她的牺牲可大了,自然要在沈昀面前邀邀功,不然他怎么知道她的付出有多大。 “怕疼还下这么大口。”沈昀翻身下来,侧着身子替她上药。 苏青宁扁着嘴辩解:“不咬狠一点,怎么流血,不流血他怎么信?”那可是锦衣卫,轻易别想糊弄住他。 “你啊你,不咬伤,也还有别的说法,比如……”沈昀眼眸下移看向她的半果的长退。 苏青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瞬间便看明白了。 这厮,这厮太欺负人了,他居然想说是她的…… “呸,我呸呸呸……”苏青宁恨恨地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太过分了! 沈昀却笑了:“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双眼四目相交,其实彼此心里想什么大家都有数,只是谁都不肯轻易显露出来罢了。 “以后小心徐长英,他这人……”沈昀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 “小心他什么?”苏青宁听得惊诧不已,有心想问个清楚明白。 “他这人,算了,反正对这人敬而远之便好。”沈昀敷衍了一句,他想徐长英应当胆子不会这么大,当真敢动他的人。 不过此时的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他少说的一句话会给苏青宁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有时候有人明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以为什么都是可以拿来品尝一番的。 药上好了,苏青宁有些犯困了,她打了一个呵欠侧身要睡。 却见沈昀轻轻点了点她的脸蛋,瞌睡虫被赶跑,她没好气地道:“做什么?” 刚刚吵她吵得还不够吗? “你就不在意徐长英刚刚说的话?”沈昀突然想到徐长英提过的打野食和玉珠珠的话。 呃,苏青宁其实听到了,也听进去了,她只是有些困,一时之间不想深究,而且她认为以沈昀的性子,他不想说的话,恐怕她怎么要求怎么问他都仍然不会说。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苏青宁想了想道:“困了,睡吧。” “你终究是不在乎的对吗?”沈昀道。 她不在乎他,所以她也根本不关心他是否已经处理好他跟玉珠珠的婚约,也不在乎别人嘴里把她形容成野食。 她怎么可以不在乎? 她当真就是不在乎,瞧瞧她翻个身过去又睡着了。 哪里像他,脑子里思绪繁杂,胡思乱想,不知道想到了哪里,但脑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他是真的沦陷了吧! 可事实却是苏青宁也根本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假装呼吸匀称,假装已经睡着。 就像她假装自己对沈昀的所有事情都不关心,都不想知道似的。 但其实她很想知道,她想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伤成这样,会引来锦衣卫。 也想知道他跟玉珠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把她当成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让沈昀给她一个答案。 可是就算她问了,他会给吗?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什么都不问。 这样就不会抱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了。 在沈昀不知道的时候,苏青宁再一次把她的心门关上了。 翌日一大早,苏青宁醒来的时候,发现沈昀居然还睡着。 她惊得连忙坐直身子,悄悄伸手探到沈昀的鼻子上,呼吸均匀,看来他是因为受了伤,用了药,所以才会睡到这个时间。 她侧身想悄悄地从沈昀身爬起来下床,只是人刚刚横在沈昀身上时却被他拦腰一抱,抱了个实在。 “别走,陪我躺一会儿。”沈昀的声音有些疲倦,暗沉沙哑,让人不舍得拒绝他。 苏青宁心头一颤,犹豫了一下,看眘到他胸口处的纱布,听话地缩在了他的身边。 正如沈昀所说,她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得他把伤口弄裂开了,不然受累的还是她。 沈昀感受到了苏青宁难得的听话,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感受着她的存在。 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幽兰馨香,他再次沉沉睡去。 苏青宁被沈昀搂着僵持着身子靠着他,以为还真是如他所说的字面上的意思仅仅只是陪他躺一会儿,谁知这一躺就是小半个时辰了,她的身子都躺僵了,肚子也饿得“咕嘟咕嘟”叫唤了。 她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沈昀,意外的他居然没有反应,更没有像以往那样,一个飞扑钳制住她。 苏青宁暗自嘀咕,不会是真睡着了吧。 她胆子大了些,掰开沈昀套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甩开,又悄悄地起身爬了出去。 站在地上穿好衣衫回过头来看沈昀,他面容俊俏,薄唇紧抿,浓眉紧锁,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睡着也是不踏实。 第四百五十四章 霸道强硬黑心肠 清晨的朝阳透过东边的窗格斜射进来,初秋的京城,天气已经有些微凉。 苏青宁看够了,摸够了,起身加了一件衣衫,又给沈昀盖上被褥然后才出去。 她打算去院子里跑上几圈,这些日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每日晨跑的计划从没有被放弃过,今日也不例外。 等到她跑完十圈下来回到房间,沈昀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圆桌上看书。 旁边摆着早饭,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你起来了,伤势可好些了?”苏青宁意图说服自己忘记昨日夜里那场乌龙。 就算两人坦诚相见,也不是第一次,而且昨夜也是事急从权,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就不怪他好了。 “伤还好。”沈昀看着她,面上难得露出直白的微笑。 这笑在面对苏青宁时很少释放,都是对着外人的。 苏青宁有一瞬间的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打水净了手招呼他吃早饭。 因为他受着伤,所以她特地让大丫他们做了些软糯好克化的鱼片粥。 还煮了鸡蛋,增加蛋白质的摄入,这样才会有助于他养好伤。 一顿早饭两个人吃了很久,都是因为沈昀耍赖说他受了伤不能用手吃,便赖着苏青宁让她喂。 苏青宁本着不跟他一般见识的心思只好顺着他。 看她头一次这么好说话,沈昀还有些不敢相信地连着看了她好几眼。 苏青宁还以为她脸上有些什么东西,给他喂完一碗鱼片粥便立马忙着去梳妆台前照镜子。 刚坐下,就听沈昀道:“很美。” 苏青宁没有回头,从镜子里看着沈昀。 此时沈昀也正看着她,两人四目在镜中相会,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扩散开来。 苏青宁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发现少了一支簪子,她在梳妆台上看了一圈,对着仅有的五支簪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戴哪一支。 “戴它,今日随我回府。”沈昀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长手一伸替她拿了一支玉兰花的银簪簪上。 苏青宁扬眸,这是沈昀送她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戴过了。 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刚刚神思恍惚间好像又想到了在大包梁村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跟沈昀还有陶华宁三个人在庄子里呆着。 她做吃食看账本,而他们两个人则拿着书相对坐着,偶尔自己隔窗吟诵,偶尔对窗讨论。 那时候的日子多么简单,可岁月却是个不肯服输的,一旦走了就绝计不肯再回头。 那些流走的时光就再也回不去了,尤其是现在。 “怎么不想去?”沈昀许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便有些不悦了。 “你想听实话吗?”苏青宁大着胆子道。 沈昀上下打量她两眼然后很果断地摇头:“不想听,说点我想听的。” 苏青宁有些失望地仰头靠在椅背上,然后违心地道:“那好,我想去。” 沈昀笑了,低头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一切已在不言中。 苏青宁看不得她心情郁闷,而她却抑郁到极致。 她忍不住嘟囔:“我不想去,我凭什么去?” 她跟他说得好听有一纸婚书,但那又怎么样? 他跟玉珠珠还不是有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而且还是长辈定下的。 沈昀突然凝神一脸严肃道: “你不去也得去。从现在开始,你且记住,你跟我不仅仅只是定亲,你我已经在大包梁村成婚。” 苏青宁一怔,眼睛睁得溜圆,这话她是真没明白过来。 “为什么?”她不得不问。 这是她人生中的大事,虽然她不如别人那样重视,但她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跟他回家吧。 “我娘病了,她需要你的照顾。”沈昀道。 然后叹息了一声,苏青宁明显察觉到他还有别的考量,但他没有说出来。 苏青宁不干了。 “沈夫人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你大可以把她带到我这庄子上来,我保证会把她照顾好。” 何必让她去沈府,这不是为能她吗? “苏青宁,你不是一向都很怕我吗?现在你什么都别问,只管听我的,你现在就是我沈昀的妻子,做得好,我自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若是做得不好,小命不保。” 沈昀的声音阴暗而沉闷,听得苏青宁的心头不住的打鼓。 她咬唇,转过身去红着眼睛瞪着他:“沈昀,你特么有病吧……你,我……” 她骂人只是凭着心头那一股愤怒的情绪,骂完之后,发现她有些收不了场。 万一沈昀生气,解决了她怎么办? “我有病没病是我的事,你现在只需听话,否则你活不了。”沈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苏青宁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想问,可她不敢。 沈昀也不会说。 “如果我拒绝,你会杀了我吗?”她决定试探一下沈昀的底线。 “我不会杀你,可你活不了。”沈昀语带警告。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你,你个骗子,你明明只说了定亲,没有说成婚,你现在……你。”苏青宁气得不行。 她终究还是莫名其妙地把自己送给了沈昀。 “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沈昀没有再给她发脾气的机会,转身出去。 门外杜三和杜九已经等了许久了。 这比他们约定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时辰了。 听得自家公子说还要再等半个时辰,两个人皆是一惊。 “公子,京城的事宜早不宜迟。”杜三劝道。 “我心里有数。”沈昀不为所动,为免他们在面前碍眼,吩咐他们去准备要带的东西。 路上,杜三和杜九小声道:“宫里已经来了三次消息,公子还在这里耽搁,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杜三,你少说两句,公子如若不解决后顾之忧,就算进了宫守在殿下身边也心有挂碍。” “那蓬莱阁真有那么厉害吗,他们还不一定会对她下手。”杜三依旧不满。 他觉得他们家公子自从把苏青宁从那穷乡僻壤弄到京城来之后,就事事顾忌着她,已经引得上面的人多有不适,如今更是为了护她安全要把她提前接到府里去。 就凭她这娇弱的模样,又怎能在沈府那样的地方存活。 杜三长叹一声,他认为自家公子这事儿做得恐怕不太好。 只是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有些事情由不得他出声,只能把一切都咽下去。 “行了,安心办事吧,公子可不如你想的那样,那位苏小姐你也小瞧了她。 我冷眼看着他可不比府里那一位差。”杜九笑着拍了拍杜三的肩膀。 他要是一直怀着对苏小姐有意见,以后只怕迟早有一天会被公子责罚。 苏青宁自来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她主要就是带细软。 然而这些平日里都是打点好的,只需要装起来便是。 不过她可不打算带到沈府去,这里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可带到了沈府去,那就不知道会变成谁的了。 毕竟银票身上又没有写着名字。 她把门窗紧紧关闭着独自在房间里藏了半晌,然后才把三丫和大丫唤进去,让她们收拾衣衫,她则把许嬷嬷和李耶喊了过来。 把自己要去沈府的事情说了。 “这,咱们在京城里虽然也有生意,但那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不用住过去吧。 再说了,帐上还有余银,小姐若想住京城,咱们匀一匀银子买一间小院落也成。这何必住到沈府去。”许嬷嬷不明原委,好心劝道。 苏青宁心道,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何尝那个神经病已经替她做了决定,还威胁她说如果不听话连命都要没有了,单是为了自保她也得住过去。 而且她现在倒想住进去试试,那沈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能养出沈昀这号人。 “是啊,小姐,咱们屋头现在虽然还没有赚到大钱,压力也有点大,但是买间小院子的银钱还是有的,你看哈要不要买一座?”李耶也劝。 苏青宁道:“院子肯定要买,这年头没有比囤房子更好的了。 不过沈府我是一定要去住的,这边的事情我会写个方案到时候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先支应着,生意差点也不要慌,没关系的。” 相比起现在的生意,苏青宁比较迷茫的是她要如何在不甚熟悉的沈府活下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他能有甚坏心思 苏青宁很没有立场地想,只要沈昀不是对付她,怎么样施展手段都无所谓。 尤其这个人还是在她心里极不讨喜的女人刘姨娘。 “啊哈哈哈,果然是大少爷,你这回是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只是你有再多时间不回来,这府里也始终都是你的家,你怎地一回来就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哎呀,你要是心里有甚脾气,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你拿这些个下人出甚气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照着老爷的吩咐办事的,何其无辜,何其可怜,你看看他们。 来人啦,赶紧给他们请个大夫来。今日大少爷在府里逞凶打人的事情千万不要传出去,以免坏了他的官声。” 不愧是在后宅里浸银多年的人,又是个姨娘,真是天生具备宅斗的特质。 听听这一句句话,好像是在关心沈昀,但没有哪一句话不是在指责他的。 指责他许久不曾回府来,这一回来就动手打人,关键打了人,还要她这个姨母出面来给他平事,以免影响他做官。 听听这多么亲热,多么关心他呀。 苏青宁面露担忧地看着沈昀,这样的人沈昀恐怕也不是对手。 毕竟沈昀再厉害也是个男子,关于后宅的这些龌龊他恐怕还不甚明白。 女人虽然武力值不高,但是有时候只凭着一张嘴却也能执掌人的生死大事。 尤其他又有一个异常偏心眼的爹,可想而知,沈昀在这府里的日子有多难过,玉氏又有多么憋屈。 正当苏青宁以为沈昀败北之际,却听他冷哼一声当着刘姨娘的面一脚踼翻了拦在他面前的小厮,然后笑着道: “姨娘受惊了,只是这下人不好好教导,以后走出去了也是丢沈府的脸。” 苏青宁听得忍不住抚额,他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差,但是不能让人信服呀。 可以说在打嘴仗这一块,沈昀根本不是刘姨娘的对手。 听听人家说的有理有据的,他倒好,就这么硬生生的一句,像什么话? 一会儿不需要刘姨娘去沈昀他爹那里告状,只随便派出个小厮过去学舌一番就足够他生一肚子气了。 苏青宁想到自己未来要在这府里生活一段时间,沈昀这样光得罪人还站不住脚跟。 他倒好,平日里办公差不回府,她却要在这里过活,到时候日子难过。 本着为自己以后打基础,她忍不住出声帮腔道:“玉二夫人误会了,大人他身为沈氏子弟,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为着府里的名声着想罢了。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守在门口,见到人就恶声恶气的说话。 这回碰上了大人便罢了,得罪了,至多教训他们一通。 这以后要是碰上个贵人上门也不晓得招待之道,岂不是失礼得罪人。” 苏青宁一开口,就把沈昀稳稳地拱在了为沈府着想的立场上。 刘姨娘其实早早就看到了她,因为上次的事情也认识她。 不过因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跟着沈昀进府里来,所以想要冷着她,在战术上蔑视她,故意让她坐冷板凳,然后好使她脸上挂不住,借此来打击沈昀。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主居然压根不在意她故意对她的忽视,淡淡然然的就开口说话了。 而且这冷不丁地一开口说起来吧居然就是将她的军。 她有意垮下脸扬声道:“哟,这位又是谁人啊,今日咱们这府里是怎么了,怎么是个人不是个人都能进来了? 刘旺财,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门的,依我看大少爷打你几下,踼你几脚,训斥你一番都是便宜你了。” 这真是借着骂狗把沈昀和苏青宁都给骂了。 “姨娘什么意思?”沈昀的脸色突变,瞬间沉下来。 苏青宁是他带来的人,岂能由着她一个见不得人的二房在这里胡咧咧。 沈昀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刚刚还嚣张得不行的刘姨娘一下子怔住了。 他变脸变得也太快了,而且现在的沈昀瞧着让人觉得特别害怕。 她转脸过去看着一旁花坛里的菊花不说话。 苏青宁轻轻拉了沈昀一把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呗,骂我们了。” 她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而且宅斗死不了人! 不过苏青宁看着沈昀突变的脸色到底也搞不明白了,这个刘姨娘就是个标准的白莲花。 听着她说话那么厉害,便能知道宅斗那一套她在后院之中应该是常常玩的。 她和沈昀两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此时她也同时理解了沈昀,或许对付这种人就得直来直去,打嘴仗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白白生气罢了。 “我把话放在这里,姨娘现在管着府里的事,以后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别怪我再替你管。”沈昀冷着脸撂下一句话,牵着苏青宁转身离开。 只刚刚走了一步又回转身来指着苏青宁道:“这位是我娘子,以后会住在府里,还望姨娘多多照拂。” “什么……你,你甚时候娶亲了?”刘姨娘尖着声音喊道。 她真是比谁都激动。 “什么时候娶的就不劳姨娘操心了,管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才是。”沈昀冷冷地甩下一句话,牵着苏青宁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老远,苏青宁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被动地被沈昀拉着走的,双脚在跟着沈昀移动着,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他就这样宣布了,这对于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她此时就算再无知也该晓得在这个时代,再穷的人家里娶妻都得个仪式。 而她什么都没有,就乘着马车从沈家正门里进来这便成了他的妻子。 “放心,婚礼会有。现在是非常时刻,来不及准备,先暂且这般。”沈昀看出她的心事,自以为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苏青宁听着却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了。 “非常时常,什么非常时刻,沈昀,你的事我不清楚,我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可你能不能把有关于我的那部分告诉我?” 不然她凭什么这样委屈自己住进沈府来。 不明不白地就成了他的妻子,她至于吗? “好,苏青宁你听着,你得罪了你惹不起的人,接你入府是为了保护你。”沈昀说得很认真。 “所以你想好好活着,就乖乖听话,否则……” 沈昀又一次把话题掐断了,因为在前方已经走到了玉氏居住的院落,而她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昀儿,你回来了。哎,青宁,你来了。”玉氏一看到两人就十分激动地上前来一手揽了一个。 苏青宁只好按压下心头万千疑惑,乖巧地倚在玉氏身上,柔柔地唤了一声:“夫人安好。” 话音刚落,便被沈昀瞪了一眼,他不悦地皱眉,然后对着玉氏道:“娘,这是你儿媳妇。” 玉氏愣了片刻,然后一脸喜气洋洋:“真,真的吗,青宁,你要嫁进我们家里。” 喜悦过后,玉氏想着又有些不对劲,连忙四下看看,抓着沈昀、苏青宁两人往院子里面走。 到了厅堂,玉氏把苏青宁叫到自己身边来坐下,然后一脸严肃地盯住沈昀:“昀儿,刚刚外面风大,为娘没有听懂你的话,你是甚意思?” 沈昀又把刚才的重复了一遍。 玉氏先是惊讶,然后皱着眉头转身拍着苏青宁的手背道:“丫头,你委屈了,你先坐着,是我没有教好他,让他如此没有规矩。” 苏青宁有些怔怔地看着玉氏。 她在外面听到沈昀这么说的时候明明是高兴的,怎么一瞬间就像换了个人? 难道她不喜欢她吗? 苏青宁还来不及往深里想,就听玉氏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昀儿你站起来。” 苏青宁在一旁听得身子微抖。 而沈昀却像是想明白了,神情自如地站起来,样子恭顺。 “你何时请的官媒上门提的亲,何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为何我这个当娘的一概不知?” 玉氏有些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她这个儿子是怎么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 聘者为妻奔者妾 以往的时候玉氏觉得自家这个儿子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行事向来是极稳妥的。 可现在他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怎么能不让她伤心难过。 “娘不是一向甚是喜欢她吗,一再与我说道想要让她做你的儿媳妇。如今……” “住口,昀儿,为娘是喜欢青宁这个丫头,可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由着你如此胡来。”玉氏疾言厉色。 苏青宁侧头专注地看着她。 在她印象中,她还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她。 平日里的她总是温柔似水,说话行事像春风一般,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 就算发起病来不认识人的时候,也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涵养,从不会发疯,只是不喜欢说话,或者会突如其来的啰嗦,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却不会变脸色。 现在看她,苏青宁觉得很是陌生。 但正是这样的陌生感却让她感受到了温暖。 她已经明白玉氏的心意,她是在为她不值,为她打抱不平。 说心里话,对于沈昀如此草率地把她带进府里,然后宣称说他们已经成亲了,苏青宁一开始心里不舒服的。 她再随便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就成为了人妇,没有一点点仪式,也没有任何场面的烘托,莫名其妙,简单至极。 只是她比较想得开,同时对于沈昀的话不得不重视。 在她眼里,沈昀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那样说,那么必定有他的理由,他不会欺骗她。 本着这些想法,所以苏青宁尽管心里万分不爽,不乐意,但也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反正沈昀承诺过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们现在只是名义上的,为了活命,委屈点便委屈点吧。 苏青宁心里已然想清楚了这茬,但是说她完全不在乎这些过场,也是不可能的。 她也有一颗想要浪漫,想要隆重地婚礼的心。 只是她做人比较现实,务实罢了。 同时努力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到问题解决,他们就可以恢复从前。 有这些复杂的想法支撑着,苏青宁才会在面对沈昀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时没有反对。 但并不代表她心里不委屈,不难受。 如今乍然听到玉氏替她抱不平,她心里的委屈因子一下子涌了上来,像巨浪一般席卷了她。 眼中有些发烫,眼眶有些湿润,原来除了她在这个世上的父母以外,还有一个人在真真正正地关心着她。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你给了丫头哪一样?你要是什么都没给,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妻子?”玉氏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庄重。 此时此刻她对着苏青宁那张年轻漂亮却又有些稚嫩的脸有些汗颜,她觉得是她没有教好沈昀。 居然让他对着人家大好的闺女做出了这样失礼的事情。 “娘,你别担心,这些总会有的。” “不是总会有,是必须得有。”玉氏态度十分坚决。要是没有这一切,就不许他坏了苏青宁的名声。 沈昀一脸为难,这些东西他当然也想给苏青宁,可现在不是时候。 玉氏还待要教训自家儿子几句,苏青宁在感动流泪之余,喜闻乐见。 终于有一个人能够完全辖制住沈昀了。 太好了! 这是她在看小说的时候从没有看到过的场景,也是被她一直忽略的地方——因为玉氏。 原小说里玉氏已经在洪县采石场意外身亡,从此以后沈昀心里充满仇恨,所以黑化起来几乎不需要引子。 但是如今的沈昀却不同了,他有母亲在堂。 苏青宁脑中一个激凌,她突然反应过来,要想沈昀不像以前一样黑化,那就要把玉氏守护好,保她平安,让她过得开心快乐,这样沈昀就有了寄托,他就不会像以前一样整个人黑得不像话。 苏青宁心里一阵阵激动,忍不住握住玉氏的手,她既然来了,那就势必要好好把握这一次机会,不让自己的名声白白受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她很乐于听着玉氏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教着沈昀。 说他这里没做对,那里没做对。 沈昀低着头听着,对于玉氏提出来的问题一一应下。 “哎,你也另光应着,你得做。”玉氏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模样,又生不起气来了,只得也握了他的手,重重地敲打着。 沈昀自然还是点头。 玉氏训完,把两人的手轻轻地交握在一起,满脸期盼地看着苏青宁:“我盼着丫头风风光光地嫁进我们沈家,做我的好儿媳。” 苏青宁的脸瞬间红了,忍不住脑抽地接了一句:“夫人,您训您的,别带上我呀。” 话音刚落,苏青宁的手背就是一痒,低头一看,却是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沈昀故意用掌中的粗茧磨了磨她。 她心头一跳,脸更是红到了脖子根。 玉氏满意地看着,她是真的盼着,盼着面前两个年轻人能够在一起,然后给她生个乖孙孙或者乖孙女,她这辈子就真的没有甚遗憾了。 美好的气氛像是吹胀了气球一样在房中轻轻地飘舞,直到杜三的闯入,像是利器一般刺破了气球,美好的气氛随之散开。 “公子,大事不好,东宫出事了。”杜三已经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此时他实在是稳不住了,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喊出来的。 沈昀用力拍了一下苏青宁的手背,站起身来,朝玉氏长掬一躬:“娘,我先进宫一趟。” 东宫出事,这是大事,玉氏哪敢再留他,连忙挥手让他赶紧去。 又把苏青宁推到他面前让她替她送一程。 苏青宁像个工具人一般被玉氏推过去,然后双手被沈昀准确地抓住,将她引到外面走廊玉氏看不到的地方,趁她不注意时低头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 “放心,你想要的都会有。” 苏青宁低头不说话,她想要的,沈昀哪里会知道她想要什么?尽管她想的是如此简单。 “照顾好我娘。”沈昀松开她,边说边往前走。 杜九已经把马牵过来了,他连马蹬都来不及蹬,直接飞身上马。 那身姿,苏青宁只来得对着吞了一口口水,在心里默默地应了一声。 她当然会好好地照顾玉氏,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温柔的玉氏,她的身上有独属于母亲的气息,那是母性的光辉。 外面太阳快要落山了,沈昀向着夕阳骑马离去,那散发着火热的最后一抹红霞打在他的背影上,显得既高大又伟岸。 只是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沈昀这一去竟差点回不来。 目送的身影消失,苏青宁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过身来。 此时玉氏已经站在她的身侧。 “可是昀儿逼你了?”她倒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 苏青宁犹豫片刻,抬头看向玉氏略显得憔悴的脸,她心头一软,不看僧面看佛面,且不说沈昀为人如何,光只是看着温婉慈祥的玉氏她就说不出任何狠话来。 “夫人,你多虑了,大人没有逼我,我……”是自愿的…… 这样的话苏青宁当然也是说不出口的,她毕竟不是自愿的。 至少如果沈昀给她机会选择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嫁他,她会选…… 苏青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瘦高修长的身影,他的脸长得她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看的,狭长的桃花眼面对她时总是带着笑,让人瞧着心情就会情不自禁地变好。 苏青宁略有些走神,因而没有及时发现被一群奴仆簇拥着走过来的刘姨娘。 待她发现时,刘姨娘已经走近,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斜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嘴里蹦出来的话足够让苏青宁生上半天气了。 “聘者妻,奔者妾,一个连三媒六聘都没有的人还敢宣称是妻,真是笑死人了。” 杂夹着讽刺的话语一阵阵闯入苏青宁的耳膜,刺得她半晌都晃不过神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谁说他不开窍的 苏青宁愣神之际,玉氏的声音已经响起:“妹妹怎么说话的?”声音不高弱弱的,但好歹肯为苏青宁出头。 刘姨娘看一眼自己的嫡出的亲姐姐,想她自从回来京城后已经许久没有主动与自己说话了。 每回不管是她故意指使底下的下人们为难她还是自己把分到的质量最差,花样最丑的布料送到她的院子里,她从来就没有提出过异议。 甚至每个月故意以家中困难为由不按时给她发月钱,她也没有提出过任何意见。 她泰然处之的态度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可是不管她怎么挑衅,怎么招惹她,她都是一副不搭理,不追究的态度。 这让刘姨娘有着满满的挫败感,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棉花一点事都没有,而只把自己陷到了里面出不来。 搞得她每回面对她时总是觉得很不爽很不爽,但是每每出言挑衅,甚至骂她她却总是沉默。 尤其配合着她鬓角的斑白看着她时,她像极了庙里的菩萨。 见到谁都是一副慈祥悲悯的模样。 任她出什么招她就一招,不动如山。 与她单方面的争斗一直持续了大半年之后,她再也提不及兴趣了。 一个人的独角戏终究还是太累了。 但是今日却令人惊讶了。 “哟,我这个菩萨一般的姐姐居然开口说话了?你老人家还知道我是你妹妹,说明你也没有老糊涂嘛。”刘姨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看着玉氏。 这么久了,她好不容易引得她开口与她说话,她就想把以前那些日子在她面前受的冷遇全都找回来。 所以不管不顾的张嘴就是打击玉氏的话。 说她脑子犯糊涂,说她人老珠黄。 玉氏淡淡地瞥她一眼,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拉住苏青宁的手道: “这是府里的大少奶奶,你一个侧室,说得好听是二房夫人。 可你记着,我这个正室还没有死,你就永远扶不成嫡妻,跟半个奴婢也没有甚大的区别。 所以先前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我的儿媳妇容不得你置喙。” 玉氏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却透着满满的力量,再加她把脸马着,神情严肃认真。 “你,你胡说什么,老爷都允诺过我,我现在就是沈府的二夫人。” 玉氏轻笑:“沈府的二夫人?这话你敢去米氏面前说吗?” 米氏是沈家二房沈武林的正妻,外面一律称她为沈二夫人。 所以刘姨娘在府里下人们虽然喊的都是二夫人,但是在外面却都是唤的如夫人。 一字之差,都是夫人,可前者与后者的区别却大着了。 前者乍听是正妻,后者却是一听就知道是个侧室,跟别人的身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点自来是刘姨娘最为介意的。 虽然她可以凭借手段在府里踩下玉氏,在她这个正室头上作威作福,号令一切,可是一旦出去参加花会宴席了,外面的人一看见她就知道她的身份,大家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接着就不大搭理她了。 她便只能跟一些身份低于她的人在一处喝茶作耍。 她的身份永远都是她身上撕扯不掉的标签,让她抬不起头来,让她一辈子介意。 因为知道她的在意,以往玉氏从来都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起过她的身份,如今她却径直说真情为,半点情分都不留。 刘姨娘瞬间怒了,像被点燃的爆竹似的,冲着玉氏就是一顿骂。 她骂的话很市井,什么虽然她是正室又怎么样,家中的老爷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了。 她人老珠黄,已经一辈子失宠,就跟她当初的母亲一样,还有她养了个儿子又怎么样,天天不着家。 骂着骂着她的目光触及到玉氏的脸色,发现她的话跟以往一样对她似乎没有任何功效。 她的脸色极为淡然,淡到好像自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般。 淡到她骂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她。 刘姨娘更生气了,转头看向苏青宁,她心念一转,想到玉氏刚刚对她的维护,立刻转移了叫骂的对象。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小娼妇,凭着一张脸就勾得男人团团转。 把你带回府里来了又怎么样,说你是妻你以为你就真是妻吗? 有父母之命吗,有媒约之言吗,有婚书吗,有成亲吗……哈哈哈,真是好好笑……” 刘姨娘得意洋洋的模样像一张会动的图片放在苏青宁面前,那涂的红红的嘴唇仿似血盆大口一般,只要再张大一些就能把人整个吞进肚腹之中。 不过虽然她说的话不中听,很刺耳,但苏青宁却还是很认真地思考起她的话来。 她思忖片刻淡声道:“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自然是有的,婚书也有的,婚礼嘛……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很多聘礼。” 苏青宁一早就看透了刘姨娘的为人。 她在玉氏那里虽然表面上看着逞凶为恶,但是其实她除了惹得一肚子气以外,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把她自己气得不轻。 这样的人搭理她,跟她对骂只会让她更加猖狂,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让她自己一个人骂,骂着骂着她就得意不起来了。 “聘礼,哈哈哈,真是好笑,沈家就这么点子东西,他沈昀能有什么给你?”刘姨娘才不相信,看着苏青宁的眼神里充满着轻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沈昀虽然派人跟她提过他要提亲娶亲的事情,让她准备聘礼,她是准备了。 不过就只有三匹粗麻布罢了。 原因嘛,那自然是先前沈家被抄,家中的财产尽数被罚没,如今虽然已经在走程序往回拿,但是有很多已经遗失。 想也知道,锦衣卫带头抄家,有几家的东西还能完整的? 她想着能把原本属于沈家的铺子和庄子拿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别的什么银票和一些摆件拿不回来便算了。 身外之物,没有必要再一次惹怒锦衣卫。 刘姨娘可不想再一次回到洪县那个灰尘漫天的采石场去了。 这样一来,家中的东西都没有怎么要回来,此时的沈府还真是一个空壳子,没有几样能够拿得上台面来摆的。 所以她打发起沈昀派来要聘礼的人来就十分简单。 对老爷那头也有交待,不是她这个当家的主母不给沈家长子东西,奈何他们家没有呀。 所以现在一听苏青宁提到聘礼,刘姨娘当即就笑了:“聘礼很多?果然是乡野之地来的,没见过东西来着,哎,想想也是,像你们那种穷地方的人,能够穿上一件粗布衣衫,再有一身来换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我给的可是三卷粗布了,够你们一家人每个人做上三身衣衫了。” 这话听得苏青宁一阵迷瞪。 “啥啥粗布?”她仔细地回想着沈昀给她的那近十万两的聘礼中何时有过三匹粗布? 实在想不起来,她问一旁管着她聘礼单子的大丫道:“大丫,大人给我们的聘礼单子里面有三匹粗布吗?” 大丫站在旁边看着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个仙人板板哦,这都是啥子京城的贵夫人嘛,说话行事没的一点子体统,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溜。 她有意要替自家主子挽回颜面,听到苏青宁问她,连想都不想,径直翻出聘礼单子来打开对着刘姨娘抖了两下: “奴婢可不晓得啥子粗布不粗布的,反正蜀锦十二匹,杭绸有十二匹,天雪蚕丝有十二匹……”李大丫照着聘礼单子就是一顿念叨。 听得在场除了玉氏和苏青宁以外的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连小翠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悄悄地附着玉氏的耳朵道:“夫人,咱们少爷真有那么多好东西吗?” 玉氏其实也不大清楚,但沈昀在知道她在府里日子过得不好之后,便一次性给了她好几万两银票。 想来他能随手拿出那么多银钱来,那能给出的聘礼自然是差不了。 她看着苏青宁一脸温婉的笑了笑。 自家那臭小子从小到大就是个不开窍的,以往好些人都说他做人太端着了,虽然表面看着温煦如和风,但其实最是不解风情之人,以后长大了恐怕不好娶媳妇。 如今看到他肯为自己中意的儿媳妇花费这么多心力,想来他早就开窍了。 什么不解风情,什么乱七八糟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刚听到刘姨娘说那三匹粗布的事情时,心里着实紧了一下。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三匹粗布的聘礼 三匹粗麻布这件事情,玉氏是知道的,当时也问过沈昀打算怎么办。 但他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他会怎么做。 只是让她放心,他定会把事情办妥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接着过了三个月,他竟然就直接把儿媳妇给领回来了。 当时听到小翠说起苏青宁离开京城了,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好像自己珍爱的宝物丢失了。 今日看到她去而复返,还是自己想要的那种结果,她顿时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不过听到刘姨娘的话后,她心里很害怕自家那个臭小子会亏待了她。 所以她比谁都关心大丫手上那个聘礼单子,听得都是一些市面上名贵的面料,玉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松气的模样落入刘姨娘眼中,把她激得更愤怒了。 原来她的这个好姐姐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玻璃人,她只是不把她当人,所以才会对她的各式挑衅全都不看在眼里。 她不是没有感情,她只是不在乎她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刘姨娘很愤怒,她想也没想,一把揪住李大丫的胳膊夺过聘礼单子看起来。 开始只是初看,只是看进去了,越看越仔细,越看越心惊。 这,这么多东西?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西? 刘姨娘看得满脑子都是疑问。 粗略估算,这上面的东西起码价值上万。 她不相信,不相信沈昀会有这么多东西,肯定,肯定都只是写来骗人的。 对,这个女子是个乡下之地来的,说不定根本不识字,也不懂这些事情,她一定是被沈昀欺骗了。 想清楚这茬,刘姨娘不屑地笑笑,一把扔下聘礼单子,出声讽刺。 “东西你都见过吗?别不是写在上面只是让你看看罢了。”苏青宁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啧啧,这个刘姨娘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就这么点子智商,她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家里活下来的,还活得那么风光那么滋润。 苏青宁眼底的不屑十分直观地泄漏出来,一点也没有阻隔地看进刘姨娘眼中。 她瞪了一眼苏青宁,继续尖着嗓音抨击沈昀。 说他好好地把翰林院的差使丢了,现在虽然官升了一级,但是却是个最吃力不讨好的衙门,到时候可有得他受的。 可能这一辈子就只能在那上面熬着了。 毕竟进了大理寺的就没有几个能够升迁出去的。 说这些? 苏青宁有些不感兴趣。 毕竟沈昀以后的官做得有多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不然她也不会怕他怕到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委屈了。 她心想,他这辈子要真只是一个大理寺寺正,那还好了,她现在立马就撒丫子跑路。 可惜呀可惜,恐怕又要让刘姨娘失望了。 对于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苏青宁没有兴趣争辩,而玉氏是早就对刘姨娘喜欢玩的把戏厌倦了,便也不理她。 婆媳俩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旁若无人地笑了。 “你,你们,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你们……好,我告诉你们吧,家里又没银子了,这个月你们的月银别想再要。”她说完气咻咻的扭着腰看着苏青宁。 自以为拿捏住了什么。 岂知苏青宁从李大丫手里接过聘礼单子轻轻地弹了弹,吹了一下道:“是吗,那随便你吧。” “你,你,你拿的不过只是废纸一张,哼,真是傻得天真。”刘姨娘一边嘲笑苏青宁,一边在自我安慰。 “是啊,拿在手里它们当然只是废纸一张,因为东西啊,大人都已经送到我家中去了,只除了前面不远处那条街的两家铺子。” 苏青宁说着看刘姨娘生气的程度还不够,有心想要让她一次性气个饱,免得她一想起来就来找玉氏的麻烦。 “还有啊,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大梁朝的聘礼单子都是经过了官府有关部门清点备案的,你看看,这上面可是有衙门里的执掌官印了。” 苏青宁把单子上明晃晃的红色印章凑到刘姨娘面前。 刘姨娘想要告诉自己不要看,但她实在忍不住。 看过之后,心里一阵阵泛酸接着抑郁,然后便是无法言说的怒意涌上心头。 在她眼里,沈昀不过是一个卖过身的官奴,他才回京多久,至多也就两年吧。 他能拿出这么多东西去下聘,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刘姨娘咬咬牙,鼻孔朝天,不停地涌出气息,她看向正院的方向,她想她应该是有答案了。 苏青宁肚子里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没有说出来。刘姨娘就已经受不住了,发疯一般冲出院子,带着人就往西边去了。 苏青宁环肘侧眸看着:“她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松林院。”玉氏的声音淡到不能再淡了。 “松林院?是沈老爷的院子?”苏青宁猜测着。 其实沈昀事先已经给了她一份沈府里的布局图,并且嘱咐过她让她好生看看。 但苏青宁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她表示她对沈府的布局不感兴趣。 但此时心境又分外不同了,她既然住进来了,那自然是该了解一下。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第一天住进来,她就感受到了这看似人丁简单的沈府里因为有了刘姨娘却显得乌云密布,让人呆着就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过得好,就得费些心思,她可不能接受像玉氏那样委屈自己过得憋屈。 如此一来,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没错,她以为聘礼单子上的东西都是那一位给的昀儿,对了,丫头,这上面的东西是真的吗?”玉氏摩挲着单子上的红色鲜章,她也有些不大相信沈昀会在短时间之内拥有这么多东西,而且置办得那么快速。 但是她是读过书的,比刘姨娘懂得更多,深知这上面的鲜章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是真的夫人,大人应该在北疆那边有很多生意,只是具体的我不甚清楚。” 苏青宁在看到聘礼单子上的东西时,也惊讶了很久,然后便着重分析起沈昀的钱财到底因何而来。 奈何书里只对沈昀是如何升官,如何在朝堂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描述得比较详细,压根没有提过他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不过想想这样的社会制度之下,有权利就代表着有摄取钱财的本事。 京城之中,苏青宁相信沈昀没有什么来大钱的路子,更多的是北疆那一块,有可能是毛皮,或者其他什么生意。 总之沈昀绝对不像他表面出来的那么平常。 单看跟他秘密来往的那位皇子级别的贵人,就知道他一定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哎,昀儿有甚话从来都不与我说,丫头,现在就靠你了,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强悍,那也是小时候被他们欺负惯了。 都怪我没有本事,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玉氏说得心酸,忍不住落了一回眼泪。 苏青宁听着劝着她,免不得也陪着挤落了两滴泪。 当然虽然她的情绪随着玉氏在变,但是对于玉氏所说的话她却是不甚苟同。 比如玉氏所说的什么沈昀是个温吞的性子,别人若没有欺到他头上,他都不知道反抗。 比如她说沈昀为人宽厚温善,小的时候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纠结半晌。 又比如她说沈昀侍母至孝,这么多年来其实有很多委屈都是为了她所受…… 呃,这一点苏青宁颇为赞同。 沈昀在外人面前纵有千面,但他侍奉母亲,孝顺至极的事情确实是真的,也是出自本心。 “夫人,你别担心大人,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苏青宁劝着。 玉氏却皱紧眉头一脸担忧:“以往我都不担心他,可他这回一回来就打伤了下人,这事儿妹妹她一定会告到老爷那里去的,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已经够不好了,这回可怎么收场?” “夫人多虑了,大人敢做敢当,他现在可是朝廷命官了,就算是他爹也不敢轻易对他做什么。”苏青宁对着沈文林那人可是生不出任何好感来。 连提到他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生硬。 他在她眼里整个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根本不配拥有像玉氏这么好的夫人。 关键拥有了,居然不知道珍惜,还要在外面乱搞瞎整,愣是把妻子的庶妹一并搞进府里来,还宠妾灭妻。 要不是沈昀警醒,玉氏都不知道被他们害死了几回了。 苏青宁不以为然,反正她对沈昀信心大的很,她才不相信他会处理不了此时的沈文林和刘姨娘两个人。 可玉氏却仍旧皱着脸拧着眉头担心地道: “丫头,你不知道,我这几日夜里老做噩梦,梦到昀儿出事,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出事?” 第四百六十章 争气的太子殿下 沈昀会不会出事,苏青宁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无法预测,不过她总是相信,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凭借沈昀那股子狠劲儿和他算无遗策的本事,想来都会逢凶化吉。 苏青宁的话有安定人心的效果,她安慰着,玉氏惶恐的心才渐渐落入实处,只是紧握住她的双手仍旧出卖了她内心之中隐藏的挥之不去的担忧。 而此时沈昀已经骑马匆匆赶到东宫,里面已经完全乱套了。 主子出了事,下面的人乱成一团,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更有甚者已经相互抱着痛哭起来。 “麻烦了,有大麻烦了。” “怎么办,怎么办?” “太子殿下……” 大家纷纷奔走相告,脸上全是苦相。 沈昀顾不上理睬他们,径直往内殿里走。 刚走近,就看到红色撒花地毯上到处散落着碎瓷片。 循着碎瓷片一路进去,沈昀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太子梁成邺。 他一身家常绣龙纹的圆领锦衣,束发的玉冠已经坠落,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脸色惨白,硕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地面,好像要将上面瞪出一个洞出来似的。 沈昀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梁成邺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只好轻唤出声:“殿下,殿下……” 连唤三声,梁成邺才反应过来,眼睛像是木偶似的,直瞪瞪地转过来,看他一眼,又直瞪瞪地转过去。 那样的眼神看得人浑身不舒服,好像一个木偶人身上安装了一双人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 沈昀皱紧眉头,连忙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替他诊脉。 诊过之后,又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他脑后替他扎了两针。 很快,梁成邺咳嗽两声,有了反应。 “咳咳……谦之,谦之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梁成邺木着脸瞪着眼睛看着沈昀。 他这样的表情只动头不动面上的五官的模样极其的诡异。 沈昀看着不妥,让他暂时不要说话,又在他脖颈后面扎了两针。 “嘶……谦之,我好了。我好了。”梁成邺的五官终于能动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苦笑。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呢?”沈昀看得一头雾水。 “父皇来过了。”梁成邺用慢得不能再慢地语气说着话。 仿佛胸腔里的空气已经全都用完了,他就快要停止呼吸了。 “皇上来看看太子殿下这无可厚非吧。”沈昀不以为然。 他在翰林院呆过一段时日,对于朝堂和皇帝的情况算是较为了解。 别看平日里皇上喜欢板着脸,但他是实实在在关心着梁成邺这个做太子的儿子。 总想着他能继承他年轻时候的志向,把大梁朝治理得繁荣昌盛。 所以平日里对梁成邺这个太子很是关心。 动不动就会把他唤到御书房里去鞭策两句,有时候也会带着内侍到东宫走一走,耳提面命让他学着如何做一个有志之君。 “这回不一样,不一样了,父皇生气了。”梁成邺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助。 沈昀不解,但见梁成邺瘫坐在地上,衣衫泛皱,头发凌乱,没半点形象,连忙唤来内侍伺候他洗漱更衣。 忙活好一阵子之后终于让梁成邺有了一个人样。 沈昀又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询问起来。 在梁成邺难过到难以自持的声音里沈昀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因由。 原来东宫还真是出事了。 梁成邺被皇帝罚了禁足,一年之内不得出入东宫。 至于为什么罚得这么重乃是因为皇帝怀疑梁成邺有异心。 事情源起于梁成邺的另一个侍妾,日前梁成邺的黄姓小妾下药毒害于他,害得他在病床上流连了一个月之久。 太医院众人皆束手无策,后来服用了沈昀配给的特效才好了些许。 但因为他的身子本就瘦弱,再加上这回被毒药侵害的,一直流连病榻,好不起来,幸得有个一直伺候他的侍妾冰儿一直陪着他。 事无巨细,比太子妃派来的丫环伺候得还要周全。 梁成邺一直对她心存感激。 待得他刚好一些,打算赏赐她的时候,却见哭着跑来求他,说她的兄长在市井之间出事了,想要请太子殿下帮她一把。 梁成邺随意问了一番她兄长犯下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抢了别人一座庄子,那户人家就要告官抓他。 他想着他既然已经抢了,那就按照市价给些银两补贴那户人家便罢了。 谁知道那户人家前脚刚拿了他派人送去的银票,后脚就跑到顺天府衙门将他给告了。 沈昀听着这仍旧不算大事。 凭他太子的身份,底下的人不懂事抢座庄子,也能轻易摆平,况且已经给了银两了。 事情肯定不仅仅这么简单。 “那庄子里可有甚见不得人的东西?” 梁成邺惊讶地看着沈昀,听他连多问一句都不用,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他吞吞吐吐地道: “问题,问题就出在这座庄子里。” 原来那庄子位于北郊,里头有好些制备铁器的作坊。 这就罢了,偏偏那些作坊里正在制的是军队所用的长枪、利箭。 沈昀大惊:“私藏大量铁器,还制备武器,这是要谋反吗?” 梁成邺闭上眼,手里端着的茶盏轻轻一抖,差点撒出来。 “父皇知晓了此事,与你的反应一模一样。” 所以这才是梁成邺被禁足的主要原因。 毕竟皇帝看重他,只是因为他是作为他的接班人的所在。 却不是现在就要取代他的所在。 我自愿把位置给你坐,跟我还没有坐够,你要强抢来坐,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不管在任何朝代,哪一任皇帝都不可能允许有想要谋夺自己位置的人存在,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幸好梁成邺落在皇帝手上的把柄仅仅只有那间制备武器的庄子。 并没有迹象表明他有招兵买马的嫌疑,故而这是一个尚有漏洞的棋局。 也是皇帝没有大肆责罚梁成邺的原因。 “太子殿下可知是谁人在背后动的手脚?”沈昀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已经慢慢地消化了,主动与梁成邺分析起此事来。 梁成邺痛苦地摇头:“不知,本宫不知,本宫想着,莫不是宁皇叔,还是二皇弟,四皇弟……” 梁成邺把留在京城却跟他关系并不算亲近的皇族之人全都猜了个遍。 沈昀听得直摇头:“太子殿下这般瞎猜跟下网打鱼有甚区别?” 都是一网子下去,甭管大小鱼都在网里,至于是谁主使,依旧不知。 “会不会是宁皇叔?他……当时事情抖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朝堂上当众弹劾过本宫。”梁成邺在沈昀鼓励的直视下,也开始慢慢地恢复他身为太子应有的风度和理智。 沈昀摇头说这事儿现在这样猜测没用,首先得把跟此事捋清楚,至少得把他侍妾的兄长找来。 这话一出,梁成邺又沉默了。 沈昀眉心微拧大胆猜测:“他出事了?” 梁成邺点头,苦笑道:“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谦之。” “殿下,请恕下官无礼,问你一声,这事儿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剩下的几个字沈昀没有说出来,但梁成邺一寻思便明白了,他坚定地摇头:“谦之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我身为太子,我何至于,何至于如此……”如此着急? 皇位的事情皇帝也不是一日两日跟他说了,待他归天后,皇位自然是他的。 梁成邺说得很急,急得他胸口起伏,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昀看似是在凝神屏息听着,其实他是在看梁成邺脑子里的想法。 因为梁成邺所说的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皇帝其实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但梁成邺这个太子殿下却不然。 他自打出娘胎就有些病弱,这么多年病恹恹的,虽然会奉皇命时常会去金銮殿上听政,但多数时候是歪在东宫里,去的最远的恐怕就是南郊青云山里外的马场了。 什么南巡的差使,北狩的荣耀,梁成邺因为身体病弱缘故他全都去不了,因而那些事情先前都由当朝最受宠的三皇子替他去了。 后来三皇子因为别的事情被拉下马,驱逐出京城,虽然现在又被召回京了,还封了王,但这些事儿却已经与他无关了,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 他这个身为皇帝嫡长子的太子因为病弱是无福受用的。 想到这些,梁成邺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谁让他的身子骨偏偏不争气了? 唉,身子骨不争气,他也只有在别的地方争气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被堵在了东宫里 沈昀定定地望着梁成邺很久。 以前他从未这样看过梁成邺。今日在他身上他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但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庄子的事情的确非梁成邺所为。如他所说,他这个太子当得再不称职,可他也是太子。 他是前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这个皇宫里没有谁人能比他有资格当这个太子,继承以后的大位了。 所以在他的身边早早就团结了一批太子党辅助他。 沈昀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而朝堂之中公正的大臣也不在少数,他们虽然没有聚焦在梁成邺身边,但也是支持正统的。 因而这么些年,当皇帝被后宫嫔妃吹的枕头风得偶尔流露出想要更换太子的心思时,那些位高权重的内阁重臣们便会跳出来坚决反对。 试探了几次,皇帝再也没有提过这些事。 反而把梁成邺从东宫里提溜出来放到朝堂上,让他学着理政治国。 这个时候梁成邺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皇帝之所以在有人状告梁成邺有谋逆之心时,仅仅只是罚他禁足,仍然没有重罚他的意思其实也是因为他觉得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谦之,你这样看着本宫做甚?”梁成邺眼见沈昀双眸紧紧地盯着他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能感受到沈昀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泛着的流光好像能够穿透他的眼看进他的内心里。 这是他不喜欢的,他紧迫而急切地打断了他。 “没什么,太子殿下不必惊慌,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情,想得入神了。”沈昀被梁成邺那样大的反应惊了一下,温声解释。 “那就好,本宫刚刚也想明白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事,父皇可能是觉得本宫在朝堂上已经呆了些时日,怕本宫生出不应该有的想法,正好借此事敲打本宫罢了。 刚刚是本宫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失态了。” 梁成邺放下茶盏,身子一仰往后靠在椅背上。 “大不了这些日子本宫就呆在东宫,哪里都不去,父皇总会想明白的。” 沈昀听着他虽然是淡然地表述,但话里却是隐隐透着不甘心。 想想也是,他现在可是东宫太子,距离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只要站上去了,便算是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以往的许多不可得,都能拿到手里,还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得到那么多的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权力在握的感觉是极美好的,一旦品尝过权力的滋味,是个人都不舍得放弃。 “太子殿下急召下官来,可是……” “本宫想让你去查查此事。”梁成邺给了沈昀一个他早就猜到的答案。 沈昀应声,刚要行礼退下。 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阵嘈杂声,接着便出现了一队禁军。 领头的是玉家人玉流轩,他是禁军副统领。 他奉旨查封东宫,将里面所有人一并软禁其内,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玉流轩一眼看到了护在梁成邺身前的沈昀。 他看了他一眼,眼中流出厌恶,就是这个人负了自己最珍爱的妹妹。 这回他请旨来办此事,没想到还真请着了,让他碰上他在东宫。 很好,既然难得碰上了,那就一并关起来吧。 玉流轩毫不犹豫地挥手,拦住了所有人的出路。 有人不甘心,叫嚷着想要冲出去,玉流轩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他。 “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吓得胡乱地叫唤起来。 沈昀看得直皱眉头。 很明显玉流轩杀的虽然只是东宫的下人,但他却是在实实在在地打梁成邺的脸。 当然那一刀下去的狠劲儿里还带着一些对他的仇恨。 他掀了掀眉,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杀一个人不足以完全震慑住一宫之人,玉流轩长臂展开,长刀横在胸。前,大有一种要大杀四方的气势。 眼见着有人不死心还想往前冲,想要给梁成邺冲出一条路。 眼看着又要倒在玉流轩刀下,梁成邺看不下去了,高喊一声:“住手。所有人听本宫的,往后退。” 那往前冲的侍卫犹豫了一下,转身后退,却突然然冷不丁地倒地。 他已经被玉流轩一刀砍中,身首异处,死相极惨。 “玉副统领,你,你大胆。”梁成邺声音都在颤。抖。 他已经命人撤回了,他居然还动手,实在是可恶至极,也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事实的确如同梁成邺所想,玉流轩一点儿也没有把他这个太子殿下看在眼里。 他今日就是来对付他的,再把他放在眼里又能如何? 还不如狠些心肠,让他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反正这世上太子殿下虽然只有一个,但是能当的人却多的是,不一定非得是他梁成邺! “太子殿下见谅,我等也只是奉皇命罢了,殿下若有意见,只管去找皇上理论,可莫要纵容下人为难我等。”玉流轩敷衍完梁成邺转向沈昀。 “这不是我那刚刚中了状元春风得意的好表弟吗?怎么被调离翰林院没事干跑到东宫来了,那可真是不巧得很了,这地儿,你今儿个来得,可就出不得了。” “玉流轩,沈寺正不过是念着往日情分过来看看我,你不必为难他。”梁成邺想把沈昀弄出去。他的事情还得靠他来替他查探。 “太子殿下恕罪,皇命难违。”玉流轩嘴里说着为难,脸上却俱是得意。 他早就惦记上了沈昀。 他们沈家落难的时候他就不同意自家妹子一直念叨着沈昀的事情。 他巴不得他们两个人的口头婚约毁了。 他才不想让自家妹子嫁到已经没有出息的沈家去。 就算那里是自家两个姑母所嫁之处,他也不乐于看到。 可玉珠珠心眼子偏了,满心满眼里都是沈昀。 不听他的劝告还一路追着押解沈家的官差到了宣州府,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年才回到京城。 所幸没有把人找到,他刚想松一口气,以为这样玉珠珠就会放弃了。 可没想到朝堂居然有人敢为他们翻案,而且一举拿出了关键证据,让皇上赦免了三皇子,召回京城。 而与他有牵扯的沈家也由此得以豁免罪名,回到京城。 回来便回来了,谁曾想沈昀居然早早就已经趁着朝廷开恩科考中了举人。 这回一回来就直接参加会试,一举得中状元。 嘿,这世道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狗屁运气。 头上顶着流放的罪名,做着官奴了,居然都有人暗中资助他读书,一旦身份开解,便立马参考。 玉流轩当时就好奇,马不停蹄地去查了沈昀的过往。 嘿,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以为站在沈昀背后的是怎么样一个有远见卓识的能耐人儿,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生得娇弱无比的弱质女流。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上了沈昀哪一点,居然就舍得在他身上那般投入。 合该她眼光犀利,这一投入竟然就投对了,沈昀考了个状元回去,转头就派人去下聘,扬言要娶了她。 这不这回回来已经把人带进府里了,到处放出风声,他已经娶妻。 收到消息,他原本是想瞒着自家妹子的,谁曾想,她出去参加了一场赏菊吃蟹会,就听到了消息,回来后砸了整个房间,差点没把房门给卸了。 做妹妹的伤心难过,他这个当哥哥的头一个不好受。 自然就恨上了那个让妹子不舒服的人。 正寻思着怎么收拾收拾他的时候,他就一头撞上来了,合该他这个花心大萝卜倒霉,敢玩弄他妹子的感情,不弄死他算他怂。 玉流轩心里恨恨的恶狠狠地咬牙瞪着沈昀。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的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第四百六十二章 沈昀回不来之后 沈昀回望过去,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明白了玉流轩的恨,不过他内心毫无波澜,面上的表情也是淡得不能再淡。 却不知他这般淡定的模样再一次惹怒了玉流轩。 他忍不住走近沈昀,恶狠狠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这回你既然栽到我手上了,就别想离开。” 沈昀拍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理都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你,你,你等着,我一定会搜集到你更多的证据禀报皇上,让你这个新晋的状元永远都翻不了身。” 沈昀悠悠地飘来一道声音:“随你的便!” 玉流轩气得更凶了,只可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终究不如沈昀任性,不敢对他怎么样,只得挥手让人把东宫的大门围了,严令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他就不信,沈昀现在看着淡定,不过是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相信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状态了。 他只管在外面静静地等待着便罢了。 玉流轩甩袖离去,沈昀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懊恼,速度太快,梁成邺根本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不见。 定睛再看沈昀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温和睿智的状元郎了。 梁成邺拱手:“连累谦之,本宫对不起了。” 沈昀连忙扶住梁成邺,淡声道:“殿下见外了。” 被关在这里不是他的计划之中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只有面对。 生气抱怨于事无补,沈昀迅速反应过来再次询问梁成邺有关先前的事情。 梁成邺一脸抑郁:“父皇先前明明只是罚本宫闭门思过而已,怎么如今却要封了本宫的东宫,他是不会原谅本宫了吗?” 其实梁成邺想问的是,皇帝这是要废太子吗? 只是那话太犯忌讳,而且也不吉利,他并不想过分提及。 “殿下想多了,皇上兴许只是在气头上,又听了两句搬弄是非的话,这才……殿下且安心,相信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人遣走。”沈昀很没有灵魂地安慰。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再加他刚刚才从南边回来,也不知道此事事发的真正原由,一切都是听凭太子所说。 故而他不好妄做推测,但是太子的情绪低迷,他又不得不安慰。 梁成邺低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情只有他知道,偏偏不好宣之于口,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受着。 东宫虽然被封锁了,但是这条消息却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传了出去。 朝堂之上一阵哗然。 众大臣很是惊讶,以往对太子多有爱护的皇帝这次是怎么了,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此事传出有人喜有人忧。 忧的是一向支持太子的一派的人。 喜的自然就是常年跟着二皇子和四皇子身边的人。 朝堂之上,风云诡变,太子一党如履薄冰,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皇帝下一个磨刀石。 二皇子、四皇子一党行事也不敢再高调,全都缩着脖子,他们看风辨气,心知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谁招惹拿谁出气,故而都很安分。 不安分的反倒是沈家的内宅。 沈昀前往东宫,突然被扣押,连同太子一并被软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上午就传到了沈家。 同样是有人喜有人忧。 喜的是除了沈昀母亲玉氏以外的所有人,包括苏青宁。 听说沈昀短时间之内回不来之后,她第一时间不是伤心难过,反而有一点点窃喜。 呃,她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心理是不对的,毕竟再怎么说,现在她身在沈家,在这里,除了玉氏这个柔弱的妇人以外,她只就只有沈昀一个同盟者,同时他也是她身后强有力的后盾。 没有了他,她在这里的日子势必难过。 但只要一想到,现在她是以他的妻子的身份住在这里,如果他回来,他们为了演戏逼真一些,就必得住同一个房间,这样一来,以沈昀以往的行径和他那虎狼之心,少不得要在夜 里大肆折腾她。 只要一想到这茬,苏青宁心里都在打鼓。 所以乍然从杜三那里得知他这段时间暂时回不来之后,她内心里十分不厚道的笑了。 前来传递消息的杜三看着苏青宁脸上没有显现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当即就不满意了,他冷着脸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问道:“苏小姐,请问我们该怎么办?” 苏青宁恍了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正色道:“大人此去事先没有说过会出此事,可能是突发事件,你们先去查查大人是因何事被软禁,到底只是受太子的连累,还是皇上也对太子人不满。” 杜三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但被一旁的杜九拉了一把,把话咽了下去。 出得院落后,他立刻不满地抱怨起来:“小九,你看到了吧,她根本就不关心公子的事,也不把公子的命放在眼里。” 杜九全程旁观,他也很不愿相信杜三的话,但他无法不相信 自己的眼睛。 先前苏青宁眼中迅速闪过的那抹窃喜,他确认他没有看错。 不过他只是相信自家公子:“你少说两句吧,既然公子那么在意她,又处处给她安排,想必她对公子的确很重要。 咱们做属下的,听命行事便可,别的你且莫要多管了。以免犯了糊涂。” 杜三早就听杜九说这些话耳朵都起茧子了,此时十分不悦地偏过头去,不打算理他。 “行了,你别生闷气了,不管苏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刚刚的话说的对,公子此去没有任何交待,说明这事儿公子也没有预料到,咱们先去查查清楚再说。” 一说到沈昀的安危,杜三果然不再犯拧巴了,看一眼杜九,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屋里苏青宁正在积极地安慰玉氏。 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想想也是沈昀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除了先前他们家被发配边疆以外,他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了沈文林的疼爱,沈昀就是她所有的倚仗。 骤然听到他出事,玉氏已经应方寸大乱。 玉氏忧心忡忡的情绪迅速感染了苏青宁,她原本有些小小的窃喜,但现在也彻底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沈昀现在身在东宫被软禁,这说明他得罪的是当朝皇帝。 这可是一个执掌所有人生死的一国之主,他想要一个人的命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只消动动嘴皮子即可。 如果沈昀这回不幸真的出事了…… 苏青宁不敢再往下想了,虽说她跟沈昀之间并不算真诚,也还有很多矛盾等等解决,但是对外面来说,他们是一个共同体。 得一道面对疾风,现在还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她迅速调整心态,分析起此事来。 “夫人,你先别急,此事已经发生了,咱们得先搞搞清楚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把事情理顺了,再想办法救他出来。” “可是,可是昀儿他也不知道为甚就得罪了皇上,这要是……要是被砍了头了,那可怎么办? 昀儿要是去了,留下我一个孤老婆子,我也就不活了。”玉氏掩面痛哭。 此时没有外人,她是实在忍不住了。 玉氏哭得伤心,苏青宁在一旁陪坐着也浑身难受。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幸灾乐祸了。 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没有意识到事情居然会这么严重罢了。 她正待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一下玉氏,就听见外面小翠焦急的声音。 “二夫人,二夫人,你不要往里面去了,我们夫人正在休息。” “休息,休息个甚呀,你不晓得吗,你们家大少爷出事了,被抓了,都快要砍头了,这都火烧眉毛了,还休息了。”外面传来刘姨娘夸张的喊叫声。 苏青宁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无比地烦,她非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第四百六十三章 乡下来的贱蹄子 苏青宁赶着刘姨娘进门前安抚玉氏:“夫人,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露怯。 你看看,大人还什么事都没有出了,这些人就上赶着来冷嘲热讽了,你若是表现得太过忧心,恐怕就真的衬了她的心意了。 这个时候正是该打起精神来,好教她知道大人没事,他也不会有事!” 苏青宁字字珠矶,玉氏也不糊涂,略微想想便清楚了,她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承受,情绪这才外露罢了。 听得苏青宁这么一劝,想到她那个庶妹一会儿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恐怕又要得意好长一段时间了,不由咬着下唇,肃着脸坐得笔直。 苏青宁看她把表情收敛得很好,放下心来,就着脸盆架上铜盆里的水替她擦了一把脸,此时刘姨娘已经把拦路的小翠骂哭了,嚣张地涌了进来。 苏青宁来不及把铜盆放回去,便随手搁在地上,抄着手站在玉氏身边。 “哟,姐姐,这眼角湿乎乎的是哭了吗?哎呀,大少爷的事我都听老爷说过了。 你说说看,咱们家这些年是不是时运不济呀,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老爷刚刚还说着,幸好这回皇上只是抓了大少爷一个人,没有把咱们一家人连着出事的他一块儿连坐了。 不然的话,咱们家恐怕就又只能上牢里坐着了。 哎,老爷可生气了,骂了大少爷好长时间了,本来说要过来责问姐姐教子不严之责。 还是我想着姐姐要是知道大少爷出事,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了,赶紧给拦下了。” 刘姨娘一副可怜玉氏的模样,只是眼中那抹喜气洋洋比苏青宁先前露出来的可厚重多了。 哼,表面上这般说着,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坏心思。 苏青宁可不吃她这一套,只是玉氏心软,又没什么坏心思,一时之间看不清刘姨娘到底是个什么心理,还真以为她是来关心她的,当即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抹了一把眼泪。 “多谢妹妹肯在这个时候来看我,昀儿的事情……” “大少爷的事情……哎,这也不好说,反正我听老爷的意思这回他恐怕是真摊上事了,轻则丢官卸职,重则连命都要搭上。 哎,哎,姐姐,你别着急,也别难过,你放心,要是大少爷真个不行了,咱们还有二少爷,他是我嫡出的,按理也该叫你一声姨母,加上你也是他母亲,他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你的。” “咳咳……妹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昀儿还没有出甚事,你这是,你这是在咒他吗?” “哈哈哈,姐姐,你可总算听出来了,哎,说咒他嘛,也不算吧,反正是老爷说的,这回谁也救不了他了,谁让他跟太子爷牵扯上关系了?先前被靖王连累得还不够吗?” 刘姨娘说着说着就暴露出来她的本性以及她前来的真实目的。 一来看戏,二来讽刺玉氏,三来顺便借着这个由头来气死她。 她知道玉氏以前犯过疯病,很多时候不能受太多刺激,一刺激就有可能自残,甚至连自杀的心都有。 “哎,这要是大少爷死了,姐姐你一个人活在世上恐怕也没甚意思了,倒不如陪着他一块……” 苏青宁听着刘姨娘这话越说越不像话,而玉氏显见得有些受不住,厉声喝断:“住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哟哟哟,这是哪里来的狗在乱吠呀,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可是沈家,你一个与野男人私奔的乡野村姑,哪里有说话的份。”刘姨娘一张嘴,那可是练过的,苏青宁轻易都不是对手。 不过刘姨娘太讨厌,她也不能轻易认输,当即反驳:“我是什么身份不用你一个沈家的小妾来操心。” “你……谁是小妾,老爷已经将我扶正,我现在是沈家的二夫人。” “哦,那我也要告诉你,我是沈昀的正妻,有婚书为证。” 苏青宁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只一心想着先把刘姨娘的气势压下去,免得她老是拿她的身份说话,惹人生厌。 刘姨娘很明显不信,但苏青宁自袖中掏出一个盖着官府红印章的文书在她面前一闪,她好像隐隐约约真的看见了,当即瞪大了眼睛。 她是实在没想到沈昀居然会真的娶了苏青宁这个乡野之地来的女子。 他到底怎么想的,但心京中子弟,个个都想着找个好的岳家,好对以后的仕途有所帮助。 而他居然放弃了他们玉家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反而娶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 先前她只以为沈昀是图面前这个女子模样生得娇俏,但这也只是养在外面做个外室,或者带回府里来做个妾室也就罢了。 怎么就突然成了真正的娘子? 她开始有些相信苏青宁先前给她看的那些数万两的聘礼单子了。 之前她一直都不信的。 或许苏青宁不会骗她,但她始终认为沈昀却会骗苏青宁,也许她傻乎乎的也就信了。 但现在她心里却有些打鼓了,她深吸一口气,要是这个女子手里握有那么多好东西,而沈昀此时又出事了,她是不是可以谋划谋划? 刘姨娘的眼神几经流转,短时间之内已经生出了无数的想法。 苏青宁拧着眉头,刘姨娘的邪恶在她们面前是外露的,所以她几乎不费什么心思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哼,想算计她,没门! 她看了一眼搁在地上的铜盆,眼珠子一转,突然站起来,瞪着刘姨娘。 刘姨娘被猛然间在她面前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她一后退,冷不丁地踩到一个东西,一脚踏上去,只听“砰”的一声,铜盆被踩翻了,里面的大半盆水全都倒了出来,洒在滑倒摔落的刘姨娘身上。 刘姨娘吓得花容失色,尖着嗓子大叫。 她身边伺候的婆子丫环忙不迭地上来扶她。 岂知水洒了一地,她们惯常穿的是绣花鞋,一沾水,湿搭搭的,一踩一个摔,随着嚎叫声响起,加上刘姨娘,地上已经躺倒了三个。 “贱婢,你的脚踩到我了。刘婆子,拉走,拉走。”刘姨娘躺在地上,气到极致地指着躺倒在她身上的人大骂。 一番忙乱后,刘姨娘倒是被扶起来了,可她上好的绣石榴花的绸缎长裙湿漉漉的,沾着灰尘,一块黑一块灰,狼狈到不行。 苏青宁看得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只当着人的面只得别过脸去,努力忍着笑。 “贱人,不要脸的娼妇蹄子,你敢算计我,你……”刘姨娘自小就长在小妾堆里,别的不见得学会了,骂人掐架的本事却不少。 自己一站稳就绞着手朝苏青宁冲上来,竟是要揪她的脸。 苏青宁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见状身子灵活地一扭避过,待刘姨娘还待追上来的时候,她踢了一下落在脚下的铜盆。 那盆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朝着刘姨娘的脚下滚去。 碰到刘姨娘的脚“乒里乓啷”地原地转了几圈把刘姨娘绊得东倒西歪的。 有了先前的教训,这次刘姨娘不敢冲动了,她的脚一被碰到,立马伸出双手让刘婆子扶着她坐下。 她靠在圈椅上,双手微微颤抖着,惊魂未定。 刘婆子手忙脚乱地替她顺着气,“乡下来的贱蹄子,你狠毒的很哪。”刘姨娘指着苏青宁大骂。 苏青宁看着她摆着那副高高在上,却又口吐脏话的模样,也并不觉得她有多高贵。 她翻着白眼回讽:“哟,刘姨娘都已经摔成这样了还不想着回去收整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想蹭饭吗?” 这话说得不客气,刘姨娘哪里能忍,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当然想要第一时间回去换身衣衫来,可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非要好强撑在这里骂一回苏青宁,再不济也要把玉氏气个半死。 她抓住沈昀的事情不停地开炮,说他得罪了皇帝,离死不远了。 “听听刘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沈昀若是不行了,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生的儿子也姓沈。 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沈家的兄弟,若沈昀真犯了龙颜,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掉,连坐家族。” 苏青宁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刘姨娘的害怕,她想到了三年前他们在洪县采石场的狼狈生活,心里止不住的打冷颤。 是啊,她一听到沈昀出事,就光想着来气玉氏,看她的热闹来了,没细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一茬。 她心头慌了,再顾不上跟苏青宁对骂,急吼吼的起身扶着刘婆子的手找人询问去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乡下来的贱蹄子 苏青宁把刘姨娘吓退后,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好了,她窝在圈椅上,双手紧紧地抠住椅子扶手,暗暗地思索着刘姨娘带来的消息有几分真实。 前面沈昀被暂时留在东宫的消息她已经从杜九那里知道了。但是后续随着东宫被封,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所以对于现在沈昀的生死,她是没有准的。 苏青宁忍不住想,如果沈昀这回没有挺过去,她是不是就彻底自由了? “丫头,你说怎么办,昀儿他不会真出事吧。”玉氏焦急的声音传入苏青宁耳中,打断了她大胆的想象。 苏青宁一个激凌反应过来,呸呸呸,她刚刚才把刘姨娘骂走,自己怎么就犯了糊涂。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沈昀给她的婚书是真的,聘礼也是真的,就算他们没有婚礼,可他已经当众宣布过她的身份,她便逃不掉。 除非沈昀能够再出一封放妻书,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但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以沈昀的性情,他不会的,他如果要死,那么他一定会拉着她一起去死。 而且玉氏这么可怜,如果沈昀出事,她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苏青宁捋清楚这些杂乱的思绪后握住玉氏的手道: “夫人,你别着急,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没事的。” 当然苏青宁其实更想说的是,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像沈昀那么恶的人,小鬼见了都害怕,阎王见了也要绕道,死不了的。 当然这话就不用说出来惹得玉氏难过了。 安抚好玉氏没费什么功夫,她主要是特别相信苏青宁,她说什么她都信。 到最后玉氏还握着苏青宁的手安慰她:“你也别着急,昀儿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像你说的那样,他会有办法安全回来的。” 两人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彼此之间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把玉氏送回房间,嘱咐小翠把她安顿好,苏青宁回到东厢房,杜三和杜九已经等在那里了。 “苏小姐,公子这回是真出事了。”杜三一来就气冲冲的。 仿佛沈昀出事是她害的一般。 苏青宁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径直质问:“你什么意思?” 眼见杜三控制不住脾气,一旁的杜九连忙拉住他,朝苏青宁拱手道:“苏小姐可能想办法救救公子?” 苏青宁沉下气来看着两人。 杜三脾气急,而且一向有些不待见她,这她是知道的,她也不在意。 杜九表现出来的一向都很温和,跟杜三就是两个极端。 苏青宁从个人感情上而言她更加喜欢与杜九说话。 杜三的脾气让人受不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计较这个事情,她在知道此事之时就已经在心里想过很多办法了。 但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她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你们有什么想法?”她不想露怯,先问两人。 杜九道:“公子这回是受太子牵连,要想救他出来,就只有把他们之间的联系斩断。”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断臂求生。 苏青宁摇头:“他人在东宫被堵,你转头去跟那一位说他跟太子没有关系,谁信哪?” 听她反对,杜三又耐不住了:“你说这个办法不行,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青宁无声地轻呵一声道:“说句不好听的,大人既然上了太子这艘船,那他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想救回他,那就得把太子身上的问题解决了,所以一向受皇上看重的太子为什么出事了?” 有因才有果,要想解太子之围,就得了解他被致入此地的原因。 “这个我们之前已经得到过消息。就是因为一个庄子的事情。”杜九轻声道来。 事情很简单,总而言之一句话,太子的侍妾误事。 那侍妾的父亲是个糊涂的,以为把女儿送入了东宫,自己就是皇亲国戚了,仗着东宫的威风在外面作威作福的。 先前小打小闹的,抢点田产地产的便罢了。 这回居然打起北郊庄子的主意来,带着人打上人家庄子,强行占了那庄子。 结果遇上了一个大坑,那庄子里居然有违制的铁器作坊,还有武器。 这一切便被有心人士栽到了太子头上。 任何时候,私制武器,都是谋逆的大罪,太子也不例外。 苏青宁一听无语抚额。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在于,这事只要太子出面澄清,或者找到相关的证人证明他那不靠谱的侍妾的父亲是打着他的幌子强占庄子便可。 但说不简单在于,恐怕他们能够想到要找的证人早就已经被人有所安排了。 就算他们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够替他们说话,反而还容易被他们倒打一耙,更加坐实太子的谋逆之罪。 “只是那庄子若不是太子的,会是谁的?”苏青宁突然想到关键点 这件事情的全部因由都在那座出了问题的庄子上,总得有个关系人吧。 杜九道:“说来也怪了,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富户乡绅。” 这一点他们也早就查过了。 “看来你们查晚了,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或许那位前庄子主人的资料没有做过手脚,而压根就是一步早就布好的针对太子的棋。” 苏青宁一拍几案让他们把坑太子的那个叫胡涂从的人找来。 “胡涂从,胡涂从,这名字取得倒是真好!”苏青宁忍不住吐槽,他竟能凭一己之力把太子给坑了,真真正正是极厉害的。 “这会儿怕是也找不到了。”杜九无奈地摊手。 苏青宁一怔,想想也是,他们连普通的证人证词都能备好,让皇帝都无从查起,像胡涂从这号人怎么可能放过? 杜三突然道:“他被关在大理寺的牢里,或许我可以潜进去问一问。” “不行,大理寺的大牢你又不是没去过,太危险了。”杜九不同意。 苏青宁看他反对的那么快,想想也知道大理寺的大牢恐怕不是谁都能闯的所在,当即让杜三三思。 杜三却一脸坚定地说他一定要去看看,还问苏青宁想要问他什么事。 “我比较倾向于这一切都是早早预谋好的,只为要对付太子。 所以你若真能进去,便去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谁主导的,或者在他强占那座庄子时,有谁在引导他。” 听见苏青宁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杜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原本他并没有对苏青宁抱任何希望,想想也是,她不过是一个来自乡野之地的女子,能有多少见识? 但她刚刚看问题能够一句话切中重点,还是让杜三颇为服气。 这事儿还没有查出过子丑寅卯来,苏府里的日子便热闹起来。 自从刘姨娘在琉璃院里摔了一中奖,受了那样一场戏弄后,她就完全恨上了苏青宁和玉氏,心心念念着要把场子找回来。 一是向沈文林吹枕头风,各种说苏青宁的不好,又说沈昀出事会连累他们。 说得沈文林把沈昀恨出了一个洞,对着没有见过几次面的苏青宁也是好感全无。 尤其当他得知苏青宁就是当初那个在大包梁村赶他们走的村姑后,更是连连拍着床板大骂沈昀不孝,居然找了那么一个女子回来,妄想做他们沈家的嫡长媳。 这么一气一拍,沈文林差点忘记了他正在跟刘姨娘做床上运动,然后半道上就泄了气,跟个皮球似的,一下子没了气,刘姨娘刚到劲头上,这回也只得受了。 她暗暗决定以后不在这个关键时间说沈昀的事情,免得影响两人的体验。 但此事既然已经说上头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掰扯清楚,因为刚刚沈文林的那句嫡长媳让她十分不舒服。 “老爷,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咱们家会不会又像先前那样?我可不想再去洪县那样的地方了,太,太吓人了。” 他们能活下来简直就是老天爷眷顾了。 沈文林抚着她的脸颊爱怜地道:“怎么会,上回咱们是没有找准主子,这回跟对了人,他自然会保着咱们。” 他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站队,不表态。 这次他一回到京城,就立刻靠着玉府的关系攀上了一棵大树,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官复原职,春风得意。 “那咱们要不要救大少爷,他毕竟是老爷的嫡长子。”刘姨娘特地咬住了嫡长子三个字,然后眨着一双媚眼看着沈文林。 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哼,我让他跟着我一起投入那位爷的门下,他非不听,如此不省心,现在出事也活该,没有了他,我沈家还有轩之,怕甚。” 沈文林的话彻底地取悦了刘姨娘,她现在有答案了,不怕苏青宁所说的什么连坐之事了,而且自己生的儿子的前程也有了着落,高兴之余,她娇媚一笑,伸手扶上他的脸颊,使尽浑身解数伺候起他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谁敢不是吓大的 两个人一个人刚刚雄风不震,有意重震一番,一个屈意逢迎,卖力伺候,这一夜决战到天明,第二天谁都没能起来到。 只苦了苏青宁陪着玉氏一大早就在花厅里等着了。 辰时初刻来的,得知老爷二夫人还在歇息。 等到辰时末刻,得到的回复还是老爷二夫人在歇息。 “怎么睡得这么久。”小翠小声嘀咕。 守在一旁的刘婆子瞪了她一眼:“住口,老爷夫人的事情哪里有你一个小丫环出声置喙的理?” “刘妈妈,老爷怎么睡这么久,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可是身子不适?”玉氏温柔地道。 刘婆子对着小翠动辙训斥,对着玉氏也是不甚尊重,扭着身子爱搭不理地道:“老爷和二夫人那是太过恩爱,一不小心歇晚了,这才晨起补个觉,夫人不必忧心。” 苏青宁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生厌。 啧啧,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就是两个人到中年,如狼似虎的男女一晌贪欢罢了,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说,真不害臊。 玉氏听明白了其中含义,幽幽地叹息一声。 对于这些事,她早就已经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了。 对于沈文林她的心已寒,已死,有关于他的事已经没有任何一件能够引起她别样的情愫了。 现在她只关心她的儿子,她跟沈文林的儿子。 她不信他可以不在乎她,连他的亲生的嫡长子也不顾忌着。 “你去传个话,就说他的嫡长子出事了,我要与他商量。”玉氏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听着很没有底气。 刘婆子完全不放在眼里,她煞有介事地道:“老爷说过了,大少爷犯的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他没法子,再者说了,咱们沈家除了大少爷以外,还有二少爷了,那也是老爷嫡出的少爷……” 刘婆子的话把玉氏气得够呛,但她是包子一般的性子,别人给她气受,她也不知道反抗,就只会逆来顺受,听着刘婆子这话不舒服,也不肯回嘴,只拽着帕子抽噎着。 苏青宁看不下去,迅速上前,抬手一巴掌打在刘婆子脸上,痛得她把后面的半句话全都咽了回去。 “啊,你,你个贱婢……”刘婆子抽痛得长吸一口气,指着苏青宁便骂。 只是一句话还没有骂完,另一边脸就又挨了苏青宁一巴掌,痛得她脸颊麻木,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指着苏青宁,满脸愤怒,眼里燃烧着火焰。 苏青宁轻轻地甩了甩手,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第一巴掌是告诉你在主子面前该怎么说话,第一巴掌嘛,我可不是沈家的丫环,贱婢也是你能骂的?” 既然她骂了,那她就打得! 刘婆子好半晌才痛得缓过劲儿,想着骂几句,但是动了动嘴,却发现她已经被打怕了,一看到苏青宁那张脸,她就自然而然地不敢张嘴了,她怕再挨打。 这个女人看着年轻,其实也是个狠角色。 说动手打人就动手打人,跟玉氏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青宁,你,你没事吧?”玉氏拉住苏青宁的手,有些心疼,又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苏青宁这么强悍,在刘姨娘的地盘上直接就开打了。 不过这么一闹,倒是终于把在内室里抱着一起睡觉的两个人惊动了。 很快他们便收拾好出来了。 刘姨娘一出来就看到自己贴身服侍的刘婆子脸颊红通通的,这是挨了巴掌的缘故。 她开始根本没想到是苏青宁动的手,只以为是玉氏打的,心里还在嘀咕,她这泥菩萨性子一般的嫡姐居然会动手了,果然是她儿子出事让她完全乱了方寸了吧。 好,太好了,她这般模样跟个泼妇似的,原本她还害怕沈文林看到玉氏那副苍老憔悴的模样会心生怜惜,万一给她想些什么办法救回沈昀来,那可就不好了。 如今这般就好说了。 “玉氏,你胆大了,竟然行此泼妇行径,打人打到主院里来了。”果然沈文林在刘姨娘的暗示下看到挨了打的刘婆子顿时大怒。 “老爷我……我……”玉氏嗫嚅着,被沈文林误解了她连辩解都不会,只会低着头拿帕子抹眼泪。 苏青宁看得那叫一个心疼,连忙替她澄清:“沈老爷,你误会了,人是我打的,不是夫人打的。” “好你个贱……好你个苏青宁,这里可是沈府,不是你们的大包梁村,你作威作福居然作到这里来了,来人啦……” 刘姨娘一听与预想的不一样,为了不给沈文林更多思考的时间,连声吩咐。 苏青宁见状沉声道:“你纵奴行凶,欲对夫人无礼,我本想禀报刘姨娘,怎奈你迟迟未曾出来,只好勉为其难地僭越一回替你教教她规矩。” 苏青宁的话有理有据,说得刘姨娘反驳不得,她使劲朝刘婆子使眼色,想让她说几句,她好替她出头。 谁知道刘婆子早就被苏青宁两巴掌打怕了,又听她口才如此了得,不由得生了怯意,低着头不敢说话。 刘姨娘那叫一个气呀。刘婆子如此无用,她要怎么当着老爷的面给她主持公道? 刘婆子被自家主子瞪得没眼看,还被她借着衣袖的遮掩重重地拐了一下胳膊肘,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张嘴哭诉:“夫人,老奴没有……” 苏青宁不等她说完,直接硬着声音打断:“大胆,刘婆子,你怕不是忘了规矩了,这里到底谁是夫人?” 刘婆子被苏青宁一眼横的刚刚才鼓起的勇气犹如刚刚吹涨的气球被人放了气一般,一下子瘪了。 她蔫了巴唧地低着头,动着唇,心里不服气,可面上却丝毫不敢出声。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苏青宁了。 这个年轻的女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确确实实是个狠角色。 她跟京中贵女是不一样的,她们生气的时候至多厉声训斥下人几声,而她却是一个会动手的人。 而且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特别的重,动起手打到人身上痛得她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导致她现在一看到她抬手就害怕,下意识地往后躲,生怕落到她身上。 刘姨娘见此情景恨恨地瞪了一眼刘婆子,心里暗骂:不中用的东西。 但她到底顾忌着沈文林在眼前,她要维持她温柔善良宽厚待人的好形象,因而不适合发脾气,只得压下心头的恼怒愤恨,拐着眼睛与苏青宁辩解。 “不管刘妈妈她如何失职,她也是伺候我的下人,怎么就由得你来教训了?” 苏青宁看她心里明明恨得要死,可为着维护她的形象硬装,心里只怕早就憋屈死了,她心情大好,轻笑:“二夫人误会了,我哪里是在替你管教下人,我明明是替夫人在管教。 虽然二夫人是这府里的管事人,可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夫人才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主母,你也不过是在替她代管,对不对二夫人。” 苏青宁咬住二夫人三个字,一双眼睛明亮,灿若星光,看得刘姨娘差点不敢直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居然把一向软懦可欺的玉氏抬出来压她。 她才不怕…… 前提是沈文林不在。 今日她在,刘姨娘不敢当着她的面造次,看她一眼扭着头找准沈文林的方向一头扑进去捂着脸哭起来。 刘姨娘心思重,哭的时候也不肯大声嚎叫,太难听,她怕沈文林听了嫌弃,只肯小声地呜咽。 沈文林看了这半晌的热闹,事情他是绝对没有搞懂的,只是知道这几个女人之间闹了矛盾。 当然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也不需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需要按照自己想要做的去说便罢了。 “玉氏,你这是甚意思,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了?”沈文林像从前很多次一样护着刘姨娘指责玉氏。 玉氏眼眶一下子红了,刘姨娘怎么辱骂她,欺负她,她都认了,可是她却受不了沈文林不问原由对着她便是一顿排斥。 她终究还是对他抱有期望的。 “老爷认为是妾身的错?那便就是妾身的错。”玉氏的热泪在眼眶打着转,她却也倔强了一次,愣是不让它们落下来。 苏青宁在一旁看得无比心疼。 难怪玉氏的精神会出问题,就因为有着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和刘姨娘那种不怀好意的庶妹。 苏青宁静静地等等着沈文林向她发难,她咬住下唇,眼中凝着邪恶的光泽,她心想,只要沈文林敢,她就要让他怕! 第四百六十六章 信封里装的什么 事实证明,沈文林的心果然已经偏得不能再偏了。 他根本一点儿也不顾忌着玉氏。反而用一种嫌弃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是啊,在沈文林眼中,玉氏已经人老珠黄,虽然衣着整洁,头发梳得齐整,但她的脸因为长年的抑郁,眉宇有些愁苦之色。 再加上前两年在洪县日晒雨淋,她的皮肤老化得也很是严重。 跟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艳光四射,显得年轻美艳的刘姨娘是完全不能比的。 沈文林早就对玉氏没有了夫妻情分,现下让他颇为忌惮的长子沈昀也出了事,能不能缓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他于是更加不愿给玉氏半分面子。 完全不将她的眼泪放在眼里,逮着她便是一顿重重的训斥。刘姨娘趴在他的怀里,像两年前在大包梁村时一样朝着玉氏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找来了苏青宁这样厉害的帮手又怎么样,拿捏住了贴身伺候她的婆子又怎么样,她还不是要像以前一样照样地挨老爷的训骂。 “老爷……昀儿出事了,你可知……”玉氏的泪越滚越多,眼眶里终于盛不下了,你挤我推地滚了出来。 再看她的双眼,早已经红得像兔子眼睛。 苏青宁看得一阵心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玉氏感受到了,朝她感激地点点头。 “哼,你还好意思说,那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好儿子。 哼,一天到晚读尽了书,考了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沈家的列祖列宗丢脸。”沈文林骂起沈昀来的词汇比外人还要厉害。 让苏青宁这个经历过好几场大包梁村泼妇骂街的人都有些不敢听下去。 这就是让玉氏心心念念的男人,她真怀疑年轻时候的玉氏是瞎了眼睛,居然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 他哪里有一点点正常男人的担当,自己亲生的儿子出了事,不知道担待着,反而找起自妻子的不是。 他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苏青宁一把拉住被沈文林骂得要离开的玉氏,上前一步道:“沈老爷,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沈昀是你的儿子吧?” 沈文林早就注意到她了,但他并没有打算理睬她。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玉氏的人,再厉害,只要他弹压下了玉氏,她还不是照样得偃旗息鼓,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一直没将她放在眼里,不管她在与刘姨娘的对峙中表现得有多强悍,有多伶牙俐齿。 但现在却不行了,他没想对付她,她却要把枪口对准他了,他当即不悦地皱眉:“玉氏,你看看你在哪里找来的这没规矩的贱丫头,主子说话,哪里有她插嘴的份?” “就是,姐姐,你还不赶紧带着她离开,免得惹到了老爷不快。”刘姨娘看沈文林那样说苏青宁,心里高兴得不行。 “沈老爷,不好意思,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昀明媒正娶的妻子,或许按照礼仪规矩,我得喊你一声公公,不过我看你这样应该也不是很想认沈昀了,而我正好也不想认你。 因为你不够资格,你看看你,面弱耳根子软,经不起一丝枕头风。 不明是非,不知对错,哪里有一丝身为父亲的责任,对夫人更没有一点夫妻情分。 无情无能,你不配当沈昀的父亲! 不过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次如果沈昀出事,他一定会把你拉下水,他好不了,你也别想跑,所以你最好不要只是看热闹。” 苏青宁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很客气了,其实她心里有很多想要怼沈文林的话。 她真是太看不上这样的男人了。 苏青宁对他的厌恶是表现得非常直白的,她没有一丝的掩饰,满满地写在脸上。 沈文林刚好看过来,瞧了满眼,立刻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贱婢,贱婢……” 苏青宁一点儿也不带怕他的,直视他的眼睛道:“这就是有修养的沈老爷吗,口口声声出言辱骂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回骂你的,你不配。” 她说着别过脸去,一副十分不乐意看到沈文林的模样。 她太嚣张了,太大胆了,沈文林至今为止看得最多的是就是如同玉氏那般的温婉贤惠妇人。要么就是如同刘姨娘这般温柔似水的女子,从未见过像苏青宁这般嚣张跋扈的人。 “大胆,你大胆……”沈文林高高地举起了巴掌,眼看着就要朝着苏青宁脸上呼去。 玉氏看不下去,伸开双手拦在前面:“老爷不要,这不妥。” 沈文林当然也知道伸手打人不妥当,可他这巴掌要是不打下去,他心头的这口恶气又该如何消下去? 他看一眼玉氏,巴掌便顺势朝着玉氏的脸上落下去。 苏青宁连忙朝着站在门口的杜六使眼色。 他立刻上前拦下沈文林。 苏青宁则把玉氏拉到身后:“你敢,今日你要是打了,明日我便让你们全都进大牢 你可以不信我。 但沈昀说过,一旦你们欺负我和夫人,便让我把这些东西全都交上去,他分身乏术不能出来,可是要是有人看到这些,自然而然会收拾你们。”苏青宁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封,上面被开了封,隐隐透出一个折叠着的泛黄的东西,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很明显让沈文林颤了一下,他似乎颇为忌惮。 苏青宁冷笑一声,拉着玉氏从沈文林的巴掌前离开,这期间,她们就在沈文林的攻击范围里,但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苏青宁扶着玉氏走出花厅,回过头来看似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们放心,沈昀要是能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要是不能出来,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你们都送进去陪着他的,所以不要太早得意。” “你,你个……咳咳……反了反了,沈昀这个不孝子,怎么招了这么一个瘟神进府来。我,我一定要把她赶出去,赶出去。” “老爷,那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你,怎么如此害怕?”刘姨娘想不清楚。 “我怎么知道是甚,我又没瞧见。”沈文林难得跟刘姨娘大声说话。 刘姨娘一见,立刻眼含热泪,泫然欲泣,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沈文林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好生地安抚着。 “好啦,好啦,算我不对,不该对你大声说话。” “老爷……我本不该多问,可,可我就是不放心,我担心你,也担心我们的儿子。”刘姨娘越说越带劲儿,她就是想要把沈文林的话套出来。 刚刚他害怕了,他就是害怕那个女人手里的东西,可那个东西是什么? 会不会是他在外面又钩搭上了别的女人?刘姨娘想象力有些丰富。 可一向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沈文林却硬是咬住牙根不说话。 急得刘姨娘都想对沈文林发脾气了,可她不敢,她跟玉氏和苏青宁都不同,她虽也有玉府那样的娘家当作后盾,但她没有丰盛的嫁妆,庶出的地位注定了她比嫡出的玉氏差劲。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的儿子就是比不上沈昀。 不论是长相,还是学识,都没法比。 她若是没有了沈文林的宠爱,她这一辈子的路可不好走。 所以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她都得把沈文林给哄好了! 刘姨娘眉心微转,还待要再套话,沈文林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推开她说要出去办件事。 眼睁睁地看着沈文林离开,刘姨娘的脸上阴郁一片,转身就给了身侧的刘婆子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老奴错了……”刘婆子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抚着被打的左脸,然后悄悄地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苏青宁和刘姨娘的巴掌到底谁更重。 这边厢苏青宁扶着玉氏已经回到琉璃院。 玉氏表示也很好奇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苏青宁笑笑没说话,看了看四周,见着只有杜三和小翠两个人在场,也不避讳,直接把东西抽了出来展示给她看。 玉氏看过后,一下子失神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闵家人不好对付 厅堂里布置简单,除了几缕帘子以外,什么装饰都没有。木质家具在晨光之下闪着光芒。 苏青宁看向玉氏:“夫人没想到吧。” 玉氏心有所感:“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信,为何会让他那么害怕?” 先前沈文林吓的那一下反应可没有作假,他们都看在眼里。 苏青宁失笑:“大人走的时候可没有留给我什么后手,或许是留了的,但并没有在我手里。 我这个就如同夫人所见,其实就是一张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纸张,里面什么都没写。 我只是利用了沈文林可能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心理,急中生智故意拿出来骗骗他的,没想到他连验证都不敢就信了。 可见他做下的事情可能不仅仅只是不见不得人,还很重大。”苏青宁大胆推测。 当时她拿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捏着一把汗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把人吓到了,这倒是让她十分惊奇,也算是意外收获。 苏青宁与玉氏说话这期间,站在一旁的杜六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苏青宁拿出来的东西表现出来好奇,他只是抱着剑站着,表情冷漠。 苏青宁的话虽然是说给玉氏听的,但其实也同时是说给他听的。 看他这样,她几乎已经肯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沈昀的确留有对付沈文林的东西,没给她,却给了杜六,她径直走向杜六:“拿出来吧。” 杜六犹豫了一下,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杜九朝他用力点头,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中摸出一个与苏青宁手里类似的信封递给她。 “公子有交代,里面的东西不要乱用。尤其不要像刚刚那样用。” 苏青宁接过,并没有打开,她对沈文林做过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是想着掌握能够拿捏他的把柄,不指望着他能在沈昀的事情上帮上什么忙,但一定要确保他不会在其中捣乱。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苏青宁对于杜六也有些不满。 他既然不是诚心来帮她的,那就不要跟着她好了。 非要跟着,又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讨厌。 但这回看在他把东西交出来的份上,苏青宁没有多说。 想想也是,他虽然没有主动帮过,但是在她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他还是动了手的。 别的不说,他的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不然她也不敢在沈文林和刘姨娘的地盘那么嚣张。 现在她算是把他们两口子彻底地得罪透了,她可不能不把他赶走,做个打手也行。 她相信沈昀的底线肯定是不会让她死在沈文林和刘姨娘手里。 “丫头,这个能做什么?”玉氏被沈文林那样骂过,又哭过一场后,现在的情绪稳定多了。 苏青宁看着她像是暂时对沈文林死心了。 也或许是她醒悟了,想要救她的儿子,沈文林是再怎么样都靠不上的,不如自己想办法,或者依靠苏青宁。 看到这般模样的玉氏,苏青宁很高兴,但也识趣的没有再提及之前的事情,只道: “沈老爷对于大人被软禁东宫之事一点儿也不着急,我怀疑他另投了太子的对家。而这回太子出事很明显是对家搞事,不然不会这么凑巧。” 毕竟她一到京城,听得最多的就是太子的地位有多巩固,有多受皇帝信任。 只是偏偏他的身子骨不利索,可惜了了。 包括上次在南郊马场她也算是亲眼看到过太子,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但对于他的印象却也算深刻了。 温厚有礼,谦逊得体,确有皇室子弟,东宫之主的气场。 难怪像沈昀这样的人也会忍不住站到他那边。 但是现在的太子是否是以后大梁朝的一国之君了? 苏青宁不禁有些犯嘀咕了,这事她记不起来了。 只知道大梁朝在不久以后会换皇帝,可是到底是谁当的,书里提过,她却没仔细看。 苏青宁郁闷,她恨不得再穿回去把那本带上…… 当然这样的事情想想就好了,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玉氏有了她的安抚,情绪稳定了许多。 苏青宁叮嘱一回小翠,让她一定要把玉氏照顾好。 “有什么问题就唤我。”苏青宁道。 小翠忙不迭地应下。 以前夫人就全靠着公子活着,这回公子出事,要是没有苏小姐在,她们主仆俩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对苏青宁十分感激,送苏青宁出去的时候谢了谢。 苏青宁刚进房间,就听到敲门声。 是三丫过来了,她悄声说了一句:“小姐,杜三回来了。” 苏青宁心头一颤,猛然想起杜三那一茬,赶紧让她把人请进来。 “小姐,杜三伤重,走不了路,杜九特地让我来请小姐走一趟。”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居然重伤,可见这事儿比想象中难多了。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快速介入,立马查清,如此才能从根子上解决此事。 她急忙跟着三丫往外院走,沈昀在西南角给杜三一行人专门设了一个院落,平日里他们都不在,此时进来,有好几个人都围在院门口。 看到她来了,除了杜九,其他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小姐,你来了,杜三就在里面。”杜九很是急切地拉着苏青宁进去。 刚进房间,苏青宁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其中夹杂着杜三沉重的咳嗽声。 “咳咳……我有重要消息。”杜三原是躺着的,看到苏青宁来了连声道。 苏青宁看他一眼,他原本皮肤很黑,此时血色全无,都显出了两分白意,嘴唇发青,有中毒之兆。 苏青宁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他都这样了,还顾着办事情了,可见杜三这人看着不大怎么讨喜,但却是一个行事靠谱之人。 她从袖中拿出沈昀先前送她的药丸递给杜九,让他先给他上些药。 杜三推辞,说他没事,杜九接过一脸欣喜的道:“老三,你别推了,这是公子配的上好的伤药,正好对你身上的剑伤。” 苏青宁一听,背过身去,让杜九赶紧给他上药。 杜九也不含糊,手脚麻利地把药上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说好了。 苏青宁这才转过来问起杜三此行之事来。 杜九代为答道:“大理寺里守卫森严,老三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空子进去,找着了那人。” 苏青宁一阵激动,问他是否有从胡涂从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咳咳,不是他,他只是个做事的,他身后还有人。”杜三的伤口似乎极疼,一说话,就扯的伤口隐隐作疼。 苏青宁意识到他的确拿到了重要的消息,但对她有些不放心,所以才犹豫了。 “是谁?”苏青宁问着,突然想到,难道那个所谓背后的人是她认识的? 她很快寻思起来,在京城里她认识的人不少,但都是通过会所认识的顾客。 算是她认识他们,可他们却并不认识她。 这样的只能算是打过交道,应该不至于让杜三犹豫。 她细推一回,脑子里蹦出了几个名字,她有意猜一猜,但杜三在杜九的催促下还是说了出来。 “闵家人。” “闵文意?”苏青宁毫不犹豫地喊出一个名字。 闵家她认识三个人,三兄妹,两男一女,闵柔娇弱,不可能参与此事,闵文中远离京城,身在北疆也不可能。 单余闵文意了。 并且苏青宁与他接触过好几次,他手里管着那么大一摊生意,为人心思深沉,缜密善谋,看着极像是参与这种事情的人。 杜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闵文意在此事之中隐藏得太深,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探到他的。 “闵家人不好对付。”杜九有些失望。 闵家是皇城皇商,虽然顶的是皇商的名头,其实他们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也不小,再加上皇宫之中还有为妃之人。 “没想到这事儿闵家竟然也参与其中。”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他们只是做生意的,定是有利可图才会出手。”苏青宁表示她与闵文意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对他的为人处事还算了解。 他是比较典型的商人,逐利趋祸是天性。 她问杜三和杜九可有别的方法可以与他接触一下,套套话。 杜三低头没说话,他伤重体力已经开始有些不支。 杜九则摇摇头,他们家公子与闵家一向有些不对付,所以交情断然没有。 苏青宁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来:“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闻言,杜三和杜九同时抬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两个人的眼里同时流露出来不相信,他们不信苏青宁能够从闵文意的嘴里掏出实话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如果搭上她的话 想到这里又想到如今是手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要收拾人,就算她紧握金手指,也不可能跟封建王朝的君主作对。 苏青宁的心沉了下去!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苏意涵安慰苏青宁,说她回家后会请她爹帮着再打探一下。 苏青宁谢过,也只能如此了,现今朝堂之上谁都不敢轻易替太子说话,否则就被打上太子同党的标签,这样的后果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要是,要是沈大人真的出事了,你也别害怕,我会派人来接你走。”赵可瑜附在苏青宁耳边悄声道。 苏青宁冲她笑笑,赵可瑜果然是真正把她当朋友的,这个时候不想着远离她,还特地亲自过来看她,给她留下这样的希望。 苏青宁郑重谢过,却说不需要,其实沈昀留了人给她。 “嘿,他倒是有先见之明,待你也还算不错,你这红颜祸水的名声也不算白担……” 赵可瑜一时嘴快,把本不应该说出来的话漏了出来,她意识到时,赶紧捂着嘴巴,然后却发现苏青宁已经听到了,她低下头眨着眼睛有些不安地去拉苏青宁的手。 苏青宁原本倒是不甚在意赵可瑜的话,但见她说完之后心虚而又羞愧,认真品起她的话来,这才发现她话中流露出来的意思。 “红颜祸水?这,这是什么意思?”苏青宁听得一脸蒙。 赵可瑜悄悄抬头看她一眼,见她脸上茫然无知,与苏意涵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地瞪着她,朝她点点头。 “青宁,你还不知道吗?”赵可瑜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苏青宁听得更蒙了:“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事实上她从来到京城之后就被沈昀弄进府里来了,根本还没有机会出去走动,而她又一直忙碌着沈昀的事情,也没有派三丫她们出去打探过。 至于沈昀留给她的人,他们倒是见天的往外跑,可他们毕竟不是她的人,不可能真正忠于她,就算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大概率的也不会告诉她。 而且这个话题听着就敏感,他们更加不会说了。甚至苏青宁怀疑这些话压根就是他们传播出去的。 不然她跟沈昀这等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私底下发生的一些小事,何至于就传播得除了她本人以外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话我们也不知道是何人传出去的,自打前两天出去喝茶吃饭,那些楼子里的说书先生们便换着花样编着故事说着玩儿。 没说几回就成了人家茶余饭后消遣的故事。只是,只是说说而已,青宁你莫要当真。” 赵可瑜不安地解释。她初听到的时候因为说书先生是把人名做了处理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再听别人深入的解析一番,这才晓得其中的主人公竟然还有她好朋友的事。 她这才听不下去,当时就想着马上找过来问问清楚。 还没来得及,沈昀就出事了。 赵可瑜当时还在想,这样一来,苏青宁红颜祸水的故事该消停了吧。 谁知,越传还越厉害了。 因为大家觉得如果她不是红颜祸水的话,就不会一来就把沈昀给坑进去了。 好好生生的一个状元郎,前途光明,岂知竟然时运不济娶回来一个命格硬的克人。 赵可瑜听不下去,走到哪里就与人争辩到哪里,可越辩越乱,她就越生气。 最后还是遇到苏意涵,让她暂时先不要出声,也不要往心里去,最好是找到苏青宁亲自问过才罢手,不然别人说的天花乱坠都有可能是假的。 如今听得苏青宁这么一说,外面传扬的故事倒也十之五六为真。 但要说什么要坐实苏青宁是红颜祸水的事情,这事儿赵可瑜却是不认同的。 她说完后紧张地看着苏青宁,生怕她伤心难过。 岂料她跟没事儿似的。 “青宁,你没事吧,你要是难过的话就说出来,这样会好受一些。” 苏青宁耸耸肩不在意地道:“无事,要说传别的名声我可能还会紧张两下,只是此事我却无甚心思计较。” 苏青宁显得很淡定。 她这不是假的,是真的不在乎。 因为进入沈家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从未想过此事,完全是被沈昀一手推手的。 她巴不得因为某些事情把此事解了。 至于传出这样的名声,对她以后有什么影响,不存在的。 反正只要沈昀同意放她走,她立马打包东西回大包梁村去。 要能嫁出去就在那里找个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安然地过一辈子。 当然要是这样的坏名声传得太远了,她不嫁人自梳做姑子一辈子也好过,反正自己有本事有本钱,还怕日子过不下去? 苏青宁想得很透彻,也想得有些过于遥远。 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听到赵可瑜长长的一大段的夸赞之语。 大致意思是苏青宁这么好,怎么可能是他们说的那个意思,定是有小人在背后胡乱嚼舌根。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要是知道了,我非找到她问个清楚明白,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居心。”赵可瑜恶狠狠地赌咒发誓。 苏青宁反应过来,随口接了一句:“我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得罪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左不过就是那些人吧。”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数了,她跟沈昀成婚的消息定是沈昀自己派人传出去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定是有利可图的,首先一点就能把她牵制在他身边,让她无法自由行动。 而传她是红颜祸水的想必就是一心惦记着沈昀的玉珠珠。 不过她为人谨慎,做很多事情都不会轻易留下把柄给人。 所以苏青宁相信凭赵可瑜是抓不住她的小尾巴的。 故而这事她就不想拿出来讨论了。 苏青宁这么一想就透彻了,她拉住赵可瑜和苏意涵的手,感谢她们能在这关键时刻赶来看她,替她出主意。 “你们的好我是惦记着的,只是我最近没时间操心会所的事,前些日子听许嬷嬷说里面的生意深受影响,不知道你们今日去过之后如何呢?” 赵可瑜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一些话在心里过了半晌,最终才道:“不太好。” “意料之中。”苏青宁叹息一声。 她的名声都被玉珠珠毁成那样了,由她牵头的会所生意怎么可能还好得了。 京中名门夫人和小姐们最讲究名声,此时唯恐沾惹上此事。 “可有退卡之事?”如果暂时没有人上门还好,要是闹出退卡的事情来,这就不好解决了。 “还真有。”这回赵可瑜算是开窍了。 她总算知道了,不管她怎么样隐瞒,都是瞒不过苏青宁的,在心思方面,她不是她的对手。 “罢了,罢了,可瑜,你答应我一件事,从现在开始,出了这个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至少在此事没有解决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沈府,会所里也不要去了。” “啊,为甚,这个时候你正是需要人帮忙,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面对。” 这阵疾风也并不是苏青宁的能力能够面对的。 “不为什么,只为保住你的会所。”苏青宁紧紧握住赵可瑜的话。 她刚刚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她。 她果然是一片真心待她,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她。 当然还有苏意涵。 她虽然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她脸上同样挂着关心。 而且就看她这会儿还敢跟着赵可瑜一道过来看她,苏青宁便足够知道她的心意了。 赵可瑜明白了,苏青宁这是想要让她们拉开距离,以免让人联想到她手里那个休闲庄子。 “没事的,一开始我们开业的时候就没有说清楚这层关系,我们最多就是关系好罢了,她们不会知道,那里面也有你的股。” 苏青宁点点头说希望如此,看赵可瑜情绪低落,她还开玩笑说以后她的会所要是不行了,她还得靠着她这边周围了。 赵可瑜原本情绪低沉,此时却生生被苏青宁积极乐观的态度给影响到了,跟着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苏青宁看她心情好些了,放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我没事,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苏青宁心里有一句话一直没处说去,现在她一定会尽力想办法救沈昀。 因为这是最好的留人情的时候。 凭小说里的情节,沈昀在当上重臣之前,也是经历过很或大或小的磨难。 这一次也只是其中之一,当不得真。 当然,除此之外,苏青宁心里也有打算,要是事实证明凭她的力量救不了沈昀,甚至还有可能搭上她自己的话,那么她肯定会离开! 第四百七十章 商人逐利是天性 赵可瑜脸上笑着,可眼中却不自觉地涌出了泪。 她不忍心看到苏青宁被困在这里,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打心眼底里把苏青宁当成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她急切地说苏青宁如果需要她做什么,她一定义不容辞。 苏青宁看出赵可瑜眼中的真诚和坚定,她想了想道:“现在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甚事?只要我能做的,你只管说。”赵可瑜立马接下,甚至都不想是什么事,她就要帮苏青宁,否则她心不安。 “我现在身在沈府,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可现在有件事情,我想出去一趟,必须出去,我瞧着你身边这个小丫环的身形与我差不多,能否……” “李代桃僵?行,桃桃,你赶紧过来跟青宁把衣衫换了。”赵可瑜连犹豫都没有,一听能帮上忙,赶紧支使起来。 一旁的苏意涵也问苏青宁可需要她做些什么。 苏青宁谢过,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请她派人给她送一封信给一个人。 苏意涵点点头,连要送信的那个人的姓名都没有问,就直接认可了。 苏青宁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心里无限感慨。 她没想到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有人愿意帮她至如斯地步。 她实在是感动涕零,只是暂时无法报答,唯有牢牢记在心中。 事情决定下来,苏青宁也不啰嗦,与丫环桃桃换好衣衫后,她就跑了一趟玉氏的房间,这事儿还需要她在其中打掩护。 她不希望那些站在暗处盯着她的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大丫,你跟着桃桃一块儿就在夫人屋里,哪里都不要去,有人寻我,就说我头疼,三丫你随我出去。” 此行出去,她不确定会不会遇到危险,她需要三丫的身手。 苏青宁很快就做好了一系列的安排,掩下面容混进了赵可瑜和苏意涵的队伍中,随着她们一并离开。 出了沈府,赵可瑜与苏意涵分头行事,把苏青宁送到了她想去的地方——醉风楼。 进到二楼的雅间,赵可瑜道:“青宁,你要在这里等他?我听说他这个人不大好相处,不如我还是陪着你一块儿等吧。” 苏青宁算算时辰,如果苏意涵派人把信送到了,那么该来的也该来了。 她婉言谢绝了赵可瑜的好意。 说这事儿她自己来解决。 赵可瑜还要再说,苏青宁连忙打岔问起她母亲的情况。 说到这事儿赵可瑜的情绪又开始低落起来。 “我娘……知道那事后,也发了狠,又吃了沈大人的药现今打起精神来管理后宅,把她们管得死死的。 只是我爹还是太偏心,我们说的话他都不信,只以为我娘是为争宠,没法子了。 嗨,不管了,反正我娘说了,以前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心如此之狠,现在她知道了,不会让她好过,我爹心眼长偏了,他不管,还有我舅了。” 赵可瑜说着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 谢过苏青宁,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和说服沈昀,知道了家中姨娘是那样的狠毒心思,她们母女俩被人拆吃入腹了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听赵可瑜说得轻松,苏青宁点点头,她知道赵可瑜不是喜欢撒谎的人,凡事是怎么样的便是怎么样,她决计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所以苏青宁觉得这事儿她可以放心了。 两人还待说些私密话,门外三丫敲门了:“小姐,人来了。” 苏青宁立刻正襟危坐,赵可瑜也识趣地退了出去,不过本着关心苏青宁的心思,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让掌柜的给她找了隔壁的雅间,喝着茶等待着。 苏青宁坐好,素手轻动亲自泡制了一壶茶。 闵文意绕过屏风进来之后看到雅间里茶香缭绕,茶气氤氲,苏青宁整个人隐在茶香之中,搭配着她身上穿着的月白长裙,仿若仙子登临。 他一时之间不由看得怔住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迈动脚步。 “闵掌柜多日不见,这是不认识了吗?”苏青宁举起茶杯朝他示意。 闵文意反应过来,哂然一笑。 清秀的脸上便显出十二分的笑意。 他走近苏青宁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顺势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轻轻地咂巴着嘴道:“好茶。”就如她的人一般,让人饮一口就恨不得一杯全都喝下去。 “许久不见,闵掌柜别来无恙。”苏青宁寒暄着。 闵文意脸上笑意轻浅:“安好,只是多日不见姑娘,有些想念。” 明明是带着一丝轻浮的话,但在他说来,却并不见油腻的味道,反而显得真诚。 让苏青宁听来,仿佛他是真心在关心她。 她垂眸,不接这话的茬。 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问他的生意最近做得怎么样。 “闵家的生意姑娘觉得如何?”闵文意不答反问。 答案显而易见。 闵家身为皇商之一,虽然不管最出挑,但绝对不差。 尤其在闵家出了闵文意和闵文中两兄弟后,隐隐有超过其他两家之势。 苏青宁突然不知道话题该怎么继续下去。 闵文意却心有所感,突然俯身压低声音道:“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这般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实在不像姑娘的风格。” 苏青宁心头一震,和着人家压根就知道自己寻他所为何事。 她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道:“闵掌柜的应该知道京城的冰块之事。” “冰块?”闵文意微微有些意外,他以为他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就该实话实说了,没想到又扯远了。 不过说到冰块他倒是比较有发言权。 因闵家有很多生意在北疆,故而他们便顺道做了冰块的生意。 隆冬之际,他们会组织人在极冷之地凿冰装船运抵京城,在北郊建有冰窖,储存着待到来年夏日炎炎之时使用。 因为顺天府的夏日实在闷热难当,故而冰块的生意一向很好做。 有利润者,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有些小商户小打小闹根本惊不起水花。 对他们家的生意没有丝毫影响,最能构成威胁的还是其他几两家皇商,以及一些大型的商号。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们三家在京城鼎立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有很多时候都能够自然而然地分出市场来。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都不会过分侵犯。 但今岁的京城里却出现了另一家冰块供应方。 这家奇怪的很,只要顾客上门消费了,他们居然可以不收冰块费用免费赠送,而且赠送的数量不小。 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损失了好些订单。 闵文意自然是查过此事的,送冰块的商家就是京城南郊的舒心阁。 那里的东家便是眼前这位笑语嫣然的女子苏青宁。 想清楚这茬后,闵文意清秀的脸上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他眉头上扬,端正身姿看着苏青宁:“姑娘所说我略有耳闻。其实也好奇姑娘为何可以舍弃如此大本钱免费赠送,其中可有因由?” 这是商业机密,一般来说识趣的人都不会过问。 因而平日里闵文意虽跟苏青宁有来往,却也不会轻易问起。 但现在苏青宁的意思很明显是有意要告知,他这才敢大着胆子多问一句。 苏青宁眉目清远,声音清越:“闵掌柜有没有想过,除了将冰块从遥远的北疆运抵京城,或者自青云山顶开凿以外,还有其他的法子。” 闵文意自然想过,不然按照他们的成本舒心阁不可能送得出手。 只是他也研究过他妹子闵柔拿回家中的冰块,与他们冰窖里储存的一般无二,甚至保存得更好。 他早就好奇到不行了,也派人前去舒心阁里打探过,但这消息他们捂得严实,并不能得到丝毫有效的信息。 只知道他们有可能是自制的。 “姑娘的意思是你们握着制冰的方子?”闵文意试探道。 苏青宁笑着点头:“这方子如果闵掌柜愿意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闵文意惊住了:“送我,为何?” 他仔细想了想,仍有些不明白了苏青宁这么做的理由。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这一切都是算计 苏青宁笑笑自如地道:“自然是有求于你,我欲以冰块的方子来换取一个消息。”苏青宁撑握住了足够的主动权后,开始道出她的真实心思。 “哦,姑娘想从我这里知道甚消息,其实姑娘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如果……只要想知道的,只需直接问我便是,不消用这般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这回轮到苏青宁惊讶了,闵文意行事大胆,先前他都敢直接出言求亲,可见他并不是固守老旧思想之人。 只不过苏青宁以为经过了先前沈昀对他带敲带打的提醒,他应该已经放弃了对她的心思。 毕竟他们二人并不熟悉,闵文意之所以对她起心思,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她的经商能力,他是理智的,并不会感性,更不会狂热。 所以这次事出有因,苏青宁才会出来见他,她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谈判的人,她也有把握说服他,说白了,商人嘛逐利是天性,只要利益达到了,一切好说。 “你想知道什么?”闵文意一直追着苏青宁问这事。 美人虽美,但闵文意绝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会为了美人而放弃自己的家族利益和行事准则。 “胡涂从这个名字想必闵掌柜的不陌生吧。”苏青宁看着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当即出来意。 闵文意犹豫片刻,锁紧了眉头,胡涂从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不仅不陌生而且还熟悉的很。 以前还只是认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可是有过最深入的交流,为此还达成了一笔交易。 “姑娘怎么突然问起他来?”闵文意知道苏青宁既然提到了他的名字,想来是查到了什么,他不好直接否认,便想套苏青宁的话。 “他现在在大理寺的大牢里,按理说,我是不应该知道他跟闵掌柜有联系的,可他到底没管住嘴,说了实话。 可想而知,大理寺的守卫不算严苛,而那人的嘴也不怎么严实嘛。 今日我可以得知这些,他日,未必别人就不知道,闵掌柜难道不想从中脱身?”苏青宁挑眉。 话题进行到这里,气氛便显得有些严肃了。 闵文意侧眸瞧着苏青宁,他发现先前他对她所有的印象里只有漂亮聪明是真实的,什么温柔可人,什么善解人意都是假象,她刚刚说出来的这番话满满都是算计和套路。 哪里有闵柔说的那么娇柔软弱? “姑娘既然能知道这么多,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也是受人之托,而且我想奉劝姑娘一句,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操心的,趁早不要管,我待姑娘有心,不希望姑娘出事,还有一言,沈寺正并非姑娘良配,你若选他,只怕所托非人。” 苏青宁听着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似乎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忍不住追问:“闵掌柜何出此言,我原以为你们俩之间或是有些交情。” 这事是苏青宁推测出来的,沈昀一般不在陌生人面前显露出本性来。 他总是喜欢戴着面具,他的面具不只一面,在朝堂之上庄重认真,在熟人面前间或玩笑嬉闹,在陌生人面前一定是淡漠从容。 而在她面前就像魔鬼,仗着拿捏着她的短处肆意妄为。 但观第一次沈昀与闵文意网页时起,沈昀就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淡漠,反而带着些嫌弃,她推测两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应该还不算太差。 只是后来沈昀对注意又是警告又是嫌弃的,苏青宁就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是何关系了。 闵文意惊了一跳,他没想到苏青宁会看出他跟沈昀之间的那些小九九。 不过他这会儿诋毁起沈昀来也是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或许在一定的政治立场以及大是大非面前他与沈昀有着很多共通的地方,这使得他们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深交。 但对于眼睁睁地看着他第一次动了真情的女子嫁给沈昀,他心里不满的。 所以跟沈昀的交情是真的,对他的嫌弃也不假。 这样的戏半真半假,才是最不易让人看透的地方。 他一沉默,苏青宁心里便有了答案。 “你们果然认识,所以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当初你出现并且愿意主动帮我,可是他授意?” 此话一出,闵文意更加震惊了,他不由自主地朝后面看了一眼,他简直有些怀疑苏青宁是不是在他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她怎么就知道这事了? 其实苏青宁不是沈昀,她还真没有看穿闵文意的真实心思,她只是胆子比较大,敢想敢说还敢点出来。 然后根据闵文意的反应验证,这种方法在沈昀那里虽然不怎么管用,但在闵文意这里一用一个准。 不一会儿,苏青宁已经推测出了当初她代管的那些铺子开业时为何闵文意都能准时到达提供帮助了。 原来这背后之人是沈昀。 他倒是有心了! 苏青宁心中无法抵制地浮上一抹感动。 原来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只是不喜欢通报他做过的事情罢了! 这么一想,苏青宁想要救沈昀出来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她抓住机会询问闵文意。 被苏青宁问得紧了,闵文意敷衍了一回,但他发现他根本就摆脱不了苏青宁,她这人看着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可其实她是一个死心眼,一旦认定他的确与此事有牵扯之后,便一心一意要问个水落石出。 “哎,哎,没意思,没意思,我说了吧。”闵文意眼看着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只好摇摇头开始说真话。 “真是的,沈兄估计进去的时候压根没想过此事会由你来戳破,你这么冰雪聪明,难道沈兄会动心,连规矩都不顾了,也想着把你娶进府里。” 闵文意感慨了一会儿,在苏青宁的一再催促下说了实话。 “我是他最后的退路,你来找我确实找对人了,不过,事情可不能这么简单地解决,好些人还没有动静,戏也没有开演,这会儿可不能就此落下帷幕。” 闵文意点到为止。 苏青宁眨眨眼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不,不是好像,而是她已经全都明白了。 合着她就做了一场白工,人家其实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她本来信心满满,战斗值也拉满了,可现在听了闵文意的话她有一种心头关着万千火花却无处泄漏的抑郁感。 人家弓已拉满,箭已上弦,特么的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计谋,合着她自作多情了。 呸呸呸,亏她刚刚还对沈昀生出一丝感动之心,都是算计,都是套路! 苏青宁顿时像被扎了针的气球,慢慢地蔫了下去。 闵文意眼见她这般模样,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说句什么,想了想罢了。 沈昀既然这样安排,那就活该他被苏青宁责备,谁让他想要赢了仕途,还想要将美人也赢了。 “对了,青宁姑娘……那个你刚刚说的冰块的方子……”闵文意毕竟是个生意人,露了消息,自然不能少了好处。 “给你。”苏青宁有气无力。 “那敢情好,多谢青宁姑娘成全。” 苏青宁终于注意到了闵文意对她的称呼的改变,她看他一眼,突然觉得他清秀的脸上那道明晃晃的笑容有些刺眼,她道:“方子可以给你,而且免费,我不收分文,但是我要分成。” 既然闵文意把话都点完了,她知道了沈昀那头并不会有危险,那么她也就不多操心了,还是想想她的生意比较好,她是爱钱之人,毕竟谁会嫌钱多了。 “分成啊,呃,你要几分?”闵文意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试探着道。 “我也不要多了,干股两成。”苏青宁爱钱不假,但却是一个极有分寸之人。 闵文意一口应下:“成交。”只是两成而已,闵文意是个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方子,他要花费的成本不知凡几。 要是惹得苏青宁不快,她转头把制冰方子卖给其他两家,不管哪一家,都对他极为不利,所以多出来的都是赚头,他哪有不肯依的? 同时他心里对苏青宁又多了两分喜爱。 这女子目明心亮,在这个时刻还能惦记着跟他谈条件,但又极有分寸尺度,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这样知分寸的女子由不得他不喜欢。 可是她是沈昀的人了…… 闵文意叹息一声,心中满满都是失落,要是他早于沈昀遇上她,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有所改变!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顾一切要了她 闵文意看着苏青宁的脸,真是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喜欢,想多了心头不由得有些燥热起来。 如同以前一样,他开始游说起苏青宁来。 “青宁姑娘,你现在该知道了吧,你跟沈兄并不相配。” 苏青宁挑眉,知道他言下还有话要说,便身子前倾做出静静地听的模样。 闵文意的言辞真诚而又大胆,说什么如果他娶了她,他们定然是最相契的,因为她喜欢做生意,而他也喜欢。 通过前几次的交谈,闵文意看得出来苏青宁是向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的。 她在听到他说的大梁的那些景致时,眼睛里都在放光。 漠北,西疆,南部,东海,她大约都想去一去。 而他也正是这样一个喜欢到处游走做生意的人,如果他们成亲,那便能夫唱妇随,好不安逸。 不得不说,闵文意的口才何其了得,不愧是闵家最得力的少东家之一。 干听他说着,苏青宁都觉得自己已经动心了。 她想闵文意果然是了解她的,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最能挠到痒处。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内心深处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既想追寻安逸平静的生活,又想出去走走荡荡,感受一番大梁的河山。 这一点大概跟她在现代会不定期出去旅游有关吧。 然而,现在还是算了吧。 苏青宁忍住心动拒绝道:“多谢闵掌柜抬爱,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走出来是沈家人。” 她摊了摊手,然后才发现她因为从内心深处并不认同沈昀所谓的成亲之事,故而并没有梳做妇人的发髻,纤手抬到一半又放下,看着闵文意笑。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一切都无所谓。”闵文意也是豁得出去的,继续拿话蛊惑苏青宁。 说什么如果她愿意跟他走,他们这就离开京城,漠北,西疆的风景最奇特,她愿意去哪儿,他就陪她去哪儿。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闵文意说得很带劲,可她却渐渐地听出了不对劲。 “闵掌柜,你可打住吧,我又不是十来岁不懂人事之人,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听出闵文意故意把话说得飘渺和虚远,但其实他并没有想要负责任。 就像现代很多渣男一样,撩完就睡,睡完就走,至于她的身份,她的立场,他或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对她一个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是已婚妇人身份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跟他走了,这辈子她才是真正的抬不起头。 跟着沈昀,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她倒还是他名义上的正妻。 苏青宁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外来者怎么就这么容易想透了这些,想清楚后她看着闵文意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当下冷着脸问他是否要做冰块这笔交易。 闵文意眼见着自己在跟她打感情牌,她却全然不理会,一心一意要跟他谈生意。 心头微滞,想要借着接触茶杯的动作试探着碰一碰苏青宁的手,然而还没等他伸过去,人家就巧妙地避过了。 他沉沉叹息一声,合着他刚刚说了半晌有魅惑的话,人家压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抚了抚脸颊,这张清秀温柔的脸原来在苏青宁面前一点用都不管。 “好,谈生意就谈生意。”总比什么都没的谈好。 “二八分如何?”苏青宁眨着眼睛问。 “我先前就说了,没问题。”闵文意同意。 苏青宁立刻挥去对闵文意的不满,欣喜地道:“既然如此,那便签个协议。” 她没有一分迟滞地拍手,要过笔墨纸砚,刚想书写看到闵文意盯着她看,便把纸笔移过去,示意他写。 闵文意私心里很想收集苏青宁的字迹,便推却自己从没有写过这样的文写,怕是写不好,不如请她写来看看。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按照现代的入股合同大致写了一下。 写这东西一不小心就要落下要点,她磨了好久才写好。 这期间闵文意表现出了极强的耐心,一直坐在一旁陪着她,不说话,也不打扰她,只是端着茶盏侧头紧盯着她。 认真端坐书写的苏青宁真是太吸引人了。 她静静地坐着,螓首微低,白皙纤长的天鹅颈美得让他看得转不动眼睛。 他默默地想着,如果把她带回家中,日日这般看着,这滋味想想便美。 而且她还有一身千奇百怪的想法,时不时的便能给人新鲜感。 对于他一个喜欢追究新鲜事务,喜欢生活多姿多彩的人,苏青宁是一个再适合不过陪着他的人。 只可惜…… 闵文意心里没来由得羡慕嫉妒起沈昀来。 他凭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把如斯美好的苏青宁藏在府中,她还愿意主动为他的事情到处跑。 如果是他出了事,拜托到她身上,她是否愿意帮忙? 闵文意想到便脱口而出。 苏青宁愣了一下,心道她跟闵文意之间并无交情,除掉见的这几次面,可以说是陌生人,他要是有事,她自然不会帮。 不过她手里这入股合同才刚刚拟好,字都没有签,她当然不好生硬的说这样的事情,太伤人了。 她沉吟片刻道:“签了这合约,大家便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当伸手。” 苏青宁的话让闵文意心头一动,他一下子任性起来: “我再让利两成,我若出事,你可能像帮沈昀这样帮我?” 他想,如果这辈子注定与她无缘,他也就不强求了,但是若能借故跟她走得近一些,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苏青宁一怔,她没想到闵文意如此大方,她原本以为他既是出自皇商世家的,又那么会做生意,那么肯定不好说话,故而她在开口要干股的时候这才 不敢狮子大开口。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往上加,只是附加的条件未免有些太过了,让人难以接受。 “青宁姑娘不愿意?”闵文意有些失落。 苏青宁笑笑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愿意尽我所能帮你。” 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闵文意在某些方面让她不舒服,但是看在他这么大方,而且跟他交好没有坏处的份上,苏青宁答应下来。 她想他们皇商世家百年家族,一直以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事,眼下又能出什么事呢? 倒不如答应下来,何必为了一句虚言得罪他,让他不舒服。 两厢说好,两人十分痛快地签订了合约。 闵文意还命人取来他的印章盖了上去,言明这门生意只是他跟她之间的。 这当然最好,虽然闵家势头大,但苏青宁也不大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合约一式两份,一人揣一份,待到墨迹干掉,苏青宁将其折叠整齐交到闵文意手里。 她下意识朝他伸手,想要握握手,表未两人合作愉快。 闵文意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见那双纤长的玉手就在面前,连忙赶着苏青宁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之前握住了。 苏青宁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只得轻握了一下,想要快速松开。 却被闵文意着力握住了。 他的手心很湿润,很柔软,包裹着她的手,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青宁心头一跳,脸上一热,脸颊一下子红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掰闵文意的手:“那个刚刚的是握手礼,是表示合作愉快的意思。”她瞧着闵文意是误会了,连忙尴尬地解释着。 闵文意愣了片刻,他其实隐有所感,只是他太喜欢这种将她纤柔的玉手包裹在掌心的感觉了,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她! 他有些不舍地紧了紧,想松开又舍不得,直到苏青宁轻甩两下没甩开提醒他说:“呃,现在好了,可以松手了。” 闵文意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心里满是失落。 他忍不住再一次想到,如果先于沈昀遇上她,他们会怎么样? 只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假设,也没有如果,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偶然与必然的结合。 不过,有些事情其实也不是会一直绝对的。 眼前看着好像是这样的,推测着会怎么样发生,但谁能说得清楚它会一成不变? 改变才是一切的本能,要是哪一天她跟沈昀掰了,他想他一定会接过去。 眯着眼睛看着笑容娇俏的苏青宁,他心潮澎湃,这一刻他是真的想不顾一切地要了她! 第四百七十三章 对付她留的后手 苏青宁眼看着闵文意的眼神转变,她连忙收回手,藏在身后紧紧地捏了捏,然后退后一步,再次确认了他们的生意可以尽快开始。 闵文意看到她那么明显的避嫌,幡然醒悟,连忙恢复常态应道:“青宁姑娘放心,现今是七月,秋老虎正是盛行之际,若是过了这个时候,冰块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苏青宁看他虽然犯了一小会儿糊涂,但总体还是清醒的,松了一口气。 出得门去跟还守在隔壁雅间的赵可瑜打了一个招呼,她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去了一趟城外舒心阁。 以往人来人往,外面她专门命人修建的停车场总是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看管的老丁忙都忙不过来。 可现在,还真是门前车马稀,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马车。 守车的老丁悠闲地坐在槐树前眯着眼睛打盹。 三丫看不过去,想要提醒一番被苏青宁拦住了,她嘘了一声,让她不要打扰,自己绕到侧门下了马车,叫开门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来过了。 得知她的意图后,三丫尽心尽力替她遮掩着。 两人一路上十分顺畅地到达了会所的前台。 以往这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家喝着新式饮料吃着好看的糕点说说笑笑好不乐和。 如今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前台小妹歪在那里一副抑郁的模样。 听到动静,看到苏青宁来了,她惊得立马站起来,双手交握在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找许嬷嬷。”苏青宁摆手示意她坐下。 然后径直走向她特地给许嬷嬷准备的单独办公室。 许嬷嬷正在里面整理账册,看到苏青宁来了,也是惊了一跳,然后就是欣喜,再接着就低下了头,情绪低落。 “小姐,生意……”许嬷嬷很是抱歉,她认为苏青宁把会所交给她管理,如今生意不好,那首先便是她的问题。 她反省过好几回了,可是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法子,又进这不去沈府传话,正在抓头挠耳的,不知所措。 眼下看到苏青宁到来,她既惊且喜,但更多的是愧疚。 “嬷嬷,这事儿不怪你,怪我。”苏青宁拉着她坐下,她坦然地告诉她这其中有人动手脚,目的既是想要整治她,同时也想把她们的会所挤垮,好成全他们的生意。 “哎,会是谁了,这人做生意就做生意吧,只是偏偏要行这些歪门邪道的路数,也太过分了。”许嬷嬷这些日子眼睁睁地看着顾客一日比一日少,今日只来了五个客人,还是老早就预约好的,要不然恐怕连一个人都没有。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而且前几天已经有顾客在提及退卡退费的事情了,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青宁能想象得到这其中的问题。 “谁要退,便给她们退了,只是说清楚,卡一旦退了,以后想要再办,可就不会那么便宜了。”苏青宁心底也有几分火气。 她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人仅凭着别人几句胡言乱语就可以把她打下地狱,连带着把她的生意都要拖垮。 她是不服气的。 要知道,她这会所开了之后不知道让多少人从中得利。 这个时代的女子因为讳疾忌医,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暗藏的毛病,她因为之前有逸心阁会所的经验,故而早早就花重金搜罗到了一个女大夫,备在了庄子里。 在那些顾客们前来消费泡温泉时,就赠送她们一个免费的把脉和看诊。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就凭着这一手替好些人治好了她们无法言说的疾病。 有妇科方面的,有身体内在的,也有外在的,各式各样的,大家是真真切切地受利。 可没想到,她这边还没有出事,这些人就干脆不来了。 当然抱怨和埋怨只是一时的。 苏青宁又岂是那等只会说这些话的人。 她的不悦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很快便投入到了出手整治会所生意上来了。 她叮嘱许嬷嬷,这几天生意不好,但是底下的人也都不许松懈,尤其是外面的人,还有前台那个牌面。 不管怎么样,工钱照发,并且这个月每个人再多加十文钱。 “小姐,这,这没有生意,账面上一直都是亏着的,这如何再往上加?”许嬷嬷捧着账册心里疼得慌。 亏了本还要给他们加工钱,她想不通。 苏青宁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嬷嬷觉得我们这生意还能做下去吗,或者还有必要往下做吗?” 许嬷嬷想都不想道:“自然有必要做,虽然现在生意不好,可当初那是门庭若市,我相信,现在只是暂时的,生意终究会好起来的。”许嬷嬷生怕苏青宁一个冲动之下就把这门生意给停了,十分激动地建议千万不要关停这家会所,他们会挺过去的。 苏青宁笑了,看来许嬷嬷比她自己都着紧这门生意,这便好了,好极了! 她怕的不是会所如今面临的外在情况,而是怕的人心失散。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时候,坚固的城堡都是从里面开始坏掉。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给底下的人加工钱,越是要给他们好处,给他们甜头,让他们知道她的会所只要存在一日就有能力维持他们所需。 所以她们既然在这里做事一日,那么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积极应对。 如今看到许嬷嬷这般,苏青宁心里便有数了。 上行下效,许嬷嬷能有这份劲头,下面的人她也就不愁了,她自然会替她管理好的。 “既然要开下去,我可不希望我的人被人挖走了。对了,技师们加十文太少了些,她们是靠提成过活,这个月没有多少顾客,提成会锐减,不如就整体把她们的工钱都定在五两一个。 如此一来,她们轻松也不会少太多。” “小姐,一个五两怕不是太多了,这账面……”许嬷嬷同意苏青宁涨工钱的做法,但是从她们每个人保底二两的工钱直接提到五两,还在没有顾客的情况下,这未免太亏了! “嬷嬷,你就听我的吧!”苏青宁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候许嬷嬷是真的能干但也是真的抠。 平日里生意好不觉得,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一下子便显出来了。 她觉得花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老本,她心疼呀! “好,好,好,我听小姐的,我听小姐的。”许嬷嬷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过了。 她怎么忘记了她以前说过的话,她是必定要听小姐的话,凡事都以她的主意为先,事实证明小姐就没有错过! 这是一次是意外,也不是小姐的错,是别人有心算计,她们的根基不在这里难免躲不过。 先前小姐分身乏术忙不过来,如今既然出手她就得全力协助才是。 许嬷嬷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对于苏青宁后来说的话果然没有再提出异议。 虽然听得苏青宁一次又一次的砸钱,她的心在滴血,但她还是勉强忍住了。 她在心里默念,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做。 苏青宁说了半晌,发现许嬷嬷全程心口疼,心头滴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表情,她忍不住笑。 “嬷嬷不至于,这钱哪虽是越多越好,但是有时候该花的时候就得花,花出去才能创造更多的收益。” 许嬷嬷忍得难受,此时一经苏青宁说,便立刻像打开了话匣子:“可是小姐你这砸出去的钱要是用在顾客身上倒罢了,你全都砸我们这些人身上做甚了。” 苏青宁意味深长地道:“嬷嬷你现在不知道,再过几日你且看着吧!” 那人既然要对付她,就不可能仅仅只是传传名声而已,她定然还有后手。 第四百七十四章 这人竟是个皇子 苏青宁交代好许嬷嬷后,便出了会所,坐着马车在四周游荡了一圈,很快便打探清楚了那些新兴起来要抢她家会所生意的庄子是谁人的。 还真是巧,这里面有黄家的,也有玉家的。 她们倒是齐全,一个都没有少。 看着那些庄子外围跟小北庄收拾得差不多,苏青宁轻哼一声,有些东西只是模仿外面是模仿不来的。 她只要守好内在,她们再怎么样也撼动不了。 “小姐,这些人真是讨厌,她们是谁啊,怎么能这样呢?”三丫抱怨着。 她虽然不太懂苏青宁的事情,但是在一旁听着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再加上看到小北庄那生意惨淡的样子,她心里也份外难受。 尤其现在大人出了事,小姐这边简直忙不过来。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最大的本事就是会些拳脚功夫,要是打架的时候她还能冲前头,但是这些事情,她根本不慌,帮不了什么忙,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回去吧。”苏青宁这一路来跑了好几个地方,处理了几件大事,实在是有些来不起了,她往马车里一躺,蜷缩着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刚刚有那么一刻,她有一点点想念起沈昀来。 她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在的话,遇到这件事情他会如何处理? 这个想法有些危险,她及时把它压制了下去。 他手段那样高超,城府又深,算计又多,她完全不是对手。她还是不要跟他靠得太近才好,不然什么时候被他拆吃入腹都不知道。 苏青宁原本只是想要随便躺一躺,这一躺下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 她好像还做梦了,梦里她又回到了现代,车水马龙,钢筋水泥,炫丽的彩灯不停地晃着眼睛。 而此时马车外面有一辆马车拦在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让开。”对面的马车车夫很嚣张。 车夫顾三是个胆小的,一听到这么凶的人,马上就驾着马车往旁边让。 可是越想让,就越乱,这一乱之下,马就开始不听话了。 黑马长嘶一声长蹄扬起,一下子冲着对面的马车就冲了过去。 “大胆,小心,小心!”外面一片嘈杂,马的嘶叫声,大家的尖叫声…… 这一切苏青宁全都不知情,她沉浸在现代的世界里,看着久远而又熟悉的一切她心中无比地释怀,她终于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地方。 她现在急切地想要回家里看一眼,看看她的家人在没有她的情况下是否还安好,看看她最要好的朋友们少了她的陪伴,是不是依旧开始如初,看看所有她曾经想看的一切……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三丫眼看着外面一片混乱,对面的人都要打过来了,她回头焦急地叫唤着苏青宁。 可不管她怎么叫她,她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急得心头火急火燎的,嘶着嗓音喊道:“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好大的胆子,敢冲撞我家主子的马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啦,把他们抓了,以刺客论处。”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苏青宁却依旧躺着,无知无觉。 眼看着对面马车上的人越走越近,三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咬住下唇大着胆子摇苏青宁。 “小姐,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说话间,车夫顾三已经被对方扔到地上,哭嚎一声口吐鲜血。 人已经到跟前了,三丫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时苏青宁才在她的轻摇之下悠悠醒转。 “这是哪里?哎,我怎么又回来了,我明明都要到家了。”她一脸懊恼,梦里她手都已经把上她家门把手了,刚要拉门,突然一阵强大的吸力把她带了回来。 就差一瞬间,她就要看见她的爸妈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咱们的马车不小心冲撞了他们……”三丫看着苏青宁醒来,一下子打起精神,眼看着那个大个子侍卫冲着自家小姐抓过来,她手一横抽出腰间软剑拦下。 “住手,要想伤害我家小姐先过我这关。” 那是个很高壮的男子,穿着赤色衣衫,看着很是威武。 苏青宁愣愣地看着:“这是惹着了谁?” “不知道,像是个大官。”三丫眼神戒备地看着那人,护卫在苏青宁面前。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先前迷糊的状态被三丫的话一下子激没了。 她立马掀开车帘去看对面的马车。 啧啧,那叫一个豪华,红色榉木马车,车顶挂着暗红的流苏,华盖若顶,看着便满满透出一股贵气。 这人非富即贵呀。 她心头颤着,拉住为了保护她要动手的三丫。 “哎,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啊,我的马车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的,还请见谅。”苏青宁态度很好地认错。 这便是普通人她也惹不起呀,何况能坐得起这么华贵马车的人。 苏青宁话音落下,站在她面前的高个子护卫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自家主子的马车。 苏青宁也跟着转过去看,对面马车里有一人正掀着车帘往外看。 那车帘只掀开了一小条缝隙,露出了一双如猎豹般的眼睛,谨慎而又精明。 苏青宁心头暗暗叫苦,这样的马车,这样性情的主子,他们今日麻烦了。 正当她想着该说些什么把这事儿平下去的时候,那边车帘的缝隙被掀得大了些,一根手指轻轻地勾了勾。 苏青宁看得一脸蒙,这是啥意思? “我家主子说了,你说不是故意的,那么就上前说清楚为何会冲撞。” “呃,这个事情,我一个坐马车的怎么会知道,要说也得是我的车夫说,不过你看他被你打伤了……”苏青宁心里惴惴不安,但见刚刚冷着脸的护卫脸色放缓了,胆子大了几分,想要说明原由。 “废话少说,不上前说清楚,那就上顺天府衙门去说。”护卫冷了脸。 他的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苏青宁不敢再谈条件,更不敢再耽搁,抚了一下胡乱跳动的心脏,跳下马车小步来到华贵马车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行了一个礼小声道:“对不起贵人,我家拉车的马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乍然看到贵人不听使唤冲撞了贵人,实在抱歉得紧。” 苏青宁说完便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着马车里传出声音来。 说实话,至此为止,她连这辆马车里坐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看这马车的外表,精致华贵有点像女子的作风,但看刚刚那高大威武的护卫模样里面又像是男子,所以她不敢随意称呼,只敢用贵人,反正一切之人皆贵。 她默默地在心里猜测着里面是男是女,便听到一声略带讥诮的声音男人的声音传来: “呵,你倒是会说话,这便全是你家马的事儿,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不,不,贵人说笑了,马是我家的,它既不懂事那自然就是我不懂事。小女子有错,贵人说怎么赔小女子便怎么赔。” “哼,好大的口气,你当真能赔得起我要的东西?”男人冷笑了一声,一脸不屑。 “贵人有吩咐,小女子自然想方设法都会做到。”苏青宁也不管怎么样,反正势比人强,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她家的马不顶事了。“好大的口气,那本皇子便要你赔一座京郊的会所。” “啥……”苏青宁挖了挖耳朵,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 这人竟是个皇子,要她赔京郊的会所?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光天化日下抢人 说话间,一阵风吹来,掀开了车帘一角,苏青宁顺着那角打开的缝隙看向车内。 光影暗淡间,她看到了并没有故意隐藏的男子的脸庞。 他生得美艳…… 苏青宁拧了拧眉头,她确信她没有用错形容词,这个男人长得特别好看且美艳,五官精致到好像画出来的,一眉一眼都透着美。 眉毛清秀,眼睛大且长,像狐狸的眼睛,鼻梁高挺,唇角微厚,抿着时透着姓感和又惑。 特么的,这人生得好怪。 不仅仅是眼睛是狐狸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狐狸气息,狡猾和精明嵌在其中。 “看够了吗?”男人沉声问道。 语气漫不经心,让人害怕不起来。 苏青宁被人看穿想法,本想立刻低下头去,但他的声音太过柔软让她生不起害怕的心思,她便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男人朝她勾了勾手指,她情不自禁地抬脚走了上去,在马车边缘站着,车帘轻动,把她与那人一并罩在了其中。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男人低吟的声音:“命中之人?” 两人离得太近,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挠得她心头痒乎乎的,她不适地扭开头,却正好对上他扬起的好看的笑颜。 他长得可真好看,跟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陶华宁相比还要好看上三分。 五官精心雕琢,气质柔和,没有丝毫攻击力,只那双眼睛格外刺人。 苏青宁被那双眼睛锁定着,心里着慌,反应过来连忙别开脸。 却被那人一把捏住下巴,他缓缓凑近,微厚的嘴唇扬起一抹笑颜,晃得苏青宁神思不属。 她呐呐地道:“贵人,我,我……” “你怎么呢?不愿意赔?”男人柔声道。 “不,不是,小女子家境贫寒,赔不起。”苏青宁脑袋犯抽随意编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便把你赔给我。本皇子身边刚好缺个贴心的暖床丫头,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呃,小女子可没有那么值钱,我这是贱命一条,不值当的。不如请皇子殿下重新开个我能接受的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苏青宁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很贵重了,皇室贵胄。 可看着他的脸,她就像不知道怕一样,心里想什么都愿意往外说。 “叫什么殿下,唤我做泽就成,我叫梁成泽。” “殿下,小女子不敢。”苏青宁吸着气弱弱地道。 “不敢?那就随我回宫!” “不,不用了,泽,呃……”苏青宁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似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努力提醒自己不要这样,可这个时候她的嘴巴好像根本不听她的使唤一般,说什么都由不得她。 但那个泽字太过亲密,她叫过一次后终究没有再叫。 “你不听话,我现在罚你叫我的名字十声。”梁成泽温柔地笑着要求。 苏青宁不愿意,她叫不出声。 不过梁成泽并不愿意放过她,他继续要求:“叫泽,十声,否则要么赔我庄子,要么随我回府,任你挑,本皇子最是仁善。” 闻言苏青宁眨了眨眼睛,又舔了舔干燥的嘴皮鼓起勇气道:“好,好,好,我叫,我叫,泽,泽,泽……”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复读机一般叫完了这个字眼,然后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要发麻了。 但这样的惩罚比起前面两个太轻松了。 叫完之后,她便低下了头,可半晌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她不由有些抑郁,心想他不会说话不算话吧,那她这委屈不是白受了吗? 她寻思着说些什么,便听见了梁成泽的笑声。 他笑得格外开心,声音轻柔爽朗,带着无法忽视的阳光。 苏青宁忍不住抬头看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皇子,怎么看着比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公子哥还没有脾气,没有架子呢? 当然他手底下那个凶蛮的车夫和威武的护卫除外。 苏青宁开着小差,冷不丁听到梁成泽道:“来,上车。” 他边说边伸出手,一把握住苏青宁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挥上了马车。 “哎,去哪里,我,我不去,我,我还要回家。” “急什么,我这不是在带你回家吗?”梁成泽笑得一脸温柔。 凡是他在乎的,他总能给予最大的包容。 “是吗,你要送我回沈府?”苏青宁不怕他,说起话来便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小心翼翼。 “此家非彼家,再说了,你那个家也不是你的家。你家不是在宣州府君山县大包梁村吗?”梁成泽一副我对你的事情很了解,休想骗我。 苏青宁心里犯嘀咕,这个皇子没有丁点架子,却对她的事情知之甚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青宁没法透过他那张笑得毫无破绽的脸看出什么来。 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怕是说了也白说。 “嗯,你怎么不说话?”梁成泽侧眸看向靠在车壁上不说话的苏青宁。 马车里格外的安静,静到他们足以听清楚路上行人的脚步声。 “贵人说笑了,我说什么贵人未必会听,我又何必多说。”苏青宁没好气。 她不说话其实是正在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她想了想,大梁朝的皇子不少,但成年的便只有五个。身为嫡长子的太子梁成邺,她已经见过了,二皇子梁成湛她有所耳闻,性情绝非眼前这个。 三皇子梁成靖封了王,她想她也是见过的。 四皇子梁成渝她亦没有见过,但间或听沈昀提及过,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且长相也不会如此俊美。 所以目前这个应该就是那位传闻中甚少露面的五皇子。 世面上对于他的传闻极少,所以苏青宁也很少关注他。 以至于他已经自报家门了,她仍然无法确定消息,只能靠猜。 “在想甚?”梁成泽歪头看着她。 这个女子果然跟寻常女子不同,瞧着就觉得有趣。 “贵人……”苏青宁试探着,只是刚开口就被梁成泽捂住了嘴巴,她怔怔地看着动作胆大的他。 “你再提贵人二字我便再捂!”梁成泽一脸理所当然。 “泽……阿泽,我唤你阿泽如何?”苏青宁意识到面前这个五皇子也不是寻常人等,无法用对待平常人的手法待他,她只能改变叫法。 心道不过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有什么叫不出口的。 “阿泽,阿泽,阿泽觉得如何?”苏青宁眨着眼睛问他。 既然他要作那她就陪着他作便是。 谁还怕谁不成! 梁成泽眼睛都亮了,握着苏青宁的衣袖道:“你多叫几声,你叫着真好听。”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她是不是该重新定义一下五皇子的人设,男人中的傻白甜。 或许她同时也该转换一下对待他的方式。 他更吃软不吃硬。 “阿泽啊,是这样的,你看我今日出门是来办事的,什么都没有带着……” “意思是你要回去收拾了衣物,就肯跟我走了?”梁成泽一脸惊喜。 苏青宁无语凝噎,他白和甜是真的,却一点儿也不傻。 就在苏青宁沉默的时候,梁成泽又一脸认真地道:“我放你回去收拾衣物,收好了,你就再出来,如何?” 苏青宁急于脱身也不管能不能做到,反正满满一口应下:“好啊,好啊。” 她才不管了,等她脱了身她就躲在沈家不出门。 马车停在沈家后门,苏青宁跳下马车便迫不及待地招呼着三丫往里走。 刚把脚迈进去一只,就见车帘轻掀,露出了梁成泽那张人神共羡的脸:“我信你,可你不能骗我,不然后果很严重!” 苏青宁心中“咯噔”一跳,她该怎么回答,她进去了压根就没打算再出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翻个墙又能如何 经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挣扎,苏青宁在进入沈府转了一圈后,找到杜九,仔细打探了梁成泽的脾性。 得知他这人外表看似俊美,但实则喜怒无常,很多观点与旁人不同。 “他与你家公子关系如何?” 杜九想了很久突然道:“好像还挺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苏青宁有些急切。 “属下也说不大清楚,有些事情可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可是,公子曾经救过五皇子,哎,对了,五皇子好像还是张道长的徒弟。” 杜九说了一大通话,拖拖拉拉地扯了一堆,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句有点意义的话,她咬咬唇,想着他既然跟沈昀有交情,那自然不会真的为难她,更不会夺他所好。 毕竟不管她跟沈昀内里有什么,现在她名义上就是他的妻子,他若强行下手,那就是夺妻。 这可不像是有交情的人能做出来的。 同时苏青宁心底深处的某根弦动了动,她突然有些明白,沈昀这样看重规矩的人,突然间无视规矩,其中定有玄机,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说,她不懂罢了。 思来想去,苏青宁招呼了杜九一声,终究还是从后门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只带着三丫一个人,而是把杜六和杜九都叫上了。 在后门处只稍等了一刻钟便等到了苏青宁归来。 看到她的时候梁成泽一脸惊讶。 是的,他只有纯粹的惊,他其实已经断定她不会再出来了。 毕竟他的确不是傻子,苏青宁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哪有看不明白的。 等在这里,只不过是习惯使然。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等来她,难道她是真愿意随他离开,这样一来未免太落俗套了? 梁成泽因为太过意外,看到苏青宁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掩饰他的真实想法,被苏青宁看了个准,她低头轻笑,她算是看明白梁成泽了,果然不负他的喜怒无常的名声。 “阿泽,你看我来了,我们这就上马车吧。” 梁成泽愣了片刻,他排练好的戏码里没有这一出呀。 这也跟他师傅与他所说的完全不同,跟剧本不同,这戏该如何演下去。 趁着梁成泽发愣的片刻,苏青宁退后一步,含笑看着他。 她倒要看看他现在该说什么。 梁成泽在短暂的沉默后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当真走?” 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苏青宁含笑点头,虽然她伪装得很好,但她心里却实在很虚,说完那句话后,她端着笑脸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虽然她心里对于梁成泽的心思有所猜测,但她却并不确定对不对。 一旦猜测错了,难道她真的跟着他走,那是不可能的。 在梁成泽真的要拉她上马车的时候她忍不住轻咳两声道: “殿下……呃,阿泽,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沈昀是什么关系,但我相信你们应该很熟,老话说的朋友妻不可欺……”苏青宁稳住心神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打瞧梁成泽的神情。 发现她说到他们的关系时,他脸上端着的表情赫然出现了裂缝,有一种演不下去的感觉。 苏青宁顿时明白了,梁成泽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思,他纯粹就是为了沈昀来试探她的。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这样的试探有什么意义。 “这样都看出来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是我哪里没有演好吗?”梁成泽虚心地拉住苏青宁的衣袖,想问个清楚明白。 苏青宁轻轻晃了晃衣袖,示意他松手,她可不能告诉他,她纯粹就是瞎猜的,因为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来招惹她这个所谓的沈昀的娘子。 只有跟他的关系的确好到了一定程度才会行此昏招。 再者杜九他们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他们告诉她,梁成泽是张宗正的徒弟。 虽然苏青宁内心里很不想相信这件事情,毕竟在她眼中,张宗正看着虽然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但因为他有前车之鉴,所以她更多的觉得他有些招摇撞骗之嫌。 但现在想想,他连皇子都能收做徒弟,说不定是真有本事的。 同时苏青宁也不觉得沈昀会随便交无用之人,张宗正绝对不简单。 搞了半天是个乌龙,苏青宁松了一口气,目送着一脸抑郁的梁成泽离开,她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交握着,掌心的温度提醒着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认识他吗?”苏青宁突然转身看向三丫。 三丫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看到她如此反常的模样,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三丫思索片刻斟词酌句:“小姐,我以前在公子的书房见过五殿下,但细的不晓得。”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这个回答并没有说服她。 但此事过了她也算是逃过一劫。 只是她这口气松得有些太快了,因为在她刚出门后,府里就有人吩咐守门的小厮把后门关起来了。 苏青宁转身看到的是紧闭的门头,新刷的红漆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红,看久了,眼睛涨疼,她抬头瞧向高高的院墙,上面有已经开始变黄的银杏树叶。 风过,吹落几片树叶,她叹息一声看向杜九:“这刘姨娘又是唱的哪一出?” 杜九心里有答案,却怕说出来苏青宁受不住,便沉默着思考。 他身边的杜六却是个心直口快的:“怕是要赶姑娘出府去。” 苏青宁伸出手接住了从院墙上飘落下来的银杏树叶,摊开手心静静地看着摆弄着。 苏青宁许久没有说话,杜九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声道:“小姐,需要在下怎么做?” 苏青宁侧头看着他笑,然后把手里的银杏树叶捏在指间高高地举起,指了指院墙上头:“把它送上去吧。” 杜九愣了片刻,然后沉默着接过,飞身而上,真把银杏树叶送上银杏树了。 苏青宁仰头一直看着,笑意在脸上流转。 杜九把树叶送上去之后落在院墙之上,一脸茫然地看着苏青宁。 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既然上都上去了,那便顺便把门给我开了。”苏青宁淡淡地吩咐。 杜九张开双臂站着,好像要打开翅膀震翅飞翔的雄鹰,闻言一下子僵住了,双手直愣愣地张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跳下去把门栓打开呀。”苏青宁催促着,再不快点,杜九爬墙头的事情就要传进沈府里去了。 那个拦住她不想让她进去的人肯定请来了援兵,她得赶在她的援兵到来之前进去。 杜九此时才确信自己听到的确实是开门。 可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随意闯进去强行打开门好吗? 苏青宁看他还犹豫无语抚额,她真是想不通像沈昀那种视这些虚规矩如无物的人怎么会培养出他这号人。 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凡事前后左右都让他想遍了,还是没有做决定。 她看看身边的三丫道:“不如你也上去帮他一把。” 三丫才没有那些顾忌,闻言就要往上爬。 她还没爬上去,杜九就已经想通了,他默默地跳下去,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惊吓声,接着便是拳打脚踢的声音,然后门就打开了。 苏青宁背着手往里走,顺道看了一眼被杜九揍倒在地的两个看门人。 两个人又怕又恨地看着她,大概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她这样的人。 摆明了关着门就是不让进,她居然指使手下翻墙进。 其中一个长相着急的小厮愤愤地道:“你,你等着,夫人不会放过你。” 苏青宁看他两眼,样子她记住了,敢把她关在门外,还对她如此仇恨,等她找着了机会非得好好整治他不可。 苏青宁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却在钻过后院的月洞门时冷不丁看到了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的沈文林。 四目相交,火花四溅。 第四百七十七章 能把他捏死的人 这只是后院通往正院的一个小夹道,本就不宽,平日里两人对面走来都需要侧一侧身子才能从容穿。 如今容下两拨人,便显得越发拥挤了。 长长的走廊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尤其两拨带头的人神色不属,脸色铁青,让人见之便觉压抑。 苏青宁心头浮过万千思绪,终停在假笑上同时福身行礼:“给沈老爷请安。” 沈文林一直冷冷地瞪着苏青宁,眼中神色几转,眉目冷清,看着苏青宁的眼神十分明显的不喜,他酝酿好了情绪后出声苛责: “哼,哪里来的乡野粗鄙女子,行事如此大胆,竟敢指使下人翻墙拔门,你这是要反了天吗?” “沈老爷言重了,我不是哪里来的,我是贵府大少爷沈昀请进来的。 对了,沈老爷这俩小厮不懂事,强行把我关在府外,为未惹得旁人笑话,我便自行让人开了门,你看我还替你把这等不知事的小厮给教训了一通。 哎,其实我也能理解你,这府邸大了,下人多了,就难免照管不过来,有些人心养得大了,做事刁了,都为难到主子和客人头上了,这确实是反了天了,沈老爷要是有空闲的话,倒是可以好生教训教训他们。 不然传到外面去只所又要惹来旁人笑话。” 苏青宁边说边指了指外面。 此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一片嘈杂,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似乎正在议论刚刚的事情。 沈文林开始没听到,经她一提醒,侧耳听了两句,脸色一下子黑到底了。 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这样的事情居然都敢做。 强行闯了门,把这事宣扬出去,还引来这么多旁观的,她…… “咳咳……”沈文林被苏青宁气得不轻,身旁的刘姨娘连忙扶着他,凑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沈文林反应过来张口就要赶苏青宁出去。 说他们沈家攀不起她这样的客人,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 苏青宁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也丝毫不往心里去,一如既往地端着假笑: “我是沈昀的妻子,沈昀住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 “哼,什么妻子,一没父母之命二没媒约之言,更无三媒六聘,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不三不四的人,竟然敢在此地大放噘词。”沈文林以前是读书人,是骂不来这些市井之言的。 但他毕竟在洪县采石场呆过一年多,期间经常听到的便是难听的骂人的话,如今他倒是也学了个十成十,骂人的话信手拈来。 好在苏青宁从未将他看在眼里,任由他说得再难听她也不在意。 苏青宁便是这样分得清的人,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能忍受他说的一句半句难听的话。 可不怎么熟悉的人,随便他说破了天,她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 她面无惧色,更无愧色,沈文林骂得口水泡泡直冒,自己形象大跌,却对苏青宁半点伤害都没有造成。 他更气了,骂着骂着,便要举着巴掌来扇苏青宁。 “好,好,你不要脸便一心要进沈府的门,我就当你是个外室进来了,你如今不敬我这个公爹,出言挑衅,我今日就替你爹娘好生教导你一番。”沈文林被气到极致,干脆认下了苏青宁进府的事实。 因为他反应过来了,现在门外嘈杂一片,定是巷子里看热闹的邻居还在,他若此时把后门打开,那么今日这场闹剧便全都落在他们眼中了。 他们沈家最近的新闻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凭空给他们添笑料了。 苏青宁冷笑一声:“为了打我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你说要是你身后的主子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没甚用的人只会打女人的人,他会怎么想?” “你,咳咳……你,来人啦,把她给我赶……” “老爷,使不得,门外还有人在看着咱们了。”刘姨娘拉住他细声慢语地劝说着。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文林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去,不过他看着苏青宁时,眼神里的愤怒就好像要溢出来的水想把她淹死似的。 苏青宁看着老神在在地问道:“沈老爷,刘姨娘,你们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夫人还在等着我用晚饭。” 她说完冷哧一声,背着手从两人面前走过。 模样好看,动作优雅,可落在沈文林和刘姨娘眼中,简直想要一脚朝着她踹过去。 可他们不能,她可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壮得跟牛似的侍卫,想想他们翻过一丈多高的院墙,打倒她特地安排的两个颇有身手的小厮都不在话下,对付他们再简单不过了。 刘姨娘识趣,用力拉住愤怒地沈文林。 是她失算了,她没想到苏青宁身边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更没没想到她居然是那样不拘小礼,不识礼数之人。 她居然做得出来,她居然说得出来那样的话。 她家父母爹娘到底是怎么教出她来的? 刘姨娘百思不解,但她对苏青宁的判断失误让她暂时不敢再擅自动苏青宁了。 她狠狠地捏住沈文林的衣袖凑在他的耳边妖媚地轻哄:“老爷,你莫要跟她那般女子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哼,我在书房里跟煦儿看书看得好好的,还不是你说她没有规矩,让我过来好生教训她一通赶她出去。 刚刚我明明就要赶她走了,你拉着我干什么?”沈文林回过头来瞪着刘姨娘一顿骂。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也不知道她,她怎么那么厉害的。”刘姨娘低着头软着身段小意地认着错儿。 沈文林对刘姨娘从来都狠不下心来,尤其在她放低身段撒娇耍媚的时候,他就更加没有抵抗力。 此时也只是被苏青宁气得狠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往哪儿出,刘姨娘刚好在便撒在她身上了。 但撒完,看见刘姨娘低着头眼角滴出几滴眼泪来,沈文林立马就后悔了,不顾下人在场一把抱住她,就往怀里搂,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道: “好了,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谁也想不到,这等乡野女子,没规矩,没规矩就算了,等到他出不来,我迟早要把她赶出去。” 沈文林现在是恨死了苏青宁。 他近些年来被刘姨娘哄着自来就不喜欢沈昀,甚至有时候完全没有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儿子,只当是一个外人。 本来两人政见不同,平日里偶尔见着了彼此看着就不舒服,这回一闹,他就对沈昀更没有念想了,心里恨不得他就此回不来,他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罢了。 “老爷真舍得?”刘姨娘心里一动,她最是巴不得沈昀回不来了。 更想看到沈文林跟他断绝关系,这样她的儿子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沈家嫡长子了。 何至于现在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尤其在沈昀中了状元后,他老是回来报怨,他在外面交际,旁人都不晓得他沈仲煦是谁,一介绍说是沈家人,别人就直接给他安上一个今科状元沈昀弟弟的身份,让他别扭得不行。 回来闹得多了,刘姨娘便生出了要除掉沈昀的心思。 她心心念念地想着这事儿,但她到底是聪明,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久居深闺的人是没有法子对付沈昀的,这事儿还得交给有能耐的人做。 毕竟沈昀有本事,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本事大的人多的去了,这不这回就寻到一个足够把沈昀捏死的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她可千万不能死 苏青宁在脱离沈文林和刘姨娘的视线后,便找了一处僻静之地,一脸疲惫地靠在墙头歇息。 好一会后,她才反过神来看着身边的三丫以及杜九、杜六。 “你们先回去看看杜三的伤势怎么样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杜九点头应是,与杜六一前一后离开。 三丫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你怎么不走?”苏青宁侧头。 三丫一脸认真地道:“小姐不识路,奴婢要是走了,只怕你今夜就要在这园子里过夜了。” 这是大实话,苏青宁忍不住被逗笑了,她望着三丫:“难得你还惦记着我有这毛病。” “奴婢现在是小姐的人,自然以小姐的事情为先。”三丫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毕竟她说的是她内心的实话。 “我信你,你不必给我表功了,只是我很好奇,漫说沈昀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为什么他的身边会有你和杜九这样的人?” 苏青宁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下沈昀进了东宫出不来,她在外面替他奔波,却发现他隐藏起来的事情更多,而且他的交友圈子是不是也太广阔了此。 闵文意身为闵家最有希望的人之一,都听他的话。 这便罢了,闵家毕竟是商户。 连五皇子梁成泽都肯为他费心思。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苏青宁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对沈昀的疑问。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高看他了,但到头来却发现她依然小看了他。 “我们……我们都是公子救下的人。”三丫在犹豫片刻后小声地说起自己和杜九等人的来历。 “他一个人救了你们所有人?怎么做到的?”苏青宁大惊。 这件事情她在书里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我大哥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让我从小听公子的话……呃。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公子如今已经放了我自由,我还是更加想跟在你的身边,再说了,你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三丫说着说着就偏离了既定的航向,对着苏青宁表起忠心来。 苏青宁听着前面还挺带劲儿的,里面原来有那么多故事。 她深深地后悔,要是知道她会穿到书里面来,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就不该随意跳页,以至于错过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这些都不重要,我知道你的心意便是了,你不必与我说,我只问你,那是谁把你们教得这么厉害?” 苏青宁急切地问道。 她有一种预感,今日她若是不问,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问了。 三丫低头嗫嚅着:“这个,这个不让说的。小姐,对不起,我,我可以效忠于你,但也不能背叛师门。” 苏青宁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倒在墙头,望着越来越黑的天。 乌云慢慢地侵入,十分有耐心地把所有的白色和灰色尽数吞噬,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苏青宁垂下眼眸,轻轻拍了拍三丫,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再逼迫她说那些往事。 其实三丫能够坦白告诉她这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而不是想着法子编谎话骗她,她已经认可了三丫,故而也不愿意为难她。 毕竟沈昀就快要出来了,他收拾起人来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回吧,夫人恐怕听说了刚刚的事情,都着急了。”苏青宁收拾好心情,牵着三丫回到了琉璃院。 果然如同她所说,玉氏已经急得在院子里转圈了。 看到苏青宁,二话不说跑上来,拉着她上看下看的,唯恐她哪里有损失了。 “夫人,我没事,我好着了。”苏青宁笑着跟她眨眨眼睛。 玉氏抚着胸口,沧桑的脸上俱是温情。 “丫头你可知道担心死我了,他们回来了,一个个的只会说你没事,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哎,看到你就好了,看到你就好了。” 沈昀出了事,她可不想苏青宁再出事。 苏青宁一脸感动,同时也有些愧疚,她先前光顾着收拾自己的心情没有来得及想玉氏的心思,以为杜九他们回来告诉她一声,她就会放下心来。 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记挂着她,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青宁阵阵心疼,用力抱了抱她,还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这番动作引得玉氏失笑:“你这丫头,我又不是个孩子了,你倒哄上我了。” 苏青宁也笑了,两人相依相扶地进到内室,晚饭已经摆好了。 基本上都是苏青宁喜欢吃的。 红烧排骨,凉拌鲫鱼,素炒苋菜,三鲜汤。 菜品简单却丰富,苏青宁忙碌了一天,能够坐在这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随时面对玉氏温情慈祥的凝视,让她觉得再多的辛苦也都值了。 想沈昀那厮可真是幸福呀。 刚想到这头,苏青宁心里又是一个激凌,书里的玉氏可是早早就死在洪县采石场的。 那次他们把她救了回来,这以后她的命运她却是不知道的,苏青宁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便在饭后悄悄地吩咐杜九把去找一个跟三丫一般的人来跟着玉氏,让她能够贴身伺候着她,也算替她好生看顾着她。 饭后两人喝茶聊天,玉氏突然道: “丫头啊,我晓得你今儿个累了,可……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昀儿他到底出了甚事,要不要紧?” 苏青宁抿了一口茶水,其实就算玉氏不问她也打算跟她说一说沈昀的事。 “夫人放心,他没啥子事,他精明着了,自己早就铺好了路,只要顺着走就一定能走出来。”苏青宁担心隔墙有耳不敢多说,就提点了一句。 玉氏是个聪明的,听着她这般直白的点拨自然是明白了,她握紧苏青宁的手,用力地点点头。 “丫头啊,不管昀儿做了些甚,你只管放心,我是站在你这头的,他要是敢欺你负你,你就往我这儿来说,我一定替你好生教训他。” 玉氏看着苏青宁,灯下的她皮肤白皙若凝脂,吹弹可破,双眼亮闪闪的好像夏日天空之上的星星,亮眼又不刺目。 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沈昀这辈子是积了多少功徳才能把她寻到,她真是越看越欢喜。 苏青宁不晓得玉氏看着她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之感,她只以为她是惦记着沈昀,便又说了好些安抚她的话。 两人就着烛灯说着话,外面的鸟叫虫鸣都打扰不到她们。 相比这里的静谧安宁,沈府的主院里却是热闹非凡。 刘姨娘打开了下人送来的信函,看后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忙忙地递过去给沈文林看。 “老爷,你瞧瞧,咱们煦儿得了松山书院院长先生的赏识,还推荐他明年下场一试,这回他也一定能够咱们争个好名次回来。” “好,这就好。”沈文林撸着八字胡须高兴地直笑。 在他心里沈昀不是亲生的,就只有沈仲煦是他的心头爱。 尤其是以前在洪县采石场的时候跟着他们吃了很多苦头。 回到京城后,他便想尽一切办法给他补偿。 以至于把他养得好吃懒做起来。 幸好家中老母亲及时点醒他,一力要求把他送到京郊的松山书院去读书。 为了收他的心,老母亲不顾年老体迈,亲自跟着过去了,就住在东郊的一处小别庄里。 这回这封信算是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和回报。 “这回就好了,煦儿的事情咱们可以放心了,老爷你也可以放开手脚跟着那位贵人做事了,也好早日升迁,重振沈家名声。”刘姨娘一脸期盼。 她想要当诰命夫人已经很久了,只可惜她那病恹恹的嫡姐一直占着正室的名份不放,再怎么样都没有她的份。 等是等不到了,那她就只有强行去抢过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把汤给她灌下去 玉氏若不死,她要当诰命夫人就只有靠她儿子,可他如今连乡试都未考,离做官还远着了,最近的办法就是玉氏死,她上位,沈文林再升迁一把,她便能翻身做诰命夫人了。 出去给沈文林准备宵夜时,她背着所有人把刘婆子喊到旁边悄声吩咐:“东西买回来没有?” “回夫人的话,买回来了,已经给她送过去了,今日怕是没有寻着机会。” “这就好,慢慢来,我不急,反正二十年都等过了,岂会连这一时半会都等不得了。” “夫人,那边倒是小事,只动动手就成,可那位大少奶奶,我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会不会发现,还有大少爷……” “住口,什么大少爷,你家大少爷在松山书院读书了,刚得了院长先生的表扬。”刘姨娘冷声制住她的话头。 要知道她这辈子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沈昀母子俩。 旁人都不提,她就可以假装他们俩个不存在,她就是沈家正正经经的夫人,而不是什么狗屁侧室二夫人。 听着就难受,走出去旁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指指点点地各种拿她的身份说事,她早就受够了。 “是,夫人,奴婢说错话了。”刘婆子被刘姨娘吓了一跳,她有时候还真是害怕自家主子。 说变脸就变脸,说发狠就发狠,没有一点点防备。 “吩咐下去,做事的时候干净点,否则惹出了麻烦谁也救不了她。”刘姨娘冷着脸警告。 刘婆子忙不迭地答道:“哎哎夫人放心,奴婢晓得了了。一定会对她说。” 刘姨娘拉住她又反复地确定了她会下手后这才满意离去,心里揣着满满的期待。 琉璃院里,夜色微沉,下了小雨,空气里湿乎乎的,苏青宁冷得裹紧了衣衫。 玉氏招呼着她进去坐下,握住她的手发现凉得惊人,连忙命小翠烧了热水给她灌了一个汤婆子。 苏青宁本想推辞,但终究抵不过汤婆子的温度,便赶紧收下了。 “好舒服。”她喟叹着,暖意自掌心流转,整个人顿时就暖和起来了。 玉氏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眉心微拧,溢满关心。 “丫头,你这回出去可有甚事?”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挺大的,想出去看看,可小翠说了苏青宁出门之前让她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她怕给她惹麻烦,便守着没动。 苏青宁看她着急又关心,有意不想让她担心,便随意说了两句,只说她与刘姨娘发生矛盾了,沈文林来了。 玉氏一听急得站了起来:“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苏青宁惊了一跳,不明白玉氏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摇摇头:“没事,只是挡着路,不让我进来。” “哎,我该出去的,丫头你为了我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玉氏听得沈文林和刘姨娘两口子居然这样欺负苏青宁,顿时后悔不迭。 “夫人不出去才是明智的,反正我也不怕他们,任由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一概不往心里去。”苏青宁握住玉氏的手安慰。 如果玉氏出去了,沈文林岂不是又找到了拿捏她的把柄。 毕竟她不怕沈文林,可并不代表玉氏也不怕。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有人端来了参汤。 不等玉氏反应,苏青宁首先就好奇起来了:“这是小厨房熬的还是大厨房熬的?” 以前玉氏的吃食都是大厨房管着,琉璃院里基本不开火。 但自从苏青宁住进来之后,因为吃不惯大厨房的东西,玉氏心疼她,便特地让小翠开了小厨房。 把原先沈昀交给她舍不得用的银票取了一百两出来专门买菜做饭使。 而她们俩个都不是喜欢喝参汤的人,所以苏青宁有此一问。 送汤的小丫环才刚刚留头,做事尚不见利索,被苏青宁拎着一问生生紧张起来:“啊,这,这是二夫人特地给夫人送来的。” 苏青宁眨眨眼睛,随口道:“二夫人送的,她有这么好心,里面不会是下了毒吧。” 小丫环一听手便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苏青宁见了原本只是随口胡诌一句,这回却是已经确定了这汤有问题,这小丫环问题更大。 她二话不说一把抢过,舀了一勺往自己嘴里喂。 一边喂一边看小丫环的反应。 她被苏青宁刚刚的抢碗行为弄得似乎有些受惊过度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苏青宁往嘴里喂汤面上显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但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青宁心知汤中定有问题,自然是不会喝了,做了一会儿样子逗弄着小丫头,然后便朝着三丫使了个眼神,唤她上前轻声道:“这汤好像没有放盐,三丫你喂她尝尝看。” “啊……不要,不要啊。”小丫头吓得连连摆手尖叫。 苏青宁轻轻一笑,顿时觉得刘姨娘有些可笑,在吃食里下药这样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派个靠谱些的人来,这就随便派个小丫头来打发谁了? 苏青宁笑着道:“不要喂呀,那我告诉你二夫人疼你,把这碗汤赏你了,你自己端走喝了吧。” 小丫头知道汤里面是加了料的,哪里愿意喝下去,吓得面如土色,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奴婢……奴婢不喝,不喝。” “干嘛不喝呀,这可是参汤,你一个月的月钱可都买不到一根,喝了多补呀。”苏青宁笑着戏弄她。 虽然眼前这个小丫头看着年纪很小,但既然选择了跟刘姨娘做一条船,那就怪不得她了。 “不,不要,奴婢不要喝。”小丫头有些蠢,反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重复地求饶,重复地说她不喝,至于其他的话便半句也说不出来。 还是在苏青宁的引导下才慢慢地吐露出来说这碗里被加了东西。 “何止是加了东西,你可知加了什么?”苏青宁一个眼神过去,三丫做势按压住小丫头的肩膀要往她嘴里灌汤。 “奴婢……奴婢知道,是毒药,我听那个下药的姐姐说了,里面好像有下药。”小丫头吓得慌忙说了实话,半句谎言都不敢撒。 苏青宁冷哼一声,看向身旁玉氏。 只见她的脸色已经白得不像话。 苏青宁突然有些反应过来,指着参汤道:“夫人已经喝过这参汤了?” 玉氏颤抖着嘴唇点头:“喝,喝过几次,我,是不是要死了?” 苏青宁心头一惊,先前戏弄小丫头的心思瞬间飞走了,她握紧玉氏的手腕,轻轻地移到脉搏,她虽不会医,但好歹也修过一段时间中医,粗略懂个皮毛。 再加上跟在沈昀身边久了,平日里看着他给人把脉问诊,自觉也会一些了。 把在玉氏手腕上时,苏青宁心里便是一沉。 小丫头没说全,这是毒药,但不是会马上致人于死地,而是慢性毒药,就好比温水煮青蛙。 一开始让人无法察觉,但等到觉察出来的时候,人就要不行了。 她现在无法预知玉氏中毒到底有多久了,也没有办法探出她是否还有救。 想到玉氏有可能会出事,苏青宁的心一下子慌了,她捏住茶几一角,狠狠地瞪向小丫头:“说,是谁指使的。” “奴婢,奴婢不知道。” “闭嘴,你再胡说,这汤碗便全都灌给你一人喝下。” “呜呜,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使奴婢时是蒙着脸的。”小丫头哭得不能自已。 她只想着替人做事拿些钱财,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来。 苏青宁听见她哭就心烦,恶狠狠地警告:“混帐,你现在最好祈祷夫人没事,否则我一定拿你偿命。” 第四百七十九章 忠心不二杜家人 小丫头被苏青宁的话吓住了,下意识嗝了一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苏青宁看到她就心烦,让三丫把她架到角落里,自己静静地思考着玉氏的事情怎么处理。 玉氏此时已经惊慌过去了,拍着苏青宁的手背道:“丫头,我是不是会死?”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立马想到了玉氏死后沈昀的疯狂,尤其现在是她在照顾玉氏,她若是死了,以沈昀那个浑人的性子,他除了追究主事人的责任,也一定会顺便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的。 再说了,玉氏为人这么温柔善良,她舍不得她死,她用力握住玉氏的手柔声安慰:“夫人,你会没事的,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救你。” 这是慢性毒,用不着什么催吐灌肠一类刚猛的法子,只适合温养着。 苏青宁想着,从怀中摸出一粒沈昀先前留给她的药丸,据说是他费了很多村料花了很多心血才做成的,吃一粒便能解百毒。 虽然苏青宁不确定这药是否能解玉氏身上的慢性毒,但应该无害。 玉氏倒也听话,苏青宁让她吃她就吃,看着这样的玉氏,苏青宁的头嗡嗡作响,痛得她有些抑郁了。 她怎么就这么听话了,难道就不怕她这药有毒吗? 苏青宁认真地劝解:“夫人,以后旁人再给吃的喝的,你一定要仔细看看问问,才能决定是否动筷子。” 玉氏苦笑:“丫头放心,我先前只当她是我琉璃院的丫头,想着她既然伺候着我,定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而且你看她才多大,谁晓得。 这以后除了你跟昀儿谁人给东西我都不吃了。” 苏青宁心头一暖,想着玉氏刚刚毫不犹豫吃下她给的药,原来是将她跟沈昀划上等号了,难怪这么好说话。 “夫人,我也不知道你这毒汤到底喝过了多少次了,我看着目前没甚大问题,只是时间久了恐怕还是有影响。 只我不懂医术,不敢随意下药,只有等大人回来,一定能够药到病除。” 苏青宁想着玉氏中毒这事她也不敢找外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昀头上。 “哎,我等着,这参汤喝了这么久了都没事,想必这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玉氏还真有些豁达,倒是把生死看得极淡。 苏青宁心里酸酸的,回到房间便叫来杜九把玉氏的情形跟他描述了一番,又让他安排杜六去审问小丫头。 “记住不要把事情闹大,琉璃院里人多口杂,那个小丫头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在她背后那人才是真正行凶之人,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利用小丫头把她抓出来。” 杜九应了犹豫了一下道:“苏小姐,请恕属下直言,这事其实没甚好查的,事情肯定是那头院子里那位做的。” 苏青宁眼眸微动,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自然只有刘姨娘,她对玉氏的恨意那么明显,看着她时,表面笑着但眼里流露出来的光芒便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我也知晓,可是你有证据吗?”不管他们在这里猜测得再热烈,可没有证据便什么都不能做。 杜九被问住了,他的确什么证据都没有。 “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嚣张下去吗,我们不如就用小姐先前使唤在下爬墙的法子给他们一个痛快。”杜九出主意。 他在一众杜姓兄弟中算是个有计谋能忍的人。 可此时此刻却实在是看不下去后宅这些妇人们玩弄的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想着要不干脆给她来一个痛快的,也好顺便帮着老夫人把这么多年来的债给讨回来。 “呵,你想的太容易了。”苏青宁明白杜九的心思。 他倒是想要采用除了杀人的其他暴力手段一次性解决掉刘姨娘。 可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 “你别忘了,刘姨娘她可不是普通的姨娘,她是出自玉家的女儿,我打听过玉家最近一向可是跟二皇子走得有些近。 所以沈老爷对于救助你家公子不积极,很大的原因就是现在他自觉攀上了二皇子这棵大树,因而觉得你家公子的生死安危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还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了,谁让他们父子政见不同了。 杜九不糊涂,苏青宁稍微一点便明白了。 “那老头摆明了要护着她,小姐你要怎么做?”事实上杜九听了苏青宁的话后,他觉得不管他们怎么做恐怕都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惩罚刘姨娘。 “你别急,你且去打探一下朝堂的风声,同时想办法把夫人中毒之事传进东宫,看看你家公子有没有备着什么好药可以用上一用,至于这些小事情留给我做便是。” 苏青宁惦记着玉氏的身体,主动揽下对付刘姨娘之事。 杜九搔头,在后宅之事上,他的确伸不了手。 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把人打一顿,或者威胁一通,但小姐并不认同,还明确告诉她此事未查明没有抓住证据前刘姨娘暂时动不得。 “一切辛苦小姐。”杜九有礼地退下。 一出去就碰上等在院子外面的杜三和杜六。 杜三的伤好些了,但还不能自如活动,只能捂着伤得最重的左边肩膀扶着柿子树站着。 “老三,你不是受着伤吗,出来做甚,该躺就躺着去。” “咳咳……九哥,我听说出事了,就央六哥带我出来看看。”杜三一脸着急。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夜闯大理寺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些,如此也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在如此紧要关头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真没用。 他深深的懊恼。 杜九却道:“你不用慌,苏小姐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杜三眉头一拧:“她都安排好了,她能安排什么,会不会破坏掉公子的计划?”他才不相信苏青宁一个乡野女子能够安排得来这些事。 杜九哼了一声:“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苏小姐行事有度,为人足智多谋,比你我做得好太多了,而且公子的事情她基本上都知道了 不过你放心好了,苏小姐并不打算插手,她现在要忙夫人解毒的事,还有她那庄子里出的事也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杜三一脸释然,同时看着杜九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他忍不住道:“九哥,我发现你怎么变了,尽帮着她说话,你可莫要忘记了,她以前对公子可不好。 公子带她进入沈家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老三,住口,别胡说,她跟公子的事情,咱们做属下的管不着,而且看不清楚状况的是你。 以公子的本事,你觉得他需要得用一个女子来行事吗? 我看掩人耳目是假,公子想找借口将人娶过门才是真。”杜九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杜三这个糊涂的,凡是就只喜欢看表面,还固执倔强,什么都看不懂,可偏偏就喜欢妄下结论。 “六哥,你也这么想吗?”杜三被杜九苛责,有些不高兴地皱眉看向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杜六。 “我不懂,我不问,我只听命行事。”杜六抱剑靠着石榴树,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着如何进一步突破他的剑术。 “对了,小姐让你找来保护夫人的人找到了吗?”杜九想起这事过问了一句。 “没找到,三丫那样的人本就不可多得,哪里想找就能找。”杜六淡声道。 “找不到,那你就守在这里。”杜九没好气。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苏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全都让他追着骂着收拾,他真是累得不行。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自家主子在的时候,他是如何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呢? 第四百八十章 咄咄逼人玉珠珠 苏青宁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有好几次她都梦见她回到了现代,她有一种陷入梦里好像就起不来的错觉。 半夜醒来,她便有些睡不着了,站在房间里看着窗外,雨声淅沥。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她是真的感受到了京城秋日里的威力。 凉是真的凉。 苏青宁披上厚厚的衣衫,坐在书案前写信,她突然很想念在大包梁村的一切。 提笔给苏大海和于氏以及弟弟写了一封信。 信中尽是诉苦,把她自来京城后的各种烦恼全都写在了纸上,尤其是对沈昀的不满和抱怨。 只是写过之后,苏青宁却并没有真正想要寄出去,而是把它压在了案几的最下面,她着重看了好几眼,又拿出来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接着重新铺纸写就另外一封信。 信中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开心快乐,这便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了。 只是写到后面苏青宁才发现不开心的那页纸上全都跟沈昀有关。 可开心快乐的这张纸上,却跟他丝毫扯不上关系。 她无语的撇撇嘴,想到苏大海夫妇俩是亲自把她交到沈昀手上的,他们肯定会问沈昀跟她的事,她要是只字不提,未免惹得他们怀疑。 为了让他们放心,苏青宁便搅尽脑汁想了许久她跟沈昀之间的事情。 发现依然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写的。 不过幸好她记性好,还记得他们相处的一些微末的小细节。 什么沈昀知道她爱吃的菜的口味,这一路北上,他都十分照顾她的胃口,每回桌子上都有她喜欢的菜品。 还有沈昀又给她买了好多好看的衣衫,又送了她簪子,全都是刻的兰花,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兰花了。 再有玉氏对她很好,简直跟亲闺女似的。 “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嘿,苏青宁发现五张纸都写不下了。 原来不去想不觉得,一想她跟沈昀之间发生的故事还挺多。 以手托腮,苏青宁又想了好一会儿,发掘出了更多她与沈昀之间的故事,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远在安定县的陶华宁。 如果不是沈昀用强,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跟陶华宁定亲,甚至成婚了? 温文尔雅,俊美无俦的陶华宁,苏青宁叹息一声,他就是她心头的白月光,唯美无瑕,一辈子的记忆。 大半夜的时光就被苏青宁这般磨唧完了,等到天明她才睡打着呵欠睡下。 只是没睡一会儿,大丫便大呼小叫地冲进来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青宁于睡梦中被惊醒,一个跟斗翻坐起来。 人虽然醒了,可神智却还迷糊着,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激得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看向窗外。 昨夜起风了,下了一整夜的雨,早起便有些凉意了。 苏青宁裹紧了被子,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衣柜,在那里面好像放着的厚衣衫,他去皇宫的时候去得着急,连换洗衣衫都没有带,更不用说御寒的厚衣衫了。 “小姐,大事不好了。”三丫眼见着自家主子人是起来了,但是好像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她这边,不由得急声催促。 苏青宁茫茫然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事来着?” “大事不好了。”三丫认真地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大事不好,问题是什么大事?”苏青宁不是真的在走神,而是三丫自从把她吵醒后根本就没有与她说清楚过到底是什么事。 她一边看着三丫,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沈昀的事。 到底要不要想办法给他送一些御寒的外套过去? 他体质偏热,好像不怕冷,要不就算了。 “小姐,许嬷嬷派人来传话,说这几天咱们会所有了几桩生意,但都不是真心来消费的,她们是来挖人的。”三丫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表达的方式有问题,连忙调整。 原来是这事,苏青宁早有预料,也不急了,靠在床柱子上眯了一小会儿,想想还是起身打开衣柜挑了两身沈昀喜欢的颜色。 “算了,要么还是把衣衫给他送过去吧。”她收拾好塞给三丫:“让杜九想办法送进东宫,我相信他有办法。” 既然这一切都在沈昀的算计之内,那么这么点小事想必他定能做到。 三丫收拢住衣衫包袱,小声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奴婢没说。” 苏青宁示意她说即可。 “我刚刚偷听到今天玉大小姐要到沈府来。” 玉大小姐? 苏青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与她渊源颇深的玉珠珠吗。 她要过来了? 或者说她终于要过来与她面对面呢? 这么些日子她躲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可是不断了。 “无妨,正好会一会她。”苏青宁摩拳擦掌。 在大包梁村的时候,她行事颇为低调,因为那里有她最关心的家人朋友,但是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她家人离得远,不怕他们随时随地拿出来威胁她。 所以她敢硬起腰杆跟沈文林和刘姨娘对抗,玉珠珠她也不带怕的。 说着话,那边就传来大丫的声音:“这里是琉璃院,你来做什么?” “哦,莫生气,莫生气,老婆子我今儿个是来请苏姑娘前去正院做客的,我们夫人的侄女来了,想着与苏姑娘年龄相仿,定是能聊到一块。” 不用说,外面那道带着焦油一般味道的定是刘婆子。 苏青宁心道来得倒是快,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她倒也不急,反正别人请了她又不一定要去,便叫来小丫环替她梳妆打扮。 “梳个螺髻。”苏青宁漫声要求着。 梳头的小丫环看她一眼,默默地执行。 一旁的三丫却有些不懂,自家主子虽然进了沈府,表面上也应允了公子的婚事,对着沈家人时也以沈家大少奶奶自居,但她从未想过要改变少女的发式。 这次倒是奇怪了,居然主动要求起来。 苏青宁也不解释,梳洗好又不慌不忙地吃了一碗小米粥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刘婆子倒也执着,没请到她竟也不往回走,就在院子里等着。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苏青宁不给正院的人面子,故而便是想要讨好刘婆子也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只敢悄悄地送个茶,送些果点。 苏青宁不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上为难人的人,便当作没看到。 自己收拾好,便带着三丫出来唤刘婆子。 看到她出来,刘婆子显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深呼吸,拍着胸脯脸上浮上掩饰不住的算计。 苏青宁看到了只做不见,冷哼一声跟着去了。 当她不要形象,不要脸面的时候,这些后宅的阴私手段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沈家主院端的热闹。 还没进门,苏青宁就听到了阵阵高昂的笑声。 “珠珠身段好,穿什么都好看。” “行了,你少说两句,她怎么还没来?”玉珠珠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真讨厌,为了来见她,她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都屈尊在刘姨娘这等不入流之人面前都干等了这么久,听着刘姨娘源源不断地拍着她的马屁。 开始听着还觉得新鲜,听多了,也就是那些套路,便觉得没甚新意了。 玉珠珠开始有些烦躁起来,跺着脚恨恨地想苏青宁就是给脸不要脸。 当然她也不想想凭她跟苏青宁之间的关系,凭什么要给她脸。 而且苏青宁这回过来也的确不是来给她脸的。 只见苏青宁一进来,便笑着看向玉珠珠,从容地打着招呼:“玉大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玉珠珠打量她一眼,看得出来她是着急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蜀锦对襟长裙,头上梳着螺髻,戴着蓝宝石头面,衬着她那张白皙玉白的脸分外好看。 这刺眼的妇人发式,这讨人厌的苏青宁。 玉珠珠心里翻江倒海,原想装一装,上演一幕好朋友久别重逢的戏码,但这会儿却是怎么都上不了了,她看着苏青宁就好像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想骂不能骂,想打不能打——这些都不是大家闺秀该干的事,她想想便罢了,做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心里压着那口气着实难消,她抚着憋屈的胸口张口道:“多谢苏姑娘挂念,我挺好的,只不过不知苏姑娘还安好?” 玉珠珠意有所指。 她倒要听听看她要怎么回答。 第四百八十一章 苏青宁现在虽然身在京城了,可她却失去了很多赖以生存的东西。 玉珠珠就不信,现在的她还能骄傲得起来。 苏青宁当然知道玉珠珠话语中暗含的讽刺,她一点儿也不想跟她打哑谜,直接接过话头:“玉大小姐觉得我现在是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或者你想听到什么样的话?” 玉珠珠被噎了一下,有她这么说话的吗,会不会聊天? “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玉珠珠没好气。 “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告诉你?”苏青宁这回是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心性硬又怼了玉珠珠一回。 她很清楚玉珠珠想听到什么,可她就是不如她的意,她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玉珠珠被噎得够呛,当下又气又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跟别人打嘴仗她从来就没有输过,甚至都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下回看到她再不敢拧着来,可一到苏青宁这里,听她说两句话她就要被气得半死。 她总结了很久,觉得小叶说得对。 苏青宁就是一个自乡野之地来的村姑,不懂事,咋咋乎乎的,不要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一个京城的大家闺秀怎么跟她比? 比不过她的粗俗,可要玉珠珠认输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她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两个字。 她想了想说沈昀就是因为她才会出事的,她不仅不想办法救他,居然还在这里瞎看热闹。 苏青宁轻笑:“玉大小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凭我一人之力能把沈昀弄进东宫里出不来?”玉珠珠派人在外面传流言说她命硬克人,还说她人在主衰,谁跟她接触,谁倒霉。 这一套或许在别人那里有用,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她自己是什么的命格她很清楚。 别人就不说了,沈昀头两年可全都是因为她才会过得跟书里面不一样。 少了断手之痛,玉氏也救回来了…… 做什么生意都赚钱,就连替某个躲在暗处的贵人运营的铺子都大赚特赚,她的时运怎么衰了? “玉大小姐,我晓得你先前是我家大人的未婚妻,但大人也告诉过我,说你们之间的婚事不过是当时一句戏言。 你们玉家前些年瞧着沈家倒霉了,已经对外宣称婚事解除了,就在我家大人回来京城之前,你们家还在到处替你相看夫婿,怎么如今看着他做官了,又想吃回头草?” 苏青宁这话说得可不甚客气,玉珠珠再看重形象也不由得气红了脸。 她咬着下唇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真是不要脸,女子婚事,自有父母作主,只有你才动不动的放在嘴上说。” 听了玉珠珠的话,苏青宁嗤之以鼻:“我还只是放在嘴上说说罢了,总好过你这京城之中的贵女小姐为了追沈昀都追到君山县城去了。” 苏青宁毫不避讳地当着刘姨娘的面点破玉珠珠当初的君山县城之行。 玉珠珠的脸越发红了,苏青宁啊苏青宁,真是讨厌到极致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什么事都外倒。 她抬手欲要打她一巴掌,但转头看到刘姨娘正盯着她,她咬吹塑牙又收了回去,但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又变青。 几经变幻的脸色让苏青宁看得好不开心。 玉珠珠自恃身份,想要占便宜又不肯毁形象,她看准了这一点就可劲儿的怼她,让她气死去。 只是这样跟玉珠珠对她所做的事情而言还是太便宜她了。 “玉大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打温泉庄子的主意了,你再厉害也没有我的专业。” 玉珠珠气到半途听到苏青宁这番话,突然间反应过来。 以往对于她的挑衅很少主动回应的苏青宁今日之所以这么反常的积极出手,原来是记恨被她和黄眉眉抢走的生意,她在心里转了一回先前的抑郁消去了些许。 “说的什么话,有钱大家赚,温泉会所的生意又不是你一家的。”她说话的时候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在她心里从来就不觉得抢苏青宁的生意叫抢。 她一个乡下来的粗鲁女子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些,还敢抢她相中的夫婿,玉珠珠手指紧握丝帕,心头恨意绵绵。 苏青宁并不知晓自己只是随口一句话,竟然已经惹得玉珠珠生出了杀心。 不过就算她知道,大约也不会在意了。 她从不会为了改变不了的事情努力。 “玉大小姐的身材这么好,你小心这回吃得多了噎着你。” “我呸,苏青宁,你不要得意,等到你的会所没有人,没有生意了,你就该晓得怎么样做人了。” 玉珠珠气得血脉喷张,脾气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了,左右看看瞧见没甚外人便压低声音警告苏青宁。 “走着瞧!”苏青宁看她不高兴,她反而就高兴了,说罢也不给玉珠珠再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玉珠珠今日来可不是光为了跟苏青宁打嘴仗来的,只是被她这么一气,把正事儿气忘了。 等到她终于想起来的时候,苏青宁人已经走远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刘姨娘看着这般场景顿时有些傻眼。 她说不过苏青宁,使手段也弄不住她,这才想着把玉珠珠请来镇一镇她,可现在看着,却不知道到底是谁镇谁了。 “呃,珠珠……”刘姨娘想说些什么。 却听玉珠珠冲着她就是一句:“住口,珠珠也是你叫的吗?你不过是……” 玉珠珠说到一半警觉地闭嘴,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刘姨娘刚起个好心就被玉珠珠这般凶蛮地堵回去,顿时又气又委屈。 “大小姐,我好歹是你姑母……” 玉珠珠心中冷哼,嘴上却已经收拢住了:“是,姑母。” 上翻的眼睑却已经出卖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哼,什么姑母,不过是府里小妾生的贱种。 嫁到沈府来,也是个妾,只是她倒有两分本事,哄得沈家家主为了她连正室都不顾。 不过越是这样,玉珠珠就越是厌恶她。 要知道,她心里却是站在沈昀那边的。 而她算个什么? 自家祖父嫌弃她一心要嫁入沈家为妾连姓都不许她冠,所以她被人称作刘姨娘,连玉氏都没有资格称。 现在刘姨娘居然还想利用她来对付苏青宁。 要不是她心里本就讨厌苏青宁,她才不会跑这一趟。 “姑母,你看看这事闹的,她这样嚣张,也难怪你头疼。不过你放心,她高兴不了几时了,我们收拾不了她,总会有人能收拾她。”玉珠珠用力揪紧丝帕,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流露出一丝狠戾。 刘姨娘不曾看到,但玉珠珠的话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拍手叫好说苏青宁那个死妮子在她面前嚣张跋扈就算了,到了她这位矜贵大小姐面前居然也是半分脸面都不给。 “珠珠你就该想些办法好好收拾她。” “姑母放心。”玉珠珠心中含着对刘姨娘的不屑,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她们还有着共同的利益,没有必要撕破脸,而且她们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第四百八十二章 所谓的一见钟情 苏青宁搂紧了自己的双臂,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在身上蔓延开来。 怀着无限忐忑的心绪沿着脚下这条大理石铺就的路往前走,一路走到了东宫最深处。 一行人并列站在台阶下等着带他们进来的吕公公安排差使。 吕公公依次点名,各自都有了去处,轮到苏青宁时,他着重看了她两眼,嘀咕了一声:“这就是那个哑巴?” 身边人点了点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吕公公于是便十分痛快地把她安排了一个贴身伺候太子的活计。 苏青宁心中一喜暗道沈昀那么得太子信任,她跟在太子身边肯定能第一时间见到沈昀,她就可以尽快把话转达给他了。 只是想是这么想的,很快苏青宁就发现想象太美好,现实很骨感。 因她是从别宫里调过来的,虽说名义上是可以进太子内起居室的人,可她根本就得不到召见。 被安排的活计也只是在外围用鸡毛掸子弹扫灰尘罢了,有好几次她都想着凑上前去打探情况,却都被太子身边的女官拦下了。 不被警告说如果她再不听招呼就往里面走,小心掉脑袋。 小命重要,苏青宁沉下心来过了一天,面上沉静如水,可心里却已经急不可耐。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那边玉流轩已经进宫了,他随时都有可能拿玉氏所书的亲笔信去收拾沈昀。 不过这么久没有消息,也许玉流轩有别的主意也不一定。苏青宁拿着扫把在园子里转着圈,叹着气,她终是唐突了,有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会儿她刚在园子里转悠了半圈就被东宫女宫温柔逮住了,强行命令道: “小小,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膳食房帮忙。” 苏青宁下意识想开口答应一声,张了张嘴,再次反应过来她是个哑巴,她是个哑巴。她就是个哑巴。 她反复不停地告诫自己,低着头拿着抹布找寻去膳食房的路。 她是个路痴,平日里在不熟悉的田间地头都能走岔道,更不用说这巍峨高耸,雄伟壮观的东宫了。 再加上这里雕梁画栋的,每条巷道和花园小径长路好像都长得一模一样。 这会儿她刚在园子里转悠了半圈就被东宫女宫温柔逮住了,强行命令道: “小小,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膳食房帮忙。” 苏青宁下意识想开口答应一声,张了张嘴,再次反应过来她是个哑巴,她是个哑巴。她就是个哑巴。 她反复不停地告诫自己,低着头拿着抹布找寻去膳食房的路。 她是个路痴,平日里在不熟悉的田间地头都能走岔道,更不用说这巍峨高耸,雄伟壮观的东宫了。 再加上这里雕梁画栋的,每条巷道和花园小径长路好像都长得一模一样。 她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也不知道每条道路的尽头会通往哪里。 她看着长得都差不多,又不能开口问别人,站在原地,傻愣愣的,苏青宁感到了浓浓的无助。 但凡她现在能出声,她也能喊叫几声,或者向偶尔路过的宫人求助。 但她初来乍到,来来往往的人她都不认识,并没有人想要主动理她,她也不能上前把人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掠过自己去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苏青宁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盯紧了一个手里端着盘盏的宫女,想了想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想有盘盏的地方就算不是膳食房,也相差无几。 只是跟上去才发现,那路越走越不对劲。 宫人和宫女慢慢地少了,巡视的侍卫多了。 苏青宁隐隐约约记起来了,这里已经出了东宫内殿,到了外面那群禁军换防歇息的外殿。 等到苏青宁反应过来想要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一道凌厉的喝问声:“什么人?” 苏青宁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他就是玉流轩。 想到当时在外面时他看着她的眼神,苏青宁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人就在她面前,容不得她视而不见,她只能迎上去福身行礼。 此时她表现得越是寻常就越容易过关,不然引起他的注意她就有麻烦了。 苏青宁悄悄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他记不住自己,希望他例行公事的查验一番就放过她。 然而可天不遂人愿,玉流轩一把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一个方向,一眼看到了她的脸,然后再次露出了先前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是你,吴小小?”玉流轩惊讶里带着欣喜的声音。 苏青宁闭上眼睛,后面的话她已经不想听了。 “你怎么出来了?”玉流轩歪头看她。 她的侧颜白皙,因为一路走过来,脸颊微微有几分泛红,更显得粉嫩娇柔。 玉流轩心情激动,说话的声音里都有着几分不稳。 “你不会说话?” 苏青宁摇了摇头,先前她一直觉得扮演哑巴太累太辛苦了。 现在别人问她话她不用回答,她这才觉得做一个哑巴也不错。 尤其玉流轩接下来问的那些让她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 比如说你喜欢呆在东宫吗,你喜欢吃什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想不想离开这里,跟我走,你可愿意…… 苏青宁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玉流轩。 要不是她是本人,她都快要怀疑玉流轩是不是跟她已经认识好几年了。 听听他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除了前面两个,后面的基本上都有提到要带她出宫的意思。 她如果可以说话的话,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有病,对于一个只刚见了两次面的人来说,他问这些不显唐突吗? “哎,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你总能听到吧。”玉流轩问了一大堆问题,发现面前的娇美人除了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以外,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他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姑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根本就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没有什么比知道这个更让他抑郁了。 要知道他活了二十五年,在这宫里也当差这么多年,美人没少见过,但这么吸引他,有蕴味的却还只此一个。 她让他一看到她就有一种莫名想要跟她亲近的冲动。 甚至看到那两片不怎么动的粉唇,他就想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亲,尝尝她的味道。 “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玉流轩边说边笑。 想想也不可能,她长得这般好看,又生在皇宫之中,要是能说话恐怕早就不知道被谁发现求娶了,哪里还能轮得到他现在才来看到。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要是愿意的话就点头。”玉流轩一脸认真地看着苏青宁,他焦急地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苏青宁摇了摇头,她不愿意,必须的,她怎么可能愿意。 她费尽心力混进东宫里来,想要传的话一句没传,想要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听凭他胡言乱语几句就要跟他回家,要知道他可是姓玉的。 她脑子里怕不是有坑。 她连忙退后几步,用实际行动表示她的拒绝。 “小小,你听我说,东宫尽早要倒,你们被送进来已经表示你们被放弃了,你听我的,跟我走,我能救你。”玉流轩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远离。 但因为怕吓着她,也没敢继续往前。 两人就那样不尴不尬地站着,苏青宁咬着唇,她这会又恨起自己扮演哑巴了,她要是能开口说话,非把玉流轩骂死不可。 “你不愿意?”玉流轩眯了眯眼睛。 他对面前的漂亮哑巴有兴趣,可以对她稍微忍让几分,但这并不会改变他那嵌在骨子里的暴戾性格。 在说了两句好话对方依旧不买账的情况下,玉流轩已经处在翻脸的前兆,甚至他已经打算用强。 不过是个小宫女,他抬举她,她便有身份,她若不识趣,他明抢了又如何? 东宫之主自身难保,未必还能保得住她? 况且她不守是浣衣局里调来的,东宫太子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不会护着她。 玉流轩心头恶意生出,看着苏青宁那张脸面上露出最原始的谷欠望。 苏青宁偷偷抬眼看着,心下“咚咚”重重跳动,连忙往后退。 她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这一退,正好退到了十字路口,不料撞到了一位正往西边走过来的人身上。 “啊……”苏青宁脚下一硌,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却见背后一凉,一阵冷意席卷而来,那是来自那人的雷霆之怒。 她面露后悔,身后的气势太过强大,以至于她不敢立即转过头去看那人。 可玉流轩已经步步紧逼,待她一停,步子一抬就扯住了她的衣袖,顺带着将她的手腕紧紧地拽住了。 “我看上你这小哑巴,是你的福气,躲什么躲?”玉流轩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抚她的下巴。 苏青宁慌得连忙转头避让,一眼看到身后那人,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淡漠地看着他们。 苏青宁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睛,瞬时睁大,差点激动得叫出声来,此时也顾不得玉流轩在场,一头扑进那人怀中。 身后之人刚路过就被她踩了一脚,正要生气,但见她跟玉流轩在此拉拉扯扯,便顺势侧身站着抱肘看热闹,反正人就在面前,等他弄清楚了状况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谁知这个女子一转头居然就主动撞在他身上投怀送抱了。 而且他能感受到她抱他抱得极为用力,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 他心生反感,下意识要将人推出去。 却听那女子凑近他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大人,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幽兰馨香。 难道会是她? 沈昀低头掰过埋进他怀里的小脸,一眼之下心头震撼异常、惊喜莫名,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不一而足,但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心头的愤怒。 这一切源自于玉流轩那双过分大胆的手,他正搭在她的肩头,试图把她从他的怀里扯出去。 沈昀眉头一拧,抬手甩他的手。 玉流轩心头正急不可耐地要抓住苏青宁,狠狠惩罚她,却冷不丁被沈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也是生了气。 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后一步直接抽出腰间配剑来,长剑所指,厉声喝问: “沈昀,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先看上的,你难道敢抢?” 沈昀自从知道怀中人是谁后,双手也没再闲着,把人往怀里搂,做出保护这状。 “你看上的?你眼光不错。”沈昀心头的怒意已经压制下去,语气轻缓,面容平和,看不出情绪。 “你瞎吗,你没看到我们先在这里的吗?就算你想要,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玉流轩底气不足,因为他意识到了这里是东宫。 他虽然是负责看守东宫的,但直接冲进来抢里面伺候的人,闹出去了于他名声有碍。 “哦,你的意思是谁先遇到的她就归谁?”沈昀边说边掐了苏青宁腰肢一把。 蠢丫头,哪里不好作耍,愣是要跑到东宫里来。 不知道这里危险的很吗? 可就算是生气之下的掐,他也舍不得用力。 他最是清楚,怀里这个丫头皮肤娇嫩得很,平日里不小心摸重了都会变红,他要是真用力掐了,指不定得红成啥样。 不过他生气也是真生气,只是此时还不是跟她算计这些的时候,得先把面前这个讨厌的玉流轩打发走。 玉流轩冷哼:“算你识相,把人给我。” 沈昀眉眼掀了掀,把苏青宁往外推了推。 苏青宁吓了一跳,以为沈昀害怕玉流轩,要把推出去,她才不要,双手更加紧地抱住沈昀的腰,朝着她又是摇头,又是挤眉弄眼的。 她这么辛苦地,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他,他居然要把她推给别人。 苏青宁想着,不由得委屈起来。 再加上这一路走来积蓄下来的危险和害怕,到了沈昀面前就积蓄成眼泪了,晶莹的热泪在眼眶里流转,沈昀再推的时候,泪水便滚落下来,顺着光滑的肌肤直往下面滚。 沈昀愣住了,这蠢丫头好好地哭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因为她自作主张责备她了,她倒好,先委屈上了。 苏青宁一边滚泪,一边摇头,意思她不要去玉流轩那边。 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是希望谁也不选,可若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毫无疑问她会首选沈昀,毕竟两个人熟悉,他目前再坏也不会弄死她。 玉流轩就不同了。 他现在是奔着她的脸来的,听他说话都知道,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他不过是图个新鲜,等到把她弄到手,玩儿腻了,还不知道她会被怎么处置。 而且她若是被他带回玉府去了,遇上玉珠珠,她就惨了。 那可是玉珠珠的大本营,她怕到时候被玉珠珠折腾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短短一瞬之间,苏青宁已经把自己的结局都好了,她越发不愿意松手,手指骨节屈起,紧紧圈在一起,把沈昀的腰抱得紧紧的。 沈昀心中暗喜,指着苏青宁紧紧缠住他的双手面上不显,但语气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玉副统领可看到了,这是小宫女自己的选择。” 玉流轩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小宫女不过初来乍到,怎么这么喜欢沈昀? 他弹回剑套,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就算他长得不如沈昀好看她也不至于这般吧。 难道他真有这么吓人? “哼,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宫女,还是一个哑巴,她的命运什么时候轮到她作主了?”玉流轩摆明了要硬抢。 一开始他若只是想要逗弄一番苏青宁的话,现在他便是打定了主意了。 只因为苏青宁谁人不选,却偏偏要选中他最讨厌的人。 不为别的,就是抱着争一口气他也要将人抢回去。 玉流轩想到便开始动手。 他搭住苏青宁的肩膀就往自己怀里搂。 沈昀没料到他居然敢明抢,一时没提防,苏青宁被他拉了出去。 他瞬间反应过来,一手拉住苏青宁另一只手,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拉。 两人一左一右一拉一扯,苏青宁被框在中间像个做工具的木偶人似的,由着两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拉扯。 两人的力气都不小,拉得她的手臂疼得不行,她忍不住叫出声。 只是考虑到她的哑巴人设,她愣是不敢明喊,只能朝着沈昀做口型:“疼,大人我疼。” 沈昀看到了她痛苦的面容,心头也跟着疼,手上的力道缓缓的卸了,苏青宁被玉流轩大力地拉到了他面前。 玉流轩见自己拉赢了,心下大喜,把苏青宁一把拉进怀里,低头便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啊……”苏青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死死地闭紧了嘴巴,用力挣扎不让玉流轩的蛇头伸进去,同时慌乱地看向沈昀,请求他的帮助。 “大胆小宫女,你敢拒绝本统领?”玉流轩被苏青宁弄得脸上面子挂不住。 原本只打算亲一下在沈昀宣誓自己的主权。 这会儿被她弄得他恨不得当着沈昀的面弄了她。 这么多年来的经历告诉他女人就是这样,在此之前都会挣扎,不过都只是欲拒还迎的招数罢了,等到她们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之后,便什么立场都没有了。绝对是听话又温顺,跟自家妹子养的小猫似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你就没别的心思 沈昀身形高大,身材颀长,属于看着瘦,但其实脱了衣服后一身腱子肉。 肌肉纹理清晰,手感极好。 苏青宁紧了紧手指,想到两人刚刚的热烈,要不是她突然醒悟,恐怕就干柴烈火烧起来了。 许是苏青宁的眼神或许赤菓,引得沈昀连看了她好几眼,甚至出声道:“看够了吗?” 他眼神轻斜,眸光幽暗,声音沙哑,就像久藏的老酒浑厚香醇,苏青宁心头炙热,好像要被火烧着了一般,她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一句:“看够了,你快穿上衣衫。” 话音落下,沈昀已经穿好了,正坐在旁边挑眸看着她。 苏青宁催促得急,动作却没有他快。 尤其等她接触到沈昀戏谑的眼神后,她很是慌张,可身上穿的是宫中定制的服装,样式繁复,穿法复杂,苏青宁再一慌顿时不知道怎么穿了。 手里扯着系带不知道是该系还是该穿,在秋风吹拂下额头上愣是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昀低头看着她,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拿住她衣衫一头嘴里嫌弃道:“笨。” 苏青宁本欲反驳,但奈何自己确实拿这衣衫没法,而且沈昀手指轻动,居然三下两下就帮她把衣衫弄好了。 这下她再有意见也说不出来了,坐在床边低着头卷着手帕咬着唇不说话。 沈昀坐在离她两步远的圈椅上,声音低沉地道:“怎么装哑巴装上瘾了,到我跟前还装了。” 苏青宁抿唇白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腾地站起来急声道:“坏了,玉流轩已经知道我不是吴小小了他会不会把我给告发了?” 沈昀抬手按下她:“现在才起来急,早干嘛去了?” 苏青宁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说着她觉得这话说起来太粘乎了,想要换种方式,但想到她此行可就是奔着让沈昀欠她人情的目的而来。 如今现成的机会表白,她何不用上,不然这一路上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为了我?”沈昀挑眉。 苏青宁咬着唇酝酿了一下感情道:“我,我不就是听说你在东宫出事了,玉珠珠又算计夫人,怕你有危险,才冒险扮小宫女进来的。 你倒好,好心没好报,好个没良心的。”苏青宁声音娇俏,似嗔含怒,听得沈昀心头暖意融融,大手扬起把苏青宁往怀里里一捞,打横抱住她,挑着她的下巴问道:“真是为了我?你就没点别的心思?” 苏青宁横他一眼,心道她当然有别的心思,救他最终是为了救自己,不过话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不会自打嘴巴,当即凝着眼眸一脸认真地点头: “自然是为了大人,不然大人以为我活腻歪了,跑宫里折腾。”她就不信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昀不不信她。 果然沈昀沉默半晌,把她紧紧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嘴角上扬,笑意掩都掩不住。 不管她内心里究竟做何想法,此刻她的话让他听着舒服就成,他安慰苏青宁:“你放心,他不会告发你。” 闻言苏青宁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顺着气:“还好还好,不过大人为何这么确定?” “因为他这人自尊心极重,他不会容忍自己失败,而你让他受了挫折,他只会从你身上找补回来,借别人之手他不会。” 苏青宁的心刚放下去顿时又高高地提起了。 特么的,玉流轩这么可恶,想想他那么卑鄙的人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整治她了。 这样一来,那还不如直接告发她了。 看出苏青宁心底的不安,沈昀抚着她的肩膀道:“别怕他,你留在我身边不要乱走,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自会护住你。” 苏青宁嘀咕道:“说得轻巧,大人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护得住我?” 沈昀轻点她的鼻头:“信不信由你,蠢丫头。” 苏青宁鼻尖被点得发痒,不停地摆头躲开,嘴里也不客气:“大人倒是聪明,可你晓得如今这僵局该如何解开吗?” “你说你用冰块方子换了闵文意的实话,也见到了五皇子,那你该是晓得我们不会久困东宫。” “那是从前,有那些线索和你的安排,太子侍妾她爹买宅子的事情勉强能说得清楚了,可你们结党营私,有意谋位的事更大发了。” 苏青宁指出他们现在的情况可不容乐观,正是因为事情有可能往这方面发展,苏青宁才会急不可耐地亲自入宫来传话。 因为此事等不得,等下去,就不知道太子的对头会在皇帝那里出多少招,一招不慎就会被对方整治得连命都没有。 沈昀难得沉思了,别说还真让苏青宁说对了,此事最好的发展就是止于此前。 但最坏的发展就是太子被打上结党营私,图谋篡位的印迹,然后永远翻不了身。 因为就算昭元帝再看重他这个太子,也绝对容忍不了他还未死太子就盯上他的位置。 “你有什么主意?”沈昀看向苏青宁,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终于意识到苏青宁此来不简单,不再以玩笑面对她。 “小女子还真有一言,只是大人真的肯听我的?” “若是胡言乱语,一准儿罚你,可若是真知灼见,不但爷听你的,太子也会听。”沈昀言下之意如果苏青宁所说之话管用,他不仅自己会听,还会帮着说服太子。 苏青宁从他身上起来,坐到另一张圈椅上,与他平视,清了清嗓子道:“我早先就与杜九说过,现在外面风云突变,太子连受打击,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 沈昀认真地听着,蹙了蹙眉沉声道:“以静制动,好一个以静制动。” 苏青宁眼见沈昀一点即通,怕他不能正确领悟自己的意思,小声追问:“大人心里有数了?” 沈昀看她一眼,笑了:“你在此歇着,万不要乱走,更不要轻易听信旁人的话,等我回来。” 要不是特殊时期,苏青宁当然是乐得在这里等沈昀回来。 但今时今日不同,沈昀出去很可能出事,苏青宁不由得多担了几分心。 因而就算在这栋独立的院落里,有吃有喝有歇息之处,她依然等得心焦不已。 这个院落清静是清静,可一个人都没有,静得苏青宁在房间里里走路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偶尔有几只飞鸟自窗前飞过,扑扇着翅膀落下几片鸟羽来。 苏青宁等得没有了时间观念,渴了就自己烧水喝,饿了倒是有宫人定时送吃食过来。 累了,她便歪在软榻上小睡片刻,待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一醒过来她顾不上梳洗,忙不迭不跑出去看情况,然而院子里依旧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苏青宁昨日还能安慰自己东宫太大,沈昀这才一时半会没能回来,但一夜过去,沈昀依旧没出现,这就由不得苏青宁不多想了。 她好几次都跑到院门口,隔着木门的缝隙往外看,门前是一条石板路,一路弯弯曲曲的通往一片竹林,竹林不是尽头,尽头有什么已非目力所及。 苏青宁看一眼叹一口气,想到沈昀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踏出去。 她唉声叹气地转悠几步,门突然被敲响了,这敲门的频率不用说也是送饭的小平子。 不管他是谁,苏青宁觉得总算是来了一个活物,她可以与他说两句话了。 “哎,小平子,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过我家大人。” “你是说沈大人?”小平子眼神抖动了一下犹豫道:“小的不知。” 这模样苏青宁才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明显他就是知道什么,只是不告诉她罢了。 她不死心继续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找太子殿下?”苏青宁左思右想,也许沈昀这会可能在太子那里,与他共谋大事,所以来不及赶回来。 小平子一口拒绝:“姑娘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听吩咐就是给这院子送个吃食。” 说罢小平子转身便走,一副不想惹麻烦的模样,如今这东宫今非昔比,他为图自保,只能做些昧良心的事。 苏青宁被他拒绝心下不甘,但见他走得头都不回,眼珠子一转不由计上心头。 她故意把门重重关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然后透过门缝盯着小平子的背影,他听到动静后面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失望。 苏青宁百思不得其解,在小平子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道之前走了出来,轻手软脚地关上门,然后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小平子身后。 她看小平子刚刚那抹异样的眼神,坚信悄悄跟在他身后应该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此时的苏青宁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未知的噩梦! 第四百八十五章 半道上遇拦路虎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唯恐跟丢了找不到路,一路上跟得很小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恐引起任何动静惊到小平子。 不过这只是她自以为的小心罢了,其实在她一离开小院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探知了。 小平子提着空空的食盒一路上边走边抚着跳动的心口。 他心里有着挣扎与犹豫,但想想昨日夜里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他又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照着与人早就约定好的路程把人带到了目的地。 苏青宁走过了竹林,却还没有见着小路的尽头。 小路一直蜿蜒向东,期间穿过月洞门,穿过了两个种着菊花的院落,小平子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来,但是苏青宁却明显看出他有些惊疑了。 而且偶尔会忍不住往后偷瞄。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跟在后面? 苏青宁心里打着鼓,有些后悔太过冲动地跟在他身后了。 可她心里实在担心沈昀的安危,在院子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她看着四周景致变幻,实在忍不住快走几步追上小平子,拦在他前面,吓得他一个激凌,声音都颤抖起来: “姑……姑娘,你,你怎么追上来了?” “你特意走得这么慢,不就是为了让我追上你吗,还是说你想把我引到哪里去?”苏青宁猜测的时候永远都敢说敢猜。 却不料一句话猜中了小平子的心思和行动,他心虚地低下头一句话不说。 “小平子,你抬起头来,是谁让你引我到这里来的,沈昀呢?”苏青宁边说边不安地看着四周,唯恐从那些刚刚开放的菊花堆里跳出一个面目可憎之人来。 小平子听话的抬起了头,但平平无奇地脸上显露出来的恐慌已经快要将他自己淹没了。 “你说实话到底是谁指使的你?”苏青宁疾声催促,她同时感觉到越来越不安了。 在他们的身周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像藏起来猎食的猎豹一样潜伏,只等关键时刻奋身一扑,将猎物捕捉到手。 “你,你别问了,你快吧跑。”小平子低着头缩着肩,小声地明示着。 苏青宁听得一惊,特么的小平子果然有阴谋。 她一边转身一边质问:“你,你替谁做事……” 小平子缩着肩膀抬头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苏青宁觉得身后一凉有些不对劲。 随后声音便响起来了:“想知道是谁引你出来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青宁在心里“呸”了一声,这声音她耳熟的不得了,根本不用回头看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她僵在原地狠狠瞪着小平子。 可他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已经吓得不知所以。 苏青宁跺了一下脚,这就是一个怕死怕到极致的怂包。 她也是真蠢,居然会觉得他知道沈昀的消息。 “看到我你是不是有些失望?”身后玉流轩缓缓走近,双手毫不犹豫地捏住苏青宁的肩膀,强行将她转过来。 玉流轩那张长得并不难看的脸在苏青宁眼前放大,让她极其厌恶。 果然他跟玉珠珠就是亲生兄妹,连做人都一样讨人厌。 尽管心里已经把玉流轩骂到了极致,但当着他的面她却不敢有二话,还得打起精神来请安:“玉副统领安好。” 玉流轩看到她容颜清雅,神情从容的模样怒极反笑了。 手指自她的肩膀上移至她的耳朵,指尖抚过她戴着银耳坠的耳垂,声音轻佻:“你陪着沈昀这么久,好生伺候着他,他就给你这个?你好好想想不如跟了我,宝石、珍珠,足金任你挑选。” 苏青宁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僵着手把他已经探到她脸颊上的手扯下来。 她强打起精神道:“玉副统领何必跟沈昀比。” “本统领高兴比。”玉流轩原先看着苏青宁只是单纯的觉得她长得好看,眼睛足够清亮,让他瞬间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看着她,好像所有的烦恼和烦闷都消失了。所以那时候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但当他得知她不仅装哑巴骗他,竟然还跟沈昀有关系后,他看着她还是喜欢的,但更多的却会不由自主地与沈昀对比。 所以苏青宁这么一问,他就果然答了。 “你想跟他比,那你可知道,他曾经给我许诺过正室之位,而你就只想拿我当你的玩物,你觉得我会选谁。” “沈昀会要你?”玉流轩话语里满是不信,不禁笑了。 苏青宁很不喜欢他这般明显的嘲讽。 沈昀本就说过要娶她当正妻,而且他们有婚书为证,沈昀抵赖不得。 他凭什么不相信。 “不对,你不是吴小小,那你是谁?”玉流轩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对苏青宁的身份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苏青宁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玉流轩不笨,他只要想知道,分分钟就能查到。 “你莫不是沈昀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村姑?”玉流轩说着凑近苏青宁上看下看,看不出个空间。 因为无论他怎么看,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乡野之地的土气。 只是野性倒是有的,就那眼神里凝着的坚贞不屈,倔强就足够让他侧目了。 “是,所以我不是宫女,更不是可以任由你作践的人。还请玉大统领松手。”苏青宁冷着脸要求。 她现在已经不是宫女的身份就不必再对着他畏畏缩缩,恭恭敬敬的说话了。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让沈昀无视我妹子,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女人。 倒是巧了,我一直想会会你,你自己撞上来了。”玉流轩低头凝视着苏青宁。 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喜欢。 他之前听珠珠说起沈昀为了一个乡野村姑放弃她,甚至放弃跟玉家联姻时,一点儿也不理解沈昀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想着那个把沈昀迷得七荤八素的女子可能也就是长得妖艳罢了。 但看到真人后,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沈昀的感受。 别说是他了,就连他看着她也很难不起心思。 她这张脸仿佛自带高光,既能清纯又能娇媚,很难让人不看进心里去。 他现在瞧着她就是心里痒痒的,想尝尝她这张脸之下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咽了一下口水,苏青宁吓了一跳。 她还是头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对她的这么明显的谷欠望。 沈昀很多时候都是淡漠从容的,就算偶尔搂着她时会情不自禁青她,抱她,眼中也会有迷离,但他从没有把谷欠望表现得这么明显。 苏青宁这回是真的吓到了,她害怕玉流轩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只要跟沈昀有关,他就想要掠夺。 可能已经跟她的长相和她是谁没有关系。 就仅仅只是因为她跟沈昀有关,所以他就会想对她出手。 “漫说沈昀还没有娶我回家,就算娶了,凭他现在也护不住你,再说了现在可是你自己一头撞上来的。”玉流轩恶狠狠地冷笑。 从一个动过心的深情男一下子转变成了一个恶俗的只有谷欠望的渣男。 苏青宁心惊胆战,她看着玉流轩眼神中的疯狂,她绝对相信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果然玉流轩放完狠话后一头扑过来。 苏青宁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抬脚对准他的两腿之间就是狠狠一脚。 “啊……你这女人……”玉流轩紧急后让躲避,但仍旧被踼到了一点,他吃痛地双手护在前面,心里恨恨地想一会儿把她抓住了,一定要好好地惩罚她,好教他知道男人的命根子不是她能随便踼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错认得快犯得快 玉流轩得势步步紧逼,苏青宁连连后退。 她心里发慌,脚下不经间踩到了小平子的手,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大声喊叫起来,只那声音只持续了两声,在目光对上玉流轩时又吓得低下头去,死死咬住唇哼都不敢哼。 苏青宁暗暗心惊,竟不知玉流轩手段如此高超,能把人吓到此等地步。 她心里暗暗计较着,手在袖中焦急地翻找,她要拿出沈昀以前送给她的防狼药粉来会会玉流轩。 给这个长得人五人六,道貌岸然的名门贵公子一个大惊喜。 玉流轩是个有点喜欢小变太游戏的人。 苏青宁把他踼了他只生气了一瞬,很快就被快要抓住独特的心思淹没了。 尤其苏青宁表现得越害怕他越激动,越觉得带劲。 相比哄着女子主动上他的床榻,他更热衷于的是这般强迫的戏码。 在这些戏里,他能得到更多的满足。 尤其当他想到这个女人是他最讨厌的人的女人,他心里就像是起风了的湖面,翻滚起无数的浪涛,冲击着他的灵魂,激发出了他并未压抑的兴味。 苏青宁轻易被他抓在手里,他将人拖到假山丛中,毫不犹豫地撕扯起她的衣衫来。 期间他虽然提防着她会再度暴起踼向他的命根子,但并未再做其他的防备。 在他眼里,苏青宁就跟一朵娇嫩的花儿一样脆弱,任由他采撷。 可他没有想到,苏青宁手里早就已经积蓄下了一把药粉,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苏青宁尽数掌控,只待最后一步就能得逞的当头,苏青宁抬手撒药粉,跺他的脚尖,打他的耳光,用力推开他,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玉流轩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时苏青宁早就已经跑远了。 她顾不上分辨方向,只朝着来时的路拼命地跑,跑到她又一头撞进一人怀中,她吓得尖叫一声,却被那人用力抱住了,掐着她的纤腰怒声喝问:“蠢丫头,你跑哪儿去了。” 苏青宁一怔,是沈昀。 她有些不敢相信他来得这么及时,埋着脸小声确认道:“沈昀是你吗?” “不是我,你想是谁?”沈昀没好气。 “唔,沈昀,你找到我了。”苏青宁眼眶一热,趴在他怀里便哭了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拐着腿的玉流轩已经追了上来。 苏青宁打他那一巴掌,踩他一脚倒是没什么,仿佛蚂蚁咬了一口一般。 可要命的是他满脸都是被苏青宁撒的药粉,此时又痒又痛,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马上抓住她,将她扔到床上,拼了命地折腾她。 可他却碰见了找过来的沈昀。 沈昀在看到他扑着药粉略显红肿的脸的瞬间就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想打苏青宁的主意。 他冷哼一声:“蜈蚣草的滋味如何?” 玉流轩痒得完全忽视了沈昀的话,径直道:“沈昀,你给我让开,今天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她应该告诉过你她是我的人,所以我为甚要给你。”沈昀说话也有些欠揍,尤其配上他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板正冰冷的面容,更是让人不愿多看。 “你不给,就等着全都。”玉流轩的脸现在说话都疼。 “你不懂医理,怕是不知道蜈蚣草的威力,给你一个忠告,赶紧去看太医,最好一刻钟都不要耽搁。”沈昀甩下话,扶着苏青宁离开,留下一脸红肿的玉流轩在风中凌乱。 他摸了摸又痒又痛的脸大叫一声,咬着牙想放狠话,嘴巴却突然间张不开了。 他心里恨极了,只恨苏青宁,却丝毫没有想过造成此时这般场景的全是他自己贪心和无法自控的谷欠求。 错的当然是别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 苏青宁就没有这么好的运道了,她被沈昀裹挟着连先前的院子都没回,径直上了马车。 苏青宁被塞进去后看着四周被遮得黑黑地马车,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她甚至看不见沈昀的脸在哪里,只能透过他的呼吸声判断他大概在她的左手边。 “沈昀,你,你在哪儿?是你吗?”苏青宁有些不敢肯定。 没见着人,她不敢下判断。 沈昀没理她。 “你没事吧,我担心你有事,才跟着小平子出去的。”苏青宁将她问小平子,他却流露出那样的神色来。让她以为他出事了。 沈昀心头一暖,想也想得到,苏青宁不傻,她这人又一向惜命,要不是有必须要出去的理由,她才不会莫名其妙地钻出去自寻死路。 现在一听她是太过挂记他的安危才寻出去中了别人的套,他心底的抑郁好了许多,但还是生气,伸手探到她的额头用力揉了揉:“蠢丫头。” 苏青宁被他温暖的手一碰,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一把抓住,顺势就扑了过去,准确地投进他怀里。 “大人,我是真的担心你。”苏青宁一边说一边听着沈昀的心跳声。 擅长心理分析的她看得出来沈昀虽然在生气,但其实他也舍不得过分苛责她。 所以她只要再好好卖个乖,相信他很快就会消气。 而且她还得让他念她个好,不然她刚刚的惊吓就白受了。 沈昀低头竭力摸索着主动往怀里钻的小女人,心里一下子甜了,仿佛喝了蜜糖一般。 他忍不住紧了紧拳头,松开抚着她的发髻,心里是喜悦的,但面上的气性还不能消,他继续质问苏青宁:“你可知错了?” 苏青宁一口回道:“错了,小女子知错了。” “哪错了?” “哪哪儿都错了,我不该因为担心大人不听大人的吩咐私自跑出去,也不该以为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像大人一般善良,待我好……” “诡辩!”沈昀抬起她的下巴,在黑夜里凝视她,小丫头,认错倒是认得快,可她不过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心里到底怎么样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沈昀也不往深里计较,低头口勿下,把她嘴里剩下的狡辩之言全都吞了进去。 苏青宁被口勿得上不来气,可她不敢说什么,乖乖地任由沈昀亲口勿。 马车里黑得纯粹,两颗心也开始由复杂变得纯粹,慢慢贴近。 一口勿罢了,苏青宁粉纯已经有些微肿,她也顾不得计较,而是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在马车上走,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她问出声,沈昀沉默片刻道:“青云山下的皇家别苑。” 苏青宁一怔。 尔后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沈昀给太子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太子肯吗?”苏青宁小声道。 沈昀道:“你太小看他了。”苏青宁连忙去捂他的嘴:“别瞎说,我可不敢对太子不敬。” 见她犹如惊弓之鸟沈昀笑了:“吓坏了?”一定是这两天在东宫里屡次涉险让她生了害怕之心。 苏青宁回给他一个难看的笑,想到他看不见,表情做了也是白做,便又收回去悄声道:“能不能在舒心阁门口把我放下来?”太子身边太不安稳了,她要走人。 “后悔了,晚了。”沈昀靠在车壁上,双手撑在脑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苏青宁心里忐忑,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袖道:“为什么,我不想去。” 沈昀指指车内的黑暗轻声道:“你掀开车帘看看,下得去便去,我不拦你。” 说罢,他果真侧过身去,斜着眼睛看着苏青宁。 苏青宁也是个不信邪的主,听沈昀这么说她自然想试一试,伸手掀开黑色车帘一角,透过平光的玻璃看出去,只见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看他们的穿着竟是禁军。 玉流轩赫然就守在马车边,隔着丈把远的距离他似乎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苏青宁一看过去,他那猎豹般的眼眸咻地便射了过来,苏青宁下意识收回手。 第四百八十七章 放逐城郊别苑中 此时,恰好一阵冷风吹进来,苏青宁怕冷身子瑟缩了一下,沈昀抬手把她拉进去,借着车帘缝隙漏出来的光打量着她:“怕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似是笃定苏青宁害怕了。 “没有,我除了怕……”怕你,就没怕过别人。苏青宁适时闭嘴,心道还好没说出口,不然惹着了这尊大神才有她受的。 他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沈昀嗤笑一声没说话,而是掀开车帘对着一直盯着他们的玉流轩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流轩是个急性子,刚刚就因为看到苏青宁想起之前她踹他的窝心脚,心里正憋闷的慌。 还没平息下去如今又看到沈昀探出头来,虽然他面无表情,玉流轩却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 故而一下子怒了,纵马靠过来,抬手拔剑神架在沈昀脖颈上。 沈昀垂眸看着剑尖,毫不在意地抬手弹在剑尖:“我没记错的话,皇上的意思是让玉副统领护送太子出城,可没让你对太子随行人员拔剑。” 玉流轩咬牙切齿,手腕疾动,隐有伤人之心。 苏青宁在旁边看得无比紧张,轻轻拉了沈昀一把,让他不要再刺激他了,现在他手执利器,免得他受不住,一下激动起来真刺他。 沈昀轻拍她的手背,顺势将她拉入怀中,薄唇划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耳垂处,轻轻吹了口气。 “唔……”苏青宁始料未及,耳朵痒乎乎的,身子禁不住抖动,不自觉地发出轻吟。 这声音传到玉流轩耳中,他情绪更加激动,同时看向苏青宁的眼神异常复杂。 这个女人是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就算是沈昀的女人又怎么样,他更要将其抢过来,让他体会一下求而不得的感受。 玉流轩攥紧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再加身边小厮全力拉住他才能勉强控制住不要胡来。 否则他早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杀沈昀,夺苏青宁了。 “走着瞧。”他利落地收剑回鞘冷酷地留下一句话,纵马远去。 他现在急需发泄他心中对沈昀强大的不满,可惜的是正如沈昀所说,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竟然解了太子的禁足,还秘密下旨让他护送着他出城去。 苏青宁看玉流轩骑着马跑远,看了外面一眼,她喜欢能够自由自在呼吸的感觉,她探出头去,想把车帘拉开点,她不喜欢这般黑乎乎的感觉,压抑难受。 沈昀却把她往回拉:“不要多事!” 苏青宁一阵无语,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不能拉开车帘,是在躲什么人吗? 可是当她对着沈昀问出她的疑惑时,对方并没有打算理会她,直接瞌上眼睛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了。 她急得对着闭紧双眼的沈昀挥了挥拳头,咬咬牙在心里无声的问候他祖先。 忍受着黑暗和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苏青宁一眼看到了之前在东宫见过的管事吕公公。 他看到她惊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你不就是那个,那个浣衣局里来的小宫女吗?是谁允许你上沈大人的马车的?” “是我。”沈昀把手搭上苏青宁的手臂,示意她扶着她。 苏青宁张了张嘴,沈昀抬手摸着她的喉咙,看向吕公公:“我与殿下有话要说,哑巴在身边方便,太子便把她赏给我了,吕公公可是有意见?” 吕公公当即点头哈腰一脸讪笑直说不敢。 苏青宁看着他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鄙夷,这就是所谓的攀高踩低。 当对象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时,他就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地做着上位者。 可当对象换成了沈昀这种为官之人后,他瞬间就转了脸色,小人不过如此了。 苏青宁心中冷哼,面上自然地带了出来。 沈昀看了一眼没说话,示意吕公公在前面带路,他要去跟太子殿下会合。 “沈大人这边请,殿下已经在前面等着大人了。”吕公公躬身在前面引路。 沈昀踏步前行,苏青宁一开始忘了自己此时扮演的身份,好几次都越过沈昀走到他前面去了。 听到他咳嗽示意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哑女吴小小,连忙低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尽职尽责的扮演起哑女来。 前行的路是鹅卵石铺就的,不宽但也算平整,但一路上路过的花草多数调零,显得十分败落萧条。 苏青宁好几次都想问这里到底是哪里,但都被沈昀用眼神瞪住,指着她的嘴巴提醒她现在是个哑女。 苏青宁扁了扁嘴,踏着初秋的落叶路过花园,进到正院里,只见上面书刻三个字:悲秋院。 苏青宁一怔,想到刚刚来路上那些开败的花朵,随处可见的枯枝败叶,心里一肃,这一院子的景还真就应了此处的名字。 “谦之,你可算来了,本宫有话……这人是……”太子梁成邺等在正厅里,看到沈昀一迈过门槛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但见苏青宁跟在他身后,又有吕公公在身旁,不由把话咽了回去,挥手打发两人。 吕公公识趣,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苏青宁眼看着犹豫了一下,也福身离去。 只不没出门就被沈昀拉了回来,只听他道:“殿下,这便是在下那未过门的娘子。” “哦,青云山下南郊马场的那位红颜知己。”令苏青宁没想到的是,梁成邺居然对她有印象,见面没两下就认出了她。 沈昀点头默认,大手则一直拉着苏青宁的手腕没松过。 梁成邺笑笑大方地给她赐了个座,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昀,似是想要打趣他两声,但想想又觉得这样的场合似乎有些不妥当,便收了回去,掀着眉头说起正事来。 “还是谦之聪明,竟想出如此好的主意来,否则这次本宫恐怕就真的栽到他们手上了。”梁成邺忍不住感慨。 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很小,就只是他宫中一个略微受宠的妾室有个不成器的爹,做了些贪财好利的事。 以往这样的事情在皇室之中也没少发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干净,禁得起查探。 可没想到,仅仅只是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偏偏演变成了大事,最后直接上升到了身为太子的他想要谋逆篡位。 怎么可能? 可庄子里搜出来足够上万人使用的兵器是真的,证人所说的证词他亦找不到反驳之言,这就是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了,用沈昀的话说,他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甚至都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突然间就演变成了这样。 他参不大透,这背后到底是谁在给他安排角色,又是谁人想要算计他——倒不是没有人算计他,而是想要他身居高位,想要算计他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一时之间找不出直接命中的那个人。 不过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父皇不断地接到参他的奏折。 有人参他不修私德,有人参他过分好女色,还参他对皇帝不敬,权谋熏心,有意取而代之…… 总之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当时皇帝就把他叫过去了,将堆成小山一般高的奏折一把推倒在他面前,让他跪在地上一本一本捡着看,然后对号入座。 皇帝发了话,他便真的跪在当场,一本接一本的看,看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沈昀便一直陪着他。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身子骨实在熬不住,昏死过去,再醒来便听沈昀说他有了一个主意。 第四百八十八章 落入温泉池子里 对于沈昀的建议,梁成邺当时有些蒙,但很快就准了。 梁成邺看着沈昀一脸释然:“谦之说得对,父皇还是念着我母后与他的情分的,不然这次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 这是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事,沈昀只是点头并没有插话。 也许梁成邺也并不希望听到他说,他只是想要自己说说罢了。 果然梁成邺并没有在意沈昀是否有回话,又自顾自地道:“人人都说生在皇室身份高贵,权势滔天,可我却……” 沈昀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梁成邺苦笑一声:“也是,在自己个的东宫里尚不能肆意说话,何况是在别处。” 他愁眉苦脸,面色苦闷,清秀的面容生生多出了几道皱纹,尤其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沧桑。 与上次在南郊马场看到的那个虽然身体不好,但依旧意气风发的太子爷相比,此时的他实在太过颓然了。 “殿下,如今陛下恩典,你便在此好生休养,旁的别多想。”沈昀劝道。 现在的梁成邺就好比风雨中的嫩芽,稍微大点就要承受不住了。 沈昀摒退了所有人,不敢明言,还是拿来了笔墨纸砚,两个人就着纸上交流。 梁成邺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病恹恹地躺在榻上,沈昀一点一点地把他的主意写出来。 他看一页烧一页,两人足足无声地交谈了大半个时辰。 沈昀让他以静制动,以退为进。 一开始他并不同意,他倒不是舍不下太子的头衔,更不是舍不得监国的权力,他只是担心自己这番作为会被父皇认为是懦夫。 他总是希望能够做到最好,让父皇认可他,让他知道虽然他身体不行,但父皇既然选择了他,他就不会让他后悔,让他知道别人能做到的,他一样能做到,并且还会做到更好。 虽然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他是清白的,他虽久居太子之位,但心里从未想过自己要父皇而代之。 事实上以他现在的身子骨,很有可能他会走在父皇前头。 他只是倔强,他只是想要得到父皇的认可而已,让他知道自己选的储君是合格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认为他不应该就此逃离。 可沈昀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不退后一步,不逃离此地,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多的打击。 也许现在皇帝面对那些弹劾的奏折还可以只是发着脾气把他叫过去骂上一顿,但迟早会有一些证据让皇帝信服,最终断送掉他。 “命都没有了,殿下你将什么都做不了。”沈昀终于说服了他。 梁成邺想清楚了,沈昀说得对,命都没有了,什么父皇的信任,父皇的认可,都将是虚言,而且很有可能他还会带着污名离去。 他一向温厚待人并不想要这样的下场。 两人一旦定下计策,便当即将计就计,梁成邺病倒了,病得很严重,请来太医院的太医诊治,都无效,甚至有太医已经在预估他到底还能活多久。 消息传到乾清殿昭平帝生出了怜惜之情。 不管怎么样,太子也都是他一手捧着长大的,更是他一力推上太子之位的。 他下旨不管太医院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医治好他。 此时沈昀挺身而出,带来所谓失踪以久的国师张道长亲制的百宝丸,救醒了梁成邺。 梁成邺顺势请求暂时离开东宫移居青云山皇家别苑。 用沈昀的话来说趁着还能动的时候赶紧远离风暴中心,否则他们都会在这场无差别攻击的风暴中失去自我。 沈昀作为他的专任大夫随同前往,而玉流轩则负责护送,并且派禁军护卫皇家别苑。 当然护卫是说给外人听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禁军实则是为监控梁成邺的一举一动。 所以沈昀才会小心谨慎地阻拦他说话。 “这别苑里有一处温泉,只是许久都不曾有人泡过了,也没有拾掇过,谦之你看着吩咐人收拾一番。”梁成邺眼看着正事说不了,便转而说起旁的话来。 闻言沈昀指了指苏青宁道:“这事她最擅长,南郊最出名的舒心阁温泉会所便是她弄的。” “哦,舒心阁,本宫倒是有所耳闻,可惜派人去问过,那里只接待女客,却是不接待男客,甚是遗憾。” 苏青宁笑笑没接话,虽然她跟太子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不过是他看在沈昀的面子上给她的脸面罢了。 实际上走出去像太子这号人看到她恐怕连多望一眼都不会。 她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顺着竿子爬什么的事,她做不出来。 沈昀难得看到苏青宁不说话规规矩矩,温温柔柔地双手交叉放着,坐在那里,像是一副刚刚成图的画卷,美得赏心悦目。 他与梁成邺说着话,偶尔会投一眼在苏青宁身上,她竟一直规矩地坐着,不言不语,也不焦不躁,端的稳得住。 沈昀心里对她越发满意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别有一番意蕴在心头。 梁成邺有些疲累了,伸手捂着嘴轻咳:“咳咳……行了,一路上你们也累了,歇着吧,以后咱们什么都不多,就闲着的时间多。” 这倒是实话。 以前梁成邺是太子,要在朝堂上监国,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忙得团团转。 他又要强,每每累得咳血,晚上便睡不好,但他也从不叫累,不管多少事,全都累到自己手上独自承受着,唯恐少做了一样落人口实,说他这个做太子的身子骨不适,处理不了朝政大事。 如今倒好,他因病请辞储君之位,更是卸掉了身上的监国大任,时间一下子空了下来,正是该好生歇息的时候。 沈昀拉了苏青宁一把,两人齐齐告辞而去。 吕公公非常自觉地给两人带路,因为沈昀现在身份不同,便跟梁成邺住到了同一个大院落。 只是在东垮院,转过两道月洞门再穿过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便到了。 “这里面真大,温泉池子会在哪儿?”苏青宁比较感兴趣的是梁成邺先前提到过的温泉池。 她动动胳膊腿,想想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泡过了,别说还真有些想念。 “想去?”沈昀道。 苏青宁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根本用不着去猜。 苏青宁点点头,说太子殿下既然让他帮着收拾出来,那他们不如现在就走一趟。 “不累?”沈昀确认过苏青宁在听到温泉池子的时候已经双眼放光了,想想她这一路上憋屈的,便难得顺从了她一回,亲自在前面领路,绕过三道月洞门,过了一个小花园然后指着开了满园花朵的院子道。 “温泉池子就在这里面。” 苏青宁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而且这个院落的气温比寻常的院落更高一些,院子里繁花似锦,种着很多别的地儿没有的花儿。 苏青宁想到梁成邺那样说,起初还以为温泉池子里会脏乱差,但是跟着沈昀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收拾得那叫一个干净。 想是里面的宫人们已经知道梁成邺来了,把水池子刷得干干净净,新放上了干净的水,此时冒着白茫茫的烟雾,一圈一圈氤氲着两人的眼。 苏青宁觉得耳朵边热乎乎痒酥酥的,便轻轻吹了一口气把迷住眼睛的雾气吹散,沈昀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苏青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冷不防身后就是温泉池子,她心头一坠失足落下水去。 “啊……”惊恐的叫声刚出来就被温泉水淹没。 沈昀看她突然掉下,来不及抱住,便在第一时间跳下水去,循着她落水的痕迹潜了进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他能耍出甚花招 温泉水温大约四十二度,十分适宜,苏青宁掉下去后除了一开始的惊恐,会游泳的她一下子找到了快乐的源泉,在水里自如地游动起来。 水里放松而舒适,她没有注意到跟着她跳下来的沈昀。 沈昀是径直朝着苏青宁落水的地方游过去的,但奇怪的是他探身下去却并没有抓到人。 他心头一下子慌了,生怕苏青宁出了什么事。 池子里水气弥漫,能见度不高,在水里又不能呼喊,沈昀急得多次潜水,每一次都达到自己的极限才冒出头来换口气又继续潜水找人。 终于水里激起的水花声惊动了沈昀,他这才发现苏青宁根本不怕水,人家反而在水里游得再自在不过了。 看她双手双脚成一条直线一会儿钻进水里潜游一段一会儿冒出水面抹一把脸上的水花又一头钻进去,畅快得不得了。 想到自己还在这里心慌意乱地担忧着她的安危,她却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玩儿自己的,沈昀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苏青宁的方向游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不由分说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口勿下去。 势若狂风暴雨,雷电冰雹,苏青宁直接上不来气,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嘴上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问候沈昀: “唔……你干什么,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疯了才会以为你不会水,怕你出事,疯了才会担心你……”沈昀真是被苏青宁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态度气到了极致,郁闷的话脱口而出。 闻言,苏青宁一下子愣住了,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五官立体,有棱有角,面容好看,他四肢健壮,双手有力一手托住她的腰月支,一手捏住她下巴,极具男友力。 再听他话里的意思刚刚竟是在担心她。 难怪她在潜游的时候,看到他好几次潜进水里去,只是雾气太大,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罢了。 现在离得近了,只见他浓眉紧皱,薄唇紧抿,神容严肃,但眸中透出的担忧与焦急做不了假。 苏青宁心头“咚”地一跳,声音不自觉地柔了下去:“你刚刚真的担心我?” 沈昀看她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更气了,松开她的下巴,揽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扣住不让她冒头。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和健壮的胸月堂清晰地击打着苏青宁的脸颊,她的心无法自抑的躁动起来,虽然身在水里,但她的喉咙却干涩难忍,嘴唇也如龟裂的旱地一般,急需甘霖的滋润。 她想也不想,突然抱住沈昀的头,对准他的薄唇青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虽薄,但看着便透着满满的又惑力,让她一时之间无法自持。 纯上一阵失热,沈昀怔了一下,身子微僵,他很快反应过来,眉宇轻挑,心头涌出狂喜来,双手自她的后脑勺下移,一手扶在她的肩头,一手揽月要,将苏青宁整个人完整地拥住,感受着她s型的曲线紧贴在身。 两颗年轻的心试探着不安的焦躁地试图靠近着。 空气氤氲,两个失淋淋的身体紧紧靠拢,用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心底深处浓浓的情感。 此时的画面有多唯美,苏青宁事后就有多后悔。 因为放众自己的后果就是,她在冲动地一吻罢了之后,迷迷糊糊中被沈昀引导着衣山尽除,只余贴伸小衣,甚至某人已经进攻到她的月要复,离开温泉水的凉意刺激得她终于从沈昀编织的情网中苏醒过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推正在她伸上施为的沈昀。 “不要……”她吓到了,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沈昀吸引。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齐大非偶,就算现在被他逼迫着进了沈家门,但他们并非真正的夫妻,她相信这一切只是沈昀的计谋,虽然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但沈昀铁定不是真心娶她,否则怎么会没有婚礼。 苏青宁的声音细若蚊蚋,但她推拒的双手却用尽了全力。 沈昀也是猛地惊醒过来,看着躺在温泉池子边颇具吸引力的她,脑子里发热,有两个声音高叫着。 “要了她……” “放了她……” 他停在原地,许久才抬起头来,幽幽地出声:“后悔了?” 苏青宁脑子里此时惊吓加迷糊,乱糟糟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独立思考了。 她只是下意识地顺从沈昀,因为她从骨子里怕他。 “不要,不要,我害怕。”她嗫嚅着,完全没有了在玉流轩想要欺负她时的强悍与机灵。 她想如果沈昀要继续,她手边就算有利器她大概率的也不敢刺下去。 可要是换作旁人,任是谁人对她有想法,她都能又快又狠地下手,唯独沈昀不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想她对他的怕是这个人设已经烙印在骨子里的,非她以人力能轻易改变的。 苏青宁脑子里还在打架,设想着如果沈昀执意如此,她该怎么反抗? 突然间就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起来。” 苏青宁被那声音勾得情不自禁看向他。 烛灯在不远处的玻璃罩子里释放出强大的光源,只被水气一包裹就显得极其微弱起来。 但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苏青宁才真正第一次看到了沈昀对她的温情。 他的整张脸带着清清淡淡的笑容,整个线条极其的柔和,引得她忍不住伸手抚了一把,试试手感。 他的皮肤不会过分的白,带着健壮的小麦色,脸蛋坚硬,跟靠在他凶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苏青宁眼神迷离,忍不住再一次被他吸引。 “傻丫头。”沈昀很享受被苏青宁用沉溺的眼神看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得到苏青宁心里是有他的,平日里她面对他时的态度再恭顺,那也只是眼里有他。 “再不起来,小心……”沈昀说着看了一眼她只着小衣的伸体,苏青宁清醒过来,吓了一跳,身子一阵瑟缩,连忙找到自己湿了的衣衫把自己包裹起来。 “小心生病。”沈昀温和地提醒一句,然后便给她扔过来一件雪白的包袱,里面有她换洗的衣衫。 苏青宁当即捡起,但看着一直盯着她瞧的沈昀时她犹豫了,小声暗示她要换衣衫了,让他不要瞎看。 沈昀摊摊手转过身去,但嘴里的话说出来差点把苏青宁气得喷血:“该看的不该看的早看过了。” 意思是她现在才知道避闲,是不是已经晚了。 苏青宁一窒,咬咬牙,真想扑上去在沈昀那张很欠的嘴上咬一口…… 呃,苏青宁脑子里顿时就有了画面感,想想这样的场景可不就是刚才她脑子犯糊涂时扑上去亲沈昀一模一样吗? 这跟青他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不成熟,苏青宁连忙收住,找了块景观石头躲在后面换起来。 却不知沈昀根本不用看她,心里依旧抵制不住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想法。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时间不对,他刚刚绝对会要了她! 沈昀深呼吸一口,轻抚一直躁动火热的凶口,他与她长此以往下去,他迟早会被她钩得忍不住。 如果可能,他们便真正做夫妻,历经四年,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内心深处是渴望与她相依相守的。 这边气氛独好,在京城某座不知名的大宅子里,几个人相聚一处,正在讨论着朝堂之上今天才刚刚爆发出来的大新闻。 “梁成邺果真主动上折子请辞储君之位,他舍得?”二皇子梁成铭从来都无视太子是他兄长的事实,背着他一开口必然是叫他的名字。 “殿下说得对,下官已经打探清楚了,那次从乾清宫回去后太子病重,再醒来,也是病弱不堪,说是身子已经不能由自己,这才让他身边的沈状元帮着拟的折子。” “哼,有意思,我不信梁成邺就会这样放弃。”梁成铭冷笑道。 “二殿下不信,便知会犬子一声,他正好在皇家别苑当差。”一旁一个长相豪放的中年男人说道。 梁成铭拊掌:“玉将军所言极是,传话过去,让流轩好生看着,盯紧了,尤其是梁成邺身边的沈昀,他能凭借一己之力考中状元,你这个外孙可不能小视。” 他倒要看看梁成邺和沈昀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第四百九十章 沈昀眼皮下见面 梁成铭已经把路都铺成这样了,陶华宁要是再不行动都对不起自己了。 他从京城南城门出发,连个弯都没拐就径直往南郊皇家别苑而去。 到了门口他稍事装扮一番,穿个斗篷大衣,把头脸捂的严严实实的直接去敲侧门。 看门的人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打开一条门缝朝他伸出手来。 陶华宁会意,立刻摸出从二皇子那里弄来的令牌朝他示意了一下,守门人立刻把门打开将他拉了进去,自己探出头来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的人盯着他们之后才把门关上。 陶华宁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这么顺利,他原本以为进皇家别苑应该很难,可见手里这块令牌真不是一般的好用。 同时也感受到了二皇子四下扩散的势力,居然能在皇家别苑埋下这么大颗钉子,任由他的人随意进门。 守门人将他引领到一处偏僻的花园以后小声道:“公子,小的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下面的路你要自己走。” 陶华宁向他打听了一下苏青宁的所在谢过他后往里面走去。 按理说这人只是一个守门人,不应该知道里面的人住哪里,但刚好苏青宁等人是新来的特别引人注目。 守门人奉了二皇子的命令专门盯着他们,故而才会特意多加了几分小心。 守门人看陶华宁去寻人,正好以为他是为二皇子做事的,又把他们放在内院里的眼线也拉了出来,刚好给陶华宁带路。 他一路上得以顺利地来到苏青宁所住的院落。 两人刚进去,就见着苏青宁从外面回来。 陶华宁一看到她便激动起来,忙不迭地打发走了替他带路的其貌不扬的负责洒扫的仆妇。 好在苏青宁喜静,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此时院子里除了苏青宁自己一人以外,竟无一人。 这倒是给了沈昀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悄悄地潜进苏青宁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苏青宁十分不快地声音:“我睡了,你是周扒皮吗,都伺候你一天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陶华宁心头“咯噔”一跳,看样子沈昀待她不好,让她如此不高兴。 “青宁,是我。”陶华宁小声地应道。 苏青宁原本瘫在床上磨豆腐,一听到陶华宁的声音惊了一跳,先是僵住了,尔后反应过来,立刻翻身而起,一把拉开门,赫然看到一身斗蓬装把自己掩得严严实实的陶华宁。 “宁哥儿,你怎么来了?”苏青宁一脸惊讶。 陶华宁把门掩上,靠在门后,放下斗篷,双目亮闪闪地看着苏青宁。 他一点儿也不避讳地直言:“青宁,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他说得轻松写意,仿佛在跟苏青宁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可苏青宁这两天好歹是在这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的人。 里面虽然守卫不多,但基本上是外松内紧。 门口守着好些拿着长剑的禁军,就连玉流轩送他们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据说就住在前院。 陶华宁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苏青宁此时并没有想到陶华宁会找到什么别的渠道,她首先是担心他的安危。 生怕他被人发现了问罪,毕竟没有上头的旨意,私自闯入皇家别苑罪名可不小。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苏青宁看着他柳眉紧皱,又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抬头低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彻。 陶华宁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青宁是我,我回来了。” 手指上传来陶华宁手掌心的温度,鼻息间闻到的也是陶华宁身上惯有的墨香。 他不同于沈昀身上既有墨香又有药香,两者混合在一起,让人乍闻就忘不掉。 “真的是你,可是你不是应该在安定县吗?”苏青宁眨眨眼睛想不通。至此她终于相信面前之人的的确确是陶华宁,他回京城了。 “青宁,你别管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只问你,你可愿意随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离开,你不用害怕任何人。”陶华宁用力握住苏青宁的手认真地道。 现在的沈昀在陶华宁眼中已经不同于先前了。 那时候他是才中状元就升官的人,是深受太子信任的人。 但现在随着太子主动退出朝堂,类似于沈昀一类的太子党对他早就没有了威胁,所以他告诉苏青宁不用害怕。 可苏青宁此刻呆在这里并不是她害怕沈昀,当然她承认她对沈昀是有害怕之意的,但并不是她留在这里的根源。 “青宁,我知道你不想嫁他,对吗?”陶华宁还记得当初苏青宁为了逃婚跟着他一起南下鄂州的事。 如果她真心想嫁给沈昀的话,他就应该安心在应备嫁,而不是大老远的逃跑。 陶华宁的分析倒是没错,但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苏青宁对沈昀的顺从心思已经改变了。 现在她想要防备的并不是沈昀,而是那些躲在暗地里正处心积虑想要算计他们的人。 “跟我走。”陶华宁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苏青宁往外走。 苏青宁一脸蒙地被他拉着,直到把门打开发出“吱呀”声才惊动了她。 “哎,哎,不对,不是,宁哥儿,你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我,惦记着来看我,我很开心,但是我,我真不能跟你走。”苏青宁从他手里挣扎出来,低着头,心里多是不忍心。 如果没有沈昀的话,她俯是可以跟他在一起的,原本这是多么神仙的搭配,只可惜…… 她抽出手来,重新把门关上。 “宁哥儿,你怎么来的就还怎么出去,我,我现在事情忙乱,送不了你。” 就算能送她也不敢送出去,到时候被人看到了她该怎么解释?” “青宁,我实话告诉你,太子殿下有今天是有人在暗地里做了手脚的,他已经请辞了储君之位,被发配到了这么偏僻的郊区来,美其名曰是出城来修养身子骨。 其实凭是谁人都清楚,从太子这一回遭遇的事情来看,他也许根本就再也回不去了。 再加上陶华宁看到了二皇子展现出来的实力,他心里渐渐地靠向了二皇子。 这般想着,他更是急惶地劝说苏青宁跟他出去,并向她保证只要她稍事打扮,不会轻意让人看出来身份,他就有办法把她送出去。 苏青宁连忙摆手,说大可不必。 “我是心甘情愿在这里呆着的,你别操心我了,你快走吧,一会儿沈昀又该过来要茶水了。”苏青宁指了指身上的衣衫,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沈昀的贴身丫环,还是个哑巴。 陶华宁联想到苏青宁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就认定了沈昀欺负过苏青宁。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返手就是紧握住苏青宁的肩膀打量着她,试图从她光滑的脸蛋上找出一丝伤痕来,然而并没有。 苏青宁耳尖微动听到外面响起了轻微有节奏的脚步声,她连忙推搡陶华宁: “宁哥儿,我再说一次,我真的没事,反倒是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苏青宁是打心眼里担心陶华宁的安危,所以一直催促着他离开。 但陶华宁却是抱着与她一般的心思,故而紧紧拉着她的手,希望能把她带出去。 毕竟这次他来过一回之后,还不确定二皇子那儿会不会把这块令牌收回去。 如此,往后他便是想再来看她就来不了了。 “宁哥儿你别担心我,我真的不会有事。”苏青宁看出陶华宁满慌满眼里都是对她的担忧,连忙解释安慰道:“不瞒你说,太子殿下避至此地,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先前太子身在东宫之中,被人用最大的恶意诬告,大有不将他整治下去就不罢休之意。 太子若想翻身就必须先从那摊淤泥里起身,否则,身上的泥水只会越泼越多,直到他整个人完全被覆盖住。 “青宁,你支持太子吗?”陶华宁意识到她话里深层次的意思,连忙紧张地追问。 苏青宁摇头:“宁哥儿你说什么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我能开个铺子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我哪里能决定是哪个贵人上位,更不用说支持谁了。”苏青宁说自己这样做完全是自保,因为沈昀导致她现在变成了跟他们处在同一条船的人。 她不说支持谁,也不说帮谁,只想着自己坐的这条船不要沉没,而她不要掉下水去。 “那你更应该跟我走了。”陶华宁凝了眼眸认真地劝道。 经过此事,他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了。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苏青宁,只要把她带走了,一切便可以顺其自然了。 话说到这,苏青宁却仍然拒绝,甚至更加急促地催着他离开,因为她已经很明显地听到外面院子里的人是沈昀了。 他的脚步声跟别人都不同,轻缓慢悠悠的。 “快,快走,他来了。”苏青宁指着院子外面。 陶华宁心里一紧,恨不得现在就把苏青宁扛着一起离开。 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他四处看看,从大开着的窗口翻出去。 而此时房门被敲响,传来沈昀的声音。 “苏青宁,你躲哪儿去了。” 苏青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竟然留下了陶华宁身上的墨香味,她连忙往自己腰间配了一个兰草的香包,然后坐在窗前,端着一个茶盏假装喝茶。 等到沈昀等不到她的回应,猛地推门而放时,她已经挺直腰背,自如地朝他点头微笑。 “大人来了,这是我刚刚新泡的茶,你要不要先尝尝看?” 沈昀看着她,面前的女子神情自如,手里端着茶盏,笑靥如花。 他犹疑地看了她两眼,然后视线转向房间里。 这个房间并不大,只得一床一榻,一个架子,连个衣柜都没有,因而并没有什么能够躲人的地方。 但这里面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沈昀沉着气细细地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气息,苏青宁一见不对劲,连忙上前扑进他怀里,带起一阵幽兰的香风,毫无预兆地灌进沈昀鼻子里,把他刚刚闻到的点点墨香气味冲淡,直至消失。 苏青宁的动作有些过于大胆了,当时扑的时候脑子里没想那么多,现在靠在沈昀怀中,她不禁一阵阵脸红心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嘴唇,便想往后退。 可沈昀的怀抱哪里是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 他当即双手上前将她用力一夹,整个人拥进怀里动弹不得。 “大人,大人,你小心些,别把你上次的伤弄着了。” 苏青宁恍然记着沈昀在她刚刚入京之时受过伤。 那个时候还引得锦衣卫都到庄子里来搜查了。 他幸好躲在她的床上才躲过一劫。 “你不如自己看看可好些了?”沈昀轻轻掀开衣衫,露出肩上的伤口。 苏青宁起初有些不敢看,但见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要是不看看不好收场,便大着胆子低头瞄了一眼。 伤口早就已经结疤了,只留下几许红痕,还能看得出来曾经受过伤。 她的脸顿时更红了,对上沈昀若有所思的眼眸,她心头阵阵发紧。 啧,是她失策了,早知道沈昀的药那么好使她就不提这个事了。 但现在平白让沈昀看了笑话。 他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伤早八百年不关心,现在都已经结疤了才想起来问一句,未免得太假了。 “这里面没有来什么人吧。”沈昀眼见苏青宁尴尬,便转了话题。 苏青宁心头一紧,她忍住不往窗棱的方向看,只故作冷静地帮沈昀把衣衫拉好,又整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她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只除了他一个人。 苏青宁撒着谎,表面上假装平静,但其实当着沈昀的面,她的内心里极度恐慌。 沈昀可不好糊弄,尤其他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想必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而不是无端上门的。 沈昀伸手轻探她鼻尖一下,沉声道:“没看到最好,若是看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不然你和太子殿下都会有危险。” 这话说得苏青宁心里更是“咯噔”乱跳,她假装好奇地追问:“到底会是谁进来了?这里可是皇家别苑,外面有那么多禁军守着,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定是有内应。”沈昀看着苏青宁道。 苏青宁心头慌忙,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幸得她模样生得单纯,再加上一双凤眼干净透澈,有什么情绪都不往眼睛里带,故而沈昀盯着她半晌之后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便说他要离开。 “那人现在还没有出去,一定是躲在哪里,你要是害怕就把门关得紧紧的,要么你就跟着我一道出去。” 苏青宁几乎没有停顿地要求:“我跟着你。” 她反应这么快,沈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但见她一脸害怕地靠着他,双手扯着他的衣袖,那过分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有些想笑。 不过她这般依赖信任他倒是让他心中暗喜,握着她的手牵着她走了出去。 而在他们走后,陶华宁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处,透过窗棱和木门的缝隙他隐隐看见苏青宁和沈昀手牵着手并肩出去,他的内心里一阵紧缩。 但他不敢上前,他很清楚,苏青宁主动跟着沈昀出去,其实就是为了把他引走,然后给他制造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不能辜负她,所以陶华宁在短暂的难过和压抑后,很快整理好心情起身潜出院门。 而此时沈昀牵着苏青宁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在院子外面的小花园里瞎转悠着。 苏青宁心里紧绷,她不确定沈昀到底知道了多少,或者他根本就收到了陶华宁来找她的消息,刚刚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就是在试探她。 看看她是否诚实,是否会主动把陶华宁来过了的消息告诉他。 想到这个可能苏青宁心里一阵阵惊慌。 她不怕沈昀责备她,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日常害怕他。 但她害怕陶华宁会被沈昀逮住。 她听他说话那语气,他应该不是支持太子的,非太子党,那就有可能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沈昀心狠手辣,逮住了他,一定不会手软。 苏青宁心里焦急,可面上却还得装出没有发生任何事的表情,对上沈昀偶尔投过来的眼神,她还得陪笑。 也不知道沈昀是不是故意的,他在花园里绕了两圈,便时不时地转头看她,她每回都笑,笑得脸都快要抽抽了。 她想拉着沈昀离开这里,好让陶华宁找到离开的机会。 但沈昀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 她每回故意走向出花园子的小岔道都会被他不动声色的拉回来,并且他还会温柔地提醒她:“你走错了,这花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咱们再逛逛。” 苏青宁一脸无语,长舒一口气,暗自想着招数,却见陶华宁已经悄悄地出现了园子里。他脚步和缓,轻手轻脚地从月洞门里钻出来,四下看了看,然后一眼看到了站在假山前看花的沈昀和苏青宁两人。 他惊了一跳,连忙躲到花坛里。 他的动作过于快速,稍微弄出了一些动静,引得沈昀忍不住扭头往后看。 苏青宁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都不想,一把抱住他的脖颈,踮脚吻上他的纯。 沈昀眼眸微眯,薄唇勾了勾,没说话,只反手搂紧苏青宁,加深了这个吻。 苏青宁性子矫情,难得主动一回,这回送上门来的,没有理由拒绝,再说了就得让某个躲在暗处的人瞧瞧,让他死心,免得以为借了谁的势就可以打一些有的没的主意。 两个人一个有心,一个主动,这个口勿如同涓涓细流一般一直未停,因为每当苏青宁被口勿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借机推开沈昀的时候,他便会扭头看向左侧,在那里某个人还躲在灌木丛里,好像被人拿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苏青宁觉得自己的最纯又湿又月中,她都有些受不了了,她疯狂地朝陶华宁挥手,示意他现在就走,她坚持不下去了。 沈昀的口勿技又进步了,让她整个人被口勿得身子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红颜知己怎安置 苏青宁被问住了,沈昀待她如何,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有时候也不敢多想。 因为一想就会想到书里原主那悲惨的结局。 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苏青宁头疼,暗暗责备自己当时没有看仔细,她其实除了看到前面苏青宁一家人对沈昀的所作所为以外,并不知道她到底对沈昀还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他那么恨她,恨到他不仅要置她于死地,还是用那样残暴恶劣的方式,甚至连她的家人也一并不放过…… 想想沈昀除了奸诈狠毒一些,但也不至于那样热衷于杀戮,其中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想不起来的事情? 苏青宁的沉默刺激到了梁成邺,他不满地道:“莫非这个话题你也不能说?” 苏青宁连忙解释:“啊,没,没有,其实这个没什么,只是大人那人有时候连我也看不透他,所以胡思乱想就容易想到别处去。” “本宫只问你他待你好不好,跟外面的人相比?”梁成邺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 他也是闲来无事,特地想要听一听八卦。 “相比外人那自然是极好的。”苏青宁在这一点上没有说谎话。 沈昀表面为人温和,但其实他是最淡漠不过的人。 平日里与人谈笑说话其实都只是环境所致,轻易不与旁人深交。 但对于她却是处处想得周到,算是极其用心了。 而梁成邺说出来的话也进一步证实了苏青宁的猜测。 “本宫与谦之相交二十载,对他的脾气性格算是了解,但从未看过他对谁这么用心,与本宫说话十句必要六句不离你。 就连你喜欢吃冰粉那么点小事他都记得清楚,每日里吩咐小厨房做吃食也都是尽量按着你的喜好来。 从前本宫不理解,你凭什么就能让他为你做到这个份上,现在本宫算是明白了。” 苏青宁心头一颤,喃喃地道:“难怪,难怪我这几日都能吃到我喜欢吃的菜。”她开始还以为是这院子里的厨娘刚好会做这几样菜。 如今被梁成邺一语破,她心头阵阵火热,燃烧着莫名的火种,烧得她心头难耐。 以前苏青宁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深究,没能体会到沈昀对她的用心,如今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她心头无法自抑地涌起阵阵感动来。 原来沈昀待她那么好,在很多她尚且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把问题全都解决了。 “大人他待我的确不错。”苏青宁试图用一句话结束这个话题。 “那你呢?你怎么看待谦之?”梁成邺是太子,在刚知晓人事时宫里执事太监就已经派了教习宫女来给他当老师,教导他懂人事。 深知感情的事情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必须得两方皆有情义方得始终,否则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所在。 “我,我待大人尊重,大人文才卓绝,智计聪慧,我自是……”自是…… 苏青宁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究竟喜不喜欢沈昀,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只是却并没有到达一定深度和层次罢了。 至少她不会为了沈昀要死要活,更不会为了她而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她还做不到舍己为人。 苏青宁的话停在关键之处,梁成邺不由急了,用眼神催促她,看她还不说话,不由出声道:“你倒是说呀,你是否心悦谦之?” 苏青宁被逼急了,看看四周也没有旁人,便大声道:“我,我甚是心悦大人……” 话说到一半只见门口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沈昀高大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苏青宁心头一颤立刻改变了说法:“我给殿下和大人煮茶去。” “哈哈哈,好啊,好啊。”梁成邺逼出了苏青宁的实话,又见沈昀适时进来,不由得大笑起来。 苏青宁走出老远了,还能听到他肆意而松快的笑声。 “哈哈哈,谦之你听到了吗,那个小丫头心里也是有你的,你就不用每天沉着脸摆脸色了,赶紧着筹备一下办个婚事把人娶回家。” 闻言,苏青宁脸上臊得通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不迭地跑了。 这一跑,倒是没能听到沈昀后面的话。 “殿下,出事了。” 梁成邺心情正好,猛然间听到沈昀传递来的消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甚事?” 沈昀道:“西疆大乱,西纥人打过来了,朝堂乱成一团。” 梁成邺心神一下子绷紧了,他拍着桌案道:“西纥人兵强马壮,一旦他们起了战意,西疆战事必起。只是李家不是有人守在那处吗。” “近几年,李老将军被召回朝,久不在边疆守着,只怕兵生将离,一时半会儿斗不过西纥人。”沈昀忧心忡忡。 “谦之莫要多想,此时本宫若是还在朝堂听政倒也罢了,必是要组织群臣商议对策,只是如今这形势怕是不得如此了,也由不得我等操心。” “殿下,话虽如此,可你未必知晓,宁王和玉家有意争夺兵权,欲要领兵。” 宁王和玉家一向因为各种原因支持二皇子,兵权一旦落到他们手上,便相当于二皇子握住了兵权,与他的翻身之仗很不利! 所以沈昀才会忧心此事。 “只是本宫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不如暂时不去想了。”梁成邺想得通透。 他也想利用此事做些文章,但想想他现在被软禁在这里。 虽然能在院子里自由逛,但他说到底是不能出这座别苑的。 他的人也进不来,便是有什么消息也不能及时送进来,更不用说把他的命令下达下去。 他能靠的只有沈昀一人而已。 故而他十分认命地觉得这次不如就这样吧,反正打仗嘛,赢了自然是好,输了他也还有机会。 眼见梁成邺态度居然有种听天由命之感,沈昀瞬间抑郁。 太子果然不愧是太子,他一向仁厚质朴惯了,所以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开了口子之后就会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瞬间把所有的堤坝都冲垮,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此时的梁成邺的确没有认识到其中的问题,因为他手里的一切得来的太容易了,他一出生就是皇帝嫡出的皇长子。 太子之位伸手就可纳入囊中,虽然这样美好单纯的日子随着皇室之中几个成年皇子的长大一去不复返了,但他的本质却依然没有改变。 沈昀苦口婆心劝说,此事宁王和玉家是关键。 但梁成邺却根本不往心里去,反而说先前在东宫时他对于沈昀的建议还有些放不下,但现在到了这里以后他觉得这里似乎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什么权势,什么储君,什么监国,本宫统统都可以不在乎。”梁成邺张开双手,长袖一甩,仰天长笑。 沈昀怔住了,看着自如洒脱的梁成邺,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也许做皇帝并不仅仅只有慈悲心肠就可行的。 梁成邺发泄过后,颇为释然,他突然看向沈昀:“对了谦之,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这个问题他很久以前就想问了,在他知道沈昀有苏青宁这个红颜知己的时候起,他一心想知道沈昀是什么想法。 只是以往他的时间全都被国事和朝堂之事占据了,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来关心这些小事。 但现在不同了,他现在剩下的只有时间了。 “在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沈昀一头雾水。 “你受伤的事你不会忘了吧,那次在东宫,玉家那位珠珠小姐用刀划的……”梁成邺边说边比划着。 沈昀眉眼一沉,心思一下子深如冷潭。 第四百九十三章 沈昀享齐人之福 那天在太子东宫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梁成邺身为东宫主人,自然是其中知情者之一。 他目睹了玉珠珠带着秦贵妃闯入他的东宫,当场挑明沈昀与她自小定的娃娃亲,并威胁沈昀,如果他不娶她,她便一刀刺死在他面前。 一个千金贵女,还是正值当宠的玉家嫡长女死在他的东宫里,这事儿走到哪儿都说不出道理。 因而为了避免他与此事沾惹上,沈昀飞身夺刀,没想到在抢夺的过程中,玉珠珠倒是没有刺到,反而把沈昀刺伤了。 沈昀当即晕倒,把这事儿暂时推了过去。 但梁成邺知道,这事儿没完。 沈昀可以假装不知道,他却不能。 玉珠珠找上他分明就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上次因为沈昀不要命失败了,保不齐哪天她会再次杀过来。 到时候沈昀该选谁? “在本宫面前你无需顾忌,照你心里话说便是。”梁成邺鼓励道。 沈昀摇了摇头不想在他面前讨论这个问题。 “你可知你在逃避,本宫仔细瞧过了,你这红颜知己怕不是好相与的,你若迟迟下不了决心,恐怕后果很严重。”梁成邺轻声警告。 不知道为何,他与苏青宁也不算太熟,只是这几日天天吃她做的饭,喝她熬的汤,品她煮的茶…… 慢慢地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个女子的外面看似娇弱,但其实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告诉他她应是一个 有主见有想法之人。 就算聪明如沈昀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她。 而且在这些相处的日子里梁成邺渐渐发现了苏青宁的用处,他不希望因为沈昀没有处理好两人的感情问题而使得他们闹翻,当然也更不希望沈昀因为她而得罪实力强劲的玉家。 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沈昀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办法也是正常的。 但他着实好奇,故而没有在意沈昀的感受,此时他只想要一个答案,沈昀不说话,他便追问:“谦之可是还没有想好?” 沈昀摇头。 沈昀既没否认也没肯定,所以到底梁成邺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干了,一脸认真地盯着沈昀:“谦之,你没拿我当朋友。”他不再用本宫自称,希望能与沈昀平等相处。 沈昀沉默许久道:“殿下希望在下如何处置?” “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梁成邺一脸笑意。 于沈昀而言,他对苏青宁有意,他不想拆散他们两个人。 而对于玉珠珠而言,她对沈昀有意,而且她代表着她身后强大的玉家势力,他亦不想让沈昀放弃。 那便一并娶进门即可,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只是看沈昀似乎并没有要与苏青宁说道此事,这才操了一回心。 “谁是有情人,谁是无情人?”沈昀或多或少听出了梁成邺的意思。 “玉珠珠于你有情,而你于苏姑娘有情。”梁成邺直白地道。 沈昀眼眸一利,很快掩下,原来不是他理解有误,太子的意思便是如此。 “玉珠珠自小就是美人胚子,你也不亏,她若执意要嫁,你便一道娶了又如何?”梁成邺生怕自己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再次确认了一遍。 沈昀眉头微皱,沉默着没说话。 梁成邺挑眉:“谦之不愿意?”在他看来,沈昀娶下两个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仅不用夹在两个女子中间为难,还能享齐人之福。 “谦之,你不会信奉起南诏人那一套男子只娶一个妻子的事吧,咱们这里可是大梁。”梁成邺说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沈昀摇头,他自小接受的就是三妻四妾的教育,长大的道路上,看到的也多是一夫多妻,他自然不会往一夫一妻之事上想。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苏青宁和玉珠珠可能在一处相处不好罢了。 坐享齐人之福是好事,但内宅失调后院着火可就不好了。 当然沈昀藏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娶两个人进府,发生太子这样的事,那还不如一个不娶,或者只娶一个。 正厅里两人的话说得正上头,无人注意到在门外走廊上有个身影靠了过来,侧耳倾听着。 当听到两人谈论沈昀将会娶几个妻子,还用不屑地口吻说到南诏的一夫一妻制时,苏青宁心头“咚咚”直跳,眼睛里全是跳动着的小火苗。 她咬着下嘴唇眼睛微微眯着,愤怒郁闷在心里酝酿。 在她看来,这俩人好不要脸,居然背着她商量娶不娶她,娶不娶玉珠珠的问题。 她有多稀罕吗?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嫁给沈昀,这一切都是他在主导,她只是反抗不了。 以往苏青宁还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但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思变了。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不过苏青宁已经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 她悄悄地贴着墙壁从原路溜了出去。 故而并没有听到沈昀后面所说:“殿下不必操心此事,齐人之福虽好,但并非我所想,玉家也不会因为嫁一个女儿出来就改变立场。”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东宫太子自身难保,他们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倒向太子。 所以娶不娶玉珠珠作用暂时不大,他不认为玉珠珠能够左右人老成精的玉老将军。 而且玉家的态度从看守着他们的禁军副统领玉流轩的做法上便可见一斑。 故而沈昀并没有将梁成邺的话往心里去,他目前想做的事,就是解决太子之危,然后回到家中,顺利地迎娶苏青宁。 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不管逢不逢赶集,每天也都是热闹非凡。 陶华宁在街上狂奔着,来往之人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内心里无比地清楚,他现在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奔跑了近半个时辰,除了身子越来越累,气喘吁吁以外,内心里一片空虚。 “少爷,你别吓小的,你这是啷个了?”陶甲一路上驾着马车跟在陶华宁身后。 他在城外接到他,然后进了城门,自家少爷就跳下马车自己跑起来。 他原以为他是马车坐久了脚麻了,想要下来运动一下。 但见他跑了半晌,也并没有想要上来的意思,他这才急了,连忙急喝几声,追上陶华宁。 陶华宁随即离下,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道:“上车去北兴街。” 陶甲顾不上多想,眼见着自家少爷浑身是汗,忙着拿帕子给他擦汗,又给他端茶倒水,忙得不得了。 陶甲却并不见得领情,只是没有感情地重复着:“去北兴街,快点。” 陶甲一愣,连忙放下茶盏,坐回车辕上,长鞭一扬,马车奔走出去。 不过两刻钟便到了地方。 不等马车停稳,陶华宁就直接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敲开院门,留下陶甲在后面扬着嗓门大喊,根本不带理他的。 陶华宁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小院里跑了一圈,然后才在下人的带领下找到小院的主人——二皇子梁成铭。 “陶大人怎么来了?”梁成铭自从陶华宁离开他的小院,这一路上都有派人跟踪他。 对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异常清楚,此时不过是常规性地寒暄罢了。 陶华宁心里大概知道一星半点,但他所求并非这个,因而此时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当下他只想知道他要的信息,便不客气地道: “二殿下,我想知道沈兄和玉家的事情。” 梁成铭注意到陶华宁对沈昀的称呼轻轻笑了一声,精明的眼眸微微眯着,朝后面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便呈上了一卷厚厚的案卷,他朝陶华宁点了点,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靠,冷静地看着。 陶华宁得到允许当下也不客气,翻开卷宗就贪婪地看起来。 上面全都是有关沈昀的消息。 一页一页地翻,一个字都不敢放过。用手指比划着一字不漏地全都看进去。 不过前面都是记录地沈昀的成长经历。 前期跟所有名门世家的子弟一般,是嫡长子,受到的重视自然不一般。 但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他五岁那年,他父亲娶了她母亲的庶妹为良妾,接着情况一下子变了。 母亲突然落水,生起了重病,眼看着就要没了,还要路遇神医,救活了他母亲,接着沈家的情况便完全变了。 说实话沈昀的这些经历真心说不上好,童年生活也不甚幸福。 至少在他五岁以后他的父亲一直都是缺席。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一个因病而有些精神不对劲的母亲。 往后便是伺候他的下人仆妇了。 沈昀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小时候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每日里读书写字,一个人孤孤单单…… 陶华宁看着沈昀如此的状况,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样的他难得没有把自己养废了,还能在成年后考取状元,也是真不容易。 第四百九十四章 得到她的大阻碍 陶华宁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暗暗感慨,沈昀果然不愧是沈昀,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确实有他的可取之处。 要是他们之间不是各为其主,又不是刚好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的话,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了。 陶华宁心里遗憾着继续往下看。 沈昀前面的经历并没有可以非议之处,除了比他们这些人悲惨了一些。 关键在最后,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一件前不久发生在东宫的事情。 夏末的一个下午,沈昀刚从外地回来,到达东宫与太子闲话。 话不过两句,便有人找上门来。此人便是一直对沈昀情有独钟的玉珠珠。 她此时应是听说了沈昀跟苏青宁已经成亲之事,特地找上门来质问他两人的婚事是否还作数。 沈昀当时的回答是不作数,因为当时是指腹为婚,但后续一没走礼,二没有给彼此定亲信物,三者两方长辈在后来再也没有提过,因而他母亲只当是当时一句戏言,已经掠过不提。 但玉珠珠却说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她拿出了定亲信物,是一方玉佩,沈昀当即认出那是他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 同时也是他的外祖母从娘家带过去的,他母亲曾经说过要留给他未来的女儿——前提是如果他真的会有女儿的话。 信物一旦拿出来,沈昀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没再说话。 而此时跟着玉珠珠一起来的秦贵妃说话了。 毫无意外地指责他负心薄性,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骂完他沈昀倒没什么,但玉珠珠一个激动之下,竟然捡起了桌案上的水果刀要自裁。 还说大表哥要毁婚肯定是她做得不好,为免家族受罪,名声被污,她愿以死谢罪。 事实上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又有秦贵妃当面,重点还是在太子东宫之中,沈昀当然不能让她刺下去,当即伸手去抢。 他原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动真格,便没使大力气。 只是没料到玉珠珠竟然真有求死之心,那刀子下去真真地扎到她的脖颈上。 沈昀拦了一遭没拦住,玉珠珠更加坚定了赴死之心,刀子在手里挽了一个花转而又扎向自己的胸口。 沈昀无奈,动作疾速地上前将人拉进怀里,玉珠珠猛然间收手不及,刀子偏移扎进了沈昀胸口。 当然过程陶华宁原本不用看的那么仔细,但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一个想法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大概把过程记得差不离了才继续往后看。 后面事情的发展陶华宁看得心潮澎湃,因为于他极其有利。 沈昀被玉珠珠这么一闹,又有太子在旁鼓动,再加上秦贵妃施压,骑虎难下答应重议与玉珠珠的婚事。 看到此处,陶华宁忍不住冷哼一声。 沈昀不了解青宁,可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 他哼完长叹一声把卷宗合上。 梁成铭一直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看他这样便道:“怎么样,看好了?” 陶华宁点点头:“多谢二殿下,下官感激不尽。” 陶华宁说这话时心里紧紧地提防着。 他是个明白人,自来便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二皇子既然愿意把这样机密的卷宗拿给他看,那自然就不是免费的,他定是对他有所求。 而如今他已经翻看过了,这就表示他接受了得到了,他就得付出应该付出的。 “如何,可是有用?”梁成铭试探着。 他倒要看看这陶华宁是否如同他父亲那般机敏。 陶华宁心里很想说没甚用,因为这样就不用付出了。 可他终究没有,他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只好点头应道:“极好,解了下官心头隐忧。” “那便好,本殿还生恐帮不了陶大人,如今就再好不过了。”梁成铭嘴上说的极好,其实指的是他对陶华宁的看好。 他既然承认他给的有用,那么就该他表示他的诚意了。 “二殿下,令牌可否再借我一用?”陶华宁把话都说开,干脆也不客气了。 “你用便是。”一个已经退居到城郊别苑的太子于他而言暂时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以他忙碌的程度,他也没有时间再去那里瞎晃悠。 而且陶华宁拿着它进去,还能给太子的头号谋臣沈昀找不痛快,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所以梁成铭给的格外大方,没有一丝犹豫。 陶华宁安然收下,便垂头坐着,等待着梁成铭的下一步吩咐。 “陶大人哪,本殿听说这刑部有些不太平,多是冤假错案,刚好你把安定县治理得极好,不如到刑部来做个主事。” 安定县县令是正七品,刑部主事是正五品官职,这是升官了,而且还是飞升。 当然升官背后还隐着陶华宁从此以后要听从他的调派的意思。 陶华宁心里犹豫了一下,心口突然间就揪紧了。 他就这样踏入了京城这个权力的旋涡吗? 明明他父亲告诫过他京城此时鱼龙混杂,暂时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要涉足其中,否则将有大难。 可他已经等不及了,再等下去,青宁与沈昀之间就不只是表面工夫,他们必定成婚。 以前他告诉自己,或许这就是命,他与青宁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但当他独自呆在安定县时,每日里除了办公务,想的最多的便是苏青宁,甚至有时候食不知味,夙兴夜寐,辗转反侧,睁眼闭眼都是她。 至此他才明白他从未因为青宁与沈昀之间的关系而放弃喜欢她。他对她的心意从未淡去,只有与日俱增。 所以才会在二皇子派来的谋士的游说下重归京城。不过他想要跟青宁在一起首先就要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他自认为他最大的问题就是香香郡主。 当初要不是沈昀向青宁透露了香香郡主在后宫求下婚书的事情,她不会就那样离开,明明那个时候他是有希望的。 陶华宁心有不甘用力握起拳头,手指发出“咯咯”的声音。 就是因为香香郡主他才失去了争取青宁的资格。 但是二皇子却告诉他,他有办法帮他摆脱香香郡主。 如果没有了这层阻碍,他只需要尽力争取青宁的心便可,至于沈昀的想法,他倒不是很在乎。 第四百九十五章 挑拨离间是上策 二皇子能帮他摆脱香香郡主,解决他们还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婚事。 那青宁那边的问题自然就由他来解决。 起先他刚刚赶回京城的时候 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瞎转悠,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经过二皇子这么那么一阵点拨,再加上他知道了沈昀与玉珠珠的事情后,对于此事他心里已经完全有数了。 陶华宁将卷宗推过去,梁成铭道:“可看好了!” 陶华宁点点头,再次谢过他的大方。 “无事,只不过举手之劳,你且记住,以后只要你需要的,只要本殿这里有的,你都可以随意取用。” 这话听着倒是好听,陶华宁却不敢往深里听。 他心头涌起阵阵难言的情绪,但见二皇子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他便又将所有情绪都给压制了下去。 沉默半响,他终于道:“殿下,我有一事请求,香香郡主的事情何时能落定?” 他们之间的婚事一日不解除,他就一日不安心。 “急甚,你放心好了,西疆战事即起,我宁王叔自是想要争一争统帅之位,待他出征,解决此事,不费吹灰之力。” 这话反着听便是宁王如今还在京城,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陶华宁定了一下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对于此事,他心里很慌行了。 因为在他看来,宁王一向虽没怎么带兵打过仗,但他手底下也是兵强马壮,这次出征赢了回来,他跟香香郡主的婚事便更加稳固了。 又哪里还有取消的可能。 “你信不过本殿?”二皇子擅长算计更加敏感,对于陶华宁尚未说出来的隐忧也想到了。 陶华宁叹息一声否认说他没有信不过,只是觉得此事一日不落地便一日不能安心。 这样的心思很正常,梁成铭表示理解,但提醒他:“你跟香香的婚事我替你办了,不过另外一边却要你自己去处理,不如这样,你先去办着,免得去迟了到时候后悔。” 梁成铭潜意思是陶华宁心仪之人跟沈昀日夜相对,难免心生情愫,或者因为夫妻之名在外,做出夫妻之实的事情来。 他总不能娶一个被人用过的残花败柳吧。 以心换心,梁成铭觉得这事儿他肯定不干,所以反倒过来催促起陶华宁来。 陶华宁倒不是在意别的,不过也深觉二皇子所说有道理。 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沈昀的事情,那他就有义务告知苏青宁,以免她再上当受骗。 心动不如行动,陶华宁很快便继续赶往南郊的皇家别苑。 这次依然很顺利地进入到了别苑中,见到了苏青宁。 看到他在短时间之内便再次进来,苏青宁心头大震。 “宁哥儿,你怎么又来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千万不要随意进来了,上次你来的事情沈昀都知道了。” 想到当初她为了拉住沈昀,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青宁别怕,这次我事先打听过了,沈兄他出门了,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可是,可是他不在,还有外面的侍卫和禁军在,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来,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苏青宁急得直皱眉头。 陶华宁却是半点不着急,他一把握住苏青宁的手柔声道:“青宁,你心里在担心我是不是?” 苏青宁只顾着着急担忧,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幻,当下点头道:“我能不担心你吗,这里真的危险。” “青宁,你知道吗,你担心我,我也同样担心你。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你离开这里。” 苏青宁一怔,满眼迷惑地看着陶华宁。 他怎么又提起离开的事情呢? 她跟沈昀关系的复杂,岂是离开就能解决的? 而且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沈昀的妻子,她能去哪里? “青宁,你听我说,你被他骗了。”陶华宁眼见着苏青宁不解,就知道她对沈昀的事情半点不解,不由心疼起她来。 青宁是这样好的人,沈昀那个混蛋居然舍得那样欺骗他。 而他也是够混帐的,明明知道沈昀绝非青宁的良配,却因为本着祝福的心思想成全他们。 岂知他根本不是在成全一情人,而是助长沈昀耍弄阴谋诡计,欺骗青宁。 今天他一定要把沈昀的心思当着青宁的揭破了,让他脏污的心思在青宁面前无所遁形。 陶华宁拉着苏青宁坐下,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又看了看四周,确保无人监听后悄声告诉苏青宁,沈昀跟玉珠珠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什么,那伤是玉珠珠划的,那伤我知道,我刚回京他就受了伤,后来有锦衣卫闯进来搜查,我以为是他……” 苏青宁无比震撼。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沈昀和玉珠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不管是从前在君山县城,还是在沈府时,沈昀对玉珠珠的态度都是绝对的冷漠。 她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两个人,只会觉得是玉珠珠的一厢情愿。 而沈昀似乎从未回应过。 但这也只是似乎。 想到这里,苏青宁心里不由有些打鼓了。 她每回看到的都是沈昀冷漠以对,但玉珠珠每回与他相对时她也并非一直在场,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说过什么话,她一概不知。 而像沈昀心思那样深沉的人,其实冷漠和从容就是他的面具。 想想不仅是他面对玉珠珠时摆出来的是那副面孔,其实他在面对她时,难道又不是那样了吗? 他表情同样冷漠,说话同样刺人,只是他偶尔在没人的时候做出的那些让人误会的亲昵举动时才会让她忍不住多想。 他是不是也许是喜欢她的? 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罢了,沈昀从未当着她的面或者别人的面说过他喜欢她的话。 就算说要娶她给她的感觉也是一种例行公事,走流程的感觉。 越想苏青宁越觉得不对劲。 有些事情原本就复杂得经不起推敲。 她深深叹息,突然心头某个一直坚持的东西就那样崩塌 了,让她的情绪瞬间低落,她好像打了败仗的残兵,只能跌坐在圈椅上,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门外的天空。 此时天色渐暗,昏沉一片,一眼望去没有希望。 “青宁,你怎么呢?”陶华宁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告诉苏青宁的这些事情居然会让她如此难过,要是知道的话,他必定不会这么做。 毕竟比起破坏沈昀和青宁的关系来说,他更看重青宁的情绪。 他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更看不得她伤心难过。 苏青宁被陶华宁的声音从自己编织的惊梦中惊醒,她抹了抹眼角,竟然没有眼泪。 她刚刚难过得想要窒息,一度以为自己是落了泪的,然而并没有。 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以为我会有事,但其实原来我没事。”苏青宁笑了。 只是这笑实在是怎么不怎么好看。 陶华宁知道她虽然嘴里否认着,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事的。 她不痛快了,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对着苏青宁道歉,说他不应该对着她说这些。 如果他知道她会这么难过的话。 “不,不怪你。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他跟玉珠珠他们早就有约定。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苏青宁捂着心口,她觉得那儿有些微的疼,但这疼她多少还能忍受得住。 “我也是刚才知道。”陶华宁据实以告。 他告诉苏青宁他这是从二皇子那里得知的。 因为他们是政敌,所以他那儿收集到了一本册子,全是有关于沈昀的消息。 “那你可知他为什么要对外宣扬娶我,我一个乡野女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陶华宁静思片刻摇了摇头,然后又认真地道:“册子上面没有记录实际情况,因为二殿下他们也不知道,但有过一个猜测,他靠近你是有目的的,只是到现在为止,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 这些事情恐怕就只有问沈昀本人才会知道了。 这话苏青宁听了没有像相信玉珠珠刺沈昀那样当场相信,但不可否认的她有心事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在你心里当我谁 陶华宁这次依然没能把苏青宁带出来,就算她已经难过得连连捶打桌子,但她却依旧坚持留在这里。 “沈昀多疑,我如果立马离开,他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得想个法子自然地离开。”苏青宁用这话来宽慰陶华宁,但这话其实半真半假。 沈昀多疑不假,但她依然还是想要听他亲自告诉她他的心思。 苏青宁不是冲动的人,虽然她打心眼里相信陶华宁不会骗他。 但从陶华宁说出那些消息都是从二皇子那里得到的之后,苏青宁心里就开始生出疑问来。 陶华宁定然不会骗她,但二皇子却不见得不会骗陶华宁。 所以现在她不是赶着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要搞清楚状况,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所以在夜里沈昀赶回来与她一道用晚饭的时候,她故意问起玉珠珠来。 “你现在算是落了难了吧,珠珠小姐这些日子还会缠着你吗?” 沈昀挑眉看了苏青宁一眼没说话。 这样的场景要是放在以外,苏青宁定然不会多想,但现在她却变得多疑又敏感。 她意识到沈昀跟玉珠珠之间确实有故事,只是故事的主人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以前她也是真傻,只肯相信自己看到的,那自己没有看到的却又在真实发生着的事情呢?难道她就可以忽略吗? “怕不是我想多了,凭玉小姐对你的心意恐怕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其实玉家这棵大树若是能靠上也不错。”苏青宁今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若有若无地试探着沈昀。 或许是陶华宁今日的话刺激到她了,也或许她总结了她与沈昀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她看明白了一件事情,沈昀应该不会再杀她了。 他母亲没有事,他不会失去理性,应该也不会成为胡乱杀人的恶魔。 一旦苏青宁觉得自己没有生命之忧以后她就变得胆大了。 当然也许还有一个原因,但这是苏青宁自己不愿意承认的。 她或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沈昀动了心。 女人一旦开始动心,就会变得不理智起来,一如此时的苏青宁。 眼看着沈昀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她的胆子却不小,半点不见退缩,反而挺直腰背紧盯着他摆出一副势必想问出一个答案的架势。 “苏青宁,你怎么回事,还用不用饭?”沈昀不悦了。 他已经习惯了苏青宁对他温柔顺从,习惯了她不会过度干涉他的事情,更不会过问他与玉珠珠的问题。 沈昀不够柔和的态度激怒了苏青宁,她放下碗筷道: “饭用不用无所谓,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她问出了曾经在梁成邺那里听到过的问题。 当时她知道的不多,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并没有多想,但现在知道他与玉珠珠之间还在扯不清楚之后,事情变得不同了。 她忍不住往深里想,如果沈昀觉得她碍了他的路,她让开便是,这个世界谁又会真的离了谁活不了了? 沈昀注意到了苏青宁的话,但没把她的态度放心上,只是也跟着放下碗筷凝眉看着她:“苏青宁,那天是你在外面,你还听到了什么?” 沈昀冷淡的话彻底让苏青宁情绪爆发了:“我听到了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说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 她试图容忍沈昀,但今日并不仅仅只是她有问题,沈昀也有问题。 他变得易怒而且冷漠,变得一点儿也在意她了。 沈昀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碗筷和菜被拍得在桌上转了一圈把苏青宁狠吓了一跳。 她抿了抿嘴终于意识到沈昀生气了,不过他很快就将脾气掩下,转而坐下悠悠地说起了另一个让苏青宁想都没想过的话题。 “我在查玉佩的事,已经查到在哪里了。我会拿回来。” 苏青宁眨了眨眼睛,顿时觉得在心里酝酿着的满腔怒火无处释放,她咬住唇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愕然。 该死的沈昀,特么的他也太讨嫌了吧。 她在这里独自气的半死他居然能在眼看着要生气要爆发之前忍住很快就转变了态度。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合着她刚刚试探并晌,根本没有任何结果,就得来这么一件看似毫无关联,更没有什么用处的话。 “我很忙。”沈昀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很忙,他特么的很忙,意思是他忙着找回他的玉佩…… 看着沈昀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苏青宁用力咬牙告诉自己她没事,她要把气性收住。 沈昀都可以做到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今日的她过于反常了,跟沈昀发脾气这是以往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今日偏偏她就做了,她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样不好。 歇下心思,苏青宁抚了抚小腹,那里空空如也,她都还没有吃饱饭。 于是带着发泄的心思,苏青宁独自吃了整整一大碗饭。 她吃笋干炒肉的时候故意嚼得很大声,仿佛要把在沈昀那里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不过伺候的小丫环在向沈昀回话时却并不会把这些细节说出去,只是告诉沈昀小姐在他走后又吃了一大碗饭。 “倒是我低看你了。”沈昀从书案前抬起头来。 小丫环轻声道:“沈大人,你让厨房备的参汤还端过去吗?” “不必了,她最重养生,夜里断不肯多吃的。” 苏青宁自来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算使人端过去,她必定不会吃,白费一番心思罢了。 打发走传话的小丫环,杜三从阴暗处转了出来,他走上前抚了抚左肩朝沈昀行礼。 “你伤才刚养好,不必多礼。”沈昀让他坐着说话。 “公子,京城那一位让你明白去一趟。” 沈昀听着也没问是谁,可见是寻常找他的人,他沉默片刻:“何事?” “说是有要事相商。”杜三有问必答。 沈昀沉默着没说话,但杜三已经得到了答案,这是允了的意思,他边走边感慨,自家公子现在摊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事杜三想不清楚,沈昀却明白的很,不管好事还是这就好像一碗已经端到嘴边的菜,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除非真能放得下一切,可他凭什么要放下呢,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没得说放弃就放弃。 翌日秋末的狂风像长了眼睛一样刮过来,吹在人身上寒意涔涔。 苏青宁昨日受了打击,今日没什么精神,恹恹地躺在软榻上,看着桌案上给沈昀做了一半的靴子。 这是前几天她跟沈昀的关系极好的时候给他做的。 那个时候天刚刚转凉,她看到沈昀脚上还穿着初秋之时的薄靴子,生怕他冻着了,便起了心思要给他做一双靴子。 本着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心意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他。 结果这几日就从陶华宁那里接二连三地听到有关他的不好的消息。 尤其从昨夜开始,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完全变质了,这靴子便不大想给他做了。 她拿起看看,针脚细密,花样精致,这就是原主遗留给她的一门好手艺。 不过绣得再好,做得再精致,这会儿她都已经不打算再动了。 她将这双做了一半的靴子轻轻放在桌案显眼的地方,昨夜的事情让她心时有了隔阂,但她最终仍然没有做出打算。 这便先搁着吧,搁在最显眼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醒她好好思考一番她跟沈昀之间的关系。 还没等苏青宁思考好,陶华宁派人送来了消息。 让她马上到后院侧门出别苑,他在外面转角处的小马车上等她,说是有要紧事告知她。 翻看着不知道从哪里传进来的小纸条苏青宁心里阵阵惶急。 苏青宁条件反射想回绝,她不知道陶华宁到底是怎么与二皇子搭上了线,但现在看来他的本事不小,她突然就好奇陶华宁到底要带她去看什么。 同时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越发好奇了,无论如何没按捺住,自己悄悄地乔装打扮一番溜去了后院。 守门人看她一眼,显见是得了什么吩咐,什么都没说便把门打开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想最后问问清楚 别说是陶华宁了,其实就连苏青宁自己也从未想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将沈昀放进了心里。 或是习惯,或是被沈昀洗脑洗的次数多了,便默认了一些事情。 所以说有时候习惯真的就是那么吓人。 陶华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腾地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找他算账去。” 苏青宁一听这哪里敢,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宁哥儿,不要。” “青宁,他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不能去找他,我倒要问问清楚,他到底要怎么安置你……” “我说不要。”苏青宁突然提高了声音。 这个时候别说去问了,她连提都不想提及。 “青宁,你放心我会给找回公道。”陶华宁停了下来,却依然没放弃去寻沈昀麻烦的意思。 “我不用,我没事。”怒极反笑,苏青宁反倒不生气了:“能现在知道这事儿也不错,上天待我也算不薄。” 事实上苏青宁觉得一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导致上天在耍弄她。 当她心里对陶华宁有感觉的时候,她偏偏被沈昀强抢到京城。 等她终于能够与沈昀和平相处时,却发现人家不过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什么土豪的聘礼,什么成婚,什么沈家人一切都是他为了迎娶玉珠珠铺的路罢了。 她就只是一块踏脚石,需要的时候挪过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便可一脚踢远。 人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再问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放开陶华宁的衣袖,坐回圆桌前,看着上面摆着一盘精致好看的糕点,轻笑一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是板栗糕,她喜欢的糕点之一。 她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糕点三两口被她吃下了肚子。 陶华宁看着她吃完一块,又去拿第二块,怕她吃多了噎着,连忙给她倒茶:“这是你爱喝的花茶,尝尝。” 苏青宁一眼掠过装茶的罐子,上面打着显现的聚星斋的名号,心下莞尔。 就是嘛,明明就应该专心搞事业,她吃饱了撑的去谈什么恋爱,经商脑变成恋爱脑,这大概就是上天对她不满的地方。 好好做生意,多多赚钱它不香吗? 苏青宁嘴里含着板栗糕,品尝着板栗独有的软糯,入口即化,喝着茉莉花茶,吸着茉莉花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果然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美食是用来享受的,生活是不能被辜负的,人的生命长河之中除了男人,还有很多值得自己追求和享受的人生。 “青宁。这里还出了一味新的糕点,你要不要来点?” 苏青宁一听有新鲜的品种自然是感兴趣的。 尤其她现在已经决心把重心重新回归到生意上去,别的事情就当作浮云任由它去吧。 陶华宁见她不说话,便立刻叫来茶博士问他店里最近出了几款几品糕点。 “回这位爷的话,本店一共上了四款新糕点。” 陶华宁一听这么多,连忙去看苏青宁,见她面带笑容,知道她来了兴趣,连忙让他上点心。 于是接下来的戏码立刻变成了美食品尝会。 期间陶华宁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青宁的脸色,见她除了看到美食时的高兴以外,面无异色。 仿佛先前他们两个听到的那些话已经自动消失了一般。 要不是他透过街道旁边高大的柏树还能看到沈昀和玉珠珠在一桌上围着说话。 他几乎就以为今天他不是带她来戳穿一场阴谋的,而是两个人在约会。 想着陶华宁自己激动起来,他频频看向苏青宁,她眼眶里的泪珠已经拭去,脸上的泪痕犹在,他一下子又觉得记忆复苏,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 苏青宁此时心情似乎很好,并不受他情绪的影响,看他一眼,特意用小钎子给他也插了一块糕点递给他。 陶华宁一愣,还没来得及去接,就见苏青宁喂到他嘴巴边来了。 他心头狂喜,想也不想张嘴就咬住了,然后眨着星星眼歪着头看苏青宁,边吃边笑。 苏青宁被他单纯至极的笑容感染了,跟着她弯弯嘴角也笑了。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期间谁也没有再刻意谈论起沈昀,更没有再往窗外看上一眼,仿佛刚刚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人待了近一个时辰,又从原路返回。 只是陶华宁将苏青宁送回之时停在别苑后门询问她:“你确定要进去吗?现在这样不如跟我回京城。” 苏青宁鼻子一酸,看了一眼气派的别苑,有些不甘心地道:“我还得呆着去,就这样走了,他会找你麻烦。” 沈昀既然没有把话给她挑明,就说明他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她若是离开了,他必定火冒三丈,等他查到是陶华宁所为,必定会为难他。 “我不怕他。”陶华宁挺直腰背,他怎么都想不通苏青宁虽说不至于天不怕地不怕,但也是一个够胆的人,可为什么每次在面对沈昀时总会比寻常时候胆小。 “再说这事儿虽然眼见为实,但我还是想当面问问他。” 苏青宁想着既然沈昀对她不仁,那她也就不必给他留面子了。她就要当面问一问为什么他要那样对她。 陶华宁当即一怔,他是知道苏青宁性子倔强的,但没想到都已经亲眼所见了,她居然还能强下去,他也是心累。 不过如果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跟着他离开的才不是真正的苏青宁。 在苏青宁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她会好好的,并且有事就找守门大叔后,陶华宁才一步三回头地钻进马车。 苏青宁靠在门框看到陶华宁的马车消失后,她才敲门进去。 守门人看到她回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眼眸。 这里虽家打上了皇家别苑四个字,算是沾了皇室的名头,可这里跟京城的皇宫可没的比。 这里平日基本上是荒废的,正常情况不会有任何皇族的人前来。 故而打理看守的人从来都是消极殆工,连做个卫生都不彻底,后面就演变成了这里变成了在皇宫之中不得宠或者犯了错的皇室主子们居住之地。 而且这个地方的风水似乎不大好,一般住过这里的皇室子弟,基本就没有再回到皇宫的可能性了。 所以但凡伺候的人有法子,都会想着往京城跑,一旦出去了,就没有人想要再回来。 可她却是傻乎乎地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 守门人暗地里笑话着苏青宁傻帽,一边关上门,却不知在某个地方早就有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们。 接后:苏青宁还是想最后问一问沈昀,回去了, 苏青宁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闷着脑袋一头跑回了沈昀住的院子。 因为她名义上是沈昀的贴身丫环,前两日没少进出,所以她进来时守门的婆子连眼皮都没有抬,默默地把门打开让她进去。 苏青宁在里面转了一圈,里面除了伺候的小丫环以外,空无一人。 很明显她来早了,他还没有回来! 苏青宁打算在里头等他一会儿,一般来说沈昀会在黄昏时分回来,当然如果他今日不回来的话另当别论。 但苏青宁心头如同一万只草泥马飞掠而过,她打定主意要等在这里问问清楚。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回来沈昀,却等来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经常来找沈昀,苏青宁是知道的,但太子妃因为身子骨不好,经常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串门。 这次倒是稀奇。 苏青宁主动上前问好并指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道:“大人不在。” 梁成邺没说话,自己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太子妃却上前攀住苏青宁的胳膊柔声道:“青宁,我是来寻你的。” 苏青宁一愣,太子妃寻她会是什么事? 第四百九十九章 遇袭跑进死胡同 苏青宁想不通太子妃为何跑来找她了。 自从他们被送进皇家别苑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按理说太子妃应该不知道她也在这里。 “青宁,我这样叫你可妥?”太子妃温柔端庄,满身是都世家小姐的风范。 苏青宁当然不会说什么,这个太子妃其实说起来跟她也算是有些渊源。 因为她也姓苏,还是她在京城交的好姐妹苏意涵的一个族中堂姐。 从她和苏意涵的情分出发,她们之间亲近些也并无不可。 太子妃看了一眼梁成邺,他识趣地站起身来,说他去书房里转转。 然后苏青宁就看到太子妃恭送他老人家离开了。 她有些咋舌地看着这一幕,从这方面看来,梁成邺这个太子是她见过的最没有架子的太子了。 虽然她到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一个太子而已。 但是苏青宁读书期间史书没少看,里面不管正史还是野史对皇族中最为重要的角色太子都有很多的描述,但没有几个是像梁成邺这般体贴不摆架子的了。 所以想想太子和太子妃在一定程度上其实还挺般配的。 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和谐,举案齐眉,分外和谐。 苏青宁想不通,既然他们夫妻关系这么好,为何梁成邺身边还跟着一大群莫名其妙的小妾通房。 没等苏青宁再往深里想,太子妃已经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按理说这些话我本不应该与你说,但我知道你跟意涵交好,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当告知你此事。”太子妃看着苏青宁温婉地开口。 她的声音轻柔,音量不高,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听得苏青宁虽然觉得很舒服,但心里却会莫名焦急。 因为她有意识她即将要说的话跟她和沈昀有关。 而之前她才看到过沈昀和玉珠珠事情,导致她现在很有些不想面对这些事情。 可是她又会忍不住想,太子妃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来找她,场面拉得这么大,想必她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儿要与她说,可她偏偏性子和缓,婉转从容说来。 她内心却在此过程中已经被折磨了一通。 “沈大人与玉家的事情你可否知晓?”太子妃终于说到了正题。 苏青宁却犹豫了,对于这些事情她不知道是该说知道还是该说不知道。 毕竟陶华宁带她出去刺探沈昀事情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 她想她此时还是不知道的好,便摇了摇头。 太子妃笑笑:“难怪,按理说殿下与沈大人关系密切,我不该将这些事情与你说,可你是意涵好友,我不能明知晓却不告知你。” 太子妃扯了一会后,苏青宁大约听明白了。 想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晓得了沈昀和玉珠珠的事情,站在太子的立场上她不应该说沈昀的这些闲话。 但是苏青宁偏偏又是她族中妹妹的好友,两相比较,她还是选择告诉苏青宁。 沈昀与玉家一直暗中有来往,所谈之事便是他们两家的婚事。 苏青宁原先便知道了,现在再从太子妃嘴里得知,心里却依旧忍不住难过。 但因为先前已经发泄过了,她也仅仅只是难过了一小会儿,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对于沈昀和玉珠珠来说,她不过是个局外人,她接受与否对他们的关系丝毫没有影响。 所以她难过又怎么样,不难过又怎么样?并不会有人在意! 苏青宁不是个会一心让自己委屈的人。 在她知道这事,也分析清楚了她改变不了之后,她就安然接受了。 太子妃看她虽然面露难过,但表情控制得还算不错,心下松了一口气,也许面前这个姑娘对沈昀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这样就好,她虽然与她不熟,但看着她挺顺眼的,着实不想让她受到更多伤害。 当然太子妃只是不知道罢了,苏青宁该难过的时候早就难过了,如今这一切已经是她戴上面具后的样子。 “多谢太子妃娘娘提点。”苏青宁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真实,能够糊住人。 太子妃心思并不算复杂,故而没有深究苏青宁那副表情后面的心思,她双手伸前,握住苏青宁的手柔声道:“青宁,你要是能离开这里便离开这里,这里说得好听叫什么皇家别苑,其实就是太子和我的囚笼,它也仅仅只是想囚住我们罢了,与你无关。” 苏青宁听出她话中的沧桑之感,忍不住安慰她。 “太子妃娘娘别想太多……” 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说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她早就已经是皈依了佛祖的人,面对这一切她早就学会了淡定以对。 什么事情,甚至是死亡都没有办法让她动容半分。 苏青宁听她这样说再看她左手手指间套的檀木佛珠,心里无端地跳了一下。 她竟然是个在家居士,难怪太子她和睦相处却要纳上那么小妾通房了。 苏青宁叹息一声,太子这对夫妇倒是让她大开眼界,多有点不走寻常路之意。 她客气地谢过太子妃专门来这一趟提醒她,将她送出去。 梁成邺已经在庭院里等着她了。 苏青宁连忙行礼,目前两人手挽着手离开。 夕阳落在他们的身后,将他们的身影重叠,显得那么高大。 通过太子妃的话,苏青宁心里有答案了,也知道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做了。 既然他要娶别人,那她也不是厚脸皮的人,离开便是。 苏青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想想也是,她在来的时候很突然压根就没带甚东西,此时自然不用收拾包袱,她转了一圈双手空空地站在庭院中,最后望了一眼沈昀所住的院落。 她已经死心了,她不想再找沈昀问什么问题了,她有答案了! 苏青宁转身就走,可到底还是走晚了。 还没出院门突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院外传来一声怒吼声:“你们是谁……” 苏青宁没有听到回复,但听到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人倒地的碰撞声。 她心头一颤,狐疑地看向院门。 很快院门被人一脚踼开,她看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高个子。 他们没有蒙面,看长相极为粗犷,一眼便能感觉到他们应是那种常常做坏事的人。 苏青宁下意识往后退,两个人也不废话,径直上前,长剑一指冷声吆喝:“跟我们走!” 苏青宁不明所以:“你,你们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你有选择吗?”来人用剑在她脖颈上轻轻刺了一下。 苏青宁长“嘶”一声,脖颈已经被划破皮了。 意识到这两人不是善茬,而且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动手的。 苏青宁识时务不敢随意动弹,而且她目前不知道他们俩人的底细,当下便打定主意先跟着他们走。 反正她原本也是想要离开这里,先前还担心着这回没有陶华宁派出的人接应她不能顺利出门。 看来这会儿倒是不用担心了。 苏青宁一边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一边转着眼珠看他们走的是哪条线,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打算着何时反抗。 在院子里奔走半晌,直到门口,苏青宁才发现有些绝望,因为这些人走的根本就不是陶华宁让她走的那道侧门。 这里虽然也是侧门,但是守门的人她不认识。 不过同样的是他看到三人过来,也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甚至还主动把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苏青宁一愣,看到门外陌生的街道,还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那里,她脑子里直打转,她不确定这里她来过没有,但她心里知道,如果她现在不反抗,一会儿被送上马车后就更加没有机会反抗了。 她轻轻动了动双手,这两人可能看她是弱质女流,同时为了不在别苑里引起大的轰动,所以并没有绑住她的双手,只是一前一后地看管着她。 苏青宁咬着唇,看着马车就在眼前,慢慢地挪着步子,然后看准时机先是用力推了前面的黑衣一把,又转身踹了后面那人一脚,接着一溜烟地往马车边的小巷子里跑了过去。 她的心里在怒吼着,跑,跑,跑,一定要跑远点! 跑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都没有追上来,就在苏青宁以为她暂时脱离了的危险的时候,她抬头一看,这才猛然发现,特么的她竟然选了一条死胡同! 第五百章 受人指使绑架她 苏青宁看着前方光秃秃的灰墙,上面墙体斑驳头脱落,一副颓败之象。 她往后看了看,两个高个子黑衣人已经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他们一副闲庭适步,并不害怕她逃脱的模样,苏青宁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两人熟悉地形的很,早就知道她走的这条是死路,所以这才不急不慌地慢慢地走过来。 这种缓慢的步伐,像是钝刀子一般割在她的心头,比他们直接朝着她冲过来耍狠还要让她心里害怕。 她紧紧捂住胸口,心头有种无以名状的恐惧。 但她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前后左右看看,后面的墙不高但也不矮,齐到了她的头顶。 但两边的墙头却要矮上些许,至少她踮着脚尖能够看过去。 她急中生智,趁着那两个黑衣人还在那里悠哉悠哉地靠过来的时候迅速搬来两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垫着,手臂用力,撑着墙头破损的一侧往上爬。 苏青宁爬得很很认真,很用力,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 身后两人原本以为她只是随便爬爬罢了,还想着站在后面看看热闹,但见她两爬三爬的已经已经要爬到墙头。 两人暗暗惊讶,以为她是个青铜,没想到她是个王者,要再放任她爬下去,她很可能就已经越过墙头跑了。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跑上来了,一人拉腰,一人拉腿。 苏青宁身子吊在半道上,咬牙抬腿用力蹬他们。 她不像寻常大家小姐那样穿的是薄底的绣花鞋,中看不中用。 她脚上蹬的是鹿皮靴,脚尖脚跟胡乱地踢到两人脸上手上,弄得他们疼得紧。 不过二人却着实不敢放手,这一放,她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两人此时也是后悔得紧,要知道此女如此厉害,一开始就不该抱着好玩的心思放她逃跑,现在把自己坑了吧。 苏青宁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她一心想把两人蹬下来爬上墙头逃离这里,故而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不停地蹬脚,一只手抓住墙头稳住后,另一只手在墙头摸了一把碎石沙砾朝着两人的眼睛往下洒。 “啊,啊,痛,痛煞我也。”两人同时“嗷嗷”地嚎叫,不过两人也确实是个狠角色,都被折腾成这样了,拉着苏青宁的手硬是不松,并且越扯越用力,生生把苏青宁扯了下来。 “咚”地一声,苏青宁从墙头倒下来重重坠地。 她顾不上摔痛的腰和屁股,忙不迭地爬起来就往巷子口跑。 自始至终,她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逃离这里,逃离他们。 “娘希匹,她跑了。”两个人揉着眼睛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眼睛刺痛连忙往前追。 一边追一边大声嚷嚷着,试图用声音吓倒苏青宁。 苏青宁怕倒是极怕,谁不知道她最怕死了,但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她现在心里无比清楚,只有不停地跑,跑到安全地带她才能停止,否则身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需要理会。 “啊,这个贱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老春,他娘的都怪你,要不是你说想要耍弄她,让她跑一跑,怎会变成这样……”其中一人忍不住埋怨起他的同伙来。 “我操,老来你个狗屁东西,老子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哪晓得你就同意了,看热闹看得比我还起劲,现在晓得怪到我身上了。这个锅老子才不背喃!”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对骂,骂得那叫一个带劲。 苏青宁跑得飞快,但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她快要受不住了,胸口剧烈起伏,连喘气都困难了,张着嘴出一口气,心口就刺痛得厉害。 “她不行了,快,追上去。”老春狂吼一声,一个虎步扑上去准确地把苏青宁拉扯倒地。 苏青宁反应也是快,一摔倒顾不上蹭破皮的手臂,还要爬起来跑,可对方早就防备着了。 她一动,另一个老来也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衣衫,只听“唰”地一声衣袖都被撕成了两截。 苏青宁一个踉跄再度摔倒在地。 这回她疼得皱紧了眉头连动都不能动弹了,只能瘫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越靠越近的老春老来。 两个人这回可不敢再慢腾腾的了,尤其老春先前被苏青宁用脚狠踢了几下脸,现在一阵生气,袖子一撸冲上来对准苏青宁的脸就是一捶。 苏青宁是个性子犟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肯认输,她眼见着那颗硕大的拳头砸了下来,下意识就往旁边躲。 只是她已经力竭,反应能力有些跟不上,半边脸还是被砸中了,痛得她脸颊一阵抽搐,脸真特么的疼。 老来看老春耍威风也连忙跟上,朝着苏青宁的腰腹就是一脚踢去:“哼,臭娘们,你跑呀,你不是挺能跑的吗,起来,跑……” “咳咳……”苏青宁疼得缩紧身体,躬起腰背保护脆弱的部位。 她的眼睛涨得酸疼,但她知道她绝不能落泪。 眼泪只有当着在乎你的人的面才有用,旁人看见便只是一场笑话。 她用力把眼泪吞回去,蜷缩着身子,看似脆弱,实则她一直在警觉地看着四周,积极地寻找着逃离的机会。 她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帮她了,她只有自己救自己。 眼见着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苏青宁一下子瘫倒在地动弹不得了,老春和老来互相递了一个眼色,老春有些犹豫地道:“莫不是死了?” 一旁的老来道:“怕不是你刚刚那一脚把人踢死了。” “不可能,我又没用力,怎么会死,你少来,少来,肯定是你刚刚下手下得太狠了。” “我才没有……” 两个人争论着,然后老来道:“我看她肯定是装死,她奸得很,想骗过我们,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又跑。 快,把她拖到马车上去,赶紧送出交差才是。” “哈哈哈,说得是说得是,差点就上了这个臭娘们的当了。”老春大笑着,突然间扯开眼变了脸色。 “啧啧,这个娘们长得真是好看,正好把她拖上车搞一搞。” 老来大喜,看着苏青宁白皙的脸庞,娇俏的五官,他早就动心了,口水都流了老半晌了,此时听得老春一提议,立马舔着嘴唇,不停地搓着手咽口水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不怕的,反正上头的说了,喊我们弄到翠屏楼去卖了,凭卖身契去领后面的赏,肯定不得管我们。” 苏青宁闻言,心头“咚”地直跳,原来这两个人后面是有指使者的,她死死咬住下唇,这死还真就装不下去了。 虽然她不在意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事情,但是让她就这样被这两个恶心的狗东西侮辱,那她还真不如去死。 不过想到那个躲在背后对她使阴招的人,她的内心又充满着嫌恶和恨意。 她一定要知道后面指使他们的人是谁,她一定会知道的! 第五百零一章 她的身上软软的 苏青宁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有些破了,衣袖已经断了半截,露出藕节似的手臂,这一切就像一块发着光的肉一般吸引着两个做惯了坏事的牛氓的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苏青宁头脚处,摆好了架势想要把她抬到马车上去。 只是人刚弯下腰,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苏青宁,就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两人平白吓了一跳,后背生出一丝凉意,但他们毕竟是做惯了坏事的人,并不会被苏青宁暂时的状态吓到,不过片刻功夫就收拾好了害怕的情绪重新弯腰去抬苏青宁。 这回却没有那么客气了,苏青宁冷哼一声,一脚一个踢在两人裆部,痛得他们俩顿时倒退三步大声嚎叫起来。 老来痛得大骂:“臭娘们,臭娘们,你他娘的找死,看老子不把你撕了……”话音未落,一把锋利地长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背后阵阵杀气涌来,老来身子一僵,手撑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感觉到了身边站着一个杀气腾腾的人。 只要他敢动半分,那人肯定就会挥刀把他砍了。 可他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因为他不动,对方也想挥刀把他砍了。 陶华宁长刀在手,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想到刚刚在远处看到这个人对青宁所做的一切,他就恨路太长,他半晌迈不过来。 现在真恨不得手起刀落就此将他结果了。 他喘着粗气举刀在老来的脖子旁边绕了一个圈,咬牙要砍,却突然听到一道低弱的声音:“刀下留人!” 陶华宁立刻循声看去,却瞧见在关键时刻出声的竟然是青宁。 她还瘫在地上,双腿无力,双手用力抠着青石板之间的缝隙,努力地拖着双腿爬行。 “青宁……”陶华宁心神一震,扔下刀朝着苏青宁跑过去,扶起她,拍掉她衣衫上蹭掉的灰尘。 又见她衣袖裂了半边,心下疼得不行,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衫将她包裹住。 看她脸颊上也是灰不溜秋的,一道道印痕在白皙的脸蛋上格外显眼,他越发心疼,一下子将她拥进怀中,用力握住她的双肩,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声他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就要疯了,一路狂奔赶过来,生怕她出点事。 “宁哥儿我没事。”苏青宁感受到了陶华宁浓浓的关心和无法言喻的情意,虽然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但她仍旧没有推开他。 他现在脆弱得很,甚至比此时的她都还经不起风暴。 陶华宁什么都没说,但苏青宁感受到了。 他抱着她的时候,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满满都是惶然。 “别害怕,也别担心,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苏青宁忍不住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肩安慰他。 这个样子的他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心疼了。 好一会儿之后,陶华宁在苏青宁的安抚下终于恢复神智,看了看苏青宁身上的伤,以及她坚韧的眼神和毫无悲悯的面容,他有瞬间的羞愧。 明明受到伤害的是青宁,她都能镇定自若至此,而他反倒是不能平静。 他轻轻松开苏青宁,满脸心疼:“青宁,此等恶贼,正是该杀,缘何留他狗命。” 陶华宁说话时咬牙切齿,清俊的容颜上尽是寒意。 要不是苏青宁深知他的脾性恐怕都要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到了。 不过好在苏青宁了解他,稳了稳心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留他的命并不是为了放他一马,他刚刚说了,他背后有人指使。” 所以苏青宁不让他们杀掉他的原因只是她想通过他们找出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幕后指使罢了。 “当然,他们这样的人肯定恶贯满盈,你现在是官,没必要因为他们脏了手。 把他们绑了交到顺天府衙门,大梁律法自会收拾他们。” 苏青宁考虑到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像现代那样把人命和人权看得那么重要。 但好歹也是不能随便滥杀无辜的。 尤其陶华宁还是官身,他若杀人,被人告上去了,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她报了仇了倒是爽快了,但是陶华宁为此付出的分工合作却是不可计量的,所以苏青宁坚决反对陶华宁亲自动手。 不管他如何表示等到他们对他用刑问出来就杀了他们,他会有办法脱身,或者他不怕承担责任,苏青宁都没有松口。 “宁哥儿,你不能这样,你是今科探花郎,现在又做着县令,以后前途似锦,实在很没有必要为这几个宵小恶棍坏了自己的名头。” 苏青宁忍着剧痛劝说陶华宁。 她也不想放过这两个刚刚一路追着她又打又骂,还想要侮辱她的恶棍,但身体的剧痛让她及时保持住了冷静。 她迅速地找出了最好的报仇的办法。 陶华宁见她如此坚决,知道他是不可能说服她了,便跟她承诺他不会亲自动手杀他们,但为了撬开他们的嘴巴,动刑是免不了的。 苏青宁摊了摊手,这一点她没有意见。 她又不是玛丽亚圣母,别人以恶相向,她还之以恩惠。 脑袋怕不是被驴踢了。 两人商量定了,识趣的陶甲已经把两人押了过来。 苏青宁看看四周,这里离得皇家别苑有些太近了,她怕一会儿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被人看到或者听到不好,便提议把他们带到一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去。 陶华宁当即答应下来,将人一捆直接塞进他们自己开来的简易马车里。 马车才行了一刻钟就到了地方。 苏青宁本想扶着车辕下车来,可她连摔被打的,腰腹疼痛得厉害,根本用不起力气,只能扶着车辕眼巴巴地看着。 陶华宁先行跳下车本想扶她一把,见她这般模样,心一横索性伸手一把将她打横起。 嘴里直道:“得罪了,你受着伤不宜乱动。” 苏青宁脸上一阵火热,好像被人拿炭火点着了一般,火烧火辣。 不过这段路并不远,因为马车已经开到了二门处,陶华宁抱着苏青宁跨过二门门槛,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就到了正房。 陶华宁先将她安置在这里,柔声告诉她陶甲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丫环先给她擦洗身子换衣衫,他这就去审审那两个狗贼。 苏青宁心里慌得如同小鹿在里面头乱撞,巴不得陶华宁这会儿赶紧离开。 刚刚两个人的距离为负,姿势实在太暧昧了,她在一呼一息间闻到的全是陶华宁身上的墨香气息,搞得她心慌意乱,脸颊红得透透的,半晌都没恢复过来。 陶华宁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又见她脸蛋红通的,喉头一滚,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刚刚抱着苏青宁时心里的想法其实很单纯,他知道青宁受伤发,不方便动弹,一心就想着不能让她疼,心头并无其他想法。 但现在却忍不住回想,刚刚双手抱着她的时候,那手感软软的,柔柔的,她身上的味道也是清清的香香的,让他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无限回味,一时之间竟舍不得离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两个人一个低头害羞,一个满面不舍,满心回味,直到秋末的风乍起,吹得苏青宁身子冷得抖了一下,她才找回神思,连忙推开陶华宁自己靠着床柱坐好,抬头刚好看到门口有个端着铜盆的小丫环。 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开始只顾着身体的痛,没想太多,这会儿安稳下来了,只觉得浑身粘粘腻腻的很不舒服,她迫切地想要清洗一下自己。 陶华宁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跟苏青宁保证说他会尽快审出来。 他人一走,苏青宁彻底坚持不住了,往床上一倒,满脸痛苦,满心疲惫。 她又痛又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小丫环见状连忙来扶,伺候着她擦身换衣,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苏青宁终于得以清清爽爽地躺在床榻上。 再喝上一碗粥,身子骨一下子舒服了。 这个时候她便有些好奇陶华宁那边审问得怎么样了。 她轻轻抬了抬胳膊腿,发现好了些许,至少能够走路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请小丫环帮忙扶着她去找陶华宁。 小丫环早就得了陶甲的吩咐,知道面前这位主是自家公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对于她的要求自然没有不从的。 安静地在前面带路,就在隔壁院子,离得倒也不远。 只是刚到门口,苏青宁就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 第五百零二章 严刑逼供两恶人 苏青宁定睛一看,只见面前是一扇新刷了朱红色漆的木门,门环都是换的刻着瑞兽的铜环。 门两侧摆着两盘新鲜的菊花,两瓣大大的花朵迎着秋风开得肆无忌惮。 这一切都符合陶华宁出身名门世家的讲究劲儿。 他但凡到哪里只要有条件必是忍不了随意的环境,定要指使陶甲给他把该添置的东西全都添置上才会罢休。 不等她欣赏在秋风中被吹得花瓣落地的菊花的姿容就听到了陶华宁的怒吼声。 “说,不说给我接着用刑!” 苏青宁冷不丁听到心头一颤,着实被吓了一跳。 讲真,她与陶华宁相识这么久还从未看过他这般凶狠的与人说话的模样。 平日里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笑容满面。 彼时苏青宁还以为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生气动容。 没想到这会儿就见着了。 门打开,陶华宁一身华贵的锦衣,长发高绾,玉冠束发,双手背在后面,冷冷地瞪视着被人押着跪倒在地的老来、老春二人。 手里拿着铁鞭的侍卫也帮着自家主子狠声威胁:“说不说,不说就弄死你们。” “老来……”老春怕死,有些犹豫。 老来皱着眉头忍着痛,刚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苏青宁。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她,都怪她,都怪这个贱女人,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被人抓住。 当然这些恶棍的思维是不会想到要不是他们先对苏青宁出手,想绑架她,欺负她,他们才更加不至于被抓到此处,落到如此地步。 一切皆有定数,可坏人却只会想到一切都是别人的原因,与自己无关。 而好人却不会如此想,他们会先自我反省,找到真正的原因。 “臭娘们……”老春忍不住呸了一声朝着苏青宁咒骂着。 “砰……”随着他的骂声落下,陶华宁想也不想一脚踹上去。 真是狗胆包天,当着他的面还敢辱骂青宁,真当让他是棉花做的,软得不行? 眼见着老春挨了打还想骂人,老来一把拉住他小声地劝说着:“老春,老春,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好汉不吃眼前亏。 老春咕噜了一声,脸上还恶狠狠的,但嘴上却着实没有再说话了。 想是被陶华宁那一脚踹痛了,他没想到陶华宁看着生得清俊秀气,却是个有力气的人,那一脚下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动着,心肺更是涌动着,让他忍不住不停地咳嗽起来。 陶华宁没有听到他叫骂的声音这才冷哼一声看向苏青宁,迎着她坐下关心地道:“青宁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受着伤了。” “咳咳,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擦了药好得差不多了。” 苏青宁这话说的随意,但事实上倒也没有这么容易,她的腰腹和小腿都还挺疼的,但是只要想到这些欺负她的人被陶华宁抓住并且在受折磨她心里就略微舒服一些了。 于是对于身上的那些伤痛她多少也多了几分忍耐力。 咬住牙根忍忍就过去了。 她问陶华宁是否审出来了。 陶华宁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苏青宁心下了然,这是没有审出来。 想想也是,刚刚她才听到他们要对二人用刑,肯定是还没有进展,否则根本用不着上升到用刑的程度。 “不如让我来试试。”苏青宁提议道。 陶华宁想了想本要拒绝,他怕苏青宁累着了。 但无奈苏青宁十分坚决,她非要坚持审一审两人,一向不习惯拒绝苏青宁的陶华宁自然只有答应的份。 “我先暂时不对你们用刑,且看你们表现,说得好,便罢了,给你们一个痛快,说得不好想死都难。”苏青宁凝下心神来,眼神犀利,声音冰冷,整个人比陶华宁看着还要冷情,好似地底阎王在审小鬼一般。 “怎么样,可有想好要说什么?”苏青宁在用冷面吓住两人后冷声问道。 老来和老春对视一眼,不可否认,刚刚苏青宁那副模样真的吓到他们了,不过因为时间太短,让他们长不了记性,便很快过去了。 两人又开始恢复他们的厚脸皮,低着头不说话,想以此蒙混过关。 “呵,其实你们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到是谁,那人恐怕是个女子。”苏青宁语气清淡,一下子变得好像是老朋友间在寒暄闲聊一般。 老来和老春却被这话震了一下,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恰好对上苏青宁的眼睛。 两人惊了一跳又立马低下头去。 见他们此时这般模样,苏青宁还有什么不理解的,直接猜出:“玉大小姐除了让你们把我带到翠屏楼去卖了以外,还让你们做什么,给你们多少赏钱。” “卖了,再想办法弄死……不是,不是玉大小姐……”老来被苏青宁一急,竟忍不住说了实话。 他顿时招来老春的一记白眼的埋怨。 他把老底都泄了,这下没人来救他们了。 只有等死了。 两个人一下子都怂了,埋着头不说话。 这个时候苏青宁其实也已经不需要他们说什么了,玉大小姐的名字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毕竟她与人为善,在这京城里虽然没有多少朋友,却也并没有与很多人结过仇,故而想整她的姓玉的小姐,除了玉珠珠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苏青宁沉默着,陶华宁却已经忍耐不住了,抬手招过身边人吩咐道:“拖下去送官查办。” 苏青宁心道事情还没问完了,她连忙阻止,劝说陶华宁暂时不要送,她还事要问。 说着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子突然间一阵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陶华宁吓了一跳,连忙来扶她,好歹赶在她摔倒在地前抱住了她。 翌日清晨,外面下雨了,空气里有湿乎乎的因子。 苏青宁清咳一声醒过来,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瞧见茶色绣花纹的帐顶,再看身边是素色锦被,她心头一惊,腾地坐直了身子,惶急地四处打量着,唯恐自己落在了坏人手里。 这回却是苏青宁想多了,在她惊醒过后一双纤长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青宁,你做噩梦了?” 苏青宁手腕一暖对上陶华宁关切温柔的眼神,她适才想起,他们此刻正在陶华宁安排的院落里。 同时她看到了一直守在她床边的陶华宁,他的眼神温柔,面容清俊,但眼眶处却有着掩饰不住的黑眼圈。 “你,一宿没睡?”苏青宁语带狐疑。 陶华宁轻轻触摸苏青宁的手,觉得很冷,连忙张开双手将其包裹住,浑不在乎意道:“没睡,我不困。”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苏青宁小声提醒道。 “看到你没事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陶华宁本就敢讲,说起情话来十个沈昀都不是他的对手。 第五百零三章 一切不过是算计 苏青宁无法忽视陶华宁的心意,但此时的她也无法给予他回应,疼痛之余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对陶华宁表示感谢。 她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 好在陶华宁从来都不是强求的人,他对苏青宁的付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报。 他只是打心眼里心疼她,想看她过得好,想对她好,至于她是否回报并不重要。 而且他还极为体贴,看苏青宁刚刚醒来不大想说话,便道:“青宁你先歇着,我让人给你备些清粥来吃着。” 给苏青宁看诊的大夫事先有言,苏青宁刚刚受了伤,好在都是些皮外伤。 但是养伤的人最好是不要吃太多荤腥和油辣的食物,否则影响伤势恢复。 苏青宁心里正难受着,的确不怎么太想说话,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好啊。” 只是眼看着陶华宁离开,想到他无怨无悔的付出,苏青宁的心突然间就有些难受起来。 沈昀对不起她,陶华宁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有的只是她对他的亏欠! 苏青宁心头纷乱如麻,越想越乱,好比没有找到头尾的长线,在中间怎么撕扯都扯不开。 苏青宁不是狠心的人,相反她在感情目还有些拖泥带水,而且她过于被动了。 她从未想过她真正要跟谁在一起,想跟谁在一起。 一直以来她都被沈昀的强权牵着鼻子走。 她害怕被他报复失了性命,更加害了苏大海夫妇,所以只要一来京城她就没有离开过沈昀。 因而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当然曾经在她鼓起勇气摆脱沈昀逃离京城跟着陶华宁走的时候,她应该有过一次短暂的选择,可最终为她填下选项的依然是沈昀。 她被告知她有一点点心动的陶华宁已经与香香郡主有了婚约。 苏青宁当时稍稍有些难过,不过这种情绪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沈昀来得太快,导致她最终也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到底是真心喜欢陶华宁的,还是只是被他好看到没朋友的帅气面容和温柔可亲的性子所吸引。 她不知道。 沈昀没有给她机会也没有给她时间,他用一惯的强制带着她离开了陶华宁。 然后一回京城就遇上了会所的经营危机,再有沈昀和太子的政制危局,如此一来,她便更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一心想着要帮沈昀,他们俩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毕竟在外人看来便是如此,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所以沈昀倒霉她绝对捞不着好。 于是苏青宁尽心尽力地做着不属于她做的事。 从杜三到杜九,再到闵文意,到五皇子……做到最后,苏青宁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有可能是沈昀的算计。 他可真是厉害。 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耍得团团转。 她还真以为他遇上危险了,傻乎乎地出钱出力花心思,想办法替她脱罪。 可惜,到头来却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他诸从算计之中的一环而已。 曾经以为她对沈昀是特别的,原来这一切竟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简而言之,就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直到现在苏青宁似乎有些大彻大悟了。 以前的她是对的,她跟沈昀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精明强干,精于算计,城府极深,而且恋慕权势,喜欢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从异世突然间闯入的小白,对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都只来自于她看过的那本小说。 她长在和谐的红旗社会,不懂权谋,也不懂宅斗,更不知道如何应对一个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利用她的人。 所以她上当受骗,被人耍是注定了的。 苏青宁越想脑子越重,就连眼睛都重得让她不愿意睁开,她干脆紧紧地闭了起来,双手合十撑在枕头边,把自己的半边包着,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随着她沉睡,呼吸变得平稳,房门轻轻地被人推开,陶华宁探了一眼,立刻缩了出去。 遇上端来米粥的小丫环他小声制止道:“青宁睡着了,你先端下去放炉子上温着。” 陶华宁最是了解苏青宁,她对睡眠条件很苛刻,睡着后不喜欢被人打扰,否则便会睡不好。 就像先前,她虽然睡得久,但夜里总是睡得不安稳,一会儿醒一会儿睡,醒着的时候却都是迷糊的,以至于她睡醒过来后自己都不知道。 陶华宁想了想,干脆搬来一张小木凳坐在门边。 他打算就此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进出打扰到青宁。 他心疼她,希望她能多多歇息一会儿。 人只有歇息好了,身体才好,心里也才会想得开。 可惜苏青宁终究还是让陶华宁失望了。 因为她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便醒过来了。 而且是一醒来就自己换上了衣衫,什么话都不说就往外走。 只是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门边看书的陶华宁。 “宁哥儿。”苏青宁惊呼出声。 她的声音因为刚睡醒带着自然的沙哑。 陶华宁连忙起身,看她已经梳洗过了,还换上了自己给她备下的湖蓝长裙,只是头发并没有精心梳制,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 “你要出去?”陶华宁指着她身上的打扮问道。 苏青宁点点头,她有些急切地问陶华宁之前那两个坏人有没有送官。 陶华宁告诉她原本是因为要送官法办的,但是她临着昏倒前让他千万不要送,所以他暂时给压下来了。 “那好,可不可以把他们两个人借给我,我要带着他们去找个人。”苏青宁要求道。 陶华宁眼眸闪了闪:“你要去找玉珠珠当面对质?” 苏青宁用力点头:“我就想问问她,我到底怎么着她了,是挖她家祖坟了,还是怎么了,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出手。” 苏青宁早就不耐烦与玉珠珠这般关系了,她一直以来给自己标榜的就是坐吃等死的米虫,她不想跟人斗,不想跟人争,更不想被人斗,被人暗算。 只是玉珠珠每次都太聪明了,看似每一次对她的出手都有她的影子,可她从来就没有抓住过切实的证据。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抓住了,对方可是亲口说出玉大小姐的,只要他们不改口供,她相信这一次她一定会抓住玉珠珠把柄,让她再也不敢对她出手。 她是真的倦了! 陶华宁一听睁大了眼睛,他想过苏青宁是不是因为太过恨他们想实施打击报复行为,但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想要带着他们俩去找玉珠珠。 “青宁,我劝你最好别去。”陶华宁稳着声音劝道。 苏青宁也知道她的确是最好不去。 但她就想试试看,即使这一次失败了,不能当面拿捏住玉珠珠的把柄,她也要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之前躺在床上时,苏青宁都已经分析好了。 她与玉珠珠原本不认识,她们之间矛盾一开始就起源于沈昀。 之前她是被动地被沈昀牵制着,不得不听从他的话,而现在她已经大彻大悟,她不会再听从沈昀的话,也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他。 这也就是说她们之间的矛盾根源没有了,那么她们之间也就不用再斗了。 她急切地想要摆脱玉珠珠,摆脱跟沈昀一切有关的人和事。 所以她坚定地拒绝了陶华宁,跟他借走了两个被捆绑得紧紧地的坏人。 陶华宁自然是不放心的,连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苏青宁没有拐弯,直接就乘着马车去了玉府。 她自有找到她的法子。 第五百零四章 幕后指使人是他 苏青宁的办法很简单,她在摇晃的马车上手书了一封信函,等到墨迹干后,封也没封,直接对折起来。 请跟在她身边的陶家下人们替她送到玉府。 一般来说像玉珠珠这样的大家小姐,寻常人等给她送封信来她自是不必理会。 但苏青宁不一样。她的信一送到,下人报了苏青宁的名字,守门的下人立刻接了信送了进去。 而苏青宁在把信件发走后,并没有再往玉府去,而是随声吩咐道:“去醉风楼。” 马车夫半道上拐了一个弯到达茶楼,苏青宁下了车上了楼,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地方开了一间雅间。 跟在她身后的陶华宁看她带着人坐在里面,立刻跟了上来一脸担忧地道:“青宁,此事不如算了。” 他跟苏青宁承诺他会让这两个恶人等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与玉珠珠的会面就算了。 苏青宁态度坚决,这一路上她都在打算此事,所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放弃。 她指了指自己的对面,问他是坐在这里,还是出去,都随得他。 陶华宁想了想,他不放心让苏青宁一个人面对玉珠珠。 虽然在京城名媛圈里玉珠珠的名声并不差,是个人见到她都会夸一句玉家大小姐知情达理,温柔可亲。 但她竟然能做出指使别人伤害青宁的事情,他自然就对她在外的名声抱了两分疑惑,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守在苏青宁身边。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刻,就在陶华宁庆幸玉珠珠不会来努力劝说苏青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走廊上传来的嘈杂声。 苏青宁原本端坐看着外面发呆,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坐直了身子站了起来。 想了想,她又重新坐下了,面向陶华宁朝他悄悄地指了指她特意移过去挡住两个恶人的屏风。 陶华宁犹豫了一下顺从地躲到了后面。 而此时没有关的雅间门里玉珠珠走了进来。 “果然是你寻我,何事?”玉珠珠看到苏青宁,一双杏眼就瞪圆了,她在谁人的面前都可以伪装一下善意,唯独在苏青宁面前做不到。 她总是有办法让她生气。 苏青宁指了指对面的垫子示意她可以坐下。 谁知玉珠珠根本不给她面子,仰着头满脸不悦:“不需要。有话便说。” 苏青宁笑了笑,站起身来拉开挡在两人面前的屏风,赫然露出了被她带进来的老来和老春两人,她也不拐弯抹角了,径直开门见山。 “玉大小姐想必对这两副面孔不陌生吧。” 玉珠珠循声望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似乎还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一脸不快: “苏青宁,你什么意思,当我是你吗,什么市井牛氓都认识。” 玉珠珠的话里满满透着高高在上的气息,苏青宁也不生气,她道:“玉大小姐不认识他们不要紧,他们可是认识你。” 苏青宁将两人先前所供述的口供拿出来,直接扔给玉珠珠。 玉珠珠虽然不喜苏青宁的这番行为,但本着好奇的心思还是捡了起来。 只见几张纸上所书全都是老来和老春的口供。 里面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他们二人对苏青宁的谋害。 最后也是最关键之处,二人同时指认了玉珠珠。 玉珠珠冷笑一声,捏着供书扔到地上,看着苏青宁一脸不屑,骂她痴心妄想,想要以这些她从未做过的事情来冤枉她。 “如果不是你,他们为何平白无故地指证你。” 玉珠珠轻哼,一副决不认的派头:“你我不和,你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两个人渣,就说是我指使来打你的。 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是你跟他们串通好了冤枉我的?”玉珠珠这话听着似是十分有道理。 这些事情表面上看着是实证,但玉珠珠要是来个打死不认,苏青宁也根本没有办法。 就像现在。 玉珠珠不仅不认,还打算把这盆脏水重新泼回到苏青宁身上,而她则是完全不沾身。 苏青宁是真的被气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玉珠珠以往看着还有些骨气,不至于连认都不认。她以为她会认下,然后给她甩下几句狠厉的话,然而她并没有,她打定了主意说这事儿与她无关,还说是苏青宁一手炮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苏青宁被气得够呛,可面对如此不要脸的玉珠珠她竟然骂不出什么。 如果她骂了脏话,那跟用心险恶的玉珠珠何异? 苏青宁在短暂的郁闷过后,很快就找到了办法,她转动着眼珠子从怀里拿出一块银锭子在玉珠珠面前闪了一下。 玉珠珠突然间皱紧了眉头,厉声吩咐:“拿出来。”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她原本只是脑子里灵光一闪试探一把而已,如今看来却是她猜以了。 “拿出来干什么?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银锭子下面居然刻了字。哎呀,我不识字,还是想要请玉大小姐替我看看。” 苏青宁边说边拿出来,但见玉珠珠的眼睛都瞪直了。 她紧紧地瞪住她的手,她嘴上说着要拿出来,手上动作却异常地灵活,直接就藏进了衣袖里。 这枚银锭子着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更加不是什么玉珠珠家的。 只是她突然想到老来和老春的口供里有一句话,说他们二人收了玉珠珠给他们的玉家的银锭子。 苏青宁这才出此奇招来试探一番玉珠珠。 没想到一试一个准,这回她便是不认也不成了。 “玉大小姐不认没关系,这人证,物证俱在了,到时候闹上顺天府衙门也无所谓。 再不行,我滚钉板去敲登闻鼓,总要给我寻个公道。” 苏青宁咬着牙根狠狠地说道。 玉珠珠被吓了一跳,苏青宁说要把人送去顺天府衙门她不太害怕。 因为她兄长是禁军副统领,跟顺天府尹的关系不错。 他定会好生判案,到时候绝对不会把此事归到他们玉家头上。 但是她却说到她要去皇宫里告御状。 虽说这状不是那么好告的,但偏偏她看着这个女人坚定的眼神,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能够说到做到。 玉珠珠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并不紧张,苏青宁以为她各种方式出尽她就能赢了她吗? 哼,这件事情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输了。 玉珠珠心里早就备好了应对苏青宁各种各样花招的办法。 她状似被苏青宁吓到了,花容失色间她吞吞吐吐地道:“我,这事儿真不是我做的,我堂堂世家功勋玉家千金,何至于与你一个乡野女子为难。 你自己得罪了谁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苏青宁咬牙:“我当然有数,所以我第一时间找了玉大小姐。”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觉得就是她,绝对是她。 “银锭是我付的,但要收拾你的不是我,我不至于做这样的事,你想知道是谁,明日午时到翠湖去。”玉珠珠坚决否认,而且这回她根本不给苏青宁反驳的时间,说完,起身甩袖就走。 只是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帮意,在她甩开袖子的刹那间,从她袖子里落出来了一封信。 苏青宁看着那信飘然落在屏风旁,被一双手捡了起来。 玉珠珠似是无并察觉,似笑非笑地看了苏青宁一眼轻笑一声走了。 这笑不细细品味还好,一品味有种让人毛骨悚然之感。 苏青宁意识到这个回合她表面看似赢了,其实并没有赢。 她先前说什么将人送到顺天府和敲登闻鼓的事不过是骗玉珠珠的,她才不会那么傻。 她嫌命长还差不多,区区一介草民还谈什么告御状,没劲。 不过玉珠珠已经留下了明日午时给她回复的话,苏青宁觉得自己不如就暂且再等一日。 玉珠珠说了便罢,没说,她会再想办法。 苏青宁正在计较此事的得失,被当作工具人的老来和老春互相递了一个眼神,竟就在那里悄悄地互相解起绳索来。 还没解开绳头就被坐在屏风后面的陶华宁踼了一脚。 苏青宁被惊醒,陶华宁招来人把他们重新押了下去,这回是直接押送顺天府衙门,接下来的事情已经用不着他们了。 苏青宁有些疑惑,她刚刚才想着明天午时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他们继续当个工具人,这就被陶华宁直接撤了。 陶华宁很快挥舞着手里的信函道:“青宁,你看看这个。” 他不忍心说出来,更不愿读,但又不得不让青宁知道,尽管这很残忍! 第五百零四章 沈昀无利不起早 雅间里点着冷眉香,未关严实的窗子有风从缝隙往里吹。 苏青宁的站位刚好被这股冷风吹到,身子有些微不适,她侧了侧身,躲到屏风后面,席地而坐。 她看到了陶华宁脸上的凝重,她意识到这封来自玉珠珠的信函对于她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不会让她好过,她怕她等会听了这事后会站立不稳,所以她提前坐好,不想在陶华宁面前失态。 果然有时候她的直觉很对,她的选择也是对的。 信函展开,没有多少字,她一一读来,一读就读了一刻钟,这么长的时间,成千上万个字也该读完了。 可这寥寥数语却让她读了一遍又一遍,回味,不停的回味。 揣摸,不像的揣摸,每读一遍她的脸就发白一分。 陶华宁眼睁睁地瞧着,虽然不想但还是没忍住:“这字迹确是沈兄的。” 长痛不如短痛,今日不如就一次性把这事儿说穿说透了吧,也免得青宁以后再受伤害。 陶华宁此时除了心疼苏青宁以外,他的内心深处也是出离的愤怒。 他顾不上高兴,这事儿在他看来本就不值得高兴。 “我知道,我认识。”苏青宁幽幽地道。 她曾经习过沈昀给她的字帖,对于他的字迹她能信手拈来,甚至夸张点说化成灰她都能认识,此番又怎么会需要陶华宁来帮她着认识他的字迹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难过。 闹了半天,原来沈昀才是那两个恶伤她事件背后真正的指使者。 他指使他们坏她的身子,毁她清誉,还要卖了她…… 他竟狠心如斯,实在令人发指。 苏青宁当场落泪,这些泪水无关伤心,无关难过,也无关沈昀,只怪她自己有眼无珠,终究还是败给了宿命。 苏青宁沉默了,一直到她跟着陶华宁回到他的那方小院,她再没说过一句话。 陶华宁知道她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便也不打扰她,只让小丫环随时站在房里伺候着她。 偶尔询问一下是否需要什么。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 苏青宁一直没有出房门,陶华宁当时听说的时候有些惊吓到了,但等他听小丫环说起苏青宁虽然没有出门,但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点儿也没有亏待自己。 陶华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嘴里喃喃地念叨,这就好,这就好。 他站在苏青宁的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敲门,不知道她是否已经从她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他原本不应该这么来打扰她,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得提前告知她,也需要她拿个主意。 苏青宁听出陶华宁的声音,一脸淡然地打开门,朝他点了点头,面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情绪。 “青宁,你好些了吗?”陶华宁试探着问她。 苏青宁眨了眨眼睛笑了:“怎么问?是问我的伤吗?你替我请的大夫很好,药也很好,又都是皮外伤,早好了。” 陶华宁一怔,但他是聪明的,见苏青宁不愿再提前事,便立刻跟着转移话题。 “是啊,大夫是好大夫,他今儿个遇见我还说想再来给你瞧瞧病了。” 苏青宁推辞说自己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看了。 她想回自己的庄子里去。 那儿最近生意不景气,她得回去看看。 陶华宁对于她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 一般受了大刺激的人,若是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干的话就说明危险了。 但苏青宁此番还知道惦记生意,就说明她是真真正正想开了。 她果然与众不同,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不会这么走出来。 毕竟这块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陶华宁只是不知道苏青宁早就已经看过比这更惨的结局,所以她能够很快释然。 而在此时,陶华宁也不再隐瞒苏青宁。 主动告知了她沈昀已经于昨日官复原职,现在他不需要再去皇家别苑里陪着失势太子了。 而是呆在大理寺里做他的寺正。 他说完之后便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苏青宁。 却见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如果没有什么企图,没有得到什么好处,那玉家不是白讨好了吗?”苏青宁想得透彻,沈昀虽然表面上看着像个正人君子,但其实因为他自小成长的经历他是个特别喜欢追逐权力的人。 他自小因为被害次数太多,母亲的遭遇也不大好,在家中不受宠。所以养成的性格有些多疑,不习惯信任旁人。 他只任何手里的权利,觉得那是最真实的。 从大理寺开始,他终于走上了追逐权利的道路。 “你说得没错,他已经宣布与玉家定亲。”陶华宁说着又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苏青宁愣了片刻,但她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在她知道沈昀想对她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她的确伤心难过。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两天。 很快她就把现在的沈昀跟以前她看小说时的沈昀联系了起来。 书里的他最终是杀了她的,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为又有什么稀奇的? 想通了沈昀最终是什么人之后,苏青宁对于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已经能够平静以待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平白对他恭顺了那么,平白为他付出。 好在这一切已经可以开始停止,及时止损,未必不好。 “对了,还请宁哥儿送我去一趟沈府。”苏青宁觉得自己是时候退出沈昀的生活了,但她还想跟玉氏道个别。 她身上的毒……沈昀既然已经官复原职,想必会找到药替她解了的。这事儿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只是放不下玉氏,沈昀再不好,她总是好的! 陶华宁连声阻止:“青宁,你大可不必去了。” 苏青宁从他急切的语气里匝摸到了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他定定地不说话。 陶华宁被她清澈透亮的眼眸盯着,心头有些发慌,想了想说道:“沈府就不要去了。” “你怕他不让我进去?我又不是去找他的。”苏青宁笑,努力装作不在意地样子。 陶华宁抿着嘴答应了,亲自带着她驾车到达沈府。 苏青宁没有贸然下车,而是坐在车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以片人潮稀疏,门前车马稀的沈府此时竟然人来人往。 有正在往里面去的,有正往外面出来的。还有正在投递见面帖子的……这一幕幕好不热闹。 苏青宁皱紧眉头,这人哪,果然是攀高踩低的。 难怪沈昀会忍不住出卖良知与玉家搭上线。 有了他们家的帮助,这沈府崛起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苏青宁想到自己的东西还在沈府里放着。 当时她是不愿意来的,但那时候脑子抽风的沈昀却偏偏强迫她来。 如今她的东西还在里面,她该收拾出来,她不想再跟这座府邸和这里面住的任何一个人有任何关系了。 她跳下马车,拨开拦着她的陶华宁径直往前走。 站在门口,看到曾经那个熟悉的门房,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他大声嚷嚷道:“哎,你,你不是苏小姐吗,我家大少爷说沈家不欢迎你。请回吧。” “我不进去,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苏青宁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 可很快她这般脸面就保不住了。 因为门房的声音很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个人都不缺少八卦的因子。 一看到这边有热闹可看,便立刻像是要寻找肉骨头的狗一样齐齐聚在了这里,一个个磕着瓜子坐在门槛边的石墩上看热闹。 “你的东西啊,哦,我想起来了,在我们夫人那里,你等着,我马上要人去给你收拾出来。” 门房离苏青宁的距离不远,可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大得苏青宁只想把耳朵捂住,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可她没有办法做不到。 眼下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 “哎呀,这不是先前说是要嫁进沈家的那个姓苏的姑娘吗?” “噄,你可真会在她脸上贴金,她这样的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哪能做得了人家名门世家沈家的嫡长媳,想得美。” 第五百零五章 伤害小侮辱性强 四周的谩骂和侮辱像海里的浪花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前面还未退消下去,后面便又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 苏青宁的耳朵里被所有难听的声音充斥着,她觉得她的脑子里都被他们的声音惊得要炸裂开来了。 痛,是一种剧烈的痛。 可偏偏也是真奇怪,她越是觉得痛,听着他们的声音就越是清晰。好像音波一样不停地钻进去,钻进去,汇成了一条条音阶,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放。 “就这么个东西还妄想着嫁进沈家来。啧啧……” “就是,不过就是仗着生得好,就生起了这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了,我看她怕不是想多了。” “可不怕嘛,我前儿个才听我一个在沈府里做婆子的姑姐说了,他们家大少爷的未婚妻可是玉大将军家的嫡长女。” “哎呀,玉大将军家啊,那可了不得,也就这样的家世才能配得起沈大状元嘛。” “就是就是,你看看她那样儿,被说成这样了,居然还站得直直的,脸皮倒是厚。” …… 数不清的斥责谩骂从四面八方齐聚苏青宁的耳朵,她一开始听着觉得真是再刺耳不过了,心下又痛又苦,但听得多了,再加上他们所说的那些内容,她突然间好像一下子释怀了。 就好像她明明已经被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了,她除了跳下去以外别无选择。 于是她就真的跳了,可跳下去才发现下面不是绝境,而是软绵绵的一堆棉花。 她的脚虽然踩不到实地,但伤害却也实实在在没有。 简单总结,这些人的议论和辱骂对此时的她而言算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因为他们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都不是真的。 她从未哭着喊着要嫁进沈家。 在这场闹剧一般的婚事中,一切都是沈昀在主导,她最多就是进行了一下内心的纠结,她没有做过任何决定。 当然也正是因为她的犹豫不决才会致使她落到这等地步。 或许早先她该在沈昀面前挺直腰杆大声地说出“不”。 然而她没有,所以现在被骂实属活该。 她更没有想着霸占着所谓有沈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不放,她这不是十分主动地上门来收拾东西好腾出位置来了吗? 怎么到这些人嘴巴里就变成了她硬是赖在沈府不走了。 …… 呵呵,苏青宁扯了扯嘴角,只能用两个字形容这些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的吃瓜群众们。 大家骂了苏青宁好一会儿,骂得口水飞扬,唾沫四溅,然后才有人发现,他们骂得这么累,人家正主儿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不仅没有任何反应,还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表演。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主体一下子就转变了。 他们变成了当从表演的小丑,而她只不过是一个看官罢了。 这样情形怎么可以,这还得了? 有人不干了,跳出来冲到苏青宁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 还有的情绪更加激动地早就从菜篮子里摸出鸡蛋来准备砸到她身上了。 苏青宁虽然没有理会他们,但是冲到她身边来的人她却是一直都十分戒备地紧紧盯着。 一见到他们有所行动便立刻闪身躲开了。 鸡蛋被丢过来没有砸中反应迅速的苏青宁,却砸到了准备指她鼻子的人身上。 “啊……王家婶子,你为甚往我身上扔臭鸡蛋……” “啊,我,我不小心的,我是准备扔她身上的。”王家婶子边说边又摸出一把青菜扔向苏青宁证明她不是要扔自己的邻居。 但苏青宁的动作比她迅速,在她抬手的时候看着好像还没动,但在她做出抛物的动作时,她却已经闪开了,只见青菜沿着既定的轨道朝着先前站在苏青宁身后的那人身上砸去。 “哎呀,王家嫂嫂,你又扔我身上,你,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上次你家鸡蛋是被我捡了,所以故意打击报复。” “不是,不是,不小心的。”王家连忙道歉,但是脸上却有些讪讪的,因为对方说的捡鸡蛋的事情,她确实有所怀疑。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看你撒谎都撒不圆。你敢扔我,今天我非扔回不可。”那人是个彪悍的,一言不合,从自己的菜篮子里面摸出一个臭鸡蛋也朝着王家的扔过来。 可她却没有什么准头,这么一扔,偏偏没有扔到王家的身上,而是扔到了李家的身上。 李家的也是暴躁脾气,二话不说,伸手就推。 这一推,大家手上抓好的菜团子,臭鸡蛋全都胡乱飞起来。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苏青宁了,都各自为阵,你打我我打你,场面一度很混乱。 苏青宁趁着这乱势躲到了一边。 而此时陶华宁也赶了过来,一眼看到这般模样,立刻命人把她团团围住,唯恐被人伤到。苏青宁感激地谢过,然后便凝神看着沈家大门。 虽然那条门缝开得很小,但是她却早就看到了里面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几时出来。 没让苏青宁久等,那道隐藏的身影看到外面这副景象,哪里还站得住。 她原本是听了贴身丫环小叶的传话说她花银钱演了一出戏,让她跟着出来看热闹,看苏青宁出丑的,可是一下子就变成了这场闹剧。 她气得不行,看不下去了,命人打开大门,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瞪了一眼小叶:“看看你干的好事。”白花了雇这些乡民的银钱。 小叶有些委屈:“小姐,奴婢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事,先前不是骂得好好的吗,怎么偏生变成这样了。” 小叶心里也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安排他们有丢什么臭鸡蛋扔菜叶子的戏码了。 要知道这些人家里都穷,他们哪里有什么鸡蛋剩余到变臭的地步,多是刚离开鸡屁股还热乎着就被家里小子嚷嚷着煮来吃了。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从集市上搜集来的臭鸡蛋,花了她整整一天的时间外加十两银子。 哎,白搞了,白搞了。 小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这可真是花了钱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买了罪受! 她被玉珠珠骂,弱弱地辩驳了一句多的不敢说,在玉珠珠的指使下连忙上前大喝一声:“都不要吵了。” “哼,你算个甚东西哦,喊我们不要吵就不要吵?”有人不认识她,嘲笑她。 “就是,不过是个黄毛小丫环,也忒把自己当根葱了……”有人骂上头了,一时之间没认出小叶来。 “嘘,嘘,别说了,快别说了,她是这家的丫环,就是给我们银……”有人看了一眼沈府的门楣,小心翼翼地说着。 她以为自己说得小心,没人听到,却不知道苏青宁躲得再远,一双耳朵却是立着的,交她的悄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玉珠珠手底下这位小叶主导的,那今天这个场面,这个架势那她也就能想得通了。 不然大家都是过自己小日子的人,自己各扫门前雪,哪敢他人瓦上霜。 小叶费尽嗓子才把众人喊停了,她连着瞪了众人好几眼,大家立刻明白过来,“呼啦”一声全散了,只留下一些随着众人前来看热闹,甚事不懂的真正吃瓜群众还留在原地。 玉珠珠看差不多了,拍拍手,命人抬上了两个箱笼,径直走向躲在一边的苏青宁面前,她敛衽一笑,温柔可亲地道: “苏姑娘,刚刚的事情我们虽然也不知情。 但是毕竟是发生在沈府门口,是我们没有尽好地主之宜,抱歉了,小女子这厢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你不要生气才是。” 苏青宁面色复杂地看着玉珠珠,她长相明艳大气,笑得一脸真诚,让人丝毫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冷冷地凝视着她好半晌,突然勾唇笑了笑:“这是我的东西吗?” 玉珠珠点点头说是,她的东西她已经命人收出来了,让她当面打开看是否少了东西。 这话听着没啥问题,但却是在明晃晃地打苏青宁的耳光。 她身为女子,自己的东西都是私物,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开清点,怎么说都说不下去。 因而不等苏青宁答话,陶华宁便出声道:“不必了,玉大小姐的为人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玉珠珠笑得更甜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陶华宁。 心道苏青宁啊苏青宁,因为长了一张能够钩引男人的脸,你的运气可真不错。 第五百零六章 大彻大悟要报复 玉珠珠将围绕在苏青宁身边的男子都总结为她的运气。 先有沈昀对她多有袒护,中有闵文意也多次给她大开方便之门,最后她都已经被人骂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肯护着她。 她可真是……她到底凭什么? 玉珠珠脸上在笑,眼里却尽是疑惑。 她想不明白,也看不清楚。 面前的苏青宁不过如此,可她为何就能吸引那么多人帮着她,护着她! 苏青宁其实一开始没有想到什么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来查验,在她看来她行事做人就喜欢光明正大。 既然玉珠珠这样说,那她还真应该来检查一下,不然要是少了什么东西怎么办? 虽然这些东西其实也并不值钱,但她就是不愿意被玉珠珠扣住。 不过陶华宁接话接得那么快,她的话便咽了下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在玉珠珠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玉珠珠,两个人堪大眼瞪小眼,就看谁的眼睛大。 事实上,两人一个是凤眼,一个是杏眼,眼睛都不算小。 只是玉珠珠的美貌看着更加外放,毕竟她有华服首饰装饰,像一朵正在肆意怒放的牡丹花,开得招摇而盛。 苏青宁则不同,她是内敛的,她站在那里,身上素衣素裙,但气质清新出尘,犹如空谷幽兰,让人心神向往之。 而经过此事后,苏青宁也才终于真正知道了玉珠珠的恶。 她的表面装得再好,但也抵挡不住她内心的污秽与肮脏。 她怒了,凝视着玉珠珠道:“你今日这般待我,我想我不会忘记。” 她莫名其妙什么都没做就被人诋毁成这样,她也不是软柿子就真的任人拿捏。 玉珠珠不怕她,完全不怕,她仰着头,面上温柔地笑:“我从来不觉得你会放过我,从你沾惹我大表哥开始,我们之间早就已经不死不休了。” “好,很好。”苏青宁也笑了,她是怒极反笑。 既然玉珠珠把沈昀看做她最重要的人,也将其当作她们俩结仇的根本原因,那她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 还有沈昀,她也不能对不起他给她带来的这些侮辱。 苏青宁用力呼吸了一口,她觉得胸口都有些疼了。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得做些改变。 “我们走吧,我想离开这里。”她转向陶华宁轻声道。 陶华宁心疼地看着她,扶着她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疾驰而去,落下一地灰尘,玉珠珠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逝,看着刚刚还人群拥挤的沈府大门口,内心一片欣喜。 太好了,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她终于赶走了苏青宁,她就快要得到大表哥了。 他们的婚事已经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 大表哥说了,等到她把苏青宁赶走,他们就开始议亲。 现在她走了,她来了! 她转向身后那座在风雨中浸润了近百年的老宅子,它巍峨耸立着,向世人诉说着沈家曾经的辉煌。 “小姐,他们都走了。”小叶小声地道。 “赶快把后面的事都处理好了,不要让人抓到把柄。”玉珠珠低声吩咐。虽然现在大表哥看似好像已经不在乎苏青宁了,但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这样一个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女子。 她母亲告诉过她,她们这种大家小姐在旁人眼里必定是高贵大气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形象始终是第一位的。 她挺了挺腰背,然后抬头挺胸再一次走进沈府的大门。 她的后半辈子将要在这里面度过,她要好好看看,先前看的时间太短,还没有看清楚。 走在沈府的大花园子里,玉珠珠仰首看着旁边的假山群石,她觉得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 不过这些东西连经过修剪都没有,弄得实在有些过于粗糙了。 她心道玉刘氏果真是个庶出的,对于这些东西完全欣赏不来。 走着走着,她脚步突然一顿,面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一愣之下很快反应过来兴奋地唤道:“昀哥哥。” 沈昀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你不是出去了,怎地又进来了?” 玉珠珠一听这话顿时嘟着唇做委屈状:“昀哥哥这是嫌弃了吗? 适才把婚事说好了,怎么这么快就不喜欢珠珠了?” 沈昀皱眉:“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白问一句,听说外面在闹事,可处理好了?” “嗯,昀哥哥放心,就是一些闲杂人等在外面围攻,围攻了来想要进府里来的苏姑娘…… 他们都在骂苏姑娘,拦着她不让她进来,不过昀哥哥你别担心,我已经跟小叶把他们都赶走了,苏姑娘的东西也给她送了回去……” 玉珠珠一边说着放,一边十分用力地看着沈昀,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 她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及苏青宁的,她就要看看她的昀哥哥对苏青宁到底是不是还有情。 他是不是在骗她,骗她的家人,同时也骗了皇宫里那一位。 然而她却要失望了。 她在沈昀的淡漠冷清的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到。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在玉珠珠要求他必须回答的时候回了一个“嗯”字,简短用力,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玉珠珠失望的同时心里也是欣喜的。 跟以前相比,沈昀只要她一提到苏青宁就会激动,还威胁地与她说让她不要伤害她。 而现在他却不会了,她觉得肯定是自己魅力无限,终于吸引了昀哥哥,让他知道了自己才是他堪配一生的佳偶,旁的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的,不值得放在心上。 玉珠珠这般想着,心里更加高兴了,主动上前挽住沈昀的胳膊,还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心里美滋滋的,冒着泡儿。 沈昀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就要推开她,但想到了什么又强忍了下来。 而此时在离去的马车上,陶华宁一个劲地安慰苏青宁:“青宁,你别难过了,这事儿很明显就是那位姓玉的设计的,那些人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苏青宁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陶华宁以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握着她的手继续安慰。 却见苏青宁笑了笑道:“宁哥儿,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有些事情我已经想开了。” 没想开的时候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想开了,自然就变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陶华宁听着她这么说,心下稍安些了,但其实还是担心她的,他不相信她能这么快想清楚。 至少如果是他,让他放弃苏青宁——其实他曾经试图放弃过她,但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他每日里都在煎熬中度过,好像被人拿着针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心脏,让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直到有人告诉他,其实苏青宁他是可以争取的,他一下仿佛从死到生,重新焕发出了张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苏青宁没再说话了,她靠着车壁瞌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要说她真的完全想通了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她确实已经不再纠结与沈昀的事情了,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划,她要报复! 没错,在今日这趟沈府之行前,她心里只是想不通沈昀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她是好奇的,她想弄清楚。 这一点从她已经亲眼见到了玉珠珠和沈昀见面却依然还要回一趟皇家别苑找他当面对质便看得出来,但她最终并没有找到人,甚至还被告知他派人践踏她,欺辱她,还想卖了她…… 她是不信的! 她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明白。 可惜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原是想着在皇家别苑她既然找不到沈昀,而他想必也不会主动来找她了。 她便上门来找他,她总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问个清楚明白,不然她怎么死心——虽然她也许并没有真正爱上过他,但就这样被算计被设计,她终究不甘心的。 只可惜,她到了沈府,并没能进得去,反而还被人这么侮辱糟践。 她想她该清醒了,沈昀自始至终就在耍弄她,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一切,他就是在报复她,报复四年前他们一家人买他的事情。 所以他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是没有任何理由可言的。 莫名其妙地定亲,莫名其妙地宣布他们成亲,却没有任何仪式,然后莫名其妙的抛弃,没有明言,没有实证,好像一切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哼,他当她是什么人? 第五百零七章 一个黑化的女人 苏青宁想清楚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切都是沈昀操纵的,是一个他布置了许久许久的局。 这而局起始于当年他们家买了当时做官奴的沈昀。 是她轻率了,也是她脑袋不清楚,还真以为自己改变了对他的方式,他多多少少会记着她的好,从而放弃那个报复计划,然而事实证明沈昀思想坚定,并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他的报复。 苏青宁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捂着疼痛的心脏,睁开眼睛,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犀利。 沈昀,等着瞧吧,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苏青宁紧紧捏着衣角,冷不丁地左手小手指上的指甲竟然脆声一响断掉了。 “嘶……”苏青宁疼得眉头紧锁,十指连心哪,这痛不能够用语言来形容,但是她除了叫了那一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更痛的都已经忍受住了,这一点点痛有什么不能的? 其实苏青宁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虽然在路上的时候,她因为一时激愤想到她要报复沈昀。 但是回去后,冷静下来,她心里只要一想到这些打击报复的事情,她就会忍不住犹豫,会想到沈昀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的好。 哎,她还是太善良了,不习惯做一个“坏”女人! 不过这一切即将会被改变。 因为从苏青宁离开沈府的那个时候起,有一个消息就在京城里不胫而走。 苏青宁被抛弃了! 这个消息满京城都传遍了,所有认识和不认识她的人都在说。 这以后苏青宁只要出门,哪怕是买个小吃糕点,只要在外面正常行走,都会被莫名其妙的人认出来,然后对着她就是一番人身攻击。 诸如说什么她不要脸,以为攀上了权贵,其实已经是下堂妇,还有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苏青宁想忽视都很难。 她再也做不到像之前在沈府大门口那样的冷静淡定。 他们可以说她,可是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而且还要一直说一直说,这分明是想要逼死她。 一定是玉珠珠和沈昀干的。 他们这是有多嫌弃她,生怕她妨碍了他们的幸福生活吗? 苏青宁的巡铺子之行没有进行下去,在半道上就晕过去了。 还是陶华宁及时将她带了回去,只是这一次苏青宁却真的没能抗住,她病倒了。 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 缠绵病榻这么久以来,便只有陶华宁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替她请大夫,亲自给她熬药,哄她喝药…… 而李大丫和三丫,则在替苏青宁看着他们会所。 那里的生意已经停顿了很久了。 许嬷嬷早就没有了办法,而李耶也是有心无力。 那是做的贵妇千金们的生意,他一个男人完全插不上手。 事情便最后落在了李大丫和三丫头上。 可她们两个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罢了,费尽了心力却无法拯救半分。 所以当苏青宁在病榻上躺了大半个月终于好起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会所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一个都没有,为什么?”苏青宁靠着床柱,她其实还没有真正好起来。 但她心里实在是挂记着生意的事情,也休息不好,干脆就把李大丫和三丫都叫过来了。 “小姐,你,你身子不适,不如先暂时不管。待到身子养好了再来。”李大丫小心翼翼地劝说着。 苏青宁瞪了她一眼:“还等,等了这么久都已经等得一个顾客都没有了,再等下去,是要关门吗?” “以往有那么多人充过会员卡,他们应该会来消费的,不可能放着那么银钱不要?” 苏青宁不明白,她想着她的会所是会员制,先付费后享受的那种,再怎么样,那些充过会员卡的人都不可能不来。 她原想着最差不过是那些新的顾客不会再来充值会员卡罢了。 这会闹得连会所里的老顾客都不登门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瞪着眼睛让李大丫赶紧说,不然她就亲自赶去会所里看一看。”反正陶华宁的小院子就在南城门口附近离出城也不远。 “小姐,就是,就是有人乱传谣言,说,说咱们铺子不正经……不过我爹说了谣言止于智者,他说咱们再等等,先把门关着,等熬过了这一波就会好了。” 苏青宁敏锐的捕捉到了李大丫话里的意思。 “什么,关门,你们已经把门关了?”她都听到了什么? 李大丫不敢说话了,干脆嘴一扁哭了。 苏青宁看她一眼,有些无奈地看着三丫,现在只能听她说话了。 三丫被苏青宁锁定,知道今日不把事情说完她就休想过关。 当即也不犹豫直言不讳地告诉苏青宁。 他们会所里因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生意了,可是那些技师们还得养着,每天都是一大笔支出,故而为了节省开支,李管事和许嬷嬷暂时决定先关门,把大家的假,等到挺过了这一波谣言过后,慢慢地有生意上门来了,再开门,也好省些人工费。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闻言苏青宁拍着床板情绪激动地道:“糊涂,糊涂。” “快,大丫,你跑得快,你马上坐马车去告诉他们不要关门,把门给我开着。 哎,算了,你爹估计不会听你的话,我亲自去,三丫,帮我拿下衣衫。” 苏青宁躺得有些久了,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此时又听了这样的消息,惊怒交加,起来的时候有些太急了,头便更晕乎了。 但此时什么事都不比生意重要,她硬是支撑着坐起来站着,在大丫和三丫的帮助下穿好了衣衫。 三人一路上了马车回到小北庄。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快有两旬日了。 苏青宁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会所外面的场坝里好歹还稀稀拉拉地停了几辆马车,如今却空空荡荡的一辆马车都没有了。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落的枯叶,真是好不萧条凄凉。 苏青宁叹息一声,敲开紧闭的大门,一路进去找主事的许嬷嬷和李耶。 这一路上除了偶尔看到几个修剪花枝的花匠以外,连一个负责做spa的服务人员都没有看到。 苏青宁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等到看到李耶和许嬷嬷,问清楚他们关门的原因果然跟李大丫和三丫与她说的一般。 她当机立断:“把门打开,把人都召集回来。” “小姐,不可呀,这一天天的没有生意上门,可是光是养着他们会所里已经花费巨多,要是长此以往下去,可是养不起呀。”许嬷嬷从长远的角度与苏青宁分析,觉得他们不能再这样亏损下去。 好家伙每天光是那二十来个技师的工钱都快十几两,还有别的消耗,这一个月算下来就得是大几百两。 一个月两个月尚能顶得住,可是再往后,三个月四个月了。 他们账面上的钱也不过两千两而已,这样下去迟早要完呀。 所以痛定思痛,她才会急切地找到李耶商量,还是先把门关上,把人散了,暂时不要担当起那么多不必要的费用。 “糊涂。”苏青宁厉声反驳。 在场的所有人还从未有一人见过苏青宁这般模样。 她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双眸血红,面容严肃。 不过这般模样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就又恢复到了她平日那般亲柔和煦的模样。 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坐下,看着所有人好像失声了一般地盯着她,她意识到了她的失态,她调整好了状态再次扫视一圈,大家似乎还沉浸在她刚刚那一声怒吼中。 她清了清嗓子道:“许嬷嬷,李叔,此事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我实在是要说决定得有些太过于草率,是有些糊涂了。” 李耶和许嬷嬷俱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苏青宁,他们不懂。 苏青宁叹口气,是她太高估他们两位了。 想想也是,其实这事儿还真怪不得他们。 按理说一般人做生意,遇上竞争对手,至多也就是有些阴招损害对方的生意,哪怕做这种断人生路的事情。 想想这事儿终究还是她惹出来的,是她瞎了眼与沈昀搭上线,得罪了玉珠珠,招来她这么大的报复力度,影响了她的会所生意。 而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做得最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又没有专业和系统地学习过营销学和管理学,他们哪能想得那么长远。 是她想多了。 “此事你们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的,但是关门不可为。”苏青宁怕来不及,下了结论后,立刻要求他们把门打开,把人召回来。 解释的工作一会儿再说,先把事情做了。 第五百零九章 不要小瞧了美食 翌日,在小北庄的后院花厅里,苏青宁如期请来了回到会所的十五名年轻技师一同用饭。 听说是苏青宁请客,大家早早都到了,只是有些局促不安。 苏青宁也早就落座,看着众人那般模样,她在脑子里回忆着她们的模样。 只是想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十五个人里面起码有十个是她不怎么认识的人。 小北庄这家会所在最初开起的时候,她是对其倾注了很多心思的,但是后来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所生意的稳定,她便将其交给了许嬷嬷来管理。 她守成还不错,管得也挺好,苏青宁便过来的更少了。 再后来她遇上了这种那种问题,反正各种客观的原因,致使她在会所里呆的时间越来越短,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对于会所里的技师们最初的那一批很熟悉。 因为她们算是她一手指点出来的。 所以对于她们除了名字,连她们的人和家世她都能对得上好。 但是后面经由许嬷嬷的手招来的,她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不过因为她昨日便想到了今日的宴会,故而早早就让许嬷嬷准备好了她们的资料,今日一见她们,便将她们的音容与她们的名字对上号了。 她一一与见到的人打招呼,准确地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王小妹,二妹。你们昨日来得最早,今日可还好?” 王家姐妹有些惊喜地看着苏青宁,她们没有想到这位东家小姐居然能认识她们,心头顿时涌起浓浓的激动之情。 “李三娘,余二娘……”苏青宁一一叫下去,十五个人叫完竟然没有错一个人。 不仅众人惊奇,就连许嬷嬷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们都不知道,只有她清楚。 就在昨日,自家小姐对于这十五个人只认识三个人,里面有十二个人除了名字和那本冰冷生硬的资料以外一无所知。 而只是经过了短短一个夜晚,她居然已经把她们的名字全都点出来了,这不算什么,最厉害的要数她不仅点出了她们的名字,把人和特征对上号了,还知道她们喜欢吃什么,并且把她们分别喜欢吃的菜全都放在了她们面前。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东家与雇工之间的关系,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苏青宁是在把她们当成朋友一样对待的。 众人忍着心头的激动,听着苏青宁说着发自肺腑的话,吃着面前的菜,一个个都快要忍不住了,眼睛里已经有热泪在滚了。 太感动了! 苏青宁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告诉她们吃好喝好,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她们在这里一日,她们的工钱便可以领一日。 一顿饭吃过,原本心里还有犹豫的几个人一下子想通了,立刻让人回家传话,她们确定了要选择继续留在舒心阁,哪里都不去。 苏青宁是在请吃饭的当下黄昏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来的十五个人,其实原本有十个人都在犹豫,她们在离开舒心阁和到新会所之间徘徊。 但是经过这顿饭之后,她们心里已经再没有犹豫了,该决定的都决定了,下面就是她们该做的事情了。 通过这顿简简单单的饭,许嬷嬷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收到如此出人意料的效果。 她对着苏青宁大加称赞,说这顿饭请得好。 “不是这顿饭。她们不缺这顿饭,玉珠珠那里更不缺一顿饭。她们只是感受到了尊重。” 苏青宁分外清楚,她们之所以最后选择留下来,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顿饭,而是因为她们在这里感受到了难得的尊重。 这种尊重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愿意给她们。 平日里的她们服务的顾客不可能,在她们看来,这些给她们做服务的人,跟她们家中的丫环婢女差不多,没有任何差别,所以不值得尊重。 而在玉珠珠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在她眼里连丫环婢女都比不上,只是被她利用来攻击她的武器罢了。 但是这份尊重她给了她们,也会一直给她们,让她们感受到被尊敬被看重。 许嬷嬷似懂非懂,但她想想自己与苏青宁相处的一些细节便突然间明白了。 小姐所说的尊重,她也给了她,让她在她面前不像是一个下人,而是一个平等的合伙人。 所以她没有对于她做出来的这些对会所不利的决定而责骂她惩罚她,只是温柔地解释给她听。 同时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小姐,是她一夜之间背熟了所有人的资料,然后细心地区分她们,温柔地对待她们,这才真正的收服了她们。 有时候银两能买来很多东西,却买不来发自内心地服贴。 这回她算是不用担心她们十个人再出幺蛾子了。 “如今咱们会所的内部问题已经解决了,该是解决外在的了。”苏青宁长舒了一口气笑道。 许嬷嬷听着一阵激动,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你且先莫要高兴得太早了,万一再有意外,不过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乐观一些,不管怎么样,坚持做下去,别人暂时看不到不要紧,要相信,只要坚持做,做到一定程度,总会有人看得到。 苏青宁的想法很积极很乐观,完全影响了许嬷嬷。 看到许嬷嬷调整好了心理状态,她才道:“你帮我买些食材来,我明日亲自下厨做些吃食请人送上门去。” 这话一说出来,许嬷嬷却率先沉默了。 她想到了苏青宁现在的名声。 她们都是自己人,知道自家小姐的为人。 别人在外面传的那些事情,她统统都没有做过,只是有人想要害她罢了。 可是这个时候京城传得很盛,她们想要忽略都不行。 而且别人只会更加在意,不愿意跟她们来往。 苏青宁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她只是想要试试。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许嬷嬷没有反对,试试总没有错。 商定后,许嬷嬷便立刻带着人出去买食材了。 为保证食材的新鲜,她特意亲自去选购。 这一次成或不成,关系重大,她希望能成。 可若不成又该如何? 许嬷嬷不知道,走在集市上,看着人潮拥挤,一时之间她的心里又安定又慌乱,这种复杂的心理一直包裹着她。 翌日苏青宁用她所买的食材做出了几道花样吃食,其中有几样看似简单,有几样却是她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吃食摆在圆桌上,强迫症患者苏青宁将其码得整整齐齐的,示意许嬷嬷观看。 “这,这个是桂花糕?”许嬷嬷指着其中一盘淡黄色系看着有些眼熟的糕点道。 苏青宁笑着摇摇头:“它是龙井茶糕,吃起来既有糕点的甜香,又有龙井茶的清新,甜而不腻,你尝尝。” 许嬷嬷眨着眼睛有些犹豫地看着苏青宁,她是极想品尝的,可又不敢。 苏青宁二话不说,直接用钎子插了一块递给她。 “准备的有多的,你吃吃看,也好帮我品评一番。” 毕竟她自己觉得好吃,万一别人觉得不好吃呢? 许嬷嬷这才大着胆子吃起来,只一口便惊得眯住了眼睛,待到睁开,一小块糕点已经完全下了肚。 苏青宁笑了,她都不用问,只看许嬷嬷这番模样就知道这道她新做出来的糕点没问题。 许嬷嬷看着苏青宁小心翼翼地问她还能不能再吃一块。 苏青宁“扑哧”一声笑了:“随你吃。” 接连吃了三块,许嬷嬷抿了抿嘴唇,小心地掏出帕子来把嘴和手都擦干净,然后才迫不及待地对着苏青宁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吃。” 苏青宁没说话,顺带着指向龙井茶糕旁边的一道看着叠花重重的彩色物体。 它整体圆形,大约有她的一只巴掌大小,下面以白色不知名物质打底,上面堆砌着很多水果还有一些彩色的酱体。 “这是吃食吗?”许嬷嬷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长这么大也在舒心阁会所里干了这么久,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看起来像是小姐之前推出来的西点中的一种,但是造型和做好似乎又不一样。 “这是生日蛋糕。其实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做过,不过只为我的家人和两个人做过。” 而这两个人一个是陶华宁,另一个就是沈昀。 苏青宁心头一颤,连忙收回心思,用小刀子切了一块递给许嬷嬷。 她品尝了一口,是甜的,但却不会很腻,吃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她好像要腾空飞起来了。 许嬷嬷用舌头品尝到味道后,立刻将其咽下去,顾不上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这边闹腾得热闹,那边有一道瘦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第五百一十章 有负苏青宁所托 小院落里,银杏树叶正在将身上最后一点金黄的叶子脱下,飘飘然地在空中跳舞,然后落下。 有一片调皮的叶子径直钻进了苏青宁的脖颈间,那道修长的身影走过来,在她的身侧看了一会儿,轻轻搓手,直到手指变得热利才抬手捉住那片叶子。 手指温热的触感惊动了一心看着许嬷嬷品尝美食的苏青宁。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子,一眼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陶华宁。 看清楚是他,她的心头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忍不住摸着被陶华宁触碰到的脖颈处,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以为是沈昀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从小中过热毒的沈昀的手指才会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热量。 每每碰到天生冰凉的她身上时,总会把她烫着。 陶华宁看清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放在心上,很快将其拂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住苏青宁的手,指着圆桌上的吃食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一道道的点心摆在那里,精致的摆盘,好看的颜色,不像一道吃食,却像一件美到极致的艺术品 “这么多吃的。”陶华宁惊叹。 苏青宁手指轻动,想要躲开陶华宁的手指,却反而被牵得更紧,他也不用力,只是用手心的温热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温柔到极致。 苏青宁脸颊一红,心头滚烫起来,她收回了挣扎的力道,顺着陶华宁的手指着桌上其他还许嬷嬷还未来得及品尝的吃食道。 “没错,这是我刚做的,打算用来送给舒心阁会所的老顾客。” 陶华宁是知道舒心阁会所目前所遭遇的窘况的,他眯着眼睛道:“吃食,再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很适合用来送人。” 陶华宁自小到大吃过无数的美食,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比青宁做得好。 不知为何,就算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食谱方子,一样的做法,甚至是一样的火候,就算做出来的成品长得一模一样,可味道就是不一样。 陶华宁以前以为是自己心里喜欢青宁之故,因为爱屋及乌,所以会觉得是她做得好吃,但是这么久以来的事实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 青宁的手艺就是好,做出来的东西旁人无法匹敌。 “好吃吗?”陶华宁看向许嬷嬷明知故问。 许嬷嬷忙不迭地点头,根本不愿停下,好像装了电池的搏浪鼓一般。 她在没吃之前,以为这些只是吃食只是看着好吃,可品尝起来之后才发现,这何止是好吃,简直就是从未吃过的美味,此时此刻她的内心里只剩下了震惊。 “尝尝看。”苏青宁亲自递给陶华宁一个用玻璃杯装着的东西。 陶华宁见着好看,先没有接过而是低头细细打量着。 只见上面还冒着烟,他不禁有些疑惑:“咦,你这吃食才刚刚做出来吗?还热乎着了。” 苏青宁忍不住又是一声笑:“你觉得热呀,不如你试试。”她说着把玻璃杯直接往陶华宁手上推。 “啊呀,青宁,怎么是冰的呀,嘶,凉凉的,我尝尝。”陶华宁夸张地大叫着,然后拿着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 “喔,喔,喔,太好吃了,这是什么东西?”陶华宁边吃边惊叹地大叫。 许嬷嬷一听也忍不住想吃,在经过苏青宁的同意后,她也端了一杯,舀了一勺,于是便发出了跟陶华宁一般的惊叫声。 苏青宁在旁边看着他们笑得前俯后合。 “这个呀叫冰淇淋,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陶华宁吃着美食,也没有忽略了苏青宁,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小细节。 “你小时候爱吃,那这个是大包梁村的特产吗,为何我在村子里呆了那么久都不曾吃到过?” 苏青宁一怔,哎呀,她刚刚是被他俩的反应逗得不行,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连忙找补:“哎呀,以前冰块不容易得嘛,哪里能想吃就吃,嗯,反正我这儿你没吃过的东西多着了,以后慢慢做给你吃。” 闻言陶华宁像是心有所感似的,直接转头满脸深情地看着她:“好啊,我想一辈子都吃你做的东西。”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品出了陶华宁话中潜藏的意思,但她并没有给出回应,暂时她已经不愿再想这些事了。 而且她现在名声不好,跟他靠得太近只会害了他,她不愿伤害这么美好的宁哥儿。 “冰淇淋虽然好吃,但太冷了,不能贪多,少吃些,还是先尝尝这个吧。” 苏青宁又接连端出了几样陶华宁或是吃过或是没有吃过的糕点。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苏青宁做的味道都是一绝,尝到最后,还有好几样没有尝到,可他已经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尝不动了。 许嬷嬷也跟着摆手说小姐做的吃食根本不需要品尝,她们直接去送就是了。 “我不适合出门,你去送。”苏青宁轻声交待。 许嬷嬷当然不会拒绝,她一口应下,但临走前,苏青宁告诉她一定要端正心态,因为她的名声在外,所以可能拒绝的人会有很多,但是没关系,会有人接受的。 “永远不要小看美食的威力。”苏青宁如是说。 在苏青宁鼓励的眼神中许嬷嬷自信地带着分装好的糕点出门。 到了门口,苏青宁想了想还是小声叮嘱道:“这糕点能送到便送,送到了人不要便拿回来,莫要浪费了。” 许嬷嬷明白苏青宁的担忧,但她举手发誓说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努力把它们送到,并且保证送进那些主顾们的嘴里。 苏青宁被许嬷嬷说的话逗笑了,她原本对于自己名声的担忧去了一些,这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名声一下子好了,而是大概想通了。 尽人事,听天命。 她把能做的做了,至于能不能做成那便听天由命了。 陶华宁默默地陪在苏青宁身边,与她喝茶说闲话,还主动提出说让苏青宁给他备上几份,他要带着去送礼。 陶华宁肯出面,这当然是好事,但苏青宁想到自己的名声,又不愿连累他。 看出她的担忧,陶华宁道:“你不用担心别的,你只要知道,你的事情我很乐意插手就成。” 苏青宁心下感动,她知道陶华宁从来都不是虚假的人,他既然说得出来那就表示他心里便是这样想的。 他比沈昀纯粹,也没有他那么多心眼,城府更是不如他。 但他每每都让苏青宁有一种安全感。 “多谢。”苏青宁起身道谢。 谁知陶华宁听了不高兴地道:“你与我怎地就这么生疏了,谢来谢去的好没劲。” 陶华宁发少爷脾气不高兴了,苏青宁连忙哄着他答应给他再做些好吃的吃食,等他回京城了,让他打包拿去。 “我要那个冰淇淋。”陶华宁毫不客气地点名。 苏青宁失笑:“已经给你备好了,就在冰鉴里,冰块都堆得满满的。” “对了,我记得先前京城的冰块价格还高得不得了,现在倒是便宜了,你把冰块的方子给人了?”陶华宁疑惑的道。 苏青宁点点头,这是她当初犯傻,以为沈昀需要她的拯救,才会为他将方子贡献给了闵文意。 苏青宁还真有些不大愿意提及这件事情,这让她颇有些不快。 因为想到这件事情她就想到了她曾经在沈昀身上犯的傻。 不过陶华宁还在等着要答案,苏青宁觉得倒也没有必要瞒着他,点过头之后便说了:“我给闵掌柜了。” 陶华宁静默了片刻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闵文中?” 苏青宁摇头:“不对,不是他,据说他在负责北疆的生意,脱不开身,闵家京城这边如今由闵文意负责。” 陶华宁想了想终于有了闵文意的印象。 不过因为他们陶家的生意主要集中在南边,所以对于京城这边还是了解的少。 而且闵家一向沈昀交好,与陶华宁更是没有碰面的机会了。 陶华宁心下有些可惜,那么好的冰块方子就便宜了闵家。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只他还是忍不住不舍地叹息了一声。 苏青宁原本就有些后悔,此时看着就更觉得不舒服了。 但归根结底,谁让她眼瞎了,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其实不过是犯傻罢了! 两人说着话,许嬷嬷回来了。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离开时的精气神,耷拉着脑袋,走起路来虚软无力,苏青宁看着她好几次都要摔倒了,她连忙伸手去扶,顺带着问她情况如何。 许嬷嬷话还没说出来,眼眶一热眼泪倒先流出来了,她哽咽着:“小姐,老婆子有负小姐所托。” 看这模样不用多说,效果定是不好了,苏青宁心头一沉,心头复杂情绪翻涌。 第五百一十一章 金手指绝妙用处 小院里正好吹来一阵冷风,苏青宁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缩了缩脖子,双手举起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气,希望这股热气能使她舒服一些。 “小姐,您接着。”一旁伺候的小丫环连忙送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 苏青宁接了,坐在圈椅上,思考许嬷嬷刚刚说的事,她突然好奇道:“你一共送出了多少份?” 许嬷嬷低着头擦着眼泪唉声叹气:“也就,也就十来份。” 闻言,苏青宁突然间笑了,她侧头看着许嬷嬷,起身将她拉到身旁的圆凳上坐下:“嬷嬷,咱们一共也才做了二十份,如果你都送出了十来份,余下几份算什么?” 这比她之前想象中的情况已经好得多了。 果然世间最不可小看和辜负的就是美食,她选择用美食开路,尤其是她这种开过光的金手指做出来的食物,那滋味更是妙不可言,甚至强悍到能够短暂地左右他们的情绪。 许嬷嬷睁大眼睛看着苏青宁,弱弱地告诉她,还余下七份。 苏青宁道:“也就是说送出去了十三份,那是哪几家没有接受?” “两个王家,吕家,徐家,还有他们的姻亲。” 许嬷嬷做事极为妥帖,为有证可查,她是把收了礼的做了登记,没有收的也另外做了登记,这样看过去一目了然。 这种法子还是自家小姐教她的,用起来非常好用。 “这几家呀,他们当初来我们这里消费的时候办卡的时间就短,我原本不想给他们送来着,只是想着他们好歹也是咱们第一批客人,你那边去杨柳街也是顺便,不好单只留下他们不送,如今他们不收便不收了,咱不理亏便是。” 苏青宁的情绪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原计划送出去的这二十份礼恐怕只有三家人会收。 这三家便是与她关系较为要好的苏意涵家,还有与她一直相契合的赵可瑜家,以及闵柔。 前面两人能在当时她情况那么危急的时候还去沈府看她,足以说明她们与她相交是真心实意的。 她们不怕流言蜚语,也不怕别人对她的诋毁。 所以这个礼她们绝对会收下。 而另一个则是闵柔。 与她的关系虽然比不上她与前面两人,但好歹也算是交往过,并且她才刚刚把自己手上那么大一块蛋糕让给闵文意,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至于打她的脸。 事实果然如此,身为皇商,他们最是懂得如何正确与人相处。 他们不会牵头,但是也不会落后,所以收下她送的礼物是必然的。 但是许嬷嬷后面的话却让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 “闵柔小姐没收!” 苏青宁有些意外:“你见到了吗?” 许嬷嬷摇头:“我连闵家宅子都没有进去到,就在半道上被请了出来,还说他们家小姐不在,没人接待我。” 这倒是稀奇了,闵家不似一般的官家,虽然门禁也算是森严,但是却不会阻拦相识之人登门拜访。 按理说,闵柔如果知道是她派人去送礼,一般不会拒绝,思至此,苏青宁心里便存下了些许疑惑。 “小姐……”许嬷嬷小心翼翼地唤她,生怕苏青宁不高兴。 “无事,闵柔不会这样,他们家拒绝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无妨,现下也有十三家,明天你照原样再去送便是。” “可是小姐,这十三家里面也有好几家下人找到我悄悄地说他们家主子说了,这一次送礼算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可是他们却让咱们最近不要上门了……” 这便是拒绝再来往的意思了。 苏青宁笑了,这一点其实她早就想到了,针对她的名声问题,她心里有数。 一个人名声有碍,在现代那样开放的社会,人们都不敢轻易与之交往。 更何况是这里,她头上现在顶着弃妇的名头,而在这个身份之外还有厚脸皮,不要脸,乡野粗俗等等一系列恶名,着实不适合与人来往。 苏青宁想了想道:“不管,明日你依旧去送便是,他们要是问,你就说是你代舒心阁来送的,而这会所我已经转让给了赵可瑜。” 苏青宁细细想过之后觉得什么名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她必定要拯救舒心阁,暂时她的名声不佳,那她便换个人来接手,如此一来,看她们还能找到什么理由诋毁和拒绝。 “青宁,你这就要放弃这里吗?”陶华宁一直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听到她用如此轻忽的语气做着这般要紧的决定时,他才终于忍不住了。 苏青宁点点头,虽然她只是刚刚说出口,但其实她已经在心里考虑了很久。 她再有本事,再有金手指,可只有一样,她在京城没有根基,此时又树了强大的敌人,为了自保,她只有转移会所主事人的身份。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它,不让它被玉珠珠一伙人刻意打压下去。 这事不仅陶华宁看不过去,许嬷嬷也想不明白。 苏青宁看他们那样紧张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们一定不知道她与赵可瑜早就已经成功地合作过一家会所了。 那家会所她根本没有怎么露过面,甚至从未用东家的身份去过,每回只是以赵可瑜朋友的身份过去查看,甚至有时候消费,顺便躲在暗处观察着那里的情况。 但事实上,那家会所的盈利其实都是她们二人平分的。 那种赚钱方式让人分外心动,既可以赚钱,又可以不用抛头露面,关键因为没有她的参与,不会成为玉珠珠打击报复的对象。 苏青宁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许嬷嬷还有一些想不通。 她理不清楚其中的差别,在她看来,小姐这就是要把这家会所给让出去了。 而商场老手陶华宁却是一下子便明白了。 所谓借鸡生蛋嘛,经商之人为了利益经常会使用的手段,他朝着苏青宁竖了一个大拇指。 苏青宁看许嬷嬷还有些想不清楚,便指着她那小本上记录着的十几家接受了礼物的名单道: “他们之所以收下,却又拒绝你下一次去送,在我看来并不是因为我们,而是你这目前排在最前面的三家人。”这也是苏青宁的高明之处。 许嬷嬷临出发前,她就想到过方方面面,便特地叮嘱她让她当着收礼人的面展示她的这个小本。 大户人家里的奴仆婆子们有好些都是识字的,又一个个是人精,别说许嬷嬷这本子是刻意展示,就算她藏着掖着。 他们也能想着法子打听到,故而这样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发现了就算舒心阁已经落到了如此境地,但依然还有人在支持着他们。 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着,他们也得卖身居高位的苏家和赵家一个面子。 苏青宁分析了一通后,让许嬷嬷继续送下去。 不过陶华宁一想到这样下去青宁又得忙活半天,他心疼得慌,便劝她不要做了,让厨房的人自己做去。 做那么大一堆吃食,就算有下面的人打下手准备材料也累的慌。 可这东西要是不经过她的手还真不行。 苏青宁有些苦恼,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她赶紧奔到厨房,把备好的食材挨个摸了遍。 其实她这金手指还有另外一层用途。 吃食什么的不一定必须得由她自己做,也可以是经过她手的食材。 当然味道肯定比不上她亲自动手做的,但比一般的也好太多。 反正她接下来要送的东西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的,她把食材摸完后,写下几个方子,叮嘱许嬷嬷在旁边盯着些。 “曲奇饼,这是什么吃食?”陶华宁一直跟在她身后,但见她一来就忙活个不停,便没打扰她,这会儿见她差不多忙空了,才出声。 苏青宁这才想起陶华宁在身边,她刚刚那样对着那些食材不停地摸,他是不是也全都看进眼里了? 苏青宁心头一凉,不由生出些担忧来,她悄悄掀眸去看陶华宁的表情,见他一心关注吃食,眼珠子一亮,连忙接过话头。 “就是一种饼干,吃起来特别好吃,酥脆香甜。” “饼干,啥子饼干?”陶华宁惊奇得连君山话都蹦出来了。 呃,苏青宁有些为难,她恍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有糕点,有馍,有馕,有各种各样的面饼子,但是却还没有饼干这个字眼。 她实在是大意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毫无底线的侮辱 陶华宁本来只觉得苏青宁口中的那个字眼生疏,未曾听过,但并没有深究之意。 此时见着苏青宁有些反常,便生了打破沙锅问到底之意。 “这个饼干真有那么好吃吗?”陶华宁何其聪明,心里有疑问也不直接问出来,而是擦着边边套话。 苏青宁被架了上去只能点头继续道:“当然,你要不信,等做出来一尝便知。” “它长什么样,我以前见过吗?”陶华宁道。 “圆形的,它也可以有很多花样,但现在只有圆形模具。”苏青宁这会儿难得好说话地解释着。 陶华宁眯了眯眼睛,瞧着苏青宁似乎并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心神突然一亮,他想肯定是他想多了,青宁知道的东西一向新奇古怪,偶尔提到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也很正常。 他收住话头没再继续,而是笑着说他马上要回城,一会儿她这边要做好了,到时候一定不要忘记给他送些过去。 苏青宁一口答应,转头又去教授厨房的人怎么做。 小北庄厨房里的人都是习惯了苏青宁时不时有些新奇想法的,配合起来十分默契。 两个时辰后,一盘新鲜出炉的曲奇饼干被端了出来。 苏青宁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不及现代饼干厂生产出来的产品,但胜在纯天然无污染。 她接连吃了两块,回味着那般滋味,仿然有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不过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致和人唤醒了。 别做梦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时不时地会想到在现代的日子。 虽然以往也会有,却从不曾这么频繁过。 她忍不住心动,难道这预示着什么,她可以有回去的机会吗? 苏青宁有些欣喜,不过这份情绪很快就以她按压回去了。 她未免过于乐观了,她现在连回现代的门都没把着,就敢做回去的梦了。 她叹息一声,不敢再想下去,但这个想法一旦生出来就像一颗火种一样埋在心底深处再也没有熄灭过。 苏青宁如约让许嬷嬷带着吃食继续给之前二十个顾客送。 许嬷嬷有些犹豫,原本以为她这回只要送第一回收礼的十三家就行了,可没想到小姐居然让她连着前面拒绝的七家一起送。 她着实有些不想去,她怕忍受不了守门人的冷嘲热讽。 “去一趟吧,你若不想去,便派个小厮去,但礼不能断。”苏青宁解释,他们这回打的幌子就是回馈第一批客人,总不能因为他们第一次拒绝了,就改变了他们老顾客的身份吧。 所以不管怎么样,过场总还是要走的,样子也总还是要装的,不能让别人拿捏住他们的把柄,说他们区别对待,平白给人找话说。 许嬷嬷听了深觉有理,表示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没想这么多,差点坏事了。 苏青宁笑:“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与你说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许嬷嬷当即表示她一定会把所有的礼都送到,至于别人收不收便是他们的事了。 苏青宁送她上马车,临了又叫住她:“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之前有十三家都收了咱们的礼。” 她非常了解那些人的心理,说白了,她与他们之间并无矛盾,他们不过是人云亦云跟着行事。 要是让他们知道有人不惧那些流言接受了他们的礼物,相信他们会更多一层想法。 与此同时苏青宁还招来三丫,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去找些人来把她把舒心阁会所转让给赵可瑜的事情传了出去。 于是在许嬷嬷送礼的同时,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扬开了。 然后又通过各个世家名门的顺风耳们传到了他们的主子耳朵里。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虽然来送礼的还是舒心阁,但是人家背后的东家换了,已经与那个在京城名声狼藉的女子无关了,就算她们收了舒心阁会所的东西也没关系。 但有一人却满是震惊,她顾不上天黑,直接骑马出城来到小北庄找到苏青宁,不等歇息就气喘吁吁地朝苏青宁抗议:“青宁,外面传的话是甚意思?” 前来问询之人正是苏青宁命人传出去的那件事情的另一个主角——赵可瑜。 她在传言中是舒心阁会所的接任者,可是这事儿连她自己都蒙在鼓里。 苏青宁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恢复了,她问道:“可瑜,你想不想让这舒心阁继续开下去?” 赵可瑜想都不想道:“当然想,这还用说嘛!” 她把苏青宁当好姐妹,一心盼着她好。 苏青宁道:“那不就结了,眼看着它在我手里是没法子继续了,你赶紧着接过去才是正理,不然它可就被隔壁整治倒了。” 赵可瑜闻言跺着脚骂隔壁那家:“真是卑鄙,想抢生意就大大方方的来,在背后搞这些歪门斜道,坏人清誉做甚。” 苏青宁苦笑:“你可别说,人家这手一使,效果还真不差。”至少他们家客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今想要重新做起来,还得把东家名头都给换了。 赵可瑜愤愤地对着苏青宁把那群人狠骂了一通,最终没拗过苏青宁,答应接过舒心阁,但一再强调:“咱们可说好了,我只是挂个名,实际还得你来照管。” 对于这一点苏青宁也早就计划好了,当即给她承诺:“你挂名还是嬷嬷管事。” 赵可瑜就是表面上挂个名,甚事都不用操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可瑜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不过对于苏青宁说要多给她一份例钱,她却不肯要,并威胁说如果她非要给她的话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苏青宁哭笑不得,心道旁人都是哭着喊着要好处,她倒好,竟是半点不贪心。 赵可瑜嘴里吃着苏青宁新出的曲奇饼,笑语盈盈:“多亏了有你与我开的那家会所,去年一年净进账两千两,今年年岁才过半,昨儿个盘账就已经赚了两千五百两了,到年尾那可不得三四千两。 我娘说我嫁妆都攒够了,比她当年还多。” 赵可瑜是个会感恩的人,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一切如果不是苏青宁的话,她根本不会拥有。 尤其她娘身体那事儿,要不是借着她的面子让沈昀替她瞧看一眼,又怎么能够治好,更加不会知道秦姨娘的真面目! 对于这些事情,赵可瑜虽然没有经常放在嘴巴上提及,但心里却一直牢牢地惦记着,丝毫不曾忘却。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京城前些日子甚嚣其上的传言,忍了忍面色凝重地道: “对了,我听说了沈状元那事,是,是真的吗?” 苏青宁心头一沉,脸色顿时变了,不过很快便又消散了,她笑笑:“或许吧!” “沈状元他怎么能那样?”赵可瑜全力站苏青宁,虽然沈昀曾经帮过她,这份情她记着,但是他伤害青宁那怎么可以? 苏青宁却早已经不再想这事了,就算想也只是想着怎么样对付他,不说什么让他后悔的事,那很没有必要,但也得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此时的苏青宁完全没有想过她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将心里一直以来对沈昀的害怕挥散了!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原本她是那么害怕沈昀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唯他的命令是从,生怕哪里没有做好惹恼了她,仔细谨慎地维护着两人的关系。 可换来的却是毫无底线的侮辱,她终是想错了做错了,大错特错! 第五百一十三章 出口心头的恶气 苏青宁弹了弹指尖不小心沾染上的一点灰尘,看着赵可瑜鞠了一躬,虽说这里有许嬷嬷等人照看着,但还是请她以后多多照看一下。 赵可瑜听着她说这话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道:“你要回老家?” 苏青宁摇头:“不,我想北上。”她这两天虽然忙着舒心阁生意的事情,但其实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此上的李耶。 他刚好传了消息来,于她的计划很有利,所以她决定北上一趟。 她以前一直听陶华宁和闵文意说起过北边的辽阔,想象过在大草原上骑马奔腾,想想都觉得美好,正好当做散心。 所以这次既是一个释放自我,同时也是让她一展身手的机会,她不想放弃。 只不过现在舒心阁这样的情况让她颇有些放心不下,当然有了赵可瑜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可瑜虽然不善经营生意,但她人缘极好,在京城的社交圈子很广,只要她把消息放出去,那么一切便都安了。 她相信不久舒心阁的生意一定会慢慢地好起来,虽说可能不如从前,但怎么着都会比现在强。“北上,北哪个上,不是你要北上哪里?”赵可瑜一脸惊讶。 顺天府的位置已经算很北边了,苏青宁还要北上的话只有往北疆去了,可那边有凶猛善战的北狄人,要是去那边可是很危险的。 所以赵可瑜不认为苏青宁会选择往那儿走。 孰料苏青宁还真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儿。” 这下赵可瑜不淡定了,她一把扯住苏青宁的衣袖连声劝说:“我的乖乖,你哪儿不好去偏往那儿去,你可别想不开!” 苏青宁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说啥了,我怎就想不开了,我是觉得北疆天高地远,想去走走看看。” 她看过南方的小家碧玉,心里时常想要瞧瞧草原的一望无际。 但赵可瑜并不能理解,她十分激烈地劝说苏青宁让她不要去。 因为她家舅舅就在那边驻守边疆,她小时候有一次跟着她舅母一道去过一次,那儿倒是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遍地的黄沙和时不时就吹起的狂风。 “啧啧,你是不晓得,那风一吹全是沙尘,出去走趟子,回来脸上一层黄。”赵可瑜其实早就记不住小时候去北疆的经历了,但架不住她经常听人说起北疆的环境是有多恶劣。 为达到劝说的目的,她是添油加醋地把她听说过的,书里看到的一股脑儿的全都摆了出来,试图吓倒苏青宁,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不然这太可怕了,后果也太严重了。 谁知苏青宁心意已决,她不是这一时半会地突然想起来的,更不是一时冲动,她是早就已经在心里计划过了的。 她想去,她十分坚决。 不过赵可瑜也是个倔强性子,她见自己劝说了半晌,苏青宁没有半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便说得更带劲儿了。 反正想到啥就说啥,也不管那些特征是西疆的还是北疆的,反正都是荒僻闭塞的边疆,想来情况也大多类同。 苏青宁在现代的时候去过西边玩,也去过北边玩儿,对两边的区别心里倍儿清楚,为不让赵可瑜继续把所有边疆的特征都搅和在一起,她连忙按住她: “我不过说说罢了,这事儿目前还没有影子,大可不必着急。” 赵可瑜以为她这是打算要考虑她的建议了,当即停了下来。 再加上大丫在苏青宁的示意下已经端来了她之前亲手做出来的送礼的糕点。 赵可瑜绝对是个称职的吃货,一见吃的,刚刚的话题立马就翻篇了。 一时之间厅堂里就只剩下了赵可瑜不停地赞美美食的声音。 “哇,这个好好吃。” “天啦,这个是什么,先前的食盒里面怎么没有。” “啧啧,我最喜欢吃这个冰淇淋。可惜了,现在是秋末,快要入冬了,吃着有点凉,这要是夏天吃,那才带劲儿。” 苏青宁双手托腮,看着赵可瑜吃了这样吃那样,胡吃海塞的,嘴里还不忘记跟她逗趣,不由笑道:“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给你做便是。” “好啊好啊!”赵可瑜听着这话,更加觉得苏青宁可能是真的被她劝服了,不走了。 只可惜这只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她根本不了解苏青宁的坚决。 两人吃吃喝喝的时间便过去了,因为会所现在在明面已经为赵可瑜所有了。 所以她接下来的日子都会过来盯几眼。 同时苏青宁给赵可瑜出主意,让她回去后立马写帖子请大家过来玩。 “免费。” 赵可瑜也是个聪明的,她听后干脆拍板,说不如在这里开个茶会,现在虽然是深秋时节,但也还是能吃蟹。 她家亲戚在南直隶一带任职,给他们寄回来好些大河蟹。 正好拿过来让苏青宁操刀收整一番。 她便借着吃蟹的由头把她们全都请过来,齐聚此地,人气不就回来了。 苏青宁直呼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很快她就又犹豫了,并且建议她将这个好办法推迟。 “至少我在这里的时候先不要。”苏青宁还是担心自己的名声会影响赵可瑜的计划。 所以她打算等她走了再请赵可瑜实施。 赵可瑜此时没想太多,以为苏青宁只是说等她举办茶会的时候就暂时离开这里,她点点头道:“那到时候你可以先去我庄子那边,顺便查查账目,再给我盯盯她们,免得懈怠。” 赵可瑜挥舞着双手,表情夸张,声音逗笑,苏青宁成功地被带笑了,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赵可瑜总算是被她带离了,没再纠结她要北上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两人约定的那样,苏青宁继续派人在外面传消息,还自己连夜创作了一个剧本,找人花钱买通各个酒楼茶楼的说书先生,让他们照着她写的故事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很简单,大概就是以她和沈昀两人的故事为蓝本。 只不过里面的人物名字和地点都做了改变,同时删减了两人前期的相遇,这里面的男主角直接就是世家子弟,而女子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姑。 在两人的相遇中,女子被动,男子主动…… 后面的故事基本上就是她跟沈昀的翻版。 男主角的性格都跟沈昀在她面前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的苏青宁怒火上涌,她压根就不知道害怕了。 其实也想过的,如果这个故事流传开来,沈昀就算再迟钝他也照样会听说,他一准能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苏青宁想了想在剧本的末尾加上一句,此故事纯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为避免别人一下子将她找出来,她用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笔名,就叫莫名其妙。 而且剧本交付时一波三折,她找了人出去又找了别人,然后通过花钱再经过很多不相干的手,才把它送到说书人手上。 在大梁朝,只有两种人的嘴是封不住的,而且什么话都敢说。 这一种就是朝廷里面的言官,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天监督朝廷大臣,包括皇帝在内的皇室子弟们的所有言行举止。 一旦发现有不符合世俗,不符合潮流,甚至是不符合他们的眼缘的,他们都可以随时上疏弹劾。 今天弹劾一个,明天弹劾一个。 这就是他们的工作,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就连皇帝都得避他们的锋芒两分。 而另一张嘴便是这市井茶楼洒里边的说书人。 他们仗着手里的剧本里的故事都是瞎编的,也可以放开了胆子说。 反正要是谁觉得他们说的故事跟自己的经历有点像,那不好意思,纯属虚构,不要对号入座,是你自己想多了,我这故事说的不是你。 因为此时皇帝还算精明,吏治也算清明,朝廷形势不算很坏,故而草菅人命的事情不多。 尤其像说书先生这类身后有保护符,身前有广大观众喜爱的名人们,大多没有人敢对他们做什么。 要知道真要是做了什么,那些只是传说中的故事,岂不是一下子就坐实了。 反正说书先生们的故事常换常新,这个故事说上三两天,听众们都没啥劲儿了,那就赶紧上新。 于是前头风靡京都的那些陈旧往事便被新故事给压下去了,之前饱受热议的主角们便甚事都没有了。 故而,这些说书先生们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关照的了。 毕竟弄死了他们吃力不讨好! 苏青宁便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想出用这一招来表示她对沈昀极度的愤怒,同时也好让她出口恶气。 第五百一十四章 她一门心思捞钱 在苏青宁的剧本刚被送出去之时,赵可瑜约的人大多来了。 此时便足可见她的号召力了。 她亲自写的花贴,一共二十份,一约就来了十九个,只剩下一个闵柔,没有说为什么不来的原因,反正就是没来。 不过只是一个人影响不到大局,于是在苏青宁这个幕后工作者精力准备,赵可瑜这个活泼利落,长袖善舞的外部大招牌之下,这场喝茶吃蟹的茶欢会开办得十分顺利。 吃过喝过玩过,自然是要继续体验会所里的spa服务。 这次苏青宁又更新了好些服务。 不仅仅只是泡温泉,直接来了一条龙。 从洗脸,到按摩,到浴足,到推精油,还有穴位推拿,该有的都有了。 自助餐的品类上也多了不少的新花样。 西点中点的大融合,为了让会所的名声一举打出去,苏青宁可谓是花尽了心思。 不过茶欢会再精彩,苏青宁也没在现场看到,她如约去了她跟赵可瑜开的那家会所里去了。 相比起先前的舒心阁,这里的生意不算好,但比现在的舒心阁,人气上又旺了不少。 苏青宁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发现里面鱼塘,树林子,田地资源都很丰富。 期间穿梭其中的庄仆们在田地之间劳作,让苏青宁有了一种不同的体验。 这家庄子或许不该对标小北庄弄成spa会所,它应该弄成农庄,不对,农家乐的形式,可能会更有趣。 苏青宁是个行动派,想到就会做到,当即在庄子里逛起来。 先前她是漫无目的的闲逛,现在却是心里抱着成算去的。 原本做农家乐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也是生出来过的,只是当时事多事忙,再加上两家会所的生意都还不错,便暂时给放下了。 可现在不行了,因为会所生意的形势一片大好,吸引了更多有温泉有庄子的人加入。 现在京城郊区这一带的温泉庄子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相继冒出来。 从之前的独他们家一家,到两家,再到三家,四家,如今大约已经有二三十家。 不过里面的服务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的。 故而消费也不同。 有低端的,有中端的,也有中上,中下,或者高端的。 但说到底能够与当初的舒心阁媲美的没有几家。 玉珠珠家的肯定是其中一家之一。 但在她没有被沈昀戏弄,名声没有出问题的时候,她的舒心阁凭着会所元老地位和过硬的水准、名声倒也能保持着从前的好生意。 一般的老顾客不管是充值了会员,还是熟悉了的原因都会不由自主地继续选择在这里。 可自从沈昀戏耍了她,再加上玉珠珠出手对付她之后,她的名声坏了,会所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直到关门。 而赵可瑜这边的庄子因为没有温泉的天然资源,故而吸引不了一些大主顾,只能是一些普通客户,她们的消费能力有限,苏青宁对于这一点一直都觉得是个问题。 不过赵可瑜想得开,她觉得这家庄子给她赚的钱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里以前归她母亲的老仆管的时候可是入不敷出的,现在都进账几大千了,怎么着都够本了。 苏青宁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她有一次在赵可瑜面前略提了一嘴,但她当时因为要操心她母亲的病情和对付院子里的秦姨娘,表示暂时她抽不出精力来,让她自己看着办便是。 苏青宁自然不会在没有主人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更改,故而她便没有再进一步。 如今她觉得如果再不做更改,凭着赵可瑜的关系网,虽不至于使得这边的会所落入舒心阁的下场,但随着周边会所越来直多,生意或多或少都会受影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一句由老祖宗们多次验证过的老话,极富哲学道理。 未免以后落入尴尬之境,苏青宁决心从现在这一刻起,对它做出改变。 这一切从名字开始,她拟定了一个方案,将备选的好几个写在一张纸条上,让人送去给赵可瑜,让她挑一个。 正在带着客人体验新式一条龙服务的赵可瑜看了之后想也没想,就圈中了第二个。 半个时辰后,苏青宁拿到画了圈的纸条笑了,其实她也最属意这个名字:“遇见倾心”。 好唯美,好浪漫! 虽然受了一些所谓的情伤,但也不妨碍苏青宁对爱情的向往。 同时她也高兴于她与赵可瑜之间的默契,真因为她们心中所想差不多,所以才能这么相契,这般交好。 把名字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苏青宁便要细细规划了。 她打算在她北上之前把方案做出来。 到时候赵可瑜亲自督促,相信等她回来之时这里已经都弄好了。 苏青宁在赵可瑜的庄子里一直呆到天快黑下去的时候才回去。 赵可瑜还在院子里等着她,看到她回来笑盈盈地迎上去,打趣道:“你瞧瞧你,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不过是出去走一遭,你就找到事做了。” 赵可瑜这话说的便是苏青宁去了一趟她的庄子就想到了新的生财方式的事。 苏青宁笑道:“没什么,只是瞧着了,不做,心里憋闷得慌。” 与她相交这么久,也合作了这么久,她的性子赵可瑜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跟她在一起才有无限的可能和新鲜感,也不知道她脑袋瓜是怎么长的,一件普普通通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她每回都能发挥新的作用,要么干脆就折腾出来几件新玩意儿来。 与她在一起,总有逗不完的乐子,享不完的乐事。想到此,赵可瑜便想到了她要离开京城北上的事情。 她心里是真的不舍得,不由得凑近了苏青宁悄声悄气地道:“青宁,你就别走了行不行,我舍不得你走。” 苏青宁一走,她就又要过回以前那般到处逛茶会的无聊之地。 京城的这些大家小姐们,多数喜欢作诗吟对,针畿女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过纵马潇洒,奔放自由的日子。 但也奇怪,赵可瑜个性与京中诸位大家小姐们很不一样,可她的人际关系就是那么好。 就算先前有她的庶母秦姨娘在背后捣乱,可她仍然是京中贵女圈里颇受欢迎的人。 大部分人都喜欢与她接触,家里办个诗会茶会踏青会,一准儿会想到要请她。 赵可瑜心大不会多想,但苏青宁早就与她分析过。 因为她为人极为大气,还讲义气,不像大部分女子那般小气巴拉,斤斤计较。 而且她脾气极好,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她轻易不会生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有亲和力。 就连苏青宁与她在一处也是受她身上这些特质所吸引。 但其实人都有两面性,真正的赵可瑜并不完全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她只是不喜欢想太多,不怎么往心里去罢了。 当然这其中赵可瑜的家势和她舅舅手里的权势也有一定的关系。 毕竟人都是趋利性的,攀高踩底是很多人的本性。 苏青宁看惯了赵可瑜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很少见她这般温声细语的告求,看她扁着嘴一副委屈模样,苏青宁心里软乎乎的,她拍拍赵可瑜的手背轻声道:“我听说北疆除了有马骑以外,还盛产牛肉,你不是最喜欢吃牛肉了吗,到时候我给你带些回来,好好给你做几顿,保管你吃得肚圆。” 赵可瑜一听有吃的,作为吃货,眼睛都瞪圆了。 不说她最喜欢吃的牛肉,光是听苏青宁要为她做吃的她就激动。 她瞬间抛下苏青宁要离开京城的事情,紧抓着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去都去了,总得把事情解决了才回来。”苏青宁好笑地拍掉赵可瑜揪住她衣袖的手。 她这般模样,活像她就是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她眼巴巴的就想要把她一口给吃掉。 “哎,也是,既然去都去了,肯定是做事要紧,不然你这一次去了没办好,下回不是还要再去一次,不划算。”赵可瑜脑代瓜倒是转得快。 苏青宁这第一回还没去成了,她就已经想到第二回去了。 苏青宁忍俊不禁,她是彻底被赵可瑜逗笑了,看嘛,她就是这样一个开心果,跟她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抛除心中的烦恼,跟着她的节奏想着快乐的事。 这事儿敲定后,苏青宁才拿出她今天一天做出来的劳动成果——一份关于改造“遇见倾心”会所的计划方案。 赵可瑜虽然把苏青宁给逗笑了,但其实她自己还没有完全从苏青宁要离开的事情里走出来,她有些无精打采的接过方案,一边翻看,还一边跟苏青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仿佛要把苏青宁离开后所有的天都聊完。 直到苏青宁提醒她认真看,以便给她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后,她才打起精神来好生瞅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她脸上放出了光亮。 她看到了什么? “这,这是你刚刚做好……好的?”赵可瑜简直震惊了。 她原本没什么心情来看的,但是当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的内心里激动得已经无法言语。 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揉了揉,然后才长喘着气满眼星星地望着苏青宁。 她急切地想要一个解释或者是一个权威的答案。 “虽然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会骗人,但这会儿请相信你的眼睛。”苏青宁笑得连颊边的小酒窝都显现了出来。 赵可瑜眨眨眼睛拉着她让她给解释解释。 因为方案上面的文字现在一个个都好像是活的一般,它们在跳动着,搅得她都没有办法好生思考问题了。 苏青宁笑道:“这么说吧,这个方案上面的内容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对什么最感兴趣。不如我从头给你介绍一下。” 赵可瑜求之不得,不停地点头。 “原本你那个庄子因为没有温泉,所以我们原先的定位是做成普通的spa会所。 但现在你看看周边郊区这些庄子,但凡是个庄子都学着咱们做成了spa会所,有些实力强的,倒是挖走了咱们的人,学了些皮毛,有些连皮毛都学不全的,就只披了层纱衣。 虽然他们没有抢走多少生意,但对于咱们来说总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不管是在大梁朝,还是在现代,美容spa方面的服务总是乱象丛生。 只因为这其中隐藏的利润实在是太惊人了。 再加上女性天生爱美的心理,大家都觉得她们的钱很好赚,就像此刻,嗅觉灵敏的闻到spa会所的钱味儿,便齐齐扎进其中, 试问这里面到底有几家是正规的,真正懂得这个时代的女性需要什么样的服务的? 但苏青宁不是官府的人,她管不着别人怎么经营,但她不想这个美好的朝阳事业因为他们胡作非为而毁了。 所以这头等大事她就是想要像以前在大包梁村一样编写一本专门写女子护肤美容,衣着搭配的书。 从理论知识上来提升她们的武装力,让她们自己具备鉴别能力,知道什么样的护肤法子是对的,什么样的法子是错的。 这便有从根子上杜绝掉某些没有良知,没有专业水平的人把事情搞砸。 一旦顾客成了专家,那么砸的必要是那些不专业的人。 当然能够让赵可瑜眼睛发亮的自然不仅仅只是这件事情,她比较关注的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自然是苏青宁方案后续的活动让她的眼睛发亮。 “哎,青宁,虽然我对美容这些知识也很兴趣,但是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些,这些什么休闲活动。” 赵可瑜指引着苏青宁让她不要再讲那些理论性的东西,她想听后面的活动。 苏青宁失笑,赵可瑜的性子就是这么急切和真实,半点都不会作假。 “遇见倾心”的全称是休闲渡假民宿。在这里我们会开启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管家式服务,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休闲活动,钓鱼、打球、玩扑克,当然先前的spa一条龙服务也不能少。 苏青宁列举了很多她在现代酒店和民宿看到过的一系列活动。 她另外加入了有一段时间很流行的沉浸式剧本活动。 当然这些目前都只是她的初步设想,不打算一次性全都开出来,她会慢慢地开放,增加新鲜感。 但赵可瑜就是被她最后的剧本杀、狼人杀和各种各样的游戏活动给吸引住了眼球。 这是她闻所未闻的活动,听听就觉得兴奋。 “玩是好玩,可是你不在这里,我们不知道怎么弄呀。”赵可瑜终于抓住了一个让苏青宁留下来的理由。 可惜到底还是她天真了,因为苏青宁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原本她做方案的速度并不慢,但这次为了进一步完善,以及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都交代清楚,所以特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甚至到这里这个方案都不能说已经做完了。 她接下来还会再花上几天时间把细节部位再深化一下,力争让负责做事的人只看这个方案主就能看懂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苏青宁跟赵可瑜解释,说她会把方案完全补充完整,让她不要担心。 “我人不在,到时候恐怕你要多多费心了。”所以苏青宁并不认为赵可瑜会有很多空闲时间。 按照计划,“遇见倾心”休闲民宿的打造最少都要一两个月之久。 苏青宁心道如果她在北疆的事情处理起来容易的话,可能这边还没有弄好,她就已经回来了。 赵可瑜反复确定后,终于没再说话了。 因为她已经从苏青宁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坚强的决心。 北疆她是非去不可了,她再劝也无济于事,所以干脆不再多说,只是叮嘱她这一路上不太平,让她多多注意安全,最好多带些人。 苏青宁粉唇一扬,笑容满面。 “放心,我都省得。” 看吧,这就是赵可瑜,她做事从来就让人这么舒服,从不会强求让别人反感。 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也知道怎么样让人与她相处起来回马枪愉快。 两人说了会子话,天彻底地黑了。 赵可瑜干脆不回去了,就留下吃了饭和苏青宁挤一块说话。 俩人虽然不是姐妹,但亲似姐妹,躺在一张床上夜里都有说不完的话。 翌日赵可瑜继续在舒心阁会所里招待她邀请来的朋友客人。 苏青宁不方便露面,便正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细化手里的民宿图纸和方案。 三天过去,苏青宁的方案已经全部完成,图纸也都标好了。 而赵可瑜经营会所那边也是形势一片大好。 因为东家的替换,没有了苏青宁坏名声的牵连,又有赵可瑜热情的相邀,以前的老顾客便又回来了一部分。 从很多客人嘴里可知,其实她们在离开这里后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她们换了很多家可没有一家比得上舒心阁的。 此时舒心阁的温泉池子里,有十来个夫人小姐们正占据着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泡着,时而舒服地喟叹一声:“这舒心阁果然就是舒心阁,不愧取这么个名字。” “要说不是了,我前几天在珍珠阁里泡着,啧啧,感觉温泉水好像是一样的,可是泡着怎么着就不是那个滋味。” “呵呵听听王夫人这话说的,那哪能一样呢?你是没瞧见玉容阁那位做面部按摩的丫头,那手法生硬得,现在想想我的脸都还觉得生疼了。” “嘿,还真是,舒心阁就是好,以前实在是它的东家拿不出手,现在就更好了,换成赵家小姐,咱们也不用担心来这里会坏了名声了。” “谁说不是了。我现在只要想想上回珍珠阁那个人按的我的肩膀,我就觉得浑身都疼。” 又有人开始加入谈话。 “要说还是苏夫人厉害,咱们中都换了地方,就只有你还坚持来这里吧。” 王夫人把目光转向单独一个人坐在椭圆形温泉池子里的苏夫人。 她是苏青宁好友苏意涵的母亲,是杜家人,单名一个嘉字。 她认识苏青宁的时间不短了,从南郊马场起,就特别留意着她,如今都大半年了,加上苏意涵的关系,她对苏青宁的为人很了解,知道外面传的那些话其实真没有几句是跟她有关的。 所以当所有人都不再往舒心阁来的时候,她却依旧按照以前的约定前来。 直到许嬷嬷说要关门,她才停下来,甚至也没有去别的会所里体验。 故而并没有遭受她们议论的那些罪。 听到王夫人点她的名,她本是闭着的眼睛睁开来看着她:“耳朵和眼睛有时候会骗人,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会。” 这话说得虽说有几分让人容易误会的意思在里面,但却是一句大实话。 并且一箭双雕。 既表达了她对这些人当时听信别人的谣言胡乱给苏青宁打标签的愤怒,又表达了她对于外面那些不正规的场子的批判。 有那聪明的听出了杜嘉话中的意思,想想自己做的那些过河拆桥的事便有些讪讪,再想想受的罪,全当时报应了。 舒心阁会所的生意就这样再一次在顾客们的口碑中做起来了。 所费时间不过五天。 不说走向先前的辉煌光景,以前的老顾客十之八九都回来了。 余下的十之一二基本上算是玉珠珠那一派的铁杆,倒不是赵可瑜没有争取过来,而是她在苏青宁的劝说下压根就没有给她们发过帖子。 如同苏青宁所说,那样摆明了对她们不怀好意的人,不请也罢! 请回来反而是颗定时炸弹。 第五百一十五章 小财迷自我修养 舒心阁会所的生意在苏青宁和赵可瑜的努力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 旁人不知道有苏青宁在,只每天看着赵可瑜在会所里忙前忙后,便以为全是她的功劳,从此赵将军府的嫡女又多了一个本事:擅长做生意。 她这项特质让某个身居高位的人看了去,很快她所有的信息便全都摆在了某个隐蔽的小宅子里传来一段隐密的对话。 “主上,赵可瑜,兵部尚书赵忠义的嫡女,镇国大将军卢钧越的外甥女。” “说重点。” “赵可瑜性情豪爽,开朗大方,与京城各家世家交好,擅长经营,将舒心阁会所起死回生,名下还有其他铺面庄子……” “此人我见过,不错。” “主上?” “先放着,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此时的赵可瑜可不知道有人在惦记着她,她正身无正形地趴在圆桌上看着苏青宁打包袱。 瞧她拿出一把银票塞进素棉袄的夹层里,又在自己衣袖里装了几两碎银子,接着收拾衣衫,干粮。 瞧她那熟练地动作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次包袱了。 “唉……”这已经是赵可瑜今日第三次叹息了。 知道苏青宁要走是一回事,但眼睁睁地看着她收拾包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只能絮絮叨叨地告诉她说她舅舅镇国大将军是西疆那一带的守将。 她怎么好好的西疆不去,偏要往北疆去。 “那里现在可乱了,你这一去怕不是有危险。” 北疆不比西疆。 首先地理位置不同,北疆多荒漠,邻国北狄人不事农事生产,以游牧为生,这是个极其靠手气和天意吃饭的玩意儿。 要是旱季多持续几个月,寒潮早来一会儿,那他们便很难筹集到过冬的粮食,接下来的日子便要挨饿受冻。 然而他们民风强悍,眼睁睁地等着吃苦受累那是不存在的。 他们自然有吃饱穿暖的法子——那就是抢。 骑着马南下来抢大梁百姓的吃食。 原本只是为了抢些粮食面料吃口饱饭,穿身衣衫,但骑上马拿上长矛后,就完全变了个样,见人抢人,见食抢食,还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可他们偏偏也不恋战,只是劫掠而过,抢了就走。 北疆驻军拿他们着实没有办法。 人家像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然就算迎面对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反正自从昭平帝上位,北狄人南下抢掠的次数数不胜数,北疆驻军也曾经出兵剿杀,但在荒漠和草原之中,他们骑着马就像放飞到空中的雄鹰一般,振翅一飞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的北疆驻军雄心勃勃想要活捉他们,便紧跟其后,孤军深入,谁知人没追到,反倒是遭受到了北狄人的伏击,全军覆没。 自此北疆军在应北狄南下抢掠一事显得大方多了。 不再主动追击,只是听说来了,摆个阵型追出去意思意思一下,刚出自家城门就先撤回来了。 谁都不想再做为国捐躯的孤胆英雄了。 毕竟英雄虽让人敬仰,可生命却只有一次,失去便是永远地失去了,有人总会拿来互相比较衡量,得出孰重孰轻的结论。 长此下去,北疆一带的驻军便一个个都学精了。 反正他们都知道,北狄人只是在大同附近抢掠一番,他们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隔着大同那道坚固的城墙,驻军们丝毫不把城郊附近百姓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正是因为如此,赵可瑜才会有如此提醒。 苏青宁既然已经决定去北疆,对于那里的情况自然会做些了解。 这些事情她或多或少的听说过。 她的目的在于大同城里的那些皮毛铺子,她不会傻到出城去跟远道而来的“客人”北狄骑兵偶遇。 她一口应下来说她会好好地保护自己,让赵可瑜不要担心。 她在京城最近的任务就是守着把休闲民宿给弄好。 两人依依惜别,直到房门被敲响,赵可瑜抹了一下眼角,她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泪。 “谁啊?”苏青宁现在心里满是对北上的期望,倒是已经顾不上伤心和不舍了。 远行总是容易让人激动。 “是我!”门口传来陶华宁疏朗的声音。 苏青宁想他定是来跟她道别的。 因为她在决定要北上时也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中主要内容是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最好不要过来找她了,她不在家,她要去北疆。 门一开,陶华宁就冲着她道:“青宁,你什么时候启程?” 苏青宁一愣,她想了想,其实她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启程的日期。 她只是有此打算罢了,不过她是行动派,想到了也是坐不住的,不把它做了她绝对心里痒痒。 见她犹豫,陶华宁径直道:“我正好也要北上,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啥?”苏青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陶华宁在安定县只做了几个月的县令,但因为剿灭恶人有功,所以升官了,再加上不知道他身后有谁在帮他使力,他很快就又升到京城里来了。 他近日才升的正五品兵部主事。 这样的一个官主要负责的是兵部事宜,在苏青宁的印象中,他不像巡抚、巡案或者御史一般是个出差的官,他总不可能为了她而请长假北上旅游吧。 陶华宁主动解释道:“内阁大学士曹大人要北上巡视,我自请跟随。” 苏青宁眨眨眼睛,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巧。” 刚好她要北上,那边就要去北疆巡视,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当然这是朝廷大事,苏青宁不至于联想到太多,她只是被陶华宁的用心所感动。 因为北狄骑兵的凶煞野蛮,北疆驻军的软弱无能,使得朝廷中人将北上巡查认为是一件公认地苦差使,但凡在朝廷中有些后台和背景的官员总是想方设法地躲开这个差使,陶华宁倒好,他居然主动把自己往上送。 毫无疑问他定是听说了她要北上,所以才想着跟过去的。 “你这是何苦了?”苏青宁心里微微发酸。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会脑袋犯抽跑到城外去跟北狄骑兵偶遇,但总觉得陶华宁这样做未免让她压力过大。 “哎呀就是,陶公子,人家都不愿意沾惹这样的差使,你倒是上赶子去领着,你莫不是搞错了吧,这可不是南巡。” 南巡和北巡是反着的。 南巡基本上是在江浙一带,那些地方富庶,是个京官往那儿转一圈就能捞得盆满钵满。 所以只要是派人南巡的,那么朝廷之中必会爆发一场激烈地争抢。 这个时候就拼谁的后台硬,谁的背景强了。 陶华宁无比清醒,他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们都别劝我。” 因为劝也没用,他心意已决。 苏青宁沉默着,低眸偷瞄了陶华宁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她的心无端端地跳动起来,速度极快。 哎,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她却已经将他所有的心思都看穿了。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了,不过是心悦她,找个借口陪着她罢了! 他如此体贴,她又该拿什么报答他? 苏青宁满心慌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答应陶华宁,与她一道出发北上。 “既然如此,这样也好,跟着官家的人一处走,我也不用担心你了。”赵可瑜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满脸释然。 这回苏青宁倒不用犹豫到底何时出发了,因为很快内阁大学士曹昆就派人来通知陶华宁,出发日期就在明日,半点都耽搁不得。 苏青宁庆幸她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只是她现在跟着官家车队走,便不好多带人了。 只能带上了三丫,大丫留给赵可瑜打点庄子和会所的事,顺便看看各处的账本。 值得一说的是,因为沈昀的羞辱,苏青宁果断地停掉了替那位贵人看铺子和账本的义务。 她再也没有派人去看过情况,只是听说失去了她手上新鲜花样的注入,那几家铺子的生意都比以往差了许多。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管了。 坐着马车从南城门进,穿过整个京城,从北城门出,官家的仪仗已经打好了。 苏青宁为方便出行,和三丫皆穿了男装,化作年轻公子哥的模样,陶华宁对曹大学士那里便称是一个想要北上做生意的客商。 曹大学士原是不愿意带着苏青宁,,但陶华宁用银票封住了他的嘴。 他代替苏青宁这个客商承诺一路上的花销都由她负责。 获得准许可以光明正大地同行苏青宁当然高兴,但想到这一路上三十多号人,一去一千多里路,不知道要走多久,住多少次客栈,吃多少米粮。 啧啧,苏青宁肉疼。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并不顺利的北上 苏青宁心疼银票的表现很明显,全然写在了脸上。 陶华宁瞧见了,忍不住点了她的额头:“小财迷,我说的话自然我负责。我难道还能让他们花销你的银钱不成?” 早在陶华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说,这银钱合该他出。 北上的路明显有些难走,要入冬了,天气有些寒冷。 赶路的时候苏青宁在马车上坐着烤着火倒还好,可一旦停下打尖住店的时候要下车来,这便冷得人受不了,要穿得多才能勉强抵御寒冷。 熬了六日,终于到达了大同城郊。 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大家看着快要到地儿了,便都松了一口气。 但陶华宁却提醒大家要小心,因为大同这边常年遭受北狄骑兵的骚扰抢掠,很多百姓吃不饱饭,慢慢地便有人聚集在一处,落草为寇,所以在进大同城的这段距离其实是很危险的。 曹大学士看看身边护卫着他的二三十号人,他心里很不以为然,他这仪仗一开,哪里有不长眼的人胆敢打他的主意。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凑巧。 在众人路过一处林子时,此时天近黄昏,林子里树木参天,遮天蔽日,看着就像是天要黑尽了一般。 苏青宁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说不清为什么,虽然这几天他们走过了无数这样的林子和山路。 但此时她总觉得在这样的地方走着,她的心里极为不舒服,情不自禁地胡乱跳动,搅得她手心都冒出冷汗来了。 三丫看出她心里害怕小声安慰:“小姐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青宁点点头没说话,她心想最好是什么事都遇不上,不然这事儿肯定就不会小。 正想着,便听到一阵阵马蹄声。 这声音似是惊雷一般响亮,大家俱都紧张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很快便有前头探路的人骑着马返回,声音慌恐:“不好了,不好了,北狄靼子打过来了。” 曹大学士不信,喝斥那打前哨的人:“混说,此地乃我大梁土地,北狄靼子怎么打得进来。” “大人,大人,快跑,快跑,要不来不及了……”探路的人顾不上解释了,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他看到了领头的人正挥舞着马鞭朝他们砍过来。 曹大学士一下子慌了,眼看着大同城就在不远处,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他原本以为即刻到达目的地,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可谁曾想,北狄靼子居然就打到这儿来了。 还好死不死地跟他迎面对上了。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惨了。 “后撤,后撤。”曹大学士的护卫队立刻围拢过来,护在他面前。 此时苏青宁也透过马车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探路的护卫并没有撒谎,来的人的确是北狄靼子。 他们的战马高壮,人也长得跟大梁人不一样。 高鼻梁长脏辫,身上披着毛皮大衣,腰间跨着弯刀,一个个坐在马头,甩着长鞭,“呜呜”地吹着口哨怪叫。 好像围猎的狼狗已经把猎物困住了一般在那里弹冠相庆,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紧了。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强大的威胁。 对方来的人很多,而且目测兵强马壮,再加上他们过往心狠手辣的名声在外,让人一看到他们就忍不住害怕。 “天啦,难道是前面的大同被攻陷了吗?”苏青宁满脸疑惑地看向陶华宁。 “不是,如果攻陷的话,这一路上不会这么太平。”陶华宁拧眉:“恐怕是某些驻军为求自何,故意将他们放进来了。” 他之前在打听大同这边的消息时,对于这类事情有所耳闻,但当时对于他而言,这些事情不过只是几个干瘪的文字罢了,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他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厉害之处。 但现在面对着这些穷凶极恶的北狄靼子,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真实。 陶华宁很奇怪,面前是上百人的北狄靼子的分队,而他们所有人回起来才三十出头。 按理说他应该是害怕的,但他心里现在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有胜利的把握。 一百对三十,一百个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恶棍,对上三十个普通护卫,其中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老大人。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他们必输无疑。 事实上这么想的人不只陶华宁一人,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结果。 护卫队长悄悄靠近曹大学士小声道:“大人我们掩护你逃走。” 曹大学士是个文官,平日里那双手最多拿拿笔,沾着墨汁在纸上骂骂人。 他何曾遇到过这般场景,可那又怎么样。 他是大梁官员,他的品级很高,他北上巡查本是昭平帝对他的极大信任,想通过他的手查清楚北疆为何明明有着所有边疆地区最多的军需拨款,却屡战屡败的原因。 此时他迎面便遇上了这股狗贼,这是对他的挑战,便更是对他的考验。 他若稳住了,这北上巡查之事就算完成了十之七八。 可他这回要是稳不住,失了脸面,北疆巡查之行就算是毁了。 他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找回来了,他也将什么都查不出来。 曹昆宦海沉浮十数年,问题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摇头沉声道:“不,我不能走。” 这一走,他这几十年的官场算是白混了。 他有意命手底下的护卫摆出阵形,拼死一搏。 可除了护卫队长,其他小护卫早就被北狄靼子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连刀都举不起来了。 怂啊…… 曹大学士长叹一声,重重扔下车帘,想他曹昆少年成名,十七岁中举,二十五岁中进士,三十六岁入内阁,摸爬滚打近二十年,如今他四十岁,正是前途大好之时,却要殒命此处,实在不值。 曹大学士倒不是孬种,他怕是怕,但胆子犹在,并未被吓破。 恰到此时,北狄骑兵队领头的人喊话了。 “大梁官员?”他人生得粗犷,声音更是洪亮,震得人耳膜轰隆隆响。 苏青宁捂住耳朵看向陶华宁。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 “宁哥儿,他们会杀了我们吗?”苏青宁轻声问道。 陶华宁想了想点头说会,北狄人从来不会讲道理,若是遇到大梁百姓,倒还好,只抢东西和妇人。 若是一旦遇到大梁官员,那便是一根杀光抢光烧光,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时也命也。 本以为跟着官府的人出来,算是找棵大树好乘凉,可谁知道人倒霉起来了,连喝水都会塞牙缝。 临着要顺利到达大同城了,却偏偏遇上根本不可能碰上的北狄靼子了。 “别怕,我出去应对。”陶华宁跳下车,他紧了紧腰间别着的马鞭,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没有逃离的机会,他将会给马一鞭子,他至少要让青宁逃走! 第五百一十七章 北狄来的小王子 陶华宁径直走向北狄军队列队的方向,在路过曹大学士的马车时,他停下问候了一声。 而此时苏青宁正掀开车帘往外看,陶华宁人已经正在曹大学士的马车附近。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陶华宁便继续往前走。 苏青宁眼睁睁地看着陶华宁走向北狄军队,她心里一下子慌了。 此时的她极其没底,三十个对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还个个都身装利器,气势汹汹的。 苏青宁心头“咚咚”大跳,她忍住心底的害怕,目光看过去,顺带着看到了领头的北狄人。 那人拽着缰绳在马上荡过来荡过去,“咚咚”地马蹄声让人心里直发寒。 她努力搜索着脑子里对原著小说的印象。 北狄将领,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记得好像里面专门提到过一个t很厉害的北狄将领。 很久之前的北狄人其实并不擅战,他们只是一群生长在草原深处的草莽。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干啥啥不会,只会杀人放牧,抢劫放火。 虽然这样的北狄人破坏性很强,但对于大梁来说伤不到根基。 比起强健的体魄而言,清晰的头脑和无穷的智慧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北狄人在其简单粗暴的劫掠之下,只能抢走城外的散乱百姓的口粮勉强维持生活。 直到北狄皇族中一个叫小王子的人的诞生。 他自小聪颖,善读书,好骑射,最喜欢研究大梁朝的一些兵法书籍,久而久之,自己就成了精通兵法之人。 而北狄在他的英明引领下,成功地突破过大同的城防,深入城中抢掠,大获全胜。 一次次的进攻,逢抢必胜。 如此才会造成大同一带连续情势严峻的局面。 苏青宁躲在帘子后面悄悄地瞄了几眼,看那领头之人,长发短袍,长弓在身,一身彪悍,气势凌人,应是北狄小王子无疑了。 苏青宁努力地回想着小说中对小王子的描述。 作者似乎觉得他对整本书的故事情节推动很有用,因而对他的着墨还不少。 苏青宁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突然一热。 她想起了小王子真正关心的是什么,同时也知道他的原则,普通百姓尚能放过,但若遇到大梁官员要么降要么杀。 想至此,她立马担忧地看向一步步走过去的陶华宁。 他这样过去无异于送死,仅凭他身上那袭官袍北狄小王子就不会放过他。 仿佛为了验证苏青宁的猜测似的,不远处的小王子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已经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弓箭,将弦拉满,箭头对准了他的眉心。 杀人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他喜欢杀人诛心,这种头部正中中箭的手法是他一向最爱的。 他看着面前这群人,觉得他们的官职似乎有些高,而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最先下马车的人绝对不是这个队伍里地位最高的。 杀了便杀了,正好震慑一番他们。 小王子动作比脑子快,弦已拉满,只待松手便能正中靶心,送他上西天。 “宁哥儿。”苏青宁将小王子的面色瞧得真真切切的。 他手臂衣衫的爆起和脸上嗜杀的表情足以证明他对陶华宁起了杀心。 她顾不上隐藏了,连忙跳下马车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陶华宁,焦急地劝说:“宁哥儿,不要再过去了。”再过去,他就要杀人了。 那么明显的动作陶华宁自然也看到了,而且越走近,杀气就越强烈,他感受到了。 但他的职责不容许他后退,他只是担忧地看着苏青宁,不想让她牵扯到其中,他将其拉到身后藏起来,小声道:“青宁,你回去。” 他想跟面前的北狄将领谈谈条件。 不过陶华宁压根想不到,面前的北狄小王子无比聪明,而且他早些年曾经化作普通商人跟着某个人去过大梁很多地方,对他们的死敌十分了解。 仅一眼他就看出了陶华宁的官职不大,绝不会大于最前头那辆马车里尚未露脸的人。 他做好了判断,便准备射杀那个敢于朝他走过来的年轻官员。 尽管他长得好看,但也阻止不了他要杀人立威的想法。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他们将人堵在道上了,那么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只要他先下手射杀一到两个人,让他们见识到他的决心和凶狠之后,那么余下的人便自然而然地变得听话了。 到时候让他们拿什么出来就拿什么出来,半点口舌都不需要费。 此时的他也打算运用他以前用过无数次好用的办法。 他已经做好了松手的准备,岂料却听到一声清越的声音:“住手。” 住手? 小王子皱紧了眉头,压根理也没理,但好歹转头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 他听得出来那道声音来自于一个女子。 而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人的打扮是女子。 直到他看到原本被那大梁小官挡在身后的清秀书生露出脸来。 小王子咧开嘴笑了,瞧这细皮嫩肉地模样,必定是个女子。 他这人平日里惩凶斗狠,没有什么别的喜好,一是马,二是酒,三是女人,四是财。 不过这个女人看着却似乎有些眼熟,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做男装打扮身量纤细的少女,缓缓松手,他沉声道:“你是谁人。” 苏青宁紧紧盯着他,手心已经被汗湿了。 她刚刚在赌,拿命在赌。 因为她认出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人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而那见面的地步很奇特就在她的家乡君山县城。 想想当初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并不算深刻,那时候的他打扮成一个护卫,扮相很普通,让人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让人根本不会多看两眼的普通人,十分没有存在感。 而她之所以还能记得他只是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极为不对。 之前苏青宁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想再跟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苏青宁对当初那个眼神有了一种新的解读:谷欠望。 没错,当时那个做普通人扮相的虽然强行压抑住了他自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初他在第一眼看到苏青宁的时候眼神里有着情谷欠的外泄。 那倒不是苏青宁长得有多好看,毕竟那时候的她那张脸还没有完全长开,多好看说不上,只是清纯可爱,透着不凡。 “小女子姓苏名青宁。”苏青宁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报上名讳。 她不确定这个人还会不会记得她。 也许他不记得了,也许他会记得,但是不试一试谁会知道呢?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苏青宁报了自己的真名。 小王子面色瞬间拉紧,心头也开始浮现出一个被他藏在心里久违了的名字。 那个名字的主人他只见过一面,但她的名字却像他的一日三餐一般,常常被他和他身边的人提起。 他惦记了她整整三年。 这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再回去找到她。 但是他派去的人却告诉她,去原来的地方找不到她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失望,从此便以为那次见面就是永别,没想到居然会在大梁的边界大同的地界上再见到她。 这一次她别想再逃了! 小王子睁开眼睛,他人长得粗犷,五官也是放大版的,眼睛本就不小,再怒睁一番便像铜铃一般大小,瞧着便有些吓人。 “青宁,苏青宁,宣州府,君山县……”小王子叨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够苏青宁听清。 她心头一震,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喜悦,他还记得她,顺着老交情,是不是说明他不会再下手杀他们了? 果然对准陶华宁的利箭被小王子缓缓收回,他抬起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北狄士兵同时放下了手里的长矛,满脸警惕地望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最高长官发布命令。 陶华宁身在局中,虽没有听清小王子嘴里念叨的话,但见苏青宁与他说话,他看着苏青宁的眼神,他心下“咚咚”作响。 同为男人,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王子指着苏青宁对他道:“把她留下,你们统统可以走。” “不行,绝对不行!”陶华宁连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苏青宁也是一惊,连退了两步,悄悄地躲到陶华宁身侧。 她还以为跟小王子攀个老交情,他可以看在曾经做过生意的份上放过他们。 可谁知,她是怎么把自己给捣腾进来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杀光所有独留她 比苏青宁更不能接受此事的是陶华宁。 他刚刚还在想,不管有多危险,哪怕他自己逃不掉,却也一定要让跟着他过来的苏青宁逃掉。 可现在倒好,对面长得狂野的北狄大老粗居然一来就看上了他心仪的女子,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她走,我留下。”陶华宁为免他们狗急跳墙,拍着胸口要替换苏青宁。 “我再说一次,你们走她留下,不然全都留下。”小王子挥了挥手里的长弓,他既然这样说话,就说明他绝对有这个实力。 他说的大梁话十分流畅,没有一点番邦人士那种饶舌的生硬。 这回他的声音很大,不仅站在最前列的陶华宁听到了,就连坐在马车里的曹大学士也听见了。 他惊讶于阵前情况的突变,掀开车帘与身边的护卫队长交换了意见。 苏青宁侧头看着,心里微微有些发虚,一般这种情况下,曹大学士只要不是脑子有坑,都会选择弃她保住所有人。 事实上不仅是别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如果只凭她一人能救下这么多人的话,那么情况似乎也不错。 当然这是比较理想的想法。 在私心里,她当然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所有人的命。 凭什么要用她的命来换,她跟他们除了一路同行以外,什么特别的关系都没有,他们怎么就值得她来换了? 苏青宁正在天人交战,而陶华宁已经再一次大声的说出了他的反对。 他唯恐曹大学士卖了苏青宁,连忙拉着她赶到曹大学士的马车旁硬气地道:“曹大人,此事我来应对。” “你要如何应对?”曹昆沉浮宧海数十载,什么样的场面没有遇到过。 多少次在生死关头打转,他最是知道关键时刻该如何自保。 “回大人的话,我算过,这里距离我们先前路过的官驿不过五里,一旦打斗起来动静大了,官驿的驿丞定会派人查看,而在东西段有一处驻军,里面约有一千人,只要我们能支撑到那一千人赶到便不用怕了。” 曹昆点头:“东西边的确有一处卫所,不过相距近十里路,光是这会儿听到信号赶过来,全速赶过来也要近半个时辰,我们三十个人,哪够这些刀尖舔血的北狄蛮子杀?” 不得不说曹昆所说也是事实。 陶华宁的分析只是最好的情况。 一旦驿丞害怕,不敢派人来查看,或者没有派人去通知东西边的卫所,那么一切情况都将改变。 没有援兵,只有死磕。 可事实证明,他们三十个人根本不够人家砍杀。 要不是对面领队的小王子突然间心血来潮,他们其实连这些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早就已经成了他们的箭下亡魂了。 陶华宁没再说话了,但人却移到了苏青宁身前,保护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曹昆是老狐狸,秒懂他的心思,在来的时候他就觉得陶华宁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是内阁大学士,没法子,被皇帝钦点北上巡查,他是怎么都躲不过的,除非抗旨不遵,但那是死罪。 可其他人却可以有的选。 于是满朝文武,对于跟着他出来的这个差使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居然主动请缨,只是请便请了,还要带上人一路走。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必定是此人要北上,而他是京官,出于制度不能离京,此时正好有一项可以出京的任务,他便想法子把自己塞了进来。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 只是令曹昆不解的是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是长得稍微好看点的女子到底因何原因能够让对面穷凶极恶名声在外的小王子点名要。 他看向苏青宁道:“你放心,我身为朝廷命官,自是没有将你一个民女独自扔下面对恶人的事。只不过本官不明白,你们二人可是认识?” 苏青宁和小王子在说话的时候,曹昆虽然在马车里,但出来那瞬间,他已经通过护卫队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做了了解。 知道北狄小王子是在看到苏青宁,并且听到她报上名字之后才突然提出不杀人,只要她的条件。 说明他们的相遇是一场偶然,但是两个人相识却是必然。 按他的想法,他们既然认识,苏青宁留下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以她一人换所有人的安危,这笔账是个人都会算。 当然曹大学士毕竟是曹大学士,他就算心里早就想好了要把苏青宁卖了,但是表面上却是半点都不显。 反而当着陶华宁和苏青宁的面说他绝不会听从北狄靼子的话,把她留下来。 曹大学士演技绝佳,情真意切,陶华宁和苏青宁二人看得心下感动不已。 积极地表示他们会想办法解决此事。 曹大学士眼看着戏做得差不多了,决意把要这出戏继续唱到底,便握紧陶华宁的手手道:“嘉宁(陶华宁的字),此事我也只有托付你了!” 他是个文官,不懂这些很正常,陶华宁并不觉得他的要求过分。 虽然当初的他也是文官出仕。但他如今毕竟是兵部的人。 好歹跟武官沾了一点边,加上这次北行,也是他毛遂自荐而来的结果,他跟在一个堂堂内阁大学士身边能做什么? 自然是护佑他左右,保护他的安全。 所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有他跳出来挑大梁。 可是此时敌我力量悬殊,就算他平日里从不间断过练习武艺,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无可奈何。 陶华宁看清楚了的事情的本质,苏青宁自然也看懂了。 不过她比陶华宁看得更彻底。 因为小王子已经骑马了过来。 他无惧无畏,就那样大大喇喇地前行走近苏青宁,朝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她上马的动作。 苏青宁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到小王子眼中的坚定,她知道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跟着他走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毕竟他们打是打不过的。 她只是不明白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为何偏偏对她这么执着。 自认为在这个时代她的长相虽清秀,可并不算出色,至少在这些看惯了美人的皇室子弟面前,她应该排不上号。 不过很快苏青宁便想到了当初跟小王子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她突然顿悟了,或许这件事情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想了想,走向小王子,但没有把手伸给他,而是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跟他走。 “我们曾经见过,我吃过你做的吃食,味道很好。”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给你做吃食?”苏青宁并不认为小王子会这么好打发。 毕竟他生就一个凶神恶煞之人,眉宇间全是嗜杀的凶悍。她可不认为他会因为她做的吃食就如此简单地放过他们一行人。 “无他,唯食尔。”小王子咬文嚼字,苏青宁听得头大。 她四处看了看,小王子的人因为迟迟都没有接到杀戮的命令,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似的,不停地拨弄着马头打出“呼呼”的喷嚏声。 苏青宁心里一紧,她回过头去劝陶华宁:“宁哥儿,你们赶紧走,我留下。” “不可。”陶华宁一口拒绝。 他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就连苏青宁有也不行。 “别多说了,我不会有事。”苏青宁试图拿所有人的命来劝说陶华宁。 可她到底还是小瞧了她在陶华宁眼中的分量。 虽然他有悲悯天下人的胸怀,但他心里真正在乎的却是她。 他慈悲为怀的前提也是她无事,她若有事,他要天下人何用? 这一点陶华宁心里极为清楚。 但苏青宁此时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 因为小王子等得够久了,他恰好知道这附近有个卫所,再等下去,恐怕他们等来的将不是美人的回归,而是大梁军队的长枪。 所以他的耐心已经渐渐地用尽了。 他指挥着身后的队伍“呜呜”地大叫着,这是警告的声音,也是最后的等待。 毕竟他除了要苏青宁自愿跟他走以外,还可以选择把现场所有人都杀光了,然后独留她一人带走。 第五百一十九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杀光所有人,只留下她一人,这事想想就让小王子觉得激动,而且对于杀人如麻的他而言做到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难度,端看他想不想。 一开始他是不想的,因为他好不容易找到他想找的姑娘,不想在她面前太失礼,未免吓着她。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看到他们迟迟都拿不出一个有用的方案,他决定推他们一把。 他的判断很正常,在他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来的时候,曹大学士就已经十分敏锐地感受到了威胁。 他心中此时有一个想法,他把目光投向陶华宁,看到他满眼的戒备和杀气后,他再次看向苏青宁。 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了极为舒服。 “这位姑娘,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但你毕竟与我们同行一场,你别害怕,我们大不了拼了,绝不会让这些蛮夷占到一丝便宜,更不会把单独留下。” “可是大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护卫队长像是听不懂一般担忧地道。 其实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怕了。 因为在沉寂了片刻功夫后,那些大梁人口中的北狄蛮夷已经在动了。 一百号人骑着马动起来,震得地动山摇。 苏青宁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也就不再多说,她只是看着曹大学士请求他把陶华宁看住。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苏青宁道。 “这不妥吧,我们这么多人怎能牺牲你一个弱女子。”曹大学士的心里巴不得苏青宁马上过去,好让他们一行人得以脱身。 但他身为朝中的三把手,着实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做到如此不要脸皮的事,所以他象征地性劝说着苏青宁,让她不要去。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与陶华宁对峙的北狄蛮子突然挥舞着狼牙棒朝他攻过来。 这一动作好像一块硕大的石头被用力扔进了水里,溅起水花万千。 随着这边的动静响起,北狄人都已经举起了长矛大刀,只等砍下这群他们已经觊觎了很久的人的脑袋。 看到刀光剑影,苏青宁下意识害怕了,她想往后缩,但一转头看到身后的曹大学士以及围拢在他身边的十数个护卫,还有正在打斗中心位置的陶华宁,她终于知道了她该怎么做。 在关键时刻苏青宁鼓起勇气大喝一声:“住手。我跟你走。放了他们。” 她边说边跑向小王子。 而他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等到这个答案,仰天长啸一声,一把拉过苏青宁跃上马,策马西去。 “青宁,青宁,来人,来人啦……”陶华宁毫不犹豫地追上去。 可他没有马,而且身前还有一群挡路的。 这些挡住他去路的人里面有他们自己人,还有北狄骑兵。 在这个瞬间他们仿佛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齐上拦住他。 黑壮的骏马奔驰,苏青宁被小王子架在身前骑在马上,已经去得远了。 他一直没有停,不停地扬鞭策马奔驰,胯下的马是好马,见到广袤无垠的草原便会不由自主地撒丫子奔跑。 这一跑就是小半个时辰,苏青宁的头发被吹乱了,衣袂翻飞,整个人吹得七荤八素的。 马终于迎着风停了下来,苏青宁身体已经被颠得快要散架了。 她长喘着气拍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清嗓子,嗓子眼里好像被焱烧灼了一般,难受得紧。 她抬眼望去,这里已经是大草原,这一路上她被挟持着趴在马上,根本没有来得及去看她所处的环境。 所以此时她也根本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咳咳……”她被风灌了好几口,咳嗽咳得很凶。 小王子从马背上拿过一个皮囊扔给她:“喝水。” 苏青宁咳得快岔气了,当下也不客气,接过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灌了个水饱,她才仔细打量起站在她面前的小王子。 他个子很高,目测至少有一米九,站在她面前时,她只及他胸口。 他留着北狄人一惯喜欢留的络腮胡子,他在苏青宁喝过水后,打开水囊也喝了一口,此时他下巴上的胡子还沾着好几滴亮晶晶的水珠,混着这一路的风尘,显得他的容颜有些脏污和邋遢。 可苏青宁印象中那个跟在闵文中身边的客人应该是一个清秀俊挺的年轻后生,当时他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 果然这北疆的风雪着实打磨人。 她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想想看,她要是在这里住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他那样的了。 这个事儿想想苏青宁就觉得心里发寒。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还可以再选的话,她可能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大无畏地选择牺牲自己的自由成全他们。 可那到底是三十条性命。 她一点儿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生长在和平年代,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稳定,不想看到生离死别。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哎,这就好像一个悖论一样。她不想做只会成全别人的傻子,可又不忍心看到死人,她想要是再重来一次,她依然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毕竟他们死在那里便是永远的消逝,而她最多只是被他带到这里来…… “你不是要做吃食吗?我这就为你做,做了,你会放了我吗?”苏青宁想了很多很多,最终说出来的却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 她不想更不敢把事情想复杂化了。 “青宁,你叫青宁对吧,真好听,跟我们大狄一族的神山青宁山一模一样,或许你天生就该是我们大狄人。”小王子歪着头看着她笑。 讲真,其实到现在他也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苏青宁。 本来今日相遇就算是偶然遇到,而不是有计划的刻意安排。 原本他的计划是,闯过大同奔向后面的全福村,抢光他们刚刚收完的粮食,没想到却在去的路上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这就由不得他一时眼红心热,当即提了要求。 他要她,就这么简单,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那么遥远,此时听到苏青宁主动要求给他做吃食,他一口答应:“那就先回去做吃食。” 苏青宁四处看了看,这里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而在草原的尽头则是高山或才荒漠。 如今在这广袤之地上只有他们两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匹马。 苏青宁想要逃跑,必须得借着这马的帮助。 可这马她刚刚骑过,发现它是很灵性的,且不说她不能从小王子手里把它夺过来,只说就算她发狠夺过来了,她又如何跟它沟通感情,騎着它找到回家的路——对,重点问题来了,她是个路盲症患者,根本找不到重新回去的路。 所以眼下她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跟着他,并且竭尽全力地做到从他口中套取消息。 “你是北狄王子,当初为何会在大梁?” 小王子看着她然后左手握拳放在胸口认真地道:“在下呼延协律,见过小姐,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话乍听没觉得,细听苏青宁却无奈地笑了。 妥妥地客气话,就好像没有灵魂似的,所以呼延协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老粗。 “呼延王子。”苏青宁作势福身一礼。 虽然她心里恨不得给这外地大老粗一脚,让他甚事不好办,非要绑了她来。 可这仅仅只是她的想法罢了,她不敢付诸实践,毕竟她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所以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保持表面的礼节,至少目前而言,她还没有察觉到呼延要伤害她的意图。 “在下一向渴望南梁的富庶繁华,想要与他们做生意。可他们不愿意,无奈之下只得假扮一番,得以游走南梁,路遇小姐,心甚向往之……” 苏青宁快被呼延协律的话弄得心梗了。 他虽然已经很努力地顺着大梁人说话了,但这话说得格外的生硬,听得她极度难受。 不过现在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她可不敢没头没脑地对他的说话方式指手画脚,只是力争保持着微笑应对。 试探完了这事儿,苏青宁开始问起闵文中来。 “闵掌柜的现在何处?”她认为像闵文中那样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呼延协律的身份就将其带在身边。 他定是知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做这样的事。 “你说闵先生?”呼延协律皱着眉头有些戒备地看着苏青宁。 别的事还好,可唯独这件事情,闵文中是叮嘱过他的,让他不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透露出去。 可他与苏青宁的缘分本就起源于上次他们在君山县城做的那笔生意。 若无闵文中,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她,也不会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她这么久。 至此,呼延协律突然间激动起来,他抱住苏青宁的双肩欣喜地道:“缘分,我们有缘分,这定是大师说的缘分,你可愿意嫁入我大狄皇宫,成为我的皇妃。” “啥……”苏青宁拍开他的双手一脸慌忙地看着他。 加上三年前的那次见面,他们一共也只见了两面,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要求她现在就要嫁给他,说好的只为美食了? 第五百二十章 杀人只为谋其妻 苏青宁觉得事情与自己预料的有些偏差了。 她必须得十分坚决地拒绝他,让他知道她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她也一点儿不想嫁给他做什么王妃。 “呼延王子,你恐怕不知道我们那儿成婚是头等大事,必须得要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还得告知祖宗长辈,不能自己决定。”苏青宁把成亲说得无比麻烦。 呼延协律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仿佛是被惊到了。 但很快他就拍着大腿道:“不要紧,你们南梁人还有一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愿嫁我,那便是我大狄人,入乡随俗,你就随了我大狄的规矩……” 苏青宁无语了,她想她刚刚的话还是太温柔了,没让这粗野之人感受到她的拒绝。 这回她干脆道:“我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不可能,不对,你的夫婿莫非就是那个追着我的骑兵整整两个时辰才被甩掉的那个南梁官员?” 苏青宁心头一紧,那定是陶华宁。 那行人中,只有他才会那么关心她。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试想一下刚刚呼延协律描述的场景,他一个人骑着马追着他上百人的小队跑,这跟送死有何区别? “他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伤害他?”苏青宁顿时就方寸大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呼延协律何其聪明,从苏青宁的焦急之中顿时看出问题来了。 “他命大死不了,现在大概还在草原里打转。只是他真是你的夫君,那就好办了,等我派人击杀了他,你成了寡妇,我一样可以娶你。” “喂喂喂,你别乱来,不是他,不是他。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是沈昀,他沈名昀。 追着咱们后面那个是我兄长,你若杀他,我便死在你面前。”苏青宁试探性地赌着气。 “沈昀,沈昀,好生熟悉的名字,我知道了,要想娶你,他就得死。”呼延协律心头琢磨着牵住苏青宁的手转身走了。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扎着蒙古包的背风的山坡后面。 苏青宁看看四周,这里所在之处十分隐蔽,要不是有呼延协律带路,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里来。 呼延协律将她安顿到他的牙帐中,然后当着她的面就吆喝着他的手下去查沈昀其人。 苏青宁双手交叠坐着,听着呼延协律嘴里嚷嚷着要杀了沈昀让她当寡妇然后娶她。 她的内心一片冷静。 如果沈昀死了,她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害怕他哪天再想不开拿她的家人和她开刀。 如果沈昀死了,她也再不用恨他。 所有的仇恨和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侮辱都可以随着一个人的灭亡而消失。 尽管这样想着很过瘾,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青宁的内心深处却又是极其地难过。 沈昀死了,的确可以结束一切。 可是她却并没有觉得内心放松,甚至只是想想如果他将会死去,她就一阵难过。 她到底还是弱质女流,心太软,舍不得看他去死。 不过也正是她偶然间流露出来的伤心与难过反而让呼延协律确信了她说的话。 骑马追在他们后面的那位不是苏青宁的夫君,她的夫君另有其人。 不过他到底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 他在采信苏青宁的话之前,还是小心地谨慎把闵文中找了过来,打听起苏青宁所说之事来。 闵文中虽然人在北疆,甚至在北狄国,但他们闵家并不缺少报信的探子。 对于京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十分清楚。只是两地相距甚远,消息的时效性却有些延迟。 故而呼延协律在闵文中这里得到的消息就是苏青宁果然是沈昀明媒正娶对外宣称所娶的妻子。 “小王子问这事儿做甚,莫不是你见到了她?”闵文中一脸好奇。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跟呼延协律有联系,其实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的心思。 他看着这位大老粗小王子心里虽然惦记着他们大梁的娇美娘,但是身边的女人却是没少过。 什么北狄的将军之女看上了,一起骑个马上帐篷里滚上一圈,带回家中,成婚了。 什么巴图部落的酋长之女对上眼了,直接就扑上去,抱回家,成了。 这一个两个三四个妻子没少娶。 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要把他早就已经找到苏青宁的事情告诉他。 这也跟他的私心有关系,他不想看着像苏青宁那般美好的姑娘落入他们这般蛮荒之地,糟践人! 不过听说他居然为了娶苏青宁要杀掉沈昀,他有些无奈地叹息。 震惊过后,闵文中算是很厚道地劝说呼延协律:“小王子,依我看沈昀这个人你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什么,你觉得我会怕他?”这话简直刺激到了呼延协律。 他在北狄好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统帅,而且还是皇族王子,在北狄有谁敢不给他面子。 他几乎就从未遇到过对手,更没有怕过谁,当然面前的闵文中除外。 他看着虽是一派文士的打扮,做的也只是生意,嘴里时不时念叨着的都是生意经。 但呼延协律却很清楚他,这个人研读过王学,心机深沉,对于很多事情都有其独到的看法。 “他不好惹。”闵文中的话让呼延协律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他一脸惊讶:“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难道我堂堂大狄王子会怕他。”虽然呼延协律还是一副强人的模样,但其实闵文中的话他已经听进去了。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好不容易才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他将这视作缘分。 但闵文中从不会胡说八道,他既这样说,那就说明那个叫沈昀的人的确不能轻易得罪。 可他不甘心,他在放完狠话后眼睛一瞬不转地紧盯着他:“先生与我相交多年,不见你夸赞过几人,怎地对他评价这么高,且你这几年都不曾回过南梁,缘何认识他?” 呼延协律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道。 闵文中叹息一声道:“我久未归国,这是事实,不过我闵家的消息渠道却不是虚的。” 闵文中说他人虽在北狄,但时刻都在关心着家中的消息。 毕竟这里只是他积累财富之地,他的根到底还是在大梁。 当然这话闵文中心中知道便是,并没有当着呼延协律的面说出来。 他只是告诉他,沈昀此人在他闵家的消息渠道里以前就像个透明人,但近一年来,却是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尤其是上次东宫太子之危,眼年顺着事情的发展太子必会被废,可在沈昀的一系列操作之下,太子却仅仅只是迁居皇家别苑。 不仅完美地避开了那些所谓的谋逆之事,还得到了一个可以在局外旁观当局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一扫用得绝妙。 起始他还不知道是太子身边哪个谋士出的主意,后来才查到原来出手的是沈昀。 不过闵文中并没有把沈昀当成他们闵家的敌人。 盖因为沈昀早就抢先跟他的小七弟闵文意攀上了交情。 他之所以远在北疆,仍然能将那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闵文意间接地参与了太子之事。 不然他也只能知道大概,而不会了解细节,更不会知道沈昀是那样一个有谋略的人。 “小王子殿下,天下美女众多,何必单恋一枝花。”闵文中看着呼延协律,他不用问就知道像苏青宁那般女子定是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事实上,呼延协律除了作战勇猛,脱了衣衫孔武有力以外,情商和智商都有些捉急。 平日里除了打杀抢掠,毫无情趣。 别说苏青宁了,换作其他的大梁女子也未必喜欢得起来。 “我不管,反正我得娶苏小姐,他得死。”呼延协律前所未有的认真。 闵文中或许知道他喜欢苏青宁,但他不会晓得这三年来,他时不时地会在梦中遇见她。 可每次眼看着他要将人抱进怀里时,人就不见了。 他积蓄了满腔的情谷欠无处发泄,只能闯进自己的后院找那些从其他部落里娶回来的女子泄火。 他看到的是自己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可在他看来,后院里再多的女人也比不上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 他以前可以为了抢一个女人与其他草原部落开战,现在也同样可以为了娶苏青宁与大梁官员开打。 闵文中着意劝了好一会儿,让他不要冲动,反正人已经在手里了,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然后便在心里悄悄地替苏青宁祈福,作为曾经的合作伙伴,他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可呼延协律有时候就是头犟牛,怎么劝都不管用,非要一试。 事实上此时的苏青宁就在他们的帐篷外面偷听,同时也的确在双手合十的求观世音菩萨,求如来佛祖,求阿拉真神,求耶稣,求漫天神佛保佑她。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夜里偷听寻援手 苏青宁此时表面虔诚无比,内心里却不停地骂mmp。 这个呼延协律是个什么狗屁东西,不对,她认识的这些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一个两个都在说要娶她,却连问一问她的意见都没有。 沈昀是这样,呼延协律又是这样。 瞅她好欺负还是怎么? 苏青宁越想越生气,气到一定的境界她竟然不害怕了。 她趁着呼延协律与闵文中说完话出去后,自己悄悄地溜进了闵文中的蒙古包里。 “闵掌柜。”苏青宁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跟他打招呼。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闵文中有些犹豫。 呼延协律小王子才刚刚从自己这里离开,这中间相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有理由相信苏青宁早就来了。 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透视一般看向苏青宁,试探道:“草原的夜晚,外面很冷吧。” 苏青宁见被他一眼看穿,她也丝毫不在意,她本就是来向他寻求帮助的,隐瞒她偷听的事实没什么意思。 她干脆地指了指外面道:“是有些冷,来得突然,没有准备厚实衣衫。” 闵文中笑了,捋了一把嘴角边的八字胡,从床头的衣帽架上拿出一件皮袍。 “这原是准备送给我母亲的,你既冷便先给你救急。” 苏青宁眼眸微闪,这是给他母亲的,她不好意思收下吧。 不过这草原之上,白天还有太阳,气温没有下去,这会儿天一黑还真是冷得慌。 她本想客气一番,无奈她是个极其怕冷之人,自己奈不住冷,甚至她刚刚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这会儿渐身发冷,都有些失温的前兆了。 当下接过皮袍谢过闵文中便穿在了身上。 这皮袍真不是盖的,一上身苏青宁就觉得浑身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她紧紧地裹了裹,让身上渐渐地变暖,然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下舒服多了。 闵文中看着没说话,只是体贴地递了一个杯盏过来。 苏青宁以为是热茶,伸手去接,入手暖烫,可刚放到鼻尖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她惊了一跳,连忙别开脸,她不能喝酒,一喝就倒。 “喝不了?”闵文中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答复后笑了笑:“在北狄,是个人都会喝酒,他们冷得受不了最经常干的事就是烫壶水酒暖暖身子。” “喝酒并不能让人暖和。”苏青宁双手使劲搓着嘟囔。 这个问题她专门证实过。 刚刚喝酒的时候,酒里的酒精可以让人的身体兴奋,酒精刺激身体表面的毛细血管,让毛细血管变粗,加速血液流向皮肤,所以这个时候全身会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其实非常之短暂,因为这样做会在加速身体热量的挥发,这样挥发掉的比酒精提供的热量要多得多。 受到酒精刺激之后,血管不能及时得停止向外输送热能,身体会丢失很多热能,让喝酒的人感觉更冷,之后喝酒就会越喝越冷。 所以在寒冷的冬天喝醉了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闵文中突然间不笑了,郑重其事地道:“这一点我知道,我也曾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劝过呼延协律王子,可他非是不听了。 就像这次,我已经告诉过他沈昀不好惹,他定要招惹。” 苏青宁定定地看着闵文中,这个人跟她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但不知为何与他相处只觉得十分轻松,不管是之前他们在君山县城的时候,还是如今他们在异国他乡的地盘上。 苏青宁忍不住道:“我很好奇,你做生意便做生意,为何一直深扎北狄不回大梁?” 她之前听呼延协律说起闵文中的时候,原以为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投身到了北狄。 但听他与呼延协律说话,还有两人相处的方式,他看着似乎又不像是叛国之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他与呼延协律之间只有经济上的利益,并没有政治往来。 政治和经济基本上都是不分家的,她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单纯地只论经济的。 “因为这门生意必须得我留在这里,换了别人,那位就不做了。”闵文中神秘地笑道。 苏青宁琢磨不透闵文中说的这门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 不过从他的话里她倒是听出来了他的重要性。 合着人家做的这门生意是联系北狄和大梁的,而且北狄人还只认他。 她很想问问他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但见闵文中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便也识趣,干脆不多问,低头捧着闵文中刚端给她的茶盏喝茶。 茶水很热,喝进去后浑身暖乎乎的。 苏青宁没说话,闵文中也没说话,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草原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吹在厚厚的帐篷布上呼啦啦地响。 闵文中实在是太能忍了,终于还是苏青宁忍不住了,她灌了一口热茶突然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闵文中眼角跳了一下,有些意外,然后便看到了苏青宁不停闪烁的双眸:“你该是想离开这里吧。” 苏青宁心头一紧,她不确定只凭她跟闵文中三年前那么单薄的合作关系能否说得动他帮助她。 但话头既然已经挑起了,她只好鼓起勇气道:“我当然想离开,我又不是北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离开。 就她那路盲症候,就算呼延协律不管她,还好心给她提供一匹马,她走到一望无际地草原上去,她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朝哪个走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逃跑了。 此时苏青宁的内心极度抑郁,她心想要是闵文中不愿帮她,那她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所以她必须得磨着闵文中答应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行。 正当苏青宁坦白,心里谋算着该使什么手段让闵文中答应帮她时,闵文中一拍桌案道:“这事儿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苏青宁心头一颤,连忙收回袖中紧紧握着的药粉,就在刚刚她已经准备对闵文中用强了。 闵文中心思微动,虽然他一直都觉得是一个心思颇多的人,但以他的认知,还是没能年出苏青宁居然会想到要对他动手。 不过苏青宁的反应很快,趁着闵文中没有看出来,立刻变了脸色,笑得格外温婉:“闵掌柜,我该怎么做?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只要能逃出这里,她可以适当地给闵文中一些做生意的好办法,就像当初她为了救沈昀,出让冰块方子一般。 闵文中笑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冰块方子很不错,小七弟已经多次写信与我说明,其实在这里的确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大好的地方还是在顺天府。 你与沈大人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小七弟他……” “闵掌柜除了冰块的方子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子,魔方,孔明锁……我都可以把图纸让给你。”苏青宁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 她异常聪明,闵文中只点了一半,提到闵文意的名字,苏青宁便有些明白过来了。 合着他这是想要做红娘了。 她脑袋又没坏,跟沈昀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清楚,这边又被迫跟北狄小王子扯上关系了。 那头倒好,闵文中还要再插一脚,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闵文中听出她的拒绝之意,他摊了摊手叹息一声:“小七弟一片痴心算是付诸东流了。” 人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都明确表示不考虑闵文意,可见她确实对他家小七弟没有任何感情,何必强求,何必强求。 闵文中心里有着强大的潜意识,不知为何,他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子得罪不得,能帮便帮。 他终于做了决定,站起身来告诉她:“呼延王子是个说到做到的主,他一旦说了要娶你,绝不会等过夜,但这次倒是奇了怪了,他居然听你的,要先杀了沈昀才娶你。 那你倒是不必急着走,这两日你先呆在这里,等过三天他放松警惕我再个机会送你回去。” “三天,为何要等三天,不能是明天?”苏青宁立马就想走,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留。 “因为三天后我有批货要从宁都运过来,送往大梁,你随货一起走,会安全许多。” 好过她一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瞎蹦达。 苏青宁想了想,心底深处还有着很多疑惑,但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正是往闵文中的营帐里来的。 她在闵文中的示意下,连忙出了绕到门口躲在黑暗中看过去,来人竟是去而复返的呼延协律。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想嫁给主上吗 呼延协律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苏青宁一眼看穿,她心下无比地惊恐。 遭了,她先前以为拿沈昀出来当挡箭牌,多少能拖得一些时日。 然而终是她太单纯了,人家不仅根本不把她已经成亲这事儿放在心上,而且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打算直接动手。 这大概就是大梁人最为反感北狄人的所在。 跟野兽似的,没有道德伦理之说,更不愿意守着这个规矩,真是叫人头秃。 她连忙避让,一脸惊慌地逃离呼延协律。 谁知道她这般动作更是挑起了他的战胜谷欠。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苏青宁看着呼延协律,他脸上是满满的征服谷欠,她感受到了他传递出来的心思,不由得转了转眼珠,反而不逃了,在铺了兽皮的地上席地而坐,自己倒了一盏茶道:“没有。” “没有,你为何躲我?”呼延协律他只是性子过于豪爽,可不笨,苏青宁刚刚闪的动作那叫一个快。 她要是喜欢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了,而且我,我与王子殿下你还不熟,我,我……”苏青宁低着头,声音娇弱,眼中更是已经积蓄起了一泡眼泪。 她深知白莲花那一套,眼泪框在眼中,已经把眼睛涨得不行了,却也不放其掉落下来,盈盈的泪花,挂在苏青宁那张可娇可弱的美丽脸庞上,真是让人心生怜爱。 呼延协律毫无意外地沦陷了。 他看着苏青宁有些手足无措,一会儿单膝跪地,一会儿又搓着手心,一会站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哄她才好。 “青宁姑娘,你,你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哎,哎我是个大老粗。你别哭,你别哭,这样吧,只要你不哭,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青宁心头一颤,她抿着唇,依然一副伤心落泪的模样,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哎呀,青宁姑娘,你听我说,你想怎么样,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苏青宁瞧着差不多了,眼睛一眨,泪珠直接坠落下来,挂在脸颊上,缓缓流下。 她故意抬头让呼延协律看到,他看得更是心疼不已,两手十指紧握成拳,心头“扑通扑通”胡乱跳动,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大草原上的女人不轻易哭,她们视哭为示弱,而她们最经常说的话草原上的女人是从不会示弱的。 就算在面临自家男人的拳头被揍得鼻青脸肿时也不会哭,最多嗷两声。 呼延小王子虽不会跟普通人那般揍他的娶的那些女人,但也从未看过他的哪个女人有苏青宁这般娇弱模样。让人看着心里便情不自禁地心疼。 重话不敢说,呼吸都不敢用力了,她就像一朵处在温室里的花,脆弱得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凋谢。 “莫哭,莫要哭了。”呼延协律一心想要把苏青宁哄好,便什么条件都往外抛。 苏青宁瞧着戏演得差不多了,再演下去恐怕就要砸了,连停了下来,自己用帕子把眼泪擦干,抬头看着跪坐在她面前的呼延协律,她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抽抽噎噎地道:“王子殿下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想家了。” “你不是生我的气?”呼延协律觉得他真是搞不懂面前这个小女人的心思。 他以为是他刚刚吓到了她,所以她才说哭就哭。 结果她说并不是。 苏青宁不说话,只是娇娇怯怯地摇头,一副标准白莲花状。 可此时的呼延协律还真是吃这一套,他生怕说话声音大了再吓到苏青宁,便小声道:“那你还要我陪你吗?”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都变了,不敢大声,不敢强迫,只是询问。 苏青宁瞧着目的达到,也不客气了:“我,我,多谢王子殿下,我想不必了,不然我怕晚上再想家的时候打扰到殿下歇息……” 一听她晚上有可能又要因为想家哭,呼延协律就觉得头大。 哎,他可以应对女子撒泼耍赖,甚至是真刀真枪的干架,可他不能应对女子对着她落泪呀。 尤其是像苏青宁这般看着就娇弱到自怜的小美人儿。 他现在简直就是把她托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只能由着她了! 他不敢用他们大狄一惯的蛮子式的抢夺手段,人家会哭。 而把一个女人弄哭,这是他们大狄男人最忌讳的。所以这事儿他不会干。,也不愿意干! 他喜欢面前这个女人,想要看到她笑,不想看到她哭。 “那好,我先回去,你歇着。”呼延协律起身,嘴里是这般说的,但他站起来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出去。 苏青宁眉眼一转,顿时想明白了,她跟着站起来,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外面风大,我,我一个睡着恐有些害怕,不知殿下这里有没有婢女……”这正是呼延协律想要提的事。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但是谨慎如他,还是担心苏青宁半夜三更会在没有人守着的营帐里走出去了,就像先前那样。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人可以不留在这里,但必须得有一个他安排的人守着她,如今他才放心。 只是他害怕苏青宁不愿意,一会儿又哭,所以他很是焦急,不知道怎么安排此事才好。 没想到苏青宁如此善解人意,竟直接要求他安排人手。 他当即唤来自己的贴身女婢,让她陪着苏青宁一块。 人唤进来苏青宁瞧了一眼,这个女婢长相普通,但她的一双眉眼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说不清楚像谁,但瞧着让她心神极为不舒服。 不过这是她为了让呼延协律放心自己提的要求,她再怎么着也得忍下来。 当即谢过,便自行走到门口,掀起帐帘送呼延协律出门。 呼延协律朝自己的婢女吩咐道:“格其你好生照顾着青宁姑娘,不得怠慢。” 格其右手环胸,恭顺地答道:“是,主上。” 呼延协律最后又盯了一眼苏青宁,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才放心地出去。 他一走,苏青宁顿时就觉得营帐里的气压下去了,天儿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守在离火炉最近的榻上躺下去,打了个呵欠便睡了过去。 格其一脸蒙地看着苏青宁,她不是叫她过来伺候的吗,怎么连个吩咐都没有? 苏青宁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睁开便看到格其还站在原地,她有些局促不安地在那里轻轻跺着脚,一副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模样。 苏青宁连忙道:“你不管我,自己寻个地方睡吧。” “睡?姑娘,奴婢是来伺候您的,不能睡的。” 苏青宁眉眼一紧,她抬头看着格其:“为何不能睡,我是人,你也是人,不睡觉怎么行?” “奴受主上的命令伺候姑娘,不能睡。”小丫环一脸认真地拒绝了苏青宁的提议。 苏青宁注意到她的大梁话说得很生硬,还夹带着浓浓的胡说,但好歹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这恐怕是他们北狄为数不多的能够说大梁说的人。 她突然间对她起了兴趣。问起她的名字来。 “奴叫格其。”格其一字一句地回答着苏青宁的问题。 “你怎么学的大梁话?”苏青宁好奇,她虽然说得不怎么样,但好歹能够表达得清。 “主上,主上教奴。” 苏青宁这才知道原来呼延协律还有为人师的雅兴。 “你们主上怎么会说大梁话?”她以手枕在脑后,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能多打听点消息便多打听点。 某某只把苏青宁当作是自家主上喜欢的人,为了她特地把自己安排来伺候她,她当然不能得罪,当下对苏青宁的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青宁很快就把呼延协律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再加上她自己之前看史书看到的,她知道北狄从前是一个混战中的国家,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三不五时的打一场。 但不知道哪一天,草原上偏南的一个叫呼延的部落突然间就崛起了,呼延家族的人四处兼并别的部落,只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呼延家族就大致统一了北狄,建立了呼延皇室。 自此,北狄便结束了连年混战的命运,开始了不断向南侵略蔓延的脚步。 从格其这里苏青宁知道呼延协律是一个作战极为勇猛的人。 在他父亲北狄可汗南征北战的三十年里,他起码战了十多年。 他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也就是他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征战沙场。 格其的言语中,充满着对呼延协律的崇拜之情,她还透露出他们草原上很多人家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们家主上。 说到此,格其居然多嘴问了一句:“姑娘可是,也想……想嫁给主上?” 这个问题真把苏青宁给问着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应对第一波试探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格其的眼睛里闪着幽光,很明显这话她不是在为她自己而问。 而是为了她的主人在问。 苏青宁突然间笑了,她与格其聊了大约有一刻来钟,格其整体给她的感觉是温柔小意,她虽不是大梁人,但有着大梁人的温婉,与大草原上的奔放爽利不同。 再加上她说话温柔,声线极低,又对苏青宁的问题有问必答,导致苏青宁差点就以为她是一个性情单纯的人。 可在这一刻,苏青宁突然间清醒过来。 并没有。 这个格其虽然只是婢女的身份,但她不管是从智商还是性情来说都不差。 她一来就给她制造出了一种很好相处的假象,然后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她的内心。 导致苏青宁先前还以为她拿捏住了格其,但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房间引导她。 如果不是她警觉性够高,或者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违逆苏青宁的内心,她可能就真的踩进这个圈套里了。 她看着格其的眼睛,进一步肯定了这个问题不是她问的,而那个想问的人自然是呼延协律。 她是在受她主子的指使来试探她的真实心意。 苏青宁想了想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觉得呢?” 格其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给苏青宁拿来一块镜子。 苏青宁一眼看到上面打着的“聚星斋”的标志,她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家生产的镜子居然卖到北狄来了。 震惊过后,她接下了镜子,但却并不明白格其是何意。 “姑娘看眼睛,我的眼睛,你的眼睛……”格其虽然会说大梁官话,但仍旧有些不熟练,遇到难说的就有些抓瞎了。 她说完之后静默了一会儿把镜子举到苏青宁的眼睛处,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苏青宁随着她的动作疑惑地看了两眼。 第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是两只黑溜溜地大眼珠吗。 还别说,这格其的眼睛还真是挺大挺亮的,水汪汪的,好像一湖清泉一般,看着…… 呃极其眼熟,她的目光渐渐地移到镜子里,她左瞧右瞧,终于确定,这不是跟她的眼睛有点像吗? 她眨眨眼睛终于明白格其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的眼睛长得很像。” 格其点头。 苏青宁恍然大悟,难道她第一眼看到格其的时候觉得她极为有眼缘,但并没有往深里想。 “是奴的像姑娘,主上喜欢姑娘才要奴……”格其解释着。 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苏青宁好歹习惯了她说话主谓颠倒什么的,大致能明白过来。 格其的意思是她的眼睛长得很像她的,所以呼延协律才会要她在身边伺候。 明白过后,苏青宁内心里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涌上阵阵寒意。 从闵文中那里苏青宁知道呼延协律自从三年前见过她之后就一直在找她。 不过奈何闵文中并不想成全他,所以一直以找不到她为由瞒着他。 可他倒好,找不到苏青宁,便四处寻找与她相像的人,他的身份不方便去大梁找,就在北狄找。 看到格其,苏青宁相信,她绝对不是呼延协律身边唯一的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有几个和你一样的?”苏青宁成功地把话题引远了。 格其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一只手指竟然数不过来,便又加上另一只手,但是两只手都伸出来之后,似乎依然有些不够用,她想去掰自己的脚趾头,但发现苏青宁在盯着她,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做这样的动作,连忙缩回来。 苏青宁瞧着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大方地借出自己的两只手掌。 格其红着脸掰完自己的十根手指,又来掰苏青宁的手指。 掰了一小会儿后,她指着苏青宁弯着的两根手指给出了答案。 “我的天啦,十八个。”苏青宁是真的震惊了。 说实话跟呼延协律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还真看不出来,他竟然是这样执着的人。 她觉得他有些低估他对她的执着了,这显然已经让人有些害怕了! 苏青宁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 苏青宁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可没想到格其后面的话更像是一记重锤一样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上。 她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 格其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她们,她们长得都像,像你。”为了让苏青宁相信,格其特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意思是自家主子不仅在挑妻子方面力求向她的长相靠拢,就连挑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是或多或少的像她。 苏青宁由于受惊过度,突然间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睁着眼睛,满脸忧心,呐呐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的人已经不是执着了,而是偏执狂。 她无法控制地发挥起她丰富的想象力来。 她想象着,十几二十个长得像她的女子聚拢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一时之间她搞不清楚到底她是正版的,还是她们是正版的,她已经完全混乱了。 “主上说喜欢你,想看到你,找不到你,就找别人来代替,替身,全都是……”格其有些艰难地拼凑出了这么长一段话。 苏青宁算是完全明白了,但正是因为明白她更加惶恐,也更加想要逃离这里。 因为她害怕了,害怕偏执如呼延协律这样的人会在某个时机突然间暴起,然后对她做出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姑娘,主上待你,待你好,你会待他好吗?”格其倒是很忠心于她的问题。 就在苏青宁以为把她的话题引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去了,她不会再记得了,没想到人家却还牢牢地惦记着,一找到机会就立刻追问起来。 苏青宁揣摸着格其这话,想着她对呼延协律性情的描述,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实话:“我拿呼延王子当朋友,自然是喜欢的。” 完全骗人的话苏青宁说不出口,只能说些半真半假的话安抚住格其,或者干脆说是安抚站在格其身后的呼延协律。 苏青宁很清楚,这话不是格其能问得出来的,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人必定是她的主子。 为了闵文中三日后的逃走计划能够成功,苏青宁决心先麻痹住他,不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引起意外从而毁掉他们的逃跑计划的话,未免太不划算。 想清楚这茬后,苏青宁好听的话越说越顺溜,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在骗人了。 原本事情变成这样所有的原因全都在于呼延协律。 她只是为了脱身而已。 苏青宁反复地给自己做工作,做到最后,她自己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些事情。 而格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消息,但同时她的心底深处却掠过一层让人无法探知的酸涩。 有时候人跟人的区别就这样大,就算她们长着差不多大小的眼睛,同样的漆黑明亮,同样的幽深透澈,但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注定了她们的待遇天差地别。 偏偏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睡觉吧!”苏青宁问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也说出了别人希望她说的话,她终于累了,折腾不动了。 连床也不认了,倒下就睡了过去。 而先前一直说要守着她的格其在确定她确实熟睡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后,身子一弯钻了出去,径直朝着不远处的王子牙帐走去,里面呼延协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青宁的挑拨离间 苏青宁抬头看向围在一起大口吃肉的诸多孩子,她意识到先前应该是她想错了。 这些孩子并不全然是北狄的孩子,他们中明明就有好些大梁人。 难怪她会在其中听到让她觉得熟悉的大梁话。 “你娘是怎么……” “北狄人杀的。”阿笑没哭,却也没有再笑了。 “是他们?”苏青宁出离的愤怒起来。 这些北狄人还真是罪行累累。 “是北狄人,但不是他们。”阿笑突然间较真起来,认真地纠正了她的错误认知。 “还有很多批北狄人。”阿笑道。 从阿笑的话里,苏青宁知道了北狄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乱。 就算是北狄人,他们也不全然是一伙的。 就像呼延协律这一伙人,他们也出来打劫北狄百姓,但他们不杀人,只抢劫财物。 而另外一批人则是杀人放火,抢银奷掠无所不为,无恶不作 而阿笑的母亲则是被那群人杀了的,原本他是要被抓去做苦工的,后来被这群北狄人救了,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打杂。 这些孩子里面也有好些与他身世一般的人。 阿笑说完笑了,而苏青宁内心已经五味杂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只是机械地把身边烤羊肉串递给阿笑。 阿笑用手背使劲揩了一下眼睛,然后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苏青宁这才仔细打量他。 他身形不大,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但其实他已经十三岁了,他就是不长个子,人特别的矮小。 不过他的面容长得却很好看,脸庞清秀,眉眼弯弯,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两颊竟然带着两个酒窝,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就很讨人喜欢。 不过刚想到这一层,苏青宁的脑海里便会想起他的身世。 他原本就没有爹,只是跟母亲相依为命。 可他如今小小年纪却连唯一的母亲也失去了。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苏青宁却看得出来,笑容只是他的伪装,如同他母亲所说的,笑了就不会得罪人,就能活得久。 苏青宁只觉得无比的心酸。 她默默地坐下,回到灶台前,下了面粉,揉面,又烙了几十张饼,让阿笑端去分给其他孩子。 大家饱餐一顿后,在阿笑的带领下齐齐站到了苏青宁面前,对着她躬身道谢。 苏青宁注意到他们中有好些人都是行的拱手礼,这些人很明显都是大梁的孩子。 她的眼眶湿乎乎的,觉得他们真是太可怜了。 这就是战乱引起的,同时也是大梁朝驻守边疆将领的无用。 苏青宁还记得曾经大梁朝辉煌的时候,一力出击把北狄人打得四分五裂,三十年都没能翻过身来。 连河套平原都不敢越过,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打到了大同城。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或者说风水轮流转。 临走的时候,阿笑把苏青宁送出了很远。 “阿笑,你该多吃些才能长高。”苏青宁看着矮小瘦弱的阿笑,实在是心疼。 阿笑却不在意地摇头:“不怕,总会长高的。” 苏青宁却知道,如果一个人的营养老也跟不上来,恐怕就会一直长不高。 她摸了摸衣袖,从中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塞给他。 阿笑吓了一跳,要不是苏青宁拉住他的手,他恐怕都跳起来了。 “这是给你的,你悄悄地藏着,趁着有机会的时候就拿出去买些吃的。” 苏青宁真的很担心他因为营养跟不上而长不高。 “我不要,我不要。”阿笑摇着头拒绝。 苏青宁一把拉住他,将他抱到怀里,怜惜地道:“你别推辞,我晓得你是怕拿在手里被人看了去,我告诉你藏在衣服角里,旁人不会拆开看,你就能藏住了。” 她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这只是苏青宁诸多经历中的一次很普通的经历罢了。 她尽她所能的给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 她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却不知道那个被她帮助的人却已经将她深深地种进了心底里。 在此后很漫长的日子里她都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既亮眼却又高不可攀。 此时的苏青宁更不会知道,她只是一时的心软却为大梁朝铸就了一位了不起的将领,多年以后,他率领的铁骑将会踏遍大梁朝的每一寸土地。 从山坡后的伙房离开,刚走到军队驻扎的地方就见呼延协律大踏步过来了,他远远地朝着苏青宁挥手打招呼:“青宁姑娘。” 苏青宁眉头紧了紧,扯了扯嘴角好一会儿才让笑容保持在脸上。 “王子安好。”她把心头对他的不满掩饰住力求恭敬有礼。 “不必多礼,我听说你出来了,赶紧来找你,不要老是往这后头来,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话苏青宁就不爱听了。 她皱紧眉头道:“都是大梁人,他们呆得我有什么来不得的?” “你怎么能跟他们比,你不一样。” 这话苏青宁听着更不爽了。 不是她不一样,而是他这个上位者对待他们不一样。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怕再这样讨论下去,她会忍不住生气,然后暴露她真实的心思了。 一旦暴露了,那么先前她所做的麻痹讨好他的工作岂不是白费了。 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 她抿唇道:“对了,饼和羊肉好吃吗?” “好吃,好吃得不得了。我正是过来与你说这事儿。”呼延协律说到吃食,整张脸都激动得红了。 一个忍不住就拉起了苏青宁的手。 苏青宁心神一跳,身子僵住,犹豫着要不要挣脱。 但见呼延协律只是一时激动握了她的手,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她咬牙忍下来,配合着他打趣了几声,说他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就好。 “喜欢,极喜欢,要是能一辈子都吃到你做的东西才好。”呼延协律仿似无意识的一句话,击得苏青宁外焦里嫩。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对面那个男人探究的目光。 这是他的第二波试探了。 她压下到了嘴边的决绝的拒绝,想了想委婉地道:“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她不会告诉他她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里。 当然更不会给他承诺说真的给他做一辈子老妈子。 “不,不,不必了,做吃的多累,我舍不得。”呼延协律包裹着苏青宁的手,他布满老茧的掌心刺疼了苏青宁的手背,她嘶了一声,正好找到机会推开他。 “疼。”在呼延协律张口前她先叫出声。 “我的手。”呼延协律翻手看了看自己掌心的厚茧,又看了看苏青宁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苏青宁才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旨在摆脱他的掌控。 达到目的后苏青宁便不再纠结这事儿,而是反过去跟他说起她想打听的事情来。 “我听说贵国的皮毛优质,我正有意做这门生意,不知……” 苏青宁故意说一半吊一半,一边说一边看呼延协律的反应。呼延协律居然变了脸色。 苏青宁心有所感继续道:“不知道呼延王子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呼延协律一改先前什么都顺着苏青宁的意思有些犹豫道:“别的事都好商量,这事嘛……” “王子殿下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一定会把该你的份额给你,不让你吃亏!” 呼延协律依旧一脸为难:“不是银子的事。”他有他为难的地方,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苏青宁罢了。 苏青宁比照着李耶送给她的消息,心里有所感,突然间低头不说话了。她的沉默让呼延协律有一瞬间的愣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能够斩敌万千,能够冲锋陷阵,临危不乱。 可到这会儿却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女子。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他不惜要把自己拥有的一切东西分享给她。 但可惜的是对方却似乎并没有想要接收的意思。 “其实你不用做皮毛生意,你只要跟了我,我有的便都是你的。”呼延协律诱引道。 苏青宁低头,突然有些想要笑。 呼延协律这一招使的着实有些拙劣,她一点儿也不动心,反而更加让她想要立刻离开他,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呼延协律发现了他的话对苏青宁没有任何作用,他莫名地有些无力。 他把他能想得到的好听的话全都说了,可对方竟一点儿也不动心,她跟他以前见过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了,等了一会儿才道: “青宁姑娘,你要怎么样才能跟我?”非要他立马就去杀了那个叫沈昀的男人吗? 呼延协律握紧拳头,他觉得他可以马上便做得到。 他跟苏青宁分析说,杀个把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而那个人在大梁京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他只需要写封信,催动潜伏在大梁京城的暗探动手即可。 苏青宁诧异地看他一眼,他竟然丝毫不避讳她,把他派了人在大梁做暗探的事情就这样大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她是该说他太过于自信了,还是太过于狂妄了。 不过苏青宁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恐怕还不知道,那个躲在大梁京都跟他做皮毛生意的人可正是沈昀。 苏青宁这次来北疆,就是奔着沈昀的生意而来。 她早先便怀疑沈昀在暗地里在做一门生意,但是先前她没有找到方向,所以并没有查到想要的信息。 但后来在她的精心打探之下,终于知道了他的收入来源于北疆。 而北疆的生意基本上是马匹和皮毛,这两种是主要的,也是利润最大的。 因为这是大梁稀缺而需求量又极大的物产。 所以她及时派出了李耶来详细调查沈昀的生意。 李耶不负她的希望,查到了沈昀跟北狄人合作做生意的细节。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不知道沈昀到底是跟北狄哪个东家合作。 于是苏青宁在看到呼延协律的时候,便开始试探他。 至此她已经完整地知道了沈昀与呼延协律之间的生意往来。 只是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精。呼延协律隐藏了真实身份跟沈昀做生意。而沈昀更是把他的身份隐瞒得死死的。 以至于呼延协律这几日每每嘴里对着他喊打喊杀的,但是与沈昀的生意往来却一分不减。 而此时的苏青宁就要做这个挑破这层阴暗关系的人。 一旦这身遮羞布不在了,她倒要看看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怎么做生意。 反正就算她做不成了,她也要破坏了沈昀的生意,谁让她现在恨他了! “呼延王子,你可曾想过跟你一块儿做生意的那个人是谁?”苏青宁故作高深。 呼延协律摇头说他不知道是谁,他也不知道知道是谁。 反正对方分给他的利润比例还不错,对于他而言,对方是人是鬼,是神是煞都不要紧,只要能赚钱就好! 苏青宁一窒,虽然是想象中的答案,但不得不说呼延协律还是把她惊到了。 她定了定神,开始告诉他,与他一块儿做生意捞钱的那个人的名字有可能叫沈昀。 “你们两个人就在一起做生意,虽未曾见过面,却也是合作伙伴。 我们大梁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没错,苏青宁就是在发挥她的优势从中挑拨离间。 谁让她现在对他们两个男人都没有好感了。 沈昀坑了她,她理应回敬。 而呼延协律更可恶,竟然试图软禁她控制她,那她也不能对他客气。 既然短期之内还走不了,就坏了他们的生意,断了他们赚钱的源头。 “什么,你说什么?”苏青宁意料之中的呼延协律果然不信她的话。 “我说你在大梁做皮毛生意的合作伙伴就是你口中想要杀掉的沈昀。”苏青宁歪着头一脸笑语嫣然的模样继续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呼延协律有些风中凌乱了。 他完全不能接受。 因为这几年,他除了遇到苏青宁这般喜欢的女子以外,第二件大好事情便是找到了跟他合作做皮毛生意的东家。 两个人虽然从未见过面,来往都是靠下面的人,或者靠信件,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十分全适的合作伙伴。 这么多年来,其实不是没有人看到他们北狄人皮毛的价值的,但没有一个能够像他一般做生意让他满意的。 两人合作了这么多年,从未因为分利不均而闹过茅盾。 偶尔一点小亏对方都是吃了下去的,尽了最大可能让利于他。 呼延协律现在想想他那位来自于大梁的合作伙伴,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苏青宁没有骗他,她有可能的确没有骗他。 因为他找不到她欺骗他的理由。 “现在王子殿下还要杀他吗?”苏青宁唯恐挑拨得还不够,上前继续加了一把火。 呼延协律思考片刻道:“此事从长计议。”然后起身离开了。 苏青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留他。 不用问也知道他定是去找闵文中去了。 闵文中便是他在北狄的代言人。 苏青宁相信闵文中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苏青宁放下心来,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么不如做些事情再走。苏青宁盘腿坐在营帐中喝茶吃点心。 不过北狄的茶是真心不好喝。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有些苦涩,其实这里的人根本就不喝绿茶。 他们大多喝的是酒,少部分人会喝一些油茶。 苏青宁呆坐半晌,心道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 枯坐一会儿,她闲不住了,便叫来格其让她弄了些牛奶过来,她拿出自带的花茶茶包来自己煮了一锅奶茶。 随着炉火翻涌,炉子里的奶茶已经沸腾起来。 茶香气,奶香气四下溢开来。 “唔,好香。”苏青宁打了一杯,放在鼻子处慢慢地闻着。 这奶不愧是大草原的奶,跟大梁人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苏青宁兴奋起来,吹冷后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味道醇正浓香,不可多得。 格其一旁看着,这牛奶她是喝过的。 单茶来说她也喝过,但这两样加在一起还放蜂蜜的做法她却从未见过,更不曾喝过。 她忍不住用力咽口水。 好在苏青宁是个好说话的人,不等她馋上一会儿,便主动打了一碗奶茶递给她,示意她尝尝看。 “唔,小姐,真好喝,王子殿下喜欢。”格其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大梁话说着好听的话。 她的夸赞苏青宁很喜欢听,不过她字字句句都不离开呼延协律这就让她很不高兴了。 “你喜欢喝就好。”她情绪不高,手里不停地翻着奶茶,想要煮得更加入味一些。 煮好后,苏青宁和格其一人喝了两杯,但还有一大锅。这是北狄人的风格,苏青宁原本的意思是让她加一壶。 一个茶壶大小的一壶,结果格其端来了他们烧水杀猪的大壶,足有小壶十倍大。 那一壶奶倒进去…… 哎,幸好她的花茶茶包带够了。不然他们干脆就只是喝奶了,跟奶茶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剩下这么多……”苏青宁有些苦恼。 这奶茶都是现做现喝,放久了,茶里的茶多酚会变味,口感就不好了。 “留给殿下?”格其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她没有正确领会面前这个主子的真实意思。 “他也喝不完。”苏青宁道:“这样吧,你拿壶,哦,是小壶装一壶送给你家殿下,再装一壶送给闵掌柜,余下的我来处理。” 格其听到前面部分后就马上动手了。 等到苏青宁的话说完,她奶茶都已经打好了。 然后看了看两壶奶茶又看了一锅中还余下的大半锅子,一时之间又发蒙了。 “这些你不用管,你且去忙你的,我自己会处理。” “奶很好,别倒。”格其以为苏青宁要将其倒掉,一脸肉疼。 “怎么可能。”苏青宁挑眉,想象力也是够丰富的,这么好的东西她倒是舍得倒掉。 她只是让守在门口的小丫环找了两个士兵带着这锅奶茶和她再一次去了后面的伙房。 那里有好些被北狄人从大梁掳来的孩子。 这锅奶茶正好送给他们喝,尤其是现年十三岁,但身高却只有八岁左右的阿笑。 看到她出现,大家都围了过来。 他们现在还在回味她先前做的那些吃食的美味。 要不是遇上她,他们就算终其一生恐怕都不可能吃到那么美味的东西。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的确是实话。 一则是苏青宁的金手指加持是无人能比的,二者,这些人身在北狄不过是囚犯,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吃美味,那自然是没有的。 但现在因为苏青宁他们吃上了,还喝上了醇香浓郁的奶茶。 这也是难得的美味。 “阿笑,你多喝点。”苏青宁笑着看着阿笑。 他端着粗瓷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茶喝。 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竟是生怕喝多了,下一口就没有了。 “没关系的,你喝完了,我下次做了再给送来。”苏青宁失笑。 阿笑点点头然后又摆摆手:“不,不用了,我们,我们不用。” 他们只是被掳来的囚犯,虽然不用被锁着铁链关起来,但也没有随意享受那些上层阶级之人地能享受的吃食。 “你别怕,尽管吃就是了,我在这里一日,保证你每天都有好吃的。”苏青宁笑着承诺。 “可是姐姐,你喜欢这里吗?”阿笑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苏青宁。 他的眼睛不大,但很细长,如果长大了,长出相了,估计是双狭长的狐狸眼,从某个角度看跟沈昀有点像。 苏青宁摇头,很明确地告诉他她不喜欢这里。 风沙太大,除了草原就是荒漠,林子和树稀少,花朵更是不多。 苏青宁倒不是有意贬斥这个地方,但她所说的的确是这个地方的现状。 她想要的策马奔驰倒是有,但她着实受不了森寒的天气和随时随地都能给人洗脸的沙尘。 “以前这里不这样,前面是田地,后来北狄人打过来了,占据了这里,他们不事农桑,只会放牧,这里便成了这样。”阿笑老成持重。 苏青宁微惊,看向山坡下面长着荒草的地方,阿笑不说她还真没有发现,但听他这么一解释,她还真发现了那里有些变了形的田垄。 原本这里还真是农田,可惜了了。 大梁百姓当作宝贝的东西,到了北狄人手里却荒成了这样。 “他们为何不试着种一种?”生长在红旗下的苏青宁看过东北的大粮仓,也看过江南的鱼米之乡,更领略过巴蜀的天府之国,想当然地以为这个时代所有的百姓都会种田。 “茹毛饮血的人,连锄头都不会用,更不用犁田耕田。”阿笑的声音很轻,但讽刺意味满满。 苏青宁听得出来,小小年纪的他对北狄人有着浓浓的不满,他现在只是没办法,一旦给他机会他或许就会反抗。 当然苏青宁这样想是对的,但对于阿笑来说还不够,她并没有完全看清阿笑藏在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 第五百二十八章 敢招惹是非的人 苏青宁有一种呼延协律已经发现了她与闵文中暗中密谋的事情,她很害怕,用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一站起来就逃跑。 “青宁姑娘,你怎么不理我?”呼延协律转向苏青宁,认真地盯着她。 苏青宁虽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即逃跑,但她的内心却好像被紧紧地揪住了,她有些呼吸不畅,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我,我没有,我只是,对了,今天的羊肉好吃吗?” 苏青宁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好吃,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我我都吃,只是你太辛苦了。”呼延协律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苏青宁。 苏青宁心虚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悄悄地翻着眼睑去看他的鼻子和嘴巴三角区。 他的络腮胡子极其茂盛地盖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你好像很紧张?”呼延协律进一步道。 苏青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展开一道笑容:“我当然紧张,这么多人,我都不认识,幸好有闵先生在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话,他们说话我反正也听不懂。” 苏青宁撒着娇抱怨。 她说话轻轻柔柔,加上现在故意的矫柔造作,便显出了十二分的温柔,听着不由得引人入胜。 呼延协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吓到了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俩要背着我做什么……”呼延协律笑。 苏青宁心头一抖,心道他们两个人可不就是想要背着他做些什么嘛。 心里想归想,表面上苏青宁却得一脸坚定地否定他的话:“瞧殿下说的什么话,我们能谈什么,不过是生意,哎,谁让王子殿下手里边明明捧着赚钱的生意却不舍得让我投一股,我只能另僻蹊径找上闵掌柜了。 谁让他以前跟我有过合作关系,而且合作得还十分愉快。” 苏青宁这么一说,呼延协律已经差不多打消了他内心对苏青宁的疑惑。 毕竟这事儿他是知道的,而且他暂时也依然没法子把这门生意给她。 有些事情他还在查,查清楚了再许诺也不迟。 “哦,那你们可是商量好了?” “自然是没有,闵掌柜也想要殿下点头,不然我也说不动他。” 苏青宁皱着眉头,表面上说的是闵文中,可其实她的话外之音说的还是呼延协律。 这满是埋怨的话进一步打消了呼延协律的疑心。 他哈哈一笑,把端着的酒碗一举,一口饮尽,一把揽过苏青宁凑在她的耳边悄声道:“放心,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不会哈哈哈……” 苏青宁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闵文中。 要不是还不到时候,她真想用力一把将他推开,不管是砸晕砸痛都活该。 闵文中适时往旁边靠了过去,端着酒盏到处去敬人去了。 留下苏青宁一个人面对酒意上头的呼延协律。 没喝酒的呼延协律倒还算正常,虽有些花花肠子,但不会过界。 但喝了酒的呼延协律很明显有些不受近代了。 苏青宁不确定他到底是没醉装醉,还是真醉。 反正她现在很烦恼,因为呼延协律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 有时候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她轻轻地将其拍下,很快他的另一只手就又揽在了她的腰间,甚至还想把她搂进他怀里。 苏青宁有些反感,满脸都是嫌弃。 说实话她极其不喜欢被人这样,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呼延协律的力气极大,一只手就足够苏青宁掰上半天了。 他像个称砣一样坠在她的肩头,她怎么都抬不动,她只能不停地歪开头,不让他的嘴和脸凑到她的脸颊上。 “唔,真香,你比酒还香,还要让人着迷。”呼延协律双眼泛红,追寻着苏青宁的脸颊,凑过去,幸好被苏青宁及时躲开,才没有被他亲到。 连续几次过后,呼延协律累了,干脆歪在她的削肩上,一动不动地靠着。 苏青宁轻轻晃动着肩膀,想将他晃下来,然而没有成功。 她想使用暴力,可又不能,她急得不行,不停地拿眼睛去扫闵文中。 可他这人自保能力强得很,呼延协律在这儿,他连凑过来都不肯,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苏青宁的求救。 就在苏青宁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时候,一只瘦弱的小手出现了。 他搬着一坛子酒来到呼延协律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高高举着酒坛子道:“小人敬殿下一杯。” 呼延协律此时正把额头顶在苏青宁的肩头,他感觉得到她的抗拒,这要是他清醒的时候他自然不愿这般强迫她。 但现在他喝了酒,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便有些放肆了,所以他并没有松开,反而因为酒意他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 只是还在酝酿,但听到了有人来敬酒的声音,他斜眸,一眼看到了个子矮小身形瘦削的人。 他是谁?他对他并没有印象。记忆中,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你谁?”他用北狄话问了一句。 “大梁子民阿笑。”来人高高的举着酒坛子,不卑不亢地用大梁话自报家门。 “哼,区区俘虏凭什么?”呼延协律抬起了头,斜眼看着阿笑。 他从身到心看不起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但又好奇于他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在他面前放肆。 “小人敬仰殿下,特此敬殿下一杯,殿下不会是不胜酒意要认输了吗?”阿笑个子虽小,但奇在他声音特别洪亮,几句话说得句句都扎进了围观群众耳中。 呼延协律是好强的性子,被他几句话激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只到他腰际处的小小少年,他冷笑一声,抬手让人捧来一个比他手里的酒坛子还大了一倍的酒坛子,睥睨着他用眼神挑衅问他敢不敢拼完? 阿笑心神一跳,他手里的酒坛子装的是两斤米酒。 而呼延协律手里那只是五斤的。 这一口灌下去,他定是受不了的。 但他不怕,他不想让呼延协律欺负他心中的女神。 他要将他灌醉,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也在所不惜。他点点头表示可以。 “阿笑……”苏青宁一见连忙阻止。 阿笑却朝她摇了摇头。 而呼延协律看到他们竟然认识,一下子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心里对阿笑已经起了杀心。 他的状态颠狂至极,并没有掩藏他的杀意,苏青宁看到大惊失色,连忙看向不远处的闵文中,只见他不停地朝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个时候越说越错,越说他的气性就越大。 “阿笑,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殿下拼酒,殿下你少喝些,我怕你身子受不住。”苏青宁本想劝阿笑的,在接收到闵文中的警告后,先是假装训斥阿笑,又转向呼延协律装出一副关心地面容,温声劝说他。 “别怕,我不怕醉。”呼延协律原本很生气,但苏青宁几句话但让他的气性消失了,她终究还是关心他的。 他一招手,另一坛五斤重的酒被抱了上来,阿笑抱了,两人轻轻一碰,便对着坛子“咕噜咕噜”地对干起来。 这就是北狄人。 在喝酒这件事情上,他们绝对是专业的。 在敬酒这回事上他们也绝对是不分等级的。 他们的规矩就是,在酒宴上,或者这种篝火宴会上,只要有人够胆子来敬酒,那么被敬之人,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二是拒绝。 事实上只有一条路可走。基本上都是被动地接受。 因为拒绝会被人瞧不起,就算那人身份再高,也会引人垢病。 这样的规矩让阿笑的敬酒助苏青宁脱困的行为成为可能。但现在苏青宁却又返过来担心他的安危了。 这个少年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坚强,这样一来,更加让苏青宁坚定了一定要救他出去的决心,一定!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事实却是残酷的,因为此时这个身形瘦弱的小小少年,捧着一个足有自己半个身高那么大的酒坛子在与北狄的三号人物,这个聚焦地的头领人物拼酒。 不管拼得赢还是拼不赢,他的结局仿佛都不会好了,早已经看透一切的闵文中哀叹一声低下了头,他在心里已经给这个少年宣布了死刑! 第五百二十九章 求王子殿下放人 两个实力悬殊的男人捧着大大的酒坛子对口拼酒将这场烤全羊的篝火宴会的气氛掀到了最高潮。 今夜全场最嗨的时刻来临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十分有道德地围坐在篝火旁,卖力地叫嚷着,酣畅淋漓地比划着,这边的嚎叫声震走了在山坡上零星的树尖歇息的乌鸦鸟雀。 它们震动着翅膀在夜空中飞舞,迟迟找不到可以落脚之处,只能不停地飞翔,惊起阵阵黑暗。 苏青宁从不知道喝下五斤米酒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虽然她一直以来听说的是由于古代的酿酒技术不太好,所以他们酿造的米酒的质量并不怎么样,酒精纯度也稍显不够。 但五斤呀,就光是把五斤水灌进肚子里也够呛了,何况还是酒! 可比拼已经开始,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听她的,多说无益,苏青宁只能站在一旁在袖中摸索着,她还有沈昀以前送她的醒酒丸。 之前因为她沾酒即醉,沈昀便专门寻了方子为她制作了醒酒丸,只是从前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没有用上过。 这会儿倒是能用得上了,却不是给她本人用。 她打算给阿笑,至于呼延协律,就让他多醉一会儿吧。 苏青宁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却完全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两个人都是要强的性子,喝一半漏一半地把五斤米酒喝完了。 阿笑直接倒地,而呼延协律却只是红了脸,他的眼睛一片清明。 特么的他就是一个传说中的千杯不醉呀。 苏青宁惊吓到了,可四周围观的人却全都激动地拍起了巴掌。 在北狄,喝酒是他们的一项重要技艺,重要程度等同于骑马射箭。 能喝酒的人就能受到大家自然而然地爱戴与尊敬。 呼延协律用实际行动赢得了这一波。 “主上,主上……”所有的人都在呼喊着,他们用的是北狄话,苏青宁听不懂,不过格其十分贴心地站在她身边替她翻译了。 然而苏青宁并没有什么可感激的,因为她关心的那个少年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着,口吐白沫。 但这样吓人的场景却并没有人去注意,更没有人想要去扶他一把。 在他们眼里,他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懂得潜规则的北狄人眼中,冲动之下敢于挑战他们主上的南梁俘虏的命早就交出去了。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他活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要上前寻死。 苏青宁看不下去了,她必须得救他! 她蹲下去扶起倒地的阿笑,把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喂给他。 似乎是药丸的苦味或者是它的药性唤醒了阿笑,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苏青宁,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靠他太近,否则会被呼延协律盯上的。 “不,阿笑,你别说话,也别乱动,药性需要时间,你好好歇着。”苏青宁扶着他,心痛难忍。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其实也根本没有对他做什么,可他却愿意在她看似要受辱之时挺身而出帮她,不仅仅只是帮她,还是拿命在帮。 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他一旦出面,以他的身份必定没命回去。 可他连丝毫犹豫都没有,想到就做了。 此时苏青宁不由得有些憎恨自己的自保心思了。 她一心只想着当缩头乌龟,挺过余下的两日,然后好逃之夭夭。 这才忍着装醉的呼延协律的试探。 她自有底线,总不会让他占到实际的便宜,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阿笑看不下去了。 苏青宁一时之间心里极度复杂。 她帮助阿笑只是因为她觉得他大有可为,不应该被埋没在这方山坡之下做俘虏,形同奴隶。 而是觉得他自有他的一片广阔的天地。 她若给他翅膀,他便能化身大鹏,一飞冲天,她若给给他一方小舟,他便能化身迎风而立的帆,在大海里遨游。 他也明明知道他再忍两日就能跟着她逃离这里。 可他没有一心惦记着那事,龟缩着容忍着。 他竟是比她看得通透,活得恣意。 在阿笑无声的激励下,苏青宁也终于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呼延协律了。 她现在就要做她想做的事——救下阿笑的命! 她在给阿笑喂完药后抬起头,便看到刚刚还在把酒言欢的北狄将领已经齐齐围了过来。 很明显他们对她的行为十分不认同,一个个脸上都写着愤怒,还有大胆地嚷嚷着让她滚开,这个冒犯了他们主上的俘虏必须要被处死,不然法纪何存。 苏青宁没说话,只是蹲着没动,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呼延协律。 呼延协律也正看着她,已经看了许久了。 看到她一脸着急地扶阿笑起来,喂他吃药,还温柔地安抚他。 他心中很生气。 他对她那么好,她始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最多就是笑一笑。 但那种笑比起她刚刚的真情流露就未免显得太假了些。 他心头不舒服,便任由身边的人苛刻地冲着苏青宁叫嚷,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苏青宁僵持了一会儿,起身朝着呼延协律走去,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狄的礼节,然后一脸恳求地道:“求王子殿下放了他。” “凭什么?”呼延协律问出了他一直隐忍着的问题。 苏青宁静默着没说话,她在思考应该用什么办法来救他。 事实上用暴力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在北狄的地盘上,他们根本不是呼延协律的对手,所以只有怀柔政策。 呼延协律很好奇苏青宁会怎么说,可她却突然不说话了,这让他有些心痒难挠,便直接质问:“你为何护着他?”他可以忍受苏青宁对他冷淡,不陪他,但他不能忍受她与别的男性站一块。 就算这个男的才只是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少年郎。 他就是生气,他就是霸道。 “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我远房亲戚家的弟弟,那日突然认出来的。”苏青宁急中生智,扯了一个很没有边的谎言。 但就是这个谎言却让呼延协律信了,他将信将疑:“你弟弟?” 苏青宁眼见有希望连忙点头:“没错,他正是我一个失散多年的堂弟,我爹找了他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幸好在这里找到了。” “好多年都没有找到,你如何认出他来?”呼延协律绝对不傻,想要骗到他可不容易。 苏青宁搅尽脑汁,突然想到刚刚她蹲下去给阿笑喂药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一个印痕,当即道: “胎记,我打小就听我爹说过我有个堂弟小小年纪就失踪了,他脖颈上有个胎记,王子殿下要是不信,大可看一看。” 呼延协律自然没有亲眼去看,但他使唤了格其去看。 格其看过后点了点头,呼延协律这便信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 “我按照我族规矩接受了他的敬酒挑战,现在他输了,也该按照我族规矩自断一臂才是。” “殿下……”苏青宁惊声打断他的话。 “使不得,阿笑他,他还小,若是没有了手臂,这以后如何是好?” “青宁姑娘,我若不按这般规矩断他手,那便就要按他以奴隶的身份以下犯上,罪当立斩。” 北狄虽已经进入了封建制社会,但他们给予俘虏的待遇就是奴隶,所以对他们的管制十分严格,他们在北狄只能做最低下的活计,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刚刚他无视他的权威,贸然上前来,他倒是按照规矩与他拼了,但接下来的惩罚却绝对不能免。 苏青宁这才知道,原来阿笑为了帮她解围,所要付出的代价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大。 让阿笑死这是不可能的。 可砍他一听手臂,那也不可能。 苏青宁陷入了沉思。 她得想个办法,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转向格其,悄声问她,如果是北狄人或者不是奴隶的普通人与人斗酒输了会怎么样? “磕头认错。”格其想了想小声道。 苏青宁心头一跳,脑中灵光乍现。 她缓缓走近呼延协律,柔声:“殿下,阿笑是我弟弟,你不是有意想娶我吗,那他就是你的小舅子,你确定真要杀他剐他要他的手臂吗?” 呼延协律的心神被苏青宁前半句话完全地抓住了,根本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 他摒着呼吸道:“你肯答应了?” 苏青宁咬唇狠狠心道:“只要我跟沈昀的婚事解除,我便嫁你!” 第五百三十章 呼延协律的警告 说出要嫁给呼延协律的话时,苏青宁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悔,反正她很快就要逃离这里了,等她一走,天高海阔,管他什么承诺不承诺。 而且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呼延协律一开始打算拿阿笑怎么着,在他看出他们之间关系菲浅时,他的眉心动了,他就是故意拿阿笑来要挟她,以此达到他强娶的目的。 既然如此,苏青宁欺骗起呼延协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只是可惜的是她先前掌握的沈昀的生意却是抢不过去了。 这是她此行的重点目的,但跟阿笑的一条命相比,生意毕竟只是金钱,失去了这门生意,她还多得是挣钱的法子,不值一提。 苏青宁心里想得多,但面上掩藏得好,呼延协律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自己真的快要达成目的了。 他很高兴,至于苏青宁所说的那个前提——解除与沈昀的婚事,在他看来根本不成问题。 他早就已经给在大梁的细作发去命令,让他们搜集沈昀的信息送过来,相信过不了几日消息就会送过来。 待到他调查清楚了沈昀的身份来历,便是他该动手的时候了。 “好,既然你是青宁姑娘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弟弟,来人啦,送他回去,叫游医给他开药。” “不用了,他自己会回去,游医也不必请了,我已经给了他药。只要歇息就没事了。” 苏青宁拍拍阿笑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起来离开。 但阿笑还是有些小小的倔强他不肯走,他担心苏青宁会出事。 “我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苏青宁轻声安抚他。 阿笑还有些犹豫,闵文中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拉他,并且将声音压得很低地道:“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搅事,苏姑娘根本不必答应他,你现在还不走,是想害得苏姑娘今夜就陪小王子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阿笑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他,如果不是他莽撞地上前来,青宁姐姐的确不用给给呼延协律承诺。 可他,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原是一片好心,想要拯救姐姐于苦难,没想到却反而害了他。 “姐姐,都怪我,要不是我不自量力,你不必……” “你错了,他对我的心思就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罢了,你没有做错。” 苏青宁从来不觉得呼延协律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他既然看上了她,当然心心念念着要将她据为己有,把她变成他那十几二十个妃子之一。 之所以这两天没有行动,不过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怎么做,同时也被她提出的她已经成亲的事情整蒙了,还没有回过味来。 以他带兵这么多年,世侩多变来看,他绝对不会仅仅因为喜欢她就对她无限地宽容下去,他迟早会走逼迫她的这一步,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所以苏青宁并不觉得阿笑做错了,他的行为只是让这一切提前到来,而且他也确确实实给她解了围,她很感激。 三个人在一块小声嘀咕,呼延协律又不傻,他看着很不舒服,立刻挥手,示意阿笑从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 不要耽搁他跟苏青宁相处。 阿笑在不舍与伤痛中落寞地离开,苏青宁和闵文中同时对视一眼,两人的心里都有了紧迫感。 看这架势,苏青宁能尽早离开就尽早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接下来,呼延协律忙着跟他手底下一票兵油子说话喝酒吃肉,顾不上他们这边,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苏青宁便借口累了,回营帐去了。 呼延协律越过篝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她点点头说等这边结束了他去看她。 苏青宁一惊连忙谢绝:“不,不必了,我这人睡觉轻,等你一来我好不容易才睡着,被吵醒了,我恐怕明天起来要头晕。” 她身子虽然康健,但其实一直有个低血糖的毛病,要是前一夜没有休息好,或者第二天早上没有吃早饭,她就会头晕。 “如此,格其,你陪青宁姑娘回去歇息,好生照顾。” 呼延协律嘴里说的是让格其照顾好苏青宁,其实是让她看住她,不让她去找阿笑。 虽然他刚刚没有深究,但他总觉得阿笑看着苏青宁的眼神不对劲,绝对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 不等他往深里想,部将们端着酒碗来到他面前,一个两个的都说要敬他酒。 他们大狄的汉子,马上杀敌,马下喝酒,就是要活得恣意畅然。 期间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气氛又一次推上顶点。 等到苏青宁走后,呼延协律还让人上了保守项目,推出了他们营地里抓住的大梁的女子,将她们一个个推入醉酒的部将怀中,今夜她们是他们的! 苏青宁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事。 格其告诉她,说她的主上待她真是别有不同。 若是别的南梁女子,别说自己一个人单独住一个营帐,更不用说还能要求他们主上做什么,她们的命运便只有在营地喝酒宴会时陪着那些喝酒的部将,任由他们折腾。 当然格其的大梁话表述得还没有那么清楚,不过苏青宁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加上自己的想法推测出来的。 总之那样的场面对大梁女子来说十分屈辱,不是她想看想听的。 当然格其之所以告诉她的用意是看他们主子对她有多偏疼,充分尊重着她,她应该要知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苏青宁与格其相处得越多就越讨厌她。 开始没看出来,现在接触得久了,她便对她更多了几分了解,知道她对大梁人有偏见,处处都以呼延协律为先,三句话不离呼延协律,或夸或赞或试探。 苏青宁一跟她说话就觉得累,满满都是不想听,对她也越来越没有耐性。 到底是苏青宁将面的情绪掩饰得太好,格其根本没有发现苏青宁对她的厌恶,还在那里放肆地议论。 直到苏青宁再一次挥手并直言告诉她她困了要睡了,她可以出去了。 这一次格其恍然有些清醒过来。 因为第一次的时候苏青宁还十分着紧她的身体,邀请她一起睡,但这一次却是直接赶人,丝毫没有让她留下一起睡的意思。 格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地看着苏青宁,想要最后确认一下,却见苏青宁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就自己爬进被窝里睡了。 格其在床榻前站了半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她走后,苏青宁一如昨日睁开眼睛,悄悄起身把脸盆架和火炉全都搬到营帐门口。 这个东西没有门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要是她睡熟了,半夜有人潜进来把她杀了她不知道。 她设置了一个路障,确保在黑天黑地之时有人闯进来会受到惩罚,或者闹出动静后她才重新上床拥被而眠。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人躲藏在黑暗中已经盯了她很久了,看到她一系列的动作时,那人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心道她的防备心倒是很强。 另一侧已经喝了很多酒,原本应该沉沉入睡的呼延协律却在召见闵文中:“闵先生,那个孩子你怎么看?” 闵文中摊手:“小王子你想多了,我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生意,别的事情我可管不着。”他很清楚地知道,呼延协律虽然问的是孩子,但其实想问的是苏青宁,他连忙申辩撇清自己。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只是为了生意,别的事情你管不着,也无需去管。”呼延协律紧盯着闵文中,语带警告。 闵文中心头“咯噔”一跳,他突然明白过来,合着呼延协律喝多了酒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他的营帐里来找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看出了什么,特地赶过来警告他的。 他低头默了一记,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或许他还真该一心只管生意,别的都管不着,否则便会惹祸上身! 第五百三十一章 逃离营地的希望 在这个疯狂而又独特的夜晚,有些东西早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迎着朝霞起身的苏青宁尚不知道,她按照原计划找借口去看闵文中,打算与他再最后确定一下今夜逃跑之事。 但是等苏青宁到达闵文中的营帐前时却被告知他出门去了,要明日才会回来。 苏青宁心头一凉,直道不可能。 他明明答应了她今日会帮她混入他到达的那批货物中,然后随着那批货物一道被送回大梁去。 可在这节骨眼上,他却离开了。 苏青宁站在门口,一阵阵寒风吹来,侵袭得她瑟瑟发抖。 她看着紧闭的营帐门帘,仿佛知道了什么。 这意味着闵文中临时反悔不愿意帮助她逃走了。 可是他明明先前答应的好好的,他如果不愿意,一开始他便可以拒绝。 以他在北狄的身份地位,他就算拒绝了,她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他没有必要这样给了她希望,然后又临时变卦。 以他们之间平淡普通的关系之下,他没有必要这样戏耍他。 闵文中看着也不像是会使这种阴暗招数的人。 他是一个正常人,而且之前是他主动提及要帮苏青宁离开的。 在营帐外站了一会儿,苏青宁心里已经想清楚了。 大概是呼延协律发现什么了,所以闵文中才不敢出手。 她有意识地瞟向营帐四周,果然看到了有几个人盯住了这里。 她明白过来,叹息一声回到自己营帐。 格其正好端了吃食过来,请示她是否要吃。 “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吃。”苏青宁虽然现在很饿,但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原本她对闵文中充满着希望,觉得只要在这里熬过今天她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没想到……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她的内心无比的惶恐抑郁。 尤其想到如果错过今天,她不知道何时还有机会逃离。 况且呼延协律一直对她有想法,现在他还能坚守着不逼迫,难保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对她出手,人的耐性总是有限的。 苏青宁呆在原地郁闷了很久,好一会儿,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她才端起吃食吃了。 吃了一碗面条和一个饼,她浑身热乎起来,脑子相较之前倒是更清醒了。 她连忙起身往山坡的方向走。 格其一路跟随问她要去哪里? “我找阿笑,我弟弟,你知道的。”苏青宁尽量装作没事人一样。 昨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厉害,格其当然知道,她笑着眯眯眼睛给她重新指了一条路,说主上考虑到他是她的弟弟,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帐篷,不必再跟后山坡那些俘虏一起挤在通铺上了。 苏青宁装作感激地夸了一通呼延协律想得周到,指示格其在前面带路。 令人欣喜的是阿笑住的帐篷居然离苏青宁所在的营帐不远。 很快两人在阿笑的帐篷里相见。 阿笑已经完全恢复了,此时的他面容清秀,眼神清明,看到苏青宁前来,连忙将其迎了坐下,忙活着倒水煮茶。 苏青宁哪里有心情喝茶,她是来找他商量事的。 只是心里再着急,她也得静静地坐下来与阿笑拉家常。 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头晕不晕,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吃饭了没,又让他以后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姐姐以为是傻事,我却不以为。”苏青宁前面的话阿笑一一都应下了,唯独这一句他却反驳了。 他告诉苏青宁,他感激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所以昨夜就算呼延协律真的要了他的命,他也不后悔。 “我反正烂命一条,能换得姐姐的安全,也值了。”阿笑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可苏青宁听得却是阵阵心酸。 他才十三岁,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将心疼写在脸上,顺势让格其去她的营帐里拿些吃食过来。 “他昨夜喝了太多酒,这会儿还没吃东西,怕是伤胃,你快些取些吃食,再把我昨夜那瓶药拿些过来。” 苏青宁所说很有道理,格其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也没有怀疑,快步出去了。 苏青宁在她走后,亲眼盯着她走远后才转过身来跟阿笑商量。 “闵掌柜临时反悔了,他不会帮我们了,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 阿笑一怔,有些犹豫道:“是不是因为我?” 他习惯性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苏青宁摇头:“不是,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呼延协律发现了什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总之,咱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我们得自己走。 你想逃出去吗?” 苏青宁问道。 阿笑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做梦都想。”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必须要从这里逃出去才能做得了。 “好,很好,闵掌柜的虽然不帮咱们了,但是先前那些渠道都是打通了的,消息也与之前一般无二,咱们只略去他那一环,自己潜进去。” 苏青宁在得知闵文中不会帮她之后,心里只是短暂地伤心难过了一下,很快她就找到替代的办法。 阿笑点点头,说他一切都听苏青宁的。 两人商量好,格其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苏青宁的听力范围之内。 不过她明明已经靠得很近了,却偏偏没有进来。 苏青宁冷笑一声,随即明白了格其的想法,她想偷听她跟阿笑说话。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好生表演一番给她看。 “阿笑啊,咱们现在身在北狄,我以后又要嫁给呼延王子,你便安心留在这里,以后我会求王子殿下给你一个前程的。” 阿笑当即就要反驳,但看到苏青宁朝他使眼色,知道她是在演戏,当即脆生生地答应了。 两人说着话,格其端着满满一盘子吃食进来了。 苏青宁连忙招呼阿笑吃早饭。 不管怎么样,总要吃饱饭。 两人已经定好方案,苏青宁便起身出去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而是借着散步的借口在外面绕圈子。 今天的营地格外的安静,苏青宁有些疑惑,不由问道:“他们都出去了?” 格其道:“今日是初七,大同逢集,路上有很多人,很多人……” 合着他们这是瞧准了大同百姓赶集所以特地守着打劫去了。 嘿,他们还真是一群极其专业的强盗,连外出掠食都还要挑日子。 难怪闵文中当时坚持让她等着今日的到来。 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她因为昨夜那场烤全羊的宴会在这个营地里也算是混了一个眼熟。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她将来会是呼延协律的女人,所以众人看到她都极为尊重,就连巡逻的卫兵看到她都会停下来行礼。 这进一步方便了她的行动。 她现在只要等到时机到了,搞定这个时时刻刻都跟着她的格其就可以离开了。 原来事情到了这一步,闵文中其实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现在苏青宁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忍不住跟呼延协律透露他们的计划。 苏青宁决定了,他如果敢出卖她,那她就是堵上自己也要整死他。 心里发着狠,苏青宁安静地等待着下午的到来。 每次到了午后,她总会小睡片刻,格其也知道她的习惯。 不过今天她因为心里怀着要紧的事情,有些睡不着,心思特别的活跃,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一会儿后,格其出门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苏青宁问她干什么去了。 格其犹豫着不想告诉她,却难得地被苏青宁训斥了一通:“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马上就会嫁给你们主上吗,你现在不听我的,等我成了王妃我一定让殿下把你发卖了。”苏青宁装作凶蛮地放话。 格其吓了一跳,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善良的苏青宁居然会这样跟她说话。 她不敢隐瞒,告诉她是他们主上的商队从都城赶过来了。 他们将会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和换装,然后朝着南梁出发。 到了,她要等的人终于到了,苏青宁心头一喜,她心心念念等待着的机会终于到了。 她朝着格其展颜笑道,说她现在要煮个奶茶,但是一个人喝没意思,她想去请阿笑过来一道品尝。 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格其立马便去办了。 很快阿笑被请了过来,苏青宁的奶茶已经调好了。 她递给阿笑一杯,又递给了格其一杯。 格其有些犹豫,却见阿笑和苏青宁两个人举杯对碰了一下便喝了。 她想到奶茶的香浓美味,忍不住张嘴喝下。 这一喝便坏事了。她的头有些眩晕,当即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快,你把衣衫换好,我换上她的。”苏青宁让阿笑转过身去,自己躲进床榻上换下格其的衣衫。然后两个人把格其扶上床榻盖上被子,放下帐子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营帐。 苏青宁示意阿笑跟守在门口的小丫环用北狄话说道:“苏姑娘在里面歇息,除非她唤你们,否则不得进去打扰。” 小丫环看着苏青宁的背影,只以为她是格其,两个人谁也没有多想,只是干脆利落地点头。 苏青宁趁机离开。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座古怪的城池 广阔的草原中,寒风乍起,冷意侵袭,一行五人相对而立。 苏青宁这边明显处于劣势一方,她与阿笑,一个是弱质女流,一个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小少年,既瘦小又柔弱,别说打架了,就连一阵风大了苏青宁都担心他被刮走了。 不过她不会认输的,她不要再一次被呼延协律带回去,这一次他威胁不到她。 呼延协律看着穿了一身格其衣衫的苏青宁,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 他摸了摸刚刚苏青宁差点要踼到的下半身,眼中积蓄着愤怒。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敢像她这样对他。 哄骗欺瞒他在先,逃跑殴打他在后,如果面前之人不是她,他定要一把捏死她。 可对象是她,是他寻找了三年多,念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女子,让他抱着哄着他可以,要是就这样打了杀了他舍不得。 他按压下心头万千怒火试图好声好气地诱哄苏青宁。 “随我回去。” 苏青宁摇头:“我不。” “你不是答应了要嫁我?” “是,我是说过,可那是权宜之计,而且沈昀还没死了。”苏青宁故意装作狠辣的模样。 “他活不长了,你随我回去,在他没死之前,我绝不碰你。”呼延协律边说边悄悄抬脚靠近苏青宁。 “站住,你少来,你杀不了他,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等你什么时候弄死了他,你再来与我谈婚事。” 苏青宁从来就没有不觉得呼延协律能够弄死沈昀。 跟沈昀斗,呼延协律还不够格。 虽然在书里,她见每次提到呼延协律,在北狄都以战神称之,可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遇上沈昀。 一旦对上他,什么战无不胜的战神,完全没这回事。 “废说少说,你我观点不同,再会。”苏青宁看准时机就要上马。 但她到底还是小瞧了呼延协律。 她想得没错,呼延协律或许够不上跟沈昀斗,可跟她斗,她却差得远。 无论是力气,还是敏捷度,她都比不上他。 不过呼延协律这一击必中的手法使出去后,他发现却失手了。 不是他的动作不够快,也不是他的力气不够大。 而是他被人袭击了。 那个袭击他的人不是苏青宁唯一的帮手阿笑,而是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冒充他亲兵的人。 他脱掉了一直戴在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生面孔。 但这张脸他仔细看着,其实并不陌生。 他们应该是打过交道的。 “宁哥儿。”苏青宁看到那人立刻喊出了声。 没错,假扮呼延协律亲兵,一路跟随他追上来的确实是陶华宁。 “青宁。”他看一眼苏青宁,看她除了眼中有震惊以外,并没有受伤放下心来,专心与呼延协律缠斗起来。 而苏青宁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呼延协律的另一个亲兵要去帮呼延协律,她二话不说,从脚脖子处拔下匕首扎向那人。 此时阿笑也没有闲着,他怕苏青宁吃亏,在她动手的时候,也立马跟了上去,只可惜他个子生得矮,够不上那高大威猛的北狄蛮子,只能死死地抱住他的一只脚,将他绊倒。 苏青宁挥起匕首对准了他的脖颈处,看他一眼又有些不忍心,手里一犹豫,那北狄蛮子便回手过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嘶……”痛得她想也没想反手一刀扎下去,可惜她扎得太急,没有看清楚,扎偏了。 阿笑接过,对准他的脖颈最脆弱的地方挑了一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苏青宁气不过,抢过匕首对着那蛮子的小腹又扎了一刀,他这下才完全没动弹了。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这就算是将他料理了。 场中局势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呼延协律对苏青宁,算是三比二。 但现在苏青宁比呼延协律一下子变成了三比一。 陶华宁别看生得清秀俊美,但却会得一手武艺,连呼延协律这般专业摔跤队员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缠斗一番,陶华宁隐隐占据着上风。 苏青宁耳朵轻动,后面的马蹄声已经近了,这是追兵追上来了。 她审时度势招呼阿笑上马,对着陶华宁大叫一声:“宁哥儿我们走。” 陶华宁会意虚晃一招,引得呼延协律扑倒在地,趁机朝着骑马而过的苏青宁飞过去,稳稳地落在苏青宁身后。 三人两骑,绝尘而去。 “苏青宁……”留下呼延协律滚在草里,满脸怒火,双眼血红,心头的怒意像疯长的野草一般不停地攀升,差点就要破土而出。 已经骑马跑出老远的苏青宁心神都颤抖了一下,她是真被呼延协律吓了一跳。 不过她并不害怕他,在她心里谁都不会比沈昀更让人害怕了。 呼延协律再凶,她确定她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只要不落在他手上,他凶任他凶,怕甚。 三人逃出呼延协律的包围圈,不敢停下,一路奔驰,两个时辰后到达了大同城。 城门紧半,不过好在有陶华宁,他一亮令牌,守城士兵便将城门打开了。 陶华宁为免呼延协律趁机带人追过来大肆劫掠,连忙提醒他们,呼延协律就在不远处,随时都有打过来的可能。 守城将士都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苏青宁看到他们那样害怕呼延协律,微微有些看不懂。 难道他真的就那么厉害吗? 那她这次为了逃出来,如此得罪他,岂不是要被他盯上了? 事实上此时的呼延协律的确震怒,用最短的时间召集了一批人,正跟在他们后面追过来。 在陶华宁带着苏青宁进入大同城没多久,呼延协律就带着人杀过来了。 不过大同城门紧闭,城楼守将严阵以待,呼延协律带着人在远处转悠了几圈,看了看身后的人马,气哼哼地握紧了拳头。 平日里他带着这百十来人能够悄悄地绕过大同城,劫掠附近的村庄,全是因为这城里的守将们不想让他盯着大同城不放,所以才会特意给他留下周转的小道,给他机会去抢,然后祈祷抢了就走。 他若真正想要突破大同城门,他们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可现在的呼延协律他已经不想只是绕着大同城去抢那些被抢得快要没有活路的普通老百姓了。 有钱有权,有吃有喝的人全都躲在这座城里面,他想要寻找的人也躲在那里。 呼延协律的眼睛凝了凝,拿出弯刀,直指城楼,顺着刀尖看向那座远看着只有他的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地方。 或许是时候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了。 当然不是现在。 呼延协律是冲动,可他不傻。 不说大同城里有多少南梁将士,就光是这城楼上下就驻扎了上千人。 他大狄的勇士再能以一挡十也不够用。 何况他打仗一向秉持的就是以少胜多,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明显亏本的生意他不做! 就算他现在就恨不得立刻攻进这座城池,抓住那个欺骗了他的女人! “主上!”手底下的人都在提醒着他不要冲动。 他打马转身离开,等着吧,他必取大同城! 苏青宁进了城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跟着陶华宁一般一直站在城楼上看着追上来的呼延协律。 看到他带着上百人骑着马扬尘而来,苏青宁的心紧了紧,唯恐他会攻上来。 而站在她身边的陶华宁却不然,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呼延协律这样做。 他要是真的这么冲动的话,那对付他可就容易多了。 他们倒不必费这么多心思了。 所以呼延协律连试探都没有便利落带人离开一切皆在陶华宁的意料之中。 等到北狄人撤走,陶华宁一行人才下得城楼来往他们住的客栈走去。 苏青宁是连大同城门都没进,就被半路杀出来的呼延协律给掳走了。 这回还是头一次来到大同城。 大同城的构建本就很乱,不如顺天府城是四四方方的城,再加上陶华宁有意要甩掉身后的尾巴,骑着马左拐右转的,期间进了官驿,却又从后门换了马车溜了。 最后停在了一间客栈面前,陶华宁拍拍手道:“到了,今夜你们暂且住在这里。” 原本苏青宁以为陶华宁住的应该是官驿什么的,没想到他住的是普通客栈。 面对苏青宁疑惑的眼神,陶华宁一边推开客栈门一边轻声道:“曹大人一到大同城就遭遇了北狄人的袭击,我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劝说曹大人假装失踪,掩下行踪躲藏在这里。” 既然要掩饰行踪,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露出行藏,所以带着曹昆的一众使者住进了官驿,而他本人却藏在了这里,暗地里了解情况。 苏青宁眨眨眼睛了悟:“你的意思是说大同城不对劲?” 陶华宁点头:“没错,这城池透着古怪,小心为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内外勾结的阴谋 这一点陶华宁不提倒好,苏青宁想不到更多的,如今听他提及这事,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北狄营地里看到的一些奇怪的事。 虽说她在北狄营地呆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四天三夜而已。 但因为里面守卫外紧内松的原因,她可以在里面随便转悠。 有时候随随便便出去散步一圈就能看到很多外面的人无论如何都窥伺不到的东西。 其中就有疑似大梁人进过北狄营地,似乎是在跟呼延协律商量什么。 只是可惜当时苏青宁倒是有意想要打听,却被格其拦住了,她仅凭敏锐的听力听到了些许,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重点。 只不过有很多事情表面看到了,再在特定的环境之下费些心思推敲一番便很容易就能到答案。 就比如此刻苏青宁就可以根据陶华宁告诉她的事情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 “难道说大同守将跟北狄呼延协律暗地里有勾结?” 这个猜测过于大胆,苏青宁本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陶华宁居然点头认同了。 “没错,一开始我还只是怀疑,本不愿相信,可刚刚大同城的城防你也看到了。城墙高三丈,城高墙固的,可不是谁人都能攻得进来的。 但上次曹大人出事却是在还没有进大同的路上,北狄人能够绕过大同城直刺后面,悬乎吗? 这一次他们带人抢掠,也同样绕开了大同城,我失作俘虏一路跟着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与大同守将有约定,给他们开了一个方便之门。 在那坚固的城池后面,有一条缝隙,足够一人挤身而入。 他们每次都从那里进出,不用冒犯大同城,也能顺利抢到大梁百姓。” 陶华宁义愤填膺,大同城守将的问题这么大,难怪害怕京城来巡视的曹大学士,所以想出一招借刀杀人的妙计。 只是没想到却得苏青宁相救,曹大学士并未受半点伤害,反而在他的护送下活蹦乱跳的进了大同城。 如今就躲在客栈某处悄悄地派人搜集大同守将通敌叛国的证据。 只待证据搜集到手,便立刻回京城上折子揭露。 “那这守将怎么可能让你们离开?”苏青宁想想就觉得身后有阵阵冷意袭来。 这事儿不用多说,就让人觉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从起先他们在进大同城之前遭遇到的那次劫杀来说,这个守将绝不是个善茬。 他一击不成,难保不会再次出击。 总之他是绝对不会放任陶华宁和曹昆两个人活着把有关大同城的消息送回京城的。 “是的,现在这大同城对于曹大人来说是进得出不得。” 所以刚刚苏青宁他们进来的时候十分轻易。 但是出城的时候却是排了非常长的队伍,有专人拿着画像在那里挨个查看。 表面上说的是寻找从南边飘来的江洋大盗,但实际上想要找的却是从京城里来此巡查的曹昆曹大学士。 苏青宁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对,曹大人不能动弹,你怎么可以随心走动?” 按理说陶华宁是曹昆的手下,大同守将没有理由不防他。 陶华宁叹息一声拍了拍苏青宁的肩膀,说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大同守将是二皇子的人,而我明面上也是与二皇子站一处的人,他便以为我与他是同道中人。” 所以大同守将这才对他不怎么设防,但也只是不禁止他的自由出入,可他想要安全送走专门来查他问是的曹昆却也不容易。 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他们在暗地里既然有约定,我们不如让他们从内部乱起来,如此一忙碌,到时候自顾不暇,顾不上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再寻机逃出去,岂不快哉?”苏青宁小声道。 内讧是最容易让一个联盟垮掉的。 “如何让他们内讧?”陶华宁摇头。 他们现在已经在呼延协律那里打了标记了,是不潜进去,这就没办法做手脚了。 这倒是个问是,苏青宁头疼,不过很快她就又有主意了。 “别担心,我离开北狄营地之前曾经给他一个礼物。”苏青宁笑着道。 陶华宁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苏青宁会好心给他们留礼物,只问那是何物? “我查到沈昀与呼延协律有生意往来,只是呼延协律并不知道是他,所以我就略施小计,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陶华宁睁大眼睛,结合呼延协律这两天一直挂在嘴边上的“我要杀掉沈昀!”的话,他笑了,这回可是有戏看了。 呼延协律不是善茬,但陶华宁却一点儿也不为沈昀感到担心。 他的厉害也是他一直看在眼里的。 况且他既然敢跟呼延协律这样的人合作做生意,本就是与虎谋皮,他应该晓得这其中是有风险的。 不过呼延协律可以解决掉,但是曹大人一行人还是照样出不得大同城。 苏青宁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她转转眼珠提醒道:“呼延协律是怎么绕过大同城的,咱们便也可以潜出去。” 刚刚陶华宁提到过的那条被呼延协律和大同守将用来交换的秘密通道也是他们的机会。 陶华宁一进没想到那儿去,很正常,因为在苏青宁为救他们被抓走之后,他除了把曹昆等人安置好后,一心想的是怎么潜进去救她出来,如此一来又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想其他的事。 按理说他应该在派出探子发现呼延协律与大同守将的秘密通道是就应该把带着曹昆一行人逃离之事提上日程。 不过他心系苏青宁,暗暗发誓不把她救出来誓不罢休。 如今人终于如他所愿救了出来,逃离之事这才被提及。 苏青宁皱眉:“现在的大梁朝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曹大从堂堂内阁大学士,在朝廷之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三把手,到了这边境之城来巡查居然是这么个待遇。 不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居然还要忧心生命安全问题,这也实在是极其讽刺了。 如今一来,这边境防卫,军屯之事还有巡查的必要吗? 陶华宁也是没有想到,难怪当时他毛遂自荐要加入这个巡查小队的时候,二皇子特地派人来询问他,这是否是他的真实意思表达。 还委婉地劝说他如果他不想去,他马上就可以替他安排其他的差使。 那个时候的陶华宁一心记挂着要北上的苏青宁,哪里会想那么多,他反正是铁了心要跟着苏青宁一块儿的。 当时便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二皇子的一片好意。 发现有问题的时已经到了临出京城的时候,因为这回二皇子居然派了人表示要同行。 陶华宁这个时候就算心再大,也察觉到了此行有问题。 他本不是真心归服二皇子,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便直接以不方便打发了来人。 当然为了不引起二皇子的怀疑,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告诉来人,他会密切注意曹大学士的一举一动 如有异常会第一时间给他去信。 如此才便轻而易举地把人打发了。 所以这一路上为了让二皇子放心,陶华宁还真没少给二皇子去信,当然这信中的内容都是过了曹大学士的眼的。 “曹大人也知道,他会乐意吗?”苏青宁有些疑惑了。 她没想到陶华宁这边的事情这么复杂。 陶华宁点点头:“曹大人仕途几十年,怎会不知道,他身边的人除了这个明面上的二皇子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不知来历的人。” 所以曹大人这次北巡身后跟着十数人,看似风光,但实际上能他贴心贴肺的却没有一人。 陶华宁也不是! 苏青宁叹息一声,没想到一个看似做得高品级的大官,出了京城居然这么困难。 “这就是大梁朝文官和武将的区别。”陶华宁适时为她解疑。 自古以来,各个朝代都是重文轻武,大梁尤胜。 武将的地位在朝中比不过文官,便是同品级官员相见,都会不自觉地矮上三分。 潜规则虽是这样的,可实际上派在外地驻守的武将手握重兵,那待遇又是不一样的。 总之,现在的朝堂极为复杂,是滩真正的浑水,不是谁人都能淌得起的。 这些苏青宁都不大关心,她只想知道,他们怎么顺利回到京城。 她突然间有些后悔了,不该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到北边来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奇丑无比的女人 不可否认,苏青宁双眼发酸发涩,她哭了! 不是她脆弱,实在是这也太好哭了,陶华宁怎么能这么好?苏青宁用力眨眨眼睛,努力把感动的眼泪挤回去。 她不能哭,一哭她这妆就白化了。 把眼泪挤回去,她让陶华宁不要再说了,可他却像是说上瘾了一般,根本停不下来,甚至更加深情款款地坚持他对苏青宁的表白。 苏青宁的眼睛又开始发酸,她这人就有个毛病,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别人若是凶她骂她算计她,她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会怕会躲,但最后仍旧会选择迎战。 就算是因为实力不够,不能正面迎上去,她也仍然会将其记在心里,然后找准时机就谋算回去。 反正她不能白白吃亏被人算计。 但她最受不了便是别人对她好,她心底子软,别人待她好一分,她便会想着还人家十分回去,不然就会一直牢记在心里,总觉得欠着那人什么,想方设法地对他好,想要把那些恩德给还了。 就如此时的陶华宁,他对她的心意一直牢记心间,这次他冒险救她,本就让她心生感动,如今又是这番剖析表白,让她心潮澎湃,如同一锅烧沸的开水,腾腾地冒着白烟。 她跺跺脚抬手捂住陶华宁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全都知道。”苏青宁急切地道。 她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报答他罢了。 陶华宁低头看了看苏青宁并没有做任何修饰的手指,纤长白皙,指指若葱尖一般,娇嫩如玉。 他忍不住靠过去,将唇落在上而,轻吻一记。 “嗯……”苏青宁指尖一热,抬头去看陶华宁,他一击得手,已经快速移开,苏青宁并没有逮到他的偷袭,只得连忙拿下来,脸颊却不可控制的红了。 “我不说了,带你去吃饭,大同城虽然地处边疆,却也有些出名的吃食。” 说到吃,苏青宁十分感兴趣。 说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去过晋省省会大同,吃过很多好吃的,大同羊杂,黄糕,刀削面,涮羊肉,浑源凉粉啥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同是不是他们那个时代的大同罢了。 到了大同城有名的大同酒楼,苏青宁看到菜单的时候,心下震惊了。 嘿,她以前吃过的大同美食,这里竟然有好几样。 羊杂、涮羊肉、刀削面、黄糕一一在列,只是少了凉粉。 陶华宁是个会吃的,看到菜单便递给苏青宁,让她先点。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大同有两宝,乌金和黄糕’,名气这么大,我来试试。”苏青宁点了酒楼的招牌涮羊肉后,写下了黄糕。 陶华宁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涮羊肉数这家正宗,可这黄糕我着实吃不来。” 先前大同守将黄皮兴请他来此吃饭的时候就点了黄糕。 看着油光光,金灿灿的,原以为吃起也是香喷喷的,可是当他怀着十分的期待吃在嘴里的时候,却发现十分生涩,而且无味。 他着实吃不惯,生怕苏青宁不喜欢,便提醒了一嘴。 苏青宁香了,黄糕是啥味儿的她清楚得很,那是因为他们是外地人,还没有吃惯,不晓得黄糕的好吃之处。 其实黄糕吃起来十分筋道,如果配着上好的炖肉来吃,那滋味就更加不一般了。 为了让陶华宁打开正确的吃黄糕的方式,苏青宁特地喊来酒楼跑堂的,要了一锅炖膀肉,还要求在素黄糕里加上跺碎的菜馅和肉馅,如此吃起来就不会无味了。 陶华宁看着她,越看越着迷,果然不管他的青宁长成什么样,打扮成什么模样,她依然还是他的青宁。 在吃的方面她就输过谁,陶华宁想着忍不住陷入了与苏青宁一块儿生活的美好愿景之中去了。 直到所有吃食端上桌了,他还在那里沉迷着无法自拔。 苏青宁连唤他好几声才把他的神魂叫回来,只见她已经替他打好了一碗肉汤,拣了一个黄糕递给他,让他试一试这包了馅的黄糕是否好吃。 陶华宁本不想吃,但看到递到嘴边的黄糕,自然不舍得落苏青宁脸面,当即张嘴。 苏青宁看着他这般配合,高兴地咧开了嘴笑,顺着手又给他喂了一口肉汤。 陶华宁吃着黄糕喝着汤,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唔,好吃,好吃,好吃。”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吃。 实在是太意外了,他完全没想到,同样的厨子,同样的吃食,只不过青宁多吩咐了两句,居然就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真真是惊喜。 随着陶华宁的夸赞声响起,躲在雅间外面的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满脸惊讶地看着陶华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位公子刚刚吃的是有馅的还是没有馅的?” 陶华宁回味了一口告诉他是有馅的。 那人不相信地道:“客官真的觉得有馅的好吃吗?” 陶华宁看他一眼,很快认出来,他是大同酒楼的东家,同时也是这里的大厨。 他出身大同富贵之家,但天生对厨艺感兴趣,毕生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厨艺之事,还自己根据想象创造食谱,每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开发新的菜式。 然后免费送给来酒楼吃饭的食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们品评,给出改进意见。 提的好的,有用处的,那么他们那一桌的菜钱都不收了。 要是提的不好,或者敷衍了事的,他会让人记录下来,下回便不再给他们送免费品尝的菜式。 恰好,上次陶华宁跟着黄皮兴他们来的时候,他新做了一道菜,送到他们桌上让大家品尝。 陶华宁吃了一口,说不上来的味道,好在他是个专业吃货,呃,专业美食品评专家,当即给出了十分合理的评价。 当时就让酒楼的东家对他大加赞赏,所以这次听说他来了,便亲自动手为他做菜,然后便听到了苏青宁在点菜时提的一系列要求。 他就算没听到这些,便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更何况听到了,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立刻扎到厨房里照着苏青宁所说的折腾起来。 用了心做出来的东西,他自己都来不及品尝便立刻亲自端出来,他很期待点单的人吃到他做的改良版的美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看到陶华宁品尝的时候,他格外地认真,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着他。 陶华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闭着嘴把一块黄糕嚼完,然后满脸诧异地看着他,接着想到了刚刚他问的那个问题。 “呃,我觉得有馅的好吃,更香,尤其是这盘过了油炸了的,香酥可口,回味绵长。”陶华宁满脸享受。 苏青宁侧头瞧着他笑,她就说嘛,经过现代改良版的黄糕怎么可能不好吃了? 苏青宁一心顾着吃食的问题,压根没想过其他。 此时在旁人眼中,陶华宁的面相生得极为好看,而以往的苏青宁清秀可人,娇媚可爱,与他站一块无比般配。 可现在的苏青宁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心里着实不舒服。 太丑,太丑,偏生看着陶华宁的模样活像一个花痴,那眼神都快要粘到陶华宁身上,看得引人反感。 酒楼东家有些不愿看苏青宁,但想想刚刚那些主意可全都是她出的,他强忍着不适看向苏青宁,可没坚持看两眼就满脸嫌弃地别过脸去。 问她是怎么想到这样加工的,比如说混着肉汤一块儿上,或者说过油炸一道。 苏青宁将酒楼东家嫌弃的眼神俱都收在眼底,她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解释说她平日里喜欢钻研吃食,而且对陶华宁的胃口十分了解,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味道的东西,所以就试着提了一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不过他又不是陶华宁,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还想从她嘴里听到实话,那是不可能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原来是借刀杀人 乍然听到面前丑得对不起观众的女子居然也是一个厨艺爱好者,大同酒楼东家景研微胖的脸上顿时显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长相虽然很重要,但在他眼中厨艺还是更加重要一些。 他忙不迭地夸她的想法好,只是随便更改了一下,就让黄糕的味道变得更加美味了。 说着话,他大手一挥叫来酒楼掌柜,说这桌不收钱了,他请了。 苏青宁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暗道他居然是这样狂热的人。 不过自从他与她聊了这么些以后,他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虽然不能跟陶华宁的全然不顾她的长相相比,他倒也没有再用嫌弃的目光盯着她了。 只是有些不敢与她的脸对上罢了,呃,这倒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她这张脸化得有些过头了,让人无法直视。 “对了,我先前做了一道吃食,不知道为什么推出来之后味道并不好吃。”景研想到他在这里开店数年,难得遇上一个懂厨艺之人,连忙把之前做一道失败的吃食之事拿出来说道。 苏青宁本不想理会他,但看到他刚刚豪气地给他们免单,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 况且他们坐在这里吃饭,嘴巴不用停,只管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便是,然后在关键点稍微点拨一下,倒也不怎么费事。 “哦,你做的什么?” “你稍等,我马上让人去端一碗来。”景研怕自己说不清影响苏青宁的判断,当即立断进了一趟厨房。 这两天他一直在研究这道吃食为何会失败,所以正在反复地试验,反复地做,正好他们来之前赶着他才做好了一道。 原本是想要再送给他品尝的,但他自己尝了一口,味道有些怪怪的,实在是拿不出手,只好作罢。 苏青宁看他端过来了,抬头瞄了一眼,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刚刚开始点菜的时候还在嘀咕,这里居然没有凉粉,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了。 面前的胖子大厨师长景研手里端着的那碗颜色绿不绿黄不黄的东西不就是所谓的凉粉吗? 不过这凉粉现在砣在了一起,堆得好像一个没有生骨头的人,不像现代那种包装好的一碗一碗的凉粉,别说是吃了,看着就没啥胃口。 但是没办法,苏青宁既然答应看一下,味道肯定是要尝的,不尝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苏青宁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一下,这味道,一言难尽,好像有些酸,又有些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一些凉粉的那种滑腻感都没有。 她很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但嘴里的这股子莫名的味道让她开不了口。 一旁的陶华宁因为先前就尝过,所以算是有经验了,见她这般模样,立刻端来了茶水给她漱口。 连着漱了一大口后苏青宁又灌了两杯茶水才觉得嘴巴里稍微舒服一些。 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如今她已经不想追究他到底是怎么调的这个凉粉。 径直把自己知道的凉粉调配方子甩给了他。 适量的土豆粉末,再加一定比例的明矾,两者搅拌在一起,搅成糊状,在火上滚熟,再等到放凉,温度可以低一些,等到其凝固了就好了。 “当然,你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加上莲花豆,豆腐干,辣椒油,葱蒜,香菜等调料。” 这个样子做出来的凉粉就是大同正经的浑源凉粉了。 凉粉色泽清亮,滑嫩爽口,莲花豆则香酥好吃,辣椒油香辣诱人。 当然这辣椒油要是换成他们君山县城的,或者她自制的熟油辣子,那滋味就更好了。 听了苏青宁的话,景研已经迫不及待地又一次钻进了厨房里,临走前,他再三嘱咐让陶华宁和苏青宁千万不要走,一定要等到他把凉粉做成功了端出来给他们品尝过后再走。 好在苏青宁和陶华宁这次出门就是瞎晃悠的,顺便打听打听大同城里现在的情况。 这酒楼之中最是人蛇混杂,坐在这雅间里,外面大堂的说话声声声入耳,倒是让他们探听到了好些消息。 这里面有讨论大同现在的局势的,也有说起之前大同郊区哪个村,哪个坎又被北狄蛮子给抢了,好些人刚刚收的粮食就这样便宜了别人,有人都过不下去了,就在那里吆喝着卖儿卖女。 “要说这事儿还得怪这没种的大同守将黄皮兴。” “嘘嘘嘘,你可拉倒吧你,小点声儿,别没事给自己招事儿。” “哼,嘛呢,你别嘴没个马逼大,可好说个刮逼话,听话不听音,乃求不经心。这城里头谁他娘老子的屌他?” “嘿,你这老小子,我这还真是老公公背儿媳妇儿游五台,出力不讨好了。我不是怕你吃多了酒醉倒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嘛。” 两个人说着话,开始激动得声音很大,到了后面大概都有些清醒了,不约而同地把声音压了下去。 陶华宁听不见了,苏青宁倒还听了一嘴,不过都是些骂大同守将黄皮兴的话。 说他胆小懦弱,说他有屌没胆,说他就是只老鼠…… 反正有很多话都是用的他们本地话在骂,说得太快,苏青宁差点没跟上。 但中心意思大概是明白的,反正他们就是对黄皮兴极其不满。 还有大同城和城郊百姓如今陷入的苦难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边疆居然出了这样的守城将军,真是大同之悲,百姓之苦,朝廷之难。”苏青宁忍不住感慨。 要知道黄皮兴这样做,迟早会把北狄人的胃口养大,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满足只是抢掠大同城周边的小城镇和村庄。 毕竟有钱有物的人全都聚集在这大同城中。 要想抢到真正有意义的东西,那就必须得进城去。 这次苏青宁算是深入过敌后了,看到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好,但他们的将士都在积极的训练备战,以呼延协律的野心,他很明显想要提升己方军队的力量,然后一举拿下大同城。 甚至他们的目标也有可能远远不仅仅只是大同城。 而是隐在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后面的其他的大城,甚至有可能是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北狄的野心…… 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举动。 但苏青宁已经记起来了,书里曾经大约描写过几场北狄人进攻大梁的战役。 大梁可谓节节败退,竟让北狄一口气攻到了京城脚下,把昭平帝围困在京城整整七日。 以前苏青宁觉得这些事情在过遥远,跟她没有关系,她犯不着去管,但现在不同了。 不说她住在京城,她的事业也在那里,就只说北狄人心狠手辣,南侵的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大梁人,让多少个家庭破碎,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苏青宁想想心里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堵,堵得她难受,堵得她心口子疼。 她想也许她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用她知道的东西。 “这个黄皮子怎么能这样,难道就没有人能够管管他吗?” 她恨得牙痒痒,手指紧紧握住筷子,但很快又松开,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吃东西的谷欠望。 满心里想着的就是如何把这个讨厌的黄皮子给拉下来。 很意外,苏青宁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她刚刚居然生出了要除掉大同守将黄皮兴的想法。 “黄皮子,你这名号给取的,倒是与他的为人极其贴切。”陶华宁察觉到她情绪的失控,握住她的手,讲着笑话岔开这事。 “宁哥儿,你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青宁没有挣扎,陶华宁的手心很软很暖,让也情不自禁流连其中,他会给她力量,让她心情愉悦,暂时摆脱掉她因为对黄皮兴突然间生出的憎恨与恼怒。 “如你所说,就像东北一带时常出没的黄皮子一般,狡猾,小气,记仇,但是真正的本事没有,只会给上面的人灌迷魂汤,送礼。 他是个武将不如说是个地痞牛氓。兵法阵法,一概不知,溜须拍马别人骑马都追不上!” “这样的人怎么能担此重任。” 大同城,这里可是北边的一道很重要的防线。 这里一旦失守,那大梁的半壁江山都有危险,就像书里写的那样。 “上头就是发现了有问题,这才派曹大人下来巡查,没想到他们狗胆包天,连曹大人都敢动手,制造了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不过幸好上次有你。”陶华宁看着苏青宁,满脸深情。 上次要不是青宁刚好识得那扮做劫道的北狄小王子呼延协律,曹大人的命恐怕保不住。 苏青宁紧了紧眉头,她脑子里刚刚有一个信息一闪而过,她好像要抓住了,可是…… 第五百三十八章 滥竽充数黄皮子 大同酒楼之上,此时天色灰扑扑的,漫天都弥漫着一股黄不黄黑不黑的沙尘,让人觉得呼吸一口都好像吸着了沙子。 苏青宁脑子里那个想法再次浮现,书里的曹大人是被杀了的,讽刺的是大同守将黄皮兴不仅无罪,居然还有功。 因为他把杀害曹大学士的罪名一股脑地推到了北狄蛮子身上,然后他抓了两个人说是杀害曹大学士的凶手,将其推到菜市场就地正法,上报朝廷,昭平帝大受感动,还给丫赏赐了。 苏青宁咬紧了牙关,想到曹大学士一路上虽然有着自己的心思,但待她也算和蔼,关键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慈悲心。 她咬牙道:“大同城前面那片草原该是收回来了。不然天天让他们那样造,以后也要沙化。” 陶华宁一开始有些没有反应,因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苏青宁一脸认真,那化得小成一条缝的眼睛里他都可以感觉得到里面的光芒,他刹时顿住了。 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青宁的意思是说把河泉平原收回来?” 苏青宁点头,证明陶华宁听得没错,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谈何容易。”陶华宁摇头。 河泉平原在大梁朝建国初期确实是属于大梁的,但几经更迭,已经被越来越强大的北狄人占领了。 不然以前的北狄人想要打到大同来,至少得先破了前面的晋城,穿过河泉平原才能到达大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晋城已经成为了北狄蛮子先驻军的营地。 他们在那里停留,在那里休整,甚至有的北狄士兵在那里娶妻生子俨然要在这里扎下根来了。 如今北狄人的目光又盯上了现在的大同城,可以说这座城池又面临着数十前晋城同样的命运。 先是被包围着,小打小闹几场,然后慢慢地被吞食掉。 想想后果还真的挺严重的。但两人说着再激愤也无济于事。 大梁朝向来分得很清,朝堂上的事是文官集团的,打仗的事却是武将的。 谁也干涉不了谁! 两个官员集团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互相不合,导致大梁繁荣经济带来的优势一点儿也没有体现在君事上。 所以才使得大梁边疆或多或少都有着问题。 只可惜就算昭平帝有心想要整治这个问题,却也是有心无力。 尤其在他日渐老迈之际,大部分朝堂官员想到的事情不再是如何辅助他励经图治,而是拉帮结派,各自扶助看得上眼的皇子们,投下自己的筹码。 这就是一场豪赌。 一旦赌赢了,日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当然皇子不仅仅只有一个,各自支持的不同,那么输了,将会面临轻则罢官还乡,重则流放死亡的危险。 这都是拿的身家性命还有家族荣耀在赌,所以大家都在全力以赴,不敢轻视分毫。 只是这样一来,大家的心思全都放到这边上了,其他的事情的就只有落在后面。 比如说边疆问题。 “就算我们做不了什么,至少也得让这黄皮兴下台。”苏青宁紧紧捏着手指。 不管是从公还是从私,她都觉得黄皮兴不能放过。 于公他与北狄蛮子合作,苟且偷生,与国不利,于私,他们一行人还没有进大同城,连照面都没有打,他便要杀人灭口,未免太不近情面了。 所以是时候给他些颜色瞧瞧了。 “青宁别急,这回曹大人死里逃生,已经派人收集了很多他的罪证,他通敌叛国,只要曹大人回京,他一定会被下旨法办。”陶华宁安慰苏青宁,示意此事她用不着出手。 可苏青宁不服气:“朝廷要是能把他办了的话,他也不至于能在这里稳居守将这么久了。” 苏青宁猜测黄皮兴背后有一棵大树在庇护他,所以她之前听陶华宁说过有人上过弹劾他的折子,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就这样看着黄皮兴在那里兴风作浪,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件事情跟两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只要安全逃离大同,回到京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好像跟黄皮兴杠上了,执着地商量着要如何对付他。 实在是黄皮兴做的事情太过分,引起了众怒。 陶华宁道:“对了,前两天我调查他的时候听说因为他跟北狄人有勾结,所以每次北狄人进犯大梁之前,他都会派人给他们送上厚礼,以此保得大同城的平安。” 苏青宁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黄皮兴还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还有这操作,不得不说这不是一般的骚。 “北狄人不可能只满足他送的东西,不来攻击大同城,那它旁边的城池不就倒霉了?”苏青宁皱眉,对于北疆局势最近她也很用了心来研究。 陶华宁点头:“正解,这两年来,大同城无事,但它旁边的宛城和大兴城时不时地被北狄骚扰,好几次都有破城危机,朝中有人将其跟大同城相比,使得守城大将被上级苛责至今已经换了四五任了。” 苏青宁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以前在电视剧中看过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她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碰上,也是奇事一件了。 当然更奇的是,就这样黄皮兴居然还能在大同守将的位置上坐下去,甚至这两年来还隐隐有升官的可能。 她重重拍在桌案上,咬着牙根道:“这世上竟然会有他这样的人。” 陶华宁也道:“说他是个人都抬举他了,他就是个败类!” 陶华宁说他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犯下的这些事情送到京城去。 当然以他区区一个五品小官自然没办法对付他,但是曹大学士却可以。 他可是内阁辅臣,权力大,上书便利。 当然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保护着他离开,而这样一来就势必要先把黄皮兴对付了。 所以这件事情绕来绕去都绕不开黄皮兴,看来只有对他下手一条路可走了。 陶华宁暗自思索着,该从哪里下手。 而苏青宁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她正想说出来,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却是酒楼东家景研端着他刚刚做好的凉粉来了。 这一次他用的是苏青宁先前教给他的办法做出来的。 他用白净的瓷碗装了,手掌大小的一块凉粉在碗里随着他的走路的动作轻轻地晃悠着,瞧着白生生的,另一个碗里放的是调料,苏青宁看着也是根据她说的那样調的。 她不由按下刚刚的话题来了兴致,接过景研递过来的勺子,加了一些辣椒调料,舀起一小勺尝了一口。 “唔,就是这个味儿,对了的。”她高兴地眯了眯眼睛。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真,真的吗?”景研没有尝过,看到苏青宁吃得那么享受,不由动了心,连忙把余下的凉粉全都拌了,端给陶华宁一碗,自己盛了一碗,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下。 好半晌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成功了。 美食使人开心,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景研已经对苏青宁完全刮目相看。 他从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丑陋的面容之下居然是那样灵巧的一颗心。 他迫不及待地与她交流起做吃食的心得来。 从陶华宁那里得知苏青宁不仅会做,还曾经编了一本食谱,他更是兴趣盎然地与她谈论起来,并问明哪里有卖,他表示一定要买一本回来拜读学习。 他太过于热情了,搞得苏青宁都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她还是能够理解他这样狂热的情绪。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一些人会在他们喜欢的领域里付出别人不屑的努力,这是一种匠人的心得。 其实社会的进步和改变跟他们这些执着的研究一件事情的人有着很大的关联。 不然每个人都只是平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尝试没有创新,那么社会将会是一滩死水,毫无生趣,也不会有进步。 所以尽管苏青宁心怀心事,对他所提的问题不是很感兴趣,但仍然还是尽职尽责地陪他聊了一个十块钱的钱。 苏青宁选择性地把自己在现代看到过的美食大略地与他说了一遍。 聊到最后,景研俨然已经把苏青宁当成了难求的知音,竟然眨着星星眼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觉得今天跟她聊得很上头,从她这里他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他迫切地想要送他一些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管什么都行,只要他能够给得起。 苏青宁心神一动,她试探性地问他对现任大同守将黄皮兴怎么看? 这个问题好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大海里,半点波澜都没有引起。 因为景研沉默了,他像没有听见似的低着头喝茶。 苏青宁看得出来他的沉默就代表着拒绝回答,看来先前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有答案了。 她缓缓扬起嘴角笑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好一个苏氏青宁 宽敞的雅间里,点着苏青宁喜欢的清淡的冷梅香,香熏阵阵散开来,拂在三人的鼻间。 外面有风,轻轻打在半开的窗棱上,灌进来冷意。 苏青宁紧紧地盯住景研,通过刚刚短暂的闲聊,她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 她的问题一定击中了什么。 “景掌柜为何不说话?”苏青宁不是强人所难,她只是不想放弃到手的希望。 景研抬眸看着她。 这个女子长得实在是对不起观众人,但是通过刚刚的攀谈他发现她常识渊博,懂得很多东西,不仅仅只有美食厨艺。 有时候聊着聊着,总是能够让他很轻易的就忘记了她的长相之事。 说实话,如果她长得稍微好看些,他可能会生出想要娶她回家的心思。 呃,是他想偏了,因为她现在问了一个让他很为难的问题,而且在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之后又追问了一遍,显示了她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的意思。 “黄将军很好。”景研微胖的脸上毫无表情,更没有刚刚与苏青宁攀谈时的那股笑意。 所以苏青宁都不用分辨就感觉了他的敷衍。 他嘴上是这般说的,但他心里却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他怎么好了?成天见地以阻挡北狄人进犯为由搜刮城中商铺的油水。 这一整条街的商铺每年多半的收入全都收入了他的囊中。他如此贪心,当官不为民作主,有何好的?” 苏青宁的声音很低,但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嗓音天生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作用。 再加上她所说的话正是景研等一众大同商家所深刻体会的,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感同身受。 “是啊,我这酒楼从前一年能得银三千两,如今也能卖那么多,可到手的却只有千把两……”不过只是损失些银钱罢了。 “不仅如此,他与北狄人交易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为虎作伥,迟早会连累大同城。你觉得这样的他还是好的吗?” 苏青宁看到景研那般模样,已经不用再深入分析了,她敢肯定景研绝对是对黄皮兴不满的人之一,他只是不敢反抗罢了。 试想,像黄皮子那样的人,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而还想方设法地敲诈勒索这里的人,不顾一切地捞油水,能得民心就怪了。 趁着苏青宁和景研说话的时候,陶华宁也看出了诸多东西,他直接问道:“你们没有想过换一个人来守卫大同吗?” 景研惊了一跳,看着面前两人。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看出两人气度不凡,只是二人为人低调,他才没有往那方面想。 但是想想上次陶华宁就是跟着黄皮兴一块儿来的,他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嘟囔着:“换一个人又如何,每个人都是这样,换谁都一样。” 大同城这座曾经在历史极为辉煌的城池已经没救了,他们只是在这里得过且过罢了,就等着什么时候被他们造得城破,他们便开始逃难。 只是这会儿他们却是万万使得的,总觉得还能再熬一熬,毕竟故土难离,若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会冲动地远离自己的家乡了? 陶华宁笑着打断他的话,说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老天是有眼的,他开始只是没有看到你们,现在看到了,你还怕他不会庇护你们吗?” 陶华宁的话说得迷信,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靠什么老天爷。 只是有些人需要一个心理慰藉罢了,面前的景研便是。 一进酒楼,陶华宁就注意到他应该是一个信佛之人,酒楼里摆了很多人寺里请回来的佛祖,还焚香供奉,十分虔诚。 景研听进去了,他望着陶华宁有些犹豫地问他他应该怎么做? “先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只管把他搜刮你们银钱的证据留着,让你的合作伙伴也这样做,总会管用的。” 民心若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 三个人一块又谈论了一番黄皮兴的来历。 景研被苏青宁和陶华宁说得胆子大了起来,他评价他是个胆小的投机者。 还是一个马屁的集成者,他的上位,除了马屁以外就是马屁,他能够从一个小小把总一路高升至现在的总兵,拍马屁是他最得力的手段。 说起来,黄皮兴的出身其实真的不怎么样,但他一早就搭上了时任山西巡抚的黄理,因着两家同姓黄,他咬咬牙跪倒在黄理面前认了他当干爹,得了他的提携。 后来黄理进入内阁,黄皮兴的前途就更亮堂了,而且他也舍得砸本钱,年年都往京城运送真金白银。 把黄理伺候得乐呵呵的,自家亲生儿子都没这个干儿子升得快。 这一混竟然让他混上了现在的正二品总兵,独自一人驻守一方重镇。 苏青宁现在才知道原来黄皮兴身后的那个人居然是大梁朝如今的次辅黄理。 后台这么硬,难怪作恶多端依然坚挺,这就是所谓的朝廷有人好做官。 只是想想他这过硬的后台,苏青宁一度有些失落。她虽然有一颗正义之心,却不傻,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她可不会干。 商量了半晌没个办法,景研不说话了,他只是对研究厨房的事情感兴趣。 在这里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被黄皮兴压榨,不过是些银两,只要不缺够用就行。要是跟他斗,可是要连命都没有的。 不过要是有别人牵头,在不伤害自己利益,不承担大风险的情况下,他觉得还是可以参一脚的。 本着这个想法,他很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展,送苏青宁和陶华宁出门的时候悄悄地跟他们暗示,要是有最新的进展一定要告诉他一声。 他要是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苏青宁见他空有谈兴没有行动,知道他胆小惜命,她表示理解,对于他说的话便只是应付式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景研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够,待到苏青宁两人上了马车他还上前拉着跟他们他们说以后若是想要出来吃饭了,只管来他的酒楼。 什么菜管点管够,不要与他客气。 苏青宁忍不住笑了,笑他们在这里躲个难居然弄到了一张短期饭票。 应是应下来了,去与不去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是要离开的人了! 两个人坐上马车,又去城里头转了一圈,两个人特意大摇大摆地逛街,期间自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但除了跟着他们转了一圈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更不用说认出苏青宁来了。 “你看,怎么样?”苏青宁指着自己的脸笑道。 出来晃悠了一天了,刚刚与景研那么近距离地接触都没让他发现问题,可见她的易容水平极高,骗骗守城将士应当没问题。 陶华宁盛赞,与她商量,事不宜迟,不如趁着天还未黑尽,这就赶紧回去给曹大学士化妆,好赶着最后关城门的时间逃出去。 苏青宁一听连忙摇头“不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不说这妆得化上一两个时辰,咱们趁黑出去,说不定又要遇上北狄人。”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抄小道绕到大同城郊去烧杀抢掠了。 陶华宁被说服了,带着苏青宁在大同城又绕了几圈,把身后的尾巴甩掉后,与苏青宁一道回了客栈,将两人的计划原模原样的告诉了曹昆。 一听能够离开,曹大学士松了一口气,这鬼地方他早就不想呆了! 而此时的京城沈昀收到了一只从北边飞来的鸽子,卸下上面的防水筒,得到一张小纸条。 看过后,沈昀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紧紧捏住纸条,薄唇微抿:好,好一个苏氏青宁! 第五百三十九章 出不去的南城门 夜已经深了,初冬的京城寒夜里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但此时伺候在沈昀身后的杜九却觉得这天再冷也冷不过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 他这是生气了。 果然沈昀一开口便是冷意:“准备行李。” “公子?”杜九有些没有听明白,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沈昀已经不耐烦了:“收拾行李,北上,通知她,带她去个好地方。” 杜九一愣,在沈昀身后用手指掏了半晌耳朵才敢肯定自家主子说的的确是要北上,他没有听错,而且他也看到了沈昀写在纸上的名字,香香郡主,还要带上她,为什么? 还有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北上了? 如今京城的形势对于公子来说可谓一片大好,他只要呆在京城,不愁不升官。 要是现在离开了,岂不是又要耽搁很多事。 杜九满脑门子疑问,只可惜他到底不敢追问,毕竟现在的公子可不太好相处。 他趁着沈昀甩袖离开后,悄悄地挪到窗前,打开了被沈昀随意扔在桌沿上的纸条。 看到上面有苏青宁的名字时,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嘿,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管怎么样,都能与自家公子牵扯到一起。 以前便罢了,这回居然敢挖公子的墙角,胆子不小,难怪公子会那么生气。 杜三搓磨着纸条,正胡思乱想着,杜九进来看到了连忙提醒: “赶紧烧掉,公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杜三不屑一顾地处理了纸条,与杜九一起收拾行李。 翌日便赶在天光初亮城门刚开之际,三骑飞弛出城门,向北而行。 而此时的苏青宁一觉醒来,已经早早地在为同样早起的曹昆化妆了。 她的化妆道具与女子化脸的没有一点类同之处,多用一些自制的药膏和凝状物,涂到脸上,就能改变人脸的形状和大小。 曹昆原本是个正宗的国字脸,苏青宁给他涂上自制的药膏之后,就将他的脸变成了圆胖脸,原本突出的两颊被补足了,整张脸看着胖乎乎的。 眼睛也由原先的大眼睛化成了眯缝眼。 这种眼睛是最容易化的,而且特征足够明显,最具有识别能力。 “哦哟哟,化成这样,我要不是亲眼看着的,恐怕连我自己照镜子都不认识。”曹昆对着手里的镜子惊叹。 其实从昨日听陶华宁说起这个化妆潜逃的计划时,他打心眼里是不同意的。 想他曹昆,入仕途二十余载,风雨突变,什么事没有见过经历过,如今却在这一方重镇被人截留,真是可笑又可恨。 但他要是不同意化妆的话,恐怕就真的出不去了。 如此他就没办法把陶华宁给他收集到的黄皮兴通敌叛国的证据送回去,也没有办法将恶贯满盈地他收拾了。 他怎么甘心? 他纵横朝野这么多年,斗败过上任阄党洪八,也协助上任首辅拉下过权臣严忠义,如此他怎么能栽在区区黄皮兴这个庸人手里。 陶华宁对他的时候说得对,忍得一时委屈,怎么地也得把他拉上马来。 不然他枉对大同城的百姓,更愧对皇帝陛下的信任。 几经劝说,曹昆完全同意了陶华宁和苏青宁的化妆潜逃计划,并于一大早就来配合了。 他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坚定地做下去,不能犹犹豫豫,反而误事。 安慰好自己的曹昆,十分配合苏青宁,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化好了。 苏青宁最后在他的鼻子上面点下一个大肉痣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曹昆俨然已经不认识了。 “这,这是我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总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可现在他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了。 镜子里面这个肥头大耳,细缝眼睛,倒葱头鼻子,上面还长了一棵黄豆大小黑痣的中年男人真的是他吗? “天啦,这也太神了吧。”陶华宁看着曹昆也是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要不是他亲自守着化的,曹昆此时走到街上去,他哪里认得出来。 “已经没有先前半分影子了。”这何止是化妆易容,简直就是换了张脸。 苏青宁歪着头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陶华宁她需不需要化。 “不用,他没有见过你,不用化。”陶华宁看看时辰催促着他们可以离开。 苏青宁看了看陶华宁问他为何他不化? 陶华宁笑道:“我不走。” “为啥不走?”苏青宁不解。 她一直以为陶华宁是要跟他们一起走的 陶华宁看向曹昆,按计划他是应该跟他们一起走的,但昨夜他去找曹昆的时候,听他说起有关黄皮兴的证据还有一个重要的没有拿到手,他必须得靠他是二皇子的人的便利接近他然后弄到手才行。 所以这会儿便走不脱了。 苏青宁满心期待一下子落空了。 她要求与陶华宁一起留下来。 陶华宁不同意,让她趁着大同城现在还太平赶紧走,不然再过些日子恐怕想走都走不脱了。 一听这话,苏青宁立刻意识到陶华宁留下来将要做的事情肯定很危险,危险到会让黄皮兴封城,或者追杀他的地步。 知道他有危险,她还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逃离,她咬咬牙说还是留下来陪他。 “不行,你不能留下,北狄那个土蛮子还觊觎着你,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他一定会想法子潜进城里来。到时候你会有危险。” 提起呼延协律,苏青宁一甩头发:“我才不怕他了。先前不过是他带的人多,后来又是在他的地盘,我才虚与委蛇,他要是敢到大同城来,看我不收拾他。”她说着还不觉得解气,用力甩了甩胳膊才觉得心头舒服片刻。 陶华宁轻笑,看着苏青宁白皙秀雅的脸庞,说实话,要不是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害怕青宁跟着他出事,他是真舍不得让她走。 但是一心为青宁着想的他还是说服了她,以让她把证据带回去,并且护送曹大学士为由说动了她。 “听说,你们越早离开这里,把证据送到,黄皮兴就能越快倒台,大同百姓也能越早解脱,而我的处境也会越早安全。” 苏青宁被说服了,她虽然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但内心深处也有一片热忱助人,伸张正义的心。 如果她回去能够帮到陶华宁,那么不用他多说她自然也会听从。 为了确保此行百分之百成功,大家分开行走。 化妆成路人甲的曹昆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走在出城的道路上。 苏青宁则刻意落后在他身后几个位置。 出城的队伍很长,守城将士们需得一个个查看他们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 苏青宁远远地注意到今天的守城卫士们手里已经拿上了画像。 他们正在对着排长队的人挨个比对检查。 只是离得远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的画像画的是谁。 她对着站在队伍旁边陪着她的陶华宁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守城将士手里拿的画像。 陶华宁会意,连忙挤到前面去出示身份后,看了一眼,顿时大惊,低着头掩饰好情绪后连忙往后走,走到苏青宁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画像叫苏青宁。” 苏青宁一惊,心头“咚咚咚”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么连她的画像都有了? 她看陶华宁一眼,心里电光火石之间假装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哎呀。”她摔出了队伍,半躺在地上捧着膝盖小声呼痛。 陶华宁假装上前询问,顺势将他扶了出去。 苏青宁装作一瘸一拐地跟着他离开队伍,来到城墙边的墙根处,满脸惶急:“发生什么事呢?” 陶华宁先前不是还告诉她黄皮兴不认识她,她可以随意出入吗,怎么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居然就被人盯上了,连她的画像都有了。 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神思抑郁。 陶华宁已经想通了,提醒她道:“大约是呼延协律。” 苏青宁一拍脑袋,是了,黄皮兴跟呼延协律有勾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呼延协律经过一天一夜,大概已经回过神来了,推测她可能逃到大同城,所以就找到与他有勾结的黄皮兴画出了她的画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抓住她。 “哼,可恶的黄皮兴,他居然……”苏青宁恨得紧紧握拳,牙根紧咬。 陶华宁刚想安慰她,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一阵强大的掌风袭来,他连忙推开苏青宁,硬着头皮梗着后背迎上去,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的青宁受伤。 第五百四十一章 马车上深情告白 长满青苔的城墙之下,苏青宁与陶华宁侧着身子站着,一心一意说着悄悄话。 身前是斑驳得布满历史印痕的灰白色墙砖,身后不远处的拐角是排着队大声喧哗的出城百姓。 两个人丝毫没有提防,却冷不丁来了一个偷袭之人。 陶华宁为保护苏青宁以揉体之躯抵挡,被偷袭之人一掌击中后背,他的五脏六腑顿时翻涌,如同坐着船在巨浪滔天的大海里航行了整整一天似的,气血翻涌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啊……宁哥儿。”苏青宁眼睁睁地看着一道赤红色身影骤然出现,然后陶华宁将她推开,接着便是一声闷哼,苏青宁俊秀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口鲜血喷在了她的左肩上,她惊得大叫他的名字。 但是陶华宁已经暂时没有办法回应她了。 因为他受伤过重,身子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让人瞧着心痛不已。 “宁哥儿。”苏青宁上前快手扶住他。抬头看向那个出手打伤陶华宁的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络腮胡子,熟悉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青宁姑娘你好,又见面了。” 面前的呼延协律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面前的苏青宁不施粉黛,穿着青色长裙,打扮朴素,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诱惑,让他无法自控地恨不得把眼睛粘到她身上去。 可苏青宁对他却并没有任何好感,她只觉得他讨嫌。 “是你,是你伤了宁哥儿。”苏青宁咬牙,幽黑清澈的眼睛里已经积蓄起了危险。 呼延协律却仿佛并没有感觉到,站在苏青宁面前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眼中带着贪婪。 或者他已经看到了苏青宁眼中的危险,他只是并不觉得苏青宁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能够对他做什么罢了。 他不怕她。 “你伤了宁哥儿,为什么?”苏青宁冷冷地望着他,声音清冽。 呼延协律不在乎地摊手:“因为他会阻拦我带走你。”所以他刚刚那一掌原本就是朝着陶华宁去的。 但是在出手之前他突然间起了一个试探他的心思。 他想看看自己故意制造出这一掌打在苏青宁身上,这个面容清秀的好看男人会怎么做? 他可真是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知道避不了之后,竟然连动都不动就全力承下了自己那一掌。 要知道他可是他们大狄出了名的大力神,力气是一等一的大,双拳挥舞堪与林中老虎匹敌,单手举上百斤的大鼎也不在话下。 可想而知,这人中了他一掌,后果会有多严重。运气不好的,可能五脏六腑和心脉早都已经被他震碎,当场一命呜呼了。 而运气好的,或者有身手的,知道运气来抵挡,但这样直面攻击,半点都不曾避让的,结局也不会好太多,受重伤是必定的。 “谁说我要跟你走的?”苏青宁紧咬下唇,冷声反驳。 “我知道,所以我打了他,你不想走,可是你没得选。”呼延协律虽然人生得粗壮,但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人。 相反他为人精明强干,颇有算计。 “是吗,那你就想错了。”苏青宁说着话,只见她衣袖一挥,一瓶黄色地粉末挥洒而出,整瓶粉末全都招呼到呼延协律身上去了。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呼延协律下意识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看着苏青宁。 就在刚才他以为他已经完全胜券在握了。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很厉害的身手足以与他匹敌的男人已经被他重伤,他短时间之内再也不可能积蓄力量来与他过招。 他觉得带走苏青宁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苏青宁偷袭了。 还是些不知名的黄色粉末。 他在被粉末攻击之后,当时就吓到了,使劲捂着口鼻不敢呼吸,不敢动,但在他静下心来观察半晌之后发现这粉末已经被风吹走了,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际性地伤害。 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此时也不再犹豫了,赶紧朝着苏青宁伸手,想要将她控制在手里,免得这个看似娇弱无依的少女一会儿再出些什么幺蛾子,妨碍他的抓捕计划。 只是他的手抬起,刚刚触碰到苏青宁的肩膀,浑身就是一阵战栗,接着四肢一软,身子摇晃起来,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苏青宁冷哼一声,一手扶住重伤的陶华宁,腾出一只手捏住呼延协律的手掌,用力掐了一把,像赶苍蝇一样赶下她的肩膀。 “该死,我说过,这里是大同城,是大梁的地盘,你不出现则矣,你若出现我必不会放过你。” 苏青宁早在准备易容材料的时候就已经在防备着呼延协律这个狗东西会对她穷追不舍,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些招呼他的好东西。 原本看着他们已经排到了出城的队伍里,距离出城不远了,她还以为这趟就能如此顺利地捱过去了。 没想到临了,呼延协律果然没有放过她,不仅找人绘制了她的画像投到了城门口阻挡她的出逃计划,还亲自混进城里来抓她 真当她是根豆芽菜,想掐一把就掐一把吗? 她恶狠狠地盯着四肢失去力气的呼延协律,他靠着墙根立着,眼睛上翻,无助地看着她。 苏青宁咬牙,对他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恨意,谁让他伤了陶华宁。 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出一双手来,以至于她扶着陶华宁就没办法弯腰摸出藏在膝盖处的匕首。 否则她定要抽出来扎他一刀,扎死为止。 苏青宁四下看看准备把陶华宁扶到地上坐着,她想要料理了呼延协律,算是为大同城除恶。 但还没等她把陶华宁扶着坐好,旁边就有两个身着短打的中年男子看了过来。 只看他们强壮的身形和那一嘴的大胡子,苏青宁便知道他们定是与呼延协律一伙的,也许根本就是他的随从。 她惊了一跳,顾不上拿取匕首刺呼延协律,扶着陶华宁悄悄地顺着墙根溜走了。 解决呼延协律一个容易,那是因为他刚刚重伤了陶华宁,心里正得意着没有防备才会让她偷袭成功。 可找过来的人是两个人,他们互相照应着,她的偷袭之术可不容易管用,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撤离就撤离罢。 苏青宁心里盘算着,脚下不停,扶着受伤的陶华宁走得飞快。 “咳咳……”陶华宁毕竟受伤在身,虽然他用本身的功力抵挡着呼延协律的进攻,又用内力化解了一部分,但他心肺受创是事实,一咳嗽嘴角就浮出血丝,吓得苏青宁连忙停下来。 “宁哥儿,你没事吧。”她以为是自己走得太快,带累并加重了陶华宁的伤势。 “没事,我没事,青宁,辛苦你了,幸好有你,咳咳……”陶华宁调整了半天呼吸才能平缓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纵使这样他还是很难控制地咳嗽,一咳就又见红。 苏青宁连忙捂住他的嘴,满脸焦急地让他不要说话。 “不要再说了,你伤得很重,需要看大夫,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看。” 陶华宁却不以为然,他轻轻勾唇笑了笑,装作无意地轻轻吻了吻苏青宁的手掌心,然后满足地笑了。 苏青宁心头跳了一下,想收回手,但见陶华宁苍白的面容又不忍心,便任由他去了,她只是着急忙慌地找了一辆马车,在车夫地帮助下把陶华宁搬上马车。 车帘放下的时候,陶华宁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挣扎着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城门口的方向。 在那里,圆胖的曹昆已经不在了。 而这期间城门口并没有发生任何混乱,说明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守城将士的检查,安全离开了大同城。 他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牵挂着的大事,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苏青宁见了吓到了,害怕他这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小声呼唤:“宁哥儿,宁哥儿,你别睡,千万别睡。” 陶华宁身子发虚,头疼欲裂,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搞得他真想睡,想要一直睡下去,不要醒过来。 可苏青宁却在一旁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他觉得有些吵,意识迷迷糊糊间,眼睛都没有睁开,双手一抬抱住苏青宁的脑袋,将其往下一按,两人的纯准确地贴在了一起。 “唔……”嘴唇上传来的温热濡湿的触感把满心担忧的苏青宁狠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挣扎,可被陶华宁圈住的头用不起力气,双手便毫无章法地撑到了陶华宁凶口上,压得他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 苏青宁吓得不敢动弹,陶华宁咳完,又急不可耐地攫住她的双纯。 青宁的纯味道真好,又娇又软又香又甜,软软糯糯,让人欲罢不能。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真的不想嫁我 苏青宁睁着一双大眼睛,身子僵着,双手撑在车壁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陶华宁在她的纯上作乱。 孰不知正是她的犹豫和瞬间的安静放纵了陶华宁的大胆。 他从一开始的试探性接触,慢慢地到用纯角去啄苏青宁的纯,再到慢慢地侵进她的檀口中,品尝着她所有的美好。 苏青宁由一开始地不敢动到慢慢地被他引导着沉沦其中,她被陶华宁过分的温柔与熟练的技巧弄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忘记了她该怎么做,或者应该做些什么? 她只能微张着唇,感受着陶华宁的纯齿在上面扫荡,不放过一个角落。 他采撷着她所有的美好,留下丝丝甜蜜和柔情。 “唔……”苏青宁情不自禁地溢出声音。 这是不可控的过程,当她发现时,她的脸刹时红透了。 她反应过来,再次尝试着推搡陶华宁。 但她的手刚碰到陶华宁的肩膀,还没等她用力,他就势要咳嗽,吓得苏青宁连忙收手,浮在半空中,不敢触碰他。 陶华宁眼睛不睁,但嘴角却无法自抑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幅度。 这一刻来得太不容易了,他想好好珍惜,细细品尝。 这个吻记不清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 因为苏青宁在前期的矛盾与犹豫中被陶华宁带着渐入佳境,最后终于完全失去了抵挡的力量。 尤其当她想到陶华宁这么多年来为她付出那么多,这一次又是为她受伤…… 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她就是这样的人,对待敌人时,她可以丝毫不心慈手软,该出手就出手。 可是面对对她好的人,一心为她的人,她是半点也舍不得伤害。 所以她还能怎么办,只能任由陶华宁借受伤之际占尽了她的便宜。 许久过后,两人的纯自然而然地松开,两人的心绪都有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苏青宁满颊生晕,女眉眼如丝,粉唇泛红,眼中凝着心疼与娇弱。 而陶华宁则是强忍着背上的痛意,满脸深情地借机表白:“青宁,咳咳……我心悦你,嫁给我,嫁我,可好?” 熟悉的字眼,熟悉的话语让苏青宁一下子从陶华宁精心编织的柔情蜜意中苏醒过来,她长吸了一口气轻轻转过身去低头沉默着。 “青宁,我,对不起,我会把郡主的事情处理好,事实上我已经在处理了,快了,很快就会好。”陶华宁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激动地剖析着他前些日子在京城做的事。 苏青宁记起来陶华宁前些日子在京城似乎一直在忙碌,虽然偶尔他会抽时间到她的小北庄来看她,但大部分时间都不见他的踪影,当时她还以为他刚刚调到京城来任职,所以有些忙碌,便忍着一直没有问他。 如今才知道他竟然是在为解除他跟香香郡主的婚事而忙碌。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反正她暂时并不想考虑成亲的事。 陶华宁问得有些急切,她思索片刻后告诉他实话,她现在不想嫁人的事。 “青宁,你是不想想嫁人的事,还是不想嫁我?”陶华宁皱着眉头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试探。 苏青宁转眸看他,他的伤很严重,从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可他却依然忍着问她这些问题。她不知道是该说他是个情种还是该说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就是单纯地不想嫁人,所以你别想多了,好好休息,药堂马上就要到了。”苏青宁不忍他受着伤还要被心事折磨着,大方地告诉他实话。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他是她在这里除了她爹娘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也是与她一路相依相携着走过来最相契的人。 如果她有朝一日她想要成亲的话,也许真的会首选他。 只是现在刚被沈昀那样伤害过的她暂时并不想谈论这些问题。 她并非草木,就算平日里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对沈昀多用心,但她依然还是忍不住分出了几分心神给他,所以终究被他的无情和冷漠伤到了,她需要一些事情来疗伤,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苏青宁的眼神很清澈很干净,也很真诚,陶华宁知道她没有撒谎。 他也理解她被沈昀伤害的苦痛,他决定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地恢复。 这期间他不会放弃追求她,直到有一天她的伤完全好了,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他,嫁给他。 想到这些事情,陶华宁竟然觉得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痛了。 古人诚不欺我,爱情的力量 果然是伟大的。 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没什么事,回去养几天伤就能好了。 但苏青宁不信他,硬是使唤车夫把他送进了大同城里最出名的济善堂,找到里面的大夫替他看诊。 看了伤势开了药,这才算完。 正当这边忙碌完毕,那头药堂大厅里便传来几道生硬的声音。 “大夫,救人,快点。” 这两个两个字往外蹦,还明显带着一股胡茬子味的话语,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北狄人找上门来了。 苏青宁心头一紧,立时就要站起来。 陶华宁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如果是呼延协律一行人的话,他们俩此时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关键他自己出事就算了,他不想更不舍得让青宁出任何事情。 “怎么办?万一他们要进来不就看到我们了?”苏青宁低下头俯在他的耳朵悄声说着话。 陶华宁耳根子暖乎乎的,痒酥酥的。 他轻轻碰了碰苏青宁的鼻尖小声道:“不怕,把这银票给小伙计,就说我喜欢安静。” 陶华宁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塞到苏青宁手里。 苏青宁一瞧,不由得笑了,但这法子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照做了,那伙计果然很快就手脚麻利地把门关上了。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不好意思公子,这里面住满了。” “带路,再找一间。” 粗豪的声音远去,苏青宁提着的心方才慢慢松下来。 手里紧紧握着的瓷瓶也缓缓松开,将它重新安置好。 在这里养伤一养就是两天,陶华宁的伤还真是重,好在那个大夫是个真有本事的人,开的好些药吃了都管用。 说来也怪,陶华宁和苏青宁二人不敢随意在大同城里乱晃悠,这才窝在这里。 那边呼延协律带着两个随从居然也在这药堂里住了下来。 搞得苏青宁这两天连门都不敢出。 每天的药都是让小伙计送到屋子里面来熬好的。 好在这屋子够大,里面病床有三张,够她睡的。 不然这日子不知道咋熬过去。 “他们怎么还不走,不会是发现咱们了吧。”苏青宁有些担忧。 陶华宁摇头:“呼延协律虽然精明,但他性格火爆,如果真的知道我们在这里,恐怕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他们不走的原因恐怕在于你给他下的药粉上。” 苏青宁疑惑,难道是她下的药粉这药堂的大夫解不了? 陶华宁点头道:“昨日你歇着的时候,我问过小伙计,说那位病人的病症不好治,治了两天,浑身依然无力,动弹不得,行动不利索,青宁你给他下的是什么药?效果如此强?” 苏青宁低头轻声道:“软筋草,还是沈昀给的方子,我只是又加工了一遍。” 那是先前她被人掳了,沈昀为了给她自保的方子。 但苏青宁嫌弃那药粉的威力不够强大,只能让人身体短暂地麻痹一个时辰,于是自己改良了一下,加大了剂量,更是用现代化学的方式提纯了软筋草的精华。 但做好后,她从未使过,所以不知道它的具体效果如何,故而才没有想到它的功效竟然如此持久。 “你现在好点没?不如我们趁机溜走?”苏青宁做了一个跑路的手势。 陶华宁起身呼吸了一下,又运功走了一遍点点头说他没有什么大碍了。 就算出去跟他们正面对上,也不用怕了。 苏青宁摇头说还是保险一些的好,走漏了行踪,怕要被他们盯上,身后老是有一根尾巴,烦人的紧。 陶华宁自然听她的,两个人准备着悄悄撤离,一前一后走到门口,苏青宁在前,轻轻拉开房门,刚要出去,迎面看到一人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她愣了一下立刻把门关上了。 天啦,他怎么找过来了,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陶华宁看苏青宁吓成那样,以为是呼延协律找上门来了,他按住苏青宁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把门悄悄拉开一条缝,抬眼去看。 透过那条狭小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人在哪里?”他正在询问这两天日常照顾他的小伙计。 只见那小伙计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房间,然后在陶华宁紧皱的眉眼中指向了走廊的右边。 陶华宁松了一口气,便听到沈昀沉声道:“走,进去看看。” 苏青宁也看出来了,药堂小伙计不愧是收了他们的银票,倒是挺靠谱的,在关键时刻没有出卖他们。 两个人正在感慨着,突然间听到敲门声,同时沈昀说话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呼延王子,在下知道你在里面,你受了伤,我是大夫,或许我能医好你。” 苏青宁和陶华宁同时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间有种放松的心理,原来沈昀来此并不是来寻他们的,他是来找呼延协律的。 苏青宁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来找我们。” 陶华宁皱了皱眉:“青宁,伤害你的人是他,应该是他心虚不敢见你才是,怎么到你这儿却反过来了?” 陶华宁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表面上看起来确是如此。 但是因为他尚且不知道苏青宁北上来是为了破坏沈昀的皮毛生意,并且她很肯定,凭她留在呼延协律那儿的信息,她肯定已经成功地破坏了。 所以此时看到沈昀找到大同城来,她第一反应就是他来找她算账的,所以她心虚了。 苏青宁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在呼延协律那儿的时候做了点……手脚,把他的生意搅黄了,他恐怕是收到消息了。” 所以应该是来找她算账了。 陶华宁双眼一抖,头抚前额没发表什么意见。 反正他心悦苏青宁,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带着男友滤镜,觉得她做得都是对的。 况且,沈昀当初那样伤害青宁,她那个时候有多难受,他全是一点一滴地看在眼中的。 如今她不过是回敬了沈昀一些,理所应当。 当然心里想归想,这个时候沈昀找上门来了,陶华宁却不敢轻忽。 他早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沈昀了,他们之并的情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亡了,陶华宁很确定,现在的沈昀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话。 所以他们该想办法逃离了,否则等到他找到呼延协律,两个人联手来找他们,后果可能不大好。 陶华宁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外面走廊上表面看似空荡荡的,但在沈昀进入的那间房间门口却一直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整个院子。 一旦他们有任何举动都会落入那人眼里,他朝苏青宁打了一个手势,提醒她这一点。 “我知道,那是杜三,他眼睛贼亮,最擅长盯梢。”苏青宁早就认出他来了。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沈昀这次前来居然只带了杜三而没有带着杜九。 杜三性格冲动,黑白分明,是个标准的直性子,遇事不会转弯,让人十分头疼。 而杜九相对来说便睿智聪明多了,他行事很有分寸,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不过不管那儿站的是谁,他们都对沈昀十分忠诚,只要有人守着他们就别想离开。 两人只好把门又重新关起来,但就算他们再小心,开门关门还是发生了响声,引起了眼睛犀利,耳朵灵光的杜三的注意。 他进去跟沈昀汇报了一下走廊第一间的动静,沈昀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碍着呼延协律在他没多说,只是问他:“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呼延协律现在浑身僵硬,住在这个药堂里,用药两天都不见管用,他觉得他的四肢都快要断了。 而沈昀乍然找上门来告诉他,他是大夫,他能治他身上的症状。 但是要求就是恢复他们之间的皮毛生意。 想想沈昀就是苏青宁口中的夫君,是他放出话去要杀掉的人。 此时他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却不能对他动手。 沈昀看他不说话,便拿出一小颗黑色药丸给他,告诉他这药丸不能根治他的症状,但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呼延协律当然是不信的,但碍不过沈昀的言语恐吓:“你的症状变成这样至少两日了,再多半日,你的身体就会僵化,四肢血液得不到流通,留着也没用了。” 意思是他中招至此已经两天,这加强版的药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起初两天会让他无法动弹。 尔后会慢慢地冻结他不能动弹的四肢血液,如此一来,四肢将不会有血液供给。 如果他的治疗再不见效,他这四肢便没有什么用处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昀的话,呼延协律突然感觉到他的双手有阵阵隐痛,痛得他不得不趴在床上,额上斗大的汗珠利落地滚在地上,痛得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样,我再问你一次,想好了吗?”沈昀淡声问道。 他也不急,反正痛苦的那个人又不是他。 “救,救我,救我。”呼延协律能忍住两天的手脚僵硬,却害怕截掉四肢,这太恐怖了,他一个北狄的战神,怎么能失去双手双脚了? 不过他中意的南梁姑娘苏青宁用这样凶猛的药对他,他到底是有多恨他? 沈昀给出一颗黑色药丸,却见呼延协律摇了摇头:“不,不要缓解,给我解药,我要解药。”这样手脚僵着不能动弹的感觉他一刻都不想感受了。 沈昀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而拿出另一个瓷瓶来,拿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他。 “和水吃下去,一刻钟便能缓解。”呼延协律将信将疑,他身边的侍卫便有些不敢接。 沈昀摊手一脸无所谓地道:“我数到三不要的话就收回了。” “不,不,我吃。我吃,反正不过一刻钟,要是药有效,我们再来谈刚刚的事。” 沈昀冷笑没说话,只是心里却在想,苏青宁都能对他下这样的药丸,以他的能力再下点力道更加强大的也不难。 这一刻钟还没有到,外面站着盯梢的杜三便进来附着他的耳边悄悄地道:“公子,你要找的人也在这里。” 沈昀心里一沉,面上半点不显,朝着杜三指的房间看了一眼,轻声道:“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还有这药丸。”这药丸他是原创,而她改编药方子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看到呼延协律的症状,他就已经知道,这事是苏青宁干的,而她肯定也没有走远。 没想到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她居然就在这里,说来他也真是时候收拾她了。 他转身朝呼延协律道:“你先歇着,我去这药堂转转。” 呼延协律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但明显他有事情要做。 两人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他在受着他的威胁,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操心他的事,当下挥手让他自便。 沈昀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走廊上,他吸了吸鼻子,果然是她身上的气味,淡淡的幽兰馨香。 刚刚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惦记着呼延协律的事,再加上这药堂后院里果着诸多草药,他一时之间没想到苏青宁会在这里,因而疏忽大意没有刻意去闻她身的气息,以至于刚刚错过了她,现在是时候找出她来了。 沈昀一步步朝着走廊左手边第一间走去。 他还记得刚刚来的时候,他们是走过这间屋子的,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就躲在里面悄悄地看着他。 就只是一门之隔,他在门外,而她在门里。 而且此时他的身边应该还有着另外一个男人。 哼,好一个苏青宁,她可真是闲不住,脱离了他,这么快就找到另外的去处了,而且居然还敢算计他,大约是前些日子他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对她太过放松了。 越临近那扇门,沈昀就越是走得慢。 直到他站在门外,突然之间,他有些犹豫了。 见到她之后,他该说什么? 狠狠地训斥她一通,指责她不应该跑到北疆来,还是说改变太度好好与她说话。 沈昀犹豫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同时响起一道轻脆的声音: “沈大人,你的人说陶探花可能也在这里?我来看看。” 沈昀点点头说不确定,然后指着他面前的那扇门道:“郡主想知道的话,答案就在这道门后。” 香香郡主一怔,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地上手一把推开了门。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两个强者的碰撞 当然想象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现在的苏青宁根本不知道沈昀认出她来从来都不需要看脸,他自有他的办法! “你说,沈昀与呼延协律碰到一处会怎么样?”苏青宁一边往脸上涂涂抹抹,一边与陶华宁说话。 陶华宁几乎不用想便直言道:“如果沈兄要与呼延协律谈生意,那必定不会与他发生摩擦。”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大梁人胆敢跟呼延协律明面上闹翻。 “为什么,他见天的领着自己手底下的兵将来大同城边抢掠,难道不是大梁的敌人吗? 大梁官员瞧见他应该人人得而诛之才对,怎么反而不能得罪他?” “北狄多有侵犯大梁这事不假,可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且不仅仅只是大梁朝,在前朝数百年来,一直都是这个传统,而且两国并没有在明面上宣战,我朝若是贸然对他国王子下手,岂不是等同于宣战。 大同城这样的境况,一旦打起来,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所以呼延协律胆敢光明正大地来到大同城,并不是他带的人有多少,也不是他与大同总兵黄皮兴的关系有多好。 他就算准了大梁朝不敢轻易挑起与他北狄的战事。 他们倒不怕的,大不了领着人冲杀进大同城,趁机烧杀抢夺一波。 但是大梁朝可就不一定了,多年安逸的生活,发达的经济已经让他们不敢轻易生出战事来了。 他们享受惯了舒适与和平,没有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就算要打,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昀不傻,怎么会对呼延协律下手,更何况他此行更多的是想要跟他做生意,故而绝不会动手。 就只看他们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陶华宁做出上述结论是因为他不知道苏青宁曾经与呼延协律说过什么。 也不知道她在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然而苏青宁自觉那事不大怎么光彩,当着他的面不好说出来,犹犹豫豫一阵后,她让陶华宁派人出去打探沈昀和呼延协律之间的交易。 兴许是呼延协律和沈昀胆子都大,他们并没有将两人的会面当作什么机密之事,陶华宁派出去的人很容易就打探到了。 甚至连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能还原的十成十。 听到沈昀说他们两个之间除了认识以外没有任何关系,苏青宁的一紧又一松,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她的内心里却是极其的震惊在惊过之后她又渐渐地开始接受沈昀的那番说辞。 好,很好,他说的,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的确他早就已经抛弃她了。 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此时的苏青宁已经失去了在京城时的勇气,还想着为此事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的她只想远离沈昀,不要再看到他,永远都不要。 当然她最想躲着的那个人里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呼延协律。 他一再重复地问沈昀他们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她曾经随口许下的一个诺言。 那个时候的苏青宁根本没有想过远在京城的沈昀会跑到北疆来找呼延协律,两个人碰在一起居然会说起她。 以至于让她原本无坚不摧的话一下子变成了一张纸,轻轻一戳就要破了。 苏青宁心中那叫一个怄呀。 而陶华宁则是一脸不认同地看着她。 “青宁,你怎么能给他那样的承诺,你……”他可是要娶她的。 呼延协律那个大老粗怎么排也排不到他前面来。 苏青宁无语地捂住脸,她弱弱地跟陶华宁解释,当时她落入呼延协律手里,怕拒绝得太过分了,他会狗急跳墙,所以才会拿沈昀出来说事。 “可你万万不该答应他,现在他得了沈兄的话,万一他非要让你履行诺言,你该怎么办?”陶华宁忧心忡忡。 苏青宁嘟嘴:“我才不会嫁他,死也不嫁。”呼延协律休想娶她。 陶华宁连忙抱住她不许她再往下说:“只要青宁你不愿嫁他,我不会让他找到你。” 只要两个人不见面,那么青宁说了什么都无所谓。 苏青宁点点头,当时是权宜之计,现在却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时不时地就让她头疼。 但至此苏青宁也不后悔,当时的情形那么危机,她要是不那样说的话,恐怕呼延协律那个大老粗早就对她动手了。 毕竟他眼中的情谷欠可是骗不了人的。 苏青宁推开陶华宁心疼地抱住了自己,以后她一定要时刻注意着呼延协律的动向,不能被他找到了。 想想这个破地方,从她脑子犯抽要过来,到现在除了李耶谈成了跟呼延协律的生意以外,她破坏沈昀生意的事情似乎效果并不明显。 唉…… 一声长叹,万千血泪呀。 苏青宁忽然觉得自己针对沈昀的计划有些过于愚蠢,终究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她怎么可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沈昀的对手。 坑人是他常做的事,那些把戏也都是他玩剩下的。 苏青宁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迷,直到李耶辗转反侧差人送来消息苏青宁的心情才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李耶传来的信上说了呼延协律虽然已经跟沈昀那边恢复了合作,但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把所有的生意都完全交给他。 而是从中拨出了一半给他们。 苏青宁的高兴劲儿还没有下去,很快就听到来人说起李耶的猜测。 “李管事说北狄小王子恐怕猜到他是小姐的人了。” 所以才会在沈昀找上门来依旧留下了跟他合作的份额。 苏青宁跌坐在椅子上。 李耶的信中光顾着高兴,但她却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呼延协律不是傻大个,他有肌肉也有智慧,他既然猜到了李耶是她的人,他故意留下的生意便是在无形地向她宣布,他没有放弃她,依旧想要娶她。 同时也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跟着他以后还会有更多赚钱的机会。 这于她而言无疑又是一记重击。 这里面还透露出呼延协律想要传达出来的一个重要的信息。 意思是她虽然用那样决绝的方式逃离了他的身边,但他并没有生气。 不仅留下了她的人,依然会屡行与她的合作。 他在意她,同时他也是宽宏大量的。 不得不说苏青宁有时候脑子里就是想得过分的多了。 不过这些事情不想又不行,只是越想越抑郁。 陶华宁在旁边看着她难过,她又不说只能干着急。 “青宁,发生什么事呢?”陶华宁没有与呼延协律深入相处过,不知道他的为人如何,更不懂他隐藏起来的心思。 苏青宁在短暂的抑郁后平静了下来,将李耶的信说与陶华宁听,又将自己对呼延协律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 “他休想。”陶华宁一瞧呼延协律居然这般惦记青宁,那叫一个生气,他问苏青宁是否可以把李耶调回来,与呼延协律的生意不做了。 “不行,呼延协律既然透露了这些消息,那就说明李叔肯定被他严加看管起来了。 只怕现在他的行动都由不得他自己了。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不想这些事了,反正没有找到我之前,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有任何行动。”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藏好了,千万不能被呼延协律逮住了。 陶华宁闻言,心头一动,看了看苏青宁现在的妆容。 她已经化成了,先前年轻美丽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眼睛苍老的老年妇人。 今天这个妆容比之昨天的更加逼真几分,走在大街上打死他也认不出来她。 苏青宁看陶华宁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妆容过关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生意的事情随他去吧。 她想了想写了一封信,里面用的是他们在巴蜀时说的土话,防的就是呼延协律,苏青宁做好了准备,就算这信被呼延协律截住了,他也看不懂里面的意思。 大概意思是李耶要想办法离开北狄,把生意交给闵文中来做。 做得成做不成已经不重要了,但一定要平安回来。 呼延协律现在不在北狄,这信送的正是时候。 而且呼延协律现在对她有心思,很大概率上不会为难她的人,眼前正是机会。 信送出后,苏青宁突然想到比他们先行一步的曹昆,感慨着道: “也不知道曹大人有没有顺利离开。” 他可是扳倒大同总兵黄皮兴的重要一环。 陶华宁点头小声说他已经通过秘密渠道收到曹大人安全的消息。 闻言苏青宁松了一口气。 曹大学士安全,那么他们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 现在便可以全心全意想一想他们将会如何离开这里了。 为了掩护苏青宁离开,陶华宁主动与她分开,因为他对苏青宁的易容技术十分自信,只要他不在她身边碍着她,她一定能顺利出城。 想是这般想的,可谁知道这次在城门口会有一双像x光一样带着透视的眼睛守在那里,只等苏青宁送货上门。 第五百四十六章 生你的气我配吗 大同城门口,苏青宁又一次出现在这里。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化着妆驼着背,脚步缓慢地走在队伍中。 偶尔会因为老迈站不稳而被人推来挤去的。 她将之默默地忍受下来,偶尔抬眼看着前方,城门巡检处已经越来越近了,她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紧紧握住拳头,抚在胸口处,看一眼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陶华宁,他在那里她的心颇安。 只是这股安心还没有落下去,她便看到了一个让她心神一紧的人——沈昀。 他老人家居然也在城门巡检处。 他背着手穿着一身便装站在那里,眼神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盯着缓慢行进的队伍。 没错沈昀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上午了。 从晨起城门打开之时,他就早早地守在这里了,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抓出混在里面的苏青宁。 沈昀的目光太利,苏青宁不敢直视他,害怕被他盯上了。 她只敢低着头,用手遮着额头,悄悄地从指缝间去看。 沈昀的目标果然很明确,男的老的,他一律不看,眼睛只管盯着年轻女子来看。 好在也是沈昀,要是换作别人那样盯着人家姑娘看,恐怕早就被人责骂了。 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有人被他盯着看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朝着他直挥手。 苏青宁暗道不愧是边境之城,挨着彪悍的北狄国就是不一样,民风真是够开化的。 这要是放在大梁其他地方,那些女子早就羞都羞死了。 苏青宁暗暗骂了沈昀一声衣冠禽兽然后抬起了头,她不怕,她现在的妆容就算是从他面前走过她也无所畏惧。 苏青宁信心满满,调整好状态大大方方地从沈昀面前走过。 负责巡检的守城卫士一看是她这般年老的人,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她。 苏青宁心中暗喜,躲过沈昀的目光,缓缓移动脚步从他面前走过。 走过了,走过了,就快要离远了。 苏青宁背对着沈昀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有信心,但是没有顺利通过,她还是不敢轻易放松,现在走过了,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 心道:沈昀啊沈昀,不管你的眼睛再利,可你能穿透过这层皮囊认出我吗? 苏青宁得意地往前走着,她其实很想回过头去看看站在城门口的沈昀的表情。 但是她忍住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他或许认不出她这身打扮,但是如果两人眼神交汇,以他的精明,他必定会看出什么。 她这一身可经不过细瞧和盘查。 只要她开口说话,短时间之内就暴露。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苏青宁转头去看的话一定会发现沈昀的目光真的就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不过此时的她只管奔着大同城外的土路奔去,在那里,有陶华宁差人给她准备的马车。 只要她上了马车,车夫便会立即挥动马鞭带着她南下。 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沈昀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关注着她。 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了。 沈昀看着面前奇丑的老妇人路过,他在看了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正眼关注过她。 但在她走过之后,顺着吹来的冷风,沈昀的目光却好像有粘性一样紧紧地粘住了她。 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等到她快要消失在城墙的转角时,他抬步了。 然后成功地将人堵在了城门外。 彼时她正打算上停留在那里的马车。 “苏青宁,别躲了。”沈昀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对着面前的老妇人喊出了苏青宁的名字。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在震惊之余,快速地你下头掩饰住了眼神的变化,经过短暂的修复后她哑着嗓子装耳背:“你说嘛呢,我,老了,听不见……” 话音未落,沈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抬手在她脸上耳朵边摸着。 他怀疑她易容了,然而在面前那张老脸上并没有摸下什么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 只是抹了一把细粉下来,他有些嫌弃地直接揩到了苏青宁身上。 然后凑近她恶狠狠地威胁“苏青宁我知道是你,别装了,你再装……” “贵人,贵人,你说嘛呀。”苏青宁见他没有摸出什么,心怀侥幸地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仍然自顾自地装着耳聋。 谁知沈昀立马就生气了,赶走车夫一把将她拦腰抱了,直接扔到马车上,然后单手掐住她的下巴沉声道:“你再装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衣衫验明正身。” 他边说另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腰际。 他自己便是大夫,虽然不懂易容和化妆之术,却也明白有些药物能够让人的皮肤短暂变黑,掩去她的真实皮肤颜色。 但他敢肯定苏青宁要用也只会用在脸上,而不会连身上都涂满,所以他所说的扒了衣衫验明正身,其实指的只是看她的皮肤,以此来证明她做了伪装。 但苏青宁不知道呀,她以为他要强来,吓得她边推边求饶:“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沈昀的手就在她的腰上,跟坠了千斤顶一样重地按压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自是坚挺不了了,只能哭哭唧唧地认错。 沈昀冷哼一声,把她扶了坐起来,他自己则靠着马车拦在门口,明显是怕她趁机跳车溜走。 以他以往跟她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个看似娇弱无依的女子简直就是一个魔星。 想做什么就敢做什么,半点都不会顾忌。 苏青宁抬头看了一眼沈昀占据的有利位置,默默地低下头去。 “说。”沈昀耐着性子道。 苏青宁没好气:“说什么。”她没什么好说的。她的一切行动都瞒不过他,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昀本来挺生气的,却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与他的目光对视。 “我们要说的很多,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反正这一路南下时间还长得很。” “什么,什么南下,我,我不跟你一起走。”苏青宁别过脸去,只是沈昀捏她的脸还真没手软,他捏得紧,苏青宁强行一动,立刻痛得她哇哇大叫,眼泪都冒了出来。 只是她这妆容不怕干揉干搓,就怕遇到水。 经过这眼泪一浸,她的眼角立刻显出了一条白白的痕迹,这是抹在脸上的药粉被眼泪给溶化了。 沈昀一副了然的模样,从袖中掏出帕子沾了些桌上的茶水淡定地给她擦拭起来。 很快,一张帕子擦黑了,苏青宁的脸也白了回来,沈昀悠悠地道:“现在可还有话说?” 苏青宁的头被迫仰着,眼神被沈昀紧紧地锁住,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监控,她讨厌极了这般感受,眼珠子上下转着就是不看沈昀。 沈昀看着擦黑的帕子,满脸嫌弃地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看着帕子掉下去很快就被风吹跑了,苏青宁在这一刻恨不得自己能够化身帕子,远远地逃离开沈昀身边才是。 可是她想逃逃不掉,再想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做出这些事情,苏青宁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 她想起来了,她之所以来到北疆是因为她要报复沈昀。 至于为何想要报复他便是因为他欺骗了她,负了她。 当初她在京城那么想要找到他,听听他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是什么解释。可他偏偏一言不发,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如今她不想见他了,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却突然间出现了。 凭什么,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 苏青宁想着以前恨沈昀的感觉一下子全回来了,她抬手按住沈昀的手指,用力地一根一根掰开。 然后退后一步,靠着车壁斜眼望着他。 “劳沈大人惦记着,没什么,我只是最新发现了这种能改变人皮肤的药草,便想着在自己身上试一试,这没有触犯大梁律法吧。” 苏青宁突然间从害怕到强硬,这番变脸来得有些快,但沈昀很快就想清楚了,他低头勾了勾唇,用肯定地语气道:“你生气了。” 苏青宁淡淡地道:“沈大人说什么了,我生什么气。” “你在生我的气。”沈昀说着抬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苏青宁嫌恶地转脸躲开:“在大人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乡野村姑,生你的气,我配吗?” 第五百四十七章 你欺我骗我负我 苏青宁是带着气性说的这话,其实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自己的出身。 就算是在京城之时被人那样传她的话,她都没有退缩过,更何况在沈昀这里。 沈昀了解她,所以瞪了她一眼算是戳穿了她的言不由衷,然后沉声道:“你若不配,别人更不配。” 他一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在此时被苏青宁引导着走了两步弯路之后很快反应过来,苏青宁这丫头竟然把话题给拐跑了。 他意识到之后立马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强行又把话题拐到了他想说的事情上。 “你胆子那么大,别说是生我的气了,连北狄小王子你都敢招惹,连我的生意你都敢打主意,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了。” 说这话时沈昀的表情很平淡,仿佛他根本没有生气,也没有为着这些事千里奔袭而来的意思。 苏青宁却依然从他平静的表情和面容上看出他气性不小。 但那又怎么样,事已至此,况且此事错不完全在她。 这次她是任性了,是冒进了,但要说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沈昀。 他要是不招惹她,不欺负她,她会失去理智,做出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吗? 想她莫名其妙地从异世界穿到这里来,刚到时人生地不熟,却还要面对沈昀以后会报复她,会千刀凌迟她的恐惧。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了这里,她自认为她刚刚好摸到了这里面的一点门道,所以她不想死,她要与沈昀讲讲道理! 苏青宁坐直了身子照着自己心中所想控诉着沈昀对她做过的事,给她造成的伤害,然后总结道:“我做什么这也是跟沈大人学的,你要怪我,先怪你自己好了,要不是你,我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青宁是带着气性说的这话,其实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自己的出身。 就算是在京城之时被人那样传她的话,她都没有退缩过。 更何况在沈昀这里。 沈昀了解她,所以瞪了她一眼算是戳穿了她的言不由衷。 ‘想她莫名其妙地从异世界穿到这里来,刚到时人生地不熟,却还要面对沈昀以后会报复她,会千刀凌迟她的恐惧。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了这里,她自认为她刚刚好摸到了这里面的一点门道。 说这话时苏青宁明显激动了,因为她想到了沈昀在顺天府时带给她的羞辱,因而话赶话就说了出来。 只是刚说完她便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收回来,况且沈昀已经听到了,他很快就给了反应,眯了眯眼睛冷静地看着苏青宁,凑近她声音清冽冰冷:“你在怪我?” 苏青宁当然不可能承认,她口是心非地摇头说她没有,他想错了。 “没怪我,为何设计坏我生意,还躲着我?”沈昀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我哪有,你的生意,你的什么生意?”苏青宁装傻充愣。 沈昀不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慢慢看。 苏青宁转着眼睛不想接,可沈昀身上的气息在她周边漫延,摄于他的威吓,她还是接了,瞟了一眼就怔住了。 不愧是沈昀,他果然从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却已经拿到了这么要紧的证据。 “乍看这封信是我的字迹,可我却从未写过这封信,这个世上能够模仿我的字迹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只有你一人。” “你,胡说,我没有。”苏青宁低着头,辩解的声音已经高不起来。 “是吗?那好,你告诉我,当初每天拿着我的字帖练习的除了你还有谁?” 沈昀眯着眼睛看着苏青宁,她的脸虽然已经被他强行擦过了,但上面还有些地方依旧残留着黑印子。 然后苏青宁又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让人看着无法自抑地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心思。 可是谁能想得到,在她这副妍丽娇媚的天使面容之下居然隐藏着那么多不可告人的面目。 她敢做很多女子不敢做的事情,她也敢一边害怕着他,一边在背后搞小动作算计他。 然而他却偏偏生不起她的气,她可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小丫头。 沈昀忍着气性一把抱住她,她不敢承认,他还非要让她认了不可。 “你给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会饶你。”他边说边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呼吸着。 马车里烧着炉火,本就很热,但这热气再热也热不过沈昀那灼热的呼吸,打在苏青宁的耳朵上,令她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虽然沈昀现在没有放什么实质性的狠话,但是她却敏锐地感知到了她如果还不承认的话,他可能会做一些令她害怕的事情。 她的推测不是凭空而来的,因为沈昀的手已经又一次按在了她的腰际。 仿佛她只要敢说半个令他不高兴的话,他便地穿透过她厚厚的衣衫,侵袭进去。 这样疯狂的事情沈昀真的干得出来。 苏青宁从不会被他温润俊美的脸庞所欺骗。 “我,是你负我在先。”苏青宁示弱了。沈昀吃不吃软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吃硬。 所以软手段还值得一试。 苏青宁本是抱着试一试一的态度,一点希望都没有抱,可没想到效果却出奇的好,原本看着有些暴戾,甚至濒临愤怒之际的沈昀一下子平静下来了,他的手也慢慢地从她的腰际往上提,放到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着。 “还说没生我气,你就在生我的气,怎么,怪我了?”他此时的声音很有磁性,浑厚好听,苏青宁情不自禁地抬眸看着他,眼神不自觉地为他变得温柔。 沈昀脸上的神情也在缓缓地变换着,他轻执苏青宁的手指,细细地点着她的指尖,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表情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话像是带着诱惑力一般,苏青宁情不自禁地被他所控,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发出了她的控诉。 “你欺我骗我负我,连个解释都没有……”苏青宁刚刚掀开旧话题。心里的委屈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而出。 眼泪也圈在了眼中,正在悠悠地打着转,很快苏青宁的视线就变得模样起来。 她看不清沈昀的脸,脑子里沈昀的形象好像也缓缓的消逝,他整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眼前只剩下了真实的沈昀,没有棱角,没有心计,只有温柔,他此刻看着苏青宁的眼神是能够让人沉溺其中的柔软,苏青宁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庞。 她好喜欢现在沈昀脸上的表情,她想要将之永远地留下来,保存着,权当一个念想。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苏青宁虽然瘦,但偏偏发育得好,该大的大,该挺的挺,她一主动,某个地方的波涛汹涌便一下子淹住了沈昀。 他的心神一下子变了,某个地方也起了反应。 原本他身下的这个女人就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两人又分别这么久,眼下这般亲近,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又是血气方刚之时,很难不对她起反应。 于是他的纯一点犹豫都没有点在了苏青宁的纯上。 “唔……”苏青宁愣了,她脑子里刚刚还一直在想她跟沈昀之间算什么,她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件事,猝不及防地就被沈昀口勿了。 她意识到她此刻应该拒绝他,因为她心里还在怨着他。 该有的解释都没有,只有一昧的责怪,她无法接受。 可她拒绝了,脾气倒是发出去了,但沈昀会放过她吗? 而且从这件事情里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以她的实力,她就算费尽心力也无法把沈昀怎么样。 他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她所有的攻击全都化作无形,而且还能顺势来找她算个账。 所以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真正报复到他,让他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苏青宁心中胡思乱想,眼眸清亮又呆蒙,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样的她看在沈昀眼中,让他十分不满,他加重了这个口勿,声音低沉地要求:“认真点。” 苏青宁睁大眼睛,沈昀的脸本就离得近,这样一看,他脸上皮肤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了沈昀眼中的怜惜与喜欢,但她依旧不确定,沈昀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第五百四十八章 报复计划的破产 苏青宁自觉不算聪明,但也不笨,有时候她能很轻易地看穿她身边之人的想法。 但沈昀一直以来都是异数,她却看不穿亦猜不透。 两个人前前后后也算是纠缠了这么久,但她至今也不知道沈昀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真的喜欢她,想要娶她? 不可能! 那就是看在她颜值尚可,又玲珑听话的份上想要玩一玩。 有可能! 不然在京城时他不会那样放肆地戏弄她。 真当她是个软柿子,随随便便就敢乱捏。 她会让他知道,她是一只妥妥的刺猬,但凡谁想要伤害她,她必要让他沾得一手刺,扎不死他! 苏青宁咬着牙根,冷不防沈昀的纯便探进了她的檀口中。 沈昀轻轻喟叹一声,这么久没见她,他是真的想她了。 沈昀放肆地探索着苏青宁纯上的美好气息,什么生气,什么算计他全都丢到了脑后。 现在他只想一心沉迷在他喜欢的温柔之中。 只是沈昀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温柔是有毒的。 因为此时的苏青宁已经确定了她的另一波报复计划。 特么的,她在分析过跟沈昀硬碰硬不行之后,决定绕个弯子来行事。 所以对于沈昀的这番索取她在经历过发愣、抗拒、认命之后变得十分的主动。 她轻轻抬手主动攀住了沈昀的脖颈,甚至主动张最让他入侵。 “唔……”她要故意钩引他,用她最柔软的武器来武装自己然后给他最沉重的打击! 沈昀品尝着这有毒的温柔,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可自拔。 别说他不知道苏青宁心怀鬼胎,恐怕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未必会惧。 苏青宁于他而言,她从来都被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掌心中,就算她曾经逃离出来了,但那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他知道该怎么样让迷路的她回归。 一个人的进攻变成了双向的战争,这个口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持久。 直到马车停下,车帘外传来车夫小心翼翼地声音:“大,大人,有人,有人拦马车。” 两人动作一滞,苏青宁率先抽身而退,一把推开沈昀,毫不留恋。 沈昀见她像是丢弃一块破抹布一般地对待自己,一下子不高兴了,重新逼近她,捧着她的下巴,细细地研磨了三下,尔后手指按压着她被吻得发红发肿的纯,这才满意地掀开车帘,沉声道:“是谁?” 车帘外很快便传来回应:“沈兄,别来无恙。” 是陶华宁骑着马追来了。 看得出来他追得很辛苦,气喘吁吁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衣衫上尽是灰扑扑的灰尘。 苏青宁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要钻出去。 可在即将要露脸的时候却被沈昀拦腰抱住,将其整个人拥进怀里,紧紧扣住她,不让她动弹。 苏青宁一惊,刚想骂他,突然想到她先前被强口勿时心中的决定,她咬咬唇立马让自己变得温柔:“大人,让我与宁哥儿说两句话吧。” 沈昀早就已经做好了被她骂的准备,却突然间发现她居然没有发火,甚至温柔得让他不敢相信。 他犹豫了一下,压着声音警告:“不许跟他走,否则我不介意对他下手。” 苏青宁心头大惊,她双眼圆睁看着沈昀,他眼眸锐利,像一把勾子一样扎着她的心,她意识到他所言非虚,他可能真的会这样做。 她忍着心头的愤怒强行扬起嘴角,笑得娇娇弱弱地摇着他的手臂答应道:“大人放心,我会听你的话。” 沈昀紧盯了她两眼,谅她也不敢,哼了一声主动把车帘掀得更开,陶华宁一眼看到了马车里面的苏青宁,他激动地跑下马,冲到车边,抬手就要来拉苏青宁。 “青宁,我们走。” 苏青宁心中一痛,如果可能的话,她也很想跟着他离开。 至此,她有些明白过来,他在这个世界遇上了那么多个男人,期间也有好些在时不时地与她表白,说什么要娶她,会对她好,但是其实真正对她好,自始至终都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陶华宁一人。 而且他的性格又是那么温和,如果此生能够嫁她,她想她一定会幸福。 然而命运捉弄,她现在却被沈昀扣住了,他还威胁她,如果她敢跟着陶华宁跑,他就对他下手。 这话她信,书里的沈昀那样恶劣,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会信。 为了保护宁哥儿,同时也为了自己的报复计划,面对陶华宁的要求,苏青宁摇了摇头:“宁哥儿,我要回京城了。” 陶华宁一怔,他看着苏青宁,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道:“我也要回京城,可否等等我。” 他还有差事在身,没有办法说回就回。 “京城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有什么话我们回京城再说。”苏青宁看着陶华宁的脸色,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她不愿意让他这么好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陶华宁问她为何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们说好了的,因为现大同城太危险了,所以先把苏青宁送出城来,但她并不会急着回京城,而是会在城外某个地方等着他,等到他把最后的证据收集到手后,再出城与她一块儿走。 但现在她突然间就做了这个决定,陶华宁担心她是受了沈昀的胁迫。 所以他此刻一心想要替她出头,还故意借着说话拐着弯问苏青宁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沈昀直接被两人无视了,他瞪了苏青宁一眼,抬头朝着外面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便传来马车的声音,以及一道洪亮的声音:“陶探花你在哪儿,你不要躲着我。” 苏青宁注意到陶华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突然想起了被沈昀带到大同城来的香香郡主。 她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原本还怕不知道怎么劝服陶华宁,他这人太好了,可能会为了她跟沈昀闹起来。 如今有香香郡主缠着他,她倒是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果然香香郡主一来,陶华宁立刻就想溜。他实在是受不了香香郡主缠人的功夫。 她这人在他面前时脾气似乎很好,不管他怎么冷待她,怎么逃避她,她都不会生气,总是一如既往地追在他的身后,然后柔柔弱弱地说话。 搞得陶华宁现在除了躲着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焦急地看着苏青宁,直接问她跟沈昀一道回京城是她自己的决定吗? “如果你不愿意……”苏青宁生怕陶华宁说出什么让沈昀不高兴的话,以免他惦记上陶华宁。 她连忙打断道:“宁哥儿,我是自愿的,我想回京城了,毕竟京城的生意还需要有人照看着。” 陶华宁有些失落,他还想再劝,但香香郡主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了。 沈昀露出脸去与她打着招呼:“香香郡主,我这便要走了,你要一起吗?” 香香郡主把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 “不了,不了,我等陶探花。” 沈昀一副早就料中的模样笑着看向陶华宁:“陶兄,既然如此,香香郡主就拜托你了。” 陶华宁张嘴就要拒绝,谁知沈昀后面还有话等着他。 “香香郡主的安危不容忽视,陶兄可一定要尽心尽力才是。” “沈兄……”陶华宁想说他凭什么就把香香郡主托付给他了,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青宁一人。 “这是香香郡主的意思,你看我也没办法。”沈昀摊手指向香香郡主。 意思这可不是我的安排,是人家自己想要留在他身边的。 既然她选择留下,那他就不能拒绝,得好好生生地照顾她,不让她遇到危险,否则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这就是皇权! 陶华宁万分不愿意,只不停望向苏青宁,他希望能有奇迹。 可让他无奈的是苏青宁深深望了他一眼之后就主动避进了车帘里面。 沈昀薄唇扬起,眼眸深沉,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他缓缓开口:“陶兄,你不介意把这马车让给我吧?” 陶华宁一窒,他当然不介意只让区区一辆马车,他介意的是马车里的那个人。 第五百四十九章 注定抢不过的人 沈昀看出陶华宁眼中无限不舍,但又无奈的模样,他没有半点情绪,淡淡地让车夫启程。 早就告诉过他了,不要企图与他抢,他注定抢不过! 马车奔驰起来,苏青宁借着被风吹动的车帘缝隙往外看。 道旁树已经枯黄落叶,一片萧索。 北疆就是北疆,让人看不到丝毫希望似的。 前方的官道很长,弯弯曲曲的,一眼能望到尽头,却不知道在那山后面又有什么样的风景。 这就好比她的漫漫人生路,明明人生就是这样的长,也知道此后有很多日子要过。 可她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它们具体是什么样的,这是让人比较头疼的地方。 “想什么?”沈昀看苏青宁望着外面已经许久了,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猜?”苏青宁回头莞尔一笑。 沈昀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晃悠,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情,苏青宁早就不会再对他笑了。 没想到她不仅笑了,还笑得如此甜美。 让他看得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她这么美好,难怪陶华宁怎么样都不肯放弃,也难怪他在京城这么多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个。 苏青宁只是循着自己定下的计划行事,没想到会收到意外的收获。 她从来不知道在沈昀脸上居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如果她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的话,那是一种名为迷恋的情愫。 当然苏青宁不会自信到真的以为沈昀会迷恋上她,毕竟他才宣布与玉珠珠在一起没多久,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如果他真的会喜欢上她的话,当初就不会那样不顾她的脸面那样对她。 思至此,苏青宁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对于沈昀的恨意完全扩散开来。 恨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以至于此时的苏青宁已经完全不害怕他了,不怕他的报复,不怕他会对付她的家人了。 她只是恨他,想要看到他受到惩罚。 “别动歪心思,我最了解你。”不等苏青宁想个通透,就听沈昀突然间出声警告。 苏青宁一窒,她连忙收拢住心中那些纷繁杂乱的心思,靠在车壁上怯怯地抬眸看着沈昀。 “大人说什么,先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妄为。”苏青宁主动道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既然他不愿意放她走,那她就要让他知道强行留下她在身边的后果。 “你是真知错了吗?”沈昀靠近她,低头睇她。 她想得没错,他果然就那么不相信她! 苏青宁点头说当时是她不懂事,她不该那样做的。 “别骗我,你就是故意的,不然你大老远跑到北狄来做甚?” 苏青宁能够看穿他的生意在北狄,也是真厉害了。 要知道这笔生意除了他自己以外,就连北狄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跟谁做生意。 如今却被她捅了出去,他为了留下这笔生意,不得不冒险从顺天府赶过来。为此暴露了自己。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一番动作,看上去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损失,却也着实让他不大好过,他为此付出了很多。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话,恐怕早就没命在了。 只是这一切以沈昀的骄傲他不会说出来,苏青宁自然不会知道。 她现在正在为给自己的北疆之行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很快她眼珠子一转就让她找到了。 “我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宁哥儿恰好要到北疆来巡查,我便跟着来了。” 这话听着不假,但实际上问题多多。 比如最早开始要来北疆的那个人并不是陶华宁,而是苏青宁自己。 陶华宁之所以会毛遂自荐跟着曹大学士去北疆,却是因为他知道苏青宁要去。 不过沈昀并不知道这些事,因而便任由苏青宁编了下去。 “以你的性格会在京城呆不下去?”沈昀满脸不信地看着她。 别以为她现在眼神看着清澈真诚,他就会信她。 “大人,你原是这样想我的,所以你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宣布与我定亲了,要娶我。 然后又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嫁给你之后单方面告诉他们你要与玉珠珠成亲了,我不相信,我想找你,可到处都找不到你,连原本能自由出入的沈府也进不去。 到处都是嘲笑我的人,他们说我是野麻雀,妄想攀上你这根高枝……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苏青宁说着,原本想要表演一下的,可说到最后,真的带动了她的情绪,毕竟之前在京城时她被沈昀害得很苦,眼下想起,情难自禁,原本只是演戏,可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满脸苦涩。 沈昀愣了一瞬,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可当时的事情根本由不得他。 那个时候,他如果任由她找到了他的话,恐怕她早就没有命在了。 他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不能告诉她,否则以她的个性,他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故而苏青宁现在要那样想他也没有办法。 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方式合理地告诉她,如今他们正在面临的事情。 沈昀的沉默看在苏青宁眼中,让她更加明确了,沈昀是个混蛋,他甚至敢做不敢当。 她按压下心中对他的恨意,擦掉眼泪,别过脸去不打算再理睬他。 沈昀动了动唇,他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说点什么才是,他于是开口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如今你只要晓得,你如果留在我身边我会待你好。” 苏青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这算什么? 招惹了她,然后莫名其妙地抛弃她,接着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又来拉扯她,然后要求她心无顾忌地回到他的身边,她是脑子有坑吗? 苏青宁心中叫嚣着,怒骂着,面上却是装的一脸既惊且喜的表情,她仰头看着沈昀语带疑惑:“你来找我,不是找我算账的吗,我害得你的生意差点黄了。” 沈昀摇头,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他哪里舍得找她算账。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青宁故作天真。 “无他,你留在外面只会闯祸,跟在我身边好了。”沈昀抚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苏青宁眼眸微闪,然后很费劲地说服了自己主动攀上沈昀的脖颈靠到他的怀中,用头贴在他的胸膛,表现得小意而温柔。 沈昀惊讶了一下,很快便高兴起来,他无法忽视苏青宁娇车欠温热的身体。 这一瞬间他有些恍惚,曾经那个在大包梁村天真烂漫的少女又回来了。 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经历沧桑,归来他们仍旧还是当初的他们。 孰不知苏青宁人虽在他怀中,可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老一辈有一句话说得好,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会记仇的女人! 第五百五十章 想要让她死的人 马车走停停,一直走到了第十日才从大同回到京城。 这次沈昀直接给苏青宁安排了一间别院,就在小北庄的后面,两间庄子相距不过一里地。 要是从小北庄后门出去走上半刻钟就到了。 苏青宁看着陌生的庭院一脸不解地看着沈昀。 “京城局势不好,你先住这。”沈昀淡声道。 苏青宁心中不解,不过她现在心中有想法,故而并不像以往那样难说话,沈昀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听,表现得像个把《女则》《女诫》学得滚瓜烂熟的传统女子。 “这庄子足够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小北庄你要去也成,不过记得避着人。”沈昀犹在那里说着注意事项。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如今的苏青宁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更加温驯,更加好说话了。 这样的变化沈昀原本觉得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十分不平静,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可惜他不能像看透别人那样看透苏青宁的想法。 而偏偏这个女子却又是一个极其特立独行之人,他根本不能以常理断之。 所以对于苏青宁接下来的回话沈昀还是很紧张的。 只是他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想法,不让苏青宁看出来罢了。 “为什么?局势不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这朝堂的局势大概应该跟我无关吧。”苏青宁本想直接答应沈昀的,但是她想想觉得自己要是答应得太过于痛快的话,那么岂不是显得她的性格跟以往的反差太过于大了,这样反而容易让多心的沈昀多想。 所以她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一个答案,她只是问出来而已。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沈昀今天格外大方,居然主动告诉她:“你恐怕不知道有人想要除掉你。” 苏青宁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住沈昀。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或多或少地能够窥探到一些,那就是沈昀能够看穿人心。 他这样说,是不是说明他看到了什么?说起想要让她死的人应该没有几个。 毕竟她在京城呆的时日并不长,一向只是做做生意,大多数时候都是与人为善的,只有因为沈昀,她确实跟人结下了仇。 那人不用说自然是玉珠珠一行人了。 她想要害死她,苏青宁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 但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难道沈昀会害怕玉珠珠? 她的想法自然是不信,所以对于沈昀说的话,她内心里就已经有了抗拒,接下来听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当然她很会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 导致沈昀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以为她已经听明白了,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解释,只是反复要求她一定不要轻易露面,否则她会很危险。 苏青宁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装作一脸惊恐地问他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沈昀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事情就是这样的,她如果想好好活下去,以后还能再见到她的爹娘弟弟朋友的话,就乖乖听他的话。 我听你个大头鬼! 苏青宁在心里暗暗骂道。 玉珠珠想要弄死她这话她信,但她却并不觉得她会危险到这种地步。 连正常出现在京城都不能了。 而且事实上,玉珠珠想要弄死她,她也从没有想过要放过她。 她可没有忘记,她的会所舒心阁差点就因为她而关门大吉。 幸好她有赵可瑜相帮,在她们两个人的不懈努力之下,这才将其挽救过来。 这样一笔账,她该找谁算? 自然是始作俑者玉珠珠。 苏青宁心中腹诽了一大段不敢当着沈昀的面说出来的话。 同时她也并没有期望能够从沈昀的嘴里掏出她想听的话来,问一问只当是走过场一般。 可没想到沈昀这一次居然开口解释了。 “是我的错,连累了你,你再忍忍,很快就不会了。”沈昀的表情严肃,眼神认真。 苏青宁听着,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 她眨眨眼睛,她现在有些怀疑,这个站在她面前男人真的是沈昀吗? 她盯着他看着,悄悄地抬了一下脚步远着他。 她这样明显的动作惹得沈昀皱眉,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其牵回身边,不由分说低头封住她的唇。 别以为她没说,他就看不出来她刚刚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就是不相信是他吗,那他就做些让她容易相信的事情。 “唔……不要。我要喘不过气来了。”苏青宁嗫嚅着。 沈昀轻笑一声,离开她的唇,抵住她的额头,语带警告:“现在还敢怀疑我吗?” 苏青宁连连摇头说不敢了。 但心里却依旧不忿,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苏青宁了。 她虽然依旧还是害怕着沈昀,但是却没有从前那么害怕了,因为现在的她手里掌握着越来越多的资源,实力也大大增强。 她敢对抗,甚至都敢谋划报复他的计划,可想而知此时的苏青宁心中是如何的无畏不惧。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青宁意外地过得很平静。 她没有急着去小北庄里看她庄子里的生意。 而只是与赵可瑜通了信,告诉她她已经回来了。 赵可瑜给她回信很高兴,表示立马就想要见到她。 苏青宁在一阵犹豫后拒绝了,只说她现在有事情要忙,等到她忙完了她自然会去找她。 然后苏青宁便着重关心了一下她们的生意。 赵可瑜在信中详细地描述了舒心阁会所的生意。 已经大好,虽然经不上巅峰时候的人流和生意,但现在的赚头也不少,而且这些顾客都是在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选择留下来的,比之以前那些顾客更加忠诚。 相信以后的日子,不管玉珠珠他们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都不可能把她们撬走了。 这是沉淀下来的精华,是经历过了风雨的。 苏青宁看到信的时候大喜过望,觉得压抑了那么多天的心神终于可以释放一回了。 同时,三丫也通过苏青宁送出去的信找过来了。 她一见到苏青宁就跪了下去,细说她没有照顾过她。 “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苏青宁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来。 三丫的忠诚她早就已经验过了,就不必再反反复复地去检验。 尤其这一次在北疆时,她被沈昀派出去的人找到,为了保护她的行踪,她选择直接告知她被人跟踪了,并且自己故意远离她,从而带着那些人绕圈子,帮助苏青宁甩掉那些人。 如此,沈昀才会多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苏青宁。 不然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背后搞小动作。 “你小心些,沈昀一般在下朝后就会到这里来。”苏青宁看着外面,虽然沈昀从未与她透露过,但她有些害怕沈昀会对她下手,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大方的人。 对于三丫摆明了的背叛,他估计不会有那么宽的胸怀会放过她。 三丫听到沈昀的名字,心里也有些微的发虚,但很快她就找到主心骨了,她跪在苏青宁面前道:“小姐,奴婢现在已经是小姐的人了,还请小姐护着奴婢。” 她这话说得直接,倒是有几沈昀的风范,不愧他训练出来的人。 苏青宁笑笑,她刚刚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试探三丫的真实想法罢了。 三丫之前都是为了她才会选择背叛沈昀,不过她最终不能确定她的直裰想法,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如今看她很自然地求助自己,想来她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着她了。 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不帮她呢? 她扶起三丫朝她点点头:“你既然选择相信我,那么放心好了,今日他要是过来,我便向他正式讨要了你,不过你还得想想清楚,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吗?” 苏青宁不想勉强三丫,提醒她,如果跟了她,有朝一日她跟沈昀闹矛盾,她便不能再帮沈昀。 “你就算旁观也行,但绝对不能再向着他。” 三丫连忙点头:“奴婢既然是小姐的人,那自然就会一心一意听从小姐的话。” 相对大人,三丫更喜欢眼前的小姐。 她不是杜三他们,她想要的就是跟着一个主子,好好生生地伺候她,不要一会儿做细作,一会儿又做别的。 她只想过得简单一些。 “不过三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面,沈昀他依旧不肯放过你,你该怎么办?”苏青宁虽然之前说得很有自信,但想到后面,又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 她担心会辜负了三丫。 三丫却摇了摇头:“小姐,只要你愿意帮我,那便算是成功了。” 三丫不蠢,她之所以选择投身苏青宁,除了她想过从一而终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第五百五十一章 胆大包天的沈昀 这个原因据三丫推测,可能连小姐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小姐是当事人,置身其中之时,人总有前后面。 前面的人和事都看得清楚,可她身后的人和事,她却没有办法看清楚。 但她看不见的,不见得就不会发生。 事实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小姐并没有看清楚罢了。 而作为旁观者的三丫,一直以来她都看得清楚明白。 大人对小姐是非常不一样的。 小姐在他心目中,是一个异样的存在,他可以毫无底限地宽容她的冒犯,包容她的任性,甚至连她这次害得他损失如此严重,他都没有责备她半句,可想而知,他心中对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厚。 可惜,小姐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三丫叹息一声,小姐丝毫不上心这些事,她就算看出来了,有心提醒一句也不能。 因为她很清楚小姐的性格,要是旁的事情她恐怕还能好好地听自己一句。 若是有关她原先的主子的事情,她就算了也定然听不进去,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所以三丫十分识趣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藏了起来。 她相信如果大人有心的话,那么小姐总会有看清的那一天。 三丫想得周到,可苏青宁却并没有她想得那么有信心。 故而在听下人说沈昀来了的时候,她连忙打发走了三丫,让她赶紧躲到她房间里去,让她先去跟沈昀沟通好了她再出来。 三丫行礼离开,苏青宁连忙回身收拾自己的妆容,将额上的一丝碎发轻轻别到耳朵后面,又把穿皱的衣衫抚平,她才迎出去,此时的沈昀已经走到了厅外的走廊上。 看到她跑出来不由问了一声:“你要去哪里?” 苏青宁愣了一下然后道:“来迎你。” 沈昀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他脸上颇为受用,嘴里却道:“倒也不必来迎我,左右不过两步路。” 苏青宁低头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谁特么真想迎你,不过是今日她有些想法罢了。 当然这话苏青宁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她又不是缺心眼。 她扬起眉角,努力扬起一个好看的笑脸,上前扶着沈昀柔声道:“大人下了衙,还要大老远的跑到城外,实在是辛苦了。里面的茶水已经泡好了,快些进去喝,外面可冷了。”她说着话,就觉得一阵凉风袭来,弄得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沈昀瞧着,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手指,冰得如寒霜一般,直透人心底里去了。 “怎地这般冷?”他用手将其裹在掌心里,满脸关切。 苏青宁不自然地抽出手说没事,她烤烤火一会儿就好了。 “下回不要再出来迎我了,我找得着路,没得跑冤枉路。” 沈昀说这话原本是因为心疼苏青宁,可这话说出来之后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足够直接足够生硬,苏青宁忍不住又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沈昀这人没有心肝。 不过也好,反正有过以前他对她的伤害以后,她对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期待,这话听听便算过去了。 要是不想听,就只当是没有听见。 沈昀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说得不对劲,他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 他是心疼苏青宁来着,怕她冷着了,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哎,这大概就是苏青宁以前经常会在他耳边报怨的所谓的情商着急。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便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他侧头看着苏青宁,见她并无二致,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娇艳明媚,好像在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耀眼。 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这么美好他真是一点都舍不得放手了。 只是可惜,现在朝中的局势不容乐观,他的身边强敌环伺,他没有办法让她光明正大地呆在他的身边,只能委屈她了。 但有朝一日,他一定会给她相应的地位和荣耀,不负她今日的陪伴与委屈。 沈昀心中暗暗发誓,却不想被他拥入怀中的女子打心眼里就不在乎他那些想法,她只是兀自盘算着怎么把三丫的事情跟他说了,然后和平地解决,让三丫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是简单地与他重申一下三丫的归属权。 毕竟三丫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主意识,她可以完全地处理自己的事务,他们都无权干涉。 “大人,今日天冷,我给你炖了羊肉汤,一会儿你喝点暖暖身子。”苏青宁讨好地笑。 她的笑一向纯净透澈,不管是假意地笑,还是真诚的笑,从她的笑上基本看不出问题,因为不管怎么看都好看。 沈昀不过是个凡人,他自诩自制力超凡,可看着苏青宁这般魅人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心神狂跳,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 他竭力压制住,拉住苏青宁的手将她抱到膝上,双手从她的腋窝下穿过抱住她,把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 “你辛苦了,不过只是一口吃食罢了,要是觉得累,让下人做便是了。” 苏青宁笑笑回他:“大人说得是,不过是口吃食罢了,我做做又能怎么样,反正呆在这里,也是终日无所事事。” 说话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忧郁和感伤。 沈昀一愣,她这是在怪他吗,让她失去了自由。 “苏青宁,你听我说。”他想要解释一下。 不过苏青宁却并没有兴趣听他说,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达成自己的目的。 毕竟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于情侣化了,容易让人误会。 她轻轻拉开沈昀的手,在他脸色快要变化之前靠在他的肩头,娇声道:“大人,三丫回来了。” 沈昀眼眸一暗说他知道了。 这里是他的地盘,如果没有他的允许三丫怎么可能进得来? “那大人你看还是让她跟着我罢,我身边的大丫还在小北庄里,眼下一个得力人儿都没有。” 苏青宁说得可怜,还说她万一想要传个话什么的都找不到信任的人。 沈昀看着娇娇弱弱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面容清妍,姿容美丽,那好看的唇形微微嘟着,他的心都快要化了,别说是这小小的一个要求了,就是好现在提上十个八个的他也会拍手同意。 但他毕竟是沈昀,这样的想法刚刚才钻出脑袋,就立刻被他一把强行按压了回去。 不,不能这样,美色误人,他为了苏青宁破的例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有其他的破例之事了。 眼见沈昀半晌不说话,苏青宁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这是不同意吗? 她紧盯着沈昀的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一动也不动,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转动着眼珠咬了咬唇,干脆起了身,然后在沈昀反应之前,一把攀住他的脖颈,对准他菲薄的纯口勿了上去。 女乔车欠带着清新冷冽的纯贴过来,沈昀当即愣了。 不过他的反应那是相当的快,在短暂的失神后,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小女子这是有意的,他低吼一声马上抓住机会占据了主动。 反手搂住苏青宁的双肩,将其放平,细致而认真地研磨着她的纯形。 一个有心钩引,一个成心被钩引,两个人就如同被点燃的炮杖似的,一下子炸裂开来。 沈昀的口勿技不可谓不高明,苏青宁尽管已经有过几次,可到底每次都是被动的,就算这回主动了,也依然显得无比的青涩。 刚刚开始还能流露出霸总风范,但在沈昀开始反击之后她立刻就成了娇弱的小白兔,只能任由沈昀宰割。 “唔……”苏青宁大口大口地喘息,可沈昀却有意惩罚她,不让她顺利地呼吸,密集地在她的檀口中作乱,让她女乔喘吁吁,不有自已。 第五百五十二章 后悔还来得及吗 苏青宁后悔了,她连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涩中饿鬼,她就不应该出此下策。她开始了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计划有些不合适,只是现在后悔是否还来得及? 毕竟她想的是在与沈昀相处的日子里有意钩引,曲意逢迎,然后让他对她真的动心,最后再重复沈昀对她做过的事——抛弃他,逃离他。 让他也尝尝当初自己品尝过的情伤的滋味。 呃,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于严重了,事实上她并没有完全爱上沈昀,充其量就是看他长得帅,有文采,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罢了。 这是欣赏,不是爱! 就像现代人追星一般,看到谁谁比较合自己的口味,会去关注他,也喜欢他,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爱。 苏青宁所认为的爱应该是现实的,是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追求便能实现的。 否则那就是妄想,想是可以想一下的,但是再进一步的发展那就算了吧。 因为注定了没有希望的。 可是她不过是小小的逗弄了一下沈昀,就引得他如此大的反应,苏青宁有些怀疑自己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沈昀是不是不对劲。 万一沈昀原本就是真的对她有意思的,她却还来这一套,不是画蛇添足,白白浪费她的表情吗? 呃,当然,这只是苏青宁的分析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个想法罢了。 事实上她并不觉得沈昀会喜欢她。哪有一个男人喜欢女人是那样的? 想到这里,苏青宁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陶华宁的身影。 她想真正的喜欢应该是像宁哥儿那样的。 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跟对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看着就知道他喜欢她。 可是反观沈昀,他跟她说话时不时都是恶声恶气的,别说是为她着想了,就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堪忧。 而且有一件事情令苏青宁一直都很介怀。那就是她人虽然被沈昀关在这里,但她的消息通道并不闭塞。 她知道的是沈昀现在依然跟玉珠珠打得火热。 这样的事,陶华宁决计做不出来。 就算香香郡主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但他也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 一切都是出自于香香郡主的一厢情愿。 他与他没有过任何互动,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更不用说其他了。 但沈昀很明显不是,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心里。 兴许他对她曾经是有过一丝喜欢的,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相处过那么多日子。 但在他心里,他唯一的正妻人选只有玉珠珠,他大概想效仿某些不正当的人搞什么养外室,纳小妾的事。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多想的,有时候越想得深就越是让人心痛。 由此苏青宁就越是想要报复沈昀,不说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正总得让他尝尝她曾经感受过的滋味。 此时的苏青宁并没有意识到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不再那么害怕沈昀了。 要是以前有人跟她说,有朝一日她居然会想要对沈昀下手,她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她与沈昀那是原著小说里不死不休的存在,说白了沈昀根本就是来治她的。 但这个时候的苏青宁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她的内心里只有对沈昀一而再再而三戏弄她禁锢她的恨意。 不过苏青宁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对待沈昀那可没法挑。 只要他往别院里来,苏青宁必定亲自下厨,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菜。 每天的什么糕点,小吃,茶点更是花样不断。 她充分实践着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的名言。 因为她的用心伺候,沈昀越发勤快地往别院里来了。 好在他只是区区大理寺寺正,不用每日里去上朝,只需要按时去大理寺点卯上衙,然后到点下班。 因而骑马来往于京城和城郊,单边路程近一个时辰,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倒也赶得及。 苏青宁有时候盘算沈昀上下班这个过程实在是很累的,试想,这就相当于通勤路上两个小时,而且现代人要么做地铁,要么搭公交车,屁股下面好歹是稳的,当然没坐的除外。 可人家沈昀却是骑马通勤,骑过马的一定知道,这颠颠地骑上两个小时,这滋味要是不能再酸爽了。 可沈昀就是沈昀,人家每天这样来回的折腾,可一点不见憔悴,反而精神奕奕,每天脸上好像都被太阳轮了一遍,全是灿烂。 起先苏青宁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沈昀突然告知她让她多备些食材,他要在别院里请人吃饭。 “请谁?京城那么多酒楼不好去,跑这城郊的庄子里请个什么劲儿?”苏青宁直接一口怼了回去。 沈昀眉头微拧了一下淡声道:“没什么,备着吧,你要是不想做,便让厨娘做。” 苏青宁现在正处于讨好他的关键时期,眼看着沈昀渐渐有些离不开她的意思,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节拒绝他,平白坏了她好不容易才与他建立起来的某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她答应下来,只是犹豫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菜色。 她是准备得家常一些,还是席面一些? 沈昀道:“别的不用,就照着你每日给我做的食盒里的菜做。” 苏青宁眨眨眼睛,似懂非懂。想想她的确每天都在给沈昀做饭菜。 除了做晚上的那一顿,考虑到沈昀的衙门里不包饭,所以她连沈昀中午那一顿都给包上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沈昀还不大乐意,因为天冷,带着食盒骑马着实不方便,虽然他不用拿,但杜三却也是受累。但当他带了一回之后,第二回根本不用苏青宁问他,主动就点起了菜。 有时候苏青宁故意吊他胃口,不给他做,他还强行要求苏青宁给做。 苏青宁看他接受了,心下暗喜,更加卖力地给他做好吃的,并且每天变着花样决不重样地给他做,等到他完全习惯了,她就坚决不给他做了,她就是要故意整治他! 只是没想到那一天还没有来临,他便矫情上了,不仅天天享受她专属的美食,还打起了请客吃饭的主意。 请就请吧,反正苏青宁现在打的就是一切顺从他的主意,顺毛捋,把他哄的眼里再容不下别人。 此时的苏青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反正她就是这么决定了,然后便顺从地应着,只是提出她要亲自出去买食材。 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苏青宁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确定沈昀到底想要做什么。 把她禁锢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为的是什么? 虽然她已经假装顺从了半个来月,但她内心里对自由的向往一天也没有停过。 她想要出门,这次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沈昀没说话,苏青宁有些紧张,生怕他拒绝,连忙许诺说她不会乱走。 沈昀看着她,眼眸幽深,闪烁着让苏青宁看不懂的神色,就在苏青宁以为他不会说话之际,他突然道:“随你。” 什么,什么,真的是随你吗? 苏青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跟沈昀当面她肯定会用手掏耳朵了,因为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她到底是不敢在沈昀面前做这些动作的,她怕原本这事都说好了,可要是她多问一句惹了沈昀的不快,这事就玩完了。 但她又不得不问清楚,不然她这会儿高兴着,不是白高兴一场? 所以苏青宁怀着几分小心地进一步试探道:“我去东市买吧,听说那里的菜最新鲜,大人意下如何?” 沈昀的回答不多不少,依然是简短的两个字:“随你。” 苏青宁兴奋起来,她看着沈昀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如果先前沈昀在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她还不敢确认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 他说的就是随你,而且是随她怎么折腾的那种。 她忍不住笑了,眉飞色舞,整个人也瞬间精神起来,沈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原来让她高兴起来如此容易,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她可能听了又得发愁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自己喝还是我喂 沈昀自认为十分体贴地把他认为会让苏青宁不高兴的话压到了最后来说。 在苏青宁明示明示他可以离开的时候他朝她招招手:“陪我喝酒。” 苏青宁一听顿时石化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这次她没有怀疑自己的耳朵,也用不着怀疑,因为沈昀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已经招过杜三准备了一壶两盏。 这是必须要陪一陪了。 可苏青宁是谁呀,她还想要再做一做最后的挣扎:“大人明日还要上衙,要是喝多了宿醉一场怕是对身体不好,难免影响上衙大人处理公务。” 沈昀边取过酒盏倒酒边侧头看她悠悠地道:“明日休沐,何来的上衙。” 呃…… 苏青宁点点矮几,也是,沈昀刚刚才告诉她明日要请他大理寺的同僚好友来吃饭,她竟然没有想到这茬。 “明日我陪你去东市,现在喝酒。”沈昀看她神思不属以为她还在为明日的请客吃饭之事烦忧,随口给她承诺。 苏青宁心头一郁,她才不想跟他一起去,但人家话既然已经出口了,自然不希望听到她拒绝,她没说话,但看到酒便打定主意把他灌醉,让他明天早间起不来。 那她就可以完美地避开他了。 苏青宁心里打着主意,便扬起唇角可劲儿地给沈昀斟酒。 可她哪里知道,沈昀之所以要找她喝酒,打的却也正是想要让她醉酒然后趁机看清她的心思。 两个人互相算计着互相提防着。 苏青宁自知喝不了酒,便只是举杯,却连酒都不沾一下。 沈昀倒是来者不拒,苏青宁只要给他斟酒,他必定会喝下去。 他一连喝了三杯,喝得那么爽快,苏青宁差点都有些灌不下去了。 正当她微微有些心软的时候就听到沈昀道:“该你喝了。” 苏青宁连忙摆手表示她不能喝酒。 “我会醉!”苏青宁摇头。 “喝,听话。”沈昀一手撑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她,一手给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嘴边。 这意思很明显这酒她必须喝,不喝不行! 苏青宁一阵郁闷,她扁着嘴,她不想喝,她会醉。 万一她醉了,说出心里话来怎么办? 沈昀斜眼瞟她:“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来喂你。” 眼看着沈昀含了一口酒越凑越近,苏青宁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接过酒盏看也不看就倒了下去。 她想好了,既然这酒必须要喝,那她索性就一次性喝醉了吧,彻底地喝醉了,就不用担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了。 沈昀没料到她喝得这么猛,他当然希望她只是像以前一样喝上一小口,然后刚刚醉得恰如其分。 他该套的话套出来,可现在…… 沈昀叹息一声看着趴倒在矮几上的苏青宁。 她这酒量简直不行,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沈昀认命地把她扶到床榻上,看着她双颊酡红,长睫掀动,美人如玉,娇俏可人。 他忍不住低头,轻轻含了一下她粉嫩的红纯。 “唔……该死的沈昀,臭沈昀……”苏青宁嘀咕一声,许是心里积怨太深,竟然骂起了沈昀。 沈昀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沈昀怎么了?” “唔……困,我好困……”苏青宁迷糊不清地开口。 沈昀紧紧盯着她,还试图探听些什么,也努力去看清她脑子里面想什么。 然而并不顺利,她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 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就是骂他的话,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唤过三丫,跟她交代好苏青宁喝醉酒会闹腾的事宜,自己提着酒壶去了书房。 在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了。 看到他进去,便迫不及待地发问:“谦之,你想好了吗?” “老师这话怎解?”沈昀掀眉。 “为师近日游历大梁,本该北上,恰逢路过顺天府,便过来看看你,闲来无事,卜了一卦,卦象不甚好呀。” “多谢师父提点,无妨,小事一桩。”沈昀并不怎么在乎。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他自己的命运吗? 自他父亲宠妾来妻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没有过过好日子了。 尤其当他的庶弟生出来之后,幸福就彻底地与他分道扬镳了。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兄弟有时候并不是用来友爱的,什么悌于长,守孝悌都是骗人的。 在他们家里,兄弟是用来争斗的,父亲常年累月的偏心,导致他已经忘记了被父亲疼爱时的感觉。 别人随随便便写个大字,就能毫不费力地就能得到父亲的称赞,而他却只得来一句话:“这写的都是什么?” 也许刚刚一开始他初写大字时的确写得不好看,但不服气的他后来日夜勤加练习,写出来的大字足以媲美父亲的字。 然而得到的仍然只是一声冷笑,斥责他连写个字都没有自己的主见。 就只知道临摹而已,没有自己的风骨,不过贻笑大方罢了。 张宗正看出他心中苦涩,知他定是又想起了从前。 他记得那么深,不过只言片语就会让他重新回想,可见他从未忘记过。 就算自己教他学道,他也从未真正有过道心,算了吧,他依旧拿他没法的。 “那个女子……”张宗正想要提醒他一句,他为他占的那个卦象这次与他那些不靠谱的家人并无关系,而是与那个灵动的女子有关。 “师父,我心里有数。”沈昀淡声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人啊,不能贪心,这一旦贪心了,便会生事。”张宗正摇头捋着胡须叹息。 “师父,我就贪心这一次,你便由着我又如何。”沈昀无畏无惧。 他习惯性把所有情绪掩藏起来,就算在教授自己本事的师父面前也一样。 张宗正心知这个徒弟他是劝不了了,或许这就是命,无论他怎么想办法替他更改都没有办法做到。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说那个女子的出现就是意外,他很早之前就相过她的命,原本是个克人短命之人,如今却是极旺之人。 张宗正寄希望于苏青宁,希望她能真正带给他奇迹。 翌日,苏青宁睡到太阳出来才醒过来。 她瞧见床头从窗缝间漏进来的点点阳光,一个跟斗翻坐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趿就忙不迭地到处找衣衫。 穿好她想到今日要出门的事,连忙开门去唤三丫。 只门刚一打开,沈昀一身黑色劲装出现在门外,看她一眼,从头到脚便打量了个遍,目光定格在她赤着的脚上,不悦地道:“急什么,时辰还早。” 苏青宁浑然不觉他的眼神,一心催促三丫帮她打水洗漱。 “床上去。”沈昀不由分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蛮横地将她丢到了床榻上。 苏青宁柳眉一竖,就要发飚,但很快就收了回去,因为她看沈昀居然在屈尊给她穿鞋,所以他刚刚那样凶她是怕她赤脚着凉吗? 第五百五十五章 没想到一语成谶 陶华宁本来已经做了这次约不出苏青宁的准备,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他要直接找上沈昀的别院,但还没来得及,就等来了青宁的赴约之信,他原本怕青宁来不了,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这里等着了,如今看到她确是意外之喜。 苏青宁紧盯着陶华宁,眼前的他才刚刚从北疆回来不久,脸上的皮肤被晒黑了,但一双眼睛却越发亮了,想来他要办的事情应该进展不错。 小院中遍种银杏树,此树的叶子呈扇形,打开时极好看,但却是经不得寒冬的,只要入了秋,叶子便会慢慢地泛黄,待到完全过度到金黄时,一阵风吹来,便会“扑簌簌”地往下落。 此时树干已经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站在树下的两人看在彼此的眼中却是最亮眼的存在。 “宁哥儿,你回来了。”苏青宁招呼着。 “青宁,我可见到你了,沈兄他有没有……”陶华宁想问沈昀有没有欺负苏青宁,但想想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好,便半道上把话又咽了回去,但他关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青宁赶紧解释:“没什么,他待我还好。” 听她说完,陶华宁松了一口气,他唯恐沈昀会对青宁不利,毕竟沈昀的脾气着实有些不太好,而青宁又在背后算计了他,动了他的蛋糕。 “你了,最近还好吧,大同城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苏青宁看除了黑点之外,也瘦了,而且双眼之上的黑眼圈极浓,似乎是有些劳累过度了。 陶华宁摊摊手道:“曹大人安然回到京城,早已经把证据提交上去,不过你说得对,黄皮兴背后有人,但好在你帮我又补了一份证据,曹大人找了很多言官帮着上疏弹劾,这才勉强起作用,如今皇上已经下令免了他的官职,让锦衣卫把他带到京城来。” 虽然锦衣卫很多时候都很可恶,但事实上一般的事情只要经过了锦衣卫的手,那人基本上就没的跑了。 所以陶华宁这才安心下来,第一时间用他们的秘密通信渠道给苏青宁送来了见面的信函。 只是不知道是他消息灵通还是沈昀并没有打算瞒着他,他稍稍差人打探了一下就找到了苏青宁的所在,如今便算是成功地约见到了她。 这件事情算是了了,两个人都是深入参与者,对于此事能有如此的结局都很欣慰。 “如此重镇,那黄皮兴走了,谁又顶上去了?” 大同总兵,统领着北疆大半兵力,这个职位一日不可或缺,早在皇帝下令收拾黄皮兴之前就已经指了人接替。 “眼下时间来不及,就以前的大同副总兵刘运来接替。” 陶华宁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可惜。 苏青宁直觉那新任的大同总兵估计也是个不得力的。 “可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处?”苏青宁如是问。 陶华宁点头:“大大的不妥,那刘运来的运气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他是军户,家中世袭百户之职,入军十年,便升到了副总兵之职。 可他手上却连一场拿得出手的战役都没有。 也不知道兵部和吏部是如何考核他的。” 事实上因为刘运来被钦点为大同总兵,接任黄皮兴之后,陶华宁特地找人了解过他的履历,可以说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 可就是那么凑巧,内阁首辅和次辅居然都替他说话,就那样临危任命把他选上了。 这也是没谁了。 “只要不像黄皮兴那样贪乱与北狄人勾结,想必不会有事。”苏青宁此时还是想得很天真的。 陶华宁附和地点点头,说希望如此,反正他不看好他,但他这边官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 说着话苏青宁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刻,惊觉时间不早了,她该出去买菜了。 不然耽搁的时间太长,沈昀会怀疑的。 苏青宁一说要走的事,陶华宁就急了,连忙拉住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张口就道:“青宁,你为何要跟他……”他很想问问苏青宁当初为什么会跟着沈昀走,是他逼迫她了吗? 苏青宁低下头,掩住自己眼睛的不对劲,轻声解释:“没什么,他也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只是他说京城有人想对付我,所以借他的地方避难。” 苏青宁说着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陶华宁却信了。 不过他说他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或许她可以考虑一下。 “我在京城还有一座宅子,是之前添置的,别人都不知道,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不如换到我那新宅子里去,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当然,你要是喜欢城郊的话,我马上让陶甲去看看庄子,买上一座,你住那里也行。” 苏青宁抬眼看着陶华宁,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是除了她爹以外唯二能够对她好的人。 他对她的这份心,让她差点就情不自禁地答应了,可是想想她的局已经布下了这么久,她要是不收网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于是她硬着心肠拒绝了。 这回用的借口是她住在沈昀那里已经暂时习惯了。 “而且我还想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他那里应该会有线索。” 其实苏青宁一直都知道,那个人百分之百是玉珠珠,不做第二人猜想。 “青宁……”陶华宁急切地唤她,他真的希望她能够再好好考虑一下,他想要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能为她做到,哪怕付出一切。 苏青宁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只是这回她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谢过陶华宁的好意,但见他有些难过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他们共同的家乡君山县城的事情。 “我爹娘上次来信说我弟弟长大了一岁,又不一样了,再大点就托人给他开蒙让他读书了。” 陶华宁强掩住心底的失望,配合着苏青宁表演:“三岁开蒙倒是挺好,当初我爹也是在我三岁之时给我开的蒙。” 苏青宁点头说她原本还觉得三岁读书太早了,既然他也是这样,那她这就写一封信回去跟她爹说一说。 “对了,我本族的一个兄长中举了。”苏青宁想起了前些日子收到的家信中苏大海提到的苏明礼终于中举之事。 “太好了,明年便可入京会试。” 苏青宁又道:“明礼哥哥已经启程,过不了几日就会到京城了,我四叔陪着一块儿来的。” 四叔这回也是参加了乡试,但是落第了并没有考中,他只是陪着苏明礼一道上京城来看看。 现在的苏家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苏家。 就连大包梁村也不再是从前的大包梁村。 在苏青宁的带动下,大家都有了一门手艺傍身,又种植了很多有药用价值的药材,如百合、菊花等,还养鱼创收。 只要不是刻意偷懒的人,就连有些因为意外失去脚和手的都足够养活自己,并且略有余钱。 而且四叔又在庄子里的私塾做了那么久的教书先生,每个月的束修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其实不用问苏家二老拿钱,也有足够的傍身银子支持他来逛一逛京城了。 而且对于他这个决定苏青宁也是赞同的。 读万卷书然后行千里路,方得始终。 说不定经过这一趟,四叔能够突然间顿悟,达到他自己曾经无法企及的高度。 故而苏青宁在寄回给苏大海的信中直接向其大包大揽,只要四叔和明礼哥哥来到京城,那么他们的一切吃穿住行都由她来掏。 据说这话一出,就连一向最喜欢挑理的钱氏都找不到话说了,难得当着苏大海的面夸了一句他的闺女。 说她闺女就是有出息,竟能担负起自家叔叔这些花费了。 不过说的是好听的话,但是语气还是酸的。 毕竟谁让苏青宁不是她亲生的孙女呢? 聊到这个话题,苏青宁和陶华宁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难得的放松了一些。 所以想想,还是从前在大包梁村的日子安逸。 这是两个人此时相同的想法。 “可是,我们终究回不去了。”苏青宁轻声叹息。 陶华宁听着这话有些怪怪的,但是不得不点头认同,他们的确已经回不去了。 这句话原本只是两个人对现状的感慨,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五百五十六章 不解风情伤人心 两个人相聚得已经足够久了,久到外面盯梢的人忍不住进来察看了。 苏青宁看到露头的杜九,心头一惊,再看时辰,天啦,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居然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可她根本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果然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快得就吓人。 她连忙站起来跟陶华宁道别。 “我该走了!”她道。 陶华宁满脸不舍,却开不了口让她留下来。 他先前已经试探过了,青宁已经拒绝了他,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让她为难。 便勉强自己与她道别: “你好好的,届时我会去拜访沈兄。”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借着拜访沈昀之由去看她。 苏青宁摇了摇头说暂时不用:“先过一段时间,等到我兄长和四叔来了,我再约你!”大家都是老乡,又曾经同科考过童生试,很应该一起出来聚一聚。 相信到时候沈昀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说着,苏青宁突然想到她在临行前为陶华宁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连忙翻出来,递给陶华宁说这是补给他的,因为当时他生日时,他们都在北疆她没来得及准备。 陶华宁接过一看,是一套黑白棋,外面包裹着棋子的是一张黑白棋的具体玩法。 “这是一棋多玩,用的是你们下惯的围棋改造而成。” 难道苏青宁整日里遇到的都是糟心事,却还不忘记搞这些创作。 事实上,苏青宁不管过得怎么样,开心快乐,或是伤感抑郁,但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积极乐观的心态。 她总是愿意相信,未来一定会比现在更美好。 就算现在不能完全确定,未来是否会有解决不了的苦难与烦恼,但是往后余生,在苦难之余也总会有一些让人高兴的事。 只要秉着发现美的眼光就能让自己在一地鸡毛中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会留着,等你教我玩。”陶华宁依依不舍苏青宁,但佳人依旧要离去,他只能单方面许下一个心愿,希望苏青宁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教他。 苏青宁笑笑应下了,她想应该会找到机会的。 她转身离开,陶华宁送她到院门口,然后便一直站在后院的帘子后看着苏青宁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才轻轻放下门帘,眼中泛泪,心头泛酸。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他们之间到底差了什么,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要是当初他不听他父亲的话,早在他初初动心之时就定下她,娶她入门,现在是否会踏入如此僵局? 或者他该完全听从他父亲的话,不该在青宁还未满十八岁就与之说那些话,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现在也依然能够破局? 陶华宁握着手里苏青宁送给他的迟到的生辰礼物,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难过一阵子之后,陶华宁突然惊觉,遭了,他居然忘了把她送给苏青宁的礼物送给她了。 情急之下他连忙扯下帘子去找苏青宁,可外面人流如梭,又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的心头一阵阵失落,好像一下子空了,又好像丢失了一块一般。 他沉下心来站在大街之上,看着四处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如同木偶一般经过他的身边,各自奔赴着要去往的远方。 又或者说此时的陶华宁自己就是一个木偶,他身体僵硬地站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就连对面方面来了一辆马车也看不到。 “少爷小心。”直到陶甲的声音响起,陶华宁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陶华宁就那样华丽丽的被马车撞到了。 好在那车夫在看到他没有避让的意思时,赶紧往旁边拐了个弯,所以马是避开了的,只是套在马背上的车架却是避无可避,好在速度慢下来了,陶华宁只是被撞了一下,然后摔倒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少爷……”陶甲奔跑着前来扶起摔倒在地上晕乎乎的陶华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陶华宁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肩头的痛感让他的意识从未有过的清醒。 “谁的马车?”他首先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然后便开始关心起撞他的马车是谁家的了。 “陶探花……我,是我,是我家车夫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香香郡主那张似忧还嗔的脸出现在陶华宁眼前。 他一眼看到一下子沉下了脸。 怎么又是她,她为什么就那样阴魂不散了? “你想干什么?”陶华宁不悦地皱眉。 难道是怪他在北疆时,一心光顾着自己办事,不理睬她,就连回来的路上也是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从而记恨于他,所以特地让人驾了马车出来撞他。 “你可知道,你的车夫当众撞击朝廷命官,这是触犯大梁律的,轻则杖三十,重则杖八十。” 大梁的杖刑能不能打得死人完全取决于行刑之人。 要是宫里头的公公们行刑,如果杖的数量太少,那肯定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可要是皇帝钦点锦衣卫动手,那就精彩了。 三十杖也能立即要了人的命! 他们下手向来都是狠的,这是他们一贯有的传统。 要想在锦衣卫的杖刑之下活命,那就得准备数量足够多的买命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没钱,便只能迎接他们的暴击了。 心情好不打死人,心情不好打不死人。 以往在先帝时,宫里头经常都会传出锦衣卫执行杖行时打死了人。 当然,这种情况在现代锦衣卫指挥使那里发生的便少了许多。 所以还得取决于他们领头的人。 “陶探花,我都已经说了对不起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况且刚刚可是你自己站在路中间不让的……”香香郡主试图解释。 可陶华宁却不是好惹的。 他指指自家店铺大门,又指指铺设了青石板的硬地大声道:“这地面谁说了可以跑马车的,你看到前面的标志没有,况且这里是步行街,上面市坊有言不允许马车过来。” 陶华宁有理有据,驳得香香郡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涨红着脸站在那里,想像以往那样乱发一通脾气,可看到面前之人是自己喜欢的陶华宁,她不敢发出来,怕影响自己在陶华宁心目中的形象。 可不发脾气吧,她一向任性惯了的脾气还真有些控制不住。 如此一来搞得她是极其难受,尤其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香香郡主恨不得把脸藏进自己的衣袖里,或者想要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陶华宁看到围观的吃瓜群众有些多,他原本想停下,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会欺负女子的人。 被撞就被撞了,索性也没有什么大碍,再说现在话也说清楚了,不是很适合一直揪着这事不放过。 但当他看到香香郡主一副双眼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时,心头就猛地一跳。 或许现在还真是一个好时机,让他可以有机会与香香郡主说清楚了。 他也不理会附近人的声音,只让陶甲把香香郡主请进铺子里,自己也转身跟进去,然后就坐在那里开诚布公地与她谈:“郡主,刚刚多有得罪,只是你也看到了,你与我实在是极不合适的,你值得更好的,对你好,呵护你的。” “为什么你不可以?”香香郡主在外面时还能注意着她郡主的身份,一直紧紧绷着,就算眼中含泪也强忍着没有落下来。但现在一进到铺子里,再听到陶华宁如此直白的拒绝的话,她却有些绷不住了。 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直落。 “郡主,你要这样的话,我们没法谈了,我只能请你出去了,或者我自己走,你留在这里继续哭。”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香香郡主整个人呆住了,她没有想到陶华宁居然如此狠心。 其实就连陶华宁自己也惊了一跳,他从来都以温和有礼自居,从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说话会这样直白,这样的语气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对青宁说出来。 这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香香郡主不是他所喜欢的人,原本他也能以礼相待,可偏偏她却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时不时地跳出来刷一波存在感,说实话,他是极其不喜的,并且随着香香郡主毫无分寸感的亲近彻底引起了他的反感。 不过怎么样,他都无法接受她! “你,你是因为苏小姐吗?”香香郡主在惊讶之余不死心地抹着眼泪继续问。 “跟她无关!”陶华宁摇头,他喜欢青宁不假,但不喜欢香香郡主也很明显。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 从来就没有软禁 陶华宁眼见香香郡主误会了,便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我与郡主的事情与青宁无关。就算没有青宁,我也不会想要娶你。” “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婚约了,你非娶我不可。”香香郡主被逼无奈,提及了一度让陶华宁非常反感的婚约。 这哪里是什么婚约? 真正的婚约不说男女之间互相倾慕,至少也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而到他这里倒好了。 他爹娘都没有同意,亦没有媒人说亲。 单纯就是他被不守规矩的香香郡主看上了,然后就回去跟她那宠如命的王爷爹爹宁王撒了一个娇。 于是他就被绑上了香香郡主夫婿这个名号。 为此事,他先前就错失了娶青宁的权力,如今依然没有追求她的资格。 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她跟着沈昀,偏生还说不得什么话。 这一切都怪香香郡主。 曾经陶华宁告诉自己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埋怨香香郡主,或许她也是无辜的,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平静下去了。 很明显这一切的悲剧都起源于香香郡主这个女人,她任性刁蛮,以为全世界都是她的,看上谁就必须得嫁谁。 可她也不问问,他又是否会喜欢她? “你,好你个陶华宁,你,你如此负我,可知我也是有脾气的,我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讨好你,低声下气地跟随你,你却视我对你的爱如敝屣,你,我发誓,你,还有喜欢的那个姓苏的女人虽想好过……” 香香郡主终于不想忍了,她在陶华宁面前忍了太久了,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在陶华宁语言的攻击力之下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咄咄逼人,刁蛮任性,唯我独尊。 “不送。”陶华宁气坏了。 他就知道能够完全不顾忌他的感受就直接强迫他娶她的女子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只觉得他如此坚决的拒绝来的有些太晚了。 他早该对着她放狠话的,如此就可以少好多前面经历过的烦心事。 “不送。”陶华宁嘴里如此这般说着,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他朝香香郡主拱手后,起身离开。 “喂……陶华宁,陶探花,本郡主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要不要? 这一次如果你好好说,承诺会娶本郡主,本郡主便原谅你先前的无礼,也不会对你喜欢的女人下手……” 陶华宁耐着性子听香香郡主说话,听着听着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回头送给她一句话:“朝廷还是皇上的朝廷,大梁也是有律法的,不是你宁王家的私刑。” 说白了陶华宁其实并不害怕香香郡主。 这一次他的北疆之行,收获的可不仅仅只有黄皮兴叛国通敌的证据,其实还包括了某些王爷以权谋私,勾结外国王子企图叛乱的证据。 只是这些证据有些太吓人了,他听从曹大学士的话暂时留着没有拿出来。 但是如果香香郡主真的惹急了他,那么他也不是怕事的主,他定会以一己之力将证据抖落出来,让他们瞧瞧,他虽是小官,却也不是让人平白欺负的。 陶华宁装了一肚子气离开,跟他相对的香香郡主也并不好受,脑心抑郁、恼怒、气愤。 从陶华宁家的铺子一出去,她立刻就朝着站在一边的马车夫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嘴里怒声骂道:“废物东西,回府后,你就给我滚。” 她将陶华宁刚刚生的气一部分归结到了她的马车撞到他的事情。 虽然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但她要这么想也没有办法。 陶华宁自觉已经解释得够清楚的了,他绝对不会再解释了。 对于香香郡主陶华宁表现得很决绝,因为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心软,否则她会一直以为她是有希望的,孰不知陶华宁一直在等待着二皇子实现曾经给他的诺言。 二皇子答应过他,他会帮他取消他们的婚事。 这是两个人走到一起合作的前提。 陶华宁正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陶甲悄悄上前小声道:“少爷,如您所料,香香郡主一出去就给了那位车夫一巴掌,还让他回去后就滚出王府。” 陶华宁眼眸之间越发暗沉:“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迁怒虽人,算了,稍后你派人跟着那个车夫,如果他真的被赶出了宁王府,你就让他把人带过来。” “可是少爷,那人可是王府的人,我们这样做……”陶甲觉得一切还是以稳妥为要。 陶华宁抬手:“不算什么,不过是他们不要的人,他们不要了,总不能还要断了他人的活路。我瞧他先前赶车,赶得不错,要真能把人带回来,就安排他去赶车。” 陶甲知道自家少爷这一次是心意已决,他劝无可劝,只能摇着头一脸叹息地出门安排。 而这边厢,目睹香香郡主暴行的人可不止陶甲一人,苏青宁在点齐了东西去找沈昀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甩巴掌打自家车夫那一幕。 不过因为之前她在铺子里买食材,并没有看到香香郡主的车架撞到陶华宁之事,所以不知道香香郡主这天大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终究不关她的事,看过听过便罢了,并不需要往心里去。 况且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操心这些事,因为沈昀已经派人把马车赶了过来,让她上马车回去了。 马车上沈昀侧坐着闭目养神。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上得马车,靠着门边坐着,不敢往里了。 三丫则直接在车辕上坐了,脆声喊道:“主子们坐好了,启程了。” 马车便动起来。 苏青宁只敢挨了半个屁股,没坐稳,一下子差点飞了出去。 “啊……”她惊了一跳,手脚慌乱不知道该扶向哪里之时容突然看到沈昀递了手过来。 她连忙一把拉住,好歹稳住了,只没等她回过神来,沈昀手臂用力已经将她拉到了马车深处,她整个人都坐到了他身上。 她失重过后反应过来急不可耐地挣扎起身,却被沈昀强行按住了,他把头放在她的肩上,沉声道:“怎么刚见了陶主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苏青宁惊得睁大眼睛,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反应过来,哎,是她天真了,就算沈昀自己不随时跟着她,但她身边跟的人也都是他的人。 那些个暗卫暗桩,根本不需要在她面前露脸,也能够完美地锁定住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事。 所以她想要在沈昀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是不可能的,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沈昀既然知道她出来悄悄地见了陶华宁居然没有阻止她。 这是为什么? 苏青宁发觉自己有些想不通了。 沈昀看着她迷茫的模样,低沉磁性的声音再度在苏青宁的耳边响起: “别想了,是你自己蠢以为我把你放在京郊别院是为了软禁你,我从没有跟任何说过不允许你出门,你本就是自由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从哪里出来的必须得回到哪里去。” 闻言苏青宁有一种被天外飞来的陨石砸中了头一般抑郁。 这样的机率,这样的郁闷,她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你,你怎么不早说?”她怨怪地看着沈昀。 “你可有早问?”沈昀依旧还是他那副淡定自若地模样。 “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苏青宁有些生气了。 他明明知道她心里这般想的,却偏偏不告诉她,现在还来告诉她她没有早问。 而且她之前是试探过的,她曾经悄悄地往外别院外面走,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现在沈昀这么说,很难说不是在耍她。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想怎么说还不是怎么说,她能怎么着他? 沈昀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明明写着他就是故意的,她能如何? 苏青宁心中那叫一个气呀,她咬着牙齿,瞪着沈昀,愤怒好几次都差点就要溢出来了,但终究还是被她给稳住了。 她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否则她这么多日子在沈昀面前营造的温柔娴淑的形象就全完了。 她拧着眉头把所有的怒火按压下去,强行露出一抹笑容来:“也就是说我以后可以随便出入别院?” 沈昀掀眉,意思是让苏青宁自己品味。 苏青宁怒极反笑,气得飙起了沈昀听不懂的英文来了:“好,ok,ok,我明白了!” 两人的谈话在不怎么愉快地氛围中结束。 第五百五十八章 沈昀隐藏小心思 这次与沈昀的谈话,苏青宁也不是全然一无所获,至少她知道了,她原来是可以自由出入庄子的,她没有被沈昀软禁,据说从来都没有! 虽然前面有半个月的时候都被她的谨慎小心给浪费了…… 呃,其实说到这里,苏青宁又对沈昀的话有了另外一层解读。 也许事实上她的确是被沈昀禁锢的,只是这半个月来,她的良好表现打动了沈昀,所以获得了自由出入庄子的权力。 但沈昀此人心眼子一向多,又惜字如金,定然不会在她面前跟她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故意在她面前那样说,不仅能把她气到,另一边也能卖个好。 所以苏青宁不再多想了,过程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重新获得了自由,她不用每天心里把沈昀恨得牙痒痒,却还要装作一副对他很好的样子。 进到状元府邸,里面的格局其实跟陶华宁的探花郎的居所差不多,只是状元府要更大一些,毕竟这是一个讲究三六九等的地方。 但总体比起不管是苏青宁的小北庄还是陶华宁自己买的宅子,或者是沈昀郊外的庄子,这间状元府邸实在是显得有些过分的小了。 两进的院落,进门是照壁,一进是个四合院,中间是天井,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门厅处是一间正大厅,两侧有两间耳室,另有两条通向二进院落的大门。 那里倒是有一个小花园,还有一间两层阁楼,两间厢房,一间正屋,两间耳房。 统共就这么多,住着沈昀一个单身汉倒也不错。 苏青宁好奇地在后院的主屋里看了两眼,不由有些好奇,沈昀问她想说什么,她想了想道:“夫人为何没在这里?” 沈昀锐利的眼眸瞬间软和下来,他道:“我娘她说她现在还是沈这妇,不能离开沈家门。” 苏青宁想想也是,就算玉氏和沈文林的关系有多不好,但她在名义上终究还是沈家宗妇。 她若离开沈家,出了沈家门,单独抛弃沈文林,跟着儿子住到这里来,恐怕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并且对沈昀的官声也会有影响。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在现代了,夫妻感情要是不好,要么选择离婚,就算不离婚,也不能再住在一起,母亲跟儿子亲,肯定会搬到儿子的房子里去。 不用担心任何人会说什么,婚姻自由的年代大家都会理解。 想想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这么悲剧,除了要忍着丈夫光明正大地找小三,娶小三,还一起生儿子以外,还不能搬走,见天地看着,甚至还要受他们的气,也是醉了。 “夫人可还好,身上的毒可解了?”苏青宁想想自己自从上次去沈府被拒后,一直都没有再去看过玉氏,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上次中的毒是否好了? “解了,她很好,就是惦记你。”沈昀的心中一片柔软。 就算他之前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原因那样伤害过她,她也依然善良地惦记着他母亲。 她果然从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 或许她表面上是气的,但善良的她其实并不真正了解她自己,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放开了自己的心思,默默地选择了原谅她。 只是这份小心思藏在她情绪的最深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是昨夜她醉酒后,他趁机看过她的心思。 在她的脑海中,他丝毫毛病都没有看到,所能看到的都是好怕纯粹和善良。 她这么好,让他如何舍得放手? 两人在后院里忙活一阵,归置了一番东西,苏青宁捂着空空的肚皮道:“哎,都这么晚了,你的同僚什么时候来?” “他们来吃晚饭。”沈昀难得好声气地回话。 苏青宁哦了一声说这就好,她起身下意识往厨房去说要给沈昀烧两个菜。 反正今天买的食材多,随便挑两样就能烧出几样好菜来。 “不必了,今天你累了,厨娘已经烧好了。”沈昀阻止她,拉住她的手带她到饭厅,两菜一汤已经摆上了桌。 苏青宁微惊,她还以为沈昀只是一个喜欢关注大事,不喜欢操这些小事心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细心之时。 两人就着三个菜草草地吃了,沈昀知道苏青宁午饭后有午歇的习惯,十分自觉地把正屋让给了她,自己去了侧边的书房,说他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她先睡着,睡醒了再起来做吃食。 他的同僚们酉时初刻才会来。 苏青宁觉得他这一系列的安排还算不错,便没多说,回屋散了一会步,便歇下了。 本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苏青宁早早醒来,主动到了厨房,叫来了三丫给她打下手,干些帮她剥剥蒜,切切葱,洗洗姜的活计。 同时沈昀请的厨娘也在一旁帮厨。 刚开始看到苏青宁,听说她来做菜的时候,她看着她的眼神是不可描述的。 实际看不起,但又不敢明着显露出来,便一味的忍着让着,就显得尤其的落下乘。 苏青宁也不解释,并且拦住了想要挺身而出替她理论的三丫,只管带着她按着她写的菜单来准备菜。 所幸沈昀请的人不多,也就六个人而已。 而她的手艺自不是盖的,一番忙碌后,把厨娘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看着她的眼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然后心服口服,不用苏青宁说,立马忙不迭地帮着洗菜切菜。 经过三个人一个半时辰的忙碌,苏青宁就准备妥当了。十个菜一个汤。 五道巴蜀品味的,红烧排骨、青椒回锅肉、鱼香肉丝、醋溜土豆丝、酸菜鱼。两道湘楚味的,剁椒鱼头,干笋炒腊肉。 另外还有三道是京味菜。片皮鸭,蒸大虾,四喜丸子。 另外主食也备下了米饭,还有千层饼,馒头,米糕,准备做得极为充分。 “哇,这位姑娘真是好手艺,令老奴佩服佩服。”菜上桌,厨娘已经被苏青宁的手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开始没品尝之前她只觉得苏青宁的手特别的利落,可当她在苏青宁的授意下,夹菜尝了一口之后立马盛赞。 这简直就是优秀得不要不要的了。 她学厨可以说是家学渊源,自幼就得她做厨师的父亲的亲传,自认为自己这一手厨艺已经十分不错。 所以沈昀将她请到府里来做菜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每个月至少得五两。 可当她品尝过苏青宁做的菜后,她才觉得以往实在是她眼光太短浅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真不是骗人的。 这菜的滋味吃在嘴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香是真香,让人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吃着觉得可还好?”三丫看厨娘那般模样,故意多问了一句。 厨娘连声夸赞,把苏青宁都夸到天上去了。 苏青宁失笑,这厨娘的性子可真是怎么说好,也太直接了些,同时也有些小小的高傲。 开始看着她外表可能不像是能做好吃食的人,瞧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甚至还在厨房里悄悄地给她消极怠工,故意不给找东西。 如今尝着她做的菜了,居然就变成这副嘴脸了。 所以啊这个跟现代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有本事就自然而然地受人尊敬,没有本事便只能看看了。 “王婶太客气了,既然菜做好了,我们这就出去了,后面的卫生还得麻烦王婶带着小丫环做一做。”苏青宁话说得客气,甩甩手便走了。 此时正厅里客人已经上座了。 苏青宁悄悄躲在侧厅里透过帐幕的缝隙往里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些吃饭的人哪里会是大理寺那群同僚,他们分明就是…… 第五百六十一章 吃着碗里看着锅 苏青宁被逼团在圆柱上,她已经踮起了脚,就只为了离突然发疯的梁成泽远一些,再远一些。 可等到他的头直接凑到她的脸颊旁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眉头一皱,将他用力一推,一下子绕到他的身后夺门而出。 “哎……什么香?”梁成泽被推得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反应过来却还是追着她问她用的什么香。 苏青宁一旦逃脱,没命似的往前奔,也不管她住的房间到底在哪里了。 这样胡乱奔跑的后果自然就是迷路了。 她看着四周,哀叹一声,遭了,她这一急路盲症就又犯了,她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 可眼看着身后那道浅绿色的身影却越来越近,她吓得再顾不上分辨方向,也不想着回房间了,只有先摆脱他! 她看到一个月洞门,随意地钻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略为熟悉的场景。 松柏常青的院子,门前站着两尊面无表情地门神——这是沈昀宴客的正厅。 而厨娘正站在台阶下小声地跟杜三和杜九说着什么。 但是不管她说什么,两个人都只是朝她摇头。 杜九还小声劝她让她赶紧回去,去请该上酒的人来,说这是他们公子的交待。 苏青宁跑得气喘吁吁,一听到这话,立刻便明白过来,沈昀这是指定让她去送酒。 看来他早就明白了她想要借温酒之故离开,这才故意跟两人做这番交待。 这要是先前她指不定上前把酒塞到杜九怀里,拉着厨娘就走了。 但现在身后那梁成泽那道绿色身影已经在她身后十步开外了,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脂粉味了。 她哪里还有离开的勇气,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厨娘走去,上前接过客气地道声受累了,便站在台阶上仰首看着追上来的梁成泽。 他看着似乎跑得也很累,但他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张着嘴像狗那样呼吸,而是侧着头对着她笑得格外地暧昧、黏糊。 他那眼神跟沾着露珠似的,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两个人刚刚在花园深处里有过露水情缘一般。 苏青宁看得当即一阵恶寒,差点手软把酒给洒了,连忙端稳了,大踏步进了正厅。 梁成泽眯着眼睛笑着,追寻着苏青宁的身影也跟着走了进去。 杜三和杜九对视一眼,杜三破口大骂:“什么人,怎么钩三搭四的!” “嘘,老三,慎言。”这一个人是皇室的皇子,一个是自家公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这样骂算什么玩意儿? “我呸,你瞧瞧他们刚刚那样……” “老三,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杜九是相信苏青宁的,忍不住为她辩驳一句。 “九哥,你别阻止我,我就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才这样说。”杜三的性子有时候执拗起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他一旦认定了什么事,除了他家公子可不管别人怎么劝他都不会改变。 杜九知道他这性子,小声劝了一句:“老三你别忘了你的身份,那是公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杜三被杜九话中的公子二字惊醒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们两个局外人,其实也比苏青宁看得清楚,晓得自家公子对待那一位是真正把她放在心坎上的,的确不是他们能轻易议论的。 他当即闭了嘴,杜九松了一口气,站了回去继续当尊不会动的门神。 而此时苏青宁已经进了正厅,沈昀抬头看到她端着酒壶过来,嘴角无意识地上扬,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放下。 这回苏青宁根本不用他多做动作,放下酒壶,一屁股落在了他旁边的方凳上。 沈昀眉眼微掀,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怎么舍得主动亲近他了? 沈昀心里正猜不透苏青宁的想法,谁知让他更加惊讶的还在后头。 只见苏青宁提起酒壶,挨个倒了一杯酒,十分积极主动地配合着他的表演。 沈昀看着她,此时的苏青宁坐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倒完酒落座后,她把凳子往他的身边移了一些,离得他更近了。 他能嗅到她身上幽兰的馨香,这股好闻的味道直直地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四肢百骸一下子都清爽起来了。 他脸上堆着温润的笑,这笑没有半点做作,都是真实发自内心的。 原因之一是因为苏青宁的主动,原因之二便是因为在坐的诸人都是可以让他脱掉面具与之真心相交之人。 苏青宁可品评不到沈昀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现在只想着在她落坐后也跟着坐下的梁成泽。 索性他与沈昀的位置是对面开,所以苏青宁这个位置虽然与他对面,但是却是离得最远的。 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他再施弄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折腾她了。 她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张宗正开口了:“青宁丫头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暂时就不走了,待到吃上几日你做的菜我再寻思着往北走,丫头你瞧着如何?” 苏青宁惊讶于他对她的称呼的改变,不过也无所谓,张宗正虽是个不靠谱的老道长,但也算是长辈,叫声她青宁丫头无妨。 她十分干脆地应了,说他只要想吃,她自当为他做。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来?”梁成泽唯恐苏青宁不知道他在一般,立马刷起存在感来了。 苏青宁一窒,她才不愿意给他做了,就凭他刚刚做的那些事,她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心慌。 她焦急地看向沈昀,希望他能看到她的拒绝。 可沈昀却沉默着,苏青宁低头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又开始有些恨起沈昀来了。 哼,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恐怕打的正是用她的厨艺来讨好这些皇子太子们了。 他才不会给自己解围了,她咬咬牙,心想拼着得罪梁成泽她也得拒绝。 她就得罪他了怎么着,谁让沈昀不护着她? 她气哼哼地就要张嘴,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沈昀给她夹了一个丸子喂进她嘴里,正好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梁成泽看着,顿时笑了。 苏青宁心里那个气呀,她恨恨地瞪着沈昀,死沈昀,黑沈昀,自己不敢拒绝,难道还不让她拒绝吗? 她艰难地嚼起了丸子,还没吞下去,就听沈昀慢悠悠地道:“我家青宁又不是厨娘,给我师父做吃食,那是替我尽孝心,五殿下你来凑什么热闹,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沈昀这话说得又好听又体面,还把太子殿下抬出来压住梁成泽,算是大大地照顾了苏青宁的脸面。 苏青宁原本准备黑下去的脸色一下子亮了,眉眼轻转,笑容嫣然。 沈昀抬手在桌下悄悄地捏住了她的手。 苏青宁条件反射想甩掉,但想到他刚刚替她说话拒绝掉了让她为难的差使,她投桃报李忍了下来。 “喂,沈谦之,你好没道理哦,苏氏青宁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青宁了,我记得她是君山县城人氏,你可是京城沈家的,你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再说了,你与玉家大小姐的婚事,这可是京城人氏人人皆知,你别欺骗人家乡下来的小姑娘不懂事。 而且我瞧着她虽是小地方来的,可就不是个愿意为妾的人,你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些不大地道了啊。” 啧啧,苏青宁彻底震惊了,她这个时候才发现梁成泽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大胆而且不要脸。 这样的话,他在私底下说说便罢了,怎么当着大家的面就说出来了。 而且这些人还都是这个朝代金字塔尖尖上的人,为着她的事在此争论…… 这置她于何地? 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做,这黑锅背的! “这是我与青宁的事,我俩你情我愿,情投意合,至于其他的我自会与她交待!”沈昀的话模棱两可。 苏青宁不过听了一耳朵,她并不是很感兴趣。 沈昀不娶,反正她也不想嫁! 第五百六十二章 梁成泽这铁憨憨 梁成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他摇着头对沈昀的回答很不满意,尤其看到苏青宁在一旁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加不高兴了,他搓搓手指继续拱火。 “沈谦之,你这人说这样的话好没劲儿,人家姑娘千般万般好,又大老远地从君山县城上来投靠你,你倒是日日把人带在身边了,可应有的名分身份却一样没给人家,你到底作何打算?” 对呀,沈昀到底怎么想的? 苏青宁难得掀了掀眼眸,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她并不在乎沈昀的想法,但她也会好奇。 孰不知梁成泽一直紧盯着苏青宁的脸看,见她双眼终于有了变化之后,知道她是被自己提到的话题打动了,他更加摩拳擦掌地想要从沈昀嘴里套话了。 他还靠近沈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么好的女子,你要是不想娶,我便娶。 我看她姿容端丽,气度不凡,虽然出身差些,可皇子妃也做得,人家还有那样一手厨艺,又会做生意……” 梁成泽原本只是说着来刺激刺激沈昀的,可说着说着,他还真就觉得苏青宁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他心思不由得真的动了,大有一种沈昀只要说声不娶,那他就即刻就要派媒婆上前下聘的势头。 沈昀腾地站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两人走了出去。 苏青宁讶然地看着,从她内心深来说她很想跟着出去看看他们到底会说什么,毕竟眼下的事情是与她息息相关的。 有时候想想就很离谱,明明这两个男人在商讨是跟她有关的事情,可他们却能够光明正大地当着她的面溜号,不让她知道。 凭什么? 苏青宁心中愤忿,可面上却还得保持甜笑,不动声色地给余下的人斟酒。 张宗正突然间捋着花白的胡须开口: “青宁丫头,缘起即缘灭,有些事情但凡看缘分,有缘莫强离,无缘莫强留。” 苏青宁眨眨眼睛,说实话这些话分开来分析她全都懂,可合在一起听,她怎么就那么迷糊了? 这有缘说的是她与谁人? 无缘说的又是她跟谁? 她有意想要问一问,但见席间还有尊贵的太子和三皇子,以及那个完全陌生的张君越,怎么想都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于是苏青宁就把这个话题扼了下来,她想着一会儿等到他们酒席散去,她找个空闲时间去问问他。 她非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不可,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她到底跟谁有缘,跟谁无缘。 苏青宁这边攒了一堆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那边沈昀和梁成泽已经回来了。 两人面色无异,表情平淡,仿佛他们刚刚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摩擦,也没有进行过辩论,就好像两个人就是喝多了酒出去方便了一下。 苏青宁低头叹息,看来她想要从沈昀的面部表情上判断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困难。 他本就是个动不动在她面前经常就会面瘫的人,随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黄金似的。 苏青宁看不出来,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反正还是那句老话,她不在乎,她不管沈昀是怎么想的,怎么打算的,她只管做她想做的事,做完收工走人。 苏青宁不说话的时候,便只顾着默默替他们斟酒,开始他们对她还略微有些顾忌,但是听张宗正说了一句后,大家全都放开了聊。 当然聊的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些朝廷之中最近发生的事情。 “北疆换了副将,算是有靠了,只是西疆该当如何?”三皇子梁成靖忧心忡忡。 张君越道:“西疆与北疆不同,吐番人可不满足小打小闹,他们一直觊觎我巴蜀之地,一旦出兵,必是要掀起一层巨浪。”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没有办法。 因为巴蜀一带的巡抚总兵全都是宁王或者二皇子的人,他们的人一个也没有渗透进去。 战事若不发生倒还好,一旦发生的话,那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议题议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梁成泽为活跃说起了刚刚被押送回应的黄皮兴。 “原本他应该是立斩不赦的,可父皇居然看在秦贵妃的面子上饶过了他,只将他关到诏狱里了。” “诏狱是锦衣卫专门关押死刑犯的地方,如此看来他离死也不远了。”梁成邺道。 沈昀却摇了摇头:“早在黄皮兴被押送进京之前,他污下的那些银钱也随之上路,黄家人如今已然在为他上下打点了,不然秦贵妃如何会冒险为他说话。” “真是妇人误国,如此奸臣居然还能苟活,想当年赵大人一家……” 张君越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知道有哪一点刺激到了他。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三皇子按了回去了,示意他往事不可追忆。 苏青宁不好看得太过认真,不过因着张君越刚刚那话,她又难免格外注意了他一下。 发现他还真是有些别样之处。 只是一时之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怪怪的。 尤其他与三皇子之间的互动,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苏青宁倒了一圈酒下来,酒壶已经空了,她连忙借着给他们温酒的借口溜了。 说实话她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会想着拥什么从龙之功,她不过是思一茶一饭,一衣一屋便罢了。 因而在温过酒之后,她没有再去,而是交给了杜九,自己则直接回了房间。 她有些累了,便上床眯了小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声音: “咦,小丫头,你是除了厨娘以外的第二个女仆,你就是伺候你们家小姐的吧,那她就是住在这里?” 苏青宁皱了皱眉,这是梁成泽的声音,匪里匪气,像个纨绔子弟。 “这位公子既然知晓这是我家小姐所居之所,就应该知道男女大防,不应前来打扰,而是应该绕道而行。” “嘿,你个小丫头难怪伺候你家小姐,与她一般牙尖嘴利。”梁成泽笑起来,眼中带着逗弄和得意。 “青宁姑娘,小青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不然我就进来了!” 苏青宁无语,连忙找外套来穿上,她收拾齐整后拉开门,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梁成泽不理会她眼中似有似无的怨念,笑笑上前捉住她的手,拉着就走: “哈,你出来了,走,我听说你这里有很多好玩儿的玩意儿,快,借我玩一玩。” 苏青宁一惊,用力甩开他的手,尽量客气道:“不知道五殿下想玩什么?” 他当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吗,玩玩玩,多大的人了? “玩,玩儿些什么好了?哎呀,这个问题你怎么能问我了,你自己这里有什么你就给我玩什么。”梁成泽一副无聊到暴的模样。 苏青宁本不欲理会他,但看着他这般模样,恐怕她要是不满足他她就走不了。 与其被他缠得没办法,还不如找些东西把他打发了。 她转转眼珠,突然想到她前不久因为无聊做了一副扑克牌。 因为还新鲜着,所以她这次跟着沈昀到这里来也随身带上了,当即回屋取过来,带着他到廊下摆了一张矮几两张矮方凳请他坐了。 梁成泽哪里见过扑克牌呀,看苏青宁在那里动作熟稔地洗牌,忍不住心中痒痒,问她要过也学着她的样子洗牌。 然而他那双生得修长好看的手却好像骨折了一般,拿那几十张牌就是没办法。 苏青宁看得不耐烦,一把拿过动作放慢洗给他看,好让他学会。 在苏青宁连着洗了三回超慢动作后,梁成泽终于出声了:“嗨,等等,我学会了。” 苏青宁把牌让给他,然后擦了擦手捂着唇打起了哈欠。 嫌弃的意味十分浓厚,意思是你要是还没有学会,我这教的人都快要打瞌睡了。 梁成泽才不管这些,他用从苏青宁那里学到的技巧终于可以正常洗牌了。 然后他就一直不停乐此不彼地洗牌,足足洗了十几遍,然后在苏青宁异常惊讶地眼神里,他清了清嗓子发问了:“青宁姑娘,你这是做甚,难道你说的这个什么扑克牌不是这样玩的吗?” 苏青宁“扑哧”一声一下子笑了,她很想忍住的,然而实在是没忍住。 这梁成泽看着眼清目明,是个精明的,怎么在扑克牌这件事情上这么憨,误把洗牌当作它的玩法了,他这么天真怎么不上天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想撩你是认真的 苏青宁倚着走廊的廊柱看着梁成泽在那里持续不断地洗牌洗牌再洗牌,直到看得她再也看不下去之后,她笑了。 梁成泽这才知道他玩儿错了。 可他的脾气倒是真的好,居然也不生气,主动把牌递给苏青宁向她请教扑克牌的真正玩法是什么? “很多种玩法,你想玩儿哪种?”苏青宁睇他。 扑克牌不得不说是一种成本低极玩法又极其多样的玩具,可以充分用来打发时间。 具体到底有多少种玩法她没有研究过,但就她小时候玩过的就有十几种。 最经常玩的就是斗地主、打升级、跑得快,还有打包牌,二百四,王五,五十k…… 想起还真是满满的回忆,小时候跟院子里的伙伴们就着里面的大石头你一头我一头就打起扑克牌来,银铃般的笑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想忘都忘不掉。 “先从简单的开始。”梁成泽玩兴正浓。 苏青宁在回味过小时候玩扑克牌的感觉后,已经有些兴致缺缺了。 她故意搞怪地道:“不如我们来玩开火车。” “甚叫开火车,难道是马车着火了吗?”梁成泽在经历了刚刚的洗牌风波后不懂就问,极其具有求知欲。 苏青宁“呵呵”笑了一声,用鄙视土包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赶紧换上真诚的眼神,然后教他出牌。 “像这样把扑克牌分成两堆,你一堆我一堆,然后我们轮流出牌,你出一张我出一张,你再出一张,我再出一张……哎,我这跟前面一样了,收牌。” 苏青宁边说边利索地把开了很长的火车牌给收到自己面前了。 “哎,不对哦,你说只要出的牌跟前面一样就能收是不是,那刚刚,刚刚放的这个,这个是个甚跟前面不是一样吗,你为甚没叫我收?”梁成泽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青宁。 苏青宁眼眸闪了闪,她刚刚早就看到梁成泽放下的梅花a牌正好与前面第一个红桃a一样,可她看着那十几张牌,要是就这样被他收走,她这心可真真是痛,所以才故意憋着坏不告诉他怎么玩的,直到自己出到方块a,她才叫着收牌。 她想着梁成泽好歹是第一次玩儿,应该不会知道她作弊的,没想到他这么精灵,都过了四五手牌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嘟囔着:“你看错了吧,没有的事。” 梁成泽不干了,他可以忍受苏青宁嘲笑他不会玩这个牌,却不能任由她说他眼神不行,他当即放下牌,伸手来扒开苏青宁刚刚收走的牌看。 “喏喏喏,这个不是,这俩是不是一样的,你瞧瞧,嘿,你还说我眼睛不好,我眼睛好着了。”梁成泽眯着眼睛举着梅花a和红桃a放到苏青宁眼前道。 苏青宁本就是故意坑他,现在被他戳破了,随口找了一个借口:“哎呀呀,牌太多了,我眼睛看花了行不。” “那算谁赢?”梁成泽是个执着的。 “你赢你赢!”苏青宁把牌推给他,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把红桃a后面的牌要了一半回来。 这才公平。 接下来就好像打开了潘朵拉魔盒似的,苏青宁一直走背运,回回放下的牌都被梁成泽成本收走。 她便一直重复着三个动作:放牌,看着梁成泽成本,再看着他收走,再放牌……直到她输光光。 “哈哈哈,我赢了,我把你的牌赢光了。”梁成泽晃着手里的牌高兴地叫起来。 苏青宁扁扁嘴:“不过是捡个狗屎,有什么好开心的。” “甚,你说甚?”梁成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刚刚听到了狗屎两个字。 “哎呀,五殿下见谅哦,这个牌的玩法既叫开火车,我们乡下地方还有个诨名就叫捡狗屎。” 梁成泽看着手里一把牌,顿时就觉得它们不香了,他放下,然后又不舍地捡起来,开始缠着苏青宁要玩另一种玩法。 苏青宁被他缠得没法,再加上他就那样赢了她,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服气,当即推出两个人可玩的五十k。 “这个牌相比刚刚那种就要复杂一些了。”苏青宁说着提议他们可以边玩边讲规则。 可刚刚差点上当受骗的梁成泽却坚决要求她先说要求,他们再玩儿。 目的嘛自然就是怕苏青宁耍赖! 苏青宁横了他一眼,这人防备心要不要这么强烈,不过就是玩个牌而已,就只一乐呵至于吗? 现在才刚刚开始苏青宁还不知道她遇到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玩过几局之后,她才晓得,原来这个时候的梁成泽所做的事情不过只是他性子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真正的本性那是让人为之咋舌的。 苏青宁没法,只好打五十k的打法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梁成泽听得认真,只听了一遍,就已经连连点头表示他会玩儿的。 两人开始拿牌,苏青宁当仁不让地拿了先,梁成泽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阻止,然后开始出牌。 苏青宁小时候玩的五十k的玩法就是每个人拿五张牌,可以打单个的,也可以出对子,还可以出小顺子,而最大的牌的就是五十k,尤其是花色一模一样的五十k,那是能渺视所有牌的王者的存在。 一开始苏青宁凭着娴熟的技能自然是完胜梁成泽,她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第二盘开始,她又想拿第一个,梁成泽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哎,上盘你拿的先,这回该我先了。” “嘿,你这人……”苏青宁无语,但人家这话说得没毛病,她能怎么地,让呗! 好,接下来就是苏青宁被吊打的时候了。 梁成泽这人名如其人,真贼。 他手气好就不说了,每每都能组成王者之牌五十k,然后关键时刻炸苏青宁一回,把她弄得好几次都差点找不着北。 “哎呀,我又赢了,哎,青宁你这牌技不咋行哪……”梁成泽赢了得意洋洋还嘲笑苏青宁。 “你再得意,我不玩了!”苏青宁作势要直接甩牌。 “哎,别介呀,先玩,玩过这把。”梁成泽连忙哄她。 开玩笑,在刚刚边玩边聊中,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京城之中,会玩儿的恐怕就苏青宁一人。 像他这种整天流连于市井花楼之中,整日介斗鸡斗蛐蛐的玩耍皇子算是见识广博了,可先前却连这扑克牌的影子都不曾看到。 可见这玩意儿就是苏青宁的独家,他要是放跑了她,谁来跟他玩乐子,又有谁来教他剩下的玩法? 所以为了哄着苏青宁,梁成泽学聪明了,他这回不再只是一味地赢她了。 他学会了输牌。 说也奇怪,他的手气和技艺就是那么好,比苏青宁这个打小就玩扑克牌的都厉害。 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全凭他的心情。 苏青宁无语了,她不服气地提出玩斗地主。 这玩意儿要三个人才好玩儿,两个人没劲儿。 于是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三丫荣耀地加入其中。 刚刚的五十k其实可以算作是给斗地主打基础,会了五十k,再玩斗地主,不过是升一阶罢了,多几样出牌的花样,顺子长些了,炸弹变成一样的了。 梁成泽依然很快就掌握了其正确玩法的诀窍。 而与他同时学的三丫先前当了半晌的观众,这回直接上阵,苏青宁连着教了三遍都还没会。 梁成泽不耐烦了,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玩儿了,于是差遣三丫直接去喊沈昀来。 “这会儿大人可是在书房议事,不好打扰吧。” “议得差不多了,肯定是我皇兄他们又想找我师傅摸骨算命,平白折他老人家的寿,还是让他们赶紧着散了才是。”梁成泽挥挥手浑然不在乎。 苏青宁悄悄翻了个白眼,表达她的郁闷。 沈昀来了也好,她实在是想要摆脱他了,她不想玩儿了。 “哎,青宁,你不介意我唤你青宁吧?”梁成泽突然间拉住苏青宁的手,歪着头凑近了盯着她看。 苏青宁掰他的手:“这话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在皇宫门口就说过,而且就算我说介意,你也不会改口吧?” 当时苏青宁就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当然那个时候她与沈昀还没有闹翻,他们之间还挂着夫妇的名义。 她还满心想着要救他出来,所以十分坚决地拒绝了梁成泽,不让他唤她名字。 “那个时候我是逗你的,这个时候是真心的,怎么样,先前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梁成泽步步紧逼。 先前他确实只是逗逗苏青宁,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放荡的性子,但凡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子他都想撩拨一番。 第五百六十五章 谁打输了谁喝酒 在看到梁成泽吃瘪后,苏青宁忍不住勾唇笑了,接下来她得继续面对她的牌。 她开始出顺子,这顺子太小,一串电话号码。 没想到还真打到梁成泽的牌了,一下子大起她的,苏青宁眉眼动了动,她刚刚已经高兴过了,现在对于输赢已经不看重了。 不过看着梁成泽重新复活的样子,她又不舒服了。 倒不是看不得他赢,而是不喜欢他有事没事就露出得意的样子。 “大人,压住他,不让他出牌。”苏青宁故意怂恿。 沈昀看他一眼,默默地扔了一个大顺子。 “哎,师兄,你怎么都大得起。” 梁成泽话音未落。 沈昀出了一对,苏青宁大起,梁成泽看着,他的对子大不起他们,只能皱眉。 沈昀再一对,苏青宁直接把一对二扔下了,然后报单。 “干甚了,你就一张牌了,你们……” 苏青宁才不管他,直接把黑桃a放下,然后道:“你输了。” “不行,不行,再来,再来,刚刚还没大会,现在完全会了,我一定要赢你们。” 梁成泽说着自己洗了牌给沈昀掀牌。 沈昀看了一眼苏青宁,再看一眼放在面前的牌,手指轻动,从中间抽了一张,红桃3。 “哈哈哈,这个地主牌好小。”苏青宁轻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沈昀是故意的,就好像他能看穿那牌似的,又一次毫无悬念的梁成泽做了地主。 “哈哈哈,这就是命呀。”梁成泽很高兴,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这回他一定要雪耻,打得他们两个人落花流水。 “对了,这样干打没劲儿,我们不如来点赌约怎么样?”梁成泽不知道是不是牌太好了,还是太兴奋过头了。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讲真,她不是很想赌。 因为这回她上次拿熟的双王、对二,他们全都迷路了,她现在手里就只有一个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一赌非输不可。但还没等她拒绝,沈昀就同意了。 “你想赌什么?” “不如师兄说。”梁成泽笑得奷滑。 他好像已经提前预定了成功的席位似的。 “你提的你说。”沈昀懒得跟他讲。 “那我说了一会儿你们输了会不会不服?”梁成泽挖着坑。 “不会,愿赌服输,你会不服吗?”沈昀反将他一军。 “当然不会,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梁成泽说着提议道:“不如谁输了就去厨房里取一盘子糕点来,取一壶酒来,当着大家的面喝完吃完。” 梁成泽这话听着简单,其实打的是把苏青宁和沈昀都灌醉的心思。 人这一醉了,什么便宜不好占? 呃,当然不是趁着苏青宁醉酒占她便宜,他好歹是大梁皇子,又长得这般好看,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就是看不得沈昀一副把苏青宁当作自己所有物的样子。 他一个已经被玉家内定为乘龙快婿的人凭什么跟自己抢? 当然不服归不服,但两人到底是亲师兄弟,平日里相处也挺融洽,没有必要进行别人比拼。 所以他就故意搞怪,弄些酒来把他给灌醉了,然后好借此看他笑话。 沈昀抬头看他一眼,正好将梁成泽脸上十拿九稳的表情看个正着,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被梁成泽用眼神怼了,那双细长如狐的眼眸仿佛在挑衅他说他不敢。 沈昀笑笑,梁成泽这人啥都好,就是有时候聪明过头了,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记得你的酒量并不好!”沈昀也不是好欺负的,随便放着狠话。 “这就不用师兄你操心了,反正到时候你看好了,你呀就只管喝酒就是了。” 梁成泽眨眨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沈昀输牌输得很惨了。 “好,不如我们先改改规矩,你先去把酒取来,只要是你亲自取来的,我便应这个赌约,若是输了,我便喝完。”沈昀看了一眼苏青宁,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还犹豫的,突然间爽快地应了。 苏青宁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这俩莫名其妙吧。 打牌就打牌,喝什么酒?不过没想到没等她说话,就已经扔下牌爽快地闪人了,走到游廊转角,还不忘转身回来叮嘱两人不要偷看他的牌。 苏青宁“扑哧”一声笑了,这人真是活得未免太过真实了。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说不会偷看,梁成泽这才飞快地跑远。 此时廊下只剩下了苏青宁和沈昀二人。 “怎么,你对他有想法?”沈昀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就是能够把人呛死的语气。 苏青宁瞪着他:“大人说这话可得有证据,不能胡言乱语。” 想什么呢?虽然梁成泽长得真是很好看,但她对他真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 “既然没有,那便证明给他看。”沈昀说着站起身,缓缓朝苏青宁走来。 苏青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证明,沈昀已经来到她面前,弯下腰突然间对准她的纯吻了下来。 “唔……沈昀……”苏青宁被吻得蒙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推搡起他来。 “他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不想被他盯上的话就乖乖听话,否则我这师弟可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人。”沈昀一边含着她的纯,一边沉声说着。 他说话时因为刮在她的纯纹上,声音有些许含糊,但两人的距离此时为负,已经足够苏青宁听得清清楚楚了。 可道理她都懂,但面对沈昀的接近她心里有些发毛,无法避免地想到梁成泽先前挂在嘴上的沈昀已经是玉家乘龙快婿的事情。 她心里想得太多,半晌都进入不了状态,沈昀已经不耐烦了,直接青入,用蛇投扫过她的纯齿,细细地勾勒着她口中的纹路和汲取着她的馨香。 “唔……不要,沈昀你不要这样……”苏青宁仍然有些不愿意,用手隔在两人的胸口处抵制着他的进一步靠近。 “他来了。”沈昀突然停了下来,凑在她的耳边悄悄说着。 苏青宁一滞,她耳朵灵光得很,已经听到梁成泽的脚步声,还有杯盏相叠的交错声。 想到梁成泽时不时地撩拨她,她一狠心咬咬牙突然间抱住沈昀的脖颈,仰着头,任由他采撷。 两人的姿势真是爱昧极了。 一个坐在尺把高的方凳上,仰着头,一头秀发半边挽着,用一根银簪固定,其余则披散在肩后,此时从一边滑落下来,黑直而顺滑,那如玉的削肩,那娇嫩的天鹅颈,那白皙如藕节似的手,还有那急促的呼吸…… 伴随着这娇羞的动作让人看着十分直白的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哐当……”好几声瓷器落地的声音传来,始作俑者梁成泽的呼吸在一时之间停滞住了。 他站在原地,身子晃悠着,几乎站不稳。 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光秃秃的银杏树站住,他低头看着因他手抖而摔落在地的酒壶,酒已经洒了满地。 他狠狠踩一脚积在低洼地的一滩酒,胸口剧烈地涌动,仿佛骤起的浪狠狠地拍打在岸上,他忍不住出声:“你们……你们……太这分了!” 苏青宁眼见着差不多了,急推沈昀。 沈昀却理都不理梁成泽,慢条斯理品味着她的味道。 “喂,沈谦之,你放开她!”梁成泽急得大叫。 他以为他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平日里一副老学究模样的沈昀居然也能干出这事来,瞧着竟比他还大胆几分! 第五百六十六章 非礼勿视那些事 沈昀的大胆还不算什么,更让梁成泽抑郁的是苏青宁的配合。 他眼尖,绝不会看错的,他分明看到苏青宁是主动配合的。 她竟没有一点被强迫的意思,难道先前的传闻并不详尽? 梁成泽越想越想不过,这一幕实在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阻止他们。 可随着他走近,沈昀瞧他一眼后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就连苏青宁也在惊了一跳之后越发配合沈昀。 结果展现在梁成泽眼前的是两人对他的靠近熟视无睹,甚至亲热得更加卖力。 他还真就与他们杠上了,他气哼哼地退后一步站在一旁的另一根廊柱边侧头对准苏青宁看着。 苏青宁原本只是保持着被沈昀青吻的姿势,脸上尽是被迫配合他演出的郁闷。 而现在被梁成泽一盯,她不敢暴露真实心思,她不想被沈昀占了便宜还被梁成泽像盯猎物一样盯上,尤其被人围观青热,她也无法自抑地羞窘起来,她轻轻推开沈昀,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沈昀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拍安慰着,然后对准梁成泽道:“五殿下,在下竟不知道你还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 梁成泽一愣,顿时叫嚷起来:“喂,大师兄,你还好意思说啊,你把我支走让我去取这劳什子的酒,却背着我……做这样的事,反过来还怪我,你……” 梁成泽被气得不行,他现在心情极度不好,还没有怪他们了。 沈昀却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淡淡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师父又不是没有教过。” 梁成泽气愤地扬起右手食指戳戳沈昀,又点点自己额头。 他都快被沈昀气死了,可对于这个已经继承了师父衣钵鬼神莫测的师兄他一向是没有办法的。 他哼了一声,双手抱肘,侧过身去表示他生气了。 沈昀怀里拥着苏青宁,虽然感觉得到她的排斥和挣扎,但他脸上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他淡定地道:“哦,既然酒已经打碎了,那便不要赌了。” “不行,我取都取来了,就算打了,也得喝。”梁成泽皇子脾气上头了,红着脸生气。 沈昀知道他这少爷脾气不过是这一时半会的想不明白,一会儿自己消化一下,他再适时的点拨几句就行,当即也不理会他,抬手虚空一招,杜九立时出现。 沈昀吩咐他去取酒来,杜九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满满两壶。 “既然五殿下一心想要继续刚刚的牌局,那我便舍命陪君子。”沈昀说着话已将苏青宁扶着靠着他坐下,他自己也安然坐在她身侧。 梁成泽睁眼一看,依旧喜着眼睛生气,因为他看到沈昀的手分明就是在牵着苏青宁的手。 他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看上她了,就在他面前做这出戏,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偏不是信邪的人,沈昀想要,他就偏要争——虽然这么多年,他以一个皇子之尊都从来没有争赢过沈昀想要的东西。 赢到手的其实都是沈昀不想要的,也幸好沈昀不想要的东西还挺多,这么多年他也就只让过两回东西罢了! 这一回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与他争一争,好教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牌局拉开,梁成泽摩拳擦掌,心里想着是一定要赢了沈昀的。 苏青宁在旁边冷眼看着,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来。 说实话,她很不满意他们师兄弟两个人完全不尊重她,当着她的面就在这里争吵抢掠。 她只是一个物件,而不是具有完整灵魂的人。 所以她拒绝配合他们,并且起身离开。 沈昀早看出她的不虞,故而一边与梁成泽说话一边注意着她的变化,见她一动,就立刻收紧手掌,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附耳轻声道:“青宁,别走,陪着我,除非你想让他以后继续骚扰你。” 最后一句话沈昀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苏青宁的耳垂说出来的,弄得她耳肉上一阵阵濡湿。 这是请求吗? 才不是了,是沈昀在她面前惯用的威胁。 她如果不听从,那他定会有办法让梁成泽继续缠着她,所以为了解决这个大麻烦,她只能暂时听话认栽,坐在两人中间,做一个打牌的工具人。 依旧是斗地主,不过梁成泽再聪明,运气再好,在精于算计的沈昀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开场第一盘还不怎么看得出来,梁成泽只是打输了。 斗地主嘛,他自己喜欢逞强。不管牌好不好,都叫嚣着要当地主。 所以在输了第一局后,后面连续几局他都在输。 打到后面苏青宁算是看出来了,其实沈昀一个人就已经足够虐梁成泽了。 因为他将他的牌算得够够的,他的眼睛好像有透视能力似的,在梁成泽把牌抓到手里,他就已经把他的牌摸透了,出什么,不出什么,他心里门清。 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牌技成熟的苏青宁在旁边打配合,一番对打下来,梁成泽实在是输得极惨。 “师兄,打个牌而已,你作甚要算,算什么算,我……” “你什么你,喝酒,莫不是不想遵守赌约?”沈昀面无表情地打起酒壶递给梁成泽。 “嗝……喝,我喝,我定的赌约自然得遵守,下,下一盘我一定要赢你,让你喝,喝个够。”梁成泽一次都没有赢过,被灌得脸颊泛起红潮,眼神迷离,他站起来时整个人踉踉跄跄,苏青宁都生怕他摔倒在地,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他,但都被沈昀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告诉她不要管他,他每回喝醉了酒就是这样的,他轻身的功夫好着了,摔不着他。 苏青宁叹息一声,看着她新做出来的扑克牌已经被酒渍打湿了,再看梁成泽这样,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再继续打下去的意思,她起身说不打了。 沈昀抬眼看她,她所站的位置正好有一缕阳光照进来,点缀得她满身都是光芒,瞧着她的时候极其晃眼睛。 沈昀呆愣了片刻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苏青宁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梁成泽问沈昀说他怎么办? “没事,他已经喝醉了,不会再去找你。”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苏青宁忍不住小小地操了操心,谁知惹得沈昀一脸不快:“要么回去歇着,要么来陪我!” 苏青宁摊了摊手,说自己累了,要歇息,风一样的跑了。 等到苏青宁走远后,沈昀看着站在那里晕乎乎的梁成泽道:“行了,她走了,你就别装了。” 梁成泽晃晃悠悠地坐下,然后各种嫌屁股下的方凳子不舒服:“又硬又小硌屁股。”他捂着脸抱怨。 “方才你坐着那里打了半天扑克牌怎么没听你抱怨半句?” “咳咳……师兄,你让杜九给我换张太师椅来坐,我开始不痛,现在屁股痛了,不行吗?” 沈昀没与他多辩,只是走上前,一把拉起他:“想坐太师椅去我书房。” 就因为他这冒失鬼行事荒唐,如今他还把他请来的客人扔在他书房里的。 梁成泽扁了扁嘴,想说他不去。 那里面四个人一个是他师父,两个是他兄长,一个还是一母同胞的,他们就会管着他,连点自由都不给他。 要是闻着他身上有酒味肯定又得训斥他了,他脱身要走,却被沈昀拉了回去,警告他不许再去骚扰苏青宁。 “凭什么?你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梁成泽仰着脖子,朝沈昀吐着酒气。 “你说凭什么,刚刚的事情你难道没看着,需不需要再看一次……”沈昀说着,就要拉着他去找苏青宁。 “哎,哎,我不看,我不看,看了眼睛要长针眼,只是这京城之中人人都说我是浪荡皇子,活着丢皇室的脸,整日介钩搭良家姑娘,可我看你比我更不如。 我至少敢做敢当,钩搭了她们,只要她们愿意的我都把她们抬进府里了,可没有损她们的闺誉不负责。 可你看看你,你都把人那样了,居然也没把人娶回家,你分明就是不想负责任嘛,哼……鄙视你!” 梁成泽拐着狭长的似桃花又狐狸般的眼睛骂沈昀。 “你喝多了就去歇着,别说胡话。”沈昀眼底一沉,不欲跟他多说。 他自己的事,自有安排,该有名分的时候自然会有,现在不是时候,只是她会等他吗? 第五百六十七章 西疆有大事发生 沈昀能看透别人心里的想法,别人却没有办法看透他的想法,在他不想说的时候,只要把眼神一敛,别人休想看穿他。 就如此时的梁成泽一般,与他好生一顿辩论,然而他想要的答案一个字都没有得到,警告和叮嘱倒是得了一大堆:“不许再去招惹她。” “她便是朵花,也是带刺的,你小心反被她所伤。” “……”一大段的说教,让梁成泽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他这师兄是不是被师父他老人家给附身了? 胡乱地想着,梁成泽被沈昀拉到了书房里。 果然他们还在算命。 三个年轻人都围在张宗正面前,一脸虔诚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富贵命,前途远大。”张宗正说完突然间皱紧了眉头,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师父……” “张道长……” “咳咳……我无事。”张宗正深呼吸一口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里好像被千钧重担压着了似的,那一刹那他觉得他几乎要没命了。 看来今天的天机窥探得已经差不多了。 再算下去就是拿命来算了。 “好了,师父你别算了,天道岂是能随意窥探的。”梁成泽心疼张宗正,扶他坐下,有些埋怨地看着自己的太子兄长。 梁成邺是个有担当的,连忙说是他的不是,他近来境况不好,便想着刺探一番天道命数。 张宗正哑声道:“这也是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其实这并不是天注定的,而是依据自己的性格和经历,以及自己会做的选择生就。 所以又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 一群人关在书房里密议了一些事情,然后便趁着夜色的的遮掩各自离去。 小小的状元府邸里就如同刚来时的那般宁静。 这一晚,沈昀没有带着苏青宁出城,而是就此歇在状元府邸之中。 苏青宁对着罙窗栏看着外面,夜已深了,她暗暗地想着陶华宁的探花府在哪个方向? 可这个问题对于她一个白天分辨方向都恼火的人来说,夜里一片漆黑更是让她摸不着方向。 天亮了,苏青宁醒来的时候沈昀已经去了衙门里。 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半夜三更爬起来了,至少能睡到正常的卯时末,多半个时辰的歇息也好。 苏青宁想到沈昀先前告诉她的自由的事情,有意试探一下,她带着三丫一路往大门方向走。 只是刚支使着守大门的人打开门要踏出去就被杜三拦下了。 苏青宁看清杜三那张跟他主子一样的冰山脸心头一跳,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就知道沈昀是骗他的,骗子,骗子! “苏小姐,公子有交待,你要出门得把帷帽戴上,这附近不比城郊,耳目众多,你出现在这里不妥,恐怕要招惹是非。” 苏青宁心头一松但细品杜三的话时,她脑门很快又是一紧, 她想也不想冷声道:“既然我出现在这里不妥,那我便离开。”谁特么还想呆在这里不成? 杜三低头不说话,一旁的杜九听到他失言,连忙上前圆话: “苏小姐,你别跟老三一般见识,他不是这个意思。” 苏青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对于这句话的解释不是很关心,她只想知道,她戴了帷帽之后真的就能自由地出去了吗? 于是她草草应了一声,与三丫转身回去,再出现时,整个人已经完全装扮一新了。 在杜九的引导下于二门处上了马车,接着马车驶出大门,风驰电掣般的钻出了帽儿胡同。苏青宁看到陌生的街道,陌生街景,心中一下子雀跃起来。 她终于重获自由了,虽然这次的禁锢是她故意为之,但是久违的自由的滋味依然是这么甜蜜。 她掀开车帘看向远方,心儿都快要飞出去了。 “小姐,咱们出来了,这是要去哪里?”三丫也把脑袋凑过来往外看。 苏青宁被问得愣住了,是啊,去哪里呀,她还没有想好了。 她托腮想了想道:“既然出来了不如去找找可瑜。” 她自从北疆回来后还没有与她见过面,只通过几封信,从信中知道她们合作的两家会所的生意都很好,已经差不多了恢复原先生意的七八成了。 再想想这京城之大,她却实在是没有几个朋友,如今得此空闲也只能去找赵可瑜了,只是不知道她没有提前递帖子能不能如愿见着她了。 一路上都是大道,马车任其驰骋。 她到处去看,去听,有人说话聊天的声音,有人吆喝卖货的声音,还有孩童们为了小零嘴跟大人哭闹的声音……这就是最真实的市井间的声音。 虽然嘈杂,但又那么真实! 可走到文竹街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小意外。 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成群结队地在路上走着,他们走得很不稳当,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要摔倒似的。 就在苏青宁的马车路过时,有人被马车路过的风直接刮倒在地了。 随着一声倒地的声音传来,苏青宁往后一看,有人摔倒了,她连忙叫停车夫。 三丫看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五个人,连忙示意她不要下去。 “小姐,我去。”得到苏青宁的允许后,她跳下马车,迎着那几人走过去。 三丫看着那摔倒在地的是个半大的小子,还没走近就有一个中年妇人蹿了出来拦在她面前,一头跪倒哭着道: “对不起,对不起,贵人,对不起,我家小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饿得狠了,走不动了,不要打我们,不要打我们。” 三丫惊了一跳,她看着摔倒在地的少年,想绕过妇人扶他起来,那妇人居然一把抱住她的腿又在哭诉重复的话。 她轻轻地扬手,示意她起来。 中年妇人吓得抹着眼泪放开她,但仍然拦在她面前不让她靠近她的儿子。 “娘,是她的马车差点碰上我,你为什么要跟她道歉,你……”少年艰难地爬起来,脸上却是一脸坚毅。 苏青宁看着三丫下了马车,半晌没上去,以为发生了什么讹诈的事情连忙赶过来瞧一眼,却见是这般之事。 她的心尤其的软,尤其看不得孩子受苦。 她弯腰扶起拦在少年前面的中年妇人,低眸看她。 她穿着破破烂烂的,大冷的天,身上居然只裹了一层薄棉衣,而且那层衣服里面夹的还不是真正的棉,是柳絮。 她瘦得皮包骨,双眼呆滞,但一张脸却还算洗得干净,只脸上的皮肤早已经被北风吹得龟裂开来,条条红痕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脸疼。 苏青宁先开始伸手去扶她的时候还落了个空,因为她有些害怕地缩回了手,在苏青宁一再的坚持之下,她才缓缓地伸出手来,让她可以握住。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苏青宁一手扶着她,一手把摔倒的少年也扶了起来。 少年也与中年妇人一样的瘦,皮肤黑红黑红,鼻尖的鼻涕都冷得冻住了。 但那双眼睛却黑亮亮的显得格外有神,看着她的时候,苏青宁突然有一种被刺中的感觉。 看到他让她想到了在北狄大营中认识的那个个子矮小但性格却倔强的少年——阿笑。 他们在一起逃出大同城的时候被冲散了,后来她忙于对付黄皮兴,接着又被沈昀拿捏住,一直没有亲自腾出手去寻他。 不过她已经派了仍留守在大同城的李耶去找了。 之前捎信回来说已经找到了,正派人往京城送。 她心头一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们从哪里来的?” 中年妇人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道:“西疆。” 苏青宁脑子里突然抽了抽,西疆,这个时间点的西疆发生了什么事,不对,有大事发生!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两败俱伤的打法 此时京城的天空显得有些灰蒙蒙的,有块积雨去一直在京城的上空盘旋着不肯离去。 苏青宁瞧着像是要下雨,在下马车的时候,她特地带上了两件她自制的雨衣。 “顺伯,马车先停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回来你再走。”三丫吩咐着。 顺伯耳朵不太好使,刚刚主仆俩人在马车上议论得那么热闹,但被冷风吹的他戴着耳罩是一句没有听到。 这会取了耳罩又看着三丫的口型才算是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应是。 苏青宁随手打发他几枚铜钱,让他去旁边的茶楼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顺伯这便更加高兴起来,连忙躬身道谢。 苏青宁看着,仰头看着迷蒙的天空,心道在这个时代想要得到别人的谢意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两人戴着帷帽,简单地把装扮了一番,朝着刚刚离开的地方走去。 先前倒在地上的那群人都不见了踪影。 苏青宁心里突然间一阵紧窒,她捂着胸口靠着街角青灰的墙头四处看着。 “小姐,怎么呢?”三丫看着她满脸狐疑。 “没事,我没事。”苏青宁摇摇头,她刚刚有一种十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小姐,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三丫是知道自家小姐有个体寒的毛病。 刚刚从马车里出来得急,没来及给她戴上一个暖手的汤婆子,这会儿寒风瑟瑟地吹着,只能干受着。 “我真没事,我们赶紧去找他们。”苏青宁虽然怕冷,但她很清楚刚刚她的害怕全是来自于她对他们的关心。 如是有人出事了,也许就是他们五个人中的某一个。 虽然苏青宁竭力让自己不要往这方面想,她想盼着些他们的好。 虽然他们的境况实在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小姐,我去找人问问。”三丫四处看了看都没有看到人影,现下她们所在的地方能行马车能跑马,四通八达的,要是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还真是不好找。 苏青宁点头应了,原本还担心他们穿成那样没人愿意多加注意他们,怕问不到。 索性他们五个人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但凡见过他们的店铺摊主基本上都能说出个大概来。 循着他们一路的指引,两人来到一个狭长且幽深的巷子。 苏青宁和三丫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尤其是苏青宁,以前她就被人在这样的巷子里袭击过。 那感觉直到现在她都忘记不了。 三丫默默地把手放在腰间软剑上,而苏青宁则是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反正这个时代太乱,随身带些防身的东西不会犯法。 巷子长且弯,进深又深。 两人连拐了好几个弯都没能看到尽头,渐渐有些失了耐心。 就在两人以为走错了,想要回过头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利地喊叫。 “啊,不要,啊……” 这声音痛苦到让人听着心肝都会抽搐。 接着便是一阵阵孩子的叫嚷声:“奶娘,奶娘,你们这些浑蛋,不准你们伤害我的奶娘,你们走开走开……” “哈哈哈,小兔崽子,等老子在她身上过够了瘾, 就去找你俩姐姐,再把你,你们,全都卖了,男的卖到尚春院去当小倌儿,女的卖到春花楼。” “哈哈哈,爽不爽?” “啧啧啧,这身段,外面看着脏脏污污的,没想到这么香,这么娇,这么软……” “快去试试那两个黑丫头,说不定还是个小姐身子了,嘿嘿。” …… 巷子深处的银声菲语像一根根针一样刺进苏青宁的耳膜里,听到他们要对少年和他的两个姐姐和弟弟下手了,她哪里还听得下去,抽出匕首就快步冲了进去。 三丫一看朝着天空放了一个黄色烟雾弹连忙拿出软剑跟了过去。 苏青宁到的时候,巷子里面一片狼藉。 中年妇人满脸是泪地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按倒在地,浑身赤果,正在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另一边,有另一个大汉正在追逐着少年和他的姐姐。 最小的孩子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苏青宁四下看了看捡了一块砖头二话不说,上前对着那按着中年妇人进进出出的大汉脑门上就是一板砖。 苏青宁怕把人打死了,没敢下死力,没想到那大汉的头格外地硬,这一板砖下去竟没有伤到他的根本。 他怒吼一声,直接从中年妇人身上抽身而出,光着下伸对准苏青宁的脸就扫了过来,边扫还边大骂。 “啊,哪里来的臭娘们,敢坏老子的好事。” 苏青宁灵活地闪避开来,用在现代学的招数与他过了几招,发现这个看着长得黑丑的大汉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她不敢轻视,远远地招呼三丫一声:“他们很厉害,下手不要留情,速战速决。” 三丫自己就是个厉害的,也看出另一个大汉的厉害了,她这回下手可没有再留手,直接一剑刺中大汉的肩膀,将少年的两个姐姐从他的爪子下面解救了出来。 那大汉看出三丫居然是个厉害人儿,也不敢轻敌了,全力以赴地与之战在一起。 苏青宁这边有些不行了。 她毕竟不是专事从事打杀专业的。 练过的身纯粹是为了自保。 一路追赶,力气有些跟不上。 现在是空有招数却力有不殆。 “快跑,你们快跑。”苏青宁转头对着中年妇人大喊。 却见她刚刚还叫得声嘶力竭,但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声音。 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少年,示意他去看一看她。 趁着这个空荡,与她对战的大汉已经一掌击中她的肩膀,将她一下子打得退了十来步。 一个踉跄之下,站都没有站稳,直接跌倒了。 大汉看见有了时机,“桀桀”地怪笑着走近。 在刚刚的打斗中他打掉了苏青宁的帷帽,看到了她的脸。 长得真他娘的好看。 他搓着手,想起刚刚没泄掉的火气,顿时来了劲儿了,一走上前,看着苏青宁不由分说地就来扒衣衫。 这个时候的壮汉被谷欠望支配着,他眼中只有苏青宁清研的美貌,已经忘记了面前这个女子刚刚可是给了他一板砖,还与他对打了好半晌,总之她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他宰割的人。 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苏青宁让他放松了警惕。 事实上并非如此,苏青宁在连退十多步之时,其实已经站稳了,但她灵机一动。 晓得硬拼是不拼不过了,她毕竟没有体力了,便趁机瘫在地上歇息。 然后手一抬摸到了先前被她失手扔在一旁的匕首,她紧紧握在手心里,双眼半眯着看着朝她快步走过来的大汉。 走近了,走近了。 她看准时机,抬手刺下,动作快速利落,一下子扎进了大汉相对柔软的脖颈处。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喷到了苏青宁脸上。 那股血腥味直刺她的鼻息,弄得她差点就要呕吐。 “嗷,臭娘们,臭娘们,你居然敢扎老子,你等着瞧……嗷,刘荡,你快些把那个死娘们给弄死,来帮老子。” 话音刚落,他轰然倒地。 而另一边,三丫也已经把那人解决了。 只是她也费了不少的力气,此时扶着墙在那里站着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稍微缓过来之后就立刻来瞧苏青宁的情况。 见她半边脸都是血,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急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没事,这是那人的血。”苏青宁指指倒地的壮汉,他的命是真的硬,他眼见着自己的同伙被撂倒,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势,而是悄悄地爬了起来,正往巷子外面退去。 苏青宁本想追上去把他们完全打倒,最好是捆了扔到顺天府去。 但此时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刚刚那最后一击已经用尽了她的气力,而三丫看着情况也不是很好。 她知道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战斗力了,只能由他们去。 刚想着回头安抚一下少年,却发现他不见了,与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他那个两个姐姐中的一个。 “姐姐,求你救救我姐姐,她,她被抓走了。”余下的那个女孩在苏青宁的注视下,连忙跪下请求。 苏青宁心头一惊,有种突然出了山洞但又掉进悬崖去的落差感。 第五百七十章 竟着了别人的道 苏青宁心里那叫一个气呀,但也是她们疏忽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俩狗东西居然这么执着,都已经被打成那样了还能做恶,更没有想到他们会想着抓走人。 苏青宁心中怄得不行,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毕竟既然做了好事,自然就要将其做到底,送佛也要送到西嘛。 苏青宁衡量了一下,还是拖着疲倦的身子与三丫两人一前一后地追了上去。 好在那两个大汉的状况也不是太好,再加上少年追了上去,正与他们拉扯着,拖延了一下时间,让她们得以赶上来。 “放开他们。”苏青宁大喊。 “臭娘们,咳咳……你给老子滚远点,不然老子就捏死这丫头片子。” 苏青宁看着那个被壮汉控制在手里的女孩。 呃,其实是她看走眼了,她应该已经有十五六岁了,比她小不了几岁,只是最近恐怕没有好好吃东西,饿得紧了,看着瘦小。 但她该发育的其实都已经发育了。 尤其现在那壮汉的一只手就放在她的胸口上,另一口手则捏住她的脖颈。 以他的力道,苏青宁完全相信他能够一把捏断她的颈骨。 “不要,你这坏人,放了我姐姐。” 少年咬牙切齿地大喊。 可他靠近不了两人,就算他们被苏青宁主仆俩虐了一顿,受伤了挂了彩,却也不是瘦弱到一阵风能吹倒的少年能够对付的。 “你过来。”苏青宁小声招呼少年,她害怕弱不经风的他一会儿也成为了他们两个人威胁她们的筹码。 好在少年虽然固执,但对她的印象很好,毕竟刚刚他可是亲眼看到她为了救他们差点就要受到伤害了。 他很愿意听从她的话。 走近苏青宁。 苏青宁将他放到身后,与壮汉对峙起来。 这会儿大家歇息了一阵,都有些缓过气来了。 尤其那位被苏青宁刺伤的大汉,他的伤口用衣袖草草地包裹着,还没有完全止住血,血水把衣袖浸湿了,染得红通通的。 不用说他是极恨她的,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作块,将其烹煮吃掉。 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有些焦急想办法。 但人质在别人手里,她们就是弱势的一方,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认识她,你杀了她对我没有什么用,所以你威胁不了我。”苏青宁心里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她的本意只是骗骗他们,让他们暂时放松心防,然后找准时机把人救下。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大汉劫持的少女看一眼苏青宁,原本被吓得像小鹿一样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 是啊,是她想多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都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她居然就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到她身上去,到底还是她太过于天真了。 这么一路上他们从西疆到达京城,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痛苦,多少磨难,靠的可不是轻信别人,而是步步为营才能成功地走到现在。 如今她却想着靠她们两个人来救她,哼…… 少女有些绝望地流出了眼泪。 苏青宁看到了,但也没有心思安慰她。 毕竟这个时候救人要紧。 她继续说服两个大汉,试图让他们相信,她们两个原本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并不是特意来救他们的,所以他们抓住对她们都没有威胁性。 只是不愿意看到他们作恶。 他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麻溜地滚蛋,不要当着她们的面作恶,否则定不轻饶。 两个大汉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惧怕还有动摇。 苏青宁暗暗朝身边的三丫打了一个手势,就是现在。 两个人齐齐冲上去,一个抢人一个揍人。 计划得倒是挺完美的,条件也创造好了。 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两人都没来得及出手,一道破空的利箭之声响起,两个挟持人质的大汉一个突然倒地,一个看情形不对溜了。 少女成功脱困,与倔强的少年齐齐抱头痛哭。 而此时苏青宁则看向了站在巷子口的那道身影。 他就站在巷子中央,单手持弓,身姿挺拔,身形高大。 他自带光芒,就算背对着光站,脸上的轮廓也依然看得清楚。 他的眼睛深邃清冷,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带着深山冰潭的寒意。 “大人,你怎么来了?”苏青宁早就认出了他,她只是不想说话,待看到他层层叠叠走到近前了,她再也装不了无视他之后才轻声打着招呼。 “不自量力地蠢丫头。”沈昀仰着下巴厉声训斥。 苏青宁立时就委屈了,抹了一把左边脸上溅的血水,别过脸去。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飘了下来,打在苏青宁的脸上,将她本就凌乱的发打湿,脏污的脸洗涤。 走近了沈昀便看到了苏青宁脸上的血水,它们混着细雨流下来,他看得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抚着她的肩仔细打量:“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稍微软和一些了,不像先前那道训斥的话那样生硬,苏青宁的得莫名有些委屈起来。 她扁扁嘴,强行忍住了即将落下来的眼泪。 沈昀瞧着她原本是生气的,但不是生她的气,只是气她没分寸,对方两个壮年大汉,她与三丫两个弱质女流。 咳咳,当然说她们是弱质女流倒也不对,但在他看来这样的场合绝不需要她亲自出手的。 “蠢丫头,还好意思哭,打不过不知道请帮手?”沈昀揉了揉她鼻子,无奈地叹息一声把人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轻哄。 孰不知不哄还好,经沈昀这么一哄,苏青宁的眼泪更是关不住了,就好像决堤了的大坝轰的一声全塌了,眼泪奔涌而出。 有时候人真是很脆弱,尤其在她到了认为安全的地方之后,就会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就如此时的苏青宁。 虽然她与沈昀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又莫名其妙,但并不妨碍她在受到沈昀如此对待时变得脆弱想哭。 扒在沈昀怀里,她把眼泪鼻涕,还有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水毫不客气地全都擦在了他的肩头。 沈昀看着自己出衙后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官服,脸一下子黑了。 但怀中人娇软轻弱,让他呵斥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竟然说不出来。 苏青宁哭够了,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到沈昀衣衫上的精彩,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哎,你衣衫脏了,我,我帮你洗。” “不用,有下人,你洗什么。”沈昀高冷地拒绝。 “我弄脏了,以表诚意,我还是……”苏青宁决定还是要争取一下。 因为这衣衫脏的她实在是极不好意思,作为当事人她都没眼看了。 怎料沈昀一句话弄得她顿时愧疚心全无。 “我不认为你会比下人洗得更干净。” …… 苏青宁顿时在风雨中凌乱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昀的毒舌又开始工作了: “还不走,想害我跟你一起着凉染风寒?” 苏青宁:“……”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昀直接弯腰打横抱着往马车的方向走。 “等等……”身后有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公子,小姐……我,我谢谢你们救了我们姐弟。”是刚刚被劫持的那位小姐姐。 苏青宁侧头看她。 惊讶地发现在雨中,她竟然变得格外的漂亮。 那张脸是标准的鹅蛋脸,双眼不算大,但生得极柔极媚,她半低着头,露出好看的脖颈,双眼含泪,满是楚楚可怜。 只除了一点,她的皮肤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这一路上受的磨难显得有些黑粗。 不过她这色泽黑得挺均匀的,而且她的五官已经好看到足够让人直接忽略掉她皮肤的事实了。 苏青宁身为女子都快要被她征服了,她的美跟京城的美人是不一样的,带着西疆边境的粗犷,但又浸着娇弱,这样极端的两种美融合在一起,居然莫名其妙地挑起了人的一种征服欲。 啧啧,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反正让人看着就想要将她抱在怀里蹂躏她,然后疼惜她。 苏青宁眼神有些无法自控地迷离。 直到沈昀一手拍在她的脸颊上,又骂了她一声:“蠢丫头,着了别人的道都不知道。” 苏青宁一惊,看着沈昀的脸上写满惊讶。 第五百七十章 死人用过的不要 苏青宁眨眨眼睛满目疑惑,心道着了道,着了什么道?她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起好的警觉性竟然已经这么低了吗? 沈昀看她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不由连着瞪了她几眼。 再一想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那种术法,所以才会一脸无谓。 当着施术人的面他不欲多说,只是拉过苏青宁,拦在她面前冷眼横着一脸娇弱可怜的女子。 她身着虽破烂,但一双手却是娇嫩细长,一见就知没有做过重活。 其他几个人亦是如此,再见那倒在地上现下盖了一张破毯子的中年妇人手指骨节粗短,脸上尽是边疆风沙吹就的粗糙。 沈昀心里已经对这五人的出身大概了然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西疆哪家小姐,年纪轻轻地居然学了这等以色事人的媚俗功夫。 当真是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道。 沈昀已经在心里对这群人下了结论,对于今日之事,他也是同情的少,冷眼旁观的意味浓。 毕竟刚刚那两个大汉可不是普通的市井无赖,要不是受了一定程度的刺激,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为难这几个穿着破烂的难民。 定是这个会施展媚术的女子做了什么,不管是无意中的,还是有意的,他们今日遭此一劫都是注定的。 只是这内里的诸多细节在大街之上不好细说给苏青宁听,沈昀只是单纯拉着她,不让她再靠近。 可苏青宁却偏偏不如他的愿,也不听他的话,不仅不往后退,反而从他身后跑出来道: “大人,他们很可怜的,我们帮帮他们吧。” 沈昀瞪着他,他刚刚的暗示还不明显吗,她脑子是坏了吗,一个会媚术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要说可怜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他帮。 他冷淡地拒绝:“我想他们不需要。” 沈昀没说媚术的事,苏青宁不知道,她只相信她看到的。 她绕过沈昀跑到那个倔强的少年面前,他已经把他单薄的柳絮棉衣脱下来盖在中年妇人身上了。 此时的他冷得瑟瑟发抖。 苏青宁瞧得心头发酸,连忙把自己的白狐披风解下来给他披着,把他扶起来,眼眸里满是同情。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论沈昀同意还是不同意,今天她都会帮助他们。 大不了她撕坏自己这张伪装与沈昀结好的面具,把他们安置到自己的小北庄去。 不然的话她的良心过不去,而且也没有办法探听西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难过的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来越强烈地发现她越是在这里呆下去,就越是对曾经她在现代看过的书里的故事感到陌生。 好像很多事情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淡下去了。 原本记得很清楚的事情,现在模糊了,原本只是看过一眼,有些印象的事情,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名词。 她隐约记得西疆在这个时间节点发生过很重要的事情,牵扯范围很广,可任由她想破脑袋也硬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了。 她需要他们给她一些提示。 这也是她想要帮他们的原因之一——这当然不是最主要的。 起因还是因为她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刚好又那么巧合地让她碰上,这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 尤其这个少年那么像在北疆帮助过她的阿笑。 “苏青宁,你回来。”沈昀已经不耐烦了。 虽然那个会施展媚术的女子已经没有再对着他使了,但看到她低着头在那里装柔弱他就反感。 其实这世上的女子以外,除了他母亲,便只有苏青宁一人让他不会反感。 为了抓住这无法言说的情愫,所以他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在身边,就算明知道不可为,也一定要为,就算他身边所有人都在劝他暂时放下,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竟也意气用事了! 沈昀自嘲地勾了勾唇,看着苏青宁的眼神忍不住温柔起来,他朝后面伸了伸手,杜九十分聪明地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又在马车里拿出了一床厚厚的羊毛绒毯。 沈昀接过缓缓朝苏青宁走过来,把绒毛和披风扔给少年,夺过苏青宁的披风转身就走。 “我会还给你的!”少年接了抬头看着沈昀,脸上不卑不亢。 沈昀冷哼一声:“不必了!”死人用过的东西,他如何会要? “喂,大人我不走。我已经答应过要帮他们了,我不能食言而肥。”苏青宁用力撑着双脚,好像要把自己钉在地上。 沈昀怕把她的手腕拉伤,不敢用力,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脸也又黑又沉。 苏青宁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做了什么,有些吓到了。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就是她想做的事。 她本想跟沈昀刚着硬顶,但想想他那不吃软但更不会硬的性子,她决心还是放低身段求他。 她侧着脸强行让自己脸上带了笑容侧过身子靠近沈昀,一双手主动拉住他的手肘轻轻摇了摇,软软地撒娇: “哎,大人,那个,那个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就让我,让我帮帮他们吧,左右也不会碍事。” 沈昀紧盯着她,呼吸不由一窒。 这个女人,她根本不会知道她放下身段刻意讨好撒娇的模样有多招人爱。 声音软软糯糯,面容娇娇俏俏,那双清澈的眼睛透透亮亮的,一径儿好像看到了他的心底深处去了,他怎么能不为之动容,他又怎么舍得拒绝她?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黑沉的面容再装不下去,有些无奈地道:“该死,你为什么非不听话?” 苏青宁一听事情有转机,晓得是自己的怀柔正策起了作用,当下更是发挥这一特长,继续撒娇卖乖,那小模样跟个像大人要糖吃的自家孩子似的。 这世上有哪个大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了? 何况是苏青宁这般温驯乖巧的。 沈昀原本就对她爱都爱不完,又碰上她这般刻意讨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只有沦陷一途。 但他在苏青宁面前装深沉自来装惯了,便是答应她也是端着脸色,声音暗沉的。 苏青宁听着就知道他有多么不情愿了。 但是他的态度并不是她重视的,她要的只是结果,他只要同意不阻碍她便行。 见沈昀最终点头,她高兴得眼睛都发亮了,忍不住侧过头悄悄地在沈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没错,苏青宁因为从未试过用自己的方式让沈昀将就她,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一时高兴过头,就做出了不可挽回的冲动之事。 亲过之后,沈昀还没有什么反应了,苏青宁自己就先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沈昀好一会儿都在发愣。 “呃,那个……”她想解释一下,她这亲并不是情人爱侣之间的那种亲,而是朋友间的…… 可是这个事情怎么解释,她有些急了,越急越说不衬头,而且沈昀也不想听她解释,与苏青宁一般,他看重的是苏青宁亲了他的这个结果,至于为什么亲,他会关心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阻止了苏青宁,并且下了最后通谍,他给她一盏茶的时间安排,只要超过了这个时间,他会立马强行带走她。 苏青宁忙不迭地点头,连看一眼沈昀都没有,就急忙回身去找倔强少年。 他已经用沈昀给的绒毯把中年妇人包裹了起来,并且紧紧地抱住她。 其他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趴在她身上大哭着。 苏青宁心头一梗,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她缓缓伸手去碰了碰中年妇人的鼻息,还有呼吸,但很微弱,不过只要还有命在那就有救。 “别耽搁了,她需要看大夫。”她对倔强少年说。 少年红了眼睛,捂着脸呜咽。 先前扮柔弱的少女拉着苏青宁哭道: “姐姐,我们没钱,阿雪没钱,阿山也没钱,阿昆,阿昆,姐姐喜欢你,你,你快求求这位姐姐救救奶娘。” 苏青宁瞧着她,听她说话,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昀在看到她之后就对不想帮他们了,还说她着了人家的道了。 虽然至今她也并不知道她到底着了这个叫阿雪的女子什么道,可看着她再听她说话,她实在有些无法喜欢她的感觉。 因为听着她的这话好像没什么,但细品却心机满满。 不过不可否认她的确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之所以愿意帮助他们多半原因是因为那个被她称作阿昆的倔强少年。 她倒是很会打感情牌,但苏青宁却有一种被她利用的感觉,她并不喜欢这样。 因而没有理会她,只是人她还是要救的,毕竟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沈昀那里争取来的。 但她不敢再提沈昀就是大夫,是比这京城之中大多数大夫还要厉害的人。 她怕沈昀会拒绝,事实上他也一定会拒绝的,他的心足够狠! 不像她,总会莫名其妙心软。 第五百七十二章 原来只嘴上说说 关于沈昀的狠,苏青宁很清楚。 他医术有多好,他的心就有多狠有多黑。 上次她求他给赵可瑜的母亲看诊,已经费尽了她的心思,而且沈昀后来帮赵可瑜的母亲治好病后,也是警告过她的,不许她再到处给他接活。 故而,这一次苏青宁直接跳过了这一环,快步奔向马车,请三丫去找个大夫来。 “大夫?杜九告诉她。离这里最近的药堂在哪里?”沈昀正在里面喝茶,茶盏里已经只剩下半盏了,这是在提醒着苏青宁她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了。 杜九勾了勾手指算了一下才认真地道:“最近的药堂只有三里左右,但今日那里的聂大夫不在堂,去给城北瞧病了,再往前七里左右还有一家药堂,但那个大夫不会出诊,尤其不会诊外地人。” 杜九说得很明白,这要是请大夫,得往十里之外去请。 而苏青宁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青宁咬了咬唇,干脆利落地让三丫把马车吆喝过来,她要送中年妇人去看诊。 沈昀往那边瞧了一眼沉声道:“她快死了,你送她去哪里都没用,她累了!” 苏青宁一怔,有些不明白沈昀的话,她反驳道:“不会的,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想死呢?” 沈昀哼了一声:“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死。” 这话苏青宁就不服了,她想到了庄子和惠子“濠梁之辩”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名场面。 当即道:“你也不是她,你又怎知她不想活了,她还有四个孩子要照顾,活着不好吗?” 沈昀瞧着她:“自己想。” 她想死不就是因为那四个孩子吗? 她带着他们一路从西疆奔走到京城,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一个妇道人家 身无长物,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着走过来的。 如今地方到了,也貌似遇到了能够帮助他们的人,所以她可以安心的死了。 这个事情中年妇人自己想不到,但很明显他们五个人中有人想到了。 沈昀想到了一开始时阿雪跪在中年妇人身边附着她的耳边说了什么。 或许便是在谋划着这事,只可惜,这事儿只有他看到,苏青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少年身上,自然看不到这些。 所以跟她解释这些是没什么用的。 他干脆不说,只是告诉苏青宁,那个妇人救不活了。 她已经去了! 苏青宁还在消化这话,便听得那边已经响起了响亮的哭嚎声。 苏青宁身形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沈昀早有准备,及时扶住了她。 “上车。”沈昀放下喝完的茶盏,双手在她两腑处用了一把力,把她拖上了马车。 “不,我,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苏青宁呐呐地道。 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生命竟然就在她的眼前流逝了。 她仿佛还记得先前那个中年妇人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饶过阿昆的样子。 “让三丫和杜三处理,他们知道怎么做。”沈昀终于真正做出了让步。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情果然遂了阿雪的愿。 他们的奶娘死了,苏青宁作为半个当事人已经完全放不下了。 既然让她平白惦记着让人算计,不如就将他们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他倒要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沈昀握紧了拳头,车帘放下,他看到阿雪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的马车,然后三丫和杜三走了过去。 苏青宁原本还不放心,但见三丫跟着的,相信他不会骗她。 有他们处理自然比她亲自出面更好,毕竟这里是京城地界,丧葬事宜她诸事不晓,跟在那里也帮不上忙。 马车辘辘而行,走出老远,苏青宁烦乱的心稍微平和下来。 期间沈昀难得的没有出声嘲讽她,打扰她,苏青宁守着这般宁静,将此事慢慢放下。 诸事皆是命,是在她做出所谓选择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 苏青宁想通之后突然抬头对着沈昀说了一声:“谢谢你。” 不管往昔他是如何心狠手辣,这一次他没有做错,也的确帮了她,人就是要这般恩怨分明才是。 “就只是谢谢?”沈昀挑眉。 苏青宁一怔,刚刚才升起来的对沈昀的一丁点好感顿时消失无踪。 她就知道,就知道沈昀这厮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原来你所谓的谢谢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当不得真的。那么看来,我要让杜三把三丫带回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既然她是随便说说的,那么他也随便说说好了。 “喂,沈昀!”苏青宁急了。 “怎么不叫大人了?”沈昀立刻回了过来。 斗嘴斗心眼,他从来就不带输的。 “大人,我错了。”苏青宁冷静下来恢复了先前的讨好模样。 “哦,错哪儿了?”沈昀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一般旁人说错了,显然已经表示她认怂了,明理人就应该知道将此话题一带而过了。 可他倒好,居然还要追问。 “我,我错在,错在不该只是把谢谢对大人说说而已……”她其实真正错在她就不该那么相信沈昀,她错在居然以为沈昀会变成一个好人。 她特么就是傻! “既然知错了,那本人便许你重新想想,你该用什么实际行动来回报本大人难得发的善心。”沈昀不疾不徐地引导着苏青宁。 呃,苏青宁一怔。不得不说,沈昀这厮对自己的认知实在是再标准不过了。 他说得太对了,他丫的就是一个心狠肝黑的人,这回发的善心实在是太难得了。 她想了想,搓着手指道:“不如回去给大人烧两个我的拿手好菜。” “你又不是厨娘,烧什么菜,再说我不帮你,要吃你做的菜,你难道敢不烧?”沈昀怼她。 苏青宁长“嘶”一声,她的心口子都在发烫,她很想指着沈昀的鼻子破口大骂:沈昀啊沈昀,你特么的到底想要啥? “那我给你做件衣衫?”苏青宁试探着。她实在是不知道沈昀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不是厨娘,也不是绣娘,再说了,你做的衣衫那能穿吗?”沈昀毫不犹豫地堵住她的话头。 苏青宁脸上尴尬之色溢满。 呃,她空有原主的一双绣花的技艺,可她不懂得量体裁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在现代买惯了现成的衣衫,根本不想自己费力去做。 她觉得用做衣衫的时间时间去做些别的事情它不香吗? 非要去裁衣衫,累死个人,还费眼睛,做出来的款式也并不新潮好看。 但上次被沈昀逼得没法了子,为了证明她对他的心意,她赶鸭子上架还真就给沈昀做了一件,然而下场自然就是被束之高阁,完全穿不出去。 自此之后,沈昀便会时不时地拿这件事情来嘲讽挖苦她,当然也再没有要求她做过衣衫。 呃,这次是她失策了,居然自揭伤疤,也是醉了。 “那,那,哎呀,大人不如你说说看,你让小女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苏青宁摊手,她已经无语了。 闻言,沈昀刚刚还沉着的眼眸一下子亮了,他上前搂住苏青宁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再来一次!” “啊……啥?”苏青宁装傻。 她真是没想到呀,沈昀这么狗,居然惦记上了她刚刚亲他的事情。 “听不懂,那便罢了。”沈昀说着要掀开车帘吩咐人。 苏青宁一见,连忙拦住他,“嘿嘿”笑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凑上去,打算亲一下蜻蜓点水似的意思一下就闪人。 可她到底还是失算了。 沈昀有心算计她,怎么可能容她想亲就亲,想跑就跑? 她的纯一旦凑上去,就别想再离开。 第五百七十三章 雪山人媚惑之术 苏青宁豁出去了,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努力付诸流水,只能暂时顺从沈昀。 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想法,让沈昀拿捏住了她,狠狠地攫取着他想要的芬芳与甜美。 一口勿罢了,苏青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靠在沈昀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水。 她被车帘外的冷风吹着,突然清醒过来:“不对,我还要去可瑜家,现在到哪儿呢?” “苏小姐,赵府已经到了。”杜九尽职尽守的站在马车旁。 苏青宁一惊,看着沈昀。 “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要去哪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去还是不去?”沈昀不理她的问题只是瞅着她。 苏青宁不解,她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 沈昀道:“要去便去,不去便随我回府。” 苏青宁一慌连忙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玩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赶紧走人,留着吃饭呀! 苏青宁走的时候倒是潇洒了,只是走到里面才想起来,要是沈昀走了,她的马车又给三丫处理事情去了,她要回去怎么办? 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她怕她一回头,沈昀就又把她拎回马车上了。 想到刚刚车里那股流淌的爱昧与情谷欠,让她心头无法自控地疾速跳动起来,刚刚她居然又一次主动了,虽然是在沈昀的强制之下! 原本一开始她只是打算蜻蜓点水打发掉沈昀的,但被他强行按住头一顿细挑慢捻的挑豆之后,她居然就从了他,就好像海里没有张帆的船随着他的波浪涌动着,击打着水岸,无法自持。 要不是他人太坏,心太狠,肚太黑,他的确是一个十分完美的情人。 他有着绝佳的挑豆技术和高超的口勿技,每每都让她无法自抑。 思至此,苏青宁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抿着唇,往回看了一眼,她已经进了赵府的大门,在那层层的青墙之后,有那个让她心里总是矛盾的男人。 苏青宁心里酸酸的,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被沈昀的表面欺骗了。 否则吃亏的绝对是她自己。 心里一时之间烦闷异常,无处发泄,正当时,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随之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青宁,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我想死你了!” 苏青宁惊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来人便是赵可瑜。 她定是从看门小厮那里得到消息了,还特地跑出来迎她。 “可瑜,好久不见,我也想你了。”在热情洋溢的赵可瑜面前,苏青宁的性格都忍不住变得外放起来。 两个人久别重逢,一路上你攀着我,我攀着你,聊得好不热闹,互相分享着离开彼此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苏青宁把她北上的事情大概说了,对于他们在大同城外被北狄人劫了的事情,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想要轻轻带过。 但赵可瑜却还是听得惊心动魄。 她毕竟是打小就在边疆长大的,还曾经上过战场,对于敌我之事最是敏感。 不管苏青宁如何弱化那些事,她都敏锐地抓住了。 “天啦,你都被他们抓去了,那个北狄的小王子我听我舅父说过,是北狄新生的战神,听说他极为善战,也好战。 他的扬名全都是拿大梁的百姓和城池赢到的。 而且他还极为好女色,经常对看到的少女下手,青宁,你,你没事吧?”赵可瑜有口无心,说的倒都是实话,同时也是因为太过关心苏青宁的安危才会失了分寸。 苏青宁索性也不是计较的人,只把她理解为关心则乱就好了。 她摇摇头,打开双手在赵可瑜面前转了一圈,示意她看自己。 “你觉得我像是有事的人吗?” 赵可瑜还真的定睛盯了她好几眼,然后一把抱住她,在她肩膀上用力蹭了几下:“你瘦了,不过你的皮肤也太好了吗,去一趟北疆回来,我还担心你的皮肤会被那里的风沙吹坏。” 所以临着苏青宁要北上之时,赵可瑜是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她一定要把皮肤护好,她可不想等到苏青宁回来一看从娇小姐变成了糙丫头。 苏青宁笑笑没说话,说她小心照着的。 事实上哪有,她为了逃脱一直在糟践自己的皮肤。 只是胜在她做了基底维护,晚上又及时敷衍了面膜修复,再加上用了她自己特制的花霜和乳液。 “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赵可瑜放开苏青宁,拉着她跑到自己房间里,让丫环上了茶点之后就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然后坐着听苏青宁讲她的经历。 苏青宁看她说话虽然有时候有些口无遮拦,但是对她的一片心却是真诚的,也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声誉,心下微微感动。 她看看四周,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有花园子里的鸟叫声。 她缓缓开口将她被呼延协律带到北狄大营里的事情。 要不是听赵可瑜说起来,苏青宁还真不觉得呼延协律是那种会勉强女子的人。 现在想想当初她就算被他掳到他的营地里,除了偶尔说几句挑豆的话以外,倒也没有对她做过任何出 格的事情。 他虽然其他的为人行事不怎么样,但对她却也算得上光明正大。 说到底是她欺骗了他,然后跑路了。 弄得他震怒,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回来这么久,沈昀没有提过,她也没有打听过。 觉得离开了,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再相见了,所以便不用害怕了。 “你真厉害,连那等人物你都敢……”赵可瑜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苏青宁将她按下去道:“我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不过是想自保罢了,我可不想这一生就真的跟着他在北狄吃沙子。” “哈哈哈,就你行,要是换作别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赵可瑜笑,笑过之后又一脸正色地道: “不过,我还告诉你,我上次去我外祖家,听他们说起北狄这次好像有异动。还有西疆也有些不对劲。” 北狄有没有异动苏青宁不知道,但是西疆肯定不对劲了。 赵可瑜的话又一次与她心里的认知融合了,她也悄悄地把自己刚刚在路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听得赵可瑜眼睛都瞪大了。 “啊,我的老天爷,你怎么净遇上这些个事儿呀。”赵可瑜捂住自己的嘴,想说苏青宁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那,那个人就那样死了吗?”赵可瑜也是个心善的,听到死人,心里都不好受。 苏青宁点点头:“我听大人那意思好像是说她是他们四个人的下人,一路上从西疆护送着他们到京城来。 她一个妇道人家,没甚本事,又身无长物,怕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心早就死了。 这番遇到我们,就觉得能够托付,所以……” 苏青宁说着,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沈昀说过的一句很重要的话。 现在想想,她总感觉当时的他是在暗戳戳地指某个人。 很明显,跟他们交流最多的就是那个眼神倔强的少年阿昆。 其次就是眼带魅惑的少女阿雪。她将沈昀与自己说过的有关阿雪的话告诉了赵可瑜。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在她面前,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别看赵可瑜看着好像大大喇喇的,好像不靠谱,但其实她略微有些不太完美的家庭,再加上她自小特殊的边疆长大的经历,让她的心极其敏感,而且她经常游走在京城一众官家小姐之中,对于大家惯有的手段和心思都颇为了解。 所以在听到苏青宁说起沈昀对她的评价和点破她的心思之后,她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猜测。 “青宁,你不必自责啦,或许那个奶娘原本是不想死的,却因为某些人选择了死亡,而她选定的那个人也不一定是你,而是某个黑脸寺正大人。” 这毕竟只是赵可瑜的猜测,她不大敢肯定,只是提醒苏青宁要小心像阿雪那样的女人。 “我听舅父曾经与我说过,在西疆的大雪山之中,有一些久居雪山的人会些旁人不会的媚惑之术。 当他们有所求的时候,就会用那些招术去控制人的神魂,让其按照他们的心思去行事,咦,诡异得很!”赵可瑜边说边做了一个打寒颤的动作,她穿得厚厚的双臂上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青宁沉默片刻,她不得不承认,赵可瑜所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相。 尤其把她说的话跟沈昀的提醒放在一起,这就十分明晰了。 苏青宁心头寒意一起,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阿雪那双娇弱的双眸。 越想越觉得害怕,就好像预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肘,有些恶寒。 第五百七十五章 无法改变的事实 以前苏青宁只把赵可瑜当作是朋友,与她要好。 而现在通过这番长谈之后,已经把她当成了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她决心帮助她把家里的这堆乱糟糟的事情完全解决掉,以便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招过赵可瑜附在她的耳朵边小声地道:“我听闻城南桃花街那一带有个绝好的去处,你明日有空吗,不如随我一块儿去走走。” 赵可瑜对苏青宁向来不设防,一听她有好地方去,那自然是满口答应,连声说好。 半个时辰后,原本昏沉沉的天空已经亮了些许了,苏青宁瞧着快要到酉时了,连忙提出告辞。 赵可瑜哪里舍得她,连忙说让她吃了饭再走。 “不好,吃了夜饭,就快宵禁了,时间太赶。” 苏青宁说着不好意思地问她借用马车。 赵可瑜疑惑她是怎么来的。 苏青宁只好把沈昀送她来的事情说了。 “不过我都进来快两个时辰了,他肯定已经走了。”苏青宁并不觉得沈昀应该等她。 “那行,我马上去安排。”赵可瑜动作麻溜,很快就让人把马车赶了过来。 苏青宁看了一眼便要爬上马车,只刚挨了一下马车,就见三丫匆匆赶过来阻拦道。 “小姐,别上了,刚刚杜九告诉我大人一直就在外面等着你的。” 啊?苏青宁惊得僵在原地,她好像石化了。 怎么可能,像沈昀那种贵人事忙的人怎么可能愿意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可三丫从不撒谎,再加上站在她身后的杜九一直点头附和她的话,这让苏青宁想怀疑都没法。 “这样吧,天冷,从二门过去正门还有段路,你先坐我这车过去,等到了门口看到沈大人要是在,你再换马车。要是没在,你也方便。”赵可瑜贴心地挤眉弄眼,搞了一个看似很合理的方案。 苏青宁想想也是,她刚刚掀开车帘,马车里的火炉已经烧旺了,撩着她的脸暖乎乎的十分惬意。 她舒服地喟叹了声,便坐了上去。 只是这段路也实在是太短了,她还没有享受过来,就听到三丫说小姐到了,大人请你下来换马车。 苏青宁已经舒服得瞌上了眼睛,她要睡着了。 她的意识渐渐不清楚,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困了,我不换。” 然后就一阵冷风刮进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进来,一把将她捞起,用大披风将她裹起抱着上了一,然后扔进了另一个暖乎乎的马车里。 “嗯?”苏青宁闻到熟悉而又略微陌生的气息。 她抬头看看头顶上的人,沈昀明晰的棱角显现在她的面前,她惊了一跳,连忙一个筋斗翻坐起来,靠着车壁顿时坐得笔直。 “大人。”她心虚地唤道。 沈昀的面色黑沉,看着好像有些不好相处。 “苏青宁啊苏青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昀突然出手扣住她的下巴,抵近她狠声道。 “大人,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苏青宁放低身段,朝着他讨好地笑。 现在她算是清楚了,沈昀就是个大尾巴狼,她若跟他杠,他就会出手恶整她。 她若跟他示弱,他在黑脸一阵后就会恢复如初,也不会计较她的过错了,虽然直到现在苏青宁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先认错,总没错。 “大人,我错了。”苏青宁娇弱地道。 沈昀瞪他,又来这招? 可恶的是,他偏偏还就真的吃她这一套! 明知道她这般娇娇怯怯的小模样是装出来做做样子骗他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把她往心里去,然后就真的舍不得责备她了。 他很不高兴自己的心思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给拿捏住了。 他被这种想法惊了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已经对她在乎如斯。 可恨的是这个傻女人却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有些生气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苏青宁感觉到了沈昀不一样的情愫,他看着好像生气了,但又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表现在脸上,就连他的情绪也是波澜不兴的。 这样的沈昀让苏青宁看着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只好靠着车壁坐着不说话。 一时之间,马车里静得好像落针可闻。 记不清这般静默的状态维持了多久,最终还是苏青宁忍不住,悄悄地凑近沈昀,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温柔地笑着道:“大人,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想必一定是渴了吧,喝杯茶解解渴。” 说这句话,苏青宁不过是故意寻个说话的由头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沈昀却听进去了,他看了一眼苏青宁,然后才接过茶水:“你也知道你进去了很久?差一刻钟两个时辰整。” 苏青宁怔了一下,她刚刚说话有口无心,并没有往心里去,此番由沈昀强调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她大概知道沈昀为什么刚刚会不高兴了。 说实话,这事儿要是换作是她恐怕也早就闹脾气了。 没错,就在她进入赵府,担心着沈昀走了,她没有马车回去的时候,沈昀已经在赵府门外等着她了。 在她与赵可瑜两人就着热茶吃着他们家厨娘新做出来的点心的时候,他还在马车里等着她。 冬月间的京城又没有太阳,这天气冷的可想而知。 可她一出府,却因为精神不佳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没有对他此番付出表示过什么,苏青宁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的确是自己想得不周到,没有照顾到沈昀作为一个普通人时的思想情感。 呃,这往里想想,其实也怪不上她。 谁让沈昀这人做事从来都只由心了。 她根本不会想到沈昀居然会在赵府门外等着她。 要是她知道的话,她应该不会留那么久,至少不能让沈昀在冷风中空等她近两个时辰。 她受不起他这么大的付出,更加承担不起他在等待过后生出的怒火,就如同此时的他一般。 他说话的时候苏青宁还能揣测一二他的心思,他要是不把脸沉着一言不发时,那着实是极为吓人的。 苏青宁甚至都不敢动弹,就怕自己不小心又触怒了他。 “大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我要是知道的话……” 苏青宁试图挽回这个局面。 在沈昀面前她自是摸出了一套自己能用的方法。 只要是能用温柔解决的,她绝不会硬杠。 沈昀见她终于想到了真正的问题,脸色稍霁。 “我错了,我给大人煮茶赔不是。”苏青宁看出他表情的松动,知道自己赌对了,当即更加卖力起来,拿着茶盏在沈昀面前一晃一晃的招他。 沈昀依旧没说话,但脸却没有再沉着了。 苏青宁胆子大起来了,她主动抓了花茶煮了,给沈昀替换上。 只是她一心想着怎么样把沈昀的情绪给他缓解了,却忘记了这里是马车上。 京城的路再平,也有坑洼的时候。 她刚把热腾腾的茶倒上,还没来得及捧到沈昀面前,马车突然间一晃,她没有防备,“哎呀”一声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她的脸就要朝着炉子上刚烧开的茶壶上倒去了,她吓得连忙别过脸去用手肘去撑着。 想着烫脸不如烫手。 但幸好,有沈昀在。 他似乎是时刻准备着一般,苏青宁一动,他就反应过来了,快速地揽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只是这样一来,苏青宁手里那盏茶便齐齐浇在了他的右手背上。 惊变就发生在这一瞬之间,苏青宁身子稳住了,看着离她极近的炉子和茶壶,她刚刚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去,但很快就又吓到了。 她听到了茶盏落地砸在地上的声音,转眼就看到了沈昀被烫红的手背,她吓得惊叫一声:“啊……”地捂住嘴,一脸惊恐地瞧着沈昀。 “大人,你的手。”她颤抖着双手忙不迭地翻看着马车里的暗柜,找出沈昀平日放药膏的地方。 只是药膏实在是太多了,瓶瓶罐罐十几好瓶,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是用哪一瓶才好。 “哎,大人,用哪瓶?”苏青宁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在说话,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昀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所以他很淡定地道: “蠢丫头,是我的手被烫到了,不是你的,你瞎哭什么?” 苏青宁怔怔地,任由眼泪滑落,她手里紧握着一堆药膏,还在试图分清楚用哪个药。 “你快说啊,我要赶紧给你上药,不然你的手怎么写字。” 苏青宁这么惊慌的原因一是真的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二是因为她看到沈昀这双被烫得发红发肿的手想到了书里当初写过的一个情节。 那时候还在是大包梁村,沈昀的手被苏大海失手打断,又没有及时医治,然后自此他的右手便再也不能提笔写字,更不能提其他重物。 虽然当时她已经用尽办法替他避开了那一劫,但没想到,这熟悉的一个场面居然就这样袭来了。 苏青宁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是不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她其实都不能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第五百七十八章 闲来无事逛花楼 两支蜡烛点在两盏铜制烛台上,将不大的书房一隅照得亮如白昼。 苏青宁将沈昀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眼瞅着他脸色骤变,她连忙端着燕窝粥过去讨好地请他先吃些再忙活。 沈昀看她一眼,没说话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苏青宁见着他对吃食不感兴趣,便主动拿出药膏问他今天晚上搽药没。 沈昀再次停下来看着她,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话放在看似纯情善良的苏青宁身上也同样使得通。 “我给你上药。”苏青宁看沈昀停了下来并且把笔也搁在了笔山上,当下会意,立刻打开药膏操作起来。 她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轻,就像白天的时候在马车上一样。 太多的相似之处让苏青宁自己想起了今日在马车上给他上药时,沈昀突然间亲了她的事情,她的脸一下子烧得慌,红到了耳根子处。 沈昀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头笑了,她想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他微微侧身,闻到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新的香味,忍不住心头一阵意动。 他抬起另一只手圈住了她,对于她,他总是怎么爱都爱不完,只要与她单独相处,就想亲近她,如同此时。 没有任何征兆沈昀捏住了苏青宁的下巴,轻轻凑过去吻了她。 “唔……”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她还在给他上药了,现在她一只手拿着药瓶,一只手指抹着药膏,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只能任凭他施为。 她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不过不得不说一声,沈昀的吻技貌似越来越高超了,就这样轻轻一吻,足以让她耳红心跳,好像初口勿之时。 不过再沉迷苏青宁也还是清醒的,她啐他一口,用肩轻轻推他:“上药了,放开我。” 沈昀轻笑,苏青宁刚刚的茫然娇媚让他心情大好。 故而没有计较她的动作,吻过之后,便离开她的唇,只是又有诸多不舍,离开之时还抬手轻轻在她的嘴唇上磨了磨。 苏青宁趁着这个空档用力推开他,快速地替他上好药,收拾好了离得他远远的。 她怕他一会儿又受性大发。 “急着走做什么,燕窝还没吃了。”沈昀唤住她。 苏青宁远远地指着道:“大人自己吃吧,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我手受着伤了,怎么吃?”沈昀指了指自己的手背,这才刚刚上了药。 苏青宁被问住了,她一拍前额,看她…… 还有她此行是为了问他借一件衣衫来用,结果被他一折腾她竟浑忘了。 她凑过来,在离他一张桌子的距离远停下试探着说想问他借件出门的衣衫。 “衣衫有,只是先把燕窝吃了再说。”沈昀慢悠悠地朝她招手。 她越是这般,他就越是起了心想要逗弄她。 “呃,这是给大人吃的,我就不用了。”苏青宁推辞。 谁知沈昀黑着脸道:“我手受着伤,怎么吃?” 他嘴里问的是怎么吃,但眼睛里明明写的是你喂我。 苏青宁算是明白了,她要是装作看不懂他这眼神,那么衣衫她也就别想借走了。 “那行,我喂大人。”苏青宁笑得温婉亲和,但心里简直把沈昀骂得透透的。 沈昀不是看不出苏青宁的心思,但见她还挺配合的,故而也不较真,很好说话的在她舀一勺子燕窝粥给他的时候配合的张嘴。 偶尔会故意咬住勺子让她拿不出来,气得她又是咬牙又是握拳,可对沈昀有所求偏偏又不敢明着提意见,只能委委屈屈地忍了。 这般一来,沈昀更大胆了,以她站得太远,他每次吃燕窝粥的时候都要倾身太累,让她靠得近一些。 然后趁着她站过去的时候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苏青宁吓到了惊呼一声,手里的碗差点落下,谁知沈昀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适时地接住了碗盏,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 苏青宁看到他右手的灵活程度,她一脸怀疑人生。 她很想问问他,他老人家不是号称右手受伤严重,连勺子都拿不动了吗,怎么如今却能将她整个抱起? 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对她,他把她当成什么? 如同丁文山戏弄王芙蓉那样吗? 想着这一层,苏青宁的心情立马就不好了。 她用力挣扎,一勺接着一勺地喂进沈昀嘴里,让他没有时间再用手来骚扰她。 “生气了?”沈昀却根本不吃了,按下碗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她。 “不敢。”苏青宁垂眸。 沈昀叹息一声,她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这就说明她的确生气了。 想想他刚刚的行为确实过于孟浪了。 他只是情不自禁,他松开她,替她把衣衫整理好,又亲自去靠墙的衣柜里取来了他的衣衫。 “这是之前的衣衫,你穿很合身,不用改。” 苏青宁闻言,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高兴地接过,直说他想得周到。 沈昀轻哼一声:“身为女子,连衣衫都不会裁,亦不会改,你倒有理了。” 苏青宁目的达成,也不管沈昀的讽刺,自顾自捧着谢过沈昀跑了。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沈昀想问她好好的为何要穿一身男装的话都没有问出来。 最后只有趁着苏青宁睡着了,把三丫叫过来问了才知道,原来这是她与赵可瑜的约定。 赵可瑜虽然性子过于直爽,但为人靠谱,沈昀信得过她,苏青宁跟她混在一起想必不会闹出事端来,便没有多加询问。 先前因为苏青宁跟玉珠珠闹的事情,他未免怕她有危险管她管得也确实太宽了。 苏青宁一觉睡到天明,虽然半夜里没有起夜,但因为忙着计好沈昀去了,睡得太晚,仍旧觉得睡眠不足,她眨眨沉重的眼皮,瞧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好像黑眼圈都出来了。 她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不过对于今日她跟赵可瑜约定好的事情来说,这已经算是小事了,她细细地抹了一层修容霜,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好在她今日需要做男装打扮,什么皮肤和面容都不重要。 穿上沈昀给她的月白色绣翠竹的直裰长衫,尺寸果然合体,她满意地点点头,随意装扮一番带着三丫出门了。 路过赵府的时候接上了早就等着的赵可瑜,两主两仆,一行四人往花面胡同而去。 这胡同隐在京城最热闹的南城,过了兴庆街朝一个街口转进去,就到了一条颇为清静的胡口。 赵可瑜听着时不时传来的河水流动的声音不由得惊呼:“这后面就是沅江吧。” 她不仅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也感受到了刮来的阵阵河水,带着京城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水气。 她毕竟是在京城生活了十来年的土著,只略微一看就判断出来了。 苏青宁点点头,说她答对了,但是她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她肯定猜不到。 “去哪里?”赵可瑜愣愣地发问。 苏青宁示意三丫带路,率先敲开了一户门前种着芍药花的人家。 只敲了两声就有人来应门了。 这是个年轻的小厮,他打开门看了一眼外面,是四个年轻的公子哥,看着很是眼生,便谨慎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家宅子,谢绝参观。” “小哥你误会了,我们既然找得到这里来,那自然知晓这其中的门道。这点银钱你拿去买茶水喝,只管带我们进去找孟妈妈,让她给我们安排几个上好的货色。” 年轻小厮一见赏银立刻笑着接了脆声道谢,把她们迎进去请另一个小厮招呼着,自己一路小跑着进去唤来了院子的主人孟妈妈。 “哟,这两位公子看着眼生,想是不曾来过的吧,这是怎么找到我们这儿的?” 苏青宁笑着打哈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想便能找到,孟妈妈闲话休提,还是赶紧着安排要紧事吧。” 她才不会告诉她这是她以前在市井间做生意的时候听人说的,但当时只是凭着灵敏的耳力听了一耳朵,但并没有听清楚,但知道有此事,便已经足够了,她又让会功夫的三丫翻墙来蹲守了一下,基本上就把里面人和事的底子摸得差不离了。 今日过来,明明是第一回,啥事也不懂,她却仍然装得像那么回事,再加上大方舍得用银钱开道,很快就让孟妈妈信服了。 把他们带到专供客人吃喝玩弄的小阁楼里歇息。 “天啦,青宁,这里是哪里,怎么瞧着像是花楼?”赵可瑜在京城的诸多闺秀中来说算是不规矩的了,因而还多少晓得得一些这方面的事。 毕竟是在军中混过的,很多兵士在打了胜仗之后或多或少的都会出去找找乐子。 她时常与他们混在一起,偶尔会听一些嘴上没把门的人说些出来。 再听苏青宁刚刚说话随便一联想便知事了。 “这可不是寻常的花楼,这里最多算是暗娼,南边最出名的扬州瘦马听说过吗?”苏青宁看看外面,孟妈妈出去带人还没有回来,便想着趁此机会给她科谱一下。 然而话未说完她就竖起了耳朵,听起了隔壁间的悄悄话来。 “谦之怎么这么拘束,你不必担心,这里是本皇子的地盘,没有人会闯进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现不会闹到父皇那儿去,本皇子晓得你挑剔,今日这些姑娘全都是清白之身,你放心大胆地享用便是。” 苏青宁睁大眼睛,嘿,她的个乖乖,这谦之,谦之的不就是沈昀吗? 难道他此时就在隔壁? 第五百七十九章 逛花楼被抓现行 苏青宁在挑选阁楼时特地选了一间临水的小筑。 这间阁楼是两层楼的,一分为二,左边一个楼梯上去,右边一个楼梯。 上面有四间房,进来时她曾仔细听过两边的动静,确定其他两间没有动静,只有隔壁间有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她的老熟人。 她心里的好奇心被挑起了,看来二皇子对沈昀的重视程度还真是深,既送大礼,又带他来这样的地方消费,甚至把他的底牌都告诉了他。 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可其实也是威胁。 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别人肯定不会知道,但他作为当地的东家,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苏青宁没来得及往深里想,赵可瑜就摇着她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宁,你想什么了,快说呀,咱们今日打扮成这样跑到这里来,你不会是真的想……我们可也是女子,你不怕露馅?”赵可瑜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很大了。但是跟苏青宁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青宁连忙晃头赶走刚刚走掉的神思,重新掐住主题。 “咱们不把她们怎么样,到时候孟妈妈会领四个漂亮姑娘来,你从中选一个,带回去送给赵尚书如何?” “甚?”赵可瑜觉得自己有可能听错了。 于是她又要求苏青宁说了一遍。 苏青宁这回为了让她听得清楚,特意放慢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在说。 赵可瑜终于听到了,她震惊地看着苏青宁,眼珠子好像要掉出来一般,不停地旋转,转动。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要是觉得没必要那咱们就当是来这里长长见识的。你要是觉得有必要,那咱们就带一个回去。”苏青宁解释。 她也知道她的这个想法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了,赵可瑜虽然思想不算固化,但好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给自己的父亲买扬州瘦马,她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想不明白的。 索性苏青宁也没打算一次就劝说成功。 她们可以慢慢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赵可瑜有些不明白,但问过之后她好像又自己想清楚了。 为什么这么做,这还不是因为她父亲宠妾灭妻,不施人道之事。 他要是担凡有点人情味,多看顾她母亲几分,她母亲又何至于早早就被秦姨娘那个贱妇伤了根子。 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可她父亲却还是舍不得秦姨娘那个狐狸精,既然她母亲注定了得不到她父亲的庞爱,那么不如买个人来限制住秦姨娘。 苏青宁看她眼神变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既惊又喜。 “你不用担心赵尚书会看不上她,你要相信这里的人的水平,她们是专业的!” 这些扬州瘦马钩引男子可都是真正专业的。 她们跟普通花楼里的伎女们不一样,她们是自小就被专业训练的。 人家是当伎女训练,而她们一开始则是当作大家小姐训练。 等到她们把琴棋书画全都训练好了,最后接受的便是钩搭男人的那一整套的技艺。 所以她们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花楼伎馆里的姑娘们那般妖媚之气。 她们集二者为一身,有着天然的竞争力。 赵可瑜根本不用担心把人带回去斗不过秦姨娘。 “也好,我便试试。”根本不用苏青宁多劝赵可瑜自己不但自己想通了,而且第一时间下了决定。 苏青宁知道她这是太恨秦姨娘了。 只可惜她不能对自己父亲的女人下手,如今既然可以借刀杀人,她何乐而不为。 两人说话完,那边孟妈妈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地来了。 她果然如同先前约定好的那样领来了四个女子。 她们皆是长得娇小的江南女子,肤白貌美,气质端庄,让人一眼看到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她们会是什么暗娼,而是会觉得她们可能是哪个府里的大家小姐们。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了! 赵可瑜选了第一个。 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打定了主意。 苏青宁打量着那个被留下来的女子,她大约十八九岁,除了生得娇小以外,模样十分明艳,气质也好,穿着一身玫红色衣衫时,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孟妈妈看她们有两个人却只选定了一位,便问她们是否还要再选一位? “不必了,我们就需要一位,孟妈妈放心,银钱不会少了你的。”苏青宁知道这会儿正是显示大方的时候,随手又给出了一锭十两银的打赏银。 喜得孟妈妈捏着银锭子高兴得眉飞色舞的。 其实这一锭银子选两个都足够了。 当然只是指前期的陪吃陪喝,如果后续还需要享受别的服务,那至少得需要两个银锭子,她们可不便宜。 她叮嘱留下来的扬州瘦马:“月月,你可得把两位爷伺候好了,吃的喝的都好生伺候着。” “妈妈放心,月月听命。”月月屈膝送走孟妈妈,尔后看着苏青宁和赵可瑜道: “两位姑娘到这里来是在消遣奴家吗?” 苏青宁听着她这般说话,还是很刚的那种人,她没说话,只是瞧着赵可瑜。 “实话跟你说,我们想把你买了。”赵可瑜直言不讳。 人家既然已经看穿了她们的伪装,那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那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瘦马,孟妈妈早就想给我找个去处,只可惜一直没寻着。” “哦,你作价几何?”赵可瑜直接就眼她商量起来。 “原本价值一千两,如今这世道,八百两或许也可。” 还真别说,这价钱还真不便宜。 苏青宁先前也买过丫环,像之前她在老家买的那家人,一共一百两都没有花到。 如今买她一个人却要八百两,人跟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不过赵可瑜却觉得价钱很合算,她不想拖延,直接就让她把孟妈妈叫过来谈价钱,果然以八百两成交。 苏青宁看着赵可瑜利落地数银票交卖身契,一系列的事情就这样做完了。 赵可瑜便催促着苏青宁准备离开了。 苏青宁看到此边事情解决了,便把注意力转向了她们的隔壁间。 她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口申口今的声音。 她心头一滞,想到先前二皇子招呼沈昀干的那事。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肯定是二皇子为沈昀找来了他看上的瘦马,如今人家已经开始在“干正事”了。 她有些气不过,悄悄招手三丫,让她出去走一趟。 三丫听到她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问两句,就听苏青宁道:“别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管把话传到便是。” 三丫忙不迭地去了,赵可瑜不明白便问道:“青宁有事要做?” 苏青宁摇头说没有,只是一会儿有场戏要看。 “看戏好呀,我喜欢喜欢看戏了。”赵可瑜天真地拍手,还真的以为苏青宁一会儿要带她去看戏。 便陪着苏青宁在房间里喝了两盏茶。 谁知茶水下肚她就忍不住想要去出恭,只得去了。 而此时被苏青宁差遣走的三丫已经回来了,她朝苏青宁点头,事情已经办妥了。 苏青宁放下手中的茶盏,示意刚刚一直陪着她们喝茶的月月先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我们很快就会走了。” 月月知道她们这是不想让她在这里,当即十分识趣地福身离开。 苏青宁搬来了椅子,示意赵可瑜跟她一块儿坐到墙壁处贴着耳朵听动静。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那声音很洪亮,这阁楼又是木质结构的,足够震到二人了。 赵可瑜看着苏青宁这般动作,这个时候她有些回过味来了。 小声地问苏青宁她这就是在看戏? 苏青宁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先看戏。 赵可瑜笑笑,上前一步,突然把靠墙那面博古架上面的一瓷器给搬走了,她先自己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睁大了眼睛朝苏青宁招了招手。 苏青宁凑过去一看,啧啧,她的个乖乖,这里居然有一个小洞,足够看到隔壁间发生的事情了。 她看到了沈昀,看到了玉珠珠,看到了二皇子,还有两个衣着不整的年轻少女。 她们恰好是贴在墙边站的,苏青宁瞧着她们那皮肤水水嫩嫩的,简直像块豆腐一般。 第五百八十章 偷窥被抓了现行 在那个比人的眼球要大一点的小洞里,苏青宁看到了想看到的人,不想看到的人。 她忍住心痛仔细地看着听着。 首先是玉珠珠的声音:“表哥,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玉珠珠哭了起来,她指着沈昀,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她自从与沈昀有了口头的婚约之后,其实一直都在派人试图盯着沈昀,但每次都被他有技巧地甩脱。 但这次派出来的人总算没那么饭桶,倒是让她找到了沈昀的所在之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这比让她知道沈昀会又逛沅江对岸的那些花楼还要让她难过。 因为这里是暗娼所在之地,这里的女人听说是会勾魂的。 男子一旦来过了这里,就很容易陷进去,不仅看不上别的人,也很难再看得上家里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阻止他。 她想都没想,带着一群下人一路打了进来,直到找到沈昀! 那边精彩连连,这边苏青宁和赵可瑜一人一个洞看得不亦乐乎。 “啧啧,沈大人居然也在这种地方。真是想不到。”赵可瑜边说边小声评论。 苏青宁冷笑一声,沈昀好不好色她不清楚,但他绝对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外人看他都觉得他像温文尔雅的君子,如竹如柏,品格高雅。 可在她看来,他腹黑心冷,手段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长处来。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她除了一开始有些小小的震惊以外,到后面她已经完全自如地接受了。 隔壁间很是热闹,玉珠珠尽管已经在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了,但是此时她所面对的事情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她依然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玉大小姐,行了,谦之他不过只是陪着本皇子出来坐坐,他什么都没做。”二皇子不胜其烦地看着玉珠珠。 他真是头疼,这个魔星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怎么可能,你们两个大男人,两个女子……你们……”玉珠珠边说边瞟那两个站在墙脚边的年轻少女。 她们只穿了一件薄纱一般的衣衫,只把上身和下半身的关键地方遮掩了一下,别的地方赫然露在外面。 那大长腿,那雪白的肌肤,那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材…… 玉珠珠自问她虽是个女子,但看了她们也不免心动。 恨不得想要上去揪两把,当然这种揪肯定不是轻柔地爱抚我,那自然便是狠命地打。 “大表哥,你为甚不说话?”玉珠珠闹腾了半晌之后,发现最关键的人物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说道歉什么的。 这她可不能干。 她哭着看向沈昀,眨巴着眼睛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是否认一句,然而并没有。 “大表哥,昀哥哥……”玉珠珠泫然欲泣,一副娇弱的模样,可沈昀从头到尾安静地坐着,偶尔目光飘浮,看向对面的墙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总之对于玉珠珠的话他一不回应,二不理睬,让玉珠珠一时之间极为尴尬。 玉珠珠不知道沈昀在看什么,一墙之隔的苏青宁却发现了什么,不得不说,沈昀的眼睛实在是太利了。 隔着墙透过那样小的一个小孔偷看居然都让他感觉到了。 “不好,他好像发现了,快走!”苏青宁拉着赵可瑜着急忙慌的出门。 两人出了门,刚要下楼梯就听隔壁间的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追了出来。 苏青宁心头一跳,慌了,就势躲在楼梯的拐角处,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那道身影去的是她们刚刚去过的房间,而不是直接追下来。 “他进去了,我们快走。”赵可瑜也意识到了麻烦,与苏青宁手牵着手下了楼梯跑得飞快。 等他们跑出阁楼,苏青宁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抬头往她们先前的房间看了一眼,一下子与站在上面正往下面看的沈昀对上了。 她心头“咯噔”一跳,捂着脸脚下不停地跑了出去。 路过中庭的时候,孟妈妈已经带着打包好的月月等着了。 看到她们便把月月推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让她们以后再来。 苏青宁看孟妈妈瞧她的眼神,心里一阵恶寒,这个孟妈妈明明早就看穿她们是女子身份,还这样说不是故意恶心她们吗? 只是她心里防着沈昀追上来,脚下不敢停,出了门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全速前进。 直到马车转到外面兴庆街上,看到人来人往,苏青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看着赵可瑜,她也正好深呼吸了一口,与苏青宁对视时,还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别怕,他追不上来了,再说了,咱们是不是搞错了,那地儿他能去得咱们也去得,怕他做甚?”赵可瑜这会儿冷静下来分析得头头是道。 苏青宁天不怕地不怕,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怕沈昀,尤其是干这种有些缺德的事情时,她就更不愿面对他。 “不是,我倒不是怕他说咱们俩去那样的地方,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我是怕……怕他把玉大小姐找到那里去的事情算到我头上。” 虽然事实上这事儿的确就是她干的,可做的时候是一码事,当着沈昀的面承认却又是另一码事。 看刚刚沈昀追得那么紧,被他抓住了证据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苏青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哈哈哈,你可真行,不过也好,谁让他……”赵可瑜想发泄两句。 她以往对沈昀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人家可是新科状元,再者又救过她母亲的命,还让她母亲成功地怀上了孩子。 但是站在青宁的角度上看她又很讨厌他了。 谁让他伤害了她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苏青宁的行为过分,相反觉得她做得对,就应该给他一些颜色瞧瞧,不然他还真以为她们女子好欺负。 两个人商量得火热,跟在一旁的月月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终于意识到这两个敢于女扮男装闯入花楼里买她出来的女子果真不是寻常之人。 至少这思想看着就不同别的女子。 她以往听过太过的顺从贞静,哪里想过要反抗男人? 苏青宁和赵可瑜并不知道,就在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竟然让身边这个扬州瘦马月月的思想有了改变。 这也让她们在以后直接省却了许多麻烦。 两人终于注意到了月月的存在,相视一笑把余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苏青宁打算赶在沈昀之前回去,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今天的嫌疑。 故而带着月月回去的事情便只能让赵可瑜一个人办了。 苏青宁建议她不要直接把人领回府去,这样一来,会让人抓住把柄,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她提议让赵可瑜设个局,把她父亲引进去,然后装作无意中遇见……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剧本,赵可瑜看着苏青宁的眼神里充满着的崇拜,直夸她想得周到。 按她的意思,自然是打算就直接把月月带回家连夜送到正院里。 想想苏青宁说得有道理,她为人女儿,怎么着都轮不到她去给自己的父亲纳小。 传出去必要有人说闲话,到时候还要牵扯到她母亲的名声,让人心烦。 “月月姑娘,事情你都听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要让你给我父亲做妾的,你可愿意?”赵可瑜虽然花钱买了月月,但她并不想做逼她的事情,至少名义上不能背这个锅。 好在月月极为识相,顺从地说她既然已经从孟妈妈的手里买下了她,她一切都听从她的。 “那好,我先把你安顿到城郊去,待到这两日我父亲休沐,他正好要出城一趟,到时候就看你的了!”赵可瑜叮嘱着月月。 说话间,帽儿胡同到了,苏青宁四下看看带着三丫下了马车,又担心赵可瑜行事不周,不停地嘱咐她若有事一定要找她商量。 赵可瑜笑意满满地说她接下来没有甚事,她就等着看戏了,看一场大戏! 苏青宁挥手送她离去,她偷摸着四下看看,瞧见沈昀的马车还没有回来,连忙敲开门,一头钻进去,却不知有一个人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并且把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就等着她一头送上门来。 “啊……”苏青宁一探头,便看到了一张她不愿看到的放大的脸。 第五百八十一章 算尽了天下一切 布局精巧的状元府邸,一进门便是一道雕刻着登天揽月的照壁,两侧摆着修剪成各色形状的盆栽,再往里走是长得茂盛的竹林。 茂林修竹,并不因已经入冬而萧索。 此时的苏青宁自然是顾不上欣赏这般美景的,她一心想着赶紧进去换了衣衫,好摆脱沈昀的盘问。 因而只顾着看后面,却没想到人已经到了她前面,把她的去路拦了个正着,她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事实上她的确摔倒了,只是没倒下去,而是半道上被沈昀伸手扶了一把,人便被他制在了手中。 苏青宁看清楚沈昀后,心里发慌,但她到底也是经过事的人了,很快就让自己的情绪稳住了,丁点不露,强笑着装作寻常样子打招呼:“大人,你,你下衙了?” 沈昀冷冷地看着她,双眼连眨都不眨。 苏青宁被看得遍体生寒,心里直发毛,她低下头去然后又悄悄地抬眼看着他。 这个样子的沈昀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走到了一座被冰雪覆盖着的山脚下,他的视线就从冰山的最高处俯视下来,主宰着这一切。 “大人,那个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苏青宁低着头小声说着。 静立了许久的沈昀终于动了。 他赶在苏青宁转身离开前用力拉住了她,然后缓缓凑近她的耳垂:“急什么。” 虽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但足以击溃苏青宁刚刚升起来的防备之心了。 她心中哀叹,她要惨了,沈昀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了。 “大人,我还得给你做晚饭了。”苏青宁试图掰开沈昀的手。 可这双手看着瘦,但形同钢筋一般,紧紧箍住她,让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我说过,府里有厨娘,你不必下厨。”沈昀声音里略微有些沙哑,但不是难听的那种,而是可以称之为有磁性的那种。 要不是苏青宁现在还惦记着先前她在背后插过沈昀刀子的事情,她一准儿被沈昀这好听的嗓音给吸引了。 “大人,有什么话不如进去说,这里毕竟是大门口。”苏青宁现在只想挣脱他的禁锢,什么借口都往外冒。 “哦,你会在乎吗,我以为你不曾在乎,不然怎会不知,那等地方并不是尔等能去的。” 终于来了! 苏青宁就好像一个等待着接受审判的人,当身为法官的沈昀说出她做的事情后,她反而不如先前那么紧张了。 毕竟他现在只是说的她不该去那样的地方,而不是说她不该把玉珠珠给弄过去。 这件事情相对于前面那事来说可严重多了。 而他此时没说,那就说明他还不知道!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争辩:“大人说的是那养着扬州瘦马地方吗,大人怎么知道我与可瑜去了,莫非大人也去了?” 苏青宁的反问把沈昀问得怔了一下,他眯眼看着她,这个丫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去了那等地方居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既然她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那为何先前看到他堵住她时她那么心慌。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还有什么事隐瞒着他? 沈昀沉下眉头,微微一低头就抵住了苏青宁的额头:“你倒是胆大,要是兵部尚书赵大人知道是你撺掇着他家嫡女去了那等地方,你说他会把你怎么样?” 沈昀的话里隐隐带着威胁。 可苏青宁却不怕了,因为她自始至终就不怕沈昀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怕沈昀知道是她在背后搞小动作把玉珠珠给请了过去。 如今看来,她似乎是安全的。 她底气也足了,挺直腰背直指沈昀不是也去了吗? 说到后面她还半带挑衅地道:“谁规定的这个世上只有男子才可以去找扬州瘦马,大梁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去吗?” 沈昀捏住她的下巴,认真地审视着她,今日的她的确显得有些不一样,胆子变大了,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挑衅了。 “我不让你去。”律法自然没有规定,那是因为制定律法的那个人根本不会想到后世会出现像苏青宁这样胆大包天的人。 “女则,女诫不是也告诉你们不能去!”沈昀道。 苏青宁柳眉一挑,一声冷笑溢出,她突然凑近沈昀,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双手攀过他的脖颈,然后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道:“女则,女诫可有说女子可以这样?” 沈昀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的苏青宁有些特别。 以往她瞧着虽然像是小心思很多的人,但并不会外露。 可今日的她…… 沈昀一向自诩他很了解苏青宁,但这一刻他却也有些看不透了。 不过对于她的主动,他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 高兴。 只可惜这个吻太短了。 要是像平日里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追上去按住她好好地蹂躏一番。 但此时瞧着苏青宁眼底的郁色,他竟有些不忍。 他看得出来,苏青宁表面笑着与他说话,还能挑豆他,但事实上她的心里似乎并不好受。 他立刻便想到了,那双隐在隔壁间偷看的眼睛。 他虽没有跟那个偷看的人碰面,但几乎可以确定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面前的苏青宁。 所以她看到了他与二皇子与扬州瘦马在一起时的场景,也看到了找上门来的玉珠珠。 所以她这是吃醋了? 沈昀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对于他而言十分陌生的词汇。 在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他从未剖析过这个 词语,但今天他却真正的感受到了它的威力。 “你在吃醋?”智商一流,情商堪忧的沈昀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把自己感受到的新体会说了出来。 “吃醋?”苏青宁侧头看着他,她的心里现在酸酸涩涩的,尤其在他提到吃醋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缺氧带来的痛苦。 “我没有。”她否认。 但心里却在忍不住盘算着,她或许真的是在吃醋。 但这种真实的感受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怎么可以吃沈昀的醋。 他带给她的伤害还不够多吗,如今她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早就已经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了,而是因为她要报复他,要让他知道他利用她,无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为何她可以一边算计他,还能一边为他心动,这是什么鬼? 矛盾的心理让苏青宁一时之间无法掌控住真正的自我,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疼,疼得快要炸裂开来。 她在否认过后,似乎觉得还不够,朝着沈昀补充性地大吼了一声:“不是,我不会吃你的醋。”这话的声音倒是大,可对于沈昀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让他越发确定她就是在吃醋,否则她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丫头……”沈昀心头一动,他条件反射地拉住转身要走的苏青宁,将她拉入怀中,然后二话不说地低头吻住她。 这两天二人接口勿的次数比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加起来都还要多。 所以这个动作已经普通到跟两人在一起喝个茶吃个糕点一样寻常了。 至此,不得不夸一夸沈昀娴熟到让人心脏乱跳的吻技。 苏青宁的心里知道她该推开他,然后大骂他一通,可她的身体就是不听她的指挥,她在沈昀的吻下不由自主地沉沦。 最后被吻得手脚发软,浑身无力,还是被沈昀抱回正院的。 却不知这一次的美好体验竟让沈昀生出了更加大胆的想法,他看着娇弱无力的苏青宁莫名地就想要更多。 但当他的手放在苏青宁的腰带上时,他猛然间惊醒过来。 他不能,玉珠珠的事情还没有处理。 先前迫于无奈他亲自打断了他们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婚事,这件事情他一直对苏青宁有愧疚,他的理由和解释在对苏青宁造成的伤害面前显得那样无力。 所以他便干脆不解释,他想说服自己尽量离她远一点,就远一点,让他腾出手来把事情处理好,然后好好地与她一起,风光地迎她过门。 任凭他算计得再好,可偏偏做起来如此的困难。 如今他才知道他可以算尽天下任何人,却唯独算不透面前的女子! 第五百八十二章 老道士便宜徒弟 沈昀一直以来都是在很认真地准备他与苏青宁的婚事。 他虽然情商不怎么高,但他高绝的智商让他知道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 所以他在与苏青宁的相处中,逐渐认识到他这辈子如果一定要娶一个妻子的话,那么这个人绝对是苏青宁! 自从有那样的想法后,他便一直在准备。 把他与三皇子合伙经商赚来的钱抽离出了七成将其变现成给苏青宁的嫁妆和聘礼。 他要娶她,不管她的出身,也不管世人的流言蜚语。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他成功地搞定了传说中最难搞的岳父岳母,就在他要筹备婚礼的时候,却被一个意外的消息击中。 这让他不得不选择暂时放下他与苏青宁的婚事。 甚至假装废除,任由流言击中苏青宁,直到她负气离开。 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终究是负了她! 原想就任由苏青宁在北疆,可没想到她居然是去算计他的生意的。 无奈之下他只有亲自出马保住生意。 当他与分别一月有余的苏青宁见面时,他内心的反应让他知道,他已经不想放她离开了。 就算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就算藏他也要把她藏住了。 他担心一向有主意的苏青宁不答应,可没想到这一次的她格外配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苏青宁回到京城来了。 让她处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下,让她远离那些对她有想法的人。 经过先前的事情后,沈昀不知不觉间对苏青宁更多了几分耐心,也更多了包容心。 所以这一次她在背后做的手脚,他便是猜到了,也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相对比他给她带来的伤害,她的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也不会对他造成根本性伤害。 走神的沈昀让义乱晴谜的苏青宁有了醒悟的时间。 看着自己身上已经褪到胸口处的衣衫,她很是惊吓了一跳。 连忙挑过被子盖在身上,捂着额头诉苦: “大人,我累了!” “歇着吧。”沈昀替她拉拢衣衫,旋即起身,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背对着她道:“那里是二皇子的地盘,以后万不可再去了。” “怎么,你怕我打扰你跟小娇娘约会吗?”苏青宁没好气。 她突然间觉得沈昀好脏。 这才在外面跟扬州瘦马睡过,回过头来居然对她生出心思来。 沈昀转头看她,她表情看不出端倪,但一双眼睛却满是冷意,可见是生气了。 他不擅长解释,只是道:“你觉得我的品味就那么差?”能看上那些女子? 苏青宁瞪他一眼,说了一句:“谁知道了。 你们男人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没有自控能力。”就像刚才一样,她只不过略施小计,沈昀就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纠缠着她。 差一点…… 苏青宁心里有些郁郁的。 “只是因为是你,别的人可入不了我的眼。”沈昀生硬地道。 这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温柔。 他觉得再说下去他在苏青宁面前将面子全无。 所以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留下苏青宁还在原地细细地品味着他说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解释他根本没有睡那些扬州瘦马吗? 还说只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自己…… 呃,苏青宁想不下去了,因为后续的画面让人有些脸红。 不过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让苏青宁撒了一口气,而且也没有遭受沈昀什么诘难,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以后她还会利用在沈昀身边不遗余力地搞破坏,直到她觉得已经足够抵扣沈昀给她造成的伤害为止! 苏青宁沐浴换上了睡袍,出来后才发现天还没黑,正想找点事情做,就听到外面走廊上响起了动静。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三丫在外面敲门。 “小姐,阿笑来了。” 阿笑! 苏青宁心头一喜,立刻起身去开门。 她高兴得忘乎所以,故而并没有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袍。 其实就算她发现了,她估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这睡袍是做的极为保险的那种款式,类似于连体家居服——大冬天的不保守的也穿不出来呀。 但门只开了一条小缝,她就被走在前面的沈昀横了一眼,意思是让她进去换衣衫。 苏青宁不悦地争辩,说这就是家常衣衫,里面填充了棉花,穿着又暖又软,舒服得紧,她不换。 这跟这个时代的棉衣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唯一就是这是对襟扣扣子的,款式有些奇怪罢了。 原则上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沈昀就是坚持,说如果她敢不换衣衫,他就让阿笑明天过来。 “哎,哎,不要,我马上换,你们先去花厅,我换了就过来。”苏青宁这几天一直在惦记着阿笑,如今人都被领到这里来了,怎么可能 就此错过。 苏青宁用最快的速度换衣衫,赶到花厅。 里面已经只有阿笑一个人了。 苏青宁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沈昀,却也不敢放肆,知道他这个人肯定是又躲在哪里暗戳戳地盯着她的。 “阿笑,你可算是来了!”看到阿笑,苏青宁的激动一点儿也不作假。 阿笑就坐在花厅里,身上穿着一袭墨青色短打,头发扎在脑后,皮肤又黑又糙,个子瘦小得像个麻杆。 “姐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阿笑一看到苏青宁就扑上来抱住了她。 苏青宁扶着他的肩头轻轻拍着安慰她说好了,现在好了,他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后面就安心地过日子。 “恐怕不行。”沈昀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苏青宁看着他,一脸地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他人没有远离,这不说来就来了。 “大人你什么意思?阿笑不会住在这里,我会让小北庄的管事安排他住过去,妨碍不了你的事。”苏青宁以为沈昀是嫌弃阿笑会跟着她住在这里。 “我师父看上了他,要带他去北疆游历。” “什么,不行,阿笑才千辛万苦地从北疆赶到京城来,这……这才刚刚稳定下来,都还没有休息好,我不让他走。”苏青宁对于自己的事,能忍便忍了。 但这事关系着阿笑的未来,她可不能轻忽。 至少她不能任由沈昀随意安排他的人生。 “由不得你,阿笑你告诉她,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沈昀直接看向阿笑。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她的意见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 “阿笑,你才刚来,就要走,你……你是怎么想的?”苏青宁不傻,她意识到沈昀既然可以给出这样肯定的答复,那就说明他肯定做通了阿笑的工作。 她现在再问阿笑的意见肯定只会让沈昀如意,她干脆问阿笑是不是沈昀威逼他的。 “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北疆的话,你可以跟我说,姐姐虽不才,但是养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苏青宁站在阿笑身后,以示给他撑腰。 阿笑听得很是意动,他犹豫着道:“姐姐,咱们无亲无故,你对我这样好,我理应跟在你的身边的,可是……可是道长说他可以帮我进军营,让我参军,让我报仇……” 阿笑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稚嫩,苏青宁却从中听出了他的决心。 看来以往是她小瞧了阿笑,以为他个子长得矮,便真是个小孩子。 可事实上他现在应该已经有十三周岁了。 他只是因为营养严重不良才会长得这么矮。 所以他理应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能够衡量自己想做的事。 她只是不确定沈昀和张宗正真的能够帮助他达成所愿吗?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沈昀说她要是连老头子都信不过的话,那他无话可说。 “姐姐,我信得过张道长,他说的话我都记着了,你别担心。”阿笑悲惨的生活经历让他显得极为懂事。 他积极主动地跟苏青宁解释着他要这样做的原因。 “我想建功立业,我想把北狄靼子赶走,赶出大同城,赶出草原去!” 听着他坚韧的声音和被风霜刮得带着两坨高原红的脸颊,苏青宁的内心涌动着。 她想,如果她经历了阿笑所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她也会做如他一般的决定。 “那你要小心!”苏青宁只是放心不下他。 “姐姐放心,我会小心,姐姐你也保重。”阿笑面上全是紧贞不屈,但心里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他很不舍苏青宁。 她是他在成长过程中,除了自己的爹娘以外,唯一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他想要她好好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用不着操心的事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畅,沈昀让苏青宁准备了一些东西,张道长当着两人的面收了阿笑做关门弟子。 笑言,他一生带了好几个弟子,有皇室子弟,有名门子弟,也有农家子弟…… 这一生倒是圆满了。 苏青宁没说话,她总是觉得张宗正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沈昀好像对他很是信服,苏青宁也就避他三分。 毕竟能被沈昀那样牛x的人敬为师父之人,想必底子必是不差的。 她尽心尽力地把阿笑拜师之事做好,临了在张宗正要带着阿笑离开前突然想到了那个与阿笑差不多同龄的孩子。 她问沈昀把人安置到哪里去了。 “城外庄子里。” “我原想着他在这里阿笑来了,还能与他一块做个伴。 谁知阿笑刚来又要去北疆。” 苏青宁虽然已经接受了阿笑要走的事实,但心里仍旧有些小疙瘩。 她说这话的意思也是既然阿笑执意要离开,那便带上阿昆一起,他们两个人年龄上仿,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不可,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不用张宗正说话,沈昀就直接断了苏青宁的念想。 “什么一路人,同行即是一路人,你连试都没有让他们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苏青宁不服气。 “丫头,你还真莫要与我这徒弟争,那个孩子我也曾见过,不瞒你讲,在见到阿笑之前,我原是有打算要收他为徒的,只可惜,他命理……” 张宗正捋了捋胡须有叫苦地道:“他那人本事越大,危害越大,以后是要被家人所牵累的,所以老道我可不敢把一生本事传他。”苏青宁迷惑了。 这事儿竟然这么严重。 只是她不知道张宗正所说的阿昆会被他具体哪一个家人拖累,毕竟他家可是四兄妹。 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不过眼看着张宗正在催促着要走,直说时辰到了,时辰到了,晚一刻都不行。 苏青宁只好跟着沈昀将他们送出门去。 冬月的天空里尽是冷气,轻轻哈一口气都沾染着白霜,四周一片雾蒙蒙的让人瞧了心里只压抑得慌。 “哎,大人,你怎么没有给他们备车和马,他们要怎么去?”苏青宁在大门口处四下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人有脚哪里去不得。”张宗正低吟着,像是回答苏青宁的话,又是像是在独自歌唱。 苏青宁一晃神,他已经走出老远了。 而阿笑则要大步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阿笑,你要小心。”苏青宁不放心地追上去,悄悄地给他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阿笑本意是不要的,说这太多了,但苏青宁现在对张宗正那疯疯颠颠的性子有些不放心了,生怕他把阿笑给饿着冷着了,便执意让他收下。 “不是给你乱花的,你要多吃些好吃的,不要饿着冷着了,更不要生病了。” 苏青宁希望下次再见他时他能够长得高高大大的,至少他的身高要跟他的年龄相符合。 “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生缘散……”张宗正的身影已经远去,但他的歌声却依然清晰地随风飘过来。 阿笑循着他的歌声往前走,一直走到身影消失在苏青宁的视线中。 苏青宁瞧着前面没有了人影,这下就觉得格外地冷。 刚好一辆马车从转角处开来。 苏青宁观那马车装饰豪华,想来非富即贵。 等到看到车上之人掀开车帘,苏青宁才一脸震惊。 这人是二皇子。先前在孟妈妈那里刚刚见过不久。 正当苏青宁猜测着他的来意之时,他开口就问起沈昀的师父张宗正来。 “师父已经离开。”沈昀说的是实话,说的时候心里没一丝负担。 “哦,这么凑巧。”二皇子皱着眉头。 意思是上午的时候问他还说他师父正好在京城,结果他下午做好了准备要来寻他说事了,他居然就走了,要不是他事先并没有告诉沈昀他要找他师父,他就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躲着他的。 二皇子失望而归,临放下车帘前看了一眼苏青宁,眼中存着疑惑。 沈昀恭敬地送走了他,然后拉了一把看得呆呆愣愣地苏青宁。 “张道长先前说的那个要来找他的人就是二皇子吗?” 她还记得张宗正当时特地提了一句要是他们再不走的话,就要遇上不想遇到的人了。 所以才会匆匆离去。 当时苏青宁以为他不过是随便说着玩儿的,她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她想着他一个神棍老头,除了沈昀这个故作高深的人会买他的账以外,还会有谁找他。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算准了。 苏青宁就不得不多想了。 难道张宗正不是什么所谓的神棍,而是真的有真实本事的人?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以往对他倒是有些太不敬了。 “那几个西疆人,你打算怎么安排?”苏青宁走在后面,突然听到沈昀说话。 她愣了片刻,然后道:“明日我回去问一问他们的意思吧。”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她觉得还是问问他们自己的好。 她可没有给他们作主的意思。 沈昀应了,让她大可不必再惦记着阿笑的事情,他告诉苏青宁,他师父别看是修道之人,但其实他最是不能吃苦的人。 他跟梁成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对他有所孝顺,故而他日子绝对不会差的。 苏青宁应了,只是走在回房的路上心里仍旧忍不住会挂记。 就算她明白这样继续下去不好,但依然没有办法放下,只得违心地答应沈昀。 接下来的时间苏青宁有些忙,虽然昨日说过的她今日就要去看阿昆一行人,但事实上她并没能抽出时间来,她看了账本,把她跟赵可瑜的两家会所的账好生地理了一下,果然这段日子他们还是有很多赚头的。 这事捋好后,她便把要赶着客船停运之前把早就准备好的送回家的东西打包装箱。 时间一晃三天过去了,正好赶上沈昀休沐,便带着苏青宁去了郊区的小庄子。 西疆的一家四姐弟就在这里。 期间沈昀把苏青宁送到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让她自己看着办,这事他不操心。“操什么心,沈大人他忙着赶到南郊马场去陪玉珠珠骑马,哪里有时间耗在这里。” “大丫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苏青宁好奇地看着大丫。 这段时间大丫一直被她留在小北庄和赵可瑜的小庄子明心阁里照管生意,而苏青宁因为对沈昀别有用心,怕她跟着去有危险,故而一直没让她陪在身边,只带着三丫一人。 为此大丫心里一直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觉得以前小姐走哪里都带着她,现在却换成了带着三丫了。 故而说话时便有几分呛。 苏青宁听出她话中不高兴,略微一想就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了。 自从她回京城,大丫不止一次说了想回她身边来。 但她一直没让,这次从京城出来,她还是提前让三丫去跟她打了招呼,把她接过来的, 但也并不是说以后大丫就留在她身边了。而只是让她来汇报两家会所的经营情况罢了。 “大丫,那是大人的事,咱们用不着操心。”沈昀要做什么苏青宁没什么兴趣。 “小姐,你以前不是教育我说男子要从一而终,要是遇到那三心二意的人,你头一个放弃,可现在沈大人他……他这边带着你,那边又跟玉大小姐一起骑马……” 大丫替苏青宁打抱不平。 她对于苏青宁安排她在会所里的事情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不高兴,但她自来晓得自家小姐行事有分寸,她既然做这样的安排,那就说明是有必要的。 苏青宁拉着大丫坐下柔声道:“大丫,我早看出来了,其实你适合做生意,你看看你帮着管着这两家会所的生意多好,账理得多清,跟在我身边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些梳洗跑腿的小事,哪有管事来得好?” 苏青宁原不想说这些,但见大丫一时之间有些想不通透,便只好与她多说两句了。 大丫震惊地看着苏青宁嗫嚅着:“小,小姐,奴婢真的能管好吗?” 苏青宁笑着点头,说她现在这样就管得很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只会更好。 大丫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但她自己这事解决了,可苏青宁的事儿还没有解决,她还是不理解苏青宁为何抛下陶大少爷选择沈大人。 “傻丫头,这个世上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苏青宁叹息一声。 第五百八十四章 青云寺里的艳遇 苏青宁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心想如果事事都要问一个为什么的话,她此刻就不会呆在沈昀身边。 按照最好的办法她就该及时抽身,离开他,离开京城,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可她偏不,她不服,她凭什么就该被沈昀那样伤害,戏弄,她激起了她压得很深的好胜心,她就要呆在他身边,让他习惯她的存在,让他真正爱上她,然后甩了他! 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听起来有些卑劣。 但是这是苏青宁能够想象得到对付沈昀的最温和的办法了。 所谓温水煮青蛙,否则像沈昀这样的人绝对是招惹不得的。 “行了,你这样我看着就挺好。”苏青宁拍着大丫的肩膀安抚了她几句。 大丫还问了她兄长和叔父在大同城的事。 “他们现如今在与闵家做生意,倒腾些北狄的毛皮再贩运到京城来,眼看着就快要用上了。” 虽然沈昀亲自出马了,呼延协律也让苏青宁给得罪了,但那门生意终究还是让苏青宁给分到一杯羹了。 所以在苏青宁的商业版图中,从此又多了一个皮毛的业务。 在现代,随着人类不停的展,人与自然的关系显得有些过分僵硬了。 但在这个时代,在北边有很多人,包括大梁人,北狄人,他们全部都靠饲养牛羊等动物来支撑着过一家人的日子。 卖皮毛也好,卖肉也好,那是他们所有的收入来源。 还有些家里连牧都放不起的,便只能钻进深山老林里猎其他的动物,以打猎为生。 所以这门生意她不做也会有人做。 至少她在给李耶的信中写了,给他们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那小姐,咱们以后还回不回村子里呢?”大丫鼓起勇气问道。 “你想回吗?”苏青宁笑着反问。 大丫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不知道,我爹日常来信都是让我好生跟着小姐,小姐到哪我便到哪。”大丫没有想过自己回不回村子的事情,而是想问的是苏青宁还会不会回去村子里。 “以后恐怕还是会回的吧!”苏青宁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反正短期之内她肯定是不会回的。 不过又快要到年节了,为家里备下的年货却是必须得送回去的。 这个时候正好说到这事了,她便径直吩咐大丫给她拟一张送年货的单子。 “这次程哥儿过生日我也没有回去,给他送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正好前两天我闲来无事,画了一张图纸,你给捎在里面,我写信让我爹在庄子里给他做一个好玩儿。” 苏青宁画好的是现代的滑滑梯,其实她想做的还有很多,管他的,现代那些不需要电发动的健身和游乐设施全都给她那宝贝弟弟来上一套。 不过最近事务繁杂,没有时间画图纸,只完成了一个滑滑梯,这次要寄年货,便只能先用它了。 她想好了,等到忙过这茬,回去就把那些钻爬跑跳的儿童游乐设施的图纸全都画出来,在小北庄和赵可瑜庄子的后院空地,一应的来一套。 再有现代公园里那些免费的健身器材也都弄些出来,打造成多元的会所。 苏青宁一想到生意,心里就无比激动。 激动过后,三丫过来了,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青云寺里来消息了。” 苏青宁心头一动,立刻站了起来,让大丫先去忙活着,她要出门一趟。 大丫一脸失望,她原以为自家小姐要在这里吃晚饭了,她都安排上了。 “我们去去就回,你只管把饭菜准备着就是。”苏青宁盘算着庄子到青云寺的距离,来回不过半个时辰,不算远。 苏青宁为了赶时间干脆连马车都不坐了,骑着马与三丫一前一后出现在青云寺。 把马安顿好,两个人戴上帷帽,假装是上香的香客,在前面烧了香,又添了香油钱后,便打发了迎客的知客僧自行往青云寺的后院走去。 没走两步就在一处修建得简朴大气的院落前看到了赵可瑜。 她正贴着墙探着头看里头的动静。 苏青宁上前,为免吓着她,先小声地引起她的注意后才道:“人都在里面呢?” “哼,可不是嘛,何止在里面了。”赵可瑜脸上红通通的,但眼睛里又燃烧着怒火。 看这情形,苏青宁心里大概有数了。 看来,赵可瑜这尚书老爹可真不是那么禁得起又惑的,如今这般估计不仅是上手了,还上榻了! 不然她这敏锐的耳朵怎么还能听着那院子里好像传出来压抑而又放肆的怪声音。 苏青宁纵使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识过猪跑的。 毕竟现代各种岛国爱情动作片的资源可不少见。 而且好巧不巧的她在大学毕业后刚出来工作与朋友合租时,对方就是一个谈了男朋友的人。 两个人时不时地就会在出租屋里来一场硬仗。 然后那种老式的房子又不咋隔音。 她便在人家小两口的男女混合双打之中度过一个一个的夜晚。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才一狠心咬咬牙自己租了一个小单间,这才把自己给解放出来。 只是没想到,穿到这里来了,居然还能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也是没谁了! “那个,不如我们到前面那片梅林去走走,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瞧着好像有些腊梅已经开了。” “看梅花何必走那儿去,这里面不就有一个梅开二度的人吗?”赵可瑜绷着脸,满脸都写满了不快。 她虽然早就知道她这尚书父亲不靠谱,但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一点节操。 她靠着灰墙上没好气地把她刚刚看到的一幕幕场景说给苏青宁听。 “就在那儿,腊梅开的那儿,我照着咱们计划好的让月月在那里等着。 他过来了,月月不小心摔他怀里,手里收集到的梅花露水洒他怀里打湿了他的衣衫……” 然后两个人就问知客僧要了这院子进去换衣衫,换着换着,才不过一刻钟过去,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苏青宁睁大眼睛,她也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地这样顺利。 原本她们两个人都还担心赵忠义过于谨慎不上月月的当。 可谁曾想到,听赵可瑜说起来,月月钩引他根本就是毫不费力。 “可瑜,你要是后悔了,我去找月月姑娘说。”苏青宁看赵可瑜好像一脸不愿意的样子,怕她心里有疙瘩,影响两人感情,便提议道。 “不必,原本我还觉得我这个做女儿的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算计自己的老爹有些不对,但现在…… 我全想明白了,与其便宜那个姓秦的贱妇,不如是月月,至少她的卖身契掌握在我手里,她不敢与我作对,再说了,今日没有月月,明日也会有圆圆。 一棵树的根子都烂了,怎能妄想着把它救活,砍了便砍了,多少还能当柴烧。” 赵可瑜的这个比喻不算恰当,但道理也就是这个道理。 赵可瑜算是看清楚了,赵忠义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也不可能再对她母亲多好,如今她们母女俩只需要保住名分便罢了,别的一概不去多想,想也不会有。 苏青宁握住了赵可瑜的手,没有说话,但手掌却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无声地给着她支持。 “谢谢你青宁,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不再做梦。”赵可瑜把头靠在苏青宁肩头,闭上了眼睛。 作为女儿,亲自出手设计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是不难过的,可再难过又怎能抵得上赵忠义对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年来的不闻不问和伤害。 尤其是他因为偏袒秦姨娘,连她做出伤害自己母亲的事情来都不肯惩罚她,这就太让人寒心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遇上不想遇的人 不过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要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也许为恶一时不会有什么报应,但是不管怎么样,报应总会来到。 它只是迟到了,而不会不到。 就好比现在,赵可瑜只看着她父亲对这刚刚才认识的月月的态度,就知道秦姨娘的好日子长不了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等着秦姨娘倒霉! 听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不像话了,任是苏青宁经历过岛国爱情动作片的洗礼,此时也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啧啧,在这个时刻,她恨不得她的耳朵不要这么灵敏,不然也不至于把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这不是没事自己找虐吗? 好在同行的赵可瑜没有如她一般听得那么清晰,她大约只能听个大概,不然她们两个不知道得多尴尬。 “咱们不如去前面的梅林里走一走?”苏青宁四下看看,听着前面不远处有动静传来,连忙提议。 赵可瑜虽然心里不忿,恨不得现在冲进去坏了她老爹的好事,但想到她们二人都是云英未嫁的未婚女子,这要是被别人看到在这里听这等不堪的壁角,未免对两人的名声不好。 她应了,与苏青宁一道手牵着手往腊梅林的方向而去。 腊梅的香自苦寒而来,不如春日里的花闻着浓郁,但胜在清新,让人闻着心情都随之好了许多。 等到走近了,便瞧见棵棵腊梅树上挂着几许淡黄的花儿,小朵小朵的立在枝头,任凭凛冽寒风强劲吹拂,也不见它折腰半分。 这便显示出了极强的生命力。 苏青宁轻轻拨下头顶枝头的花束,凑过去轻闻:“花香怡人,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赵可瑜做了两个深呼吸的确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在苏青宁的引导下慢慢地扔下了先前看到的糟心事,投入到这美妙的环境之中来,静心欣赏着这般美景。 苏青宁看她心情稍微缓解了,松了一口气,如果赵可瑜心情一直得不到抒解的话,她会怀疑自己先前出的月月那个主意是不是做错了。 她本意是想帮赵可瑜的,若是她因此而走进另一个死胡同里,那便弄巧成拙了。 好在她没有看错赵可瑜,她果然不是一般人,她拥有极正的三观,也确实足够豁达开朗,故而便是看到这般事情,也能够在情绪低迷一阵后很快就从中解脱出来。 两个人沿着梅花林一路往里走,不多时便见到好些人三三两两地出来,有说有笑。 苏青宁眼尖,一眼看到了在前面不远处的某棵桃花树旁有两个眼熟的身影。 她连忙拉住赵可瑜想要躲起来暗戳戳地观察,怎奈人家已经看到她了,远远地就招呼起来。 “哟,这不是我那被状元郎娶了又弃了的好堂姐吗,怎么心情不好到这里来看花解闷来了?”苏绿宁看到身边好几个名门大家的夫人小姐在,唯恐大家不认识苏青宁似的,大声呼喊着,一语点破了她的身份。 苏青宁心里没来由地厌烦。 果然,像苏绿宁这样的人因为讨人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这么的讨厌,从不会因为她们所处的地方变了而有一丁点的好转。 她们姐妹俩说起来也有好些时日不见了,按理说,嫡亲的堂姐妹,在这陌生的京城之中,又隔着这么久不见面,见着了,不说该有多亲密,便至少也不必一见面就直接互揭其短吧! 至少苏青宁一开始是不想与她为敌的,倒不是怕她,而是累人。 可苏绿宁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怕她,胆气更加足了,杏眼一转就对准了苏青宁誓要给她难看,为自己这么久以来受的窝囊气找个宣泄的缺口。 “绿宁,出门在外,且给自己留两分脸面。”苏青宁面对快步朝她走过来的苏绿宁眉色微拧。 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什么打击,好像不是要善了的样子。 苏绿宁冷笑一声,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丁文山和王芙蓉道:“哼,脸面,先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我留脸面,现在事情你做了,却来要求我,真是好生没道理。” 苏青宁诧异地看着她,她没有听错,才在京城呆了才不过半年的苏绿宁居然已经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京城话。 先前话里带着的巴蜀的口音被她弃得干干净净的。 看不出来苏绿宁居然还有这份语言天赋。 “绿宁你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指你身后的王姑娘,呃,不对,她现在已经是丁文山的平妻,应该称她一声丁家娘子了……” 她还未说完,苏绿宁就愤怒地瞪着她。 开口便是诘责:“你还好意思说,她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因为你!” 苏青宁笑了,苏绿宁这话不是完全胡言乱语。 “绿宁你好生想想,或者哪怕摸着你的脑子稍微回忆一下。 王姑娘是因为我才会变成丁文山的平妻吗?如果不是某个人事先欺负了她,她又怎会大着肚子?” 这件事情已经基本上闹得整个君山县城的人都知道了,苏绿宁却还要将它栽到苏青宁头上,难怪她会被气到笑了。 “那又怎么样,相公他答应过我他不会娶的,都是因为你,是你在背后帮着她,就是你……”苏绿宁边指着苏青宁大骂,边朝后看王芙蓉的肚子。 以前她在村里的时候总是听母亲和村里的阿婆们聊天摆龙门阵。 说起哪个员外家的大妇又把哪个哪个大着肚子的丫环给推井里弄死了,或者又说把谁暗地里钩搭男主人的丫环给打得半死发卖了。 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故事,当时的苏绿宁还小,也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她根本听不懂。 但这也不妨碍她把这些故事牢牢地记在心里。 等到她嫁给丁文山,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身为进士娘子的快乐时,就被告知他要娶一个平妻,还是一个不管是出身还是身家都比她强上太多的富家小姐。 更加重要的是她还是大着肚子来的。 她的出现不仅让她失去了丁文山的独宠,也让她的地位汲汲可危。 她连过程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嫡长子的资格。 她怎么能不生气,于是这个时候苏绿宁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害人落胎,打杀丫环的故事全都冒了出来。 只可惜,故事中的人是丫环,而她现在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与她地位一样的平妻。 故而苏绿宁觉得自己是有资格责怪苏青宁的。 苏青宁看她不讲理,先还能耐着性子与她言说: “绿宁,我们是姐妹,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你把脸撕破,你最好把这些事情自己个儿好好捋捋,别什么屎罐子都往我头上放安。” “哼,什么姐妹,我从来就没把你当过姐妹,尤其是你现在,你走出去看看别人都在怎么说你。”苏绿宁冷笑着。 “说够了吗?”苏青宁看她是油盐不浸了,也不跟她客气了,冷眼看着她。 “够,永远都不会够,苏青宁,你给我记住了,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爱恨不恨。”苏青宁懒得理她,她现在忙着看热闹。 “京城你呆不下去了,君山县城你也回不去了!”苏绿宁冲着苏青宁的背影大喊。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往家乡传了什么消息回去,等她知道后,她相信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十分精彩! 苏青宁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有话,不由停下转过身来凝视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哈哈哈,你害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青宁也有怕的时候?”苏绿宁小声道。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自己想不通怎么恨我,我都无所谓,不过我警告你,我的家人是我最在乎的人,如果你胆敢对他们不利,就别怪我不讲姐妹情谊。” “哈哈哈……”苏绿宁只是笑,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第五百八十六章 算计父亲又怎样 最终,苏青宁从苏绿宁那儿得到了一个她对她的家人不感兴趣的话,苏青宁松了一口气。 只要苏绿宁不是对她的家人下手,别的她能忍便忍了,可她若是言而无信,干了直接或者间接对她的家人不利的事情,那么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苏青宁正与苏绿宁对峙,便听见一道娇媚的声音:“苏小姐,你也来这里赏花?” 苏青宁回头,迎上挺着大肚子的王芙蓉,丁文山站在她的身边,一脸温柔地搀扶着她。 看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对这个孩子很是爱惜,连带着跟王芙蓉的关系都缓和了不少。 看到这里,苏青宁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绿宁,他们二人的关系变得如此的融洽,以她的性子难怪不高兴了。 不过她又能怪得了谁了? 男人是她自己亲自选的,路也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在嫁给丁文山之前,苏绿宁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为了实现所谓的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想,费尽了心思从丁文山那群红颜知己之中脱颖而出,成功出圈嫁给了她。 既然当初她选择了他,那么现在承受应该承受的后果,很正常! 苏青宁对她没有半点同情,当然也没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意思,对于这一切她是很平静的。 苏青宁朝她点点头表示打招呼,虽然两个人之间有些秘不可宣的事情,但当着旁人的面自然不能对接,而且还要装作不太熟甚至是不太对付的样子。 两个人演技纯熟,极有默契,对视一番后,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只在与丁文山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伸了伸手,苏青宁动作极快地闪避开来,然后瞪了他一眼。 “青儿……”丁文山想说什么却见苏青宁对他避之如蛇蝎一般,与赵可瑜手挽着手走得飞快。 “这几个人都是什么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在路上,赵可瑜问苏青宁。 苏青宁倒没瞒着,径直道:“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同乡,严格一点来说其中一个是我堂妹,另外两个一个是我堂妹的夫君,一个是他的平妻。” 这事儿听着简单,可关系却不是一般的复杂,原本赵可瑜还想深入地了解一下,毕竟这是好朋友苏青宁的亲戚。 但被苏青宁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没事,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不过说到这里苏青宁却想起了王芙蓉的身份。 其实她们两个人还是真正的表姐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家被赶出京城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姐妹两个人没有见过面,故而互相见了面也是不认识。 正当苏青宁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解释时,赵可瑜突然道:“原来我那表姐就找了这么一个好去处,难怪家族中人都不许我们跟她相认,也不能跟她来往。” 苏青宁一怔,这才发现,原来赵可瑜全程都知道王芙蓉的身份,更知道她的来历,她只是奉了族中亲人的命令的罢了。 “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苏青宁思及跟王芙蓉的交往,虽然她有时候有些小糊涂,但总体上而言是一个黑白分明,疾恶如仇的人。 她与丁文山,不过是被骗了,到底不过是闺阁女子,遇上丁文山那样的情场老手,就没有几个人会不中招的,尤其丁文山与她父亲之间还有那样一层关系,是打定了主意要害她,她就更是避无可避,只有陷进去一条路可走。 “哎,没想到我那姑父还是那样糊涂,可惜了了。”赵可瑜叹息一声,因为苏青宁的话心里对王芙蓉多了两分可怜与同情。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梅林外面走去。 风景看的差不多了,事情也办好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好巧不巧的走在门口就看到赵忠义的马车。 只见他站在马车旁,满脸喜色地伸手扶着一个身体妖娆的女子进去。 那女子头上戴着帷帽,但目击者苏青宁和赵可瑜都知道那人是谁——自然是月月无疑了。 苏青宁偷偷打瞧一眼赵可瑜,眼见她神情由挤热到冷再到凝上寒冰。 她这是对赵忠义这个做父亲的彻底死了心了吧! 其实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也是真的够让人揪心的了。 试想原本应该是家中的顶梁柱的赵忠义,他应该为卢氏和赵可瑜撑起一片天来。 可现在却落到被亲生女儿算计的地步,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场大大的悲哀。 赵可瑜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她看着苏青宁,眉角处有些隐忧。 苏青宁以为她还在为了算计赵忠义的事情而难过,小声劝道:“俗话说的好,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要不是他自己立场不坚定,任是你找十个八个扬州瘦马来也未必会让他上钩。” 所以苏青宁认为更多的问题还是在赵忠义自己身上,于人无尤。 尤其他还这么快就入了套子,让她们原本打算分作好几步的计划全都搁浅了。 这倒是不费事了,但却让赵可瑜伤了心。 但说到底这事儿还是苏青宁先闹出来的,她为了不让赵可瑜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自然是全心全意地安慰着她。 “我倒是不担心他,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对他没有了感情了,他不配当我的父亲,我只是心疼我母亲。” 赵可瑜眼圈微微泛红。 这个世上在赵家只有她的母亲是疼爱她的。 可她现在却为了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而要亲手把刀子扎进自己的母亲身上。 “不如不说。”苏青宁晓得赵可瑜的母亲卢氏此时有孕在身,怕是经不起丝毫流言诽语的中伤。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告诉她,等到事成,孩子也生出来了,依靠有了,恶人也惩诫了,那个时候再说出去,也就无所谓了。 “哎,也好,那就这样吧。”赵可瑜性子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她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很快就释怀了。 苏青宁把她送回去,自己却并没有回庄子,而是要求三丫跟她一块儿去了沈昀安顿西疆人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村庄,就在青云山下不远处,叫青云村。 村子里的人多是以种田为生的,还有些在城里做手艺人,养活一家子,日子过得倒也安乐。 沈昀不知道用什么本事在这里搞了一套小院,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苏青宁敲门进去,里面竟然隐隐有了些烟火气息。 阿雪和阿山姐妹俩守在灶台前做饭,而阿昆和阿仑兄弟俩则在院子里劈柴。 只是他们曾经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项工作做了几天了,也依旧不行,苏青宁站在院子台阶上看了一会儿,就见那柴被劈飞了好几次。 这个过程对于他们俩来说有些困难。 苏青宁看着二话不说,上前要过斧头,自己帮着他们劈了起来。 她力气不大,但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学着劈过,又很会用技巧,不一会儿就劈了一小筐柴禾了,她放下斧头拍拍手朝阿昆笑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它们抬进去呀,我瞧着灶台的火都要灭了。” 阿昆兄弟俩的确看愣了。 苏青宁从外表看,就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劈柴的人。 可人家就是会劈,还劈得大小合一,搞得像艺术品似的。 苏青宁瞧着他们这般模样笑笑没说话,径直进了灶房。 因为她发现里面只有类没有火,可知里面两个大小姐也是不大会烧火做饭的。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第五百八十七章 跟他们保持距离 很快,事实证明苏青宁想多了,因为她一转身倔强少年阿昆就解释说,这两天有一个专门的人在给他们送饭。 只是他们吃不习惯京城这边的菜,而送饭那位又不会做他们西疆的饭菜。 所以他们才会想要自己做的。 “西疆的菜系,我倒是会做一些。”苏青宁说着撸起衣袖一头钻进灶房里,麻溜地生起了火,看了一遍灶房里的东西,三两句吩咐三丫去准备食材。 不过半个时辰苏青宁便为他们做了一盆子大盘鸡,还特地烤了一个孜然羊肉。 因为份量都大,两盘菜足够十个人的吃了。 苏青宁的手艺自是不必说的,西疆四姐弟,加上苏青宁和三丫一共六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期间四姐弟大约是好久不曾吃过这么合胃口的的饭菜了,一个个的连形象都顾不得了。 就连以往一直都顾忌着自己形象的阿雪都在自家弟弟的招呼下大快剁颐起来。 光顾着吃,孜然沾在嘴角好半晌都不曾擦去。 直到苏青宁盯着她瞧,她才意识到,从怀中掏出一根帕子来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抬头对上苏青宁的双眸犹豫了一下夸道: “苏姑娘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在阿雪之后,一家人好像瞬间都找回了夸奖别人的能力。 “姐姐的手艺真好。” “姐姐太厉害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 …… 这些个夸赞她做饭菜好吃的话苏青宁一天不知道要听多少次。 反正只要她下厨,这话就逃不开,可以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故而在他们说完后,她象征性地点点头,然后引着他们说起了他们为何会流落至京城的事情,这是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西疆的事情,苏姑娘兴许不会想听。”阿雪沉默片刻后有些不愿意说的意思。 “正好相反,我此行就是为此事而来,做饭做菜只是顺便。”苏青宁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如果没有什么妨碍的话或许可以说一说。 阿雪很是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道:“那好吧。” 苏青宁却指着阿昆道:“我想听他说。” 阿雪一脸讶异,她有些不明白苏青宁为何这样说。 她才是家中的长姐,家中有事情她出面是理所当然的。 “阿昆,你愿意告诉我吗?”苏青宁却不打算理会阿雪,只看向阿昆。 不是她有意挑阿雪的刺,她实在是有些不大信任她,别以为她今天给他们家四姐弟做了一顿吃食,就表示她忘记了当初阿雪当着她的面意图钩引沈昀的事情。 她虽然不在意沈昀与她之间是否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不靠谱,她条件反射选择相信阿昆,那个倔强的少年。 他的脾气和性格表示了他不会撒谎,只要他开口说话,那么说的话一定是真话! 要么他不愿意说,只要他说,他就不会说谎话! 苏青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阿昆的眼睛就能笃定这一点。 “苏姑娘,你何必为难我弟弟,他还小,甚事都不懂,你如果真有问题找我便是,看在你帮过我们的份上,我不会胡说。”阿雪还在试图做着挣扎。 苏青宁却连看她都不看她双眸直直地盯着阿昆,她必要从他那里要到答案。 “阿雪姐姐,我愿意说。”阿昆站出来。 他挺直着腰背,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却带着成年男子的坚毅。 一番深谈后,苏青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的眼光果然没有错,阿昆将她问的问题的答案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期间阿雪好几次都从中插话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苏青宁一些讯息,但都被刚毅的阿昆打断,他一再强调:“阿雪姐姐,我已经答应过青宁姐姐告诉他实情了。” 阿雪犹豫了一下叹息道:“好吧,都由着你。”她这个弟弟看着年纪小,但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她父亲扔到沙场上去历练,实则是一个很有主见又很聪明的人。 而她面对的另一个人——苏青宁,也不是好对付的。 她有着极强的逻辑思维,她深刻的知道她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只坚持她想坚持的事情。 这个女人不好相处! 阿雪有些挫败感,事实上她从昆仑雪山下之后,还从未被人那样无视过。 就连这一路上逃亡,她也是靠着从雪山上面学到的传承来逃过了好几波的追踪。 表面上他们对外都说是他们的奶娘带着他们四个人逃出来的,但其实都是她。 而之前在巷子里他们被围攻时,是因为她一时疏忽,而且也是因为奶娘知道了她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她觉得她不适合再活着了,所以这才袖手旁观的。 只可惜当时差点就要出意外,好在奶娘最后还是没有争过命运去。 不过她也没有好多少。 好不容易发现了沈昀这个看起来有些权势的官员,她全力施展术法魅惑于他,而他却像是瞎了眼睛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阿雪想着把目光重新投向苏青宁,不可否认这个女子长得的确有些好看,或许她就是存在于她魅惑沈昀的最大障碍。 阿雪的盯视带着些许压力,苏青宁感觉到了,她淡淡地瞟了一眼,然后想到了沈昀的话,假装看不见地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阿昆身上。 “所以你们为何会大老远地特地逃到京城来?” 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躲开战乱,那么何至于逃这么远? 阿昆也被问住了,他看向了阿雪,犹豫了一下定了定心神说了实话:“阿姐说了,只有到京城来,我们才能真正安全,西疆也才有希望!” 苏青宁眯起了眼眸,阿昆这话她就不明白了。 在阿昆的讲述中,西疆的确是被吐番进攻了。而且已经接连失败,但传到京城的消息却是大梁胜多,吐蕃败多。 而真正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传到京城来,这其中的关节苏青宁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得更多。 不过她认为不管朝堂之中有什么消息,她在他们姐弟这里得到的应该是最新的一手。 不过此事如果属实的话,她就要为此做好准备,事关重大,所以她不能盲信,还得去打听一下确认此事的真假,同时也了解一下朝廷对于此事知道多少。 苏青宁怀揣着心事,看着夜幕即将降临,她起身告辞而去,临走之时她让阿昆姐弟四人在这里好生住着。 这话正中阿雪下怀,她娇娇弱弱地表示了谢意。 苏青宁特别多看了她两眼,现在看她倒是正常了。 可当时要不是沈昀提醒她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竟然有那样一双厉害的眼睛。 不过阿雪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她眼睛的事,那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她与她并没有利害关系,所以她便可暂时不管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她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之下藏着一些让她无法看透的东西,名为恐惧。 苏青宁走到门口,便遇上了沈昀的马车,他靠在车辕边就着天边余下的夕阳看书,听到她出来的动静才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青宁心头一紧,自觉地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大人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沈昀收了书朝她伸出手。 苏青宁表面笑得温婉:“这里是大人的地盘,大人如何来不得。”心里却暗戳戳地道:怕不是不放心她,特地赶过来看她做了什么吧。 “阿笑已经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沈昀扶她上了马车状似无意地问道。 苏青宁心头“咚”地一声响,她还以为沈昀早就忘了这事,没想到人家倒是好,一直惦记着她之前说过想让阿昆和阿笑一处的话。 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情,她之前起了心帮阿昆姐弟,不过是可怜他们,同时还是私心里的一些问题想要问。 现在已经问到了,他们如果有自己的打算的话,她倒是可以给他们一些支助让他们自行去办。 打定主意,苏青宁说了自己的打算,沈昀点点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他们这家人你还是远着些为好。” 苏青宁颇为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沈昀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劝她不要跟阿昆一家人靠得太近。 她实在好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第五百八十八章 得寸进尺要不得 苏青宁好奇之下,忍不住追问,沈昀凑近她,捏住她的下巴,指尖轻弹:“蠢丫头,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心眼子全都用在算计他了,别的人倒是顾不上了,也是让人无语。 苏青宁躲开他的手指,她想着她是说不过沈昀了,干脆不问了,嘟着唇转移话题:“大人,西疆最近的情况如何?” 沈昀眯着眼睛看着她:“怎么突然关心起西疆来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皮毛生意在北疆。” 呃,这话说的,苏青宁心下一虚,沈昀摆明了是在映射她抢他生意的事。 “我就问问。”苏青宁不自在的道。 她当然不会告诉沈昀她在书里看到过有关西疆战事的情节。 那战事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有可能会打到京城来。 她还记得书里写西疆大乱,吐番人兵临城下,围困京城整整数十日不得开启。 可以说是大梁史上最惨的一次战事。 要不是考虑到此事太过重大,怕沈昀不信,其实苏青宁还是愿意告诉他的。 可以沈昀的聪明劲儿,他要是选择了相信她,那他必定会疑惑她的消息途径。 他要是选择不相信她,那么到时候事情发生了他一定也会多想。 所以不管怎么样,对于西疆即将发生的事情苏青宁都打定了主意不能透露一星半点。 不过不能透露得太过直白,却可以利用阿昆姐弟四人给他一个线索。 苏青宁相信沈昀只要愿意往下查,那么此事便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是多久罢了。 “说说吧,阿昆姐弟到底是哪里让你另眼相看?”沈昀可不是旁人,他对苏青宁的个性和行事风格了如指掌。 故而并不需要她多说,他已经怀疑在心里。 “我,没什么,我只是原本打算做西疆的生意,可这回听他们说西疆即将有战事,难免关心了两句。”苏青宁暗示着。 “西疆有什么生意可做?”沈昀轻哼一声,苏青宁别以为用这样蹩脚的借口就能骗到她。“蚕丝和蜜瓜还有葡萄。”苏青宁急中生智想到了西疆边界百姓都会种的一些水果。 说到前面两种,沈昀面无表情,单就提到葡萄时,看他那模样倒是听进去了一般。 因为苏青宁现在的生意体系中的确有葡萄这一行当。 而且是把葡萄制成葡萄干放在铺子里卖。 沈昀发散思维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大包梁村时经过苏青宁手的葡萄在别人手里味道不一样。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合理的理由,心里只有一个猜测,会不会跟他莫名其妙突然间能够看穿别人心思的原理差不多。 若是这样的话,沈昀还真没有问的必要了。 而苏青宁因为撒谎自然是心虚的,她主动换话题问及阿笑和张宗正一路走的可安好,是否有写信过来。 沈昀摇头,他告诉苏青宁,他师父那个人自来性子凉薄,总说自己是修道之人,本就不能有太多俗世间的牵绊。 人一旦牵绊太多了,那么很多修为和神通便不会管用了。 故而,他虽然与沈昀名义上是师徒关系,但实际上两个人的联系极为有限。 张宗正是随性的,他想什么时候来寻沈昀便什么时候来寻,如无必要,他基本上不会提前知会他。 苏青宁叹息一声,她跟着沈昀这么久,对于张宗正的尿性大概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只是单纯关心阿笑罢了,怕他小小孩子一个跟着张宗正吃苦头。 “尽瞎想胡想。”沈昀瞪她一眼,不想就此事与她多说,便闭上双眸靠在车壁上歇息养神。 苏青宁张了张口,有些懊悔自己在沈昀面前说话没个谱子,重要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套出来。 想想沈昀这条路行不通了,她只有把目光转向别人。 可放眼整个京城,她认识的人实在有限,而能让她问出有关西疆问题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不过到底还是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想好后,苏青宁在回到状元府后,小心翼翼地跟沈昀申请她明天要出门一趟。 沈昀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我说过的话你好像忘了!” 苏青宁心头一跳,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一下子亮了:“大人的意思是?” “你是自由的。”相对自由。 苏青宁抿了抿唇试探着道:“那明天晚上我可以回小北庄吗?” 沈昀瞧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得寸进尺?” 苏青宁默了一下,顿时了然,叹息一声道:“明白,我明白了。” 意思是她白天里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夜晚却一定要回到这里。 “不要让我派人去找你。”沈昀丢给她一句话挥手让她出去,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苏青宁识趣地走人,夜里圆月高挂,寂静一片,京城的夜寒冷如斯,连虫子都把自己埋在了土里,不敢出来溜达。 苏青宁边走边想心事,耳朵还能清晰地听到书房里沈昀与杜九说的话。 “公子,西疆传来的消息是真的?”杜九似是有些不信。 沈昀道:“必是真的。只可惜朝中大臣中有人不想让圣上知道此事。” “那公子,咱们该怎么办?” “把信送到南郊去,殿下也该有所决断了。” 杜九应了一声接着便走了出来。 苏青宁连忙闪身躲开,心里却是越发确定了她要去找陶华宁的事情。 冬月十六,天空下着灰蒙蒙的小雨,里面头还间或夹杂着几颗小雪花。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苏青宁也依旧带着三丫套了车出门。 她没费什么功夫就在陶记珠宝铺找到了陶华宁。 为避人耳目,两人在陶记珠宝铺对面的茶楼里寻了一处雅间,苏青宁知道沈昀有派人跟踪她,为免接外生枝,她连寒暄都没有,径直问道:“最近西疆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陶华宁原本见到苏青宁还特别地激动。 这每天他都勾着手指盘算着,他与苏青宁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他想着他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来找苏青宁,他想无时无刻都跟她在一处。 可他不能,沈昀就不说了,香香郡主自从与他一块儿从北疆回来之后,越发对他缠得狠了。 天天跑到他家里来找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送水果来给他吃,送笔了,送墨了,送纸了,送砚台了…… 总之见天地往他家里跑,导致他一听到她来的消息他就条件反射地想逃。 后来他学简明了,发现香香郡主每每都能到他家去,但她身为女子却去不了六部衙门。 自此以后,陶华宁便每次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在衙门里忙碌到很晚,贴近宵禁的时间才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如此一来,香香郡主便是去了他家中也碰不上他。 陶华宁利用这种办法可算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可渐渐地就不行了,香香郡主实在是个太过于执着的人。 自从她知道陶华宁每天故意躲着她之后,她就下了决心守在他下衙的路上,不管宵禁不宵禁的,非要与他见上一面不可。 这事闹腾出来了,陶华宁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亲自开口不许他在下衙后仍然呆在衙门里。 于是陶华宁又过上了每天被香香郡主骚扰的日子。 可说香香郡主烦吧,她又不烦,因为她每每都只是带着陶华宁喜欢的东西上门,连杯茶都不喝只为看他一眼打声招呼就走,也不过多的缠着他。 如此往复,陶华宁终于没有像之前那样烦她了,甚至已经能够与她在府里相见时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有时候习惯就是这么可怕!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为西疆的事准备 不过陶华宁不再像以前那样烦香香郡主,但也并不能说明他就会喜欢上她。 他心中自始至终依然只有苏青宁一人。 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好像活过来了。 就连苏青宁跟他说些无关风月的事,也都能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抑。 “西疆最近的确有异动,不过情况未明,如今还不大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找尚书大人或者崔大人问问。”他快速地回答了苏青宁的话,然后一脸深情地看着她,略微心疼地道:“青宁,你这是瘦了。” 瘦不瘦的其实倒是次要的,自从苏青宁住到原主这具身体里以来,她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就连体重都很难得改变。 当然这一点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跟苏青宁每天坚持不懈地跑步和健身有关。 吃东西上面,她倒是没有刻意地控制什么。 “我还好,听说你最近有些小麻烦?”苏青宁想到从沈昀那里听到的有关陶华宁和香香郡主的事。 她有心想要劝陶华宁几句,但终究说不出口。 她现在的身份有些小小的尴尬之处,主要原因是她就是其中的当事人。 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能说什么呢? 劝陶华宁接受香香郡主,不要再折腾了? 或者劝他一定要稳住,狠狠地拒绝香香郡主? 劝陶华宁顺从香香郡主,如她愿娶了她,香香郡主倒是舒爽了,但陶华宁又何其无辜,何其郁闷。 这是强人所难! 可支持陶华宁一定要拒绝掉香香郡主,似乎也不行。 她很清楚地知道陶华宁想要的是什么,一旦他拒绝了香香郡主后,她又该给他什么样的承诺? 所以以上这两点都是行不通的。 故而干脆什么都不说。 陶华宁从苏青宁的沉默中看出她的犹豫,他也不紧逼,只是笑笑:“一点小麻烦,没关系。” 苏青宁哽了一下,还是觉得继续说西疆的事情会好一点,便问他朝廷对西疆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陛下和首辅大人认为西疆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北狄,一直以来与我大梁冲突不止,他们的重点都在北狄。就在不久以前,北狄进犯过北疆,因大同没有得力干将,就连驻守西疆的卢将军都被调到北疆去了。” 苏青宁脑子里“嗡嗡”一响,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难怪在书里西疆的事情会恶化成那样,原来这跟朝廷中最高下令者的决定分不开关系。 “原来如此。”苏青宁叹息一声,她直接明示道:“近来我在京城遇到了一些从西疆流入进来的人,西疆恐怕要乱了。” “西疆会乱?”陶华宁很明显有些想不通。 苏青宁点头,表示这是真的,还引导陶华宁分析了,一旦西疆乱起来,得力守将卢将军远在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万一要是突破河宁平原的银宁城,那么就极有可能打进顺天府。 陶华宁摇头:“顺天府外有四万近卫军。他们全都曾是从各地选拔上来的骁勇善战之人,有他们在,恐怕没有人谁人能够轻易打到京城来。” 而且宫里还有禁军八千,巡防营五千,陶华宁首先并不觉得吐番人能有那个能耐突破西疆防线,轻易打到顺天府外。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侥幸打进来了,也是拉长了战线,对于吐番一个小国家而言,孤军深入并非好事。 所以陶华宁并不觉得他们会蠢到轻易打进来。 数百年来,南诏,西吐番,北狄,东岭再加位居正中,拥有漫长的海岸线的大梁就是五个国家一直相对而立,谁也没有一举消灭谁的本事,故而这么多年来,虽然五者之间多多少少会发生各种混战,但其实从没有发生谁一家独大,把其他四家吞并的事情。 以前做不到,现在更是不可能。 所以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谁都不会纵容军队往对方腹地,尤其是进攻国都。 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挑起两国之间真正的仇恨。 “总之,我言尽于此,宁哥儿要是听得进去便听一言,要是听不进去便也罢了。”苏青宁也是大概了解过五国之间的关系的,对陶华宁所说的其中道理也能想得通。 但她更相信书里所写,毕竟凡事都有例外。 苏青宁的坚持让陶华宁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与她相交这么多年,苏青宁的为人他很清楚,她若是没有把握,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今她既然这样说,并且在他的否定之下依然这样说,那就说明这事儿有七八成是真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先不管这事真假他们就算先做些准备也无所谓,左右没有什么妨碍。 “只是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陶华宁认真地看着苏青宁。 苏青宁微惊,她意识到陶华宁虽然试图说服她,但依然还是决定尊重她的判断。 她立刻高兴地道:“如果他们要围城的话,咱们必要的粮食储备是肯定要的,还是药品。” 一旦战事发生,那么伤亡在所难免,所以要准备药村给他们疗伤。 陶华宁想想这两样东西就算不是在战事之时也是必要的,故而一口答应下来。 还主动提出苏青宁现在不方便准备这些,他会为她准备一部分。 “不,你准备你的,我准备我的,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准备最多的物资。” 苏青宁态度坚定,陶华宁看她两眼很快明白过来:“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京城三大皇商的注意?” 苏青宁点头:“不仅如此,我们大肆囤积物品,三大皇商会注意到,京城的其他商贾也会注意到,如此一来,普通百姓也会有所察觉,就算他们不会囤积太多,但总比家中无余粮强。” 同时苏青宁还有一层想法:“京城西侧的保宁府是粮草重地,成昌府是药草重地,京城一旦有需求,便会有商人去那里进购商品,如此便可使其库存减少,以免便宜打进来的吐番人。” 苏青宁之所以会有这一层担忧就是因为书里提到过,吐番人原本打到保宁府时,因为孤军深入,粮草供给不足,已经人疲马乏,大有去意。 但令他们惊喜的是,居然在打下的保宁府里发现了巨形粮库,正好以此充抵军粮,支撑着他们走了下去,一直攻到顺天府外。 先前的囤积粮草和药材陶华宁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们毕竟是行商的嘛,多填充些生活必须品并不担心会卖不出去。 可要把保宁府的粮仓给搬空,这似乎有些困难。 但面对苏青宁期许的目光,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打算舍命陪君子。 苏青宁得到了陶华宁的支持,高兴异常,起身吩咐茶楼的茶博士让他们去附近的酒楼里订一桌酒席来,她要请陶华宁吃饭。 陶华宁哪能让苏青宁请客,当即就挥手让陶甲去准备了。 苏青宁也不勉强,她与陶华宁之间早就超越了请客吃饭谁谁掏钱的境界。 只是两人等了些许时辰,饭菜倒是等来了,但是与陶甲同行的却还有香香郡主。 “郡主,我们家公子有事不便出来,郡主请回吧。”陶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请着香香郡主回去。 “我这么大老远地找过来了,没有见到华宁我不会回去的。”香香郡主冷着脸站在门口使唤丫头敲门。 她很想知道与陶华宁一道在里面的人是谁? 她咬着牙,心里暗恨,虽然她在陶华宁面前表现得温婉知礼,但本质上她依然还是那个被宁王宠坏了的小郡主。 她有自己的尊严和脾气,要是让她知道是谁胆敢抢她的探花郎,她必不会放过她! 第五百九十一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苏青宁其实并不想骗闵文意,但西疆的事现在在京城还是个未知数,她要是说出来恐怕他也未必能够接受。 但闵文意既然问出来了,她要是不给一个答复恐怕不好收场。 苏青宁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青宁姑娘,不是我瞎猜,我们这些商贾囤积粮草和药材,这是即将打仗才会做的事。 你是不是从沈大人那里得了什么消息?” 听他提及沈昀,苏青宁眼前一亮,对啊,她身边有个绝佳的顶锅人,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反正昨夜她在沈昀书房外偷听他跟杜九说话的时候,想着他能下那样的命令,应该是知道些内部消息。 她不如就推到他身上,反正信或不信,以闵文意的为人他也不可能去找沈昀对质。 就算对质她也不怕,沈昀贼精,他听出了什么也不会明确说出来。 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到两个没有什么心眼的人面前,恐怕人家一对质就漏馅了。 反而是像沈昀和闵文意这种心思多样的人,她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于是她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她十分保守地没有点出啥事,就只是顺着闵文意的意思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还请不要随便宣扬出去才是。” “可是北疆如今只是北狄人在小打小闹,我兄长也来消息说他们暂时不会闹出大的浪花来。 而东边更是稳因如泰山,南边也是,南诏不成器,绝不敢贸然入侵我大梁,难道是西疆?” 闵文意根本不需要苏青宁多说,自己就把事情捋清楚明白了。 苏青宁只管点头:“其实事情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想着好歹准备准备。” 闵文意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姑娘不是这般人。” 苏青宁虽是生意人,但闵文意与她接触得也算深入,对于她的性情脾气算得上了解,她绝不是发战争财的人。 所以他猜测着苏青宁这样做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我要是说我囤积粮食和药材是为了百姓着想人,你会信我吗?”苏青宁笑着道。 闵文意皱着眉头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想相信姑娘的话,但是又很难。”闵文意也经历过不少的事情了,但凡在开战前囤积米粮吃食的人都是为了在乱战爆发之时涨价,趁机发战争财。 所以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相信苏青宁的话。 “哎,其实不管我是什么想法,你只需要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便是,别的便不要操心了。”苏青宁不想解释得太多。 毕竟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解释,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大可能,何况是此时已经对她生出疑惑的闵文意。 “行,我一个打开门做生意的商人,那倒是没有必要拒绝上门的生意。”闵文意接了银票又朝着苏青宁塞了回去。 “银钱嘛现在不必给,等到货到了再一并付清便可。” 苏青宁摇了摇头:“我不仅要付定金,明日我会付全款,你只管备货,备得越多越好。” 闵文意清俊的眉头越皱越紧,苏青宁的话让他忍不住也想自己囤积一些。 他心念一动,苏青宁便看出来了,朝他笑笑:“你想怎么囤积我不管,但你一定要保证我要的量。” “货运到哪里?城郊的小北庄吗?”闵文意不记得苏青宁在京城有可以装货的仓库。 “运到京城为好。”苏青宁说她从这里出去后就会马上去租一个大院子来堆东西。 要是放到城郊,那等到后面京城被围城了她怎么取用? 闵文意此时更惊讶了,但有了前面的经验,他没有再多问而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来。 苏青宁想了想问道:“我要的比较紧急,你看着从哪里调货比较好?” “不用调货,我闵家城郊的农庄里就堆着五万石粮草。只是药草要麻烦些。” “五万石,我全要了,你再重新备货吧。” “甚,甚,甚?五万石你全都要,这囤积的未免太多了吧!”闵文意表示有些想不通。 苏青宁却道他只管准备便是,还提议他们闵家或许可以去产粮大城保宁府去买粮。 “为何是保宁府?承徳府也有!”闵文意表示越发看不懂苏青宁的想法了。 “你不是要备药草吗?保宁府附近的成昌府正好是药材的中转地,这不一并就带回来了。”苏青宁笑着提醒。 “也对,那成,我就听姑娘的。”闵文意拍拍手表示赞同,然后他满眸深情地看着苏青宁道:“我看姑娘心里似有大事,就不考虑告诉我,或许我可以与你一起分担,你大可不必这么辛苦。” 苏青宁抬眸看他,先前见他没提这些事,以为他总算是想通了,没想到说完了正事他竟又旧话重提,她举起茶盏道: “不提这些咱们倒是可以做朋友,也可以合伙做生意。” “哎,青宁姑娘,你说说看小可到底哪点不好,怎么着你就瞧不上小可呢?”闵文意以手托腮歪着头看着苏青宁。 他一直想问问她,他好歹也是京城各大豪门小姐们心目中的佳婿,可为何到了她这里,她连正眼都不肯看他一眼呢? “小什么可,你个大尾巴狼学什么小书生。”苏青宁白了他一眼。 初识闵文意,看他外表觉得他还挺像正经公子哥儿的,端着一副高端傲骄的模样,说话的时候有礼有节,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 对于他提的意见也无法忽视。 但越是熟悉,就越是觉得他这人其实是有些二b的性子。 故而苏青宁对着他的时候也没有了先前那种距离感,也不觉得再需要故意端着。 而闵文意感觉到她的放松,便更加卸下了心防,这番表白真心有之,但嬉笑也有之。 有了这番认知后,两个人都觉得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反而没有了那些忌惮与算计。 “哎,真是伤心!”闵文意半真半假的报怨。 苏青宁挥手起身告辞,她还得找人去给她租个大院子做库房。 不然那几万石粮食和药草没处放去。 “你也别忙活了,我名下便有现成的院子,不如借给你使?”闵文意看出她的心思主动道。 苏青宁拊掌,与他就此约定。 正好趁着现在有时间就一并去看了。 院子就在南边,离着帽儿胡同竟然不远,转过几条街区,过几个巷子,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苏青宁对这个院子十分满意,不过看看这个地段有些犹豫。 “这样好的地段,得多少租金?”她可不想花费太多的银钱在这租院子上。 “你看着给吧。”闵文意根本不在乎,挥挥手让她随便使。 还说这院子是他做生意以来用自己的体己钱买来的,平日里他住在闵家大院,根本用不上,所以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她使。 “这样的话,那不如,不如……”苏青宁想说给个一百两,但又说不出口,毕竟这是五进的院落,这么大一百两实在给不出手。 但这是她早先就拟定好的租院子的预算。 不过她话未说出口,闵文意就直接打断了:“不用说甚租金的话了,咱们这关系,多生分,这样吧,事成后你请我吃顿饭吧。” 这好使呀,一顿饭按照平常的水平最多也就十几二十两,想想她是占便宜了。 不过她不缺这几个银钱,总觉得这样一来就欠下人情了,便还是想说饭照请,但租金还是也要照给,只是希望他看在两人的交情下打个折扣罢了。 闵文意不高兴了,说她这是看不上他,这么点小钱还说,他就是免费给她用,不然不给她备粮食和药草了。 这话说的,苏青宁自然听得出来他是佯装发怒的,当即点头应了,说到时候也不出去吃了,她亲自为他做。 闵文意顿时笑开了,连连拍手说这样就太好了,求都求不得的好事。 一番忙碌,天就要黑了,苏青宁不敢耽搁久了,不然沈昀又该拿他那套定论来弹压她了。 她一再叮嘱闵文意一定要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没有送走闵文意,苏青宁便觉得有些微不适,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沈昀。 她身子一僵,顿时觉得压力满满,对着闵文意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第五百九十二章 在你身边才会蠢 夕阳西下,将沈昀原本就挺拔修长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背着夕阳而立,整张脸隐在阴影中。 苏青宁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神情,只能透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试图猜测他此时的心情。 但对方的面部表情十分平静,苏青宁看了半晌都没能看出半点问题来,只好缓缓往前走。 还未走近,笑容就提前溢上了苏青宁的脸。 她温柔地打着打响:“大人这是路过吗?” “来接你。”沈昀转过脸来,苏青宁终于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他盯着她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又好像没有任何表情一般。 但深知沈昀脾气的苏青宁却知道这意味着沈昀心里有事了。 “那是?”沈昀问道。 “哦,他是闵掌柜,我跟他谈笔生意。”苏青宁不等沈昀细问,就立刻摆出一副我招我全招的姿态。 搞得明明还想动用威压让她说实话的沈昀一下子就觉得没有意思了。 事实证明她越是藏着掖着他就越感兴趣,她要是什么都说出来了,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不过苏青宁已经十分自觉地竹筒倒豆子把所有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听到苏青宁说起她找闵文意买粮食和药材还有其他的小东西时沈昀挑了挑眉:“你要开铺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在沈昀看来,苏青宁有很多优点,为人也还算善良,但她首先绝对是一个爱钱的主。 如果没有一点利益可图,她绝对不会花银钱。 “不,呃,差不多吧。”苏青宁想想她囤积粮食和药材的本意。 虽然这其中有善意,但她自然不会免费提供。 她只是想多囤积一些,等到顺天府被围困时拿出来,然后以平常的价钱卖出去。 是的,她从未想过要免费捐赠出去,只是不想看到有些用心太坏的人趁机哄抬物价,导致普通百姓买不起米粮罢了。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事情苏青宁不会跟沈昀讲,也许现在她讲出来他也不会认为有用。 毕竟这事儿听着太过悬乎了,陶华宁不会怀疑她,还会顺着她一起囤粮囤物资,那是因为他自来就习惯性听她的。 而闵文意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他曾经跟着苏青宁赚了很多钱,如今看到她这么做,他会下意识认为有利可图,故而他不会放过这波吃红利的机会。 可沈昀却不会,他有着跟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心理,而且他的心思之深,绝对是让苏青宁格外提防的。 而且苏青宁担心他会透过这件事情想到更加深远的事情,从而把她的来历给揭穿了。 所以他说是开铺子,那就是开铺子吧,事实上也的确差不多,反正只要事情一旦发生她就会立马拉开仓门卖货。 沈昀走近她,看看四周,朝她招招手上马车。 苏青宁知道他在忌惮什么,嗤笑了一声握着他伸出来的手跟着爬了上去。 沈昀故意坐在车门处,苏青宁一上去,要不是她反应快,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了。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推他,然后见他目光锐利紧紧地锁着她,生怕再旧事重提,她轻咳一声道:“大人,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沈昀被她问住了,忍不住挑眉:“什么意思?” “你刚刚看什么,是怕被玉大小姐看到吗?”苏青宁直言不讳。 她平日里胆子也够大,只是不如今日这般大。 而且她一直都不想跟他讨论有关玉珠珠的这个问题。 但今日事发突然,为了不让他死盯着她,她只好出此下策。 希望不要点到沈昀的痛脚,若他生气。 苏青宁在心底小小的祈祷着。 沈昀沉默了,记不清有多久,就在苏青宁以为他不会理睬她的时候他开口了:“你会在乎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次主动来到他的身边并不是因为她心悦他,她是有所求的,他只是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她到底为了什么罢了。 不过认真说起来他其实也并不在乎她到底为什么,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她在他的身边就好! 苏青宁眉俏微扬,她看着沈昀细细地品味着他说的这番话,心已经滚过了无数个答案,然后她细细地挑选了一个听起来最好听的:“你觉得呢?” 苏青宁没想到沈昀心里是这么想她的,她隐隐感觉得到沈昀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又想不明白,按理说以他的脾气他应该会杜绝所有一切对他不利的事情才是,可是他却偏偏什么都没做,还让她继续呆在他的身边,这不合乎常理,也不像沈昀一惯的做法。 “苏青宁,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的耐性本就不多,只是因为对方是她他才会多几分耐性罢了。 可她要是每每都这般的话,总有一天也会被耗尽。 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不会放手,只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让她知道他这辈子认定她了,不管她怎么样做都逃不掉了。 “我,我在乎。”苏青宁听出沈昀话中的不悦,然后十分狗腿地承认了。 事实上她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不要去在乎,但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了。 所以她刚刚的话既是在故意引导沈昀不要追问她的事情,同时也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很不想承认,可是她是真的在乎沈昀的,她不想看到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惯性思维。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呆在他的身边,习惯了不管她身在何方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苏青宁不敢想,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两个人无法继续现在这种关系了,她会不会难过? 想着苏青宁就有一种强大的无力感。 她感觉她明明是来故意钩引沈昀,现在却好像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咬咬牙,决心要管住自己的心,不让它胡乱滋长,免得受到比之前更重的伤。 “苏青宁啊苏青宁,你说你这小脑袋瓜里有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沈昀戳戳她的额头一脸无奈。 苏青宁别过脸,躲开他修长温热的手,这种感觉太怪了,太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了。 沈昀眼见她躲开,反手便把她的脸捧住了:“我知道你小心思很多,可别胡乱用,用错了地方可怎么办?” 苏青宁被迫与他对视,听他这般说话有些不甘地道:“大人都不知道把我当成什么,备胎还是好玩儿的玩具?反而怪我有小心思。” “蠢丫头,我以为你该知道我的心。”如果他对她无意,又怎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追到北疆去将她带回来。 甚至怕她再乱跑出事,背着极大的风险把她放在身边。 她不会知道他背负了多少风险,也不会知道他这么做牺牲了多少既得利益。 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以他的为人他也不屑说这些。 “我是蠢,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是蠢。”苏青宁有些愠怒了。 她讨厌沈昀老是这样说她。 跟他这样的人精相比,她就算说不上聪明,但明明也不蠢,可他非要这样说她,搞得她好像真的很蠢一样。 “好,以后不说了,别生气。”沈昀见她这般娇纵发脾气的模样反而释怀了,他终是心悦她的,看不得她在他面前故意装乖巧,故意装温柔,却喜欢她真情流露时候的小脾气。 沈昀情动之时,一把将苏青宁揽在了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温声道:“最近你便在京城里住着,不要再去南郊。” 苏青宁轻嗯一声:“啊,为什么?” 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沈昀的消息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灵通。 只是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来挽救这一切。 “为何你总要问个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沈昀捧着她的头在她的额头处轻轻吻了一下,还没等苏青宁挣扎,他就离开了,叹息一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竟是已经不打算理睬苏青宁了。 苏青宁一窒,生气地背过身去,然后开始在心里悄悄地计划着小北庄的生意。 第五百九十三章 防患于未然没错 沈昀的顾忌是对的,到时候整个顺天府都会被围,城郊都是重灾区,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家的会所还开着,就是活靶子。 可她只是对那件事情有印象,并不能清楚记得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生的,所以她很难下这个决定。 但苏青宁心里却不得不盘算着应该怎么样合理地把会所的生意停了,把里面的人都遣走,她不希望他们有事。 尤其是在她明知道他们有危险却依然不管不顾,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因为两个人都在想事情,一时之间马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苏青宁想清楚了,她小心翼翼地说既然以后都不住那里了,她想明天去收拾东西。 这个要求合乎情理,沈昀没有拒绝,随口应道让她去便是。 苏青宁得了允准便高兴起来。 第二天果然就带着三丫出了门。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城外,而是先去找了赵可瑜,把她对西疆的担忧说了。 当然她不会说是这是她知道的,而是通过西疆四姐弟,以及沈昀和陶华宁给她提供的消息里提取和分析的。 并且一再强调:“这个事情我目前也不是很肯定,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定没有错。” 这话说的自然没错,赵可瑜点头应允。 她是心大的人,对于苏青宁的说法她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很快就接受了。 反倒是苏青宁看她那么容易说服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提醒她说如果到时候京城真的发生战事了,她最好把自己庄子里也安排安排,免得有损失。 赵可瑜也点头说好。 商定此事后,两人一并出城去安排。 因为小北庄名义是转给了赵可瑜的,所以苏青宁不好光明正大地出现,便从侧门进入,许嬷嬷看到她很是激动,握着她的手哽咽了半晌,还说以为她不要她们了。 苏青宁连忙安抚她说这些日子虽然她不在这里,但是大丫却一直都在的,让她不要多想。 说完,苏青宁看向赵可瑜,询问她是否想好了怎么说。 赵可瑜大手一挥,直接说会所营业的这些日子里大家都辛苦了,趁着后面预约的人少可以放个假大家都到京城去玩儿。 “啥子,要放假?赵小姐,最近预约的客人可不少。”许嬷嬷连忙提醒道。 “我知道这十天里预约的顾客是有些多,你放心,前面五天咱们正常打开门做生意,后面五天就由我备了礼去给她们请罪,让贵客们换个时间上门来便是。” 这是赵可瑜和苏青宁商量出来的解决办法。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这批客人总的来说还是很好说话的。 而且两人定下的赔罪的礼可不轻,有送会所里由苏青宁亲手研制出来的面膜,还送玫瑰精油,这是平日里买都不好买到的东西。 而且只是让她们推迟几日,又不是不给她们做了。 所以此事不成问题。 “可是咱们……咱们不需要休息呀,会所里福利待遇好,每个月都准了四天假,大家轮流着休息都挺好的,哪里需要特地放假,赵小姐,小姐……你们看要不要……”许嬷嬷是个工作狂,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把会所的生意搞好,别的她都不在乎。 “嬷嬷,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你也累了这么久,该是时候好生放个假了。还有你让她们都放心,就算放假工钱也是照发的,这就是咱们会所的带薪年假。 以后每个人都有,刚入职一年的五天起,工龄加一年就加两天。 苏青宁在说服许嬷嬷之余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这次统一放假就当作是给大家休的年假。 毕竟离着过年不过只有一个来月了。 这么多员工,轮流着来休时间也不够分。 这个消息一经许嬷嬷传下去,几乎所有会所的员工们全都震惊了。 带薪年假这是什么神仙说法,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不用干活还可以领工钱。 “小姐说了,以后也还会有,每年都会有,还越来越多。”许嬷嬷看大家那震惊和欣喜,心里终于没有疑惑了。 原来平日里大家表现得那么爱工作不过是为了赚取工钱罢了。 如今有不用干活就能领工钱的大好事,她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所以个个儿都是兴奋的不行,她原本想要劝说她们留下来继续干活的话基本就只能生生咽回去了。 她说她的,可未必有人会听哪。 许嬷嬷打发掉会所的员工后一脸难言的表情走向苏青宁。 “嬷嬷怎么样,是不是都通知到了?”苏青宁笑着询问。 许嬷嬷点了点头然后有些郁郁地道:“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平日里小姐对她们够好的了,可她们却这样,一个月四天的休息还不够吗? 这不干活还休息,一个个的真是好厚的脸皮,连推辞都没有推辞一下,平日里白对她们好了!” 许嬷嬷有些生气,她认为她们都应该像她这样要心怀感恩,时刻惦记着小姐对她的恩情,想着要积极付出,而不是整天里妄想着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就对啦,员工嘛首先要学会听话,要是连上司的话都不听从的话,那才没劲儿。”苏青宁半开玩笑开正经地劝说许嬷嬷。 其实苏青宁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许嬷嬷跟所有会所里的员工都不一样。 她们基本上都是她到了京城后在郊区现招聘的。 她们都是这附近村庄里的人,家里一家子的人,自然想要这带薪年假,可以回家陪陪爹娘孩子。 许嬷嬷不同,她孤家寡人一个,又是全身心投入到这番事业中来的,这会所就是她的全部,故而不想休假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平日里苏青宁倒是可以依着她,这一次情况特殊她只能拿出东家的范儿来让许嬷嬷跟着她一起回京城。 不过遇到了一个问题,原来她来了京城这么久,铺子跟人家合作开了,庄子也有,可就是没有在京城里买下宅子。 所以她这会所一旦停下了,小北庄里的人想要撤走还真没有地方去。 总不能这几十个人全都跟着她去沈昀的状元府邸去。 别说能不能去的事,去了也住不下。 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现有的银钱。 除掉给闵文意买粮买药村的银钱以外,她手里统共只剩下不到五千两了。 在京城买座宅子倒也够用。 她想了想没犹豫,转身就请大丫去处理。 她给了李大丫三天时间,让她务必把宅子的事情安排好。 李大丫自从上次跟苏青宁交过心之后,精神面貌已经完全不同以往了。 她以前一直以自己是小姐的贴身丫环自居,所以对于苏青宁没让她贴身伺候着她会不舒服,会难过。 但经苏青宁那样一番剖析和解释之后,她渐渐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她现在要往大掌柜的方向走,虽然纵观大梁朝,也没有几个丫环出身的女子做掌柜的,但小姐愿意给她这份责任那她就要承担起来。 当下十分利落地应了,转身便出去张罗了。 许嬷嬷一听苏青宁不仅要给顾客请罪延迟她们的服务,还要给大家放带薪年假,而且还要买座宅子,并且之前就已经一次性拿出了压箱底的数万两银票…… 她想想心都在滴血,有心想要劝说苏青宁几句,却被她提前制止了。 “嬷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说的好听点许嬷嬷是个只喜欢赚钱却不喜欢花钱的人。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个守财奴。 不过她的症状并不是那么严重,只是先前的经历造成的。 也并不影响什么大问题,故而苏青宁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安慰她,银钱这些东西有赚有花更有赚,她还保证不会饿着她们。 “哎,小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嬷嬷就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她们的会所开着能帮助很多人,要是冷不丁哪天开不下去关门了,这些依附着她们生存的人岂不是都会失去她们的收入。 她只是担心这个,倒不是一定要跟苏青宁唱反调,死守着银钱不放。 听得苏青宁这般说她,她知道东家小姐一定是又有了什么新想法,她在犹豫过后选择信任苏青宁! 赵可瑜看苏青宁做的这一系列的安排,心里由先前的信任慢慢地开始变得有了疑问。 她在苏青宁安顿好会所的事情后,拉住她悄悄地问道:“青宁,你确定他们说的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第五百九十四章 沈府上门的娇客 赵可瑜的疑问在苏青宁的意料之外。 可能是赵可瑜一直以来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和信任,她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囤积粮食和药材的事情,而对于刚刚支使大丫买宅子的事情更是对她没有丝毫隐瞒。 为的正是应对赵可瑜随时会涌来的疑惑。 “讲真,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我还是先前那句话,防患于未然! 如果此事是假的,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粮食和药材依然可以以市场价卖出去。 而会所员工休的假,原本也的确是我想要给她们享受到的福利。” 苏青宁一直都想要把现代的用工制度和各种福利待遇引入到她开办的铺子和会所里来。 之前她给鲁娘子和许嬷嬷许诺过给她们养老金的问题,一直以来效果都挺好。 至少这两位自从跟着她以后就完全以她为主,给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尽心尽力,尽忠职守,没有任何的私心。 所以苏青宁想要给到会所的员工们更多的福利和好处,就是希望她们能够安心工作。 这是苏青宁曾经在大学毕业后进到公司中被九九六支使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期许。 因为都是打算好了的,只是正好找到这个合适的契机使其施展出来,所以苏青宁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损失。 充其量就是给顾客们的赔礼要重一些。 但也都是自家做的,不会太麻烦。 赵可瑜很快就被苏青宁说服了,想想也的确是。 要是上一次她们会所在面临别人的挤压危机时,没有给技师们好的福利待遇的话,她们怎么可能愿意一直待在这里,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们,直到会所再一次站起来。 而且赵可瑜从来都不是苛刻的人,她天性善良,也希望给能为自己创造价值的员工们最好的福利待遇。 所以很快她就打心眼里认同了苏青宁的方案。 并且随后走了一趟她家的庄子,把苏青宁的做法如法炮制了一遍。 苏青宁趁着出门这个机会顺便去了一趟沈昀安置阿昆四姐弟的小院子。 她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让他们跟着她一块儿去京城,跟她家的庄丁们住一块,另一个就是他们可以选择继续住在这里,不会有人驱赶他们。 苏青宁静静地等待着,他们选一或者选二,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昆给她的答复却是:“不,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去处了。” 苏青宁一怔对于他们的情况她还算是了解,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去处,她连忙追问他们将要去哪里。 “我们找到了在京城的亲戚,这就要去投奔他们了,多谢苏姑娘当初救我们和这么多日子的的照顾。”阿雪福身道谢。 苏青宁一听他们找到了投亲的亲人,顿时放了心,还主动说她有马车可以送他们一程。 但也被阿雪婉拒了,说她的亲戚会来接他们。 这敢情好! 苏青宁本是忧心忡忡而来,这下倒是完全放心了。 “青宁姐姐,谢谢你,如果我……我想要找你,该去哪……”阿昆似乎有些舍不得苏青宁,看到她出门,悄悄地跟上去追问。 “我最近都会住在帽儿胡同,状元府,很出名的,你找人问问就晓得了。”苏青宁对这个个性倔强的少年阿昆格外的同情,对于他的请求十分大方的答了,还想要给他塞上一张银票,但被阿昆拒绝了,说他有手有脚,等到了他亲戚家,他就去外面找份工做,他会照顾好他的两个姐姐和弟弟的。 真懂事,苏青宁轻声叹息。 只可惜时运不济,原本他们家里应该会过上好日子的,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而注定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以至于如今要寄人篱下,不得笑模样。 匆匆别离后苏青宁赶回京城,如她所想,在门口依旧遇上了等着她的沈昀。 她原想悄悄地回去,但沈昀立在那里,她没有办法只好过去打招呼请安。 这次苏青宁去城外,杜九是直接跟着去的,所以她给会所放假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故而杜九一回来就跟沈昀汇报了。 此时他对于苏青宁的行踪十分清楚,倒是不用像之前盘问犯罪那样盘问她。 只是看着她走过去,然后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进了花厅。 里头桌案上早就摆着几个礼单了。 沈昀告诉她因为马上就要冬至了,今日又有人上门送礼来了,礼已经让杜三搬进库房了,她只需要照着这个礼单备一份回礼就是了。 苏青宁撇撇嘴,他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随意支使着她做苦力。 可不管苏青宁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是应得干干脆脆的,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回房放下东西,随意洗漱一番,就去了库房,只见里面的东西又丰富了很多,从各家各府送来的礼物果然已经分门别类地放好了。 她现在就要从没有打标志的礼物里面挑选一些合适的当作回礼就好。 礼尚往来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道理。 她忙碌一圈发现里面有好些东西都不足了,登记上出来让三丫去通知沈昀可能需要出去采买。 沈昀二话不说,直接让三丫捧来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长约两尺,宽约两扎。 “你拿的什么?”苏青宁瞧了一眼,表示看不懂。 三丫摇头:“大人没说,只说让奴婢给小姐拿过来,说你只要打开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搞得这么神秘? 苏青宁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当即接了铜钥匙打开来看,里面竟是满满的银票。 都是百两的,足足几十张。 她捏着银票眨眨眼睛表示有些看不明白。 “他还说了什么?”苏青宁有些怀疑是不是三丫心大把沈昀说过的话忘了。 三丫仔细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摇头:“小姐明示,公子真的只说了那一句话,旁的甚也没说。” “这就奇怪了,他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拿着这些银票出去采买?” 苏青宁自言自语一番,低头数了数匣子里的银子。 嘿,她的乖乖,居然有一万两之多。 她一下子就又不敢肯定了。 毕竟如果仅仅只是准备送礼的话,不过百八十两尽够了。 可如今,他一次性给她捧来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苏青宁猜了半晌觉得实在是没劲,干脆把紫檀木匣子往怀里一抱走了出去。 她直接去了沈昀的书房,可并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沈昀竟然不在! 她前窜窜后窜窜,到处都没有看到沈昀,只好失望地往回走,路过岔路的时候,她看到前院几棵腊梅花在风中飘舞,心中一动,准备去前院看看,有时候沈昀会在那里接待客人。 苏青宁刚抬脚进入前院的月洞门,就被杜三闪身拦住了。 “抱歉,公子在见客,不方便见你。” 苏青宁挑眉:“哦,知道了。”她有心想要问问沈昀在见什么客,弄得这么神秘,但对方是杜三,想到他一直以来都跟她颇为不对付,她有些不敢问,便转身离开,等到绕过杜三看不见的转角后她立马招来了三丫,把她拉到身边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三丫点点头闪身离开。 苏青宁等在原地,此时天色渐沉,寒风凛冽,她有些不适地抱紧了自己,心里算计着三丫离开的时辰。 好一会儿就在苏青宁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三丫终于从院墙上翻了下来。 苏青宁一眼看到她立刻迎上前去:“怎么样,看到了吗?沈昀在跟什么人见面?” 苏青宁在问之前其实心里是有过猜测的,她想这神秘的话,会不会是有关西疆之事的人,因为抱着这层怀疑,苏青宁才会支使三丫去一探究竟。 但三丫在回来后表情却显得十分的微妙。 听到苏青宁的问题她还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是玉大小姐!” “砰……”苏青宁内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她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是玉珠珠?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三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表示她不瞎,自然没有看错。 “好的,我晓得了。”苏青宁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朝着一个出口而去,难怪不方便见她,这是有娇客上门呀! 苏青宁心里含着怒,没走两步就被三丫拉了回来,她焦急地道:“小姐,你走错了,这边才是回院子的路。” 苏青宁看一眼腊梅开放的方向,再看一眼被寒风吹得连一片叶子都不剩的银杏树点了点头应下说她知道了。 回到小院,苏青宁放下紫檀木匣子,再一次数了一遍,没错一百两的银票一百张,正好一万两。 一万两,一万两…… 苏青宁在心里默默在算计着,正想着玉珠珠什么时候走就听到外面三丫忙乱地声音传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玉大小姐进后院了。” 苏青宁心头这回不是“砰”了,而是bum一声爆炸了。 玉珠珠来了,她该如何自处? 第五百九十五章 被伤了心的青宁 苏青宁想到玉珠珠正在沈昀的陪同下往后院而来,她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起身避让。 她现在还不足以跟玉珠珠硬碰硬。 好在这状元府邸修建时就考虑良多,有多扇出去的门。 苏青宁倒不必担心会跟玉珠珠碰个正着。 住进来之前她就了解过,这宅子原先乃是前朝一品首辅大臣的宅邸,因为辞官归家荣养,便将宅子卖了。 不知道怎么地进了内务府之手,原是个五进五出的大院落,内务府一捣腾就将其分割装修成了三个两进的小院落。 边边角角的修整了一番,各自开了正门边门角门,请工部的技艺大师设计了一番,专门用来赐给三年一期的三鼎甲住。 沈昀这回正好赶上趟。 不过这些府邸只是拨给他们暂住的,三年一次,如果有新的状元、榜眼、探花诞生,那么这一届就要另觅别处了。 当然原则上是这样的,但其实也不一定。 因为皇帝怎么行事,都是由着他的喜好来的。 只要在朝中得宠,那么住哪里只是皇帝一句话罢了。 而且像三鼎甲这种天下读书人中的翘楚,在朝廷中混个三年,基本上该升官的都升官了,在京城置座宅子倒也不算什么。 至于那些升不了的也大多会被下放到各个县衙任职,因而是这宅子自然而然地便腾出来了。 “小姐,外面冷,不如回房间去。”三丫知道自家主子最是怕冷,只在这花园子里站了一会儿鼻尖都冷红了,她实在不想她为了避让玉珠珠而委屈了自己。 “哦,也好。”苏青宁刚刚思绪混乱,一不小心就飞远了,被三丫一提醒才又重新回来。 她转身要走,却发现她的双腿因为在寒冷的风中站了许久已经有些僵硬了,贸然一动顿时麻得不行,她走不了了,只好着急地呼唤三丫来帮她。 三丫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进去把门一关,那边玉珠珠已经在沈昀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苏青宁站在门边,手紧紧地把在门栓上,悄悄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玉珠珠穿着一袭火红绣玉白牡丹的大毛领披风。头发挽就半月髻,戴着一套东海珍珠的头面。 玉面似粉,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跟在沈昀身侧,似娇还嗔,别提多有蕴味了。 苏青宁再看沈昀,她从不知道原来在他的脸上也是有温情的。 他缓和下来的眉眼越发清俊,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书写着温柔。 只一眼苏青宁便皱紧了眉头,这样的沈昀才是当初书里写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了吧。 只可惜,她未曾见过,在她面前时,他整日里黑沉着脸,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两似的。 别说是温柔了,就连笑容都很少见。 苏青宁心里一下子空了,看来她做的功夫还不够,她接下来还更加需要努力才是。 苏青宁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她就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沈昀对她动心,然后甩了他…… 想想就觉得激动,苏青宁咬了咬唇,透过门缝再往外面看,玉珠珠似乎正指着她身后这扇紧闭的房门在说着什么。 “里面没什么,只是丫环住的。”沈昀面容温和,声音平淡。 苏青宁心口一痛,原来她在沈昀眼里就是个丫环。 好,好样的,苏青宁捂着胸口用力抚了抚才把这口气卸下去,却不想手放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门柱,正好磕的是她的手肘,她的手顿时麻酥酥的,她忍不住长“嘶”一声,轻轻地甩动着。 啧啧,碰到了麻筋,这滋味真是酸爽! “小姐……”三丫看她痛得面部表情都扭曲起来了,一下子叫出了声。 玉珠珠本就对这个房间有怀疑,这里可是主院的正房,她一路上跟着沈昀走来,别的房间基本上都是大开着门任由她参观,可唯独这一间却是关着门的。 想她如果嫁过来,那肯定是要住这间的,她格外好奇里面的布局。 可沈昀三两句话就打发了她,她正想着再找个什么借口进去看看了,就听到了女子发出的声音。 她立马停住了脚步,看向沈昀,然后笑着说她想进去看看。 沈昀眉色微沉,他知道苏青宁在里面,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躲得好好的却突然发出声响来。 “没什么好看的!”沈昀脸色半点不见动荡只淡淡地道。 玉珠珠心生疑窦,这就好像一颗种子似的一旦下了地,就会生根发芽,然后慢慢成长。 所以不管沈昀如何不在乎她的要求,她都坚持想进去看看。 不过她到底是极在乎沈昀的,并没有强硬要求,而是一直采用撒娇的方式,拖着沈昀的衣袖轻轻摇。 “哎呀,昀哥哥,你就让我进去瞧瞧吗,反正我们已经定下了亲事,以后我嫁进来就要住这里,我就想提前看看,回头好准备些摆件来装饰这里。” 玉珠珠说着半真半假地埋怨起沈昀这院子得多拾掇拾掇,完全没有一点状元郎的气派。 可沈昀自有他的坚强之处,不管玉珠珠如何要求,他就是半点不松口。 而且他的不松口不是十分强硬的那种,反而说话的时候十分的讲究:“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要是真想看便去看。”说着沈昀转身就走,直接就把玉珠珠给晾在那里了。 晾在了那里。 从苏青宁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玉珠珠脸上表情的变化。她是生气的,羞恼的,但是她最终也只是跺跺脚,什么都没有做的跟上了沈昀的脚步。 而且脸皮的表情在一瞬间就由生气转换成了委屈。 “昀哥哥,你要去哪里?” “如意阁,你不是要买首饰吗?” “真的吗?昀哥哥要送我首饰,我一早看上的那套南海红珊瑚的……”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不清晰。 苏青宁靠在门后,顺着木门滑落在地。 呼吸延绵,慢的好像停止了似的。 “小姐,你没事吧?”三丫走近苏青宁扶着她迟疑地问。 苏青宁摇了摇头,她抚了抚胡乱跳动的心口,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我没事,现在没事,以后也会没事!” 她与沈昀的事情已经经历了这么久,难道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吗? 而且她对沈昀也不是真心的,既然她能接受自己戏弄沈昀,为何不能接受沈昀利用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都是相互的吗? 她都没有付出真心凭什么要求沈昀付出真心! 是她想得太多了,人应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有自知之明,妄想得到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是原罪。 苏青宁收拾好兵荒马乱的心情后,看看天色,算计了一下路程,觉得时辰还够,便起身换了一件淡黄的厚袄子,她便如他所愿用沈昀给的这些银钱给他买些好东西回来送礼。 至于余下的,没有余下的,他给她多少,她就将就多少来花。 苏青宁打定主意,带着三丫出了门。 她听沈昀刚刚那意思是要带着玉珠珠去东街的如意阁,那她就去西街转一圈。 苏青宁手握银票,买东西那叫一个干脆,三下五除二就买好了,但令人苦恼的是还余下九千多五百三十一两。 她发泄似的买东西连价都不还,可依然没有将其花完。 甚至还没有花到十分之一。 苏青宁现在终于能明白人在生气的时候为什么想要花钱购物了。 因为这会舒缓人的神经,让人的心得到最大程度的宁静。 她转了一圈,只可惜把想要的东西买好后,看到什么都激不起她的兴趣了。 她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然后就这样巧地碰上了先她出来的沈昀和玉珠珠。 三个人在西街街头相遇,四周是喧闹的街市和来往的行人,苏青宁一直看着两侧的街道,心里想着心事,未曾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他们,故而惊讶显而易见地写在了脸上。 当然她的表情在三个人中,还不算是最明显的,其中反应最大的要数玉珠珠,她一双杏眼瞪着苏青宁睁得溜圆,身子僵硬好一会儿才拉着沈昀的胳膊娇声娇气地唤着: “昀哥哥,她怎么在这里?”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两人三餐与四季 当然这是最为消极的做法,先前苏青宁就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她想着既然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而她也没有办法证明她的消息来源,所以就暂且先顾着自己吧。 如今却又不一样了,如果有西疆四姐弟为她作证,再把今天集市上说那些话的人找来,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苏青宁不是个容易认命的人,一旦想到了,便不肯让它在脑袋里干呆着,立刻就想行动起来。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分寸的,知道这件事情她自己一个人完不成,她该借助身边某些人的帮助,比如说现成的沈昀。 于是乎,苏青宁抛下先前玉珠珠来带给她的抑郁和对沈昀的怨恨,给他做了一两个他喜欢吃的菜—— 红烧排骨和酸菜鱼。 这么多年了,沈昀的品味一直没有变过。 苏青宁算是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胃,只是他的心却不知道给了谁,或许他根本就是没有心的。 苏青宁做好菜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些问题,然后便听到沈昀回来的消息。 她立马让三丫请他过来用饭。 此时天已经黑尽了,厚厚的云层如同帘幕一样遮挡在空中,偶尔有几许星点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在空中闪着光。 沈昀就这样摸着黑走进来,他的脚步很轻,苏青宁单手托腮低头看着桌案上墨青色织锦桌布,心里正寻思着沈昀怎么还不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桌案边的女子穿着一袭淡黄袄裙,腰间系着深黄腰带,将她纤细身材衬得越发的玲珑有致。 她细长如天鹅般的脖颈微微弯着,露出白皙娇嫩的皮肤,圆润的下巴被一双玉手托着,整个人透着安静,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沈昀不知不觉间便看呆了,他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看,生怕脚步重了惊扰到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苏青宁鼻尖轻动嗅到沈昀身上让她熟悉的药草香,她才惊觉,她请的客人竟已经到了。 “大人!”她起身,转过头来请沈昀入座。 却不想沈昀就站在她的身后,她这么一动,直接撞入沈昀怀中。 前额被碰得她下意识伸去摸,却发现她的双手已经被沈昀禁锢住了。 苏青宁愣住了微微抬头看向沈昀。 面前的男人面沉如水,正深深地盯着她。 “大人,不如用饭吧。”苏青宁有点不喜欢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好像她是在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我不饿。”沈昀圈住她的纤腰,眼眸深邃,紧盯着苏青宁。 好像要把盯进她的内心深处去一般。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彼此的呼吸可闻,苏青宁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试图摆脱他。 然而这次也跟大多数时候一样,她越是急于摆脱就越是被他圈得更紧。 她连动弹都没有办法,她有些生气了,想要爆发出来,但想想她的目的,咬咬唇,把所有情绪都紧紧地收拢住,假装听话地靠在他的怀里,装作小鸟依人的模样。 怀中女子由挣扎到顺从,沈昀的内心涌起了极大的波浪。 尽管他知道这番温柔地顺从来的不简单,但他仍然没有办法拒绝,他只是紧紧地扣住她的腰,用胸膛紧贴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的存在。 回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忐忑的。 今天玉珠珠突然来袭,而他为了麻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以苏青宁的心性大抵是生气了的。 他已经做好了回来面临一个闹脾气的苏青宁了。 可到了才晓得,她竟然没有生气,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也因此他更加地珍惜跟她这般平静宁和的相处。 他不想看到她生气难过,否则他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她,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跟他一样背负重任。 这是他的责任与她无关! 抚着她的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沈昀终是放开了她,因为饭桌上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丝丝香味一缕缕地窜出来,吸引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发出了想“我饿了,想吃饭”的信号。 苏青宁感觉到他的松动,从他怀里起身,然后在抬头的间隙,不小心刮过了他的嘴唇,引得沈昀喉头一滚,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我饿了,吃饭。”他沙哑着嗓子沉声说道。 只是这饿了却不仅仅只是肚子饿那么简单了。 苏青宁倒是没有听出来,她一心想着的就是自己的计划。 按照以前的进度来看,以她的判断,她认为沈昀对她似乎还不够在乎,也还不够喜欢——没错,苏青宁可以肯定从沈昀的一些小动作上看出来,他对她是有情的,至少她不会排斥她的靠近,而且很多时候他也会为他情不自禁。 只是还不够! 苏青宁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的日子她要对沈昀更好,好到让他离不开,让他深深地爱上她,然后就是…… 她想着,忍不住愣了神,在沈昀的催促下,才想起来学在给人家布菜。 她抬头笑笑赶快替他把菜夹好,然后双手捧腮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一起吃。”沈昀唤她一声。 苏青宁摇摇头说她已经吃了。 因为做菜的时候饿了,就没有等他。 “陪我再吃点。”沈昀说完毫无征兆地夹了一筷子菜喂到了她嘴边。 “嗯?”苏青宁愣了一下,抬眸正好对上沈昀那双幽暗深沉的眼眸。“我,我想我不用了吧。”她有些慌乱地推拒。 这样的沈昀也太不正常了,曾几何时看到过他给喂吃食。 苏青宁没有觉得惊喜,只有惊吓,因为这太不像沈昀一惯的风格了,老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突然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实在是让人不敢接受。 正当苏青宁想不通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沈昀发话了:“快吃,手举麻了。” “啊,哦,好。”苏青宁眨眨眼睛,然后拿了碗盘想接过来,自己夹着吃。 可沈昀面对她伸过去的碗盘无动于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意思很明白,让她就这样就着他的筷子吃。 苏青宁柳眉微挑,用他的筷子, 这不是等于间接接吻?让人有些接受无能了。 “你嫌弃我?”哪知沈昀一开口就是让苏青宁不敢回答的话。 她能怎么说,照实说她嫌弃他,不仅是他,是所有人的口水。 她可是一个在外吃饭都需要摆放公筷的人,尤其在经历过役情之后,更知道讲卫生用公筷的好处。 可要是这样一说,那她先前苦恼营造的喜欢他的形象就全都失去效用了。 可要是回答不嫌弃,那就只有吃下。 “我喂你。”沈昀从来都不是一个放弃的人,看到苏青宁迟迟不动弹就知道她心里的有着诸多想法,当即身子前倾,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把他夹住的肉丝放进她嘴里。 “唔……”苏青宁含着肉,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然后一阵天人交战后,终是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只是脸上委屈地都揪在了一起。 沈昀满足地笑了,然后不遗余力地又夹了一块菜递了过来,吓得苏青宁再也不敢说她不吃,连忙拿过筷子自己夹了满满一碗排骨,表示她现在要啃排骨,不方便吃,让他自己吃了吧。 沈昀笑笑在苏青宁心慌的注视下也没坚持,自己吃了,只是在苏青宁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把凳子搬了过来,从一开始两人对面围坐,变成了半肩而坐。 两人的距离为负,苏青宁只要不小心动动肩膀就会碰到他的肩膀。 导致她一时之间连动弹都不敢。 吃完一顿饭她的肩膀因为长时间的绷紧,已经僵得不行,她放下筷子轻轻地捶了捶,然后立马吩咐人进来收拾碗筷,她现在就想赶紧离开沈昀,然后好好地把她的肩膀揉一揉。 可没想到,这还不算完,沈昀根本没有放她走的打算。 他很喜欢跟她就这样坐在这里,窗外月亮慢慢爬上来,透过留了一条小缝的窗户照进来,月华如水,一地银辉,对着月亮和烛光看佳人,越看越美。 所以就算知道此时她这番作态并不是真正的她,但他依然忍不住为之心动,甚至想要让其延续下去。 如果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一天两人,三餐四季,似乎是极好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原来他已尽了力 沈昀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却得看这两人中的另一半。 只可惜她表面待他亲柔一片,但她那内心里却是浑沌一片,他看不清楚,也拿她没有办法。 但他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他必要将他按在身边。 寂静的夜,如水的月,一灯如豆,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彼此对视着,有万千流光从两双眼睛里流过,像是钻石的光光得灼人,又像夜空中的星星,遥远得让人无法触及。 苏青宁有一瞬间的怔忡,生生就被沈昀这么一眼瞧得她心跳如雷。 沈昀缓缓凑近,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图谋,但她只是红了脸颊似乎已经默认了他的行为。 很快沈昀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放大,然后准确地攫住了她的纯。 “唔……”苏青宁低吟一声,罕见的没有挣扎,而是闭上了双眼。 沈昀眼中掠过一抹惊讶,尔后是欣喜。 这个口勿如同珠玉轻拨微挑,带动起阵阵珠光,又如流溪轻鸣,发出悦耳的溪流声,还如夜半开放的花儿,无声却幽香。 吻到最后在苏青宁主动攀上沈昀的脖颈后化作了一首最为优美的乐曲,在两人的心间弹奏着,无声胜有声。 “我以为你生气了。”一吻罢了,沈昀捧着苏青宁的下巴哑着嗓子道。 苏青宁摇了摇头告诉他她没有。 “你心里可有我?”她仰头满眼期许。 “你说呢?”沈昀再次低头轻啄她泛红的纯。 苏青宁心底微凉,他不肯说话在她看来就是不肯直面她的问题,也不想给她明确的承诺。 只会让她猜猜猜,她不想猜,便大着胆子坐到了他的腿上,学着他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以一个掠夺者的身份青吻他。 一如曾经的沈昀对她所做的事情。 沈昀面无表情,内心却如同在沙漠里行走干涸许久的人突遇天降甘霖一般欣喜。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习惯有时候是很不同的。 女人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有些男人却羞于启齿,或者不屑启齿,以为自己做的对方就能看到,看到了就能领会到,然而并没有。 不过也因他的呐于表达,而使得苏青宁会错意,一直以为沈昀对她的感情很一般,因而这番被沈昀抱在怀里,仍然想着怎么样完全攻陷她,如果她知道沈昀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攻陷就已经把她放在了心尖尖处,她可能会抑郁死。 可人世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穷尽一生在追求的东西,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却不自知! 命运的转轮就是这么的奇妙! 两一番暧昧后,苏青宁终于找准了机会把她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呀,差点忘了,大人,先前你去查探的西疆之事可有回音了?” 原本还在说着无关紧要的风月之事,苏青宁却突然转到了正事上来,沈昀微怔片刻才找回说正事的情绪。 不过这个时间点,这个气氛,他并不大想说这些,因而他看着苏青宁时的脸色并说不上多好。 苏青宁察觉到了他带上了情绪,心里微微有些发虚。 但她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就算遇到了他这样的态度她也依旧保持着追根问底的决心。 “怎么了大人?” 沈昀看她一眼道:“你想问什么?” “上次我与大人说过的西疆之事,你是不是已经查明了?” 苏青宁没有问他查得怎么样,而是直接问他是不是已经查明了。 “是。”沈昀只说了一个字。 苏青宁听得内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她连忙按照自己设定的节奏问起来。 “你上次让我不要去南郊庄子住,是不是因为西疆乱象,吐番人就要打过来了?” 沈昀挑眉:“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苏青宁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此大事,我自然关心。” 苏青宁索性也不遮着掩着了,她开门见山:“大人既然已经查得了此事,为何不上报朝廷,以便早做防范。” 沈昀面无表情:“你怎知我没有上报朝廷?” “那为何迟迟不见朝廷有所动静?”苏青宁心道,如果朝廷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吧。 算算日期,吐番人可是离得越来越近了呢。 要是不早做打算,难道又要让历史再重演一次吗? 苏青宁忧心忡忡。 沈昀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操心得太多了,你怎知我们未曾上报朝廷?” 上报与不上报不重要,重要的是上报上去朝廷是否重视。 只可惜,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上了奏折提醒此事,但这么多日子以来,朝廷并没有给过任何回音。 他不过小小大理寺寺正,能做的主有限,能操控的事情更是少。 他把能做的事都做到了,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所以余下的便只有看天命了。 “为何他们都不重视?”苏青宁急了。 沈昀靠在圈椅上,手指轻轻把玩着上面的花鸟雕饰:“你先前吃到的蜜瓜便是吐番人进贡来的,宫里刚刚才收到他们派人送来的波斯地毯,还有葡萄酒,夜光杯……” 沈昀难得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但字字句句里都带着隐忧。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从沈昀这里看到他这般无助的模样。 他在她面前要么是一切尽掌握的自信,要么就是故作高深的郑重,可就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没有办法的样子。 她能感觉得到沈昀已经殚尽竭虑,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似乎收效甚微。 苏青宁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她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像安慰朋友那样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 沈昀的脆弱一闪而逝,就在苏青宁的手才肩了两下的时候,他再一次反握住苏青宁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然坚毅一片。 先前的脆弱无助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苏青宁惊讶之余,很快也收拢心情安慰自己,这就是沈昀,这也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沈昀。 “太子爷那边,还在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那边难道都没有办法吗?”苏青宁认为朝廷大臣不重视,那么皇室子弟呢? 从上次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们跟沈昀的关系那么好,他们不可能不相信他说的话。 “权臣当道,奈若何?”沈昀拥住苏青宁把头放在她的肩窝处,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一般。 苏青宁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回手抱住了他。 沈昀感受到她的真心,难得地打开了心灵之门,将他这段时间所做的调查和努力一股脑儿地全都说出来了。 事实上沈昀曾经派过杜三前去查探吐番人在西疆的行事。 而西疆边疆重镇银州在陷落之前曾经派出过好几波人朝四周的城镇以及京城发出求助信息。 但无一例外,要么是被吐番人截住了,要么有些通过吐番人拦截的信息也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拦住。 以至于银州陷落,水深火热,而京城却依然歌舞升平。 沈昀所说的跟苏青宁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她当即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底的无奈比沈昀更甚。 也终于能够理解沈昀刚刚的心路历程。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做点了,可是却没有丝毫效果,收获的只有努力过后的无奈!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苏青宁试探着问道。 她想知道沈昀会做什么,什么都不做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沈昀沉沉叹息,他告诉苏青宁,太子如今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边的事情暂时是操心不上了。 而五皇子一向对政事不太感兴趣,故而在朝堂中也说不上话。 而皇帝近来龙体不适,也未必能做什么,唯一有希望的是三皇子,他虽然才恢复自由没多久,但因为他以前在军中待过,所以积威甚重,如今他已经在秘密准备,关键时刻一声令下,或许能够帮上些忙。 但因为大梁的军队指挥是由虎符决定的。 平日里无战事时,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军营驻军将领处,而另一半则在皇帝处。 所以在没有收到任何入侵消息之时,谁也别想轻易调动军队。 苏青宁拧眉,这种制度在平常之时有助于防备军队将士哗变造反,但在真的有番军入侵之时却就又成了短板。 第五百九十九章 想尽办法传信息 一番谈话之后,苏青宁原本还对沈昀抱有幻想,总觉得他那么厉害的人,应该可以做点她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通过这番交流之后,苏青宁有些失望了。 原来沈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的确已经做了很多手准备。 但没有一人是预防的,全都是在吐番人打进来之后万不得已才会采取的反击措施。 然而到那个时候再做那些事情很明显已经晚了。 苏青宁眼圈都急红了,她摇着沈昀的手臂说着:“再想想,或许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虽然利用这些时间她早就已经把自己人自己的生意都安顿妥当了,但想想战事一旦起来,那么深受其害的绝对是百姓们。 他们每每都首当其冲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最好的办法是阻止战争的爆发,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善终。 而像之前那样采取躲闪和规避损失的办法是下下之策。 也就是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做的这个选择。 只可惜,她在这个时代待的时间太短,而且地位不高,没有办法左右历史洪流的发展,也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她这才将希望放到沈昀身上。 然而在这个时间节点,其实他也没有办法。 一开始她想不通,在她眼里手眼通天的一代权臣沈昀怎么就做不到阻止这场战事呢? 短暂的梦幻破灭后,她终究回到了现实之中。 那个在她眼里一手遮天当道的权臣沈昀那是数年以后的他,并不是现在才刚刚踏入朝堂的他。 他虽然聪明机智,城府深沉,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他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就掌控朝堂,掌握局势。 所以现在的他依旧无奈。 “保护好自己,战事终会结束。”沈昀附在苏青宁耳朵边轻声道。 没有人会理解他已经能够预料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办法改变的痛苦。 他比谁都希望大梁安好,然而事与愿违!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了,以至于两个人这一夜都没能睡好。 但因为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流的情形也交流了,彼此回到各自的话音,一夜无话,无月,在暗沉的天色中时间终究流逝。 翌日醒来,天色灰蒙,冬日的顺天府少雨,但天色却一直不好,偶尔还会有一场沙尘降临。 这让苏青宁很容易就想到了在现代国都呆着的日子。 有时候她会有瞬间的迷惑,好像她又回到了现代,到了那个冬天叶落萧索还有沙尘的国都。 但自然环境再怎么样恶劣,现代的国都却是一个平安祥和的地方。 到处都是忙碌的现代都市人,各自在各大地铁间辗转通勤,为创造美好生活努力着。 现在的自己在这里,看着相同的风景,明知道有一场劫难要来临,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苏青宁想着咬咬牙,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或许会有效,或许没效,但不管了她总要试试的,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 她趴在桌案上模仿沈昀的字迹写好了一个剧本,将其收拾好,换好出门的衣衫,叫上三丫一块儿去了赵可瑜家的醉风楼里。 她使钱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然后叫来三丫让其悄悄地去寻了在后台歇息的说书先生,把她临时写好的剧本塞给他。 这个时代的说书先生还没有发展成有专人写稿的规模,平日里说的故事全靠自己编撰修饰。 如今不花银钱便白得了一个剧本,那说书先生先是愣怔怔的,然后在看完之后欣喜异常。 “妙绝,妙绝呀。”说书先生拊掌捋须,不停地夸赞苏青宁的剧本写得好。 三丫见了将其表现和反应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之后就告诉自家小姐。 “在下高梵,不知你家公子是何人,竟能写下如此好故事,高某在可有幸与之相识?” 说书先生高梵一脸急切。 这个故事写得真好,之前他所做的基本上都是什么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诸如张莺莺,陈世美之类的。 初始大字都有兴趣听,但是因为套路相同,慢慢地大家听腻了,而他一时之间又没有创造新的故事,正是抓耳挠腮心烦意乱之时,便得来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故意,确是令他激动异常。 这故事主要讲述的是国仇家恨,保家卫国。 外族入侵,各个阶层人士上演的是不同的应对方式。 讲述了一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与平日里的那些小格局的爱情故事是完全不同的。 高梵心里也难得的一个英雄梦,看完这个故事后,他都恨不得立马来一场战事,自己能够投身其中,献出自己身为大梁百姓应尽的一份力。 “我家小……我家公子只问先生愿意不愿意说一说这故事?”三丫按照与苏青宁的约定询问高梵。 “愿意,愿意,只是不知道贵主子需要多少银资?”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什么稿费一说,但是却有润笔费的说法。 三丫摇了摇头,这事儿小姐没有交代,她不知道该回答,想了想她道:“先生先把这个故事说着,旁的以后再说。”三丫说完赶紧走人了。 高梵想起来还没有约定下次再见的时间,万一对方不来找他,他岂不是找不到人。 但等他追出去,三丫早就没有了身影。 高梵摇头叹息,想了想又有了一个新思路。 人家既然能够找上他那就说明他们肯定在关注着他,只要他好好说这个故事,说不定那位写故事的公子一高兴又会给他再写一个故事。 他在兴奋之余,立刻再次通读了一遍故事,把各个方面的情绪都充分调动起来,力争要拿出最好的状态讲述这个故事。 待到午时一刻,苏青宁命人撤了茶水上了两个醉风楼的拿手好菜。 那边锣鼓声一响起,便见一楼大堂正中出现了一身灰长褂子的说书先生高梵。 他往那正中的桌案前一坐,立刻就摆出了一副认真庄重的模样来。 将那手中的说书板一打,自己首先就进入了状态。 “话说新历二十年,大明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岂不知在那西界边疆之地竟有那不识好歹的外族之人在时刻谋划着要侵吞大明疆域。 他们与大明边疆无良无德之辈合谋串通,冤杀了忠良,侵吞大明边疆重镇,积蓄实力东进北上,一路高歌猛进,兵临城下,围困大明都城……” 说着故事,高梵说书板“啪”的一声响。 “大明朝堂被蒙蔽其中,未闻其响,不知其因,突然被围困,民心大乱……” 高梵说到激动处,情绪瞬间调动起来,他情绪高昂地道:“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有一群爱国志士出现了……” 这个故事由苏青宁只用了两个时辰完成,故而并没有多长,只是塑造了一群爱国志士的群相。 简简单单的情节,爱国救国,为之付出生命,最终保家卫国。 一个完整的故事通过高梵那饱涨的情绪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娓娓道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听得众人连眼睛都不敢眨,耳朵都不敢动。 直到故事尾声,随着高梵最后一声说书板敲响,大家才从精彩的故事中清醒过来,如此如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来,引来连声称赞。 有那清醒的人拦着高梵直问这么精彩的故事怎么与曾经他说的那些谈情说爱的风月故事不同? 高梵捋着长须故作深沉的笑,等到被问急了,才说这个故事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是今天有位公子差遣了家中丫环送来的。 他还当场喊话,如果这位公子觉得他这故事说得好,希望他能再多多给他提供素材,让他再为他们讲上一讲。 苏青宁在雅间里听了不由嘴角上扬,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地等待着,等着高梵说她在剧本背后的那句话。 “以往的故事我都说是虚构的,但创造这个故事的公子却直言说这个故事可能是真的,当然此事我只是传话者,至于你们如何想,高某不作评价。” 高梵一心想要用自己的表现来赢得那位躲在幕后默默关注着他的写书人,自然不会逆了他的心意。 他如实地说出了苏青宁写在剧本末页的那句话。 “什么,这个故事有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吧。”有人讨论起来。 第六百章 传消息初见成效 苏青宁在雅间里听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倾了身子朝前看,只见一楼大堂里高朋满坐,大家皆是一脸震惊地听着,彼此之间的讨论十分热烈。 苏青宁捧着茶盏听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穿着长马褂的中年男人道:“说不定是真的,我上次在西市的一家茶馆喝茶的时候就听西边来的掮客说了,那边最近挺乱的,是吐番人……” “甚,说甚了,吐番人要做甚,咋朝廷不管了。那帮狗日的贼子以往吃了咱大梁卢将军那么多次败仗,这一次还敢来,不敢卢家军?” “啥呀,我听说卢将军被调到北疆去了。那群吐番邦子这才胆子大起来了。” “啊,这故事要是真的,那故事里的大明不就是大梁,吐番人不是也要把咱这京城给围了。那可怎生是好?” 大家的讨论越来越激烈,有人已经开始说要是真有此流言,那就不得不防。 他家在城郊还有好些生意,就连老娘都在城郊住着,还是赶紧回去把老娘接回来。 “快去,快去,我们也要回去多备些粮食吃食。要是真被围困了,可不要饿着才是……” “妈呀,你们都当真了,那我也不能闲着,同去同去。” “就是就是,多做手准备没坏处。” …… 大家议论纷纷越说越带劲。说到后面这个话题根本停不下来了,走了一批人,又有另一批加入进来。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苏青宁一个时辰后离开,店内议论的气氛依旧高涨着。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后,苏青宁有了信心,她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连着创造出来了两个类似的剧本,依旧让三丫带了送去给说书人高梵。 引得他示若至宝,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醉风楼本就是人流量超大的酒楼。 里面来来往往吃饭的人有在京城做生意的客商,也有当地好八卦的市井之人,更有在朝堂之中做官的士大夫。 高梵第一次说书的时候只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到第二天第三天随着新故事的传出以及第一版故事的广为流传,在京城南市一带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 到了最后,大家出门在外不管是吃茶喝酒都会讨论这个问题。 有些人原本就是从西疆那边过来的,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听到别人谈论起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忍不住说几句真话。 到了第三第四日的时候,基本上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此事。 这回朝堂之中有人想要一手遮天,阻拦消息的传送已经不可能了。 但苏青宁来不及高兴,就又开始郁闷了。 因为不管她费了多少心思,到最后得到的信息就是吐番人打过来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从西边打到了距离顺天府最近的保定府,然后遭遇了最强烈的拦截。 打破了吐番人想要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占领顺天府的妄想。 而这个组织军队拦截吐番人的正是保定府知府陶华宁的父亲陶晋仁。 只可惜给他的时间太短了,当他收到陶华宁写给他的信时就开始抱着有备无患的想法准备着,但保定府因为距离京城太近,为避免地方兵谋反,所以并没有驻扎军队。 由此一来,陶华宁只得在匆匆两日间组织了一支以府衙衙役和家中家丁的临时队伍。 然后将城门紧锁,一是积极抵抗,二是立马派人往京城送信。 这回闹的动静大了,保定府的求援线报终于送入了京城之中。 没有人再胆敢明目张胆地阻拦,病重的皇帝终于知道了吐番人的厉害。 不过没等他拿出解决方案,自己就先气不顺,气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当场昏厥过去。 最后由宁王和内阁首辅一并拿了主意。 立刻调动驻扎京城附近的军队赶往保定府,一定要保住京城西南边最后一道屏障。 只可惜想得很好,皇帝昏厥着,虎符无人知晓放在何处。 没办法又只好召集太医院的诸多太医集聚养心殿,一起给皇帝把脉看诊。 然而大家得出的结论都是皇上怒极攻心,气虚乏力,短时间无法醒来。 问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答曰,用好药补药温调个三两日便能清醒过来。 可皇帝的病情能等能调,但保定府的紧急情况却已经等不得了。 从吐番人攻到保定府开始至今已经有三日功夫。 这三日全靠陶晋仁带领一众非正式的民兵小队拼死守护着那座古老而坚韧的老城,然而三日差不多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毕竟陶晋仁一众人等面临的可是吐番人的十万大军。 他们从西边一路跋涉而来,一路上因为采取出奇制胜的快打之法,所以前期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故而走得十分顺利,有的甚至是他们都打到城门口了,他们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 他们直接长驱直入,一举打上城楼,可谓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城池。 直到来到保定府,城高墙厚,城头利箭火油一应俱有,严阵以待。 吐番人因为摸不清城里的真实情况,出于谨慎的态度,第一天便停下了脚步与这对峙起来。 第二天试探着发动了一小波的攻击,被对方万箭齐发,滚石火油齐上的架势吓住了。 歇了一晚上,回道来时的路,觉得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 所以吐番将领松坦思仁给自己的军队下了死命令,不管怎么样就是要攻城,只要攻破保定府就能立马合围顺天府。 而在那座历史悠久的城池里,有着让所有人都为之向往的富贵与财宝。 只要打进去了,好处就是大大的有。 女人,财宝,粮食,药材,应有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拿着这些好处做宣传,松坦思仁十分顺利地做好了阵前的思想动员,等到再一次与保定府宣战时,原先被利箭和火油投石吓到心存退意的吐番人一个个跟疯了似地齐齐涌上去,个个英勇无比地攻城掠地。 然后在一轮一轮的攻战中就发现原来保定府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所谓的万箭齐发只是运用了弓弩的自发原理,他们根本就是人手不足,管得这段城墙管不了那段。 第四日,保定府没有什么悬念地被攻陷了。 知府陶晋仁负伤被抓。 松坦思仁看着费了他们好些功夫才拿下来的老城,第一个想法就是屠城,让城里的百姓知道跟他们吐番人作对的下场。 但陶晋仁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早在保定府的城墙四周都埋下了火油,只要有人胆敢在城里肆意屠杀,他分散在城墙四处的人立刻就会扔下火石点燃火油,令整座城池都置身于火海之中。 陶晋仁豁得出去的表现一下子震住了吐番人。 他们大老远从吐番打过来,可不是为了来奔赴死场的,而是为了抢掠金银财宝,回家升官发财的。 而对于陶晋仁来说却不一样,反正他们守城失败左右都是个死字,火油烧城还能有功,有何不可? 两方对峙之中,松坦思仁无奈退让。 而且此行已经耽搁了他三日功夫,原本没有保定府的拼死拦截,他们这个时间早就已经打到了大梁都城顺天府。 他心里很清楚,保定府只是路过,顺天府才是目的地。 不然他就完不成跟那人的约定,得不到他想要的好处。 当下他又气又怒,又恨又狠地瞪了陶晋仁好几眼,最终决定押着他一起继续东进攻城。 他要陶晋仁这个讨厌的人亲眼看着他想要保护的京城被他攻下来。 看着他们就那样亡国,成为亡国之奴。 陶晋仁被抓与保定府陷落的消息是一齐送到苏青宁那儿的。 因为带来消息的就是已经乱了方寸的陶华宁。 第六百零三章 计划实施第一步 苏青宁黑眸凝住,望向长长的巷子,深吸一口气道: “此事说来话长,哎,你也知道现在京城被吐番人围了,我朋友宁哥儿他爹先前在保定府的事情……” 苏青宁把陶晋仁的事情与赵可瑜一说,她顿时恍然大悟。 “哦,这事儿我知道,我听外面到处都在传。说幸好有陶知府在保定府拦了吐番人三天,否则好多人都来不及撤到京城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了。” 这事儿的确如此。 苏青宁这些日子以来也打听到了不少。 事情还得从她央求醉风楼的说书先生高梵说故事开始。 自那时起,就算是在京城市井百姓之中埋下了一个隐雷。 再到陶晋仁在保定府率领有限的队伍奋起反抗,拦截吐番军队,这是一环接一环。 让京城百姓和近郊百姓都意识到了吐番人打进来了,围城、攻城什么都有可能。 故而大家都赶着吐番人还在保定府的时候各自安排起自家的事情来。 能远离京城的就远离京城,不能远离的就躲进京城里来,或是赁宅子,或是投奔亲戚。 至于家中的好东西,能拿走的就拿走,不能拿走的便就地掩埋或者藏起来,反正好是一场兵荒马乱。 这样一番忙乱之后,现在京城近郊的村里基本上都空了。 大家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同一个村里的同乡,要是哪一个人在京城里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投奔的,手里的银钱也不足以住店赁屋子的,那么便会有人热情地邀请其与之一块儿去住,两相分担费用。 在他们身上,苏青宁看到了她在现代生活的国家那种一方有难八方援助的豪情。 大家互帮互助,不管是谁有困难,大家便都朝他伸出援手帮助他解决问题。 说实话,当苏青宁从三丫嘴里听到这一切的故事时,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同时也深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哎,这样的忠义之士,朝廷都不想办法救他出来吗?”赵可瑜皱着眉头抱怨。 苏青宁没说话,这事儿沈昀和陶华宁交流的时候她听了一耳朵,其实朝廷对陶晋仁的所作所为是充分肯定了的,但此时京城被围困,他们也腾不出手来救他。 而且沈昀特别强调过,如果朝廷出手,那吐番人就会有恃无恐,势必提高条件,甚至会要高价,到时候有害无利。 所以朝廷是靠不上了,就只能靠自己! “可是带她们过去真的有用吗?”赵可瑜表示深深地怀疑。 “有用没用试过便知。要是不试,肯定是没用的。”苏青宁在陶华宁面前尚且敢打下包票,因为他需要听到那样的话。 但在赵可瑜面前她却不敢把话说死了,而是客观地进行评价。 毕竟在此之前他连吐番将领松坦思仁是个啥样的人都不知道,更不了解他的脾气性情。 一切的信息来源都来自于沈昀。 他说松坦思仁贪财好色,他说这个办法或许会管用,他说…… 本着信任沈昀她才会照做,希望不要做错! “对了,可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比起赵可瑜好奇苏青宁来这里,其实她也好奇。 “嗨,我这不是瞧着这招挺好使的,就来谢谢孟妈妈。”赵可瑜摸着鼻子笑。 苏青宁震惊,有心想要提醒赵可瑜似她们这般大家闺秀还是跟这些个花街柳巷里的妈妈桑们远一些才好,不然传出去了就是祸害。 不过没等她说话,赵可瑜便自己说了:“你别担心,我是偷着出来的,似孟妈妈那般的人最是聪明,她不会自己砸招牌。”意思是她是瞒着所有人出来的,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孟妈妈顾忌着自己的生意肯定不会出卖她,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忧的。 她还反过来劝苏青宁要少来这样的地方才是。 苏青宁自嘲地笑:“我乡野之地来的,不识京城大家闺秀的规矩正常,你别为我担心。” 她名声反正已经被玉珠珠和黄芳芳他们给败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况且她现在在这里的确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也顾不上名声不名声了。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赵可瑜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苏青宁一个人。 苏青宁本想拒绝,但赵可瑜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她决定了的事情便会坚持。 还说她反正都来这种地方两次了,再来一次也不过只是三次罢了。 而且她在她身边还能帮着她说合说合。 这么一说,苏青宁只好应允了,敲开孟妈妈的门,苏青宁把来意一说,孟妈妈一听她要八个人,当场便拒绝了。 “那可不行。”她用力摇头,她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这么一批十五个娇媚可人的扬州瘦马,前后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除了卖给赵可瑜的月月,现在就只剩下了十四个,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八个去给苏青宁送到吐番人的军营中去,在她看来,那跟寻死有什么差别。 这样一来,她这花楼馆子还怎么开下去? “那,那给我六个成不?”苏青宁听着孟妈妈那意思并不是不给,只是嫌她要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成不成,六个也多了。”孟妈妈勾了勾手指依然不愿意。 “那,那不如给两个?两千两一个?”苏青宁边说边摸银票。 孟妈妈睁大眼睛两千两呀,两个就是四千两,够她派人在扬州买那种一百多两一个的年轻姑娘几十个了。 买那种烟花馆里调教好的,回来稍微训练一下就当是镀了层金光,便又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了。 所以这笔买卖怎么看都还是划算。 孟妈妈假装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苏青宁欣喜异常,虽然她一早就知道像孟妈妈这样的人心里眼里只有银钱,只要银钱给到位了,人她是一定能够买走的。 不过两个人有些太少了,她试着说能不能再匀两个? 孟妈妈却摇头掰着手指告诉她,她手里现在一共十四个人,王府里去了两个,还有几个贵族官员家去了两个,再有四个在别地儿,她现在馆子里也就只有六个了,要是旁的客人来她都排不过来了,所以两个就是她能出匀出来最大的数目了。 “哎,两位贵客,妈妈我也想帮你们,可眼下实在抽不开手。” 孟妈妈心里也颇为遗憾。 毕竟四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她已经想好了,她要把她这里年龄最大的两个姑娘给她们。 像这种年纪大了,平日里身价也就五百至一千两,所以这个价位极高了,她绝对是只赚不赔。 苏青宁看着孟妈妈连想都不想就把名字拟好了,当即明白过了她的心思。 她本来有些不乐意,但在看到两位被喊出来的女子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一个叫烟儿,一个叫花儿,虽然年纪大些,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岁,在现代正是一朵花的年纪。 两人长得皆是娇媚可人型的。 让人一眼瞧着就忍不住被其吸引,一举一动也颇为端庄得体,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青宁打量了一圈,发现跟沈昀要求的差不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钱就是他娘的王八蛋,花了也就花了,再赚便是,人命要是失去了,可就不会再回来了。 况且这花的也是陶华宁的银钱,她心疼一阵也就罢了。 把人领走,苏青宁却有些开心不起来。 沈昀当初要求的至少是四人,因为松坦思仁喜欢一群美人围着他跳群舞,而不是一个两个女子就能满足他的。 带着人回去安顿好,她还得想办法去寻人。 但派三丫去好几个花楼里都没寻到人。 一听说要买人,老保们倒是很心动,但一听是送到城外去的,立马就摇头摆手,说是钱再多钱也不卖。 有些被苏青宁出的银钱所打动,但是那些被卖的女子却不同意,死也不同意的那种。 没法,总不能因为这事儿真把人给逼死了。 况且不是心甘情愿去的,半路上要是出个幺蛾子,后果更严重。 想了又想,在临着送人出城的前一个时辰时苏青宁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她对镜打量了一下自己,意识到这个办法可能可行的时候心跳有些加快,但由不得她多想,为了确保计划成功,她必须去做! 第六百零四章 扮作舞伎入敌营 苏青宁的法子很简单,她们的舞团不是缺人吗,那她自己就顶上。 得知她的这个想法后,赵可瑜惊呆了,然后也立马给了她回应,她也要去,陪着她一块儿去。 苏青宁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与陶华宁关系匪浅,再加上陶晋仁之前待她不薄,她尚有冒险的理由。 而赵可瑜与他们父子俩单纯就是认识,充其量比陌生人强一点,没的去送死的道理。 可赵可瑜这人就是个倔丫头,要是她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她必得去做了不可。 不管苏青宁怎么解释,怎么劝阻都不敢管用。 反正她就一句话:苏青宁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她别想扔下她一个人行动。 而且赵可瑜还强调说她会功夫,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她。 苏青宁沉默了,呃,不得不说赵可瑜的话表面上听着挺有道理的。 但苏青宁并不是那等糊涂之人,她心里很清楚此行是有风险的。 首先那位吐番人松坦思仁要真是如同沈昀所说的那般贪财好色,她们这一去的话,岂不是送羊入狼窝? 万一被他看上了,要做些什么该怎么办? 那两个扬州瘦马便罢了,这些事情她在定她们的时候就已经与她们说清楚了,她们都自嘲地说反正她们也是这干这样的,与其在那暗娼馆里每天都在担心接待什么样的客人,还不如被她买出来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其次,万一松坦思仁不买她们的账,大开杀戒对她们动手怎么办? 苏青宁将自己的担忧说给赵可瑜听,哪知道她一听更加坚持要与她同去了。 “天啦,竟然这么危险,那我更加要跟你一块儿去了。 要是你出了什么危险,那可怎么办?” 苏青宁无语望天,赵可瑜这脑回路,她摇着她的手一再告诫她,事情就是有可能这么危险,所以她才不希望她去涉险。 “不行,我刚刚都说了,这事我一定要跟着你一块儿去。”赵可瑜说什么都要跟她一起去。 不管苏青宁好说歹说,什么劝说的话都劝尽了都不管用。 而且她还扬言自此之后要一直跟着她,如果她敢抛下她一个人带着那俩扬州瘦马走了,那她们可就没法做朋友了。 这么狠的话都放了,苏青宁还能怎么着,自然是带上她了。 不过两人这边是准备好了,但怎么出城却是一个问题。 毕竟吐番人围城,形式紧张城门紧闭,不进不出,一般人等是不可能再随意出城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找沈昀帮忙。 没等两人找到沈昀,苏青宁就听说了一件对她们行事大大有利的事。 因吐番人围城,朝堂大乱,宁王和首辅在作主和谈,他们行此事也是打算投其所好,给吐番的松坦思仁送上珍宝美人,以期获得和谈的主动权。 “这样一来,咱们可以直接混在他们的人中,不必自己操心怎么出城了。”赵可瑜欣喜得直点头。 苏青宁也觉得可以为之。 此事宜早不宜迟,两个人寻思了一下,准备了一些道具,将自己打扮得跟那俩买出来的扬州瘦马一般模样,然后背着沈昀和陶华宁带着人混进了官方派出的那一路人马里面出了城。 这其中还遇上了好些阻碍,因为这次被钦点的率队之人里面有两个苏青宁认为的人,这其中之一竟然就是沈昀,而领队则是之前一同北上的次辅曹大人。 这两人都是精明之辈,不大好对付,苏青宁和赵可瑜颇费了一番功夫才顺利混进去了。 不过好几次苏青宁都差点被沈昀看到了。 还是在买来的两个扬州瘦马的掩护下几个人才能一路乘坐马车顺利出城。 只是刚出了京城的保护圈就立刻被围城的吐番人拦住了。 苏青宁等人乘坐的马车在最后一辆,距离过于远了,前面的人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太清楚,但观其形,辨其音,大概晓得前来拦截之人竟然是松坦思仁亲自带队。 而且他还要一辆马车挨着一辆地掀开车帘亲自检查。 苏青宁闻言心头跳了一下。 她倒不是担心松坦思仁来看她们,反正他也不认识她们。 她只是担心沈昀作为本次队伍的随行官吏会跟着一块儿过来。 苏青宁为免赵可瑜紧张,将自己听到的提前告知她。 赵可瑜心里跳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着苏青宁。 “别怕。”苏青宁拍拍她的肩小声安抚,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果然沈昀领着松坦思仁过来了。 苏青宁心头“咚咚”作响,拉着她不动声色地朝两个扬州瘦马的身后躲。 两个女子倒也配合,主动拦在两人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们完美地遮挡住。 苏青宁此时与赵可瑜对视一眼,悄悄告诉她松坦思仁和沈昀马上就过来了,他们只是随便看看,不会细看,她们尽量不要闹出动静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赵可瑜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 “哈哈哈,你们大梁的皇帝真是够意思。”松坦思仁豪放嚣张的笑声从不远处飘来。 “松坦将军喜欢就好。”沈昀声音淡淡。 苏青宁的心却是一下子揪紧了,心道他倒是个淡定的,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还能这样说话,不见卑微,不见讨好。 难怪曹次辅跳过了礼部那么多专业的出使人士,跑到大理寺去挑中了他,也真是难得。 “哈哈哈,老天诚不欺我,大梁女人就是美,本将军喜欢,喜欢。”松坦思仁豪放不羁,用粗犷的嗓音说着生硬的大梁话,又是那样的内容,让人听得头皮直发麻。 “那松坦将军觉得和谈的事?”沈昀径直追问。 “好说好说,哈哈哈,快,快些把她们都送进营中,今夜本将军要设宴招待……你们,哎,你叫什么来着?”松坦思仁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看过的美人和珠宝,哪里有心思去记沈昀和曹次辅的名姓,转头就忘,而且他也格外瞧不起曾经扬威宇内的大梁, 现在的大梁简直就是个绣花枕头,全是样子货,没一点威武之气。 以前把他们吐番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却被他打上门来,怂的连城门都不敢开,一心只想着送财宝和女人求和,孬,实在是孬! 心里看不起,松坦思仁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算不上多好。 “在下大理寺寺正沈昀,这位是我朝次辅曹大人。” “哦,管你们是谁,营中已经备好宴席,快快入席。” 松坦思仁个性张扬,半点不把沈昀和曹次辅放在眼里,更没有半点尊敬之意。 苏青宁站在队伍最末尾看着,曹次辅是个冷静理智的,他怎么想的苏青宁不清楚,但她想沈昀是何其骄傲的人,以往他在大梁朝堂官职虽然不高,但与其相交的太子、皇子们对他皆是礼让有加,何时受过这等冷遇和轻视,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作何感想? 苏青宁拧着眉头,一时之间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 只暗道这吐番来的将领松坦思仁未免太过于狂傲自大了。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路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她心里已经在暗戳戳地祈祷着他什么时候兵败撤退! 只是此时由不得她多想,在松坦思仁这个绝对的权威之人一声号令之下,大家齐齐被推进了面前最大的营帐之中。 里面点着数十支灯烛,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中间空着,四周摆着酒水和吃食。 苏青宁看了一眼,只见矮几上的食物也算不上丰富,不过鸡鸭肉和大块大块的馍和馕。 营帐中的布局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狂野之风,毫无精细可言。 这倒也能理解,苏青宁之前了解过吐番人在吃喝穿用方面原就不如大梁人讲究,再加上此行又是长途跋涉为抢掠而来,自然不会在吃喝上面用心。 不过他们倒是提前接到过大梁的国书,一应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 众人入座,松坦思仁大声吆喝一声开吃,就自顾自地揪着面前的烧鸡头啃咬起来。 曹次辅与沈昀对视一眼各自在松坦思仁的下首就坐,手掌一拍,舞乐响起,跟在他们身后的舞伎们袅袅绕绕地舞动起来。 一时之间香风阵阵,魅影闪闪,松坦思仁顾不上吃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不停舞动地舞伎身上。 她们一共有二十人,皆身着浅绿色袄裙,头戴雪白纱巾,化着精细娇艳的妆容,个个身材窈窕,姿容妖娆,不仅吸引得松坦思仁顾不上招呼大梁来使,其他吐番将领也是连连伸长了脖子瞧着,有些酒杯举到半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中间舞动的娇影。 苏青宁和赵可瑜两人虽身着同样的衣衫,但她们并不会跳舞伎们所跳的舞蹈,未免露馅,她看了一眼大家跳的,拉着赵可瑜的手小声道:“你跟着我跳。” 她自行跳起了在大学时学过的民族舞,和着这空灵的古琴声倒也颇有意境。 赵可瑜四下看了看,发现就她一个人不会跳。 跟着她们一起混进来的两个扬州瘦马也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找到了自己的舞步,就她还呆呆愣愣地立在中间,好在苏青宁拉着她跟着她的舞步起伏,不然早就漏馅了。 她心中发紧,身子开始有些不利索起来。 苏青宁带她带得颇累,这倒算了,她勉力一下还能支撑得住,关键这样下去她怕赵可瑜迟早要被看出问题来。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苏青宁刚想到这里,就见上首的松坦思仁竟然端着酒盏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拉着赵可瑜转了一个圈,拦在她面前。 “哈哈哈,美人,哈哈哈,大梁的美人。”松坦思仁端着酒盏,仰着脖子狂灌了一杯酒,哈哈大笑着,一双眼睛泛着精光盯着苏青宁和赵可瑜看,脸上露出无比畅快的神情。 第六百零六章 沈昀是性情中人 沈昀像是看不到他的反应一般,径直转身,正好让松坦思仁的手与苏青宁擦肩而过。 然后好像不曾察觉到他的心思一般看向松坦思仁,径直要求着:“今夜在下也要宿在大将军营地,不知可否跟大将军要了这舞伎?” 松坦思仁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昀就已经揽着苏青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跟前,低头在她的耳畔缠绕着,那模样如痴如醉。 “哈哈哈,没想到沈兄弟竟是个性情中人。”松坦思仁原是很生气的,沈昀好大的胆子,不过只是个五品小官,竟敢抢他看上的女人,他自从在吐番翻身带兵之后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干。 但想到沈昀先前说的那番话,还有承诺了却还不曾送到的十万两黄金,他脸一扯大笑起来。 同时他也收了垂涎苏青宁的嘴脸,拍着手表示如果沈昀喜欢苏青宁的话,那么他就作主将她送给他了。 毕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为了手足,脱件衣服无所谓。 况且,这里有二十个美人,沈昀暂且占去一人,他也仍然有十数人可用。 苏青宁被沈昀禁锢在怀中,她悄悄地抬眼看着沈昀,他倒是个厉害的,就在刚刚与松坦思仁聊的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居然就已经与他称兄道弟了。 苏青宁虽然耳朵好使,但她身处一群舞伎之中,再有舞乐扰耳,没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将他们的对话全程听到,所以没有摸清楚他们之间到底聊了什么,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松坦思仁居然就对沈昀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她实在是想不通,也看不明白,不过她倒不是非要纠根溯源的人,尤其是现在这个场面也实在是不适合她去问沈昀任何问题。 至少她不能暴露出认识沈昀,并且跟他很熟的事情。 否则她不确定松坦思仁还会不会再给沈昀面子。 “多谢大将军成全。”沈昀起身很是客气地朝松坦思仁道谢。 松坦思仁饶有兴致地走回首座,双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猜测沈昀刚刚的行为和他所说的话是否是真实的。 沈昀贼精,眸光一扫松坦思仁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当下也不犹豫,一把揽住苏青宁,捏住她的下巴,像以往很多次一样青吻上她的纯。 他的神情温柔,动作轻缓,蛇头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轻轻地扫过苏青宁的贝齿,敲开她的牙关,在她的最里肆意地席卷着。 “哈哈哈……沈兄弟够味!”松坦思仁看得大笑起来,这笑肆意而痛快,可见其对沈昀此此举算是放心了。 沈昀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和苏青宁这回在松坦思仁面前过关了。 他没有立即放开苏青宁,而是继续保持着在她嘴里翻搅和索取的动作。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在松坦思仁面前演戏,而是真心实意地青吻苏青宁。 怀中的柔软让他想起了苏青宁的娇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引得他屡次忍耐不住。 “来,来,沈兄弟,长夜漫漫,不必如此着急,先干了这碗。”松坦思仁举杯朝沈昀大声招呼道。 沈昀这才松了苏青宁的下巴,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其禁锢在怀里,做出一副急色的模样。 两人推杯换盏好几个回合,一旁的曹次辅看着这一幕皱紧了眉头。 原本他是主动请缨的议和主要大臣,沈昀是二皇子点的辅助他的人。 如今这般情况竟变成了他占有了主场,而他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他心里有些气不过,但又没有办法。 毕竟人家松坦思仁半点面子都不给他,搞得他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了人家也未必理他。 想想当初在北疆的时候,陶华宁跟着他一块儿去,那时候他对他可是尊敬的很。 哪像现在这一位,光顾着跟这番邦贼子交好,连他们此行而来的目的都忘了。 他心里埋怨沈昀,但暂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几次三番地给他使眼色,可沈昀就像没有看到似的,依旧一手搂着舞伎与松坦思仁在那里把酒言欢,聊各种各样的话题,说得好不投机。 “咳咳……”曹次辅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他的眼睛都快要眨得抽筋的时候他地站起身来端着酒盏朝着沈昀和松坦思仁走过去。 “本官敬松坦将军一杯!”他挡住沈昀的身子,凑到松坦思仁面前。 “嘿嘿,你就是那个啥子曹……曹什么次辅来着……有趣,有趣。”松坦思仁连曹次辅的名字和官位都不曾记住,曹次辅心里一梗,还好他这一路走来,心理素质足够过硬,对于这番并不大怎么友好的话也还能挺得住。 他勉强撑起笑脸朝松坦思仁拱手一礼,敬他一杯,松坦思仁却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沈昀一杯一杯地获他,他是来者不拒。 可曹次辅却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曹次辅的酒盏都已经高高举起来了,但松坦思仁就那样坐在那里,斜睥着眼睛看着他,一动也不动,嘴角带着一抹说不上来的表情看着他。 “松坦将军请用。”曹次辅被他看得老脸一红,不由地把酒盏往前抻了一下。 这酒松坦思仁要是不喝,他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 可松坦思仁就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他就是不喝,还凉凉地看着他,活像他是个耍猴的,而他就是猴本人。 这样的认知让曹次辅有些生气,他看了一眼沈昀。 沈昀早就察觉到了曹次辅和松坦思仁之间尴尬的气氛,但一开始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以局外人之居淡淡地看着,直到曹次辅用求助地眼神看着他,他才“呵呵”一笑,端起酒盏说要敬松坦思仁一杯。 然后也不管松坦思仁是否要喝,自顾自地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干。 “啊,哈哈哈,还是沈兄弟干脆,这才是我们吐番人的风范。敬酒敬酒,自然要自己先干尽。” 打开新的敬酒模式的曹次辅会意,立刻有模有样的学起来,他用沈昀的方式敬了松坦思仁一杯酒。 看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却被吐番的烈性酒辣得低头直咳嗽。 “哈哈哈,我们吐番的酒可不是谁人都能喝得下去的。”松坦思仁看得直笑。 表面看似是在笑曹次辅喝不了烈性酒却偏偏要喝。 实际上却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笑他明明没有这个能力却偏偏硬要出头。 曹次辅被轻视了,有些不甘心,上前一步还要倒酒,沈昀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 松坦思仁这人性格阴晴不定,暴虐成性,合他口味的人怎么样都行,要是不合他口味的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要是想要借着敬一杯酒的情谊来提出其他过激的要求,还是算了吧。 曹次辅心头一梗,下意识想要甩开沈昀的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便又只能坐在一旁看他们搂着美人喝酒调笑了。 可他却并不能成功甩开沈昀的手,反而被他用力按下。 曹次辅怒了,他欲要拿出他内阁次辅大人的威严来震慑沈昀,却被他强行拉住送到了他原先坐的位置上,然后他朝苏青宁招招手道:“美人,我们这位曹大人累了,你扶他进去歇着。” 苏青宁原本一直被沈昀搂在怀里,时不时地抬手用被酒浸湿的手捏捏她的脸颊和下巴,她心里怒意上涌,偏偏因为顾忌着在场的松坦思仁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只能生受了。 此时突然被沈昀点名送曹次辅回营房歇息,她有些愣怔,但看过刚才两人之间的对峙,她很清楚沈昀这是觉得曹次辅在碍他的事,所以才将其打发走。 她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听话地上前扶曹次辅离开。 曹次辅却是个驴性子,倔得很,双手按着矮几不肯动弹。 苏青宁力气可没不如沈昀,一时之间拉不起他来,只好朝赵可瑜招手,两人合力才勉强拉住他。 不过一用蛮力矮几上的酒盏和酒壶便在剧烈地晃动,眼看着就要倒下来,赵可瑜手快地赶紧扶住。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松坦思仁的注意,他抻头来看,苏青宁看到连忙侧过身子用背挡住,然后面向曹次辅再次摘下面纱焦急地用唇语告诉他:“快走,快走。” 曹次辅一开始没明白过来,但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苏青宁出现在这里,他立时想起了当初在北疆时苏青宁为救他们自愿被北狄小王子掳走之事。 不管怎么样他相信这个叫苏青宁的小姑娘是陶华宁的红颜知己,她不会害他。 他选择信任她,便不再挣扎,情急之下假装醉酒,摇得小矮几左摇右晃。 苏青宁和赵可瑜合力扶住曹次辅,欲将他带走,可刚路过松坦思仁身边时却突然被他横空伸手一拦,将苏青宁和赵可瑜两人拦住: “站住,你们这个啥子曹大人既然醉了,我让婢女带他去歇息,你们俩过来陪我们喝酒,来来来,沈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六百零七章 就喜欢这个调调 苏青宁和赵可瑜的脚步同时一滞,就连装醉人士曹次辅绵软的脚步都不由得紧实了一下,身子更是一僵,呼吸为之一紧,他看向苏青宁,只见对方朝他眨了眨眼睛,无声地用唇语道:“大人放心。” 说完苏青宁转过身去,推着赵可瑜和曹次辅离开,说她自己一个人来陪他们喝。 “哎,美人,话不可这么说,虽然本将军喜欢你得紧,不过你是沈兄弟看上的,我不便与他抢夺,来来来,你陪着沈兄弟,让她来陪本将军饮酒。” 松坦思仁粗壮的大手指着赵可瑜,说着话,话音未落就起身将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先前陪着他辛辛苦苦伺候他的烟儿直接被他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啊……”烟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口申口今,一脸焦急地看了一眼苏青宁。 别人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得紧,这两人是买她们的人,根本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她忍着痛起身想要做些什么,然而被松坦思仁那一推竟把小腿给拐到了,那蚀骨之痛根本不是她能忍得。 她强忍了几次都没能起身,苏青宁瞧见她,知道她受了伤,也晓得她的确尽了力,朝她摇摇头,悄悄招过在舞池中间舞动地花儿,将其扶了下去。 而在这段时间里,赵可瑜早就被松坦思仁给拉到身边坐下了。 赵可瑜身为京城兵部尚书之嫡女,虽然在家里因为有秦姨娘作妖,导致她不大受宠,但她毕竟还是京中贵女,又有卢大将军背书,再加上她性格好,在京城名媛圈里一向受欢迎。 所见之人皆是有礼之人,所交往的也都是世家公子和名门千金,哪里遇到过似松坦思仁这等粗犷无礼的兵痞子。 她被强行拉着坐下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柳眉一挑,当即就要发怒。 但在她暴怒之时被苏青宁拉了一把,她焦急地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可不能爆发出来,否则前功尽弃。 赵可瑜这才想起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同时也对当前所面临的处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尽管她心里有诸多不爽,甚至反感厌恶,但她仍然强忍着坚持了下来。 但同时她也细细地品味过了苏青宁曾经劝过她的话。 她果然是没办法做到这样的事情,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这个的料! 她有短暂的后悔,但很快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因为松坦思仁已经开始搂向她的腰。 她甩开松坦思仁的手,腾地站起身来,不等他发怒就到一旁的桌案上拿来了两个碗,捧起酒坛双双倒满,然后递到松坦思仁手里。 “将军不是说要陪你喝酒吗,来,喝。” 赵可瑜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酒碗一拿起,仰起脖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哎,美人……”松坦思仁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赵可瑜就已经干完了一碗,然后又自倒了一碗。 那股子干脆爽利劲儿让习惯了大口喝酒的松坦思仁都有些望尘莫及,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呆呆地举着酒碗喝干。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赵可瑜又往他的碗里倒了一碗。 苏青宁全程不错眼地看着,虽然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心里却已经急得上火了。 赵可瑜的酒量如何她不清楚,但是这样喝酒绝对伤身体。 而且她并不认为赵可瑜会是松坦思仁的对手,而且她还要随时注意着松坦思仁会突然对赵可瑜伸出咸猪手。 赵可瑜是名门贵女,自有她不可让人轻易冒犯的尊严。 她担心松坦思仁过分冒犯赵可瑜会引来她的反抗,然后造成不可挽回地损失。 但面对赵可瑜此时的状况,她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想不出好的法子救场,只能看向身旁的沈昀。 他跪坐在软垫上,满脸冷漠,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们一般。 “大人……”趁着松坦思仁又仰头干下一碗后,她悄声唤他。 沈昀看她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举起酒盏与松坦思仁点头致意。 “大人……”苏青宁再度轻唤。 沈昀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青宁看着两人之间不过两拃的距离无奈地叹息一声靠了过去。 沈昀轻笑一声将她揽在怀里,侧头就来咬她的脖颈。 “哈哈哈……沈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不过可别太急色吓坏了美人,坏了良辰佳宵。” 松坦思仁朗声笑着,也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哪根神经没有搭对,从一开始面对沈昀时的傲慢到现在不停地迎合他,让苏青宁很是看不明白。 只能转眸看向沈昀,他看似是在咬她的脖颈,其实是凑近了她的耳朵在悄声问她想说什么。 “救可瑜。” “凭什么?” 沈昀的声音又冷又轻,让苏青宁一时之间好像被寒冰急冻住了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沈昀她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才能让沈昀帮她。 只能抬头用恳求的眸光盯着他,希望他能心软。 “想救人就把戏演真一些,否则露了馅……”沈昀附在苏青宁耳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着话。 苏青宁耳窝子里痒酥酥的,她已是明白了沈昀的意思,但她仍然有些犹豫,毕竟她是立志要报复他的,现下要跟演亲密戏,这未免太为难她了。 可转眼就看到赵可瑜为了避免松坦思仁的骚扰又干下一碗酒,她当下急得不行,再也不管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了,一心只想着要救可瑜,要救她! 她银牙一咬,双手攀上沈昀的脖颈,主动凑到他的嘴角处,轻吻着他。 “哈哈哈,沈兄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么快就把这美人收服了。咋做到的,教教老哥我……” 松坦思仁一副又八卦又好奇还羡慕地模样凑到沈昀面前,看着苏青宁媚眼如丝地靠在他怀里,娇颜红润,又软又媚,让人心里直痒痒。 “要想美人驯服,那自然是先顺从美人心意。”沈昀毫不吝啬自己的驭女绝招,当着众人的面传授起松坦思仁来。 “哦,愿闻其详。”松坦思仁想起自己虽然喜好女色,尤其爱这颜色鲜嫩,性子火爆的女子。 但有这般颜色又有那样性子的女子多半是不在好染指的,导致他每每沾染到的女子都是些欢场女子。 她们早就被训练出来了,让她们做什么便做什么。 没点子自己的思想,便是完弄起来也是没滋没味,不甚快活。 但面前这两个就不同了。 他一早就发现了,她们俩跟大梁皇帝送来的别的舞伎都不一样。 舞跳得不如她们专业,但身段模样一样不差,而且那张脸便是被蒙着也能看出她们的桀骜不驯。 待到将她们弄到身边来后,看到她们的表现,他更像是发现了宝一样。 先前他是喜欢沈昀怀里那个妖媚温婉的小美人,但现在他更加喜欢这个端着碗大口喝酒的女子。 他也不蠢,自是看得出来这个女子猛灌自己的酒是为了不想让他碰,他不介意,谁让他就喜欢这个调调呢?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人扑倒然后让她心甘情愿被他睡了,什么强迫,什么以权势压人,没劲儿。 第六百零七章 真正征服的力量 沈昀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既有舞乐遮挡,又有松坦思仁时不时发出的响亮的笑声相和,旁的人倒是不曾听到什么,但就坐在沈昀身边的苏青宁却听了个真切。 沈昀给松坦思仁所说的驭女大招就是先顺从女子的心意,然后再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她,接下来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沈昀用着最严肃认真的表情说着混帐话,却让苏青宁恨不起来他。 因为她从松坦思仁雀跃的表情里看出来了沈昀的话起了作用。 接下来他在对待赵可瑜的时候再没有先前那样动不动就蛮横拦截她的意思。 而是让其坐在自己身边,规规矩矩地待她,也不劝她喝酒了,要不是苏青宁看到过先前他肆无忌惮占舞伎们便宜的行为,还以为他会是一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松坦思仁坚持了一会儿,大抵还是觉得没劲儿,便指着苏青宁问沈昀: “沈兄弟,你这个到哪步了?” 沈昀看他一眼,然后侧头瞧向苏青宁的眼睛,她立刻会意,这个时候她为了成全沈昀刚刚给松坦思仁传授的驭女大招,只能装作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对他有求必应,甚至主动示好。 她端起酒盏想要敬沈昀一杯,却见他笑着凑过来伸出蛇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添了一下,双眸释放出魅惑地光芒:“喂我。” 苏青宁心思一动,顿感释怀了。 她不能喝酒,她也根本一点儿也不想喝酒。 但没办法,为了救赵可瑜她必须得配合沈昀把这台戏给唱下去,否则唱衰了的话,会让松坦思仁质疑沈昀的话,然后倒霉的还是现在被他完全掌控在手心的赵可瑜。 强硬的反抗不可行,毕竟她们纵有三头六臂,本事冲天,现在也在别人的地盘上,由不得她们撒野。 只能走沈昀给的出路,用言语把松坦思仁忽悠住,暂且让他不要动歪心思,保得清白再徐徐图之。 所以苏青宁不仅配合,而且非常自觉主动。 在喂完沈昀喝酒后,又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滚进他怀里,用银钎子插了一瓣沙糖桔进他嘴里。 沈昀笑了,张嘴轻轻咬住她的手指,用牙齿给她做着手指按摩。 苏青宁震惊地看着他。 天啦,她现在才知道,沈昀居然这么会,表面看着像个从来都没有逛过花街柳巷的老学究。 但从他刚刚的行事来看,看着竟然像是个老油条了。 没几年水磨功夫,恐怕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放得开,而且手段多样吧。 苏青宁惊讶的模样落入沈昀眼中,他薄唇扬的弧度更高了,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然后当着松坦思仁的面轻吻她的下巴。 苏青宁身子一僵,下意识后退。 沈昀只是哂然一笑并没有追击,而是随即放开了她,看着松坦思仁摊了摊手,颇有些自嘲地道:“看来这位美人还没有完全被我征服。” 松坦思仁竟然跟着点了点头:“还差一点。” 毕竟前面美人都配合得挺好的,只是到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突然间反抗起来。 沈昀当即现身说法,说可以先一点点地试探她们的底线,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要妄想一步到位,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 “那样大将军倒是能得偿所愿,却少了很多乐趣。” 松坦思仁略微思考一番深觉沈昀这一套很有道理。 毕竟以前在吐番的时候,他仗着是吐番护国大将军的身份,在四处征战的时候还真的糟蹋过不少村庄的女子。 因为他手段强硬,她们中基本上没有几个是自愿的,都是被他强了的。 虽然在刺进她们中时他很有感觉,但是到了后面她们全部都像死人一样任由他施为,他又深深觉得没劲儿。 想起在吐番王朝时,那些因为看上他的高位而围绕在他身侧的女子,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还是她们带劲。 毕竟就榻上功夫那一项,可以跟他互动,让他有颇多乐趣。 “蛮横取得的东西可以得一时快乐,可这心甘情愿得到的却是永恒的快乐。”沈昀将他内心里所想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然后十分有针对性地劝了他一句。 心思被完全看破的松坦思仁根本不知道沈昀最会的并不是驭女之术,而是这一招。 他看着沈昀已经完全将他视作了自己的知己好友。 因为他实在是太懂自己了。 他能够一眼看出他的野心,也能够看出他心底的遗憾,从而为他提出解决的办法。 所以就算松坦思仁知道沈昀是大梁人,还是大梁派来与他和谈的官员,他也依旧愿意听从他的话。 这里面既有沈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同时也有松坦思仁过度的自信所造就的。 他相信他能够完全拿捏住沈昀,而且他所说的话他也实实在在地分析过了,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尤其沈昀在针对他的野心方面的分析完全对了他的心思,而且他也完美地为他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 他是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想谋事,想成功,可他最为欠缺的就是银钱。 如今沈昀一张口却给他带来了十万两黄金。 好家伙,这足够他招募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同,而吐番皇庭之中,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 他觉得他离他的成功越来越近了。 所以他信沈昀的话并不是他真的蠢,更不是他真的很好忽悠。 而是他自觉自己早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了手里。 然后才分出一点点心思来搞搞男女那点事。 平日里,他喜欢性子倔强强硬英气的女子,但在床上,他却又喜欢对他顺从,并且主动的女子…… 这是一个矛盾体,但这就是松坦思仁想要的。 沈昀只消扫他一眼,便可将他所有的心事尽收眼底。 然后他会说出直击灵魂深处的话,进一步增加他在他心中的份量,从而达成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就好比此时,松坦思仁已经完全被沈昀说服了,他再也没有像先前那样时不时地伸出咸猪手去冒犯赵可瑜,而是装成个大尾巴狼的模样彬彬有礼地与赵可瑜谈金银首饰,谈珊瑚珠宝。 不过这些话题赵可瑜并不感兴趣。 然后沈昀十分精准地把话题引到了吐番,引到了雪山,引到了骑射,引到了战争。 赵可瑜的兴趣终于被调动起来,她在这个瞬间好像忘记了她正面临的一切,与松坦思仁毫无顾忌地聊起来。 不聊不知道,一聊两个人竟然就直接聊嗨了。 他们共同的话题就是战场和骑射,越聊松坦思仁就越是兴奋,他有意无意地看着沈昀。 原来他说的话这么管用。 果然选择相信他没错! 两个人一边嗨聊,一边倒酒对碰。 苏青宁这才发现赵可瑜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刚才,在她眼皮子底下从头到尾她就瞧见赵可瑜倒了五碗酒,一碗接一碗地一口干下,可她脸上却连点红晕都没有带。 可见她这酒量真不是盖的。 苏青宁在震惊之余,忍不住想要劝一劝赵可瑜不要再喝了,就算酒量好再这样一碗接一碗地干下去也会醉吧。 这万一要是醉了,松坦思仁想对她做些什么可就危了。 但赵可瑜只是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便又继续与松坦思仁嗨聊海喝了。 这一下子营帐中所有的人都成了摆设,就连沈昀都没能再插上话。 沈昀是个识趣的,松坦思仁需要他时,他可以与他聊个不停,句句都能戳中关键。 而现在松坦思仁不需要他了,他便也能完全地安静下来做到一言不发,真正的收放自如。 可苏青宁却不像他这样沉稳淡定。 她此番是带着任务来的,她要救出被松坦思仁抓走的陶晋仁。 但前面有曹次辅的试探,她发现松坦思仁根本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她必须得想办法! 只是此时身在敌营,四周都是敌人,她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实在是做不了什么,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目光投向沈昀,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用口型说了陶晋仁的名字。 沈昀瞪了她一眼,没好气捏了一块果点塞到她嘴里,不让她再比划。 “唔……”苏青宁嘴巴顿时被塞满了,她不满地嘟囔,却听见身后的松坦思仁终于从与赵可瑜的嗨聊中醒过神来。 不过他此时却是无比地沉迷与赵可瑜聊天的感觉,便有些嫌弃身边人的多余了。 他大手一挥解散了宴席,说天色已晚,让大家散了。 这意思大家细品一下顿时都明白了,于是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大将军请的客人 营帐内,松坦思仁靠坐在地垫上,正在低头温酒,身旁是两个穿着清凉的舞伎,外露的手臂和脖颈全是红红的草莓印。 手边放着一沓文书,身后的床榻上堆着凌乱的被褥。 上面满满都是大战过无数场的痕迹。 苏青宁瞧得脸颊当即一红,忍不住低下头去。 沈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寻常地与松坦思仁打着招呼,还问他昨夜睡得怎么样? 松坦思仁哈哈大笑,指着身旁两个舞伎身上的印痕眯着眼睛说:“沈兄弟你看呢?” “哈哈哈,大将军倒是有趣。”沈昀适时地奉上笑容,察觉松坦思仁的目光在苏青宁身上扫荡,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搂着人靠近自己。 松坦思仁瞧苏青宁正瞧得带劲,昨夜在灯下瞧,她虽不是生得最美的,但是最得他心意的。 如今借着日光一看,她果真生得极招人喜爱,他都点儿后悔昨日让给沈昀了。 心里想是这么想的,但瞧见沈昀的动作后,松坦思仁一愣,立马识趣地移开了。 男人嘛说话还是要算话的,既然已经说了把她让给他了,又何来的反悔一说。 女人而已! 松坦思仁表面带着让苏青宁看着有些智障的笑容,但心里却已经转动了无数个轱辘。 要不是他那双细缝一般的眼睛里精光闪闪,苏青宁还真的会小瞧他,以为他就是绣花枕头表面功夫。 但很明显,他不是! 苏青宁意识到沈昀这么重视的对手,而且再加上她刚刚看到的人影,她想他肯定不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酒囊饭袋一般模样。 也不可能仅仅只是用酒色财气就能收买得了。 否则他如何指挥这十万大军一路从吐番杀到大明都城来。 这样的行动绝非庸人能够指挥得了。 所以沈昀自有他重视的道理。 两人就着昨日的话题周旋了一下,在松坦思仁的要求下,沈昀大概分享了昨夜与苏青宁的美事,听得松坦思仁脸上生出猥琐的表情,端到嘴边的酒也不喝了,兀自听着沈昀讲述。 “总之一句话,多谢大将军让在下享受如此美人。”沈昀是个多面体,在朝中浸银这么久,早就学会了当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番带着颜色的描述再加上他诚恳的道谢逗得松坦思仁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不停地用更加露骨的话来表达昨夜的激青。 苏青宁听着那般下流的言辞心里“突突”地乱跳,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遮挡住他们的说话声。 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事先察觉到的沈昀拉进怀里,低头在她的颈窝间一阵乱嗅,还轻声警告她:“美人不要乱动。” 苏青宁的脸完全埋到了他的怀里,一张如玉的脸蛋被挤得生生变了形。 她深呼吸一口,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 好在他们在一番交流之后,沈昀开始了正事的商谈。 “国书已经送到,酒也喝了,大将军何时能退兵?” 松坦思仁看着直白的沈昀,眯着眼睛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这要是昨夜可能我就回答你了,可现在嘛……不好说,不好说。” 沈昀俊眉一拧,深幽的眼眸一紧,脸上一闪而过一道疑惑。 “大将军这是何意?”他可记得很清楚,昨夜他提及这事儿的时候,松坦思仁可是很干脆地回应了的,虽然没有最终点头签下国书,但言语间也说会好好地考虑一下,沈昀当时听着是有戏的。 只是才过了一个夜晚,他这口风听着完全不对劲了。 沈昀面上表情不显,心里却忍不住想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松坦思仁的想法。 可是仅仅只是一夜而已,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事儿要是捋不清楚,和谈退兵的事就没法继续谈下去。 沈昀转而说起陶晋仁的事情来。 “陶晋仁,哼,要不是他在保定府拼死抵挡,我他娘的早就到这里来了,都他娘的害老子损失了好几号兄弟。”松坦思仁说起他满肚子不快,手里的酒盏被他用手捏得紧紧的,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把杯子捏烂。 苏青宁听着他这强盗逻辑,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嘿,真是好笑了,他带着吐番人都打到大梁境内来了,还不许人一个当地知府组织军队来抗战? 难道要主动打开城门迎他进去吗? 苏青宁心里气不过,忍不住从沈昀怀里拱出来,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眼珠,她悄悄侧头盯紧沈昀的下腭线,她倒想听听这个时候他怎么说。 沈昀沉吟片刻道:“分列两国,各为其主罢了,大将军何必动气。”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松坦思仁闭上了嘴。 事实上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自己就意识到那话说得不对劲。 他又不蠢,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与陶晋仁之间乃是敌人,他要攻打他,他组织军队抵抗他才是正理,否则那才是真的让他瞧不起了。 不过这会儿他是话赶话,再加上他因为在沈昀面前言而无信导致他故意胡乱说些话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好化解沈昀对于议和退兵之事的忽略。 “倒也是,终归是各为其主罢了。 不过还是你们大梁军队不行,不然又怎么可能让我到了这里。” 这话松坦思仁实在是说得很不客气。 沈昀看他一眼,只见他满眼都是狂妄和张扬。 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毕竟他们一个吐番邦子,以往就只能在西疆边界打下酱油,艰难地抢些东西过冬。 而这次竟然让他接连攻下十数城,一路高歌猛进,打到京城脚下。 他身为吐番将领,得意也是能理解的。 但这话里透着侮辱大梁的意思,他身为大梁朝臣当然不能忍。 “大将军此言差矣。”沈昀驳道。 他说如果他觉得大梁军队不行,不如就此退出去,再到边疆试着打一打,看看还能不能如期打到这里。 松坦思仁不过是随口吹了一个牛皮,根本没想到沈昀居然会反驳他,还用这样的假设…… 他默了,因为不仅沈昀清楚,就连此时得意洋洋的他自己也甚是明白,这次他能够打进大梁都城,兵临城下,可不仅仅只是他吐番将士英勇无畏。 其实这其中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某些不能说的秘密。 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他绝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哈哈哈,沈兄弟,你津有趣得紧,我撤走了,你们大梁皇帝倒是如愿了,可我呢?我手下将士呢?谁来操心他们的吃用住行?” “十万两黄金足够大将军再招个十万兵马,吃上个三五年了。”沈昀直指问题关键。 意思你既然说自己是为了金银钱财而来,那么现在大梁已经做了退让,给了你这些东西了,那么你便可以走了。 “哎,沈兄弟是不知道本将军的难处。”松坦思仁一听话题又绕了回来,连忙诉苦。 苏青宁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回,你一句我一句,句句说得让人心惊胆战。 她好几次都觉得沈昀的话说得太强硬了,生怕松坦思仁那个暴脾气会突然间暴躁起来,然后发扯着沈昀的颈脖子狂揍。 然而并没有,直到辩论结束,松坦思仁也没有动手,沈昀的每句话都说在他的点子上,让他既惊且怒,但又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一时之间他很是抑郁。 不由得挥手赶人。 赶的自然是苏青宁和另外两个舞伎。 见状,苏青宁连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昀后,拉了一把两人,三人匆匆而出。 苏青宁顶着寒风站在帐篷外支愣着身子偷听里面的动静。 “大将军,你既唤我一声兄弟,那兄弟我便不得不与你说实话。 议和的事情尚可以慢慢谈,但这次我必要带走陶大人。 他是我大梁的官员,长期住在吐番营帐之中算什么事。” 沈昀这话说的真的很沈昀,苏青宁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 不过她不能笑,她还在等松坦思仁的回答。 很明显松坦思仁犹豫了,因为好半晌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苏青宁静静地等着,可还没有等到就看见先前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又出现了。 他竟然也在偷听! 苏青宁瞧了一眼营帐前站得笔直的四个侍卫,朝他们指了指那个偷听的身影。 可侍卫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依旧站在原地,跟个木桩子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喂,这位小哥,那里有人。”苏青宁走近了悄声道。 那侍卫瞥她一眼,似是懒得理她,但苏青宁可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在她确定了这些侍卫不会把她怎么样之后,她扯了扯离她最近的那个高个子侍卫继续提醒。 搅得他实在心烦后他没好气地道:“那是俄们大将军客人。” 他的大梁官话说得很是别扭,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西北边疆的味道。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苏青宁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松坦思仁的客人,这是何意? 第六百一十二章 被追得走投无路 苏青宁有意想要多问一句,但见那侍卫却是个锯嘴葫芦,说了那么一句之后,不管她再怎么样询问他就是不肯再开口了。 苏青宁看着那道身影似乎听够了,抬脚往左侧方向拐进去,她假装要内急,连忙起身从另一个方向躲开侍卫的视线绕了半圈跟上去。 她倒要看看他在这个时机点,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或许松坦思仁之前的改口是不是与他有关。 苏青宁想着小心翼翼地跟上去,那人对这营地似乎很是熟悉,自如地在其中穿梭,根本不需要人带路,左转右转,右转左转,几个来回苏青宁就在其中被绕晕了。 她看着四周都长得差不多的营帐,内心一下子慌了。 遭了,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深处何处呢? 更不知道怎么样从这里回到先前的地方? 苏青宁在短暂的抑郁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回什么回,她现在只要把面前这个鬼鬼祟祟在营帐之中乱转悠的男人跟紧了就行。 以他刚刚在松坦思仁营帐中出入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很快就会转悠回去。 然而事情出乎于苏青宁的意料之外了。 那人背着手穿越了大片营帐,最后停在了一顶看着很不显眼的普通帐篷外面。 里面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主动掀开了帘帐,苏青宁连忙凝眸细看,那人却是一个留着山头胡须的老人。 他身形瘦弱,脸上长着好几块老人斑,走路的时候有些颤颤巍巍的。 他看到来人后很是高兴:“丁大人?” “刘先生。”丁文山鞠躬行礼,显得很是恭敬。 被称作刘先生的老人迎了丁文山进去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呢?” “刘先生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听说京城来的那位沈大人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本事大得很,这要是让他继续在将军面前游说,你可知道后果很严重!” 松坦思仁看似是个果决坚定的人,但其实在一些大事之上,他总是会习惯性地多思考几回,此时未到最后关头,他可能随时随地都会改变想法。 丁文山显然有些惊讶:“可是大将军他已经答应了,他与那一位可是事先约定过的……” 苏青宁正听到要紧关头,却突然听到那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暴喝一声打断丁文山的话,朝着外头吼过来:“是谁在外面……” 苏青宁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连忙转身就跑。 此时她也顾不上分辨方向了,反正哪里的营帐越多,她就往哪里头钻。 她祈祷他们不知道是她躲在那里,更祈祷他们俩一个老头一个文弱书生追不上她,让她可以有时间逃出去。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老头在这营地之中似乎是个有身份的人。 他一声怒喝,先前在外围巡逻的侍卫全都跳了出来,朝着老头所指的方向追来。 苏青宁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心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天啦,那些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只要她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会被他们追上。 她紧张到不行,咬着嘴唇强挺着放开手脚狂奔。 可她哪里是那些常年在战场上打仗的兵溜子的对手。 跑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将他们甩开。 她急得不行,看到四处都是营帐,想着要不要钻进去,但再一想,她一旦停下了就等于给自己画地为牢了。 她脑子里正在混乱地思考着,脚下也丝毫未曾减缓。 突然间一个趔趄,一双手从身侧某个帐篷里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她。 “啊……”苏青宁下意识想大叫,但这叫声还没有溢出来就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因为她眼尖的看出了那道拉住她的身影。 是她熟悉的人——烟儿和花儿。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苏青宁反应过来眨眨眼睛看着她们。 “嘘,小姐暂时别说话,他们过来了。”烟儿一边拉着她一边谨慎地看着外面。 苏青宁透过缝隙也看到了快步奔走而来的身影,立时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 还好那些径直跑了过去,就在苏青宁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跑在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失去了一直追踪着的苏青宁的身影,故而怀疑她躲起来了。 不过四下都是营帐,他睁大眼睛打探着四周,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在周围的营帐打量来打量去,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阿虎,你怎么不追呢?”走在后面的另一个小队的领头人问道。 “人跟丢了,可能就躲这些营帐里。”阿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还等什么,搜。”后来的领头人一挥手,大声道。 “慢,慢,慢,阿胶兄,这一圈是吉祥将军的营帐,要是贸然跑进去,怕是不好交差。” “哼,你怕没法子跟吉祥将军交差,就不怕没法子跟大将军交差吗?”阿胶仰着头一脸无畏。 “哎,好,好吧,大家都放机灵点,尽量不要叨扰到吉祥将军的人。”阿虎谨慎地下令。 两队人马分散开来,各个营帐地掀开查看起来。 苏青宁看着他们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开始搜过来。 心头“咚咚”直跳,照他们这样子搜下去,迟早会搜过来。 她待在这里极不安全。 她四下看了看,令人无奈的是这个帐篷里只有一个入口,同时也是出口。 连个后路都没给她留。 她紧握着双拳,手心里湿乎乎的,已经被汗浸湿了。 “小姐,你别怕,大不了我替你担了。”烟儿也是一脸焦急,她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真的搜索起帐篷来。 苏青宁摇头,她自己做下的事情,当然不能让烟儿替她担,她左右看看,突然灵机一动问道:“你们两个都跟了那个啥子吉祥将军吗?” 她刚刚在那位叫阿虎的嘴里好像听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名。 烟儿点点头说是的,苏青宁眼睛一亮道:“我有办法了。” 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她们俩上了矮矮的长榻,让她们一人躺了一边,自己则往中间一躺,扯过皮毛襑子兜头盖下,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刚刚把自己盖下的那当头,帘帐已经被人掀起来了。 来人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先是捧过来一个头往里头瞄了一眼,没见着里面的正主儿,便朝外面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帘帐被掀得高高的,陆续钻进来三四个人。 他们先扫视了一眼在四周,最后才在长榻上发现几道身影。 “啊……作死呀,你们是什么人……嗯,怎么是你们……找我们姐妹做甚?”烟儿不知道何时把衣衫褪下了一半,露出一双雪白如莲藕的玉臂,姿态娇媚妖娆,声音慵懒妩媚,引人遐想。 第六百一十四章 她能求他到何地步 不大不小的帐篷里,摆放着一几一架,以及墨绿色圆形的地毯,一张低矮的长榻。 简单的一眼就能完全看透,根本无处躲藏。 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那张长榻了。 而此时在那上面并排躺着两个妙龄女子。 她们一个衣着半敞,露出一双玉白的胳膊,一个裙摆上掀,玉退半露…… 四个负责搜查的人哪里想到会看到这副场面,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口水流到地面都不知道擦一擦。 “喂,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娘也敢看。”烟儿将衣衫拉拢,柳眉倒竖,装出凶蛮的模样。 “就是,我们姐妹现在可是吉祥将军的人,还不滚出去!”花儿也顺势把裙摆放下,将冻得冰凉的玉退盖住。 两人说话时都是一边放电一边怒喝,搞得那四人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沉迷。 但最终领头的的阿虎反应过来了。他们可以不给这两位大梁舞伎的面子,但却不得不给吉祥将军的面子。 他现在可是大将军面前的第一红人。 这次他们能够这么迅速地打到大梁都城,吉祥将军占了起码一半的功劳。 阿虎“嘿嘿”笑道,朝其他三人招了招手:“既是这样,我们撤。” 阿胶胆大心色,瞧着那两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但被阿虎一把扯住衣袖拽了出去。 出了营帐,阿胶颇有些不高兴地道:“哎,虎哥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看够了。” “看什么看,你没听她们说吗?她们现在是吉祥将军的人,你不怕死吗?” “嘿,我才不信,吉祥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她们两个大梁来的舞伎,他就不怕……不怕……” “行了,怕什么怕,吉祥将军是从雪山上下来的,他没妻没妾,又没家人,怕谁?只要是他自己喜欢了,谁也说不得他什么。”阿虎越说越清醒,再一次拉着阿胶离开。 可阿胶实在是被烟儿和花儿的魅样钩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还嘟囔着说吉祥将军就算现在喜欢她们,但相信很快就会厌了的,她们反正只是舞伎而已,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玩过了,他们碰一碰应该也没什么。 “拉倒吧你。你给我记好了,她们以前不管是做什么的,现在是吉祥将军的人。 弃与不弃,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别再打她们的主意。” 阿虎无比清醒,并且是越说越把自己给劝服了的感觉。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苏青宁迟迟不敢动弹,生怕他们杀个回马枪。 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为止,她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条缝,看着门口。 “出来吧,小姐,他们走了。”烟儿已经赤着脚走到门口掀开门窗往外看了一眼。 她确定看不到任何人影之后才开口相邀。 苏青宁这才敢钻出背窝,发泄似的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力气用得过大,连胸口都吸疼了。 连着呛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哎,小姐,你没事吧?”烟儿被苏青宁吓了一跳,连忙来拍她的背。 苏青宁忙摇头,示意她没事:“咳咳……就是吸气吸大了,咳咳……”一般这样的情况不说话咳完这波就好了。 好一会儿功夫,苏青宁终于缓过来了。 她坐下喝了一杯花儿倒给她的热茶压压惊。 然后想起刚刚阿虎所说的事,她拉住两人询问她们的想法。 “你们,你们跟那个什么吉祥将军是怎么回事?” 虽然之前已经听两人说起过她们现在是跟着吉祥将军的事情。 但她并不甚了解那位吉祥将军的为人。 想想要是真如阿虎所说,他现在喜欢着烟儿、花儿两姐妹,但过不了多久就玩厌了,弃了她们,那该怎么办? 要是还在大梁的地盘倒是好说,她还能派人把她们接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她们两人真是帮了她很大的忙。 但要是吉祥将军把她们带着回了他们吐番,她们俩再遇到什么事,那该怎么办?烟儿却笑着摇头:“小姐放心,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这事儿,我们姐妹二人想是没问题的,他……他应当不会抛弃我们二人。” 烟儿边说边红了脸颊,竟生出了阵阵羞涩之意。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许是他们三人之间经过这一夜已经约定过什么了。 而这约定给了烟儿说这话的勇气和基础。 她心下稍微放宽了些,但想到如果她们被带去吐番,她还是有些不安,遂提醒道:“你们真的愿意跟着他去吐番。” “吉祥哥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小姐放心,我们都与吉祥哥说好了。”烟儿没说话,花儿在一旁嘴快地回了一句。 苏青宁一怔,听着她叫吉祥将军的称呼,她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说了,无关嫉妒,无关羡慕,只是莫名其妙地为她们心疼。 她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们居然对那吉祥将军生出了这么多的信心。 不过这终究是她们的事,只是因为她们是她和赵可瑜买来带出来的,再加上她们姐妹俩一直帮着她,这让她心里一心只盼着她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 “我,这是你们的选择,按理说我不应该干涉太多,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一会儿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回到京城后就给你们消籍。” 烟儿和花儿一听同时瞪大了眼睛,她们没想到只是举手之劳救了苏青宁一命,居然能够赎身,而且还能够消籍贯。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大惊喜,让大人不由得喜形于色。 “太,太好了,这,这是真的吗?”花儿嘴快地追问苏青宁。 “当然是真的,你们虽是两个弱女子,但你们一再地帮我,我做这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多谢你们。” “不,不谢,谢小姐。”烟儿哽咽着,用手捂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青宁笑笑请她们带她回到沈昀所住的帐篷,她是个路盲,平常除了经常走,而且极有特色的路,她能勉强找到以外,在这样全是帐篷的地方,她能找到回去的路就怪了。 烟儿用丝帕擦干眼泪,扭身回去拿了一件带斗篷的披风,搭在苏青宁身上,外面风大,这是怕她冷。 苏青宁笑着道谢,三人往门口走,还没等掀开帘帐,就看到它自己掀了起来…… 呃,当然不是自己掀起来的,是有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掀起来的。 “啊……大人。”苏青宁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后惊呼出声。 没错,来人便是沈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总之就是如此精确地找过来了。 “跟我走。”沈昀扫了烟儿和花儿一眼,然后不悦地皱了皱眉。 就算他知道这两人帮了苏青宁,但她们扬州瘦马,花街暗门子的身份也让他喜欢不起来。 他又不是吐番人,可以做到不问女子的出身。 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的! “哎……大人,等等,我问你个事呗。”苏青宁看到了沈昀脸上的不悦神色,但想想她在这个地方没有自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烟儿和花儿,便鼓起勇气拖住沈昀把心里之前想的事说了出来。 “你身上有没有银票?” 沈昀瞪她:“有又怎么样,在这里你还能把银票花出去?”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借我两千两。”苏青宁欣喜地拖着沈昀的衣袖请求道。 沈昀不解,横着她摇头,直白地拒绝:“不借。”他倒不是真心不想借,而是认为苏青宁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把银票花出去,放在身上只能是个累赘。 “大人。”苏青宁知道沈昀一向吃软不吃硬,连忙摇着他的手撒娇。 “大人,求求你借我点吧,我回京就还你,你也知道,我家会所生意很好,而且我老家的聚星斋生意也红火,我肯定能还你的。” 沈昀看她娇娇柔柔的,说话声音软糯甜美,心里早就软得不像话了,这会儿别说是借她两千两了,就是白给她两万两他也愿意呀。 只是这般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他忍不住拿捏了一下身份,想要更多,于是他不动如山地看着苏青宁。 他倒要看看,她能够为这两千两求到什么地步? 第六百一十五章 给你两千两够吗 苏青宁身体寒凉,天生畏寒,但沈昀却是个火热的体质,他平日里就不怕冷,大冷的冬天也就只着一件夹棉的薄袄衫而已。 每次苏青宁在靠近沈昀时,就会觉得身上无比的舒服,就好比此时。 她摇着沈昀的手臂,人难免会贴上去,这一贴,顿时将刚刚她从被窝里钻出来被寒风一吹之后的那股寒意给驱散了。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看着沈昀,双手突然攀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接着仰着下巴软软地撒娇:“大人,你看这样可以吗?” 沈昀看着她,脸上保持着被青吻后的震惊,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地伸出手指按了按嘴唇,心里涌过无数的热流,刺激得他心神荡漾。 只可惜此时是在别人的营帐里,他纵使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没有办法做,只能按压下来,一手掏出银票,一手捏住苏青宁的下巴,沉声道:“两千两够吗?” 苏青宁心头一喜,挣脱沈昀的手,抢过银票递向烟儿和花儿问了她们同样的问题。 “啊……两千两,小姐是要把银票给我们?”烟儿看到伸在面前的银票有些不敢伸手来接。 “当然,这银票不给你们给谁?”苏青宁歪着头笑得一脸清纯。 她要不是把自己打扮成舞伎,没来得及往身上塞银票,何至于要出卖尊严求助沈昀。 “这,这太多了,两千两太多了!”烟儿嗫嚅着,连连摇头不敢收。 苏青宁一把塞进她怀里道:“这是你们帮我的报酬,是你们该得的,如果刚刚没有你们,我可能就被抓了。”到那个时候有再多的钱都无济于事。 所以救命之恩,这才两千两而已,哪里到哪里哦。 烟儿怔了一下,在苏青宁的强势盯视下收了起来。 苏青宁这才高兴起来,解释说:“这银票我也不是乱给的。你们既然决定了要跟着那什么吉祥将军去吐番了。 我想着大家以后离得远了,万一你们在那里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了,给我送信,一时半会儿的我可能收不到,这也算是给你们一点信心和勇气,毕竟有钱在怀,心不慌嘛。” “小姐,多谢小姐……”苏青宁说得轻松,却成功地把烟儿和花儿都给惹哭了。 她们是感动的。 原本她们被苏青宁和赵可瑜两个女子买走,其实也是她们心甘情愿的。 她们已经二十五岁了,过了花街女子最美好的年华,留在孟妈妈那里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处了。 只是赎买她们的价格太高了,有钱人家未必看得上她们。 没钱想买她们的什么是多,可奈何数百上千两的银子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手的。 而且更不用说,她们二人因为是亲生姐妹,所以她们被赎买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两姐妹要在一起。 她们本该早早被赎买出来,可因为这个条件和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们一直没有卖出去,又因为年龄大了,没法子出街,只能偶尔接待几个以前的老恩客。 孟妈妈虽然不至于像别的老保子那样一心掉进钱眼里,但也没有办法一直这样养着她们姐妹俩。 这样的日子处下去,只会把原先建立的情分一点一点地磨了下去。 还好,她们遇到了苏青宁和赵可瑜两位小姐。 她们不仅没有压她们的身价,还把她们两个人一并赎买了出来。 刚刚还说要把她们的卖身契还了,消了她们的贱籍,现在更是还要赠送她们两千两。 太多了,苏小姐待她们也太好了。 “收下吧,你们也看到了,这银钱我已经借到手了,而且借得还挺不容易的,所以,别让我失望。”苏青宁靠近她们小声吐槽着沈昀刚刚的作派。 烟儿红着眼睛一头跪下:“小姐,我们何徳何能,能够遇到你……” “以心换心,你们也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好好的,仅此而已,嘘,快别说了,有人过来了。”苏青宁说着催促烟儿把银票藏好,自己则在沈昀的带领下离开这里。 他们一走,传闻中的吉祥将军便回来了。 “将军安好。”烟儿和花儿收拾好银票,脸上的眼泪却已经来不及擦干,只能顶着寒风迎上去。 “你们哭了,是谁欺负你们了?”吉祥将军一手扶起一个,揽在怀里,揩揩烟儿的脸颊,又抚了抚花儿的脸颊。 “没,没事,我们姐妹很好,就是一夜醒来没看到将军,心里着慌,以为将军不要我们姐妹了,这就忍不住伤心了。”烟儿反应快,立刻编出了一套男人想听的话。 闻言吉祥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透过寒风送进苏青宁和沈昀的耳朵里。 苏青宁停下脚步,侧头去看,只见吉祥将军一边搂了一个,笑过之后在两人的脸颊上各自卬上一个吻,他格外珍惜地道:“不会的,你们是雪山之神赐给我的,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好了,别哭了。” 好温柔的声音,苏青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位吉祥将军。 只可惜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那是一个高大雄壮的男人,虎背熊腰,格外壮硕,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像一座山,让人看着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而且他对着烟花两姐妹说话时还那么温柔。 难怪姐妹俩认定了他。 苏青宁放下心来,抬脚想离开。 沈昀却不悦了,他靠在营帐旁的一棵柏树上,不动了。 “大人?”苏青宁小声喊道。 沈昀侧过脸去,不高兴地道:“怎么,你也觉得那劳什子吉祥将军很好,想回去找他?” 这话说得苏青宁一下子不高兴了。 她刚刚之所以停下来看,完全是因为她想关心关心烟花姐妹俩的终身幸福,顺便也替她们把把关,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至于旁的,她半点都没有想。 可沈昀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对她的不信任,同时也是对她的侮辱。 她咬唇低吼:“沈昀……” 沈昀说完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语气的不对劲。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跟他一向睿智理性的性格不符。 沈昀凝视着苏青宁,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在苏青宁面前下乘。 他明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依然拧着眉头无比镇定。 苏青宁看着他,知道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句道歉的话难如登天。 索性她也没有什么渴求的,瞪了一眼沈昀就慢悠悠地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天是真的冷,她受不住了。 “站住。”沈昀却突然开口,同时强行伸手把她拉了回来,一把扣在怀里,低头,覆上她的唇,一系列的动作快如闪电,苏青宁直到被吻得喘不过气才反应过来沈昀现在正在做的事。 “唔……你,你放开我。”被含住的唇让她的话显得含糊不清。 沈昀双唇都在忙活,无瑕理会她,苏青宁呜呜咽咽地挥舞着双手来推他,却反而被沈昀制住将她不听话的双手往她脑后一按,单手便将她禁锢住。 苏青宁傻眼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大人你在吃醋吗 背风的矮坡下,零星地长着几棵柏树,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营帐分布其中。 苏青宁被沈昀按倒在树前,毫无还手之力,被迫仰起下巴任他搓磨。 她摇着头低吟:“放开我!” 沈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清冷一片,但内心却火热无比,他依旧是不说话,但手里和嘴上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仅不打算放过她,嘴上的动作反而更加剧烈,使得苏青宁连模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低低的口申口口今在两人的纯齿间流转。 “惩罚”得差不多了,沈昀才松才她的纯,看到薄而莹润的纯上红肿一片,他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了一下。 “嘶,疼……”苏青宁下意识轻呼。 沈昀眸中显现出心疼,凑过来,鼻子对着她的鼻子,轻轻地用纯点了一下。 他的纯菲薄而温热,竟让苏青宁才被他弄得肿痛不已的唇角感到了一抹舒适。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沈昀的脸色心情十分复杂。 他这个人在她面前时表面上看着就好像是面瘫一样,除了清淡冷漠以外,似乎就没有第二种表情了。 但如果看他的眼神便能知晓他的心事。 她又蠢,沈昀这样一番骚操作,她要是还看不懂的话,那就白瞎了她在现代看过的无数的言情小说。 “大人!”她收了委屈和痛苦的面容,轻柔地唤他。 沈昀惊讶于她表情的转换,刚刚还狠瞪着他,一副生气的模样,这会儿居然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了。 他转眸看着她。 “大人刚刚是吃醋了吗?”苏青宁一字一顿平静地问着。 沈昀挑眉,毫不犹豫:“没有!” 苏青宁一直看着他的眼神,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早已经让她看在了眼里。 没有才怪,不过这个样子的沈昀可真是不多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她决心奋起直追,眉心一舒,轻轻挣扎了一下,示意沈昀松开她的双手。 沈昀刚刚是为了更好的青吻她,如今既然已经过了,便抬手松开了她。 得到自由的苏青宁并没有转身离开,反而主动抬手放到了沈昀的肩上,一手搭一只,圈到他的脖颈上。 修长细削的手指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地摩挲着,修剪得圆润的手指甲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划过,轻而缓,引得沈昀内心里涌过阵阵暖流,一下子流遍了四肢百骸。 他心头一动,低眸看向苏青宁。 只见她俏颜舒张,眉眼含笑,面容温柔,这是不同于寻常的苏青宁,她的脸她的眼仿佛有一股魔力似的,让人一眼看到,像要陷进去了。 “大人,你喜欢我对吗?”苏青宁充满着魅惑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沈昀的耳边。 他被那空灵飘渺地声音引诱着,情不自禁地点头。 苏青宁笑了,沈昀的回答让她找到了自信。 她从前以为沈昀对她只是起于报复的心理,所以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沈昀从未把她当回事。 所以才会轻易地伤害她。 她这才想要报复性地钩引他,然后甩掉他,以便报自己被耍之仇。 这种情感上的仇来得很是莫名其妙。 原本她应该是畏惧于沈昀的。 所以当她得知他要娶玉珠珠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立马退出他的生活,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事实她原本是想这样做的。 可沈昀千不该万不该,在已经与玉珠珠定下婚约时还要再来招惹她。 于是她终于气不过生出了报复之心。 只是从这些报复的日子看来,她好像丝毫没有进展,她没有感受到沈昀对她的喜欢。 她以为她是失败的。 但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间了悟了。 沈昀就不一个普通人,所以在判断他的思想动态的时候她也不能从普通人的角度出发。 就好比别人吃醋肯定是把人好好哄一顿,而他却是直接强吻,不是温柔的那种,而是十分粗鲁的,好像施暴一般,让人害怕。 但经过她细细的分析,苏青宁想那应该是吃醋。 不管他是否喜欢她,但依沈昀的性格,他应该是占有欲很强的那种,可能是她这些日子主动呆在他的身边,没有出任何幺蛾子,让他觉得她应该是属于他的。 这种自然而然的占有最是吓人,因而他便来不及掩饰他,直接流露出了他的真实情感, 所以她才果断地判断他吃醋了。 “女人,这里是他国军营,不要玩。”沈昀被苏青宁勾得邪火都冒出来了,他看了看四周,要不是这里不方便,他可能真的会把她撂倒在地,狠狠地虐一顿。 苏青宁轻轻一笑,心道要不是这里是他国营地,她还不敢这样了。 她也是害怕会真的引又得他失去理智,然后把她办了。 “这是利息,大人觉得如何?”苏青宁凑在他的耳廓边轻声言语,那声音既娇且媚,沈昀低吼一声,掐住她的腰肢狠狠地凑到她的锁骨间汲取她的香甜。 “大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吃那无名的醋,瞧瞧都把小女子给酸死了。”苏青宁学了烟儿和花儿说话的语气,一步一步地钩着沈昀。 “苏青宁,别再说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沈昀深呼吸,试图抹开心底冒出来的不合时宜的冲动想法。 苏青宁偏不,她看出沈昀内心某个地方有冲动,可在这里他不敢,她就笃定了这一点,便故意继续钩他。 “大人,人家只是说了实话,你倒不愿意听了,难道想听假话。” 她边说边踮着脚俯在沈昀的脸颊处,轻轻吹声,然后最纯有意无意地贴着他的下巴刮过,灼热的呼吸和娇软的红唇让沈昀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他内心的谷欠望此时就像要决堤的大坝,很快就要冲堤而出,将两人淹没。 他用力地拥住苏青宁的身子,力气大地就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去了。 “嗯,大人,人家疼。”苏青宁为把沈昀的情绪调动到这个份上而高兴。 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坐怀不乱地柳下惠,原来也不过如此。 心里这般想着,她的手指却没有闲着,从沈昀的后脖颈一路下滑,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他的宽阔有力的脊背轻轻地点着,引起沈昀阵阵颤栗。 这样的感觉好像很多次以来沈昀调戏她时的感觉。 她兴奋异常,觉得自己终于掌握了沈昀的短板。 却不想,沈昀已经将她牢牢地记下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样对待她。 沈昀不愧是沈昀,被苏青宁主动的行为钩得失控了一会儿之后,他很快就找回了自我,一把将苏青宁粘在他身上的身体推开,紧捏着她的下巴沉声警告:“苏青宁,差不多够了,再闹我不介意在这里要了你!” 苏青宁眨眨眼睛,娇区一软靠在他怀里,她知道他不会。 他提防心最是强,他绝不会在他国营地让自己放松到那个地步。 他就算放心她也不会放心吐番人。 她撒娇:“人家没闹,只是想让大人放心,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别的都入不了我的眼。” 说这话时,苏青宁的头是靠在沈昀的胸口处,话说完,她便听到他的胸口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苏青宁低眸,心情一下子好了。 原来他也是会心动的人。 她想之前她钩引他的策略不对,端着身份他怎么可能入套了,就得像现在这样,没皮没脸地,假话套话往外奔,就不信他一个古人受得了她有意为之一整套甜言蜜语。 苏青宁按下火热的心潮,主动退出他的胸膛,改牵住他的手,请她带她回去。 沈昀原是想要惩罚她,却反而被她闹得丢盔弃甲,不好再闹她,握了她的手领着她回到两人昨夜歇息的营帐。 为免苏青宁又再钩他,沈昀连忙说起正事。 “他已经决定释放陶大人。” “真的吗?”苏青宁闻言,惊喜地追问。 “人马上就放,接了人你们立马离开。”沈昀沉声道。 苏青宁不解: “你不跟我们一道走吗?” 沈昀摇头:“我身负内阁托付,前来议和,如今他还没有答应退兵,走不了。” “那,那要不要在这里陪着你等一等?”苏青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个话,说完之后就悄悄地在心里祈祷,沈昀千万不要同意,千万不要同意,谁特么想在这里陪着他,她只是顺着套路随口说一句罢了。 沈昀低眸看着苏青宁,她眼珠微微转动,一听这话就不是真心的,他轻笑一声道:“你要是愿意,那自然是极好的。” 苏青宁心头一凉,暗道:“完了,完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我不走了陪着你 苏青宁被沈昀的回答惊到了,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管理表情。 她惊恐担忧的脸色一下子被沈昀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心头一沉,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不过他也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随口逗逗她罢了。 “你要是不愿意便罢了。”沈昀很快开口。 “啊,我,人家倒不是不愿意,人家很愿意陪着大人,只是,只是害怕松坦思仁……”苏青宁意识到自己被沈昀耍了,话锋一转,立刻表真心。 “你们吃过午饭后便离开,不要节外生枝。”沈昀虽然不再相信苏青宁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但谁让她说话娇娇软软的让他不忍苛责她,只好由得她去了。 “哎,好嘞。”苏青宁心想这趟出行倒是值了。 她们想救的人能救出来,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当下她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立刻寻了人去找赵可瑜。 人来了之后,她把沈昀告诉她的话说了,让她准备着,时间一到她们要赶紧走人。 沈昀看苏青宁找到了赵可瑜,便问她们是否准备好了。 两人点头,他便招出杜三,两个人分头行动。 他去接陶晋仁,让杜三送她们到营地大门口。 苏青宁疑惑,沈昀这边似乎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意外,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催她们离开。 毕竟现在时间还未到。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苏青宁忍不住问道。 沈昀看时间紧急没瞒着她:“松坦思仁此人阴晴不定,怕迟则生变,你们马上离开。” 苏青宁一听,心里便紧了起来,原来松坦思仁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一开始是十分不情愿释放陶晋仁的。 不管沈昀用什么条件诱导,他都不肯松口,最后他咬咬牙又加了一万两黄金的筹码才引得他松了口。 但看他那模样,还是犹豫的,所以沈昀让他们趁着松坦思仁还没有反悔的时候赶紧走,不要停留,以免给松坦思仁后悔的时间。 沈昀用松坦思仁给的通行证,将他们送出营地,眼看着离着那数十个蒙古包一样的营帐越来越远,苏青宁不由得担心起沈昀来: “那大人,我们走了,松坦思仁后悔了你怎么办?” 沈昀她终究还知道关心他,他倒也没白帮她。 沈昀心下微微满足,拍拍苏青宁的肩膀道:“我乃大梁朝臣,又负责此次议和之事,在黄金还没有送达之前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苏青宁还有些担忧,一旁的赵可瑜也劝道: “可是,我看那松坦思仁脾气极其暴躁,性情又不稳定,万一他在冲动之下,咱们人都在这里了,赵大人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走。” “不成,曹次辅还在里面,走不了,再说了,我必须得让他们退兵,要么议和退,要么打到他们退。 总之这就是他的使命,他已经被绑在上面了,做不到就没脸面回到京城去。 听完三人的对话,一旁受刑严重,硬是支持着的陶晋仁朝沈昀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来日你若有用得上我陶家的,我必不会推辞。多谢。”沈昀也拱了拱手回他,朝三人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苏青宁想转身就走,但内心里又觉得有些小小的担忧,她担心沈昀会出事,同时又有些矛盾,想想沈昀一直以来都是福大命大的,想必出不了什么事。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就在她越走越远,突然间回过头去时,发现沈昀还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他们行走的方向。 她心头一下子乱了,她一把拉住赵可瑜的手道:“宁哥儿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坳子里接应,你们不要往京城的方向走,就往那儿走。” “青宁,你这是要干什么?”赵可瑜一听她说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反手扯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松开。 “我,我想回去。” 她终究还是担心沈昀,虽然她知道他最终会成长为一个很厉害的大梁权臣,说他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但这段历史,苏青宁似乎并没有在书里看到过。 凡事都有意外,她想留在沈昀身边。 当然在她心里她不会承认她是在担心他,害怕他会出事,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她只是告诉自己,她要报复沈昀,得让他活着,他若出事了,她就没法子报复他了。 其二,沈昀这次要是无事,那么以后他再想起今日来,一定会感念她的情意,从而为她加分。 打定主意,苏青宁掰开赵可瑜的手指,再次给他们指引了方向,自己毫不犹豫地 朝着身后的沈昀跑去。 “哎,青宁丫头,咳咳……”陶晋仁吓得也要来拉她,然而苏青宁跑得飞快,他一个重伤患者,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摸到。 “你们快走!”苏青宁跑出一丈开外,才回过头来朝他们挥手。 “哎,你这死心眼!”赵可瑜跺脚,然而她注定了拿她没办法,她想追随着苏青宁而去,但见身旁陶晋仁伤成那样,不有她的帮助恐怕走不远,她只好歇了追随她的心思,卷着喇叭朝着她喊:“我等你回来。” 苏青宁笑笑,转过身去迎着寒风走向沈昀。 看到去而复回地苏青宁,她站在离她两步开外的地方仰着小脸喊道:“大人,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沈昀在短暂地惊讶过后,突然间笑了,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在她的脸颊处落下一吻。 她的实际行动让他把多余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陶华宁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坳那里等着他们,而她选择回到他的身边,所以这次他是胜过了陶华宁吗? 看到沈昀脸上的笑,苏青宁低头一默,她知道她选对了。 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吐番营地,门口的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们搞不懂他们的营地是怎么回事,主将让他们驻扎在这里,一不出兵,二不打仗,就扎营守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而且营地里这两天来往的大梁人还挺多,男的女的,比他这辈子见过的大梁人都多。 不过这些都是主将的事情,跟他们这些小小的守门之人无关。 他也只是在内心里吐槽几句罢了,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帐内,沈昀破天荒地给苏青宁倒了一杯热茶,原意是她刚刚出门受了寒气,让她好好暖暖身子。 但苏青宁看在眼里,解读起来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大人这是盼着我回来吧。” 这是苏青宁被沈昀抱在怀里后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不会看错,沈昀在看到她回头的时候,眼底的清冷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切的笑颜。 那抹笑炫丽而夺目,差点亮瞎了她的眼。 她有些喜欢沈昀的那个笑了,让她瞧得欢喜异常,就连接下来跟着他要冒风险,她都觉得不那么怕了,甚至一下了就少了一些功利,多了一些自愿。 “想听真话?”沈昀认真地看着她。 苏青宁点头,他这不是废话吗,她好好地问他一个问题,难道想听假话? “我其实希望你走,怕你有危险。但我又想要让你回来,你在这儿,我很高兴。”沈昀第一次主动在苏青宁面前坦露他真实的心思。 苏青宁听得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沈昀的话里听出了深情厚意。 她抬头对上他幽黑似深潭一般的眼眸,心里止不住的跳动。 看到沈昀缓缓凑近的脸颊,她忍着如雷的心跳,红着脸颊情不自禁地倾身与他的纯对上。 第六百一十九章 智计百出的沈昀 沈昀并不知道她能够听到那么远的声音。 苏青宁也没有说,只是装作煮茶凝神静气地在那里偷听。 其实平常时候她也并不能听得这么远,只是这次真是凑巧了。 他们所在的营帐在松坦思仁的下风处,再加上营帐之间并不具备什么隔音效果,声音借风之力吹了过来。 她听了好一会儿,一壶茶已经煮好了,那边两道声音方才停歇。 两个人讨论的事情太过阴损了,苏青宁犹豫了一下从另一个角度把话说了出来。 现在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可控范围。 只有告诉沈昀此事才能得到完美地解决办法,否则这样拖下去对大梁不利。 “大人……”苏青宁唤了沈昀一声,引起他的注意后把煮好的茶水分到他的茶盏里去。 沈昀看她这般模样是怎么明显的有话要说,抬手示意她只管说便是。 “我先前……先前之所以会在烟儿和花儿那里 ,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大梁官员在松坦思仁那儿……”苏青宁这是要移花接木。 将她刚刚偷听到的事情接到先前的时间上去。 “我知道,丁文山也来了。”沈昀自如地接话,他不是没有成算的人,出了丁文山这样的一个大的变数,他怎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 苏青宁惊讶过后,很快想明白了,她径直道:“那大人可知他们在营帐之中时谈了什么?” 沈昀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盖轻轻地在茶里拂着,将茶沫沾了低头喝了一口。 果然是苏青宁煮的茶,与别人弄的就是不一样。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咽下茶水后深吸了一口茶香,看着一脸认真地瞧着他的苏青宁,她停在了那里,双目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我喝我的,你说你的。”他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不必在乎他的回答。 “丁文山那人从在大包梁村时就不安好心,这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吐番营地的,我就想看看他跟松坦思仁说些什么。” 于是苏青宁就说到了她躲在营帐的隐蔽处偷听。 接着她就借着这个契机把刚刚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丁文山果然不怀好意,他是来请松坦思仁不要同意议和的。” 沈昀冷哼了一声:“丁文山,他胆够肥的,松坦思仁不会听他的。” 后。 吐番人长途跋涉至此,又如此没有准备,他们可这次不是真的来攻打大梁的。 因为他们十分有自知之明。 吐番相对于强大的大梁来说不过是弹丸之地。 他们之所以存在全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多山多荒漠,气候条件也不佳,大梁曾经在全盛时期也不是没有把他们拿下来过。 但是他们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谁接手拿在手里都是一个累赘。 从他们那儿不仅征收不到什么赋税钱粮,反而还要大梁朝廷给他们拨款拨粮。 每年光是给他们都是一大笔损耗,后来他们闹事,大梁先皇顺势就把他们给分剥出来了。至此后留下圣旨,也不必再给他们按时拨钱粮了。 由此朝廷顿时少了一个活累赘。 松坦思仁此时虽然能够领兵打进大梁都城,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具有灭掉大梁的本事。 他们终归只是纸老虎,至此,全是因为他们得了朝廷中人与他们里应外合,抓准了时机。 要是真刀真枪地与大梁边疆守军干架,他们完全没有赢的可能性。 所以松坦思仁很清楚眼下他该要的是什么。 就算丁文山跟他说了那样的话,沈昀给他的评语也是松坦思仁不敢接受。 苏青宁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沈昀,不得不说他真是聪明得不要不要的。 他说的话就像是完全复刻了松坦思仁说的话。 苏青宁禁不住皱眉,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不然他怎么能只通过她提示的几句话就能把松坦思仁和丁文山两人之间所说的话复盘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苏青宁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沈昀摇头:“我又不是你,没事瞎趴在人营帐上偷听甚。”偷听也就算了,偏偏还不谨慎小心,被人逮个正着。 要不是那两个扬州瘦马有良心出手救她,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捞她了。 苏青宁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他这嫌弃的话攻击性无,但是伤害性极大。 不过抬头对上沈昀的眼眸,只见那里面并没有任何异样,苏青宁嘟了嘟唇,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毒舌的品质间歇性发作了。 她忍下了,毕竟还有正事要说,由不得她任性。 “你这么聪明,接下来的事情你能分析得出来吗?” 苏青宁不服气地看着沈昀。 “丁文山此人颇为阴险狡诈,口才不错。 他定是受了朝中颇有权势之人的委托前来。 或许他身后那人就是与松坦思仁相勾结,里应外合的那个人。 只要抓住了他,就能通过他找到他背后之人,便也能解了大梁之危。” 苏青宁听他分析,一下子听入神了。 认真起来的沈昀真是格外的帅气,他的声音清朗,整个人沉着冷静,满满的都是一个成熟男人释放出来的人格魅力。 她忍不住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松坦思仁怕是后悔放过陶晋仁了。”沈昀得出结论,然后看着苏青宁,瞧她一脸花痴模样,他低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人跟人真是不同,要是他看着别人对着他露出这副模样,他肯定会觉得很讨厌,但是面前之人是苏青宁,这种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只觉得很欢喜,与她这般和谐地相处着很幸福,那种甜到心里的感觉。 “天啦,你恐怕不是人吧,你是神,怎么能猜得这么准,怎么可能?”苏青宁揉了揉眼睛,她很确定眼前的沈昀确实是人,而且刚刚松坦思仁和丁文山商讨时,他与她呆在同一个营帐之内。 并且从她与他这么多年的接触中她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听力惊人之人。 充其量比普通人稍微好点。 可他却仅凭她给出的只言片语,就能将两方人之间所说全数命中。 沈昀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给他戴高帽。 “情况危急,你少招惹是非便不错了。”沈昀分析出来现在情况不妙,要求她这两日尽量不要到松坦思仁面前晃悠,更不要惹出别的事情来,否则连他都救不了她。 苏青宁撇撇嘴不甘心地道:“你刚刚说的的确是我听到的内容,但你没有说完。 你可知他们除此之外还做了什么决定。” 之前他们讨论的都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沈昀摇了摇头:“结果如何全在松坦思仁的一念之差,他就算在丁文山面前说了,也当不得真。” 苏青宁眨巴眨巴眼睛,她已经完全膜拜沈昀了。 从前就知道他很厉害,但因为他时不时地会把心计用到她身上,所以她总不肯承认他的厉害之处。 但这次看着他把人心算计得分毫不差,她除了震惊以外,还有崇拜。 毕竟谁不喜欢聪明智慧的人呢? “松坦思仁没有答应丁文山的不和谈要求,只是考虑拖延几日。” “十二万两黄金,松坦思仁翻穿了吐番也拿不出来,他怎么舍得放弃?”一切都在沈昀的掌握之中。 “就算有丁文山之流猫猫狗狗的撺掇,也不管用。”沈昀侧着身子朝苏青宁招招手。 苏青宁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凑上前去。 谁知沈昀这厮只是春心发作,一上前就给她揽住在她的唇上作乱起来。 “唔……唔,不要。”苏青宁惊吓之余连忙挣扎。 “嗯,不要?”沈昀低头扫视着她。 她羞怒不已,他这么随便把她当什么呢? 先前情不自禁便罢了,如今这是想亲就亲,他们又不是情侣的关系,她膈应,她不要! “听话。”沈昀却不理会她,按住她的头强口勿。 第六百二十章 色胆包天的草包 苏青宁哪里会听话,她要是真有那么听话的话她就不是苏青宁了。 她不仅不听话地任由沈昀按倒,还双手双脚地踢打起沈昀来了。 她是有正当理由的。 毕竟她刚刚可是在跟他说正事。 他倒好,哪根神经没有搭对,居然就对她上下其手。 还一点前戏都没有,想碰就碰,这是把她当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苏青宁最在乎也是最致命的。 她之前愿意迎合,甚至主动出击,只是因为她在沈昀身上感受到了尊敬和柔情,但现在却没有! 沈昀眼睛危险地眯起,没有钳制住她,而是覆在了她的柔软之上。 “啊……”苏青宁凶口一堵,下意识大叫,见她张嘴,沈昀毫不犹豫地侵进她的纯齿间。 苏青宁急得快哭了。 正在此时,帘帐被掀起,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现在帐内。 他看到正在地毯上对着一壶煮开的茶水行欢的两人眼睛一亮,尔后想起正事,眼中的光暗下去,轻咳数声以示提醒。 沈昀双眸微动,搂着苏青宁一起坐直了身子,像是突然发现松坦思仁一般起身行礼: “在下不知道大将军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沈兄弟好雅兴。” 松坦思仁本想说些什么,但见沈昀似乎拿他怀中的女子当宝贝一般地抱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沈昀是样急色之人,不过这样的人跟他相近,他喜欢。 人虽然是他喜欢的人,但是对于正事他也不会忽略。 他大大喇喇地沈昀和苏青宁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笑意,神情有些难言:“沈兄弟,先前答应你放走的陶晋仁,我看暂时还是不要放了。” 沈昀,心里冷笑一声,面色却是不变,将手搁在苏青宁腰侧,笑着道:“如此,那一万两黄金……” 松坦思仁脸皮极厚,又无比贪财,当下滋着一口略黄的牙齿哈哈笑着,企图掩饰这事。 沈昀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道:“那一万两黄金朝廷没有这个份额,这是陶家私底下从他们家里筹集到的,要是人回不去,这银财如何好收。” “那不成,说了给我,自然就是我松坦思仁的。”松坦思仁皮厚心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话不对。 “哦,那大将军放心好了,黄金一定会给你送过来,人我已经送走了。” “什么……”松坦思仁眯缝眼用力一睁,怒视着沈昀。 他怎么敢? 这事儿他虽然已经松了口,但并没有说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营地。 “谁允许你把他送走的?”松坦思仁的脸马上便冷了下来。 沈昀依旧还是那副笑模样,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他比苏青宁还更早知道丁文山进了吐番人的军营。 他一直都认为吐番人能打到大梁京城脚下,定是朝中有人在跟他们互通消息。 所以他一直在查。 只是之前收到的消息都是模棱两可的,那个人藏得太深了,半点把柄都没有露出来,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他们认为事情已然成了,就会放松警惕,从而露出马脚。 为着这个原因,沈昀才会主动请战。 在他以大梁使臣的名义顺利进入吐番营地后,他就开始了调查。 所以丁文山一进入吐番营地就被他纳入了视线范围之内。 这些事情他没打算告诉苏青宁,所以她并不知晓。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自己调查到。 也因为有丁文山的搅局,沈昀早就预料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陶晋仁。 而他们的和谈之路也不会顺利。 所以他一来就立刻装出与松坦思仁一般的人,获得他的信任,借机说服他放走陶晋仁。 而且他动作十分迅速,在听到他松口之际,并没有听从他的话等到第二日再行此事。 而是借着他当时下的命令,请他的手下人带着他立马找到了陶晋仁,并将其顺利送走。 为的就是防备松坦思仁反悔。 他虽然是吐番的大将军,但在一定程度上他的风评不佳,并不是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合作对象。 这不人才刚送走不一会儿,事情就来了。 沈昀既然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又能用他新近获得的能力看清楚地看到松坦思仁心中所想,故而对付起他来也不算艰难。 只是要多费些心思罢了。 “你防着我。”松坦思仁很不高兴地冷冷瞪着沈昀。 他看着清舒爽朗的他,再没有先前那股子亲密劲儿,只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沈昀哂然一笑:“大将军言重了,我只是一心牵挂着和谈之事,不想让他分散我的精力耽搁要紧事罢了。” 他解释得轻描淡写,意思就是觉得陶晋仁在这里碍他事了,只有把他送走,他才能够全心全意来做这件事情。 “我看不是吧。”松坦思仁也是个较真的,他冷笑着,脸上的表情赫然变得刻薄起来。 同时他的目光游离到了苏青宁身上,看到面容姣好,姿容出色的她,他的喉咙不由得用力滚动了一下,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盯视着苏青宁,然后朝沈昀伸出手来:“把她给我。” 沈昀低眸睇他,眼神里凝着冷然。 他先前在他脑袋里看到的可并不是这个想法。 很明显这是临时起意。 所以他的这项本事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很多时候有些人都会根据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临时改变想法。 正如眼前的松坦思仁。 他先前就对苏青宁感兴趣。 只是心思暂时被那许多舞伎吸引,一时之间没能顾上她。 再加上他贪财之心占了上风。 那个时候他心里眼里全是那明晃显的十一万黄金,哪里还有心思顾忌着区区一个舞伎。 现在看到苏青宁,却再一次生出了色心。 而且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一些银糜不堪的画面,其中的主角就是他怀中人。 沈昀脸色一下子变得又黑又沉,他一时之间失去了跟他周旋的心思,冷然地道:“恐怕不妥。” 松坦思仁愣了一下,他以为沈昀在刚刚违背了他的意思把他要的人放走了,他肯定会心虚,从而把他一早就看上的女人还给他。 如此,他倒也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安慰,同时看在那一万两黄金的份上,暂时不与他计较。 等到十二两黄金到手,他再想做些什么。 是的,松坦思仁贪财好色,还小气记仇,格局不大。 沈昀前期虽然在他面前做了很多工作,但国这一点,已经算是基本上把他们之前建立好的良好关系给破坏了。 松坦思仁心里甚至已经生出了要对付沈昀的想法。 这事儿不仅沈昀看出来了,就连苏青宁也看明白了。 毕竟松坦思仁在听到沈昀那句明确的拒绝后,脸上的不悦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她生怕沈昀的怪脾气上头真的得罪了松坦思仁,连忙抬手递给他一杯茶水: “大将军请喝茶。” 素手执盏,声音轻缓,眉目如画,端的美若天仙,便说她是雪山之巅下来的仙女也不为过。 清纯美丽,他当时在酒席上到底是被什么迷住了眼睛,竟然放弃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揽在怀里。 以至于现在还要跟一个外臣抢女人。 而且这个外臣竟然还不肯让出来。 松坦思仁想着想着便是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 他咬着牙,暗暗告诉自己,现在抛下可恶的陶晋仁之事不说,他一定要把眼前这个女人从沈昀手里抢走,否则他心头这郁结的气该如何平下来? 他松坦思仁自打在吐番掌权后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打定了主意,他盯着沈昀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起来。 沈昀看出来了,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他倒是低估了这松坦思仁的色心。 原以为他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先前贪财好色,只是他诸多优点中的一个小缺点,但现在看来,他色胆包天,一旦为了某个看中的女人是连正事都不议的草包。 他将手收回袖中,缓缓握紧,垂下的眸底隐藏着一抹重重的杀气。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夺人妻势不两立 沈昀的杀气看似掩饰了,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完全掩饰。 他极其反常地让自己的情绪暴露了在松坦思仁眼中。 引得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忍不住打起了边鼓。 同时嘴上也是毫不在乎地道:“沈兄弟这是啥子意思?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这是要为她而与我闹僵?” “大将军说笑,若只是区区一个女子我自然不会吝啬,可这女子已然是我认定的娘子,我会娶她为妻。” 沈昀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听得松坦思仁愣是将一双狭小的眯眯眼睛都瞪圆了。 那眼睛顿时像一颗黑豆似地嵌在他的板平的面颊上,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指出:“你们大梁人不是最看重身世地位吗,她只不过区区一舞伎,你怎么娶她为妻,沈兄弟莫不是涮我玩。”松坦思仁冷笑中夹杂着怒气。 他完全不相信沈昀的话,只觉得他是为了护着苏青宁在骗他。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苏青宁。 她凝视着沈昀,这样的话她听过好几次了,事实上她并不陌生。 但此时听他当着松坦思仁的面说出来,再加上这两日他们有区别于往日的亲密,她的心里很难不涌起波浪。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风起云涌,配合着将眼神放在她身上的沈昀“惊喜”地滚进他的怀里,睁着眼睛硬是把眼泪给挤出来了,她哽咽着道: “大人,你真的愿意娶我为妻?” 沈昀无比郑重:“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你可能做到?” 苏青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知道沈昀这是问她能不能从一而终。 此时在演戏了,还有一个重要的观众在场,她自然是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小女子愿意一辈子都跟着大人,从一而终。” “好,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大将军这便是在下想娶的妻子。” 他拥着苏青宁,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庄重。 要不是苏青宁一再提醒自己这都不是真的,他们是在松坦思仁面前演戏,不然她好几次都差点以为沈昀这是真的。 毕竟他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 就连眼中的情意和脸上每一分情绪都控制到位了。 她作为曾经被沈昀辜负过的当事人都差点信了,更别说心思不够精细的松坦思仁了。 他被沈昀的表演弄呆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压了回去。 好一会儿他沙着嗓子道:“你竟要娶她,好,好,那我便看着,看着你们拜堂成亲,看着你们送入洞房,我才信。” 他虽然被沈昀到位的表演和绝佳的演技震惊到了。 但他到底还是不信的。 苏青宁迫不及待地看向沈昀,她也很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谁知道沈昀拉着她的手一下子站直了,然后拱手对着松坦思仁就行了一个大礼: “好,那在下斗胆请大将军为我夫妇主婚。” “呃……”松坦思仁愣了。 刚刚那话他就是随口一说,在这军营之中,谁特么有心思给一个外族的官员办婚礼。 他只是知道大梁人最重礼节,尤其是婚姻大事,不敢马虎。 纳妾什么的不存在,但娶妻定是要明媒正娶的。 他料定了沈昀想带苏青宁回府,可能只是想要纳她为妾,断然不会真的娶她为妻。 所以他才出声试探。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就应了。 这场面一下子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不过他毕竟是松坦思仁,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来到沈昀这里之后两个诉求都没有得到满足,他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他有一种被沈昀耍着玩儿的错觉。 当下咬着牙道:“沈兄弟,你可以,不错,就算你想娶她,但今日你便让她陪我一日。” 苏青宁听蒙了。 啥啥啥? 这话比她听到沈昀再一次说要娶她还令她难以相信。 沈昀明明都已经说了要娶她了,他怎么能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沈昀也被松坦思仁的不要脸弄得脸更黑更沉,他用力握住苏青宁,给她安慰:“大将军真会说笑,她从前虽是舞伎,但现在已经是在下的未婚妻,如何能再陪大将军?” “我不管,老子就是看上她了,想上她。”松坦思仁竟直接发脾气耍起了无奈。 沈昀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 但他到底能忍,硬声道说他昨夜已经与苏青宁成就了夫妻之事,现在已有夫妻之实,他乃吐番大将军,值得更好更清白的女子。 “哈哈哈,不必,我们吐番不用你们狗屁大梁这一套。 我们吐番人妻子父死子继,兄死弟继,什么清白不清白,每个女人都是雪山之神孕育出来的仙灵。 雪神已经荡尽她们的魂灵 你要是守着大梁那一套,嫌弃她陪过我,那就不必娶她了,我带着她回雪山做我的妻子。”松坦思仁的意思很明确,他根本不在乎沈昀是不是睡了苏青宁,反正他就是要她。 修养如沈昀,隐忍如沈昀,此时他也是忍不住怒了,在心里狠狠地问候着松坦思仁的祖宗十八代,嘴上也毫不放松。 “杀人父母,不共戴天,夺人妻子,势不两立,大将军是真要把事情弄僵吗?” 沈昀的面色决计说不上好看,说的话也十分强硬,苏青宁在旁边听着,身子都不由得变得僵直,她有些担心沈昀终究会忍不住脾气跟松坦思仁闹僵,到时候吃苦受累的还是她。 她可不要跟着松坦思仁回他那劳什子的雪山,做他的妻子,等他死了以后,还要延续什么父死子继,兄死弟继的传统…… 想想苏青宁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脑子里也从一开始的担心害怕高速运转起来,她得想个办法。 等着沈昀发怒硬杠松坦思仁,她还不如想些实际的主意。 然而这个时候,她要么能快速找到松坦思仁的弱点,要么就找到他最在意的事情。 只有这样才能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昧的软弱、迎合或者强硬的对峙都没有什么用处。 苏青宁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看着场面越来越冷,气氛越来越紧张,她扯了扯嘴角调整好面部神态,扬起嘴角笑首家: “大人,大将军,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水,小女子最擅长煮茶,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她的声音清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水一般,一下子浇熄了刚刚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她首先端了茶盏递到松坦思仁手上。 松坦思仁看着她,面前的女子娇弱抚扶柳,纤腰削肩,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刚刚她的声音却似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他本是执拗任性之人,但在这轻如春风拂面的声音里他冷静了下来,没再拿话和权势挤压人。 “大人,你也喝茶。”苏青宁安抚好松坦思仁后,转过身来递给沈昀一杯茶。 她有意背对着松坦思仁,直面沈昀,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沈昀一直注视着她,对于她的示意他第一时间接收到了。 她的意思是现在把事情交给她,她来掌控。 沈昀沉默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她这是嫌弃他把事情搞砸了吗? 她也不想想他这是为了谁。 难道让他妥协把她交出去?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昀再度握紧拳头,眼中的戾气直直地扎进苏青宁眼眸中。 她惊了一跳,生怕他这时暴躁起来,连忙趁着身后的松坦思仁看不到她,快速俯身悄悄地在沈昀的下巴上轻吻了一记。 沈昀惊讶地看着她,对上的是她狡黠透亮的眼眸。 他心中一定,知道苏青宁是向着他的,她那样有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吐番那些令人窒息的陋习。 而且松坦思仁身上有着一股长期吃肉的怪味首家,她生性爱洁,也定是受不住的。 想想沈昀觉得自己多虑了,苏青宁既然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此事交给她处理便交给她吧。 他端着茶盏刚好放松放松,借机看清楚了松坦思仁此时内心的想法。 其实睡不睡苏青宁对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刚刚挑战了他的威严,让他十分不高兴,所以他才会拿捏住他看中的人,故意与他唱对台戏。 沈昀垂下眼眸,他刚刚也确实是太冲动了些。 但没办法,苏青宁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别说是松坦思仁了,就算是大梁皇帝亲自出面要人他也是不会给的。 为此他冲动惹下此事他也不后悔。 反正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贪财好色之人。 “大将军,觉得我这茶如何?”苏青宁侧头朝着松坦思仁笑。 松坦思仁被这笑惊艳到了,他张着嘴看了好半晌,意识到嘴角湿湿地才知道自己一时竟然看呆了,连忙收起那副模样,毫不吝啬他的夸赞:“好好茶。”茶确实是好,连他这个平日里根本饮不惯茶的粗人都觉得好喝。 当然人更美,他现在更加想要她了。 总觉得她是一个宝藏,藏着他想要的很多好玩意儿。 “那不如再喝一杯。”苏青宁边说边给松坦思仁倒茶。 她特意侧了身子,松坦思仁看不见她的动作,而坐在她正面的沈昀却明显看到她正在往茶盏里面做手脚。 沈昀心头微惊,面色不变,见了似是未见一般。 第六百二十二章 傻丫头小露身手 苏青宁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让自己的手指夹浸在茶水中,直到淹没了她的小拇指指甲的一半,她轻轻点了点,夹在其中的药粉被茶水浸湿,然后淹没在褐色的茶水里。 她还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情,心头有些发慌,捧着茶盏的手指有些抖。 沈昀见状怕她露了馅,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看她以往的表现,他现在莫名地信任她。 当即伸出手去用大手包住了她纤细的手指,帮着她一起端稳了茶盏,还意有所指地道: “茶水滚烫,小心些。” 苏青宁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和慌张。 她知道一会儿她这事情一做,可能她手握的仅有的底牌就完全暴露在沈昀面前了。 但现在也实在是顾不上了。 她在沈昀帮助下托稳了茶盏,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笑容更加妩媚一些。 “大将军请用茶。”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松坦思仁听得情动不已,激动地接过茶盏,手指故意触碰到苏青宁的手背,借机揩了一下油。 惊觉她的皮肤真是光滑细腻,好像刚刚蒸熟的鸡蛋一样。 他色色地看着苏青宁,眯着的眼睛里全是刚刚生出来的谷欠望。 苏青宁见他光顾着看自己竟不动茶水,心中着急,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劝说: “大将军,喝茶,这茶水是经我用特殊的制法炮制出来的,必要趁热,要是放久了,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好,好,美人煮茶,我自当喝完。”松坦思仁的大梁官话说得生硬,便他偏偏又喜欢在苏青宁面前卖弄他也曾经读过书,故意咬文嚼字。 孰不知苏青宁看到他为了适应大梁话的间调,故意僵着两颊肌肉,都不知道该怎么动,她见着就难受。 而且最让她反感的是听着他这般说话时,有一种在电视剧里看到鬼子说汉语的感觉,听得她鸡皮疙瘩直冒。 她隔着衣衫轻轻抚下手臂,把鸡皮疙瘩按压下去,眼见松坦思仁只尝了一口便又端着茶盏一动也不动地低头看着她。 那眼里的情谷欠浓得化都要化不开了。 苏青宁一阵心烦,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昀,她想知道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沈昀也不知道是太过于信任她,还是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跪坐着,手里捧着茶盏,刚煮沸的茶水在他眼前蒸腾开来,他的脸上氤氲着茶气,茶香四溢开来。 他这样漠不关心地样子让苏青宁有些挫败。 但她到底是顾不上这些细枝微末的事情,一心对付松坦思仁。 在她的劝说下,他又陆续喝了几口。 但茶香是香,终究不如他们吐番人喝的酥油茶,滋味不是滋味。 他喝下半盏,便丢下不喝了,只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青宁瞧。 他还没有喝酒,但他却已经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是被眼前的美人晕醉了。 “美人,真美。”他摇晃着脑袋呵呵直笑。 这状态很明显层层叠叠有些不对劲了。 苏青宁静静地等待着,就算被他言语调戏她也没有半分不悦,依旧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还主动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大将军,是不是觉得有些累了,不如歇了。” “累,累,不累,美人在身边,不累,嘿嘿……”松坦思仁银邪地笑起来,厚厚的嘴唇微张,关不住的口水从嘴角处滴落下来,扯出线丝银线。 苏青宁看得一阵反感,可她晓得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断然不能半途而废。 她忍着松坦思仁那难闻的口水味道和刺鼻的口臭,从沈昀面前爬过去,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从脖颈上解下银制镶红宝石的项链。 她一手举起来在松坦思仁眼前轻轻地晃动着。 “你很累了,你想歇息了。你很累了,你想歇息了……” 她用近乎于梦呓一般的声音重复着这两句话。 那声音越发空灵,好像散落在人间的仙子一般又人。 别说是已经喝下苏青宁下过药的茶水,就连一旁完全清醒的沈昀也忍不住把所有视线都倾注在苏青宁身上,忍不住随着她晃动的红宝石项链轻轻地转动着头。 在苏青宁的催眠下,松坦思仁已经跪坐在地上陷入了半睡眠状态。 她凑上去检查他的状态,沈昀醒悟过来小声道:“你想做什么?” “你等着看吧。”苏青宁猜想松坦思仁好歹是个战场大将,杀人无数 ,这样的人心智肯定很成熟,不好从深层次忽悠他。 而且他受到催眠的时间也估计长不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跟沈昀具体解释,把他按在座位上让他注意看她的动作就是了。 反正在这里,过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 苏青宁检查过松坦思仁的状态后,确认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她催眠的世界。 她松了一口气,此时才发现她紧张的已经双手掌心都汗湿了。 但现在还没有完,她还不能去处理这些事情,只能继续打起精神来凑近松坦思仁,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小话。 仔细听却是有关放走陶晋仁的事情。 苏青宁在他耳边反复地告诉他,放走陶晋仁是他一早就做好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人已经放走了,已经走了,走了…… 正当沈昀有些看不懂苏青宁的操作时,突然听到一直闭着眼睛的松坦思仁张着嘴说话了: “人放走了,放走了。我自己做的决定,与别人无关。” 松坦思仁仿佛呓语一般跟着苏青宁的思维在说话。 这也太神奇了。沈昀看着苏青宁,松坦思仁明明已经被她药倒了,他亲眼看着他闭上的眼睛,怎么现在竟然还能听到苏青宁的话,并且将她的话用自己的形式表达出来。 这一招让沈昀看着苏青宁的眼眸不一样了。 不过眼下,沈昀心里只是好奇罢了,并不认同。 毕竟结果还没有出来。 谁也不知道苏青宁这一手是否对松坦思仁管用。 他没有打断苏青宁,而是选择静静地靠坐在旁边继续看着事情的发展。 苏青宁在引着松坦思仁重复过几遍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她语速极快地道: “兄弟妻不可欺,沈昀是我兄弟,他的女人我不能要。” “兄弟妻不可欺,兄弟妻不可欺,兄弟妻不可欺……” 苏青宁说话的语速太快了,松坦思仁跟不上她的节奏,他急了,喉咙剧烈地滚动着,眼睛用力鼓了一下,好像就要起来了。 苏青宁连忙伸手在他的额头间轻轻地安抚了几下,把刚刚地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速奇慢。 不过说着说着她的脸便红透了,不敢直视沈昀的眼睛,只敢用眼角余光去扫沈昀。 她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但又不敢。 她这样只不过是为了自救罢了,并不是在沈昀面前剖白。 沈昀很明显听进去了。 当苏青宁说第一遍的时候,因为语速过快,他听是听清楚了,却没有很强烈地感觉。 而当苏青宁的声音慢下来了,他听在耳朵里便有着不一样的感受了。 苏青宁此时的声音是特意经过压制的,显得又轻又温柔,好像清晨山谷里的鸟叫声一般悦耳动听。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懀悦地笑了。 苏青宁用余光瞟到,两颊生热,红得不像话。 要不是她这里还没有完,她肯定早就跑开了。 哎,虽然有时候她会因为要达成什么目的故意引又沈昀,但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故意使手段的时候她会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不要当真,不要真。 但现在不是直接对着沈昀下手,这种尺度她便有些拿捏不住了。 苏青宁在一阵焦灼担忧和惶恐心烦之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完了催眠松坦思仁的内容。 并且为了生变,她一再加强效果。 因而沈昀十分满足地听了足足十遍以上。 其中他最想要听的就是那句:她是沈昀的女人! 他听得满心雀跃,忍不住挺起了胸脯,看着苏青宁的眼睛里满心掩饰不住的笑意。 苏青宁看着,嘟了嘟红唇,侧过脸去。 可不侧还好,这一侧对上的竟是松坦思仁那张流着哈喇子的脸。 她顿时觉得恶心,又只好侧过来,却不想沈昀已经追随着她的脸颊凑了过来,就停在她面前。 她一转过头来,脸颊就对上了沈昀的嘴唇。 “嗯……”苏青宁小声地惊呼一声,接着整个人就落入了沈昀怀中。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件恐怖的事情 怀中温香软玉,沈昀紧了紧手臂闭上了眼睛。 早在看到苏青宁对着松坦思仁温柔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这么干了。 只是看她一直忙活着,没找着时机。 再加上她刚刚重复不停说的那一番话更是让他心潮澎湃,巴不得把苏青宁按进他怀里,狠狠揉进血肉之中,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们分开。 苏青宁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眯了一小会儿,然后睁开眼看到了松坦思仁的大脑袋。 她连忙用手掌抵着沈昀的胸口,轻声道“唔……别,别这样,事情还没完。” 其实她也还是很享受这一瞬间躺在沈昀怀中,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感觉。 是啊,一个人要是能够有后盾,又有谁会强迫自己成长呢? 沈昀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缓缓松开他。 他问苏青宁还需要多久。 “我要给他催眠的事情都说完了,接下来我得让他醒过来。不然刚刚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等等,能否让他答应马上议和。此事不可等。”沈昀见机提出要求。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 她知道沈昀说得对,如果无法与松坦思仁达成议和的事情,那么他便不会撤军。 这个时候大梁要从四周边疆调兵赶过来的话,最少都要近十日。 而且赶过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以防松坦思仁一气之下狗急跳墙,直接领兵打入大梁都城之中去。 所以此时议和是最有效了的办法。 不管后续大梁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但现在却只能暂时先用黄金稳住他。 但这事苏青宁却不敢打包票。 她也看出来了,其实女人和陶晋仁对于松坦思仁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或许是好色,但他并不是执着的人。 要得到的他可以立马睡了,要不到的人他也可以找替代的人,只要是女人,他都行。 而陶晋仁也是一样。 他先前既然能够被沈昀说服放了他,那么也说明他并不是他心头不可触碰的。 故而苏青宁能够成功地把这两件事情进行催眠。 但要让他认下即刻议和的事情,苏青宁没有把握。 他一开始就犹豫,虽然有议和之心,但他却并不想立刻议和,至少在这一刻他极其不想。 他总觉得还能借此得到更多谋求好处的机会。 所以苏青宁虽然点了点头,但也只是告诉沈昀,她只能姑且一试,至于能不能达成目标,她没法子打包票。 松坦思仁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沈昀比苏青宁看得还清楚。 他的确不想,之前就很不想现在就议和,再加上听了丁文山蛊惑的话,他更加不愿意了。 他不过是看着苏青宁给他下了药,然后又在他面前展示了那样一套用催眠的办法让人植根某些想法的绝招,这让他生出些想法来,觉得可以一试。 苏青宁沉住气息来到松坦思仁面前。 她先用温柔的言语安抚了一下他,然后开始说起沈昀交代的正事来。 “议和,你需要马上议和……” “议和……议和,谁他娘的说老子要议和,不议和,不议和,不议和……”松坦思仁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他大声嚷嚷着,情绪格外激动,眼看着就要清醒过来,苏青宁连忙求助沈昀。 “大人,按住他,不能让他动,更不能让他醒过来。否则前功尽弃。” 走上了催眠这条道,也被她催眠了两件事情,如果不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完,恐怕之前强调的事情也会被他忘记。 沈昀一惊,深知此事已然不可为,连忙起身听从苏青宁的话按住松坦思仁。 他个子高大,身材又魁梧,沈昀一去就差点被他扑倒。 好在沈昀身手也是极不为凡,在他的攻击和裹挟之下还能站稳,然后用力成功压制住了他。 “将军你累了,你累了,你累了。” “我累了,我累了……”苏青宁没有再提议和的事情,松坦思仁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在苏青宁的引导下,又变成了提线的木偶一般,跟随着她的声音重复着她所说的话。 “天儿亮了,你休息够了,你醒来了,你醒来了……”苏青宁轻轻地引导着松坦思仁完成刚刚没有走完的流程。 至于沈昀提的议和的事情,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好放弃。 沈昀松开松坦思仁,刚往侧边走了两步远,就见他睁开了眼睛,一双眯眯眼里凝着浑浊不堪的神情,他用力眨了眨,脑袋好像清明一些了。 他又努力瞪大眼睛看看苏青宁又看看沈昀,然后轻咳了一声。 苏青宁适时地为他捧上茶水,温柔地与他打招呼问候他: “将军喝茶!” 松坦思仁盯着苏青宁看,然后终于有了记忆,他想到了自己烙印在脑海深处的那句话:“朋友妻不可欺。这是沈昀的女人,他已经承诺要娶的女人,他得离远点。” 他拱了拱手,接过茶水,喝完,然后腾地站起来,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得歪着脑袋把里面的事情又过滤了一遍。 然后发现他应该关心的事情应该是与大梁的议和之事。 他刚要说话,门口响起一道恭敬的声音:“大将军,末将可否进来?” “吉祥兄弟……”松坦思仁一脸好奇,但还是开口放了他进来。 吉祥将军也同样生得牛高马大,典型的吐番人,眼睛大大的,颧骨高高的,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满满都是异族人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沈昀和苏青宁,把眸光定格在松坦思仁身上,上前言说他有要事禀报。 松坦思仁看了看他身处的地方,招手道:“回去说。”说完抬腿就走,走到帘帐处时他突然回过头沉声说道:“议和的事再议吧。”说完他甩袖离去。 留下苏青宁一脸茫然地看着这波操作。 沈昀却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苏青宁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她在刚刚的事情上有不可磨灭的功劳,但这件事情她是真的没有看懂。 “怕你失败,让人请来救场的。”一旁的沈昀解释道。 原来他早在看到松坦思仁进来找他们麻烦时,就已经暗中差遣了杜三,让他去请烟儿。 然后烟儿又请来了吉祥将军,原本是想着如果松坦思仁发作起来,在他们顶不住的时候,那么他就可以劝走松坦思仁。 可没想到苏青宁那一手高明得不行,竟然一举成功。 进来时还怒气冲冲的松坦思仁,在经历过苏青宁的操作后,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他要找他们算账的事情。 恐怕就算他想得起来,心里也是苏青宁给他灌输的想法。 苏青宁很快就释怀了,这很像她所了解的沈昀的手段。 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盲目,从来都会备着一手。 事实上也幸亏有他请来的救兵吉祥将军。 否则他们就得面临松坦思仁的无名怒火了。 毕竟她虽然已经将他催眠了,把他们想要的结果都灌进了他的脑海里。 但他从内心来说根本不会认同。 故而他就算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因为复杂的内心世界,他会莫名的生气。 尤其她听从沈昀的话,拿和谈的事情去试探他之后,更是让此事结束得不是那么完美了。 就好像一段自来水管在缓缓地流淌,却被人从某个地方拉开了一个小孔洞,或者是某根管子的结构处没有拧紧,水流正在汩汩地往外流出,虽然小,但却源源不断,苏青宁总担心它会突然间断流。 然后便会造成松坦思仁意识形态的崩塌…… 当然这事儿的后果她想得过于严重了些。 实际上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只要后续的情况处理好了的话,几乎为零。 她这人不过是自来谨慎惯了,又身在敌营,自然而然地想得有些多了。 “现在陶大人的事情不用担心了,和谈的进展怎么办?”苏青宁主动提及此事。 因为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第六百二十四章 和谈延后的后果 苏青宁想得入了神,眼眸垂下,掩住了眼中的神思。 沈昀低头盯着她,才能看清楚她眼中的神情不对劲。 他拧眉道:“想什么?” 如今的苏青宁刚露了那么一手,沈昀也不再拿她当成小白一般对待了。 看她神情那般,直觉她在想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刚刚那样走了,你说他会不会转头就进攻?还有要是和谈谈不下来,怎么办?” 苏青宁担心的是战事的问题。 沈昀冷清道:“别担心,他不敢。和谈的事,事在人为,想想办法。” 这是沈昀主动请缨的事,他当然不能随便对待,定要拼尽全力将其做到做好。 于他官途也是一大好事。 沈昀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苏青宁,她越想越担忧,干脆皱起了眉头。 尤其在抬眼看到沈昀一脸的轻松自在时,她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他们之间各自行事的差别,同时也是他们俩在对待这场战事观点的差距。 她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引起沈昀的重视。 “和谈之事必须马上进行,不能多加耽搁。”苏青宁要求道。 沈昀瞥她一眼,对于她突然而至的强硬,他甩了一句话过去: “我会想办法,但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上。”很明显,他一个人心心念念地想要马上签订和谈书,然后促使松坦思仁退出去,以解京城被围之困,但人家不配合他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加上今天,京城已经被吐番军队围困五天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京中百姓家中的粮食储备肯定不够,届时一定会引得大家哄抢米粮,此头一开,大家便都想要多多储存粮食。 京城各大粮铺的粮食因此价格上涨,有钱人家倒没什么,动不到一根毫毛,可普通百姓人家却要花费更多的银钱在粮食上,家里有存银倒没什么,还能支撑一二。 可那等家中不富裕之人,为了吃上饭,不得卖儿卖女,长此以往岂不是祸患。” 沈昀一直没有打断她,不得不说苏青宁想得很周到,但也未免过于长远了。 但话却是实话,吐番人长期围困京城,这就相当于阻断了南边北上的粮道,源头一旦断供,定会造成京城之地米粮哄抢,粮仓中的掌柜哄抬粮价也是板上钉钉的。 反正历史上曾经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昀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看着苏青宁道:“你不是偷着藏了很多粮食吗,难道也是为了哄抬粮价,借机发财吗?” 沈昀说着语气不是那么太好了。 如果苏青宁这么干的话,他会觉得他看错了她。 她可以耍小聪明,也可以大开铺子赚钱,但这样的国难财,他却觉得很没有必要。 苏青宁被他说的话刺激得哽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也会那样做吗?” 苏青宁嘟着嘴满心不高兴:“我要是想那样做的话何必催你尽快谈妥和谈之事。 我那儿十万石粮食,足够支撑我卖好几个月了。” 她当初在想到吐番人要围困京城时,就特地备下粮食,为的就是帮着百姓谋福利,为他们压制粮价,不让他们买高价粮,造成书里描写的那种混乱的场景。 那时候吐番人围困京城,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大家所能想得到的,并且勉强能够做到的就是到处寻找米粮,买到手后储存起来,以免吐番人迟迟不撤军,他们将会失去食物来源。 可除了第一天的米粮价格是正常的,后来所有的粮店都涨价了。 到处都涨得不成样子,一开始还能买上十升米,可犹豫一下,立刻就坐地起价变成了只能买五升米。 要是再犹豫一会儿,那不好意思,先前的银钱只能买到一升了。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实在是有够折磨人的。 大家怨声载道,可没有办法,朝廷又没有所谓的宏观调控的手段,再加上外面吐番人围城,他们连自救都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忌普通老百姓的买粮之事。 故而这桩的生意就这样做起来了。 待到大半个月后吐番人撤军,顺天府的普通百姓们日子也已经过疯了。 家中有余钱的为了买粮买药材,已经耗尽家财。 而家里没有什么存银的,为了一口饱饭早就已经开始卖儿卖女。 卖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扯下裤腰带,干脆一头吊死在门檐下。 还有的悲愤之余跳井自杀…… 各种各样的悲剧在以往繁荣昌盛的顺天府的街头上演着…… 苏青宁想着想着不由得陷入了书上的情节里了。 她侧着头,眼中积蓄着满满的眼泪,眼圈红红的,竟是哭了。 “苏青宁……”沈昀看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不高,心情很难过。 他想了想,起身把苏青宁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头,还用衣袖替她擦拭干净了眼泪。 这也是她,要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他别说是给对方擦眼泪鼻涕了,那必定是嫌弃死了。 “唔……对不起,我,我刚刚走神了。”苏青宁在沈昀的动作中清醒过来,她的头重重的,但意识却十分清醒。 她想到沈昀先前说的话道:“其实我已经让宁哥儿去干了。 只是……只是京城中那么多人,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也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什么吧。” 她存下的米粮虽多,要是按照寻常的节奏来卖的话,能卖好两个多月。 但那是所有人都不特别囤积米粮的情况下。 现在他们肯定都已经自乱阵脚,看到有卖米粮的地方,都会拿出他们积攒下来的所有银两来买,唯恐以后饿肚子。 所以她储存的那些量肯定是不够的。 苏青宁想着心里有些难受,不管她有多想帮他们,但好像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过弱了一些,她可能会帮到一部分人,但本质上仍旧无法改变。 “就这事儿,我让杜三给杜九送信,让他把我沈家粮他里的粮食也拿出来卖。” 苏青宁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她从沈昀怀中抬起头来,扯住他的衣领道: “要按平常的价钱来,不能涨价。” 沈昀笑了,这傻丫头这么快就忘记了,刚刚他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见她心情好些了,他难得没有再跟她闹腾,而是认真地点点头承诺说他会的。 反正他也不缺这么些银两。 是啊,大户人家的家里,谁又会真的缺这么点子银钱呢? 想到此苏青宁眼前突然一亮。 她有些紧张地扯着沈昀的衣袖问:“你和我,加上宁哥儿,还有闵掌柜,可能都没有办法帮太多。 可要是,要是……发动起整个京城所有大户人家的力量,是不是会不一样?” 大家都不要在这个时候涨价,不要发国难财,并把自家粮仓里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以救济那些家中存粮不够的普通百姓…… 苏青宁按自己心中最好的想法一直想下去,然后无比惊喜,脸都涨红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就看到了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沈昀。 她意识到她想的这些仅仅只是想法而已,其实际意义实则很遥远。 至少凭她的能力,她就没有办法带动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稳住粮食的价格,并且拿出他们家中粮仓的存粮。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办法保证他们能够做到的。 所以她想的这些基本上就是无用的。 是幻想,是骨感的理想主义思想。 沈昀眼见着苏青宁从一脸的殷切到被他的眼神盯住,很快就像被泼一盆冷水一般,或者又像是被斗败了的小鸡似的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自己就蔫了,他知道她这就算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和事实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他觉得苏青宁刚刚想的那些办法是具有可行性的。 只是需要好生操作一番。 但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他不欲多说,只拍着苏青宁说他要出去一下,毕竟和谈的事情还得做下去。 如果他们能够尽早撤军离开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是当然,苏青宁很希望沈昀能成功,为此她眼神温柔,声音亲和地叮嘱他一切小心。 沈昀笑,抱着这样温顺的苏青宁就忍不住啃了一口。 她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共合作初见成效 这样的想法就如吹拂而过的寒风一般,掠过便不再停留。 因为沈昀很清楚,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毕竟他爱的不也正是个性独立,敢言敢辩的苏青宁吗? 她要是也跟其他女子一般对他事事顺从的话,那么他们之间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故事了。 沈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沉浸在苏青宁娇软之纯的美好之上,突然间被苏青宁一把推开,她低吼: “喂……你个登徒子。” 沈昀笑了笑,闪身出了帘帐。 他要要人去打探松坦思仁最新的想法。 事实上结果并不好,因为松坦思仁直接拒绝了他的和谈请求。 然后在他的再三努力之下,充分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再加上他摆出的援兵,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才勉强说服松坦思仁继续和谈。 不过他不肯立时就签订和谈书,更不愿意就此撤走。 他找的是大梁答应赔给他的黄金还没有到位。 这样的借口沈昀没有办法。 毕竟大梁国库近年来也不甚富裕,想要凑出这十一两黄金也算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得等到东南沿海一带把黄金运过来。 如此一番起码要耽搁七八日。 沈昀把消息通过特殊的渠道反馈回大梁朝廷,得到了昭平帝的首肯。 不过为了保证此事的顺利进行,昭平帝要求他和曹次辅暂时不要离开吐番人的营地,以免他们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再临时生变。 这是当然,沈昀拒绝不了,只能认下。 当他把消息告诉苏青宁时,苏青宁一下子瘫坐了下去。 果然不管她做什么,有些历史轨道上的事情就是改变不了。 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她再次请求沈昀请他帮着找一找京城的名门世家,说服他们加入到稳定粮价之事上来。 她相信,她一人力薄做不到,要是大家合力,那么一定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沈昀深思片刻叫来杜三吩咐道:“传信回去,让杜九去安排。” 杜三虽然刚刚人在营帐外,但两人说的话并没有刻意避讳他,所以他也是把两人所说的话听得真切明白。 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苏青宁有些过分的执着了,但碍于沈昀的命令,他无法拒绝,只能听命把消息传出去。 但她同意反馈回来消息说让他们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京城那么大,名门世家那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他家公子面子的。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一般浇到苏青宁心头,凉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闷闷地说她知道了,他也不用老提醒她了。 反正她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样一来,总比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而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吧。 眼见着苏青宁的脸色有些难看,知道杜三的话对她的打击挺大,他呵斥道: “住口,杜三你下去请曹大人过来一叙。” 说着,沈昀又觉得自己有求于他,还要请他走一趟有些不太礼貌,便制止了杜三,上前一步牵着苏青宁的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苏青宁还在杜三的话里没挣出来,闻言有些迷蒙地道:“去哪里?” 沈昀抬手刮了刮她鼻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苏青宁看到营帐中的曹次辅才知道沈昀竟是带着她来找他了。 两人寒暄过后,大概交流了一下松坦思仁最近的动向。 反正就是和谈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眼下就是时间问题。 而这时间一拖,他们在这里倒没什么,但京城的情况却很是不妙。 “是啊,老夫最近也在是担心此事。京城之中,百姓众多,又是被围困,他们不知详情,恐怕民心大乱哪。”曹次辅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言语中满是沧桑和无奈,他只怪自己能力有限,身在敌营之中只能干等着度日,甚事也做不得。 听出他忧国忧民之想后,苏青宁张嘴就道:“大人家中粮仓可还有多余粮食?” 曹次辅被苏青宁问蒙了,听得她解释之后方才点头:“说,有是有的,只没有多少。” “有便好,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般拿出家中粮仓中多余的米粮供给给普通百姓?以助我们稳定粮价。” 苏青宁生怕曹次辅不愿意,为此还解释了一回,说世间普通人等,所求不过是吃穿住行,先就是一张嘴,只要吃得饱,大家便乐在其中,安于现状,可若是要饿肚子了,有些人疯狂起来那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些负能量一旦爆发出来着实令人恐惧。 所以他们既然在其他的地方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帮着稳一稳粮价,保证他们有的吃,有的喝。 “这事……”曹次辅犹豫起来。 苏青宁以为他不同意,还待劝说,沈昀却按住了她,示意她听曹次辅说。 “我这就写信回去与家人说,只是这样做直的管用吗?万一遇上那等囤积米粮的大户前来抢卖粮食,再转手卖高价又该如何?” 不愧是曹次辅,思虑问题倒是挺周全。 不过这个问题沈昀早就替苏青宁想到了,他们也已经得到了解决之法。 “这好办,每个前来买米粮之人均做登记。 若是有人冒充别人的信息,或者把自己的信息提供给别人冒充,那便再也不卖给他。 而且每人每天限买一升米,就算他们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囤积米粮,付出的代价也肯定是大的。” “好,那便好,我这就写信,还得劳烦沈大人替我安排人送出去。”曹次辅知道沈昀有特殊的渠道送信出去,当下也不废话,磨墨摊纸挥毫泼墨。 此事的基调就这样定下了。 然后沈昀似是有意无意地当着曹次辅的面说他还可以给他的外祖珠家写封信劝一劝他们,让他们也加入到其中来。 得了沈昀的启示,曹次辅当下拍着桌案说,他这就多写几封信,再给他相好的知交好友,还有岳家,或者座下学生分别说明。 不过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他们会不会听从他的劝告,他现在没有答案。 对于他的积极主动,苏青宁已经很感动了,忙不迭地说谢谢。 “谢甚了,这是为官之人该做之事!”曹次辅笑笑赞赏地看了一眼苏青宁。 回去的路上,苏青宁忍不住对着沈昀又道谢。 她知道曹次辅刚刚突然间醒悟要写信,全是因为沈昀的点拨。 他明明可以在与苏青宁一起时给玉家写信,却偏偏当着曹次辅的面那样做,不就是为了拉他一起吗。 苏青宁分得清好赖,她晓得沈昀刚刚是在帮她,所以这次的道谢很是真诚。 沈昀瞥她一眼凉凉地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瞧着聪明,却终究是个蠢的。” 苏青宁一窒,肚子里还有好些感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蹦出来,就被沈昀这番难听的话给按压了回去,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每次都像带着针一样,一说就扎人。 沈昀倾身,趁机在她唇上轻轻磨了一下。 “学会嫌弃我了?” 苏青宁心中委屈但怕又被沈昀的毒舌刺到,不敢明着抱怨,只敢小声嘟囔:“不敢。” “我看你就敢,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在骂我什么。” 苏青宁低下头,紧抿着唇,她心里的确一刻不停地在暗骂沈昀毒舌,骂他不解风情,骂他无情冷漠,凉薄冷血…… 反正除了没有口吐芬芳地问候他祖宗以外,什么难听的话和名头都安他头上了。 不过面对沈昀的逼视,苏青宁十分真诚的摇头说她没有,她不是。 沈昀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揽在怀里,一手随即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信。” 苏青宁心头一跳,小声道:“你要怎么样才信?” 沈昀低头沉声道:“除非……” 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某些不知名的情愫,苏青宁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咬咬唇突然踮起脚一下子覆盖住了他的纯。 沈昀:“……”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一无是处丁文山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苏青宁那么怕冷的人竟然都被烘烤得有些热乎了。 她站得离火盆远了些,谁知色心大发的丁文山一直都盯着她的动作。 虽然一手在脱衣衫,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她。 见她一动立刻上前来嘿嘿笑着说她是不是已经烤热乎,那么就可以开始拖衣衫了。 “好啊。”苏青宁弯着眼眸笑着,然后走到帘帐入口处,说要看看外面有没有闲杂人等。 “这里是大梁使臣的营帐,这些个啥子雪山下来的土包子不敢进来,沈昀又被大将军喊走了,他们下棋了,没一个时辰回不来。 哈哈哈,青宁妹妹,所以你就别推托了,天都要黑了……” 丁文山看似说笑,实则也是在警告苏青宁。 他只是色意攻心,又不是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苏青宁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便故意把这些事情全都摆出来,好告诉她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想逃离,没门。 还不如乖乖地从了他,两相皆宜。 苏青宁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僵住,她指着外面道:“谁说没有人过来,人看那不是人吗?” 丁文山一愣,吓了一跳,下意识顺着苏青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外面是一队吐番卫兵,他们在像以往一样巡逻查探。 没想到眼前一晃,一道身影突然间朝着他们中间蹿出来。 领头的以为是刺客,大叫一声,手里的长枪直直地刺过去。 “住手,是我,是我,我是大梁使臣,是你们大将军的客人,你们,你们这帮龟儿子,我看你们哪个敢。” 丁文山看到亮闪闪的银枪头刺来,吓得使劲抱住头,就地蹲下,然后就着那个动作不歇气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好在一群卫兵中有人眼尖认出了他,及时拦住了出枪的那人。 只是丁文山此时的形象实在是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大冷的天,寒风凛冽,他衣衫尽除,光着身子在营地里瞎转悠。 这还哪有半点大梁使臣的正经模样。 一行人中有人忍不住小声笑话起他来,只是他们说的是吐番话,叽哩咕噜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啥。 但见他们脸上那忍不住的笑意还有那脸上憋得好像要便秘了一样的脸色看得丁文山脸涨得通红,伸出手指怒声道: “你,你们,不许笑,快,快给我找身衣衫来。”丁文山边说指着身后的营帐恶声恶气地吩咐着。 领头的卫兵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身后的营帐,摇了摇头,说出了跟丁文山先前一模一样的话: “这是大梁使臣的营帐,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我等不可随意进入。” “你,你们……”丁文山气咻咻的,可这话他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在前不久他才刚刚在苏青宁面前说过。 只是没想到苏青宁那个贱女人居然敢算计他。 她装作一副搔模样骗得他轻易的信任了她,把衣衫除了个一干二净,本想着要一揽美人尽享云雨。 可谁想得到,正在他被苏青宁骗着掀一帘帐往外看的时候却被她一脚踼了出来,摔在了这群吐番巡逻的卫兵面前,接着就有了这个尴尬得让他想要挖个地洞躲进去的一幕。 除了被人看到他光果着身子便罢了,他还冷得发慌,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格格”作响。 而且他们还在精神上打击他,因为他好像看到他们中有人指着他某个地方小声地议论着。 虽然听不懂,但见他们的表情也大概猜得出来他们是说他小,短…… “滚,滚,滚开……”丁文山怒了,对着一群人狂吼。 他的反应立刻引来众多吐番卫兵的耻笑,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还有人朝上伸着小拇指,一勾一勾的,十分明显地在藐视他。 丁文山还要再闹腾,但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赤果着身子呆着他实在是受不住了。 他朝诸人看了一眼,似乎在力图把他们的模样给记下来一般,然后哼了一声蹿进了营帐里。 可还没进去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苏青宁隔着帘帐一脚又踹了出来。 同时也把他脱下的衣衫给扔了出来。 他顾不上生气发怒,手忙脚乱地把衣衫套在身上,又给自己使劲搓了搓,让身体渐渐发起热来才作罢。 他靠着营帐长叹一声,终于不用只穿一条小裤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身体暖和起来,他的精神也慢慢养好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他咬牙朝苏青宁走去。 没错,他要找苏青宁算账。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丁文山小心翼翼地靠近营帐,透过缝隙看了又看,才试探着掀开帘帐,只见苏青宁正冷笑着站在门口问他还要么。 丁文山冷着脸道:“不要了,我这哈就来收拾你。”他说着就朝苏青宁扑了上去。 苏青宁早就料到他要做什么了,毕竟任是谁人受到了他刚刚那样的折磨都不可能轻易释怀。 她也没想过陶华宁会放过她。 她只是可惜,不能让他就此消失去。 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时,苏青宁的心“砰”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她怎么能动了杀人的念头。 或许是丁文山实在是太讨人厌了,让她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忍无可忍,所以就忍不住动了杀心。 不过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这个时代命如草芥,但杀人也是犯法的,她着实很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来换人渣丁文山的命。 而且想想书里他最终的结局反正也不太好,毕竟行恶之人自有天收。 现在不收,迟早要收!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不到! 苏青宁想得有些多,主要是丁文山无耻无赖的本性刺激到了她。 终其两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杀是不会杀他,也杀不得他,但像刚才那样捉弄他,甚至是打他一顿发泄发泄怒火还是可以的。 尤其现在是他自己先冲上来的,她最多就是自卫罢了。 苏青宁“啊……”的一声,闪身躲开,装作身子站不稳,脚下打滑,伸出去的脚却刚好绊倒了丁文山。 他正怒气冲冲,满心愤怒地想要扑倒苏青宁,然后为所欲为。 他在扑上去的瞬间看着苏青宁鼓鼓囊囊的凶口,他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将她扑倒控制住后,该如何蹂躏践踏她了。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扑不仅没有扑到苏青宁,反而还因为动作太猛,导致身子失去平衡,再加上脚底绊到一样东西竟然让他摔了一个大马哈。 脸先着地。 他扑在地上,吃了地毯上一嘴灰。 “嗷……”他顾不上疼痛,一个猛子扎起来,又继续追着苏青宁去扑。 他没有学过系统的武技,只能靠着打架的本能和男人的力气来追逐苏青宁。 却不想苏青宁本就会些防身之术,身姿纤细,动作灵敏,他每每扑她没有一次不落空,不摔跤的。 反复进行了三五次后,丁文山终于耐不住了,趴在地上,下巴和胸口因为摔了太多次,又屡次都是受力点,痛得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他抬头看着苏青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很想很想按住她,然后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要在床榻上将她活生生地折腾死……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然而,现在他却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握紧拳头撑在地毯上爬起来,斜着眼睛瞪着苏青宁。 “你,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我会把你……” 苏青宁冷笑着看他。 他额头红着,有几处都蹭破了皮,此时血珠正往外冒。 他的下巴也是血肉模糊一片,他的胸口掩在他重新穿好的衣衫里,看不到情况,但看到他一直不停地用手揉胸口,想来也不会太好过。 苏青宁拍拍手只觉得分外解气。 天知道,她早在大包梁村的时候就想狠狠地捧他一顿。 上次和沈昀两个人用麻袋把他套着打起来不过瘾,尤其她那个时候当着沈昀的面十分放不开,根本就没有揍爽,现在好了,虽然没怎么动手,只是伸腿使绊子就已经让丁文山摔得皮泡眼肿,精彩,真正是精彩。 苏青宁没料到的是还有一个人也是如同她一般都是这么想的。 他此刻就站在帘帐外面。 他回来了有好一会儿了,热闹也看了个够。 他亲眼看到丁文山扑上去想要伤害苏青宁。 他的手原本已经摸上他腰间的软剑,但很快他就看到苏青宁动作灵敏地避开了。 不仅如此,人家还能找机会伸脚去绊人,把丁文山那张好好的脸摔成了猪头脸。 他低头轻笑,发出的声响终于惊动了一心戏耍丁文山的苏青宁。 她心头一紧,以为是那些负责巡逻的卫兵们又过来了,怕他们看到摔得不成样子的丁文山了,连忙闪身拦在他面前。 谁知一抬头看到的便是沈昀。 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苏青宁被他深邃幽沉的眸看得不自在,心神晃悠,却不知身后的丁文山看到这一幕,心里直呼他的机会来了。 他探身入怀,摸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朝苏青宁刺来。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今日把他折腾惨了,他要是不捅她一刀,怎么对得起自己这张饱受折磨的俊秀的脸庞? 第六百二十八章 厚颜无耻伪君子 苏青宁乍然看到沈昀,吓了一跳,一颗心全都放在他身上去了,生怕他阻拦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摔得没有力气爬起来的丁文山。 等到她察觉到耳后有风,下意识回身来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丁文山手里的匕首银芒一闪,直直地朝着她的脸颊划来。 “啊……贱女人,你伤我脸,我毁你容。” 丁文山疯魔起来简直不是人。 他虽然出身贫困之家,但这一路走来,因为他嘴巴会说会骗,相对于跟他出身同样家世的人来说,他的经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也基本上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再加上他考中进士到京城来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现在心里对苏青宁没有爱…… 呃,其实他从来也没有爱过苏青宁,更没有爱过任何人。 他只是对苏青宁有执念罢了。 毕竟以前她是那样的崇拜他,喜欢他,恨不得把一颗心全都掏出来送给他。 可后来却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居然连正面都不愿意瞧自己一眼。 他不服气,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犯贱。 当苏青宁喜欢他,经常性地暗示他她可以把自己给他的时候,他却不屑一顾,嫌弃她生在农家,一身粗皮,没的人家县城里的小姐身子清白娇软。 但现在人家已经不肯理睬他了,他最想得却是与她再叙前缘。 尤其他想补足很久之前的遗憾。 可他娘的,今日是半点便宜没有占到,反而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 还在吐番巡逻卫兵面前丢了那样大的脸。 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把事儿传出去。 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丁文山心头满腔愤恨,化做了这狠辣强硬的一刀子。 苏青宁看到银芒时自知她已经无法躲闪。 她只能抬起手臂挡着,免得他真的划到她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青宁已经认命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时,身子突然一晃,被人一下带进了怀里。 丁文山想都没想他这一匕首下去居然还会落空。 刚刚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极近的。 他只要举起匕首,然后再往下刺就能成功。 可现在却硬是失败了。 他又气又急又恨。 看了一眼逃脱的苏青宁,再一次举着追过来。 他要扎她,就要扎她,非要扎到她为止。 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完全主导了他所有的理智。 此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他觊觎苏青宁,想要侵犯她,说出各种各样恶心的话来挑逗她。 苏青宁又何至于对他出手。 他此时吃到的苦头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心头的怒火做了理智的主人,丁文山一心只想扎苏青宁,根本没有注意到刚刚救她脱离危险的人是谁。 只是他可以忽略那人,那人却不会忽略他。 看到他再一次举起匕首,当下一手搂紧苏青宁护住她,一手抬起掐住了他的手腕。 “啊……痛,痛,痛死我了。”丁文山径直大叫,痛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看向前面,却是沈昀回来了。 他惊得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沈昀此时开口了:“大胆丁文山,你不要太放肆了。”“沈……沈,沈大人……”丁文山敢在苏青宁面前放肆,是因为欺负她只是个女子,又只身在京城之中,无根无萍,更没有人保护她。 他便认为他可以拿捏得住她,可以肆意地欺辱她。 反正没有人护着她,她又只是个平民百姓,求告无门,只能任他宰割。 可没曾想到,苏青宁自己不是好惹的便不说了。 这沈昀居然如此护着她。 难道传闻不对吗? 他不是已经跟玉家大小姐订亲,放弃苏青宁了吗? 丁文山小声地嘀咕着:“沈,沈大人护着她,护着她做啥子,她可不是个好女人,她现在只是舞伎,跟那伎楼女子莫得啥子区别。 你已经不是当年大包梁村的官奴了,何必看她脸色……” 丁文山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极好,可谓句句都是在为沈昀考虑。 可沈昀听到他的话却是怒气不打一处来,他沉声道:“滚,滚出去。” “沈大人,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她,是这个贱女人钩引我的,是她……” 丁文山想着沈昀可能还不知道苏青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想着在他面前说她的坏话,诋毁她。 这样一来便会推动沈昀对苏青宁的厌恶。 事实上丁文山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首先沈昀对于苏青宁的为人十分清楚。 其实,他远比丁文山自己晓得的更讨厌他。 其三,苏青宁是他的女人,他居然好死不死地跑来沾惹,要不是苏青宁自己厉害,这次岂不是被他得逞了。 想到这里,沈昀原本想把他逼走就算了。 但现在他却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冷眼盯着丁文山,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好多做什么,但这事儿会牢牢地记下,一旦有机会…… 沈昀冷着脸,身上的气息冷得如同冬日寒潭,刺激得苏青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引得沈昀心疼不已,连忙脱下披风将她包裹住。 又给她端来热茶给她暖身子驱寒。 这一切看在丁文山眼里,他如同吃了一坨狗屎一样,半晌都噎不出来一句话。 当他想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子突然间一轻,他就那样腾空飞起,接着用自己身体的力道穿透帘帐,摔了出去。 “啊……沈昀,沈昀……”丁文山落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被沈昀直接提溜着领子从营帐里给扔出来了。 这回他没有趴着着地,而是四脚朝天,摔到了他的屁股。 他坐了很久,才被冰冷的地面刺激得浑身发抖才鼓起勇气强忍着屁股的痛意站起来。 “嘶,啊,痛,痛死我了。”他一瘸一拐地朝着松坦思仁的营帐走去。 他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这样对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在营帐里喝茶吃点心的沈昀和苏青宁很快就通过杜三知道了丁文山的动向。 “他去了吐番大将军的营帐,呆了一刻钟,出来的时候,有吐番的军医相随。” 苏青宁翻了个白眼:“十有八九是去告状去了。” 她吐槽一句,然后想到先前沈昀随手提溜着他的领子轻轻松松就将他扔了出去。 那动作真叫一个潇洒干脆,看得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了。 “怎么,不怕他再来找你麻烦?”沈昀瞥她一眼,泼她冷水。 苏青宁察觉到沈昀这是微带着生气的语气在嘲讽她。 她心里不舒服,想想把丁文山引来是她的错吗? 他一副怪她的模样干什么? 她转身冷着脸转到长榻上坐着不理沈昀。 不过她冲动也不过只是冲动这一时,很快就冷静下来,想想沈昀说的话有道理。 毕竟刚刚她可是把丁文山折腾得够呛。 不说又使脱光了衣衫吧,还让他在吐番巡逻卫兵面前丢了大脸。 是个人都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就是现在苏青宁想想当时丁文山所面临的情形,她都觉得心里发虚。 要是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崩溃。 所以丁文山会报复她是必定的。 她倒不怎么怕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只是时常被一个恶心到极致的人惦记着打击报复,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咬她一口。 想了想苏青宁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需要沈昀的帮助,她缓了缓心神,回过头去,只见沈昀根本没在乎她的冷脸,而是兀自坐在桌案前翻看公文,间或拿笔写上批注。 苏青宁起身走过去,主动替他磨墨,在他写字时给他垫上镇纸,伺候得极为周到。 沈昀瞟她一眼,没有说话,直到把堆在手边的文书都看完,写完才侧头看她,心领神会地道:“说吧。” 他再了解苏青宁不过了。 她要是没事用到他,可以跟他置气置一整天。 如今她能这么快想通,又主动上前献殷勤,对他必定有所求。 苏青宁也不在意被他看穿心思,眨眨眼睛扯着他的衣袖娇娇软软地道: “刚刚大人问我害不害怕丁文山找我打击报复。 我其实是怕的,但我又不怎么怕,我想我既是大人的人,那么大人定是会护着我的,就像刚才一样,对吗?” 这话说得,沈昀还能说不吗? 不过他也不想让苏青宁觉得这事儿太简单了,不然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着了不该惹的人。 他冷下脸来,想告诫苏青宁一番,还没等开口,苏青宁搭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仰着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大人难道不愿意帮我?” 苏青宁这娇俏的小模样,这摄人心魄的小眼神,直接破了沈昀的心防,他喉头一滚,低头封住她的粉纯…… 第六百三十章 自投罗网的女人 松坦思仁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案几上摆着的酒菜整个弹跳了起来。 其中有两盘汤汁多的菜溅了出来。 丁文山离得桌案最近,汤汁便正好溅到他的衣袖和胸前。 “啊呀……”他十分嫌弃地皱紧了眉头,手指扯着弄脏的地方一脸无语。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关注他这点屁事儿,他也在短暂地一阵嫌弃过后,十分自觉地住了嘴,自己默默地拿了布擦拭。 只是一双耳朵却竖得直直地听着身旁的动静。 他真是再高兴不过了。 太好了,他的计谋成功了。 他倒要看看沈昀和苏青宁这一次还要怎么逃脱。 他边擦边暗暗在心里咬牙,最好松坦思仁把他们两个人都灭了。 这对狗男女没一个好东西。 这个过程对于丁文山来说很过瘾,他巴不得能够长一点,但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 沈昀接收到了苏青宁的眼神,借着袖子的掩映捏了捏她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轻,只是轻轻一触便松开了。 但足以让苏青宁读到他的安慰,有了他的承诺,她莫名地感到安心了。 “大将军何必动怒,需知怒极攻心,极易伤身。”沈昀沉默的够久了,一张嘴,却是跟松坦思仁关心的事情丝毫没有关系的事。 松坦思仁不悦地皱眉。 他看着坐在他身边一脸温顺娇媚的苏青宁没好气地道:“你现在身边美人在怀,倒好意思过来劝本将军。” 沈昀淡淡道:“我一直以为大将军是做大事之人,我们大梁有句老话说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女人嘛,待到大将军拥有了天下,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松坦思仁眯眯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透过那道缝看过去,只觉得他的眼睛好像被人为用针线缝了起来一般。 但他额上两道紧皱的粗眉却满是存在感。 这话听得怎么就那么动听了。 松坦思仁透过双眼的缝隙看向沈昀。 他之所以与这个人称兄道弟,乃是因为他一来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所以他才将之引为知己。 “天下,女人,皆在掌握之中,不然徒有天下,而没有美人,有啥子意思。 自然没有天下,只有美人,也甚是没劲……” 总之松坦思仁上述一大段话总结来看就是一个字:贪,四个字,贪得无厌。 天下想要,女人也想要。 “她走了,临走前她托我问问大将军,你把她当成什么?” “自然是相伴在本将军身边的美人。”松坦思仁闻言,得知赵可瑜居然私自跑了,心头的怒火又开始积蓄。 但看着沈昀那张俊秀平静的脸他这火无论如何都有些发不出来了。 好像别人都很平静淡定,可就他很暴躁,这样不好,所以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答沈昀的问题。 “这才是问题,大将军还记得我先前与你承诺的吗?”沈昀说着指了指苏青宁。 松坦思仁听得一脸蒙,沈昀只好提醒了一句:“在下说过要娶她为妻。而大将军却只当赵姑娘为寻常女子,她如何甘心?” 松坦思仁明白过来。 沈昀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要面前这个女子是给了娶她为妻的承诺,而他却只拿那女子当成普通的暖床丫头,所以她走了。 “我草,这心气儿也太高了吧。我不信……”松坦思仁疑惑地看着沈昀。 他就那样瞧着他,总觉得现在这副场景有些眼熟。 似乎就在前几天。 那时候他刚刚把他看上的女人带在身边喝酒,想着夜里尝尝这大梁女子的滋味。 当时这人好像也是这么劝他来着。 说什么要让人家心甘情愿,然后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人就不见了! 现在又来这一套。 松坦思仁决心不再相信沈昀的话。 他一心要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沈昀朝苏青宁摊手,意思人家已经不相信他那一套了。 而且他也从松坦思仁的脑海里看到了他的执着。 看来耍弄嘴皮子是解决不了问题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仍旧不曾露出一星半点的慌乱之色,全程表情十分平静,定定地看着松坦思仁,淡淡地道: “大将军非要找人不可?” “当然,你别拿话搪塞本将军,我听他说过人,晓得你是那什么大梁劳什子的状元,口才一流,但你别想糊弄我。”松坦思仁说着指向丁文山。 就在刚刚他请沈昀来之前,就已经由着丁文山把他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现在他对他的经历了解得很。 沈昀笑着看了一眼丁文山,这一眼让他心头“咚”地用力一跳,下意识低下头去。 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沈昀的对手,只能选择躲开,不与他的锋芒相对。 不过他不敢对着沈昀,却敢悄悄地凑到松坦思仁耳边继续挑拨。 说什么赵可瑜的离开就是面前这一男一女亲手所致。 所以他们是不会把人交给他的。 “不过是个舞伎,他们至于吗?”松坦思仁察觉到了他害怕沈昀,却又偏偏要说他的坏话。 这摆明了就是拿他当枪使。 他又不蠢,当下怼了丁文山一句,不过他的话还是让他把目光投入了沈昀。 “大将军,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那个赵可瑜可不是什么舞伎,她是大梁朝廷大官的嫡长女,是正儿巴经的名门千金。”丁文山生怕松坦思仁就此放过沈昀,干脆喊破了赵可瑜的身份。 “啥子,不是舞伎?”松坦思仁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沈昀道:“我现在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人呢?交出来。” “大将军果真要人?”沈昀不慌不忙。 “对,你必须把人交出来,我给你一个时辰。” 听出松坦思仁的坚决,苏青宁焦急地看向沈昀。 人她是万万不可能交的。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好朋友落到松坦思仁这等贪财好色之人手里。 沈昀这回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而是拍拍手,中军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赵可瑜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门口。 “可瑜……”苏青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柳眉杏眼,琼鼻薄唇,模样看似清秀,但眉宇间还带着几分英气。 这确是赵可瑜无疑。 可是当初她不是跟着陶晋仁走了,此时应该已经进了京城了才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向沈昀,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你?”她觉得肯定是沈昀把她弄出来的。 以他擅长算计的性子来看,他肯定早就知道松坦思仁迟早会想起赵可瑜来,所以早早地就把人留了下来。 为的就是应对此时此刻。 这样一来,他们的危局倒是解决了,可可瑜怎么办? 难道她真要跟了松坦思仁。 苏青宁咬紧牙关,她不同意! “青宁,我没事,你别怪沈大人,我是自愿回来的,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赵可瑜上前来握住苏青宁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可是……”苏青宁还想说什么,晃眼看到松坦思仁抬步过来了,她连忙把心里话咽下,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 “你站住,可瑜没有离开,可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她不是什么舞伎,不容你随意对待。” “哈哈哈……大梁朝廷官员的千金,好,很好,正好我吐番有意要与大梁联姻,如此甚好,甚好。”松坦思仁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欢畅。 苏青宁却是听得心头寒意阵阵。 因为她从松坦思仁这话中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他以此作为撤军的条件,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大梁皇帝肯定会答应。 反正人家要娶的不过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而赵家更不用说了。 以可瑜父亲对他的冷淡,他绝对不会有半分留恋,而且这事儿还会有助于他升官,他更是巴不得了。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慌了,她仿佛已经能够预见赵可瑜的命运了,而这一切,还是她造成的,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第六百三十二章 来一场公平比斗 苏青宁眯着眼睛笑,听着她说的话,看到她这般模样,在场的人中除了松坦思仁谁都知道她这是有了盘算了。 沈昀当然不会拆穿,而赵可瑜自己心知苏青宁在帮她,她更不会说什么。 只有先前一直缩在一边的丁文山生怕松坦思仁吃了苏青宁的暗亏。 毕竟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子在先前不久才把他狠狠地折腾了一番,他现在想想那种感觉都觉得够呛。 他为了确保自己挑拨离间的计划最终能够成功,连忙小声开口劝说松坦思仁:“大将军,你顶天立地,何必跟一个弱质女流比斗呢?” 丁文山倒不担心松坦思仁比斗不过赵可瑜。 他只是害怕苏青宁又使别的阴招。 要知道这个女人实在不是一个好惹的。 但丁文山心里想的这些都过于理想化了。 他想的是好心提醒一一松坦思仁不要上了苏青宁的当了,算是关心他了。 可这话说的却实在是太没有水平了。 很快就被苏青宁一把抓住,将其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大将军,你听听这人说的话,他这难道不是在藐视你? 觉得你这一身的本事不咋样,连一个弱质女子都比斗不赢。 他估计还在心里偷偷地诅咒你最好娶不到媳妇……” 这话说得有些诛心了。 还不等松坦思仁反应过来,丁文山自己就吓得连手中端着的酒盏都落下去了。 “你……你个贱女人……你胡说八道……” 丁文山这是被苏青宁的话吓得失了分寸,当着松坦思仁的面就骂起来了。 苏青宁也不争辩,她眼悬热泪地钻进沈昀怀里寻求安慰:“大人,他骂我,我不依。” 沈昀轻轻揽住她,怀中温香软玉,佳人娇音媚语简直要让人着魔。 他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沉沦。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很快那个主动投进他怀里的小女子见他迟迟未开口,已经急了,伸手在他的腰间软肉掐了一把。 她这是在提醒他赶紧着干正事,莫要停留。 于是沈昀想也不想,当着松坦思仁的面朝着丁文山一脚踹了过去。 那一脚又快又急又准。 丁文山被这当胸一脚蹿得朝后落了一丈远,碰上营帐的帐壁才重重摔下。 “啊……”他忍不住呼痛。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所有的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丁文山呼痛和口申口今声响起,诸人才将目光投向他。 松坦思仁拧着眉头表示自己有些没有看懂。 而赵可瑜直接看呆了,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而苏青宁则忍不住勾唇笑了。 因为刚刚她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场中的情况,注视着所有人脸上的神情,所以看得最真切。 沈昀上一刻还将她抱着,下一刻却已经推开了她上前抬脚,将人踢飞,整个动作流利干脆利落。 看得她忍不住想要替他叫声好。 当然现场的局势不允许。 她也只能将所有的高兴全都压到心底深处去。 “啊呀,痛,痛,痛,大将军救命,大将军救我……”原本就身体受过伤的丁文山再经这么一脚,哪里还承受得住,剧烈地痛感朝他涌来,让他无法自控地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可越是清醒伤口就越痛。 他先是喊了两声后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又道:“大将军救我,这沈昀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行凶,他才是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松坦思仁可以忍受沈昀在他面前殴打丁文山。 却不能容忍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遂看向沈昀,眼中的神情带着浓浓的问罪的意思。 沈昀拱手朝着松坦思仁施了一礼,尔后淡淡地道“大将军见谅,此人与我同朝为官,本应该守望相助,互相友好。 可如今他却当着诸多人的面辱我未婚妻子。 大丈夫有可忍有不可忍,万望恕罪。” 沈昀的话说得格外有道理,松坦思仁一下了听进去了。 在他们吐番,妻子算是完全依附于他们的,算是私有财产。 但就算是这样,自己的东西那也只能由着自己来处理,断然由不得别人在旁边瞎逼逼。 所以对于沈昀这份爱妻之心,他颇能理解。 尤其是他这份不管不顾地冲动,让他觉得极其有亲和力。 看到他这样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遂挥了挥手,让人扶起丁文山来,又吩咐手下替他请来了吐番随军的大夫替他瞧伤。 原本苏青宁以为这样一闹腾,丁文山应该可以被扶出去了。 然而并没有。 她不禁有些郁闷,她算是看出来了,松坦思仁此人虽然凶蛮狠辣,但到底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 他脑子缺根筋,可能靠着体形战斗力爆棚,但只要顺着他的毛捋,那么就有可能达成目的——前提是丁文山这个讨厌的人不要再开口提醒他才是。 “大将军敢不敢比?”苏青宁为达成目的,极为生硬地把行将被打断的话题续上。 “比,比什么?”松坦思仁察觉到了苏青宁的一点急切。 他深知这件事情可能不简单,但以他的智商他并不能发现更多。 他只觉得这件事情里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 不过就是一场比斗嘛。 如果赵可瑜感兴趣的话,他可以陪着她再比斗几场。 只是现在他对苏青宁所说的比斗的项目感兴趣。 苏青宁笑笑:“为保证公平,一共比斗三场,一场由你定,一场由可瑜定,另外一场你们一起定,然后三局两胜,如何?” 这种比斗方式,松坦思仁更是看不出来半点阴谋,当场同意。 “比啊,说来我也是好久没有这般肆意地放开过了。” 他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当下与苏青宁约定好了,便摩拳擦掌着问何时开始。 苏青宁看他这般积极,知道自己这一招用到点子上了,当下她自信地道:“既然是比斗,怎么不能没有花红或者奖惩了,不如拟定一个,到时候以输赢来论。” 松坦思仁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他们在吐番时,互相比斗都是有奖惩的,想着他看向苏青宁当即问道:“奖惩为何物?” 苏青宁笑得温婉,看向赵可瑜:“倒不如由可瑜来说。” 她边说边用力朝赵可瑜眨眼睛,希望她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六百三十三章 胆子大搞小动作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一直以来都很默契,苏青宁眨眼睛的幅度又大,赵可瑜自然看明白了。 她知道青宁是在帮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帮她。 就像她一般,明明已经安全离开吐番大营,但在收到沈昀传过去的消息后,她只考虑了片刻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她思虑片刻,起身道:“大将军既然真心求娶,那便拿出你的诚意来。” “哈哈哈,诚意,说得好,本将军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这诚意十足。”松坦思仁一听美人这话有些松动。 她并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对他的态度有变,当即豪气干云地拍着桌案大声应允着,说只要她愿嫁,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雪山上的雪莲,东海底的人鲛油都莫的问题。 赵可瑜与苏青宁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彼此都觉得时机成熟了。 苏青宁缓缓出身:“赵小姐乃是在大梁兵部尚书府的嫡出千金,母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打小就没缺过物件使。 眼下又岂是那等为浮华虚物所绊之人。 她看中的一向都是世间的真英雄,真豪杰。” 这话铺垫得够够的了,听得松坦思仁忙不迭地拍手叫好,直夸赵可瑜境界够高,眼光够辣,因为他妥妥地就是她口中那真英雄真豪杰,半点不打折。 “大将军统兵至此,自然是英明神武之辈,刚刚说到比斗,那你敢不敢跟赵小姐比斗这校场之事?”苏青宁猛然出声。 不仅松坦思仁愣了,就连赵可瑜自己都没有想到青宁居然会出这个主意。 她以为青宁让她与松坦思仁比斗,会选择她比较擅长的,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比斗这个。 校场之事,不过就是骑马射箭,耍枪杀敌。 她虽然跟着她舅舅在边疆呆过几年,骑马射箭俱都会。 可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跟松坦思仁比斗。 当然,比斗倒是不算叙,可想要赢了他那不是天方夜谭,自寻死路吗? 赵可瑜的积极性一下子被苏青宁挫到了极致。 她坐回原位,看着苏青宁,满脸焦急。 苏青宁走上前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抚:“可瑜别怕,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大将军的厉害吗,这就是很好的机会。” 赵可瑜悄悄捏她的手心,意思是这个机会不错,可她不行呀。 根本不用比,她绝对不是松坦思仁的对手。 苏青宁却无比坚持,背对着松坦思仁不停地朝她做小动作,望她一定要答应下来。 松坦思仁看到赵可瑜脸上的焦急,他觉得他看出了苏青宁的想法。 她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弱女子做这样的比斗,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 还是无解的那种。 不过话已经放出来了,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一口应下来把这事儿的基调给定了。 赵可瑜没办法只好白着脸也答应下来:“好吧!”说虽如此,不过她看着苏青宁的眼神还是慌得一比,忍不住小声道:“具体比什么?” “骑马射箭如何?”苏青宁径直看向松坦思仁。 “好啊。”松坦思仁一口应下。 校场之事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考虑到赵可瑜是个女子,再加上她面露难色,他还是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声:“赵小姐可会这些?” 这要是在他们吐番,那自然不必问,只要家里有马匹的,不管男子女子都是会的。 但在他们大梁这个弱鸡一样的国家那就说不定了。 他们的女子多以琴棋书画,绣花读书为主,这些个事于她们而言难度可不小。 在苏青宁的鼓励下,赵可瑜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只是不精。” “可瑜,你怎么不精了,你可是学过好几年的。”苏青宁笑着截断她的话。 不过松坦思仁并不在意苏青宁的话,而是看向赵可瑜道:“若是这般,除了这两样,你可再定一样你擅长的。” 松坦思仁想得周到,骑马射箭都是他的长项,赵可瑜是不可能赢他的了。 要是三局两胜,那他便是让她一盘又如何,反正改变不了结局。 赵可瑜看向苏青宁,她应该比什么?” “比下棋如何?” 苏青宁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个事上面。 松坦思仁一提议不等赵可瑜的目光看过来,她立刻就出声了。 “好,好啊,本将军早就听说过你们大梁下棋甚是厉害,有心与你们一比,只是不曾找着机会,这回倒是可以一试。” 说着松坦思仁又觉得这些项目太过于偏向自己了,心中有些不安,只是他对娶赵可瑜势在必行,他不愿意改变这些项目,当即便提议说比骑马的话不如让赵可瑜先跑一会儿。 赵可瑜有些不服气。 虽然她的马术在松坦思仁面前有些没有信心,但其实她一直以来都还是骑得不错的。 上次在南郊马场的时候,苏青宁就是看到她骑得好,这才提出比这个。 她当然不肯松坦思仁让她。 这么一让,到时候输了赢了说出来都不好听。 可苏青宁却悄悄朝她眨眼睛,示意她可以答应下来。 赵可瑜搞不懂苏青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想想这样一来比较容易有赢面,她只好听从了,对着松坦思仁屈膝福身,说谢谢他的礼让,他果真有英雄气概。 松坦思仁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原本对于礼让一事还稍稍有些小小的不乐意,但那点子小小的情绪到听到赵可瑜这般好听的话之后一下子消融了去。 他摆手说无妨,男人让女人天经地义。 还豪气地说就算他让了她,她也未必有赢面。 赵可瑜的斗志也被激发了出来,她笑着道那可不一定。 两人刚刚还和谐的气氛一下子有了一点争强好胜的意味。 不过这样一来松坦思仁更加兴奋了。 如果赵可瑜真这么厉害,那他倒是更想把她娶回家了。 他们雪山之下,大漠之上,就是需要有这样的女子做主人。 两人定下约定,在苏青宁的要求下还由沈昀手书了一封比斗书,一式三份,两个比斗方一一人拿了一份,曹次辅、和沈昀以及吐番的吉祥将军作为公证人,也手持了一份,盖上两人的手指印,这便齐活了。 定下文书后,吉祥将军便去准备比斗场以及物资。 很快,吉祥将军便派人来报说所需物资和场地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哈哈哈,那还等什么,走吧。”松坦思仁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要知道今日这场比培在他眼里就跟玩儿似的。 她是真心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因为赵可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开玩笑,也不看看他是谁? 他们吐番一带每年五月份都有一场骑马比赛,他打小还是牧民的时候就会经常参加这场比赛,几乎每年的第一名都是他。 他从未输过,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之后进入吐番军队之后也是这样。 未尝一败说得便是他,故而他有足够的本钱和资格得瑟和得意。 只是他的对手是赵可瑜这个弱女子让他心头有些发硬。 可那又怎么样,英雄为惹美人一笑,折腰又如何,陪她玩玩儿满足她的心愿又如何? 何况在他们吐番,女子跟男子是一般无二的。 好些女子仗着灵活的身形和男人无法比拟的柔软身姿,在马上比男子还玩得好。 所以松坦思仁虽然觉得自己占了赵可瑜的便宜,但他提出让她先行,他觉得也就差不多弥补了这一点,故而在真的开始比赛之时,等到赵可瑜先跑几息功夫后,他便开始了,看他在马上驰骋的样子竟然真是放开了跑的,半点也没有要让赵可瑜的意思。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看向沈昀,沈昀有些无奈地掀了掀眉,表示她之前暗示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 苏青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蹭到他身边背着所有人暗暗地跟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昀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他听到苏青宁提出让赵可瑜与松坦思仁比斗之时,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只是没想到她心眼会这么多,当着这般多的人的面也敢让他搞小动作…… 第六百三十四章 愿赌服输是传说 沈昀在心里吐槽着苏青宁的行事,但看到她伸过来的大拇指又十分的受用。 他虚握拳头小声地咳嗽着,掩饰着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可苏青宁却根本不管这些。 什么搞小动作,什么作弊,她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尤其当她看到这松坦思仁策马跑得疯快的时候她更是把心底深处偶尔生出来的那一丝一缕的不好意思都给消散了去。 笑话,可瑜虽然马骑得不错,但那也只是在京城中贵女圈子里罢了。 平日里跟她比斗的都是那些娇娇弱弱的大家小姐,她们就算有花心思练习过的,但也比不上打小就开始 练拳,身手强悍的她。 所以苏青宁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放在赵可瑜身上,而是打定了主意要作弊。 没错,在骑马比赛开始之前,她就请沈昀在松坦思仁的马上做了手脚。 现在跑得快又怎么样,来回可是五里路了。 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晓得。 出于她对于沈昀的手段的信任,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松坦思仁会赢。 她相信,赵可瑜会成为今日骑马比赛的赢家! 事情果然如同她所料,不远处出现了两骑。 他们处于前后的距离。 但仔细看,便能看出赵可瑜跑到了前面。 而松坦思仁在后面拼命追赶。 两个人你来我回地跑得十分激烈,谁也不让谁。 一会儿是松坦思仁跑到赵可瑜前面了,超过了她一个马头。 但很快,赵可瑜又跑过松坦思仁了。 两人越跑越近,松坦思仁先前还能赶上赵可瑜,快要跑到终点线的时候却发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马就一直跑在赵可瑜的马屁股后面,怎么样都超不过去。 松坦思仁眼看着自己的鞭子甩得飞起,但坐下飞骑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焦急似的,根本不乐意完全提速。 它就想跟在旁边那匹马身后。 谁让它的屁股上带着一股让它十分喜欢的味道呢? 就这样两人始终差着一个马身地跑着,直到等跑过起跑线同时也是终点线的位置。 围观的众人齐声喝彩起来。 赵可瑜赢了! 苏青宁连忙跑上去扶着赵可瑜下来,然后与她紧紧地拥抱,凑在她的耳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看见了吗,我说过你会赢,只要对自己有信心!” 赵可瑜高兴地抱住她,听到她说的话,她有些狐疑看着她,有心想要问问什么,但碍着现场人实在是太多了,没好意思问出来,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可瑜现在别分神,一会儿还要比斗射箭。”苏青宁小声安抚她。 赵可瑜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看过松坦思仁射箭,他准头极强,我定不是他的对手。” 苏青宁笑笑让她尽力而为就好:“后面不是还有下棋吗?” 赵可瑜却没有这么强的信心,下棋不是她的强项。 她怕她又不是松坦思仁的对手。 想着她看向他的方向。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输,正在与吉祥将军检查他的马匹,满脸狐疑。 “大将军是觉得有人在赤雪身上做了手脚?”吉祥将军看着他认真地道。 松坦思仁眯了眯眼睛,他心里自然是这么想的。 毕竟不说以他的马术,就光是他这座骑赤雪,那就是吐番一等一等的宝马。 身体强壮,跑得飞快。 他怎么会输呢? 所以他怀疑有人在他的马上动了手脚。 只是他刚刚和吉祥将军已经绕了两圈了,手掌几乎在赤雪身上的每一处都摸过了,但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让他颇为想不通了。 “大将军……”吉祥将军连忙劝说。 因为面前的松坦思仁其实是个不大怎么能输得起的人。 尤其是输给女人。 他这两天跟大梁来的女子烟儿和花儿打得火热,心里对他们大梁人莫名其妙地存了一分好感,所以不想让松坦思仁将怒气发泄到他们头上,有意想要劝说一番。 但还没有开口就被松坦思仁给止住了。 他道:“你不必多说,输了就是输了,三盘两胜,这才第一回合,丧什么气?” 他莫名地觉得斗志昂扬。 其实这输虽然输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却并不算多冤。 因为赵可瑜的骑术其实相当不错,要不是他仗着是男子,骑的又是赤雪的话,与她硬拼硬,他不一定能赢。 所以这次输得倒也不算冤枉,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吉祥将军看他现在这么自信,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退下继续准备第二场比赛。 接下来的是射箭。 赵可瑜会是会,不过她对上力大无穷的松坦思仁完全没有胜算。 所以输得毫无悬念。 松坦思仁毫不犹豫地“哈哈哈”大笑起来,将长弓一把扔到吉祥将军怀中,朝着赵可瑜走去。 他们一共射了十箭。 他箭箭直中靶心。 而赵可瑜则也中了几箭,不过更多的却是七八环。 “不错不错,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松坦思仁看着赵可瑜的眼神里满是精光。 先前听到他们说要跟他跟比斗骑射之时,他的内心里是十分不屑的。 但当赵可瑜居然意外地在骑马上赢了他之后,他才开始不敢小视她。 但到底也没咋太过重视。 毕竟她是女子,而他则是一国大将军。 而且赵可瑜还是在他让了她之后赢的,他并不将其当作耻辱,只当是与情人之间的嬉笑。 毕竟他们吐番人并不以一昧的赢了女子为荣。 相反他们吐番人很流行男女之间的比斗,局部的输赢并不会影响到根本,毕竟还能够好好地让美人高兴一番。 因着这些缘由,松坦思仁在吐番军队中的威名也不会因为输给一个女子而有所损坏。 但射箭之事却是没法子让了。 他在吐番可是出了名的神箭手,便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他要是输了,未免让的痕迹太过了。 而且三局两胜,在此之上也不容许他再无限期地礼让下去,否则倒是博得美人一笑了,但对于输赢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故而他毫无悬念的赢了,不过他原先还有些担心赵可瑜输不起。 但看着她虽然面有失落,但也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他方才放下心来。 只觉得此女子倒是个难得的。 不仅精于骑射之事,就连这心气儿也是一等一的。他对于她的认识又有了不一样的层次。 而赵可瑜这边却是有些急了。 她比完之后甩着两根酸涨的胳膊不停地皱眉。 “好久没练习了,没想到竟然射成这样,这要是输了那可怎么办?” 她是不可能嫁给松坦思仁的。 苏青宁佯装生气嗔了她一眼。 “傻姑娘,早知道这样还跑回来,现在可后悔了?” 赵可瑜抿着嘴要哭不哭地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在这里不管!” 苏青宁知晓她是一心记挂着她的安全,当下也是心头一软,再怪不起她来。 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一会儿比赛下棋……”苏青宁话还未说完,赵可瑜就道:“下棋我……我实在是不太怎么行,你知道的,我这舞刀弄枪的就还好,可要是让我下棋,我下是会下,可我哪下得过他呀!” 赵可瑜看着松坦思仁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棋艺不凡。 而且她似乎还想起来了,当初她舅舅在驻守西疆的时候跟她提过松坦思仁虽是吐番人,但一手棋艺着实不凡。 “棋分很多种,又不只有围棋、象棋。你还记得咱俩玩过的五子棋吗?”苏青宁早就给赵可瑜想好了后着。 她又不是没跟赵可瑜下过棋,她那水平臭得连她都比不过,更不用说打败松坦思仁了。 所以她在请沈昀写比斗文书时在比赛下棋一栏写的是五子棋。 “五子棋?”赵可瑜当时听说要跟地松坦思仁比斗,早就慌得一比,根本没有注意看,更没有注意听。 所以对于要比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此时还能够假装镇定地站在这里,全亏了苏青宁在背后给她支撑着。 “可,可是他会同意吗?”赵可瑜有些犹豫。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五子棋会不会下得赢松坦思仁了,而是担心他会太过于想赢而临时反悔。 苏青宁沉默了,这事儿她也不知晓,毕竟他们如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有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们。 第六百三十六章 无契约精神的人 一共十盘,赵可瑜赢了五盘,这已是五五之数。 按道理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在余下的四盘里,要是赵可瑜能再赢一盘,那么这最后一场的比斗她就算完全赢了。 但松坦思仁似乎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他有了危机感,他的下棋技术瞬间爆发,竟然要余下的四局里辗压了赵可瑜,连着扳回四局。 等到下完了十局,他也赢了五盘,赵可瑜五盘,两个人是五五之数,打了一个平手。 “哎呀,这下怎么说?”松坦思仁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赵可瑜,一脸笑意。 “没得说,既然平手了,那就加赛一局,这一局定输赢。” “不若再下个十局,跟美人下棋,越下越有劲儿。本将军实在开怀。”松坦思仁眯着眼睛笑得 “将军有所不知,顺天府城里都是这样的,一旦平手,便就加赛,尔后一把定输赢。”苏青宁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松坦思仁拊掌说也好,那就一把定输赢吧。 苏青宁看他这么好说话心头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越是这样她觉得越是要引起警惕。 总觉得松坦思仁怪怪的,毕竟按照她先前对他的印象,他并没有这么好说话才是。 可是现在他却对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都是一口答应。 期间的犹豫和思考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她看沈昀一眼,可人家根本不带理她的,只负手而立,一副专心看棋局的模样。 苏青宁干脆一摊手,不管了,先把眼巴前的坎儿过了才是。 不管怎么样,赢了这盘棋对可瑜很重要。至少在名义上拒绝他就说得过去了。 就算事后他要整阴谋诡计,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苏青宁想清楚了这事儿,顺便把一脑门子的官司理清了,伸手搭在赵可瑜肩头上。 这回她打算帮着赵可瑜把这盘棋局赢了。 打定了主意,苏青宁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再一次开始的棋局。 经过这么几把,松坦思仁已经完全掌握了五子棋的下法,甚至都已经学会了设陷阱搞阴谋,不得不说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脑子是绝顶好用的。 好在赵可瑜也不差,毕竟是跟她历练出来的。 当下两人连着下了十来步,眼看着黑白棋子差不多就要 铺满棋盘了,苏青宁眯了眯眼睛看到一处绝妙之处,眼见着赵可瑜还没有注意到,正打算把手伸向另一边。 苏青宁悄悄地暗了暗她的肩眼,赵可瑜心头一蹦,知道她接下来的要走的那一步不对劲。 她不由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大惊。 松坦思仁那奸诈玩意儿居然把钩子埋得那么深。 她刚刚只顾着自己那两个三排棋,差点就中了他的计。 她的眼睛顺着苏青宁手指在她肩头的方向移动,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了有一个地方竟然只差一颗棋子就五子成对了。 她欣喜地放下手里紧握的白子,然后兴奋地看着松坦思仁:“我成了,我成了。” 松坦思仁打瞧一眼,点点头说的确她成了。 “愿赌服输,还请大将军遵守诺言。”苏青宁连忙趁机提出要求。 松坦思仁看她一眼,却不停留,径直看向赵可瑜,问道:“赵小姐也这么认为?”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尤其是那眼神,看着赵可瑜时精光闪闪,若有所思。赵可瑜被他那样盯着,一时之间呼吸凝滞,竟有些不敢答话。 不过得益于苏青宁悄悄地拿手戳她的腰肢,她终究没有被松坦思仁吓到,她挺直腰杆道:“大将军说得哪里话,这事儿也不取决于我吧,这是我们俩的约定。” 她也不说自己承担责任,反正他们的约定有文书为证,又不是随便动动两片嘴皮子说着玩儿的。 “好。”松坦思仁的脸冷下来起身走了。 赵可瑜看着这般模样有些闹不清楚他心里怎么想的,不由看向苏青宁。 苏青宁朝她做了一个不要管的手势,几人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直到他走到营帐门口然后才悄然反应过来,这里就是他自己的营帐。 他这一走,要去哪里? 好在沈昀看穿他的心思,拉了一把苏青宁,率先抬脚:“我等先行告辞。” 松坦思仁这才找到台阶下,站在门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着他们一行四人离开。 吉祥将军左右看看,只觉得此时这个氛围不适合他呆在这里,便也转身退下。 留下松坦思仁留在营帐里,看着桌案上的棋局沉默着。 苏青宁几人快步离开松坦思仁的营帐,回到自己的地盘。 赵可瑜早已经憋不住了,拉着苏青宁的手连声问道:“青宁,你看他那是什么意思,打算拿我怎么办?” 苏青宁皱着眉头思虑半晌道:“你且不管他要怎么样,咱们只管接照计划来,反正咱们有文书在手,他再是大将军也不可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就算他以此为据向大梁皇帝提出要求,咱们也只管拿这文书出去……” 听着苏青宁的话赵可瑜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是她浅薄了,原来青宁他们防备的根本就不是松坦思仁,而是替她想得更加长远。 赵可瑜满心感动握着苏青宁的心不停地说谢谢。 苏青宁嗔她一眼,作势生气:“你我什么关系,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 赵可瑜听着苏青宁的话,知晓她的确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半点别的想法都没有,故而在稍稍一番纠结中她释怀了。 正如青宁所说,以她们的关系的确用不着说这些。 苏青宁拉着她坐下,递了一盏茶给她压惊看她喝下一口,小脸上的神情微微舒缓,这才道:“你跟陶大人一块儿回去了,你怎地又过来了,怎么出来的?” 苏青宁早就想问问赵可瑜为什么会跑回来了。 只是先前碍着松坦思仁那个外人在,她不好当着他的面把这些话问出来,故而一直忍着,这时候有机会了,自然是忍不住了。 赵可瑜犹豫着,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昀。 但想到他说的话,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她晓得松坦思仁这几天心思在她身上,她要是走了,他必定会找她跟沈大人以及曹次辅的麻烦。 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后怕,所以还是赶了回来。 “也幸好我回来了,不然……那疯子一般的人,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赵可瑜抚着胸口不停地深呼吸。 她在接到沈昀派去的人送的信后,其实犹豫了很久。 毕竟她已经引起了松坦思仁的注意,这会儿好不容易离开了,要是再回来,只怕又要被他盯上。 但当她回到吐番营地,知道松坦思仁正在为难青宁和沈昀后,她又无比庆幸,幸好她回来了。 比起自己的安危,她更不愿意青宁为她受到伤害。 所以从一开始对沈昀有些小小的抱怨,至此她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 她该回来的,就看青宁一片心意为她筹谋,她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青宁,你别再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话,咱们虽不是亲生姐妹,却早就胜过亲姐妹了。 我们要共同面对眼下的危机,你以前不是经常告诉我办法总比困难多吗,只要咱们姐妹齐心,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赵可瑜的自信和乐观情绪感染了苏青宁。 她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怕,她只是担心可瑜会受到伤害。 现在看来,她发现赵可瑜却是跟她心思一般无二,而且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面对困难一心逃避终究不是完美的,而是要想出办法积极地应对。 她再次与赵可瑜四只交握,彼此给对方打着气。 而坐在首座的沈昀明明有那么强的存在感,却依然被两人忽略了。 他轻咳两声,示意她们他还在了。 苏青宁低着头瞪了他一眼。 可瑜没有说,可她不傻。 她猜可瑜应该就是他派人弄回来的。 她心里对他是有意见的,只是眼下这个时节,她不敢表述出来罢了。 “你们别太盲目乐观了,松坦思仁可不打算认你们手中的文书。” 苏青宁虽然心头早有准备,但依然还是被沈昀这直白的话给刺激到了。 她皱着眉头沉声道: “不,不会吧,虽然我觉得他的为人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违背契约精神吧。” “契约精神,哼,他有吗?”沈昀冷笑。 苏青宁一下子蒙圈了。 赵可瑜也是睁大眼睛满目都是不敢置信。 有些事情不管她们想什么办法,但依然还是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眼下的危机该如何解除? 第六百三十八章 宁愿死也不嫁他 苏青宁心里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沈昀道:“蠢,这人想害的可不是我。” 苏青宁瞬间明白过来。 这间营帐当时可是松坦思仁吩咐下人布置给她与赵可瑜住的,也就是放置秘药那人一开始想要暗害的是她和可瑜,或者说只是可瑜? 可是为什么呢? 苏青宁寻思着那人的动机,不过想了半晌到底是没有什么收获,只能暂时作罢。 经此一事,她变得越发谨慎起来,不用沈昀吩咐,自行在营帐里转起圈来,把各个角落都扒开来看,以防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置其中。 沈昀见她这般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告诉她这事儿得赶快进行了,京城的形势不太乐观。 苏青宁轻“嗯”一声,表示这里她已经翻过两三遍了,除了没有掘地三尺以外,该翻的都翻了,再没有别的东西。 沈昀点点头说天快黑了,先送她回去歇息,明日还有要事要做。 苏青宁眨眨眼睛,有些无语,早知道要送她回去,刚刚又何必让她跟着他过来呢? 可拒绝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毕竟她是一个出了这营帐就找不到路回去的人。 走在路上的时候,苏青宁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沈昀,得到了他的一个白眼,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于是乎苏青宁、赵可瑜两人便与沈昀换了营帐。 这一夜苏青宁和赵可瑜共枕而眠,两个人躲在一个被窝里说了很久的话。 赵可瑜则把陶晋仁送走时遇到陶华宁的事说了。 得知陶华宁很牵挂她,苏青宁笑了笑,心底里一片平静。 他们之间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得很远了。 而苏青宁则把之前在沈昀营帐里找到的秘药之事说了,还有如今他们面临的严峻形势。 “天啦,好吓人。”赵可瑜作势躲进她怀里。 苏青宁点头道:“吓人是吓人,但其实也还好,因为此事正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离开的借口。” 赵可瑜不明白,苏青宁便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声,赵可瑜欣喜地直点头。 苏青宁担忧地说可能她们会吃点苦头。 赵可瑜表示只要能跟她一块儿离开这里,摆脱该死的松坦思仁,怎么样都可以。 一夜过去,外面的天气越发的冷了,就连这群长期生活高原高寒地带的吐番人都有些受不住了。 因为大梁顺天府的冷是一种湿冷,冷空气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人的颈脖子里头钻。 而且他们来了这么多天,终日都是阴沉沉的,就没个真正的大晴天,让人十分不适应。 这个地方他们实在呆不住了。 沈昀和曹次辅再次与松坦思仁谈判,终于把退兵之事谈下。 但松坦思仁虽然已经确定了退兵之事,但却说他还要一个要求,如果不答应…… 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就有婢女急匆匆地赶来汇报说大梁的赵小姐病重。 “病重!”松坦思仁满脸不信,当即甩下沈昀和曹次辅冲出去。 看到赵可瑜松坦思仁才相信,她或许不是真的病重。 但她确实没救了! 因为她感染了他们吐番最厉害的秘药——黑卡布。 这东西是他们吐番老一辈的人传下来的,毒性十足,一沾既入体,入体既死。 时间不过一旬左右。 “怎么会这样?”松坦思仁震怒。 苏青宁倒是好好的,站在旁边解释说起昨日新安排的营帐之事。 然后沈昀适时地把他翻出来的黑卡布交到松坦思仁手里让他过目。 “是谁,是谁干的?”松坦思仁厉眼如鹰,锐利地打量着四周的人。 但他的目光只能停留在自己人身上。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这种黑卡布制作过程十分麻烦,而且秘方也只有他们吐番人知道。 大梁人不可能晓得。 他愤怒地表示他一定会查出下药之人。 而沈昀则也是愤怒不已,口口声声要求松坦思仁不管怎么样先拿出解药来救赵可瑜。 “解药,解药,没有,这秘药的解药有是有,但我没带在身上,只有吐番才有。” 松坦思仁的心已经乱了。 他要求把赵可瑜立马带离大梁,与他们一起撤回吐番去。 沈昀却当机立断拦住了他。 说赵可瑜现在的病情可不能够长途跋涉。 而且她只有十日时间,从这里走到吐番,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十日。 别说她要躺在马车里。 时间赶不及,她也受不得这一路辛苦。 松坦思仁想想果真如此,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沈昀趁机说他有个师父以前走访过吐番,虽不能解毒,但应该能够先压制一段时间。 不如让赵可瑜回到京城找到他的师父,让其医治,他们这边派人赶紧去往吐番,把解药带回来,如此一来两厢便宜。 松坦思仁犹豫了一下,忍着心头抑郁说他要考虑一下。 正当他皱眉深思之时,苏青宁适时地大叫起来。 “可瑜,可瑜……你怎么样了,你要坚持住,你听到了没有,你中的是吐番的秘药黑卡布,大将军有救你的法子,你只要坚持住就行……” 松坦思仁一听心更乱了,连忙凑上去。 但他不会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可瑜一脸难受,脸颊涨得红通通的,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整个人憔悴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昨日与他比斗之时的意气风发。 沈昀上前把脉摇了摇头。 苏青宁连声问他可瑜的情况如何。 “不好,她与那秘药接触的时间太长,整整一夜,毒已侵入身体内侧,必须尽快施针,否则活不了十日功夫。” “大将军,求你救救可瑜,求求你。”苏青宁当即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松坦思仁面前。 松坦思仁的心里乱得跟一锅粥似的,他双拳握得死紧,骨节之声时不时地传出来,他既愤怒又担忧还难过。 各种情绪交织,再看苏青宁那真情毕露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点头答应了。 时间不等人,很快苏青宁便将赵可瑜的东西打包收拾好了,跟着沈昀和曹次辅一起出了吐番营帐。 松坦思仁站在大营门口望着大梁一行人离开,心头有些怅然若失。 直到坐上回京城的马车,苏青宁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 她担心会有变数,但好在一路上都走得很顺利。 直到他们回到京城。 得知他们说服了吐番人,他们答应明日便撤兵,大家都十分高兴。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顺,不过苏青宁却没心思关注了,她只担心赵可瑜的情况。 因为沈昀为了取信松坦思仁,的确是给她下了毒,只是那毒并不是他们吐番的禁药罢了。 而是另外一种毒发之后情形极为相似的药物,故而也需要解毒。 把人直接带到状元府,苏青宁亲自为她熬药喂药,三日过去吃够了两个疗程的药才最终解了毒。 恰到此时,沈昀回府,他带来了朝堂之上最新的消息。 松坦思仁已经拿到了他索要的黄金,带兵回吐番了。 同时他也留下了人跟昭平帝谈条件。 他要给赵可瑜解完毒之后迎娶她。 对于这个条件,昭平帝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赵可瑜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官家千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我不嫁。”赵可瑜一脸拒绝。 苏青宁连忙安慰她:“你放心,我来想办法。”苏青宁说着看向沈昀:“大人可有法子?” 沈昀挑眉说法子倒是有,只是不知道赵可瑜承受得起吗? 赵可瑜连忙追问是什么。 沈昀一字一顿道:“假死。” 没等赵可瑜消化他解释道:“要是大梁朝没有了你这个人,松坦思仁还怎么强娶?” 苏青宁想想此法甚好,但她担心赵可瑜无法接受,便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她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我愿意,只有这个法子最好,能够一劳永逸。”赵可瑜一口应下,丝毫没有犹豫。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她,从她坚定地眼神里看出她真实的心思。 或许在别人眼里很高贵的身份对于她而言就是负担。 “我父亲有的是孩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我母亲,她在庄子里,我以后也可以偷偷地见她。”赵可瑜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到了。 她盘算了一下,发现假死这件事情,只除了让她失去赵府嫡长女的身份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而且她以后还可以活得更加的恣意、畅快。 她欣然同意。 只要取得赵可瑜的同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赵可瑜身死魂消 沈昀立刻给了苏青宁一包药,让她熬给赵可瑜喝。 吃了就能暂停呼吸三日,只要瞒过去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以前的身份和地位一切便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能用赵可瑜的名字出现在大梁都城。 不,不仅仅只是大梁都城,反正只要是在公共场合,她就必然不能出现,不能用她现在的名字,更不能让人认出来。 赵可瑜早就想清楚了,她冷静地对沈昀说,就算他问一百遍,她也依然是那个答案。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格外值得她留恋的,除了苏青宁和她母亲以外。 但她们两个只要她想,她都可以去找她们,所以没有什么妨碍。 苏青宁亲手熬的药,亲自喂赵可瑜服了药,然后看着她睡了过去。 开始还有呼吸,然后慢慢变轻,再接着越来越缓,越来越慢,直到苏青宁把手凑过去再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为止。 苏青宁吓了一跳,身子连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安静的年轻女子。 她穿着一身草青色袄裙,腰带轻系,头发披散在肩,面部泛黑,眼睛浮肿。 据说这是沈昀为了取信于人特地在药里加进去的。 这样的面相更加容易让人相信,也会更省事。 苏青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去找了沈昀,她惊疑着问他可瑜不会有事吧。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她?”沈昀道。 苏青宁摇头:“不是,我只是……瞧着太过真切了。就好像真的一般……” 她亲自熬药喂药,再亲眼看着她停止呼吸,还有那张脸慢慢晕成了那般黑炭模样,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她生怕自己没帮上她反而真的害了她。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找沈昀问个清楚明白,但被他怼了。 不过从这个回答里,苏青宁也知道了,可瑜肯定没事。 她一定会没事的! “文书你收好。”沈昀在她告退时突然提醒道。 苏青宁怔了一下:“可瑜都已经这样了,那文书还需要吗?” 原本没有吐番秘药那一茬事,他们打算拿松坦思仁亲自签下的比斗文书说事。 可现在人都没了,松坦思仁总不能强求一具尸体嫁给他。 “留好,说不定有用,谁知道了。”沈昀意有所指。 苏青宁默默地点头。 她虽然把这话听进去了,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第二日,就听到沈昀传回消息。 赵家要把赵可瑜接回家去,然后装扮一新送到吐番去。 只因为松坦思仁根本不信赵可瑜中毒而逝,而且他的人已经在去取解药的路上,快马加鞭,很快就会送过来。 “什么,他们赵家,赵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这样行事还要脸吗?”苏青宁当即大怒。 她一再对沈昀说不让他们赵家把人接走。 沈昀摊手说这事儿没法。 人是赵家的人,他们把人强留在状元府已经逾距了。 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他也不占领。 而且这两天他就已经收到了好些弹劾他的折子,都是与这事有关。 不过幸好现在吐番军队还没有完全撤走,京城和朝堂里一片混乱,赵尚书只能联络几个人随便弹劾一下,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可想而知,这事儿他干得的确有些名不正则言不顺,很容易被秋后算账,而且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所以他也是不想干下去了。 “不要,大人,可瑜她还活着,她只是假死,你要是把她送出去,她真被送到吐番去,三日后那不是露馅了?”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 “你难道甘心吗?”苏青宁激沈昀。 “与我不相干的事,我何来不甘心。”沈昀冷下了脸。 “大人……”苏青宁急了。 但一时半会儿她却也找不到劝说的话。 她能说什么,对沈昀晓以大义吗? 可他说得对,他的确做了他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做了。 他已经够意思了。 毕竟跟可瑜有交情的是她,而不是他。 苏青宁咬着唇满脸焦急,她在脑海里想了很久,想来想去都没有人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到她,唯有回过头来再求沈昀。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她温柔地道:“大人,你要怎么样才能再帮我一次?” 沈昀看苏青宁模样娇俏,声音柔媚,不由挑眉:“哦,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钱,银钱,我可以把北疆的皮毛生意还给你。”苏青宁道。 沈昀笑了:“那是我让给你的,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拿到?” 苏青宁蒙了,但很快就觉得这事儿不重要,她放下继续道:“我,我可以把君山县城那些生意让给你一半……” “苏青宁,我不缺钱。”沈昀怒了。 这个蠢女人脑子里能不能不要只剩下银钱。 人长得这般清雅脱俗,可谈论的却全都是一堆俗物,俗,真是俗不可耐。 苏青宁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到了,一抬头正好对上沈昀盯着她的脸瞧,那双眼睛里似乎凝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心神一紧,捂住胸口:“登徒子,你想什么了,这个除外。” 沈昀瞪她一眼:“你想什么了,我本来甚也没想,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说着,一步步逼近苏青宁。 然后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故意用手指指肚处的薄茧摩挲,弄得苏青宁痒兮兮的,忍不住轻吟出声。 “嗯……不要。” 本来两人没什么,这声音听着却让人觉得无比的爱昧旖旎。 门口守着的三丫脸一下子红了。 沈昀的兴致却被勾起来了,他的手指变得灵活起来,也不再满足只是在下巴上面,缓缓下移,停在某层阻隔上面,感受着里面的波澜壮阔。 苏青宁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恨恨地盯着沈昀,想挣扎却不敢。 她牢牢地记着可瑜的命还挂在他头上。 “没趣。主动献身的不知道凡几,我如何就把你这蠢丫头看上了?”沈昀叹息一声,朝她伸出手。 苏青宁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在暗示她主动,她死死咬住下唇,咬得血印子都出来了,终于狠了狠心主动投进沈昀怀中,抬手去解他的腰带。 沈昀一怔,反倒被她给整糊涂了,在腰带松下之际,他捏住苏青宁的纤腰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苏青宁气得直咬牙,明知故问。 这个死色胚,自己想干什么还非要她来说,变太…… 苏青宁在心里骂了一大堆话,但面上却堆满了笑意。 她终究是找回了这么多日子在沈昀身边的讨好的那种状态。 “把它系上,松坦思仁派人过来了,我会吐番话,还要去接待。”沈昀冷着脸吩咐。 苏青宁闻言,心一下子松了下来,但随即又红了脸。 呃,似乎是她想多了,人家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想什么呢,莫非你馋了在下的身子?”沈昀突然低头,凑在苏青宁耳朵根子轻轻地呼了两口气。 “没,没有,不是,是,那啥,你的腰带松了,我帮你系好。”苏青宁连忙解释。 可这解释怎么听怎么没有无力。 “把文书给我。”沈昀勾唇。 苏青宁再次看到他伸手,此时才明白过来刚刚他的意思。 呃,确实是她想多了,她现在满脑门子的官司,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沈昀这个毒舌玩意儿却像是完全看不到她的窘迫似的,依旧在逗着:“别急,等到洞房花烛夜你想要的自会给你。” “我,你别胡说,谁跟你洞房花烛,我,我……” “你不想救你好姐妹呢?”沈昀哑着嗓子问道。 苏青宁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确定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的关系,反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不敢胡乱说话。 沈昀看把苏青宁逗得差不多了,这才严肃起来:“行了,赵小姐的母亲我已经接过来了,你一会儿出去迎一迎。 她舅舅卢大将军也回来了,他会同我一起,有他在此事应当没问题。”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第六百四十章 嫉妒使人变丑陋 苏青宁没能跟着沈昀出去见识到他和卢将军是怎么样打发掉赵府来要“尸体”的人,只接到了一个哭哭啼啼,几欲沉痛欲绝的憔悴妇人——赵母卢氏。 她哭得肝肠寸断,苏青宁在在一旁听得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告诉她真相。 但想想现在的僵局她又不敢。 此时卢氏这份悲痛的模样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也许装是能装一装,但肯定不逼真,到时候让人看出问题来,可瑜又危险了。 所以苏青宁终究忍了下来,还与她商量着说要把人运到城郊去安葬。 因为这是赵可瑜的遗愿。 卢氏悲痛过后看着忙前忙后的苏青宁,心里莫名生出些恨意来。 她在来之前不是没有听别人说起过这其中的因由。 她一个女儿好好生生地在京城里呆着,怎么可能跑到人家敌对势力的军营里去了。 这其中怕不是有苏青宁的事。 她在哭累了歇息一阵后问起苏青宁此事的前因后果。 苏青宁不敢隐瞒,将她与赵可瑜一起去吐番军营救人,然后赵可瑜逃出来却又回去,结果中毒之事一并说了。 “是你,是你害了她呀,苏姑娘,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卢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嗓子也是哑的,她甚至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指责苏青宁了。 骂了那一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看着苏青宁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恨。 她此时已经忘记了苏青宁曾经帮过她,救过她的命,就连她肚子里如今还能怀上孩子也全是眼前这个女子找人帮的她。 她现在只知道她的女儿没了,虽不全是她的错,可她却是占了大头的。 如果没有认识她,她的女儿平日里性子再跳脱也不会胆大成那样! 她掐住苏青宁的胳膊无声地哭,苏青宁痛得皱紧了眉头,却没有让其松开,也没有想要躲开。 虽然她心里知道一切真相,但想想可瑜这次是真的吃了苦头,她受这点子磨搓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罢了,如果这样能让卢氏好受一些的话,就由她吧! 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昀派人来请卢氏,说卢将军过来了。 他还带着吐番人送来的下毒之人一起。 听说是毒害自家闺女的人,卢氏连忙擦干眼泪,疾速冲了出去。 苏青宁没跟上去,这个毒害赵可瑜的人她已经知道了。 其实就是松坦思仁身边的贴身婢女。 她并没有存在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有印象。 但她趁着安排帐篷之际却下了吐番秘药。 好在沈昀足够仔细,否则他们是肯定会有伤亡的。 所以如今她被松坦思仁抛弃送到这里来请罪也不算冤枉。 夜幕降临,三丫送来了吃食。 顺便把外面厅堂里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赵家原本是想要来抢赵可瑜的“尸身”送给吐番使者的。 但沈昀及时出示了松坦思仁与赵可瑜的比斗文书,上面有松坦思仁的亲笔签名和各种条件。 昭平帝让内阁大臣看过,又有曹次辅做保。 再本着人死为大的原则,最后赵可瑜的“尸身”还是交由卢将军、卢氏亲自押送着出了京城,直往城郊的庄子里而去。 苏青宁的身份过分敏感,没有办法亲自去送赵可瑜,只能任由她那般走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她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一切就很好了。 主仆俩人聊罢,待到天色即将黑沉之际,沈昀突然带着一个令苏青宁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苏小姐安好,在下吉祥坎里。”吉祥将军朝着苏青宁拱手示意。 苏青宁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还礼,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沈昀。 吉祥将军突然改了那生硬的语气,用极为熟练的大梁官话说道:“我的父亲是中吐番秘药而死,人死第一日面色发白,非是发黑,第二日,发黄,第三日方才发黑……” 话音未落,苏青宁心头便猛地一沉,看着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良久问道:“吉祥将军想说什么?”她刚刚听到时心里有些着慌,但听到这里却已经明白了,他今日没有强行要带走可瑜,又跑到她这里来说这些,这便说明他没有要对付他们的意思,甚至有可能是示好。 “只望苏小姐、沈大人明白,在下亦是大梁人,只是少时家人被掳至吐番,这才在那里落了脚。” 苏青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吉祥将军人生得跟一般的吐番人一样高大,留着大胡子,实在看不出任何大梁人的特征,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 “在下很感激苏小姐给我送来烟儿花儿,我会待她们姐妹好。”吉祥将军说着从怀里摸出两个香囊来,说这是烟花姐妹俩知道他要来大梁都城特意连夜赶制出来,央他送给她的。 苏青宁接过,看到香囊做工精致,花样新潮,上面均有落款,心头一下子热起来了。 这俩姐妹倒真是个知情知趣的。 她连忙从身边的匣子里摸出两片檀木片,上面刻着“聚星斋”三个字。 她告诉吉祥将军说这是她开的聚星斋的贵宾卡,持此卡者可以在她开在大梁的聚星斋里随意选购十件物品,一律免费赠送。 吉祥将军本想推辞,告诉她他不缺钱,但想着留下这檀木给烟花姐妹俩也是个念想,便收下了,还当着苏青宁的面好生地保管起来。 接着便道,他会尽快劝服松坦思仁。 苏青宁看他眼神飘忽,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他会怎么样劝他? 吉祥将军也不瞒她,朗声道:“在下去翠屏楼带了十个绝美的女子回去。” 苏青宁心梗了一下,好吧,一个换十个,但凡是个识数的都能算清这笔账,不亏。 赵家在京城之中是名门世家,但赵可瑜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名门千金。 她的逝去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重视,大家只不过是听到有人提起,随口问一嘴,然后就是“哦,那也是个命苦的。” 或者说“真是世事无常” …… 然后大家便都撑不起操这份心的心思了。 毕竟现下京城的情况也并没有多好。 当然这其中也有个例。 大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这其中却有几人对于此事十分挂怀。 她们却不是因为跟赵可瑜关系好,关心她,而是抱着看热闹的心幸灾乐祸:“哼,那苏青宁果真就是个祸患,谁靠近她谁倒霉。” “哎呀,芳芳你也不要这样说,可瑜跟我们毕竟认识一场。”玉珠珠装模作样的劝着。 可她晓得黄芳芳的性子,她那是越劝越怒的主儿。 果然听得她一声劝,黄芳芳原本还只是抱怨,演变到后面直接变成了对苏青宁的语言攻击,各种唾骂,侮辱性的言语不断。 气氛上头了,玉珠珠也不劝了,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辗着沙糖桔玩儿,圆圆的杏眼里满是算计:好你苏青宁,不仅进京城来了,还敢住到状元街……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变脆弱的陶华宁 玉珠珠其人,其实手段不咋样,最会的就是小心思。 而且她为了维护在沈昀面前的形象。 毕竟府里头有消息传来她跟沈昀的婚事又有谱了。 尤其这次沈昀算是立了大功。 她父亲明里暗里通过她母亲来告诫过她几次了。 让她好生把握自己的婚事,因为这么长一段时间看来,沈昀此人还是值得他们玉府投资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他们先前搁置的婚事重提并且落入实处。 而不是像他们之前故意放出的即将订婚的风声一般。 玉珠珠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沈昀,没有必要跟苏青宁这种出身低微的小角色过招。 但她就是不服气,一听到她居然登堂入室,并且这次还是跟着沈昀一起深入吐番大营谈和,她这心里就十分过不去。 她定要给她些不痛快她才痛快! 想了又想,玉珠珠发现苏青宁人在状元府,她没法子不动声色地下手。 这回她倒是学聪明了,不敢轻易下手,以免沈昀发觉对她生出恶感来。 她想了想扭头往宫里去了。 却不说玉珠珠这头寻到宫里去告苏青宁的状。只说苏青宁身在状元府,却是异常忙碌。 和谈已经成了,吐番围困京城之围却还没有完全解开。 因为吐番人虽然离了京城郊区,可在撤退的路上久久盘桓,堵住了北上的交通要道。 看到只要是南边来的商队和马车一律洗劫干净。 美其名曰补充物资。 要怪就怪大梁太过小气,只给他们准备了黄金,没有给他们任何生活物资。 导致他们现在粮食略有不足,兵士抵御寒凉的冬衣不够。 只要他们拿到足够的物资了,他们就会根据和谈文书所要求的立马撤出大梁的土地,绝不叨扰。 看到这样的局势,大梁朝廷立刻分做了两派。 一派坚持吐番人太过恶劣了,简直不讲规矩,就当趁此机会派出京城近郊的军队,给他们以重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大梁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留就留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这一派提出的观点很快就被另一派给堵死了。 因为他们就是以曹次辅为主,武将为辅,一直主张与吐番大战的人。 另一派则是以宁王为首,首辅为辅的文官集团。 听到曹次辅一行人的意见后,他们疯狂攻击他。 说他这人品德败坏,自己去签的和谈文书,现在居然又提出出兵攻打他们。 真当他们吐番人是泥捏的不成,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而且他们自己没有诚信便罢了,他们大梁可是泱泱大国,在九洲这片大陆上,信誉一向都是极好的,怎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这与他们的大国形象极为不符。 而且派兵出击,能不能打得赢他们还不知道。 要是赢了于名声有碍,要是输了,那就不仅仅是名声不好,很有可能会与吐番完全交恶,再也没有和谈的可能。 京城的局势在被围困了将近十来天后,如今的情况已然十分不好。 要是吐番人再次返回,他们就又还要再过先前要什么没什么的日子。 而现在和谈已成,对方也承诺过一定会退兵。 只是想在大梁捞点好处罢了。 那就由得他们去捞好了。 忍一忍,一切便过去了。 曹次辅一行人不同意,说他们这样完全就是助长了吐番人的嚣张气焰,以后他们更加不会把大梁放在眼里了。 两帮人在朝堂之上吵得不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病重的皇帝撑着一口气把两方人马都训了一顿。 骂主战派太过于冲动,打没有准备的仗,赢面不大,只会劳民伤财。 又骂主和派胆小如鼠,没有一点泱泱大梁的气度和强盛。 跪着的国家没有外交,他们不至于弱成那样,为何要事事后退? 最终拍板,派出从北疆被紧急调回来的大将卢钧越领军五万追击吐番人。 他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务必要将他们驱离北上的要道。 当然最好是恩威并施,软硬兼施,能不发生战争就不发生战争。 战争只会害苦了老百姓。 “皇上英明。”所有的争论在最后所有大臣们齐声说的四个字里落下帷幕。 接下来的日子沈昀变得很忙。 状元府里来来往往的有很多朝廷官员,苏青宁偶尔瞥了一眼,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有曹次辅,有启越,还有孟君翼…… 甚至她还看到过一个气场极强的人。 一看就让人心底生寒,当时苏青宁没有认出他来,只觉得他看着有几分眼熟。 后来他走了之后,苏青宁才从杜九的口中得知,原来他就是赵可瑜那大名鼎鼎的亲舅舅——大梁大将卢钧越。 他终于从北疆回来了。 只是让苏青宁想不通的是,沈昀怎么会跟他们扯到一起,而且他们一来,沈昀就立刻支开所有人,躲到前院书房里密谋着什么。 苏青宁心中好奇,但她此时却也不是闲着没事干的。 陶华宁已经知道她回来了,很快就派人给她送来了信,请她前往陶记粮仓一见。 苏青宁心里也记挂着他和陶晋仁的安危,再加上现在京城的局势不好,因为吐番人阻断北上的交通要道,导致他们虽然已经撤军,但是南边支援京都的物资依然运不进来,那些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布匹反而便宜了吐番。 “好一个松坦思仁,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青宁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到大街之上的乱象,不由叹息。 事实上松坦思仁虽然武力值很强,但他并没有给她一种很聪明,能够想出这一招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他支招? 吉祥将军,还是那个看起来有些鬼里鬼气的军师,或者压根就是大梁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献计献策?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乃是因为自家人了解自家人。 这个时间点,只有身处顺天府的人才知道此地的境况。 当然这些都只是苏青宁的猜测,她靠着车壁想了一路,很快三丫就招呼说到了。 马车一停,陶华宁就冲了出来。 他自从写信约了苏青宁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待到时辰要到了,更是直接跑到门口来守着了。 “青宁……”陶华宁看到苏青宁,心里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 对着她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急他所急,在他没有办法混进吐番营地时,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帮他救出了他父亲,这是天大的恩徳。 知道苏青宁要冒险去救他父亲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其中危险和辛苦无法言说,他怎么能让青宁为他冒险,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恐怕…… 当时陶华宁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要是青宁因他而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且必要穷尽一生找到伤害她的吐番人报仇,接着随她而去…… 当然青宁十分顺利地救出了他父亲,而且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 陶华宁只能这样认为。 毕竟她一个女子深入敌营,还能囫囵地走一个来回,心里承受的压力和惊吓定是不可计数的。 他小心地将人带到后院,然后不管不顾地将她搂入怀中。 紧紧地抱住她,疯狂地汲取着她身上的体香,这熟悉的香味,娇软的身子方才让他有一种青宁活着,他也还活着的感觉。 苏青宁很理解他此时的感受。 虽然陶华宁什么都没说,但他对她的心思她一直都懂,她只是没有办法回应他罢了。 这次她甘冒这么大风险救陶晋仁出来,其中有对陶晋仁这个最初的帮助者的感谢,但更多的是对陶华宁对她的心意的回馈。 这么多年,陶华宁一直对她很好,事事以她为先,为她付出了很多。 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只可惜,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这次适逢其会,她自吐番大营走了一遭,总算是不辱使命,也不负自己的心。 “陶大人可还好?” “我父亲他吃了些苦头,但听说有位吉祥将军因为钦佩他的为人,使人悄悄地给他送了药。 他就是惦记着你的安危,刚回来的时候夜里睡不着,总要梦魇好几回,回回都在担心你。青宁,这回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陶华宁抱着苏青宁,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脆弱。 苏青宁瞧得心疼,僵持了半晌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终于抬起,圈住了陶华宁的腰。 第六百四十三章 执子之手与偕老 苏青宁等在花厅里,这里已经被她特意布置过了。 洒扫得一尘不染,四个对称的高矮方几上分别摆着一盆鲜花。 修剪得宜,花香扑鼻,让人瞧着就有好心情。 苏青宁坐在圈椅上,正低头看书,那模样娇俏恬静,沈昀站在门口,一下子看呆了。 他此时有了一种想法,苏青宁这般等着他,像极了当初他母亲和父亲感情还要好的那几年。 母亲带着他,坐在厅里等待着父亲归来。 每每父亲回来,母亲便会迎上去替他更衣,打水洗脸,给他布菜,一同吃饭。 这样的感觉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沈昀不知不觉看得恍了神,他竟有些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的美好,站在原地不曾挪步。 还是苏青宁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主动起身招呼他:“大人回来了,咦,怎么今日衣衫都没换。” 沈昀穿着官袍就进来了,身姿颀长,衣上灰尘扑扑的,她不禁有几分嫌弃。 连忙拉着沈昀到侧厅去更衣。 沈昀刚刚心里还在想着这事儿,没想到竟然就真的实现了。 他难得顺从而温柔地张开双手任由苏青宁倒腾。 苏青宁倒没有想别的,只不愿意他身上衣衫太脏,一会儿影响她吃饭的胃口。 再加上她对他有所求,就有心讨好他。 换好衣衫,沈昀满意了,但见苏青宁要走,便清咳一声提醒道:“还未曾净脸净手。” 苏青宁没在意,从善如流地做了。 这一下沈昀方才满足了,随着苏青宁坐下,看着桌上几个菜,色香味俱全,他深吸一口气,故意问道:“你做的?” 苏青宁点头:“嗯,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尝尝看这排骨,还有这辣子鸡……”她边说用公筷给沈昀夹菜,忙活得不停,怕冷的她,额角竟隐隐泛出了汗珠。 沈昀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她在身旁最近的位置坐下,温声道:“辛苦了,坐下吃吧。” 接下来两人一声不吭地吃着饭。 不管是沈昀还是苏青宁,两个人的餐桌礼仪都是一等一的。 吃饭无声无息,没有碗盘相碰的嘈杂声,亦没有吃饭时吧唧嘴的声音,更没有喝汤时的吸气声。 一切显得那么的和谐而唯美。 两人吃着美食,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愉悦来。 这是发自内心的,装是装不出来的。 收走碗盘,两人喝茶闲聊。 苏青宁犹豫着该如何开始说起正事。 却听得沈昀道:“说吧,有甚事?” 苏青宁眼睛闪了闪,对于沈昀的敏感和聪明她从未有过怀疑,当下也是鼓起勇气道: “大人英明,我,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大人帮忙。” 沈昀没说话,但给了她一个尽管说的眼神。 苏青宁将今日她出去看了粮铺,然后库存告急的事情说了,正寻思着怎么说下面的话时,沈昀道: “我在方水街有个小院子里,里面存的也是米粮,你让杜三去安排。” 苏青宁一阵惊喜,她没想到沈昀这么好说话。 她谢过后告诉他,眼下吐番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路放出来,京城这边人心惶惶的,恐怕他那里的库存量也不够…… “你是想让我发动别人也开仓卖粮?”沈昀不负聪明之名,苏青宁刚开了一个头,他就已经自己补齐了所有的想法。 眼见话说到这个份上,苏青宁也不犹豫了,连忙点头,说如今京城里很乱,但还没有到最乱的时候,全靠的粮食价钱没有涨价,不然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可眼看着他们已经支撑不住了,她不想就此断了,前功尽弃。 苏青宁说得情真意切,她认为应该能够说服沈昀的。 可谁晓得她刚说完,沈昀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过是一普通外乡人,京城如何与你何干,你纯是操空心。” “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不是京城人氏,但我也是大梁人。 而且我的家乡君山县城正处于西疆边界,大梁势微,我们日子就难过了。” 沈昀听她说话,打量着她的眼睛,她竟没有半分私心。 他心里其实早就下决心要帮她。 只是见她今日难得这般费心费力地讨好他,让他十分享受,便故意吊着她,犹犹豫豫地说既然如此,他要考虑一下。 “还考虑,其实,其实我们的米粮已经见底了,明日还不知道有没有。”苏青宁急了,她还没有收到大丫传过来的今日销量账本,故而不知道库存尚有多少。 “这么急,好,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帮你,不仅我自己把粮仓打开任你卖,还能说服曹次辅、张家、刘家、甚至是首辅、黄家…… 京城的各大世家我都有法子撬开他们的粮仓,解此次燃眉之急。” 苏青宁听得一阵阵心动,她相信,她绝对相信沈昀有这样的能量,端看他愿不愿意干了。 想想她与沈昀相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答应了他多少个条件了,有道是债多不压身,她自然只有答应的份。 答得那叫一个爽快。 她以为沈昀又会将这个条件留着,然后留着留着,两个就会忘记了。 只是这回的算盘珠子还没有拨响,就听到沈昀径直开口了: “好,苏青宁我要你答应嫁给我,心甘情愿地嫁我,我便帮你。” 苏青宁愣住了,她睁大凤眼瞪着沈昀,粉唇一张一合,半晌都不曾反应过来。 “想好了再说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沈昀在旁边凉凉地提醒。 苏青宁看着沈昀清俊的脸庞,眼圈就那样红了,她忍着心头的凉意道:“你不是已经与玉家约好了婚事,又来招惹我做啥子?” “谁说我跟他们约好了婚事?再说了,不是我招惹的你,是你招惹的我,那么你就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沈昀抚着自己的胸口,苏青宁不会知道,早在他们还在大包梁村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动了心。 但那个时候他倒也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在他眼里,前程、官途和复仇是最重要的,别的都要为之让路。 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利用苏青宁,甚至是戏弄她,拿他们两人的婚事闹着玩儿。 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就变了。 对着她,他再也强硬不起来,也再也不会抱着玩笑戏弄的姿态,更不敢利用半分。 或许是早就情根深种,也或许是在她日复一日地主动撩拨下,拨动了他的心弦…… 总之这一次他非娶她不可。 不嫁他她别想嫁给任何人,他们只能是彼此的唯一。 当然这些都是沈昀心底的想法,他没有当着苏青宁说出来。 他在她的面前他是一惯的强硬,他既然开始求娶就压根没有想过苏青宁会拒绝。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她只能答应。 这是两人一直以来相处的唯一模式,没有第二种。 “说答应。”沈昀沉沉地要求。 苏青宁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严肃的面容,却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沈昀不高兴地皱眉:“你笑甚?”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不真实,大人刚刚也没喝酒,怎么说起了醉话。” “男女之情,天经地义,我何醉之有?”沈昀不满她这样的态度,他只需要一种答案,那就是说愿意,别的一律不想听。 苏青宁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流血。 在这一刻,她一直以来试图忘记的沈昀带给她的羞辱突然间全都涌上心头,堵得她心慌意乱,堵得她双眼涨疼,她只想哭,只想沉沦。 因着这样的情绪她心里报复的想法再度浮现。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告诉自己她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沈昀终究还是上了她的套。 虽然不清楚这次的求娶是真是假,但也算是一个进步。 她咬着下嘴唇顺着沈昀的意思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啊,我愿意。” “说完整。”沈昀一字一顿地要求。 苏青宁勾唇一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但她依旧听话:“我愿意,我愿意嫁给大人为妻。” “好,我帮你。”沈昀牵起了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够不够不够还有 翌日陶记粮铺,聚星斋存下的米经过多日的售卖,终于一售而空。 苏青宁亲自前往聚星斋坐镇,然而并不管用。 她站在粮铺门口费力地安抚着排着队却没有买到米粮的百姓。 “大家请稍等,今日的米粮已经卖完,你们放心后续还会再有,请你们先行回去。” “什么,卖没了。甚意思哦,不是之前就承诺过说会一直卖下去吗?” “就是,就是,你们会不会是看到买的人太多了,所以你们也要把米囤起来卖高价了。” “我看就是的,还以为你们聚星斋是个特殊的,没想到也是为富不仁。哼,我呸……” 一时之间,好些在后面排队排得上火的人都跟着骂起来了。 苏青宁听得心头阵阵抑郁。 好一会儿后,她看着这场面竟有些控制不下来,她灵机一动,叫来大丫吩咐一句,大丫连忙钻进铺子里了。 外面的人还在骂骂咧咧,苏青宁索性不说话。 等到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而她让大丫安排的杜九和杜六已经到位了,她才挥着手道: “各位静一静,我十分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 但现在粮铺里的确是没有存米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沈大人,哦,也就是今科状元家去求米了。 他答应过我,会把他们府上粮仓里的米匀出来给大家。 所以你们放心,今天只要在这里排队的一定能买上米。” 苏青宁的声音不大,但底气很足,这话一出,刚刚还在闹腾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毕竟他们是真心想要来买米的,而不是故意捣乱的。 只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让某些故意捣乱的人打破了。 他们先是随便插队,然后跟身边的人说苏青宁刚刚的话肯定只是拖延之计。 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得到米粮。 就算找到了沈大人家的,也是杯水车薪。肯定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分。 所以一会儿米粮来了,最好多买些。 因为明日后日,以后可能都没有了。 这样一起哄,那还得了,现场的气氛自然又是高涨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直说抱怨的话。 苏青宁有些无力,她在某个时刻小小地想了想,她劳心劳力,筹谋划策,却是为的这么一帮子人,她到底值不值得? 她把眼睛投向杜六和杜九。 这个时候也该他们出面引导几句了。 杜九张口刚要说,却听得身边有人高声说起来,那人的声音极其洪亮,顿时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他原本想跟他一争长短,好将其声音压制下去,但听到他的话,他一下子安静了,原来是友军,他默默地收起了四十米大刀。 “哎,话不可样讲,人家聚星斋是个粮铺,又不是个粮仓,它米粮存得再多,也经不起这么天天卖吧。 再加上现在北上的路没通,人家断了货源不是很正常吗? 不管人家以后怎么卖,你以前和现在总还是买到了平价米粮吧,所以你们可不能这般说人家姑娘,不然就是不厚道。” “也是哦,大家想想看,要不是有这几家平价粮铺,咱们又这么长时间没的做事,工钱也没得,不早就买不起粮食,饿死了。” “是啊,是啊。” …… 舆论就是要有人引导的。 这几个人的话一出来,好些原本只是一时冲动的人顿时冷静下来,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忙不迭地朝着苏青宁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苏青宁看他们还算讲理,先前有些发寒的心总算慢慢回暖了。 不过情绪倒是稳住了,可米粮却依然没有,大家便只能站在原地翘首以盼。 此时天气寒冷,阵阵冷风袭来,让人无法自控的难受,有些穿得薄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啊,好冷,好冷。” 有人冷得开始待不住了。 正当这个时候,有人看准时机再一次闹将起来。 而且他们不仅仅是大声辱骂,还左右推人。 三两下就挤到了苏青宁身边。 眼看着那群闹事的人就要故意把苏青宁扯下台阶去,苏青宁紧急避让开来,看清楚他们眼中的凶神恶煞,心头一沉,立马明白过来。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而是有那故意作恶的人派出来捣乱的。 她边想边再次避让,只可惜这台阶并不够宽,前面又都是挤在一起的百姓,她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左突右闪。 但她总会累,很快便被人逼到了墙角。 此时站在外围的三丫看到了,连忙跑过来想要救援。 可她一动,她身边立马就有人围了过去,将她牢牢地围住了。 大丫和两个小伙计也意识到出了事,赶着过来,谁知人家早有准备。 苏青宁左右看看,自己手下人是靠不上了。 而在最外围的杜九和杜六更是被人群围得死死的,一时半会儿的赶不过来。 围在她面前三人长得牛高马大,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脸上横肉丛生,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他们以为她就要任他们宰割之时突然间撞向一人,将他掀翻在地,从那道缺口跑了出去。 三个人没设防,竟被她一击成了。 后续连忙跟上,又有人补那摔倒大汉的位。 而且这一次他们知道了她不是个娇弱女子,也不再客气,上前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如雷贯耳,苏青宁直接被打蒙了。 她嘴唇颤抖着,想哭都哭不出来。 “他娘的,快,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抓紧时间弄死她。” “对,上头说了,人弄不死,也要弄残了,最好是把她脸给她划花了,让她活罪。” 三人说着拽手的拽手,摸匕首的摸匕首。 苏青宁用力挣扎,同时大骂: “呸,你们特么的是什么人。”苏青宁一边挥手挡开他们一边大喊:“快来人啦,粮食马上就到,他们要插队抢粮食,快,快把他们拉下去。他们会把粮食抢光的。” 后面的人本就看着他们这些人不对劲,只是不知道干什么。 还以为是跟这家粮店的东家有私人恩怨了,没想到竟是为着这一茬。 那大家哪里肯依。 都是辛辛苦苦来排队的,耳朵听着苏青宁叫粮食来了,刚刚还愣得个跟条柱子似的人一下子打起精神来了,一个个比谁动作都灵活。 有那离得近的,直接就上手来扒拉他们。 壮汉们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却被人群缠上了,少不得要使出拿手的功夫将他们撂倒。 苏青宁趁机要往铺子里面钻,但看看有限的铺面,她想想还是在街上安全。 可到底逃不过某些人有心算计。 前面围攻她的人被拦下了,后面却又有人准备靠上来。甚至一出手就是一道雪白的光,是利刃映着光照散发出来的。 苏青宁赶忙弯腰躲开,却不想后腰处又有一拳头打过来。 这就是前有虎后有狼,由不得她腾挪。 恰在此危机时刻,一辆马车赶到了。 紧接着后面的是十数辆板车。每一辆上面都堆得满满当当的。 “啊,是粮食,是粮食,粮食来了。” “来了,来了,苏东家没有骗我们。” “太好了,太好了!” …… 人群里一阵阵激动。 与此同时攻击苏青宁的两个人分别被人击中软肋,嚎叫一声倒在地上。 暂时脱险的苏青宁禁不住分神站上台阶上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人——沈昀,两人穿过无数的人群在空中对视。 仅一眼,苏青宁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沈昀下车后,快速来到苏青宁身边。 几个冷眼就把前面欲要挤来挤去的人给瞪了下去,然后按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看她左脸颊有些红肿,还留着巴掌印,其他地方倒是完好无损,头发有一丝零乱,他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忍不住斥责:“没有粮食了跑出来做甚,没得落埋怨,不晓得等等我么。” “我要是不出来稳住场面,这里只会更乱。事情是我发起来的,我有责任把它办好。”苏青宁虽然求助了沈昀,但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决定自己做,免得给他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原本人家帮忙就帮得不情不愿。 沈昀眼中的怒意浓浓地积蓄着,看了一眼那些闹事此时已经被他手下抓起来的壮汉。 朝他们做了一个手势后,递给苏青宁一张文书。 “他们都同意把宅中的米粮拿出来平价买卖,这便是凭证。” 苏青宁心中一喜,连忙接过来仔细看着。 这是一封由沈昀发起的联名姓。 除他之外,还有六家人。 其中有她认识的曹次辅、苏家、卢家三皇子、五皇子,甚至连太子都在上面…… 后面是筹集粮食的数量:十万担。 苏青宁惊喜地直搓手。 沈昀道:“够不够?不够还有。” “够,够,净够了。”苏青宁兴奋之余,一下子投进沈昀怀里,满脸都是笑,那笑容比花儿开得还要灿烂。 她只顾着高兴,并没有看到沈昀脸上那满满的宠溺。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大家抢着来施粥 苏青宁接收了米老板的碗,然后站在粥棚的台阶上,将米老板的心意告诉大家。 她诚恳地请求他们喝完粥将其洗净放在旁边,以便让后面的人也能如期喝到。 本来在队伍中担心自己没有带碗,没法喝到的人,心头一下子就稳了下来,忙不迭地朝着苏青宁道谢。 其实一开始苏青宁心里还稍微有些发虚,因为在她说宛给他们提供碗之后,杜三在旁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把碗给他们,看他们到时候不把连碗带粥都给你吃下去。” 苏青宁一怔,她懂杜三话里的吃下去自然是说会把它们拿走。 她听着这话心里微微有些难过。 想想这碗是粗瓷的,值不了几个钱,心道要是丢了,到时候她给米老板补上银钱便是。 这世上能有用钱解决的问题压根就不算问题。 但到了傍晚,施粥结束后,苏青宁发现,原本一千个粗瓷大碗竟然一个没丢。 当然还是少了几个。 但它们都是被那些饿得拿不动碗的人不小心打了的。 但就连那几个被打碎的碗的零部件都摆在台阶上。 苏青宁看到后,心头又是掠过阵阵震惊和惊喜。 她颇有些自得地看着杜三,抬高下巴道:“你看,你看看,碗没有少。” 杜三抱着剑哼了一声,气从从鼻子里出来,苏青宁也不理,只当是他打脸了。 可等到后面杜三出去了,三丫才告诉她,说今日有一些分人的确是动了要连粥带碗一块儿端走的,但公子来看到了,便带着杜三一起拦住了。 后来有人看到便自发加入了这个行列,积极主动地劝说那些想要昧下碗的人。 苏青宁想到杜三刚刚那模样再想到今日只出现了一下下的沈昀,她的心里一下子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有了上次的平价米跟风事件后,苏青宁的粥棚一旦起来,第二日,很快就有人跟进了。 这家人让苏青宁有些没有想到。 它就是玉家。 而那操持粥棚的人竟然就是玉珠珠。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粥棚的位置哪里都不选,偏偏就选在了苏青宁对面。 她那棚子搭得极为大高大,而且用的碗都是青花瓷,粥也不是白粥,而是放了红枣的粥。 苏青宁瞧见,没说啥,但也让人往粥里放了红枣,还抓了一把枸杞补气。 没想到那边知道后,很快也加了枸杞,然后还放里面放了小米。 苏青宁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加了。 玉珠珠听到小叶报说,对面又学她了,还加了白菜叶子,她想都不想直接说要往里面加瘦肉。 这次苏青宁没有跟上。 她只躲在后院里哈哈大笑。 她从玉珠珠搬到她对面来开粥棚就知道她这是有意跟她打擂台来了。 后来见她在粥里动心思。 她略微想想便有了主意,她就故意跟她顶着来,就是想要让她把那粥做得丰盛再丰盛一些。 有些人好久都没有喝上一口热乎的粥食了,更不用说里面还有荤腥,苏青宁这算是为他们谋福利。 毕竟要是她不故意与她对着来的话,玉珠珠那边根本不会到那一步。 然后她便不跟了。 她深知施粥便是施粥。 你要是搞得太好了,那你便要一直搞下去。 否则斗米恩,升米仇,这事儿就难处理了。 所以玉珠珠那边看到她加的那些料除了红枣和枸杞以外,她全都没有真的加进去。 两根棒棒糖的故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有些人的心思没有办法用常理推之。 苏紫宁愿意做力所能及的好事,但是过量的她当然不会做。 这一天因为玉家有瘦肉粥,苏青宁这边有红枣枸杞粥,大家吃得很是欢实。 不过大部分人都涌到玉家去了。 当然也有那挤不进去的人只好排在苏青宁这边。 期间玉珠珠好几次跑到苏青宁面前来示威,苏青宁故意装作有些难过的模样,等到骗过玉珠珠之后她进到后院便会忍不住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三丫就很不明白地问她:“小姐,人家那边都压过我们了,你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苏青宁笑道:“连你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这话把三丫弄得更加糊涂了。 她忍不住追问。 苏青宁这才告诉她:“我们设这个粥棚的初心是什么?” 三丫愣了一下:“帮助那些刚刚受了吐番士兵抢掠的城外百姓,让他们吃得起饭,不至于饿肚子。” 苏青宁拊掌,夸她说得对,这就是她当初设立粥棚最初的心思。 三丫想了想起初还有些没有明白过来。 苏青宁却已经躺了下去不再理会她了。 还好三丫不蠢,自己终于琢磨透了。 “玉大小姐那边开设了粥棚,而且还加了肉,看似吃她粥那边的人更多,但小姐却达到了让更多的难民吃到粥的目的了,而且,还能吃得更好。” 看她想明白了,苏青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就算她压我一头怎么样,我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而且你别看她人不怎么样,小气又爱嫉妒别人,但她的带动力还是很强的。 我听说现在京城各大世家都准备开设粥棚。” “可不是嘛,要说还是我们家小姐最是菩萨心肠。”三丫对苏青宁是真的心服口服,夸起她来半点都不带谦虚的。 苏青宁这几天听多了,也不往心里去,又起身走到外面去看粥棚的情况。 的确如同苏青宁所说,经过两天时间,京城的各大世家都开设了这样的粥棚。 现在每家分一部分灾民,大家的压力都不大,各自为安。 城中的这些事情很快就被报到了朝堂之上。 其实在此之前昭平帝早就通过沈昀和曹次辅等人知道了此事。 甚至他还特意做出过批示。 也正是因为他的话才会让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嗅到其中机遇,一个个模仿起来。 这回是论功行赏的。 昭平帝拖着病体上朝,听着曹次辅把近日城内之中说了一遍,然后下了封赏令。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苏青宁。 就连她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 她竟然会接到被封为县主的圣旨。 苏青宁眼看着三丫用赏银打发了来宣读圣旨的公公,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沈昀正从那里走进来。 “本来就蠢,再这样就成二傻子了。”看她这般模样,沈昀捏了捏她的头发道。 “大人,这,这不是真的吧,我怎么可能被封为县主,对了这个县主是个啥?” 她听公主郡主听得比较多。 县主只有小说里偶尔看到过。 沈昀瞧她这样不由好笑:“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县主的身份让你有了一套三进的宅院,还在城外有了一个庄子就成了。” “啊,这么好。”苏青宁不在乎什么县主不县主的身份,她只关心那些实际的东西。 她还待细问,沈昀却告诉她,他现在马上就要出城去。 苏青宁有心想问他去干什么,但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便只好把话吞回去了。 苏青宁将沈昀送到门口,他突然转身叮嘱她:“等我回来带你入宫面圣。” “啊……” 沈昀走了,没有给苏青宁问出问题的机会。 之后陶华宁和闵文意竟然结伴而来。 他们已经收到苏青宁被封为县主的消息,是特地来恭喜她的。 “谢谢你们,可是为什么呢?”苏青宁心想,她不过乡野之人,怎么就入了皇帝的眼? “青宁你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京城中的大名人了。不对,还是朝堂的巾帼英雄。”陶华宁兴奋地把苏青宁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摆了一遍。 然后说起她这县主身份的来源。 就是因为她最早出手,联合他们一起控制住了粮食和药材的价格,所以使得京城没有像以往那样乱起来。 而且她又在吐番撤退,京城大门打开之时及时设立粥棚给流离失所的难民们施粥,使得他们有一口吃的。 还免费赠送他们药材。给他们赠送药材,这一切的善举上头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为了嘉奖她,同时也是为了提倡这种行为,故而给了她封赏。 苏青宁终于明白了,心里有些小激动。 虽然从一开始她打心眼里就没有想过什么封赏不封赏的事。 甚至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她是做好了要亏几大万两银钱的准备。 正是因为如此,收到这样的奖赏,她才会如此震惊欣喜。 一时之间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那,那你们有没有奖赏?”陶华宁和闵文意可是最早跟她一起干的。 两人一笑点了点头。 第六百四十七章 忘恩负义的阿雪 听到这里,苏青宁忍不住八卦起来问陶华宁和闵文意二人分别都得了什么赏赐。 “他呀,官升三级,现下他已经是户部的郎中了。”闵文意难掩话中的酸意。 苏青宁特别为陶华宁感到高兴,连声恭喜他,又转头问闵文意。 “他好处也没少得,赏银十万两,还有诸多布匹,皇宫的单子,还得了一块皇上亲自提琯的天下第一商的匾额。” 苏青宁眼睛亮闪闪的,笑着恭喜了闵文意,还打趣地说跟着她干,一定不会吃亏吧。 “哎,朝廷才刚给了吐番那么多黄金,眼下国库空虚,那十万两白银我没要,只要了些宫里的布匹和那块匾额。”闵文意一脸自如地道。 他们闵家并不缺争钱,要的就是身份地位的提升。 眼下京城的皇商,他们闵家已经首屈一指了。 不得不说他的确需要感谢一下苏青宁。 幸得有她,他才能够有此机会。 不过当然这也全亏了他的好眼光,毕竟人家要是把机会给送到他面前,可他却没有把握住,又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想想,闵文意还是颇为自得的。 只是看着苏青宁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失落。 可惜了了,她眼下已经是沈昀的人,他无论如何都抢不赢他了! 要是能把这样玲珑心窍的女子娶回府中做妻子那该是如何的幸运! 几人分享了各自的喜悦后,又说了一下昭平帝对朝堂之中那些先后跟进之人的赏赐。 反正沈昀手头那份名单最前面的六个人是除他们四个人之外赏赐最重的。 而后面的玉家、黄家等等也各有好处。 “对了,大人他得了啥子赏赐?”苏青宁听到这里这才想到沈昀。 陶华宁道:“与我一般,如今他已经是大理寺少卿。” 苏青宁眨眨眼睛,对于这个官名,她很熟,她记起来了,书里的沈昀的确是干过这个职务的。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卢将军带兵追击吐番去了。” 苏青宁突然想到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沈昀,她问是不是沈昀也去了。 “没错,他跟着一块儿去了。”陶华宁知道他们来这里,苏青宁可能会想要知道沈昀的事情,所以十分贴心地专门打听了来告诉她。 闵文意把北狄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说他大哥让人传信来告诉苏青宁让她小心些,呼延协律那边还在惦记着她了。 苏青宁无证凝噎,说他那人怎么就是个死倔性子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很快就有人会收拾他们了。 北狄可汗病重,内乱一触即发,到时候他就会顾不上你了。” 安抚了苏青宁,又说一会儿话,闵文意叮嘱苏青宁以后要是有好事儿千万不要落下他,他一定像这次一样全力助拳。 苏青宁笑笑,也感谢他这次的全然信任,福身谢他。 闵文意告辞而去,院子里只剩下了苏青宁和陶华宁。 寒风乍起,苏青宁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汤婆子都抱冷了,她起身带着陶华宁进了房里,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 陶华宁犹豫了一下再次郑重地向她道谢,说他父亲的伤近日已经养好了,想请她吃顿饭感谢她。 苏青宁想想她这几日还要忙施粥的事,便说过几日去拜见陶大人。 陶华宁应了,说到时候来接她。 然后两个人便面对面坐着,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是想说的太多,一时半会儿的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终究还是陶华宁耐不住打破了沉默。 “青宁,其实沈兄没有跟玉家小姐订婚。先前只是以讹传讹。” 苏青宁不关心这事她问陶华宁说陶大人付出那么多,他可有得什么赏赐。 “我父亲如今升了礼部侍郎。” 苏青宁微讶,但觉得这是他该得的。 毕竟当初在保定府那一战可谓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两个人坐着只要一沉默,气氛就莫名有些奇怪。 他们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对了,你与那香香郡主的婚事?”苏青宁问完就后悔了。 她恍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宁王像是要出大事了! “这事快别提了。”陶华宁有种往事不堪回首之意。 他看着苏青宁,眼中满是抑郁。 要不是香香郡主在他们中间横插一脚,他与青宁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不会失去追求她的权力。 苏青宁小声道:“这次吐番大军入侵大梁的事,我记得说是朝堂之中有线人,这眼线可查出来?” 陶华宁摇头说还没有查出来,但是已经有了线索。 这事是由皇帝的直属卫队负责,他们都不能知道其中内情。 苏青宁闻言,这倒是不好提点了,不过她还是把陶华宁往宁王的方向上面引导了一下。 “我听说宁王看似老实,但其实一直有野心,会不会是他想制造混乱,好从中谋利?” 陶华宁讳莫如深,凑近她道:“小点声,这事儿还没有传出来,别说。” 眼下在这外面,隔墙有耳的,万一落进有心人耳朵里去,跑到宁王那里告一状,那可不是个好人。 苏青宁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连忙闭嘴,但还有些担忧地看着陶华宁道:“要是他出了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毕竟他跟香香郡主可是有过婚约的。 “不会,皇上知道我不喜香香郡主,二皇子殿下那边也晓得我的立场。” 所以如果这个世上有谁想要盼着宁王不好的话,他绝对算是头一个。 只要宁王倒台,他就能完全摆脱香香郡主。 话说到这里,两人适时地停下了,苏青宁却又想起一人来,她看看四周小声道:“我们在吐番大营中碰见了丁文山,他背后有人,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苏青宁明白陶华宁刚刚那番话其实透露了一个信息。 上头有人在怀疑宁王,但却没有抓到足够的证据,故而不太好对付。 陶华宁闻言眯了眯眼睛:“好的,我会想法子把消息送出去。” 苏青宁又问如果丁文山被证明跟那事有关,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陶华宁说一旦证实,立斩不赦。 “但如果他有法子把自己择出去,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此时只是做着假设,没想到陶华宁把消息带回去给二皇子之后,他便真的指挥人将丁文山给抓了。 此人十分狡猾,他在一番权衡利弊后很快就放弃了他的老主子宁王,选择投向了二皇子。 因为有他的证词,再加上他十分有心机地保留下来了宁王与其通信记录,还有宁王提携他的痕迹,再加上他身上有印着宁王府的银元宝。 还有四皇子也拿了吐番与宁王勾结的信函加入,两个皇子合力竟然成功地将他们的亲叔叔宁王斗倒了。 宁王勾结吐番,做出了不利大梁朝的事,证据已经在手,人被软禁起来。 只待完全确认,就会将其褫夺王位,关进大理寺待审。 苏青宁收到这个消息时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 前来告知她的仍然是陶华宁。 两个人坐在沈昀的状元府里,苏青宁看着面前同样的花茶,她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可是王爷呀。怎么就这么快?”她虽然先前一直有怀疑他。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给整倒了。 陶华宁凑近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知道吗,这里面沈兄出力出得最多。” 苏青宁一怔,她知道的是沈昀此时身在外地,他又是如何在其中出力的? 陶华宁似乎并不打算细说,或者他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有些话并不是他这样的人说得出口的。 “青宁要是有兴趣知道,或许可以去找一找一个叫阿昆的少年。” 苏青宁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了。 她很好奇陶华宁怎么会认识阿昆。 “我原也不认识,昨日才听说的他。当然宁王失势与他并无关系,只是与他那姐姐关系匪浅。” 看苏青宁听得去里雾里的,陶华宁确定了她跟此事无关,这才告诉她。 最终拿出证据定了宁王叛逆罪的是一个叫做阿雪的女子。 “阿雪?她是阿昆的姐姐。”苏青宁还记得她,尤其是她那双妖媚十足的眼睛,让她印象深刻,当初她可是在大街之上就被她给魅惑了,由此还被沈昀狠狠地嘲笑了一通。 后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沈昀出手救了他们一家人,她只知道将他们安置在京城某个小院子里。 后来阿笑归来,她本想让阿昆和阿笑在一起历练,但阿笑有机缘,跟了沈昀的师父张道长。 于是这事就开始搁置了下来。 再接着她忙着囤积粮食和药材,再又忙着救人,便彻底将他们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如今再听他们的名字会是从陶华宁的嘴里,甚至还与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有关。 第六百四十八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苏青宁还想知道更多有关阿雪的事,但最终在陶华宁这里她问不出来更多了。 因为他其实从头到尾也不过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这毕竟是皇族之人,他们这些普通官员还是少碰为妙。 他之所以稍微关心两句,不过是因为他倒霉催的与香香郡主有着那样一层让人无奈的关系。 “青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与香香郡主的婚事取消,你……”陶华宁鼓起勇气问道。 苏青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做朋友有时候胜过做夫妻。 曾经她的确对外表英雄,温文尔雅,温柔风流的陶华宁动过情。 毕竟他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经历过太多的事,内心有了很大的改变,她变得坚强,从此以后也不再把所有的事情都用感情来衡量。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看着陶华宁依然亲切,但已经缺少了当初心动的那种感觉。 反倒是跟沈昀在一起时,时常会让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也不想深究,有时候有些真相往往都不是人想要的。 知道的越多,烦恼就越多。 至少现在这样她很自由很快乐,这就足够了。 陶华宁起身,满脸颓废朝苏青宁拱手,哑声道:“我晓得了。” 他失落而去,抬头看着天上低迷的天气,还有远处飘来的烟雾。 他咳嗽了一声,回到马上上。 而此时离京城五十里远的官道上,沈昀与一身戎装的卢钧越看着战场之中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彼此相视一笑。 指挥着军队踏尘而去。 “大梁贼子,大梁贼子……”吐番营中,松坦思仁怒吼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但面对那冲天而起的烈焰,以及前方密密麻麻的军队,他却也没有了再往前的勇气。 他已经收到消息,他在大梁的友好朋友被大梁皇帝抓了出来。 如今他形同瞎子聋子,再也不可能像先前进攻大梁那样一往 无前了。 而且说起来也是他食言在先,他答应了曹次辅和沈昀撤离大梁,却又故意堵在交通要道不走,还大肆抢掠,实在是令大梁人愤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卢钧越和沈昀这才出手,用计烧了他的军营,使得他惊吓之后掠走。 吐番人撤走了,这一次是彻底的离开。 南边通往京城的水道和官道都通了。 京城又恢复了先前那个生机勃勃的京城了。 虽然这次的事情有波折,同时在大梁历史也是一大耻辱,但相较于历史上京城被围的其他几次来说,这次的损失算是最小的。 毕竟人家没有闯进来,也没有屠杀郊区百姓,保住了百姓的姓名。 再加上苏青宁等人领头控制住了最为关键的粮价,使得京城之中也没有自乱阵脚,导致大乱。 当然这还不是让大梁昭平帝最为生气的地方。 他最为愤怒的是他的亲弟弟为了与他争权夺利竟然勾结外邦之人,企图挑起战乱,然后趁机渔利。 要不是碰上几个忠诚之士,他无法想象他现在的江山是否还能持续下去。 在收到下面人交上来的宁王最后的证据后,昭平帝下了圣旨。 将宁王贬为庶人,关至废宫,直到死去。 家中仆从家丁全部发配边疆,而他的至亲男的则一律送到青云山下的皇宫别院去守陵。 女的则被远嫁给外邦,永不许回来。 这个惩罚说不上重不重,至少没有满门抄斩,已经很温和了。 但对于皇族之人来说却也是够够的了。 毕竟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后一刻却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庶人,男的一辈子都要守墓,而女的则要离开家乡,远嫁他国。 苏青宁就好像看了一场戏,一场人不多,也不喧哗的戏。 说到底跟他们也不熟,她除了在心底哀叹一声以外,并不能做什么。 倒是沈昀回来后就设宴,大醉了一场。 苏青宁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沈昀,她一脸无语。 好在沈昀这个人不怎么样,但好歹有酒品,喝醉了酒不至于会耍酒疯。 苏青宁看着杜三把他扶到床上,然后冷着脸道:“公子要洗脸才能睡。” 苏青宁道:“你是他侍卫,你给他洗便是。” 她跟着扶沈昀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指望她伺候他,想得美。 “公子不许我洗。”杜三说着就走了。 竟走了! 苏青宁看着被关紧的门,听着外面呼呼的北风裹挟着寒意阵阵涌来。 她差点没暴走。 她生气想扔下酒醉的沈昀不管,却被他一个翻身拉住了手腕。 接着再一动,就将她拉得瘫在了他怀里。 “喂,沈昀,你放我起来。”苏青宁捶他的胸。无果。 她又掰他的手,没用! 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眼下的命运,十分温柔地道:“你放开我,我给你洗脸总行了吧。” 然后刚刚还如同铜铁一般的手臂竟然真的松开了。 苏青宁挣扎出来,倒也没有再离开。 她知道沈昀虽然人醉了,但心还清醒着。 他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所以她最好还是不要出幺蛾子的好。 认命地伺候好沈昀后,她想着现在总算能走了吧。 却发现沈昀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揽在了她的腰际。 她一动,他轻轻一带就将她拥在了怀中。 苏青宁吓得缩在他怀中一动不敢动,生怕沈昀狩性大发。 好在他是真的睡了。 苏青宁连推几次都没推动,最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蜷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待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后,刚刚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沈昀却是睁开了眼睛。 他抱起苏青宁,将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按在怀里,然后再次睡了过去。 美人在怀,沈昀这一觉睡得十分的安心。 而苏青宁竟然也意外地睡得香甜,她原以为她可能会睡不着的,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而且夜里还一次也没有醒过,连起夜都没有。 导致她醒来的时候人还在沈昀怀中。 然后她悲剧了,她不敢动,假装睡着。 “还装,是觉得这里舒服吗?”沈昀突然吻了吻她的额角,附在她的耳垂边哑着声音道。 “啊,大人,你,你醒了,那小女子可以起来了吗?” “急什么。”沈昀横了她一眼,像是在自说自话:“吐番人撤走了,你朋友安全了。” 苏青宁早想到了这一茬,但她想着还是等到安全一些再说。 她只是想知道阿雪是怎么回事,于是她便真的问了出来。 “她,各取所需罢了。”沈昀不屑地道。 阿雪此人心机深沉,心眼又多,但她却真是个有本事的,在那方面得天独厚。 她在被安排住进小院后,有意无意地来找过他好几次,所以他便用了她。 苏青宁还不知道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事。 “那,那大人怎么没说?”她觉得阿雪一家人好歹是她主张救下的,他要用她是不是也要跟她打声招呼比较好。 “她有心撇开你,你管什么闲事。”沈昀白她一眼,一只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跳动,就像跳舞一样,弄得苏青宁浑身麻麻酥酥的。 沈昀的话有道理,阿雪一家虽然一开始由苏青宁所救,但后来她确实啥事也没有管过。 人家也并没有来找过她。 就在苏青宁都快要忘记他们一家人的时候,阿雪却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现在她身在何处?”这个问题苏青宁曾经问陶华宁,但他说他不知道。 沈昀笑了,竖起了两根手指:“二……二皇子?”苏青宁大着胆子猜了一猜,沈昀笑了,然后说起他接下来的安排:“近些日子我会再出一趟京城。” 苏青宁问他出去干什么。 沈昀道她不会想知道。 但苏青宁却一下子尖锐地指出来了。 “怕是大人盯上了被吐番人带走的十一万两黄金。”苏青宁之所以会有此猜想,乃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沈昀与松坦思仁谈判就没安好心。 而且那么好说话的沈昀,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苏青宁,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怕吗?”沈昀突然翻身而起按住苏青宁的肩,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她。 第六百四十九章 被堵在皇宫里了 苏青宁毫不畏惧:“我怕,很怕很怕,但没办法,我知道了,而且我想劝劝你,不要冲动。最好等到十日后再行动手。” 这话倒是把沈昀说蒙了。 “为何要等?需知十日后他们已经到了西疆边界。”就算追上了他们,也没有夺回黄金的希望了。 苏青宁语气却格外诚恳:“你总不想出了手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吧。十日后出手,却能保证让你拿到黄金。” 沈昀坐了起来,一把勾住苏青宁的手,让她也坐着,四目相对。 苏青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亮得像太阳,清纯透亮。 沈昀没有看出任何阴谋诡计来。 他下意识便相信了她的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不过他要求苏青宁跟他一块去。 苏青宁微笑:“正有此意。” 她知道京城有人想要对付她。 上次在米铺便是那样。 这次沈昀离开那么长时间,那些人更不会手软。 尤其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 沈昀捏了捏她的脸颊,嘴唇扬了扬,然后招手:“起来,换上衣衫随我进宫。” 苏青宁点了点头,她想起沈昀说过,完成任务回来会带她入宫谢赏。 皇宫是苏青宁第一次去,但因为有沈昀在旁边随行,这一趟竟然意外的顺利。 昭平帝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因为常年病着,皮肤松弛,身形佝偻。 老得让人觉得好像活不过一个月了。 不过他很信任沈昀,再加上他对知书达礼的苏青宁很有好感,按照常规召见了她,赏了她一些东西,又问了问她的家人之后便打发她离开了。 期间他将沈昀留了下来。 苏青宁一个人在外等候着。 苏青宁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重楼玉宇的皇宫。 雕梁画栋,龙檐凤梁,异常瑰丽,相较于苏青宁在现代去参加的故宫也逊色。 等了好一会儿,沈昀没有等回来,却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二皇子、玉珠珠以及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苏小姐。”玉珠珠迎面走来主动打着招呼,不给苏青宁任何回避她的机会。讲真要不是真的避无可避的话,苏青宁真是不想理会玉珠珠。 这个女人出身簪缨世家,外表看似温婉,平日里又喜欢端着,给人一种为人很好的感觉。 但苏青宁屡次遇到她都让她极为不舒服。 不是针锋相对,就是被她算计。 就连上次在米铺前被一群壮汉袭击的事情,苏青宁其实也是算在她头上的。 虽然那些壮汉全都被赶过来的沈昀给按住抓了,后来也没有让她看到半个人影。 但是苏青宁就是知道,他们定是玉珠珠派来的。 原因嘛肯定在于她跟沈昀最近老是粘在一起,让她这个外界传言跟沈昀有婚约的贵族小姐生气了。 别人生气不过是破口大骂罢了。 而她却是派人真刀实枪地上手杀人,或者是毁她的容颜。 当时要不是她闪得快,很容易就被他们给砍了个对穿, 连命都要没有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要对她假以辞色,她又不是圣母玛丽亚。 很早的时候,苏青宁就知道玉珠珠此人不能深交,在外面只要遇到她就先走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但这次她来得太快,而且苏青宁没想到会在皇宫里遇见她,故而十分诧异,没来得及,就被撞了个正着。 然后才看清楚,原来玉珠珠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的身边跟着那个长相严肃的二皇子。 她就说嘛,皇宫重地又不是外面的公共茅舍,怎么可能谁人都可以随便进来。 苏青宁可以不理会玉珠珠,却不敢怠慢二皇子。 人家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很明显是他的地盘,沈昀又迟迟没有出来,她怎么敢? 一番深思熟虑后,苏青宁已经主动迎上前去福身请安。 各自打过招呼后,苏青宁退后一步打量二皇子身边蒙着面纱的女子。 她生着一双媚意十足的眼睛,眼如秋水,眸如珍珠,细看时好像海中涌起的波浪一般将人卷了进去。 苏青宁突然间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她心口一窒,呼吸像是停滞住了一般,她连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这一位很大概率是曾经用眼神魅惑过她的大雪山上来的人阿雪。 也是沈昀口中帮着他在关键时刻拿到宁王证据的帮手。 没想到宁王出事,她不仅全然无事,还攀上了二皇子这棵大树,真真是厉害。 “苏小姐,哦,不,听说我父皇给你封了一个什么县主。还赐了宅子,怎么上宫里谢恩来了?”二皇子从鼻孔里发出声音,满是不屑和冷峻。 苏青宁与他关系不熟,但听说的都是有关于他脾气不好的事情,当下也是忍着气,无视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恭敬地说确是来谢恩的,还是沈大人带她来的,如今他还在里面。 “哼,怎么,怕本皇子,搬出沈少卿来吓本皇子?”二皇子很敏感地看着苏青宁。 面前这个看似唯唯喏喏的女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这次要不是她,他与黄家趁此乱象借机发财的计划怎么会落空。 千怪万怪都怪她。 如今她竟然因此封了县主之位,实在是可恶。 再加上这两天身边妖媚无匹的女子在他耳边吹的枕旁风让二皇子眼中利光闪过,心头隐隐动了杀气。 苏青宁感觉到,吓了一跳,她完全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把这位爷给得罪了。 不过她却是下意识往后退。“想跑,这里可是皇宫。”二皇子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宫门冷声警告苏青宁。 他狠狠地放话说如果沈昀发现她在皇宫里不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找她。 话音未落,苏青宁转身就跑。 她在路过紧闭的宫门时,犹豫了一下,是冲上去大声砸门,还是应该离开。 想了想她终究放弃了。 且不说这门她是否砸得开,就算弄开了,万一皇帝以她在御前喧哗的名义治她的罪,够她杀一回头了。 想了想,苏青宁尽量朝着宫殿之间的巷道跑去。 她反正分不清楚方向,看到哪里有路就跑向哪里。 好在二皇子也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准备多少人手。 手一招,也只有他的一个贴身侍卫以及候在他身边阿雪。 她看着胡乱逃窜的苏青宁,扯下脸上的白色纱巾,露出一张妖娆迷媚的脸。 她像猫一样贴在二皇子的手臂上,嗲声嗲气道:“殿下,奴家也想陪着她玩玩儿。” 二皇子摸了一把她凶前的风满,银声银气道:“去吧,小心些,虽把自己磕了碰了,一会儿爷该心疼了。” 阿雪回眸一笑,身影如电追了出去。 如果此时苏青宁回身看的话,她一定会很惊讶。 以前一直在她眼里娇弱到只能靠一双媚眼保命的阿雪居然是个身手灵活的练家子。 玉珠珠在旁边看着,心里虽震惊,但脸上却是浓浓的笑容。 她很开心,她预感了苏青宁的命将不长了。 哈哈哈,封了县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埋骨在这幽深的皇宫之中! 苏青宁找不清路,就随便乱跑。 好在这里是皇宫,里面大得很,各种各样的岔路,各种各样的宫殿,还有花园子,人心湖,观景的阁楼…… 苏青宁身姿灵活,在其中钻挪腾移,一时之间倒也让二皇子的侍卫摸不着衣角。 但这样的场景在阿雪加入后有些发生改变了。 因为苏青宁身形灵活,可阿雪更加灵活。 她身上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总能够及时堵在苏青宁要出现的地方。 几个回合下来,苏青宁跑得气喘吁吁,阿雪虽也是娇喘连连,但她身后毕竟还有一个强有力的侍卫。 两个人齐齐朝着看着已经跑不动的苏青宁靠拢过来。 苏青宁靠着身后的假山警惕地看着围拢上来的两人,她恨声道:“阿雪,你好无情,我救过你,你却要追杀,这是何道理?” “哼,是啊,你救过我,可我要你救了吗?”阿雪眼中媚意尽收,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片惨白,好像死鱼眼似的。 苏青宁直视着她,瞧见突然这么一变吓得够呛,身体差了软了去。 但眼前逼近的危险却让她不敢放任自己的身体软下去,她只能强行挺胸抬头,咬着牙恨意十足地在两人身上逡巡。 第六百五十章 本就不是一路人 危机就在眼前,苏青宁的心口跳得很快,她一时之间没有解决之法,不由得有些绝望。 但阿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眼看着就能冲上前去把人逮住,但她却迟迟不上前,站在距离苏青宁五步远的人工湖旁抱着双肘,一脸得意。 “当初的你站在我们一家人面前可曾想过你现在所遇之事。” 苏青宁发现她似乎想跟她谈一下,故意“呸”了一声引起她的恨意。 她想拖延时间,沈昀那么聪明,时间一久,他肯定会发现她失踪了,她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能够拖到他找过来。 有时候想想也是讽刺,明明这个从一开始她就一直防备着要弄死她的人,结果她在真正遇上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却是他! 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想要弄死她,这世道为何错乱颠倒了? “你别妄想沈大人会来救你,他来不了,也不会来。你死了这条心,我会让你死得没有任何痛苦。”阿雪那双媚眼又妖又精,一眼看出了苏青宁心头所想,当下点破,看着苏青宁眼中的希望之光慢慢地熄灭。 她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报复的快感。 “我,我要死了是不是,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想杀我,你我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缘何就……”苏青宁没有半分心思被戳穿的窘迫,反而愈发显得好奇起来。 “你想知道?好,那我告诉你,因为我嫉妒你,谁让你长相不如我娇艳,身材也不如我风满,可大人他眼里却只能容下你。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讨好他,他却……他却警告我不许靠近他。 我,喜欢他呀,我,我只能毛遂自荐替他办事,这样……我就能在一月时间里看到他……” 阿雪边说边落泪,要不是她先起了心要弄死苏青宁,说不定她还会为她菊一把同情泪。 毕竟这爱而不得的滋味是真真不好受。 苏青宁现在的并没有,她面上认真地聆听着,心里却一直思考着脱身之法。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当机立断抬手指着阿雪身后大喊:“沈昀,我在这儿,你快过来。” 趁着阿雪和侍卫都回头去看的时候,她从袖中一把黑粉洒过去。 “阿嚏……”两个人刚好发觉上当受骗转头过来,狠狠吸了一大口,相继打起喷嚏来。 此时不跑何时跑,苏青宁找准时机,脚下抹油,朝着先前看好的方向逃去。 这回她运气好,没有再被追到,毕竟那药粉可是沈昀给她的。 她一直留待不用,为的就是找寻最好的时机。 免得洒了一次药粉没起到作用,下次再想用的时候就会被人识破提防,她从不做无用功,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她左奔右跑,这回她是看哪里路宽往哪里跑。 因为她现在想跑回沈昀所在的宫殿了,她记不得路,唯一有印象的是那里的路很宽很宽。 不巧的是,她跑进了后宫,被后面陆续追上来的两人一逼,她直接爬了一座看起来很豪华的宫殿的狗洞。 她自认为是能屈能伸的人,人命当前,面子什么的当是顾不得的。 好在这宫殿过大,她钻进去的地方又比较偏僻,到底是没让人发现。 她偷溜进一间房间里,在里面翻出一身宫女服穿上,悄悄地寻摸着出门的路。 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想找到沈昀的,不然这深宫足够困死她! 苏青宁有些绝望,自己现在居然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昀身上。 苏青宁心里正当绝望时,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起作用了。 许是这宫殿太大了,里面宫人太多,她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衫在里面走动,居然没有人将她拦住。 她现在就是苦于没有办法走出去。 这里她没有来过,连门朝哪边开都弄不清楚。 她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里面实在是大,有正殿,还有偏殿,里面还有成排的厢房,杂房…… 各种各样,看得她眼花缭乱,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想着要不要找个人来问个路,她抬眼寻找着,却一眼看到了一个令她害怕的人——她的乖乖,二皇子来了。 苏青宁连忙悄悄地躲起来。 然后灵机一动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靠自己可能转死都转不出去了。 而这里面乃是非之地,她留得越久越危险。 但二皇子不同,不管这是谁人的宫殿,他的二皇子府在宫外,他必定会出去。 所以眼下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跟踪他。 苏青宁呼了几口气,紧抠着身前的廊柱安慰自己,虽然表面上来看跟着二皇子是最危险的做法,但同时也是此时最为保险的做法。 后面追击她的阿雪和侍卫肯定想不到她会跟在二皇子身后。 苏青宁在路过某个房间时拿了一个装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的托盘放在手里装作是送东西的,一路跟着二皇子穿过花园过月洞门,然后进了一个大的宫室。 苏青宁站在外面,假装是二皇子带进来的,把托盘放在一旁立在廊下一动不动。 旁人以为她在等二皇子出来,便也不问她,还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苏青宁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应对。 此时里面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并不大,但对于耳力非凡的苏青宁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听清楚了里面说话的一个是二皇子,一个便是他的母妃黄贵妃。 苏青宁此时才晓得,原来她阴差阳错地摸进了黄贵妃的宫殿,这才遇到的二皇子。 这也难怪了,跑到别人母亲的地盘上来了,自然能遇上他。 苏青宁心时颤动着,直觉偷听他们母子俩说话应该会知道好些消息。 她保持着跟其他站在外面伺候的宫人一般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 起始二皇子母子俩说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比如二皇子跟黄贵妃问好今儿个身子可好,吃了些什么。 而黄贵妃则问他有没有去跟他父皇请安,又问他府里的事情。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就在苏青宁以为他们母子俩会一直这样不痛不痒地扯下去之时,他们突然间提到了她。 “本宫听说你父皇今日召见那个民间女子呢?怎么,这是打算将她赐给谁?”黄贵妃的声音带着贵气和慵懒。 “已经见过了,不过儿臣看着她跟咱们应该不是一条心。” “一个女人而已,乡野下来的,她能跟谁一条心,儿呀,你得知道你父皇现在看重她,那你就要将她拉拢在身边。 以她那出身,正妃是做不得的,你将其纳作侧妃也好,免得让你下面那几个狗崽子抢了先。” 二皇子道:“晚了,母妃,我刚刚派人……” 黄贵妃一阵无语:“不过一个女子,你倒是能了,与她一般见识。” “母妃也知道她只不过一介女子,我堂堂二皇子,难道还怕她不成?”二皇子自是有自己嚣张的本钱,把脖子仰得高高的。 “哎,你,你不知道,她虽是普通女子,但她又极不普通,你知道吗? 本宫昨日去套你父皇的话,得知她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做出了打禾机、马掌,还有好些个宫里时兴的玩意儿的人。” “不会吧,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二皇子不服气。 “哼,不然你以为凭她出几个钱,卖几颗米,你父亲便会大费周章地封她做县主,想得美吧。 这世上有钱人家有的是,怎么排也轮不上她做这县主。”黄贵妃看着二皇子有些怒其不争。 她这儿子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就是太过于自视甚高了些,全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无知。 “儿臣听说这事儿乃是那可恶沈昀联合曹次辅和苏尚书一道给她求来的。”二皇子有些恨恨的。 他说着原先沈昀明明是向着他的,可现在看着他的态度好像又有些模棱两可了。 “哼,你对他少花些心思,他注定了跟你不是一路人。”黄贵妃径直断言。 二皇子不服气说沈昀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如得了他助力,这次的抢黄金之事就好办了。 “十一万两黄金,你们可要小心些,吐番人不是吃素的,要是叫他们知道了是朝廷的人干的,必会反扑。”黄贵妃懂得倒是多。 “母妃放心,我使得的是鄂州的蓬莱阁人。 他们出手,胜了,黄金送回来,若是败了,也跟咱们扯不上任何关系。到时候他们自会一口咬定是我那好太子皇兄和三皇弟弟干的。” 二皇子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的计谋而高兴不已。 母子俩商量完了正事,便开始说起闲话来。黄贵妃一再叮嘱眼下他父皇的身子骨不好,是多事之秋,让他稳着些来,否则那个位置可就不好说会轮到谁来坐了。 …… 苏青宁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不入虎穴非好汉 苏青宁抚着心口:天啦,黄贵妃和二皇子这对母子俩都在谋划些啥。 要抢回送给吐番人的黄金就不说了,这事儿沈昀也打算干。 但听着他们这意思似乎还有意那个位置,哪个位置? 很明显就是皇位。 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得通,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苏青宁正寻思着,里面传来宫门开关的声音。 二皇子出来了。 她赶紧侧过身子,端起托盘跟在他身后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苏青宁隐隐看到了宫殿的正门。 她心里一阵高兴,她赌对了。 果然二皇子见了黄贵妃后便立刻要出宫。 她捏了捏衣衫,心里颤抖着,她连忙按压下来,看二皇子动了,她低着头来跟了上去。 二皇子出了芙蓉宫,苏青宁刚想跨出宫门的时候,却被拦下了。 “站住,你哪个嬷嬷下面的,有宫牌吗?”守门的侍卫拦住了苏青宁。 “啊……我,奴婢……忘带了,要不我现在回去拿。”苏青宁心头慌乱,她从没有进过宫,哪里知道出个贵妃的宫门都需要佩戴那玩意儿。 还以为只有在出大宫门的时候才用了。 她看见二皇子转过身来,她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了。 “等等,你是谁,我听他们说你一直跟着本皇子,过来说清楚?” 二皇子这一招手,苏青宁心里犹豫了一下,看到他站在宫门外面,她心里一动,抱着托盘快速奔了出去。然后半低着头,藏在托盘下面。 二皇子看她这般造型越发觉得奇怪起来,同时也更想看一看她是谁了。 谁知苏青宁刚走大门,还没走到他面前,把托盘往身边的侍卫身上一砸,看准一个方向一溜烟地跑了。 “嘿,这谁呀,哪里来的宫婢,胆子忒大。来人啦,抓住她。”此时二皇子还没有想到她会是苏青宁,毕竟她不认为她能进到他母妃的宫里去。 而且阿雪和他的贴身侍卫在抓她,她很大程度上是跑不掉的。 苏青宁体力好,休息了这么久,速度又回来了。 她闷着脑袋不停地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摆脱他们。 可这宫里的侍卫也是特别生猛的,而她毕竟是个女子,在体力持久这一块上面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前期还好,后面就有些跑不动了。 眼看着越来越近。 苏青宁一头钻进了花园子里。 这里面假山多,还有好些孔洞,说不定能躲上一躲。 苏青宁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冷不丁从某个假山缝里伸出一双手来一下子将她钳制住了。 “啊……唔……”苏青宁下意识大叫,但还没有叫出来就被那人捂住了。 苏青宁张嘴就咬,但那人直接松开她的嘴小声道:“别嚷嚷,是我。” 假山缝隙里有些黑,苏青宁刚从亮的地方到这里,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听着这熟悉无比的声音,苏青宁心头一下子松了,她扁着嘴,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掉。 “唔,大人。”她哭着投入他的怀中,有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太可怕了,这宫里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过是跟沈昀才分开大半个时辰,却已经连番遭遇生死危机。 还好如果他找到了她,她安全了。 苏青宁害怕外面的侍卫,不敢哭出声来,但眼泪却像雨珠子似的流个不停。 趴在沈昀怀中,生生打湿了。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又隐忍不敢发声,而脸上身上还有诸多伤口,沈昀也心疼无比,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其实不光是苏青宁的心落到了实处,他高高悬着的心也才有了着落。 天知道,他从养身殿里出来之后,竟然没有看到原本应该等在殿门口的苏青宁。 他心头一下子着慌了,连忙询问站岗的侍卫。 可他们只说她遇到了熟人。里面除了二皇子和玉珠珠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接着好像玩儿游戏一般的不见了。 沈昀一听这几人的名头,当时就觉得坏了。 苏青宁有危险。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寻找起来。 但偌大个宫里,他根本没有方向。 不过好在他曾经为了防止苏青宁逃离他身边,在她身上动了些手脚。 此时循着那股若有若无地气息他一路奔找。 可这期间苏青宁一直在逃,他能循着的都是苏青宁跑过的地方。 看到她在半个时辰之内居然跑遍了大半个后宫,甚至去了芙蓉宫,沈昀更急了。 他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好像要死了一般,心口破了一个大大的洞,但不管他心里有多难受,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坚持着找到了苏青宁,好在她是安全的。 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将她按在他的心口处,让苏青宁听着他强有力而有些凌乱的心跳声。 苏青宁哭了半晌,却被沈昀的心跳弄乱了心。 她微微抬头,却见沈昀却突然低头,亲了过来。 “唔……”苏青宁轻吟一声,余下的声音全都被沈昀吞入腹中。 这回苏青宁前所未有的配合。 她没有主动,但却十分温柔地贴在沈昀身上,仰着头,踮着脚尖,缓缓地跟着沈昀的引导,两人品尝到了彼此投入真心时的甜美。 “傻丫头。”沈昀拥着他迷蒙地唤了一声。 “大人。”苏青宁意乱晴迷,贴着他温热的纯角轻呼。 接着她感觉到了陶华宁紧绷的身体,还有某个地方不听话的抬起了头。 苏青宁惊讶地抬头,沈昀却淡淡地道:“你贴得那么紧,它要是还没有感觉,那你就该为你后半生的幸福而担忧了。” “啊?”苏青宁有些发蒙,但很快她就捋清楚了沈昀这话的意思。 特么的,她感觉她被他调西了,可她又没有证据。 而且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他们搜了过来。 沈昀突然起身,把苏青宁放到了假山里侧,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 他穿的是黑色衣衫,这么一挡,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追兵走过去了。 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刚想喘口气。却见沈昀突然间伸手把她身上的宫女外衫给扒了。 “喂……”她小声抗议:“不要在这里。” 沈昀笑了,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吹气:“那该在哪里?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或者我们的房间?” “你……”苏青宁娇羞难当,但衣衫一脱她冷得紧,只能靠在沈昀怀中取暖。 沈昀突然间紧紧拥住她然后做了一个堪称下流的动作,他动起来了。 苏青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因为他们二人衣衫穿得好好的,他这样动…… 接着他就听到了外面拍手声。 “哈哈哈,谦之可真是好雅兴,居然选择这样的地方……”二皇子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沈昀装作惊慌失措地穿衣衫,然后把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还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拉着她走出去。 “还真是谦之呀,咦,这个不是平宁县主吗?怎么衣衫不整地在这里?”二皇子紧盯着苏青宁。 试图从她身上找寻出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的模样。 但似乎不是。 而且看她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的模样,也不知道跟沈昀在这里戏了多久的鸳鸯了。 恐怕分不出时间来跟在自己身后。 而且据阿雪他们说苏青宁消失的地方距离他母妃芙蓉宫的宫门还远着了。 二皇子打量一番后,想到他母妃的话,沈昀若是愿意助他,那么定能够帮他拿到黄金。 而此时正是再次招揽他的好时机。 毕竟这对狗男女竟然在皇宫花园假山缝隙里做这样的事情,这传出去了,可是官声不保的。 不过他不会说出去,只要沈昀愿意为他做事。 二皇子将意思表达出来。 沈昀略微沉吟片刻问道:“是何事?” 二皇子走近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沈昀脸色一变,神色间很是复杂。 二皇子却说他不着急,今日他们肯定是累了,他先派人送他们出宫,等到明日再给他答复。 沈昀想了想说只要二皇子能够保守今日的秘密,他一定助他。 “哈哈哈,爽快。好,谦之你正值青壮年时期,有些花花心思也是寻常的。 这事儿咱也没少干过。”二皇子看着沈昀和苏青宁爱昧的笑。 苏青宁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她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龟缩起来。 但眼前的情景却容不得她这样做。 因为她已经明白沈昀是在帮她,如果不这样做,二皇子必定会猜出她就是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宫女,然后进而知道她偷听之事。 她的命也就休矣。 故而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名声与命之间的选择了。 而且对象是与沈昀,她心里竟然不反感。 她心头一惊,原来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默默地对沈昀动了心思。 第六百五十二章 小女是大人的人 苏青宁意识到她竟然对沈昀动了真心之后,惊得手脚冰凉。 沈昀以为她怕冷,连忙将她拥进怀里,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如水。 那般模样看得二皇子身边的阿雪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碍眼的她除掉! 达成协议,二皇子没再为难他们,还贴心地给他们送上了保暖的衣衫,亲自派人将他们送出宫上了自己的马车。 苏青宁掀开车帘瞧瞧四周,再没有二皇子一行人的踪迹,她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瘫在马车角落里,身子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沈昀突然间扑身而上,将她捞起来放在大腿上把头按进怀里。 “说说看。”他在打听苏青宁与他走失后发生的事情。 苏青宁将在殿外遇到二皇子等人一事,并莫名其妙就被他们追杀,然后她误入芙蓉宫偷听到了黄贵妃和二皇子之间的阴谋。 “他们居然也想抢黄金,还要做……”苏青宁指了指天上,不敢多说。 沈昀道他知道这事儿,只是没想到二皇子居然会找他入伙。 “那你怎么办?”苏青宁想着这事毕竟是因她而起,有些担忧会影响沈昀的计划。 沈昀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你什么时候居然会为我打算呢?” 苏青宁委屈:“大人说的这话好没意思,小女子是大人的人,何时都是在为大人做打算。” 沈昀一听这话心花怒放,面上却是不显,还挑着眉头质疑她:“是吗?你啊,要是早有这个认知,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这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话落在苏青宁心上,她半点没往心里去。 跟着沈昀这么久,她又不蠢,他跟玉珠珠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未婚夫妻那样亲密。 至少她从未在沈昀这里看过他对玉珠珠动什么心思。 所以先前他突然间抛弃她的事情,是不是有内幕,或者沈昀有什么隐忧,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她犹豫片刻,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她看到的沈昀虽然表面对她冷清淡漠,但她却能感受得到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尤其刚刚他不顾一切地救她。 要知道,那里可是皇宫,但凡有半点不慎,他定是要被治罪。 而且那罪还不轻,动辄贬官去职,流放千里的那种。 可他连犹豫都没有,下意识就只想护着她。 苏青宁心里怎么能不感动? 她突然攀上沈昀的肩膀,双手在他的脖颈上交叠,然后借力凑近他。 呼着热气的唇从他的下巴处游移,然后停在他的纯边。缓缓地挨近,接着轻轻地吻了一下。 沈昀心头一阵狂喜,他默默地承受着苏青宁的调豆,一动也不动地任她施为。 他倒要看看这回她能做到哪一步。 “大人,可以吗?”苏青宁从他紧绷的身子看出他是在假正经,故意喘着粗气又或他。 沈昀不理她,苏青宁便把他脸上的五官都青了个遍,然后准备歇息。 谁知还没有从沈昀腿上爬下来,她就被整个按进了他怀里。 接着便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 马车辘辘,苏青宁最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除了最后一步没做以外,她与沈昀在这马车上把该做的都做了。 她红着脸呼吸急促:“大人,你好生无礼。” “这就无礼了,回去你才知道。”沈昀揽着她,心头无比满足。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得罪谁都不怕! “对了,大人若是要夺黄金,必得找好时机才是。”苏青宁突然道。 这话她以前不想告诉沈昀,是因为她还没有想通。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沈昀是真心喜欢她,所以她投桃报李也希望他好。 “时机,是何时机?”沈昀直觉苏青宁话中有话。 “如果我说西疆近期会地动,大人信吗?”苏青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昀,摒着呼吸等待。 沈昀挑眉:“地动,怎么会?” 沈昀不是不信,他只是太震惊了,因为这个消息有些离谱。 苏青宁也知道自己给出的这个消息有些惊涛骇浪,倒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信。 她只是要求他看准了时间再动手,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 要把时间掐得刚刚好。沈昀表示他会考虑。 而此时苏青宁又想起了玉珠珠先前透露她的消息。 在皇宫里遇到玉珠珠的时候,她上前打过招呼就拿着苏青宁说了好半晌的话。 放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她跟沈昀的关系很好,早中父母双亲都是允了的,成亲是早晚的事情,让她不要不识趣还缠着她,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苏青宁故意说不相信她的话。气得玉珠珠把她的底牌都给掀了出来。她告诉苏青宁,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沈昀受了他们玉家的恩惠,他必定会娶她的,不信就走着瞧。 除此之外,玉珠珠又威胁了她几句。 想到以往看到的玉珠珠虽然心黑肝坏,但都还知道掩藏自己的身份,从不肯让人知道她的坏。 可如今她却是忍不住了,可见是真急了吧。 苏青宁便刺激了她几句,这才引得她央求二皇子对付她。 再加上阿雪那边不知道为何对她有意见,一起出手追杀她。 上演了一出皇宫奔逃记。 好在沈昀及时赶到,此行虽有风险,好在结局完满,她除了受了些惊吓以外,别的损失倒也没有。 “大人到底是受了玉家何等恩惠?”苏青宁先前刚刚被沈昀抛弃的时候一心想找她询问。 但后来被他躲了几次之后,她死了心,就再也不想问了。 后来就算两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新在一起,但她也尽量不去触碰这些事。 因为这会让她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但现在她却想知道了。 “你终于肯问了。”沈昀回过头来,眉目温和。 其实有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内敛的人。 很多事情明明只要多问一句,多说一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可他们就是不说不问。 以至于使得两人之间的误会越积越多,裂痕越变越深。 苏青宁不高兴了,背过脸去:“你就说你说不说吧。” “我说,先前我沈家遭到三皇子的连累受了无妄之灾,这其中就是宁王做的手脚。 他见三皇子受宠,便以图谋储君之位设计将他远远地送离京城。 顺带着把我们这些他看不惯的都打压了。” 原来是这样,沈昀一直都在怀疑宁王参与了其中,但没有证据,正好玉家掌握了。 他为了拿到证据,这才虚与委蛇地与他们盘旋。 苏青宁突然间想到沈昀的父亲沈文林。 他好像一直都与宁王府有来往。她不禁问这次会不会连累到他。 沈昀摇头:“老头子不聪明,但也不蠢,刘姨娘让他与宁王亲近,他上次就是因为我与三皇子过于亲近被连累了,所以不敢太过,这回没升没降。” 所以没点子存在感。 苏青宁直叹息,沈昀看着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却有这样一个不顶事的父亲,还有那样的庶母也是极品了。 两人谈兴大发,越说越多,一下子说开了,这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有些误会的地方。 两个人都是能忍的人。 就算心里不高兴,也绝不会说出来,导致这误会便一直凝在那里。 现在倒好,算是说开了。 两个人的心一下子轻了许多。 夜深之时,沈昀有些舍不得离开苏青宁,但两人毕竟还没有拜堂成亲,他只好离开。 先前在皇宫里只为为她脱身。 而此时,沈昀却需要顾忌苏青宁的名声。 毕竟以后她会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 让下人们看到不好。 沈昀回到书房,便收到了杜三送来的署名张宗正的信。 “师父的信?”沈昀忙不迭地展开。 张宗正信中倒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与他叙说了一下近况。 说他已经在北疆扎下根来了。还说阿笑是一个好苗子。 文则可培养成军师,武则可往带兵的将军培养。 他天赋很高,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还说了当下北狄的局势。 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因为北狄可汗身子骨不行了,眼下他的几个儿子们都在忙着争夺汗位,一时半会的顾不上大梁。 不然这次大梁被吐番整得这么厉害,他们早就领兵南下了。 然后在信的末尾张宗正提了一句:“近来天象有异,应在西边。” “天象有异,应在西边?”沈昀反复嚼巴着这句话。 一旁的杜三忍不住接了一句:“公子,张道长这意思莫不是苏小姐所说的地动之事?” 西边对应西疆没错! 沈昀一想,此话很有道理。 而且想想苏青宁也没有必要骗他。 他心里便默认了这个事,只到底还是觉得此事过于玄乎了,因而多少还是有些不信,可该做的准备却不能不做。 翌日他收到二皇子派人传来的话,说今日就出发。 他们找的理由是前往南边巡视边界,他是陪臣之一。 沈昀不置可否,照苏青宁所说,此事只要把握住了机会,大有可为。 他有意发挥,可没想到二皇子却加了一个条件,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两人被威胁离京 二皇子大智慧不见得有,但小机灵却抖个不停,人更是精得很。 他知道自己能够驱得动沈昀全是因为他之前在皇宫里捏住了他的把柄。 但此事可大可小,而他又没有在当时就捅破开来,事后再去说,效果不是很大,对于沈昀的威胁也就不大了。 故而他为了防止沈昀为他效力之事生变,灵机一动,让他此行带上苏青宁。 这就算是他的一个软肋。 只要他有半点不听话的行为,他立马让阿雪对她下手。 二皇子的打算沈昀知道,此行如此危险,他当然不希望苏青宁踏足其中。 但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多事的杜三就自己把此事告知了苏青宁。 美其名曰让她自己做决定。 苏青宁一听这事儿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自然只有去呀。 毕竟人家沈昀当初在宫里可是为了救他。 如今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落入二皇子手里吧。 她的干脆利落让沈昀分外感动,但他到底不是一个喜欢表现出来的人,只是在背着人时将她拥进了怀里,在她的额迹落下一吻,然后感慨一声: “你真傻。” 苏青宁挣扎开,没好气地瞪他:“你才傻,你全家,除了玉夫人以外全都傻。” “呵呵。”沈昀笑了,这笑达到了眼底。 他们家里,除了他母亲玉氏以外,也并没有让他记挂的人,他们傻便傻吧。 一路上两个人一辆马车,苏青宁好几次都想问问沈昀突然间被二皇子抓了壮丁,那之前他的那些打算怎么办,岂不是都落空了。 然而一直被沈昀拦着不让问。 最后是到了打尖的地方,她才找着机会小声地问了再来。 沈昀左右看看道:“照常进行。”而且这样一来更好,更多了二皇子的人当炮灰。 “对了,咱们要是把黄金给抢了回来,会不会惹恼松坦思仁,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苏青宁又有些担心起那个凶狠的吐番大将军来。 沈昀冷笑:“上回没法子取他性命,这回他别想活着了。” “啊……那吐番国主那边会不会说……” “兴许人家比咱们还想要他的命,谁会留下一个整日里想要弑君夺权的大将军?”沈昀既然有心出手,自然早就把这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问题是半点都不会有。 苏青宁犹豫片刻说那就好。 等到他们走到南下与西进的岔路口时,撤下了豪华张扬的大马车,换上了清一色的朴素小马车,两队人马分别而走。 如此轻车简行行进了五日,便隐约追上了吐番的大军。 不过他们一行只有十数人,并不敢贸然进攻,只能远远地跟在十里之外,躲开他们的斥侯军,否则跟近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事不管是二皇子还是沈昀都力争智取。 不过沈昀有了苏青宁的话提醒后,他表示他们应该远远地跟辍在后,不可冒进。 但二皇子在跟了两天之后,看到松坦思仁带兵驻扎在易守难攻的山谷之中,仅一道口子,四面都是悬崖绝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明显有些着急了。 他盯着沈昀冷冷地警告说必须马上拿出准确的行动方案来,不然不能饶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的是苏青宁。 很明显,意思是要拿她开刀。 沈昀提示说他师父张道人曾对给他来过信,说这一带天有异象,应对的地段很可能也有异灾,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不若先等个几日。”沈昀说着话看向苏青宁。 他想问问她是否知道那场地动将会在什么时候来到。 这样他们也好摆脱二皇子。 苏青宁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有些为难地道:“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只听说了这么一个事,别的也没参与。”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若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肯定是记得要清不清的。 只有与自己相关的而且还是要命的事情才会记忆犹新。 就如此时的苏青宁,她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她有些抑郁,沈昀倒是不理解她,不催促。 但二皇子却不是个一个耐心的人。 他连着问沈昀要行动方案,沈昀只好给他做,他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但最终还是被二皇子逼得没有办法,定在夜晚出动。 等天色一暗,二皇子就来催沈昀出发。 苏青宁却突然赶到,她当着二皇子的面惊慌失措地投入沈昀怀抱,心有余悸地道:“大人,快要来了,快要来了。” 刚刚吃完晚饭她本要休息,却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奇怪磁场。 再加上山林间的昆虫动物们似乎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搅得她怎么都睡不着。 她心里大感不妙,觉得可能是那场必定会发生的地动要到了。 而且用科学的方式来推算,此时这些自然界的情形全都符合地震来临前的情况。 所以她才急着奔过来找沈昀。 沈昀也感知到了。 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地动,但是大自然里的这些东西很让人生畏。 他拱手劝说二皇子暂时不要着急,先听从苏青宁的话找个空旷的地方躲一躲才是正理。 “哼,什么玩意儿,地动,这事儿咱们大梁百八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了。 这次怎么可能这么巧要爆发,我才不信。” 他不信,苏青宁和沈昀没法。 两人对视一眼,苏青宁心头突然一紧,她连忙拉住沈昀手往外跑。 “不好了,不好了,地动了,快跑。”她边跑边喊。 把很多躺在营帐之中睡觉的人喊醒了来,然后一脸迷糊地跟着她跑。 等到他们刚跑到林子外面的草原上,就看到眼前一晃,远处的山峦突然间像海中的波浪一样重叠紧皱然后断裂开来。 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苏青宁顿时吓蒙了。 特么的,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想着要赶紧跑,但双腿却软搭搭的,感觉完全不是自己的了。 “傻丫头,快跑。”沈昀拉着她使劲往更加空旷的地方去。 但她僵立当场,一拉她就踉跄着要摔倒。 他索性弯下腰来抱着她,起身飞奔。 身后的炸裂声响了好一会儿,不断地有碎石子和泥土飞出来,砸到众人身上。 由一开始的猛然到现在的缓和,时不时地还会来几个小余震。 大家都吓到了,慌得一比。 就连先前还盛气凌人的二皇子也蔫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先前住的营帐被石块和泥土大树覆盖住。 然后看着他们所处的位置,心里很是后怕。 想想要是他真的说动了沈昀带着他们去对付松坦思仁,进入到山谷之中,现在岂不是早就被山石的碎片压了肉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想回宫找他母妃! 沈昀紧紧抱着苏青宁,他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一是吓的,二是跑的。 毕竟他抱着苏青宁可是负重前行。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是不敢停下来,跑到现在腿脚也有些发软。 待到前面的动静小了,直到没有了,天地之间一片黑沉之后,二皇子终于反应过来,呼叫沈昀:“哎,谦之,这,这后面怎么办?” 现在让他再去松坦思仁他们驻扎的峡谷营地里面去,他可不愿意。 他生怕再来一次,他可就真交代在那儿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别忘了你的身份 苏青宁心里对阿雪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所以她怼她说的那些话,她也不管是不是真心所想。 反正想着怎么杀伤力大怎么来。 果然她那话一出口,阿雪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苏青宁冷哼一声,她就赌她当着沈昀的面现在不敢扑上来。 为了更进一步的气她,苏青宁还主动攀住沈昀的脖颈,在他的嘴角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甜甜地靠在他怀里睡去。 “贱人……”阿雪咬着牙恨恨地骂道。 “贱人叫谁呢?”苏青宁睁开眼睛,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与她杠上了。 “贱人骂你。”阿雪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骂起来人不管不顾的。 苏青宁却笑了,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意思你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大贱人。 阿雪突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被苏青宁引导着在自己骂自己,她气怒地要大叫。 苏青宁却并不打算给她发泄的余地,冷冷地提醒:“你叫吧,最好是把吐番的斥侯都叫过来,把你抓回你的大雪山上去才是。” “你……”阿雪气得胸口剧烈地涌动着,她恨声连连,可到底是畏惧沈昀,不敢多做动作,只能忍下。 苏青宁背过身去却依旧不依不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阿雪没再说话。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她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以为她是个软弱的性子。 可谁知她手中的利刃比谁都要尖利。 苏青宁亮了利爪之后便没再理会阿雪,她也累了,该歇息了。 在这番吵闹过后,再无人说话,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几人再次吃了些干粮,补充了水分,然后山洞。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外面一片平静,就连雨都停了,甚至隐隐有太阳从山头钻出来。 “出发。”沈昀朝后面招呼着,朝着苏青宁伸过手来。 苏青宁连忙拉住他,两个人在前面走着,路过阿雪时,苏青宁看到她一双眼睛下面黑乎乎的,就好像国宝一般。 她冷笑了一声,没再主动惹事。 接下来的任务还很重,不容有错。 两地相距约有二十来里路,一行人找到了昨日失散的马匹,一个时辰后便到达了吐番人驻扎的扎克峡谷。 还没有进去,便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好像情况不妙。 血色弥漫,血水混着雨水都从峡谷之中流到了外面来。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有阵阵哭嚎呼痛的声音。 “这里有十万人马?”阿雪看着高大的峡谷门户,里面却只有一条只能容纳两个人进入的小路,她有些不相信。 “这里面怎么可能有十万兵马。”沈昀道。 吐番军队号称出发时是十万,但在一路上消耗掉了近一万。 再加上在保定府对战时,起码死伤两万。 那些伤员在受伤之初就被送回了吐番。 实际上到达大梁京城,将数十万百姓围困其中的也不过六万余人罢了。 再加上一路走来,因为自然环境太过于恶劣,又病了伤了一些人。 眼下留下的不过只有四万多人。 昨日查探时,他就检查过。 吐番人采取的扎营的方式还是如同在大梁京城之外一般。 所有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营帐与营帐之间聚得密密麻麻的。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们很难沈脱。 就算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沈昀让阿雪带了一个护卫潜进去打探情况。 两个人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返回来报告说里面的确鲜见完好的人。 但倒也没有全都被砸死。 可死亡加重伤的肯定过半了。 能够站起来拿着武器战斗的可能十之三四。 “黄金在哪里?”沈昀径直问出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不知道,里面太乱了,不确定是不是也被山体砸到掩埋了。”阿雪摇头。 她与护卫一起过去,看对方虽然受伤的人多,但她到底也不敢轻忽,还是十分谨慎小心地在外围注视着他们。 故而里面到底是个啥情况她是决计不知道的。 “看来他们的伤亡是有,但还好,咱们这些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加上二皇子也无济于事。” 沈昀建议说还是赶紧着回去报告然后派军队过来。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比较保险。 毕竟谁能保证闯进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甚至还要把黄金给倒腾出来。 没人有这个自信,又都是惜命之人,故而很快就同意了沈昀的要求。 几人派了一个护卫回去报信,他们就在原地等他们。 靠着一处背风的山石坐下,苏青宁与沈昀交换了一个眼色,她突然间把矛头对准阿雪,又一次与她闹腾起来了。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救你。 不过现在想想,看你当时在皇宫里追杀我的身手来看,没有我出手,你大概也不会有事,可真会装,骗子。” 苏青宁想方设法地惹怒阿雪。 “哼,我现在只后悔当时在皇宫里慢了一步。”阿雪的火气是真正被苏青宁挑起来了,她厉声回骂。 苏青宁也不示弱又再次骂回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骂得不可开交。 沈昀见状连忙起身劝架。 但苏青宁却生气地把他赶走,让他滚。 这些事情都是他招惹出来的,他现在又跑到这里来装好人,她不接受。 阿雪眼见着苏青宁连沈昀也骂,对着她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两个人全力开火。 为免殃及池鱼,沈昀果真让开了。 不过她也没有走开多远,就在背风的山坡旁边。 那个位置绝佳,刚好让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又不会吵到他。 阿雪和护卫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她连忙凑齐火力与她对拼。 她不能输! 阿雪心头气性大,瞅着苏青宁一顿说。 说到兴头上甚至用起了土话。 苏青宁听不懂,然后看到沈昀在那边有一会儿了,想着他把事情可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便也不愿意再与阿雪对骂。 这事儿还真有些伤脑筋。 而且气大伤身,不好。 她背过身去,假装不敌,捂着脸装哭。 实际上是在眯着眼睛补觉。 直到沈昀回来,轻轻拍了她一把,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沈昀薄唇轻扬,眼中闪过浓浓的宠溺之意将她抱进怀里,用披风帮她挡着风。 阿雪嘴里还在“噼哩啪啦”地骂。 却见到某些人竟然就那样睡过去了。 她完全没有先前的斗志。 阿雪愣了,瞧着苏青宁熟睡的容颜好半晌,她再想到沈昀那样护着苏青宁的人,刚刚居然难得的没有守在她身边,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对骂。 这不像他的风格,所以刚刚他独自离开是去干什么呢? 阿雪朝旁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一个盯着沈昀和苏青宁,一个站起来往沈昀刚刚去的地方查看。 但面前除了高大的山石以外别无他物。 阿雪不死心,又趴在地上在草堆里翻找,没有任何异样。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她说不清楚,但总觉得沈昀刚刚的行为不对劲。 “大人,你刚刚没做什么吧?”实在是找不出来,阿雪不死心地跑到沈昀面前盘问。 “你不是去看过了吗,我只是觉得你太吵了,躲个清静。” “哦,是吗?”阿雪眼中明显有着不信任。 “阿雪,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盘问我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连老天爷都帮他 沈昀气场全开,一身冷气,眼神锐利,阿雪直接被问蒙了。 她呐呐地道:“我,我,大人我……” “闭嘴,你要是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上外边走走去。”沈昀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你在这里很碍眼。 阿雪抿了抿嘴,站起身来,看一眼沈昀,想从他那张狠厉的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情绪来。 然而并没有,她咬咬唇不敢停留,竟真的离开了。 大约中午时分,二皇子带着军队过来了。 沈昀上前与他交涉,告诉他峡谷里面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 可能压根就没有几个完整的人。 但他若是想要强攻的话凭借如今他们手头这些人肯定不够用。 “是吗,本皇子一万人马都斗不过他们那些破落货?”二皇子自负一笑,指着身后黑压压的人头道。 沈昀瞧着,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人根本不是大梁的常规军。 他们最有可能是二皇子偷偷豢养的私兵。 没想到他居然用在这个上面。仔细想想其实也解释得通。 他此行是来拿黄金的,那么自然就不能动用大梁的军队。 否则他回去怎么跟皇上交待。 再说了他们当时打的可是南下巡查的借口出来的,南边没去,反而在西边惹出事来怎么交待? 没法交待,更不好解释。 所以二皇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用外人。 他早就已经把人准备好了,只是碍于松坦思仁身边的人马实在是太多了,他区区几万人轻易不敢露面,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没想到,现在就连老天都帮他。 居然来了这么一场地动,三两下就把他们震得找不着北了。 他要是再不动手就对不住自己了。 二皇子兴奋之余,命人把苏青宁和沈昀看管起来,很快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顺利。 苏青宁再一次看到二皇子的时候是两天后的晚上。 他带着阿雪和一队护卫走过来很是兴奋地表示,他成功了,还特地地过来感谢沈昀对他的帮助。 沈昀敷衍了几句,苏青宁低着头,心里是浓浓的担忧。 沈昀有心对黄金下手,如今却是落入到了二皇子之手。 他这样不就说明任务失败了吗? 苏青宁有心想问几句,但二皇子对他们俩十分不放心,对他们的看管十分严苛,他们连说句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 哎,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苏青宁的着急有些忍不住了,被沈昀看出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算是安慰。 不知道为什么,苏青宁明明看不到希望,但却莫名其妙被沈昀这个动作给弄得气怒消了。 她忍不住期待起来,说不定沈昀还有后着。 他可是沈昀呀,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二皇子这个草包给拿捏住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苏青宁这般想着,二皇子得手后已经立马安排了回程。 上马车的时候沈昀悄悄告诉苏青宁,让她小心些,二皇子很有可能会对他们施下杀手。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她知道沈昀这话没错。 二皇子手里有兵,有钱,这事儿要是泄漏出去,那是妥妥的要谋反之兆呀。 昭平帝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活剐了他。 所以他一定会趁着还没有回京城之前把他们两个外人解决掉。 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黄金落到谁手里了。 苏青宁一路上担惊受怕,与沈昀商量着该如何逃走。 “用不着,别担心,提醒你是让你做好准备,不是让你害怕的。”沈昀被苏青宁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她轻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响起阵阵骂娘声。 “他娘的,格老子的,是谁把本皇子的黄金给调包了?” “是谁,是谁,给我搜,给我搜。”二皇子好像疯魔了一样指天骂地的大叫。 那声音大得苏青宁的耳膜差点被震破。 她睁大眼睛看着沈昀,用眼神示意。 沈昀点了点头。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苏青宁听到二皇子发过一阵脾气后,声音小了下来,在外面与阿雪等人商量起此事来。 “咱们这些人里面就那姓沈的和那女人是外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有部将怀疑是沈昀和苏青宁做的手脚。 “不可能,他们俩一直都被控制着,根本没法做手脚。”阿雪提醒道。 “不是他们,整整十一箱黄金,他们两个人怎么做得了手脚?”二皇子气得吐血,却还要强忍着心底所有的愤怒调查此事。 外面的声音响了很久,大多数是他们对当前局势的分析,以及谁最有可能行此调包之事偷走黄金。 苏青宁听到后面他们越说越离谱,就没有什么听的兴致了,干脆眼睛一眯自己睡自己的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座小院子里。 苏青宁睡在里间,听到外间二皇子正在与沈昀说事儿。 “实话告诉本皇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二皇子实在是着实上火,他的人已经把方圆十里都翻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且他也压根想不清楚那些黄金自从松坦思仁那里夺过来之后就一直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怎么可能突然间被人调包,然后消失不见了呢? “二殿下算是问对人了。”沈昀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哦,本皇子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快说。” 沈昀道:“二殿下要是能够全然确定自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十一只箱子,那么在下可以断定,从你们一开始拿到的就是假的。” “不,绝不可能,拿到的时候本皇子可是亲自验过货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二皇子大袖一甩,不信。 沈昀拱手说如果他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不,不能就这样放过,那可是十一万两黄金,本皇子既然有心拿走,就绝不能空手而归。” 他要求沈昀替他查探。 沈昀此时人在他手里自然没有什么可拒绝的,当下同意了。 他送走二皇子,回到里间,苏青宁连忙上前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查甚查,皇上马上就会下诏让我与他一同回京。” 苏青宁眨眨眼睛,对着沈昀竖起了大拇指,她是心服口服。 不过她还是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那些黄金就那样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这比他一开始就没有拿还要让他心痛。 “我说的是真,在他拿到黄金之前就已经是假的了,先前验货的时候只是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这么厉害。”苏青宁惊讶,居然能够让人把一箱子的石头当成黄金来看。 “此乃小术,不必计较,今夜你我离开。”沈昀又道。 苏青宁连连点头。 越是与沈昀接触得紧密,她就越是被他的为人所征服。 他真正是那种算无遗策之人。 难怪在书里他能够在短短三年间就成为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然后很快就爬进了内阁,还当上了内阁首辅。 这要是没有点子真本事,若光靠耍心眼和运气的话是不能达成的。 而这一次的十一箱黄金就是他交出来的最好的答卷。 “准确的话是十箱十万两。”沈昀纠正道。 苏青宁不解。问他难道还给松坦思仁留下了一箱? “自然,这次与吐番签订的议和国书上可是写明了大梁要送吐番一万两黄金。这是走了明路的,自然不能拿。” 苏青宁还想说什么,外面来人了,容不得两人再说了。 不过沈昀此行既然已经圆满完成任务,苏青宁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再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积极地准备起来。 原本苏青宁看二皇子那副德行,以为他和沈昀此行注定是不会顺利的,但没想到等到了夜里,沈昀轻轻松松地就带着她逃离了二皇子的掌控。 直到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苏青宁还有些发蒙。 “这就逃出来了?”苏青宁掀开车帘看着四周漆黑的一片。 唯有他们的马车上挂着两个气死风灯,照亮着前方的路。 “难不成你还想再回去?”沈昀没好气。 毕竟苏青宁刚刚说话那语气里面透露出来的对他的不信任实在是太浓厚了。 他意图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不是,大人,你别生气,我也只是感慨一下,实在没想到。我以为今夜逃离还会有恶战一场。 没想到这么轻松。大人你实在是太棒了。”苏青宁忍不住朝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沈昀绷住脸,好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发顶靠在车壁上张开双臂招呼她:“别说废话,过来睡。”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心钻进钱眼里 苏青宁借着车帘缝隙漏进来的光看了一眼沈昀。 只见他侧着头紧盯着她,正招她伸着手。 她犹豫了一下“哦”了一声,缓缓地凑过去。 心道看来沈昀是没有什么心思想要告诉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了。 她被沈昀按在怀里,还有些不甘心,伸出头去往外看:“咱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打着灯逃跑,不会让他们追上吗?” 人家二皇子好歹带着两万人马,沈昀就这样公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太好吧。 “你放心,现在他心里除了那十万两黄金以外,别的什么都瞧不见了。” 沈昀自信十足。 瞧见苏青宁一副懵懂的模样,有心告诉她让她别紧张,今日这一切是他布置了许久的结果,不会出岔子。 “布置许久,有多久,是在你答应给松坦思仁十一万黄金的时候吗?”苏青宁忍不住猜测。 沈昀摇头说还要更早一些。 “那是你在知道松坦思仁围困京城的时候?” 沈昀点头说勉强算是吧。 在他知道松坦思仁一路带兵北上,在路上杀了好些人,还抢了很多百姓的东西后,他就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就算没有陶晋仁被抓的事情,他也会主动请缨谈判。 “那二皇子岂不是也是被你所利用?”苏青宁越想越觉得心头发慌。 她意识到沈昀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沈昀眯了眯眼睛承认了。 二皇子的胆子虽然很大,但他那都是“家里横”他在对上吐番的松坦思仁时根本不敢有任何想法。 是他让人在他耳边蛊惑他对这笔黄金下手的。 “要是没有他在前面与吐番人正面交锋,我们又怎么可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黄金?”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青宁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而且她还想清楚了一件沈昀大概不想告诉她的事情。 “你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人是阿雪吗?” 沈昀拍拍她的背闭上了眼睛:“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到了京城了。” 苏青宁被他按倒在怀中,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她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阿雪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像阿雪那样的女人,她之所以愿意被沈昀差遣,一则是为他的谋略所折服以外,恐怕还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苏青宁叹息一声,枕着沈昀的手臂也睡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走了三天,在快要接近鄂州地界时,睡着醒过来的时候苏青宁瞧见沈昀竟然意外地不在马车里。 她耳朵轻动,仿佛听到有人在轻声说话。 她紧了紧眉头,贴在马车壁上一动也不动地听着。 他们的声音很小,而且离得很远,她听不大真切。 不过还是让她听出了除了沈昀以外还有两个人。 他们都是武将,声音十分浑厚,尤其一人,声音里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就算听不清楚也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苏青宁想了想,便捋出了头绪。 她大概猜测此时那两个下沈昀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卢钧越和孟君翼。 除了他们之外,她再想不到沈昀还会跟哪个武将交好了。 看来他们夺了黄金后一路北上,早就在这里等着与其接头。 苏青宁偷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似乎是死伤很重,百姓受灾,要赈灾之类的。 苏青宁心头一下子活动开了。 她想起来了,在地动过后,因为引发了泥石流,很多人都受了灾。 还有人淋雨生了病,引发了疫症。 情况一时之间很不好。 苏青宁想着突然间有些自责,她起身想下马车,却见沈昀已经回来了,看到她眼圈红红的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青宁摇头:“大人,当时我明明知道会发生地动,可我却没有……要是我早点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会有事?” 她想到这一层心里格外难过。 有些悲剧明明可以避免的。 沈昀闻言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用指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缓声道:“知道会有地动,我让孟君翼和卢将军派人去乡下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说了。 他们不信有什么办法?” 苏青宁此时才知道,原来沈昀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是其实他做的实在是很多很多。 只是这些事情他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罢了。 “大人当时不也不信,为何还敢冒险……”苏青宁不以为沈昀会相信她,他居然敢请卢将军他们派人去告知百姓。 “此事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昀生硬地安慰苏青宁,告诉她想活的信任他们的全都逃出来了,他们现在很安全,只是不小心染上了时疫,需要治病。 而那些在地动里没了的都是他们不信,非要在村子里呆着,这才会…… 但只是受伤,死去的倒是不多。 让她不要再往心里去了。 沈昀还告诉她,这场地动中,死的最多的是吐番人。 而他们是活该,他们好好的吐番不呆,非要闯到大梁的国土上来烧杀抢掠,临走还要敲诈勒索,他们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只可惜,因为北狄对大梁的牵制,大梁抽不开手对付吐番,没办法惩罚他们。 但没想到老天爷居然开眼了,将他们的生命留在了峡谷之中。 苏青宁想到了什么,动情地道:“对,一切恶意侵略他国者都该死,他们造下的罪恶,上天看着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苏青宁突然的激动引得沈昀多看了她两眼,但见她没再伤心难过,抱着她哄了两下放下心来,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他们可能暂时回不了京城了,他是大夫,得打道回府去宁州府协助赈灾。 苏青宁心地善良,因为他们受伤染病很是难过,当即表示要与他同行。 沈昀道:“留下会很危险,可能会被传染时疫。” 苏青宁先是拉着他亲了一下,坚定地说要留下来:“我要陪着你。”沈昀颇为动容,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压着她的纯亲了上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苏青宁是全心全意地依靠着沈昀。 她脑子没坏,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她只是怪自己醒悟得太晚了,错过了跟沈昀相处的很多好时机。 不过来日方长,也许从现在,从这一刻开始也不错。 此时的苏青宁变得极其主动,动作显得有些狂暴粗鲁。 而沈昀却偏偏与之反了过来,他倒是难得的把动作放缓放慢了,而且整个似水一般温柔。 苏青宁差点就要溺毙其中。 温情过后,两人紧急赶赴他们来时的地方。 二皇子一觉醒来被告知沈昀偷摸着带着苏青宁跑了。 他正生气上火了,心里想着沈昀是不是就是那个在背后算计黄金的人。 可恶! 他徒手劈院子里的松木桌案,这会儿正在到处找人训斥发泄。 谁知道沈昀却又大大喇喇的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精神奕奕。 二皇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迷蒙到醒悟过来立马挥手让人把他抓起来。 “下官参见二皇子,别来无恙。”曹次辅此时从沈昀身后的马车上下来,十分恭敬地给二皇子施礼。 “曹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二皇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曹次辅,当下惊了一跳,把刚刚伸出去的手立马收了回来。 此时要是只有沈昀一个人的话那还好说,把人抓了,然后弄死弄残地逼问一通黄金的事情,要是实在是不招,他就打算把他弄死得了,然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上报,就说他在路上自己没了,或者被蛮子一样的南岭人给弄死了。 反正活人麻烦,死人的事情却是好办的很。 可现在事情却是有变化了。 来的是曹次辅,二皇子心里一个突突,突然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要事发生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齐留下治疗伤者 二皇子顺着捋下来,他很快想明白了,大概就是因为地动的原故,不过这才发生了几天而已,满打满算也就六日功夫,怎么就把他父皇目前最为信任的曹次辅给招来了? 他看着跟曹次辅站在一起的沈昀,心里有些发堵,黄金还没有找到了,这边又来了这事儿。 他回了礼,试着问曹次辅一声。 曹次辅再次行礼:“二殿下有所不知,此次宁州府地动,又引发暴雨,百姓受灾,实为严重,陛下心怀百姓,忧国忧民,所以派了微臣前来赈灾。” 曹次辅的答复果然如此。 不过他来得倒是很凑巧。 原本他是在鄂州替天巡查,然后接到八百里加急赶赴宁州府赈灾治疗时,结果就在路上遇上沈昀,他是顶好的大夫,他便自动请缨前来为他们治病。 二皇子心头一动,听到时疫时心里还怕了一下,但一听到赈灾,想到每次朝廷给下面的地方拨的赈灾款,他心思动了动,便说他也要留下来。 “不可,二殿下,你有所不知,这个时疫厉害得紧,听说吸个气的功夫就能传染。”曹次辅有些紧张地劝说。 二皇子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呼个气吸个气的功夫怎么可能就传染了。 “你们不也是刚到吗,怎么就知道了,是不是听到别人瞎说就以讹传讹了。”二皇子觉得他们这是存心想要把他弄走,好打赈灾款的主意。 “二殿下这话说得,微臣和沈大人刚到宁州府,就去了府衙,刚刚马车又在街上走了一遭,对当下的情况了解得还是很深入的。 只是听沈大人说二殿下在这里才赶着过来请个安。” 曹次辅这话半是劝阻,半是威胁了。 二皇子此时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可是南下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他枉顾圣意,私自从南跑到西,回去还不得挨批? 二皇子有些不高兴了,还待再说,阿雪上前小声道: “殿下,城里的情况的确不好,奴家这几日带着人在城里转了几圈,好多人受伤生病,还吃不上饭,哀泣遍野。” 阿雪知道二皇子这几日忧心黄金的事情,根本没心思注意宁州府里的情况,怕他再说出无知的话来连忙上前给他把目前城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为了取信二皇子,还把那些得病的人脸上长满脓胞的事情说了。 二皇子一听这么严重,心里“咯噔”跳着,他有些犹豫了。 赈灾款固然多,在他失去那批黄金的下落后,他也十分需要,但比起自己的命,银钱也算不了什么。 而且他人不在,照样也可以指使他人助他。 二皇子想着看了看身边,只有一个阿雪,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人,便说既然这么危险,那他也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但他眼看着宁州府百姓这么痛苦,自己就这么离开,心里实在难安,这边他会派一个人过来与他们一起赈灾,以免他们二人力有不殆把事办砸。 曹次辅听得他到底是怕死不再坚持与沈昀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思灵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一切听从二殿下吩咐。” 反正只要二皇子不在,他爱派谁来就派谁来。 二皇子说着便着人收拾行礼,准备离开。 但转头看到沈昀负手而立,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将他招到面前,咬着牙根恨声道:“沈昀,本皇子想了又想,此事肯定跟你有很大的关系,你最好不要欺骗于我,否则本皇子绝不饶你。” 沈昀一脸无辜:“二殿下想多了。” “你要是心里没鬼,你跑甚?”沈昀要是不跑,二皇子最多就只是怀疑他,他带着苏青宁这么一跑,本来他只有两分怀疑的,顿时就给升满成了十分。 毕竟他现在怎么想都想不通,也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沈昀做了手脚,尽管阿雪一再告诉他事情发生时,沈昀一直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什么都没有干。 “二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微臣便带着沈大人去医馆了。” 曹次辅告诉二皇子,沈昀要与他一起去医馆给那些染了时症的人看病,耽搁不得了。 二皇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此事有曹次辅为沈昀背书,接下来他倒是没有再找他麻烦。 毕竟沈昀那一手医术二皇子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也多少听说过。 好几次太医院的鲁院正都想着把他拉进太医院里去做太医。 还说只要沈昀过去了,他就上书皇上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鲁院正任太医院院正也有十数年了。 能够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人沈昀还是头一个。 可见其医术的确很好! 有着这一层关系,再有曹次辅在旁边盯着二皇子自然不好再下手。 只能暗暗恼恨地想,此事他便记下了,等到回了京城再找沈昀算账。 这边曹次辅带着沈昀和苏青宁出了二皇子下榻的客栈走到了大街之上。 宁州府不是此次地动的震中,离得那地动破坏最为严重的峡谷也有二十里地。 但因为一些民居的搭建并不那么坚固,所以强震之下便塌了。 因而有些人被自家的房屋压在里面,受了伤。 街面上有好些东西都被震得歪七扭八的,凌乱一片,因为很多人都受了伤,又有在那场暴雨中淋了雨感染了风寒的,故而一时半分大家都在忙着照顾人,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整理这些乱象。 三人看得一阵心凉,尤其是曾经在这里任过知府的曹次辅更是感慨连连:“哎,原本宁州府是个多么繁华的地儿呀,如今却成了这样。” 几人看过街面又连忙往收容伤员所在的祠堂里去。 那里更是近不得前,一过去就听到各种各样的哭嚎声。 宁州知府文元赶了过来,连忙朝着曹次辅行礼。 又与沈昀打招呼,只是看到苏青宁时,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沈昀主动介绍:“这是内子。” “沈夫人好。”文知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眉目深邃,此时皱着眉头,满脸苦意。 他觉得他也是够倒霉的了。 明明当年也是三鼎甲之一,可混了十年了,却依旧只在这外边打转。以前一直都在穷山恶水之处任县令,知州之类的。如今算是来了一个富庶的好地方,心想着这回能够做出些功绩来了,可上天并没能听到他的声音,直接给他来了一次灭顶之灾。 天啦,文元现在想起那场惊天绝地的大地动他都没有办好释怀。 这几天有时候听到外面声音稍微大些,他都觉得是不是又是地动来了。 这两天歇息了一下,再加上余波少了,好不容易才把他这个后遗症给稍微治好了些。 如今朝廷来人了,他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紧一口气。 “情况如何?”曹次辅也算是来得快了。 不过这也是地动的第四日了。 他虽然这样问,但其实祠堂里的情况他都看到了。 这间祠堂是当地最大的首富李家拿出来给他们用的。 别看这宅子老,但十分坚固。 地动那么大的动静,里面就只震落了一片灰尘。 所以为保安全,才把伤员安置在这里。 里面的东西搬空了,算下来也是一个五进院落。 没有多余的床铺,大家都是躺在地上,垫一层防潮的油布,再加一层稻草。 有那条件好些的,自己带条毯子垫在下面,条件不好的,便只身躺在稻草上面,冷得哆哆嗦嗦的。 大夫很少,走遍了五进院落也只看到了两个。 他们带着几个小学徒在里面转着圈子,一会儿给这个喂药,一会儿给那个喂药,忙都忙不过来。 有好些人都在那里痛得大叫,可也没法,只能等着。 人手有限,能怎么着了? 苏青宁看得着急,顾不上别的,从怀里拿出丝帕来把口鼻一遮便蹲下帮起忙来。 她虽不会医,但在大学里时也是学过急救知识的,再加上她平时经常会出去做志愿者,故而多少也会些。 一上去,只看了看根本不用别人吩咐,她直接就上手了。 曹次辅瞧着她朝沈昀竖起了大拇指,说他是个有福分的,竟娶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又心怀大善的姑娘。 沈昀薄唇轻扬,笑意直达眼底。 他心道:他沈昀一心认定的女人怎么会错? 第六百六十章 这灾没法子赈了 祠堂里苏青宁红着脸瞪了一眼沈昀后,站起身来向在场的志愿者介绍着曹次辅和沈昀的身份。 众人一听竟是朝廷来的大官,都伸长了脑袋往这儿看。 曹次辅为人温和,有亲和力,热情地挥手与大家打招呼,夸他们热情能干,还说等到此事过后一定会上书给他们请功。 原本这些志愿者时不时地就要吃些苏青宁投喂的心灵鸡汤。 这会儿又听到曹次辅这个大官在这里这样说,喜得他们一个个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干起活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离开的时候,曹次辅说这个方式可以推广开来,如此一来肯定事半功倍。 沈昀说他已经吩咐杜九去安排了。 曹次辅笑了:“本官就欣赏你这种聪明又有冲劲儿的年轻官员,靠谱。” 他以两个字定下了沈昀的基调,沈昀宠辱不惊,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来告诉苏青宁,口罩和衣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就是那羊肠手套有些麻烦。 “手套一时半会实在是做不出来的话倒也不要紧,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做肥皂的方子,可以拿来先做些,大家接触过病人,或者吃东西之前都用肥皂洗一洗,做好消毒工作。 沈昀有些听不太懂,她说的肥皂是什么,但听她后面解释,大概想象得到,应该是些洗手的物什。 他点头应了,接过苏青宁递来的方子,匆匆而去。 这个时候曹次辅才开口道:“原来那口罩和那什么防护服也是你娘子做的?” “没错,都是青宁所为。”沈昀与有荣焉。 曹次辅少不得又是一顿夸,直说这次前来宁州府遇上他们小两口,真是遇上宝了。 不然遇上这样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用最快最好的办法来治理好。 现在什么都有了,接下来便是实践了。 曹次辅总领所有事务,沈昀从旁协助,而苏青宁主要负责看护伤员,还时不时地给沈昀出主意。 还将会 大家有劲都往一处使,又有沈昀和曹次辅这等干实事的大臣,很快他们就把住了宁州府的主动权,带动着一干宁州官员投入到救死扶伤中去。 这一次因为有朝廷的及时干预,地动造成的百姓重伤事件很快就处理好了。 只是后来传播开来的时疫有些麻烦。 但也也因为曹次辅和沈昀等人及时介入处理,又在苏青宁的帮助下做了很多隔离措施,步步到位,故而也是很快被控制住。 不过事态差不多平息下来已经是十日后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 但这事儿现在所有人都顾不上,苏青宁在耐心地听着沈昀说起宁州府大安的消息,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事就好,天知道当时听说伤了那么多人,又有人染上时疫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着急。 好在昭平帝此人心里有百姓,手下又有像曹次辅沈昀这类得力大臣相助,再加上百姓配合,当然这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她给出了诸多的建议也给他们传播了很防传染的办法。 故而才能够最终将此事化解。 苏青宁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心里绷得紧紧的弦松了。她提出想出去走一走。 从他们再次回到宁州府,她已经没日没夜地在祠堂里照顾病患们十来日了。 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回过跟沈昀所住的驿站小院落,而是住在了祠堂的厢房里,方便随时照顾他们。 这样的日子她坚持了十来日,直到后来伤患们慢慢地都好起来。 他们中有人因为身体虚弱需要好生休息,才肯回到家中。 其他的身体一好了,就立刻来找苏青宁自愿报名成为志愿者。 他们还特别强调他们不要请功,更不要那一两银子。 他们只是为了感谢当时那些在他们病痛之时帮助过他们的志愿者。 听到这些话,苏青宁当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这里是古代,这里社会落后,这里科技也不发达。 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钱,但他们与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人一样都拥有一颗火热的心。 他们心里装着他人,装着感恩,他们是一群可爱的人! 苏青宁点头同意了,虽然她没有再说那一两银子的事情,但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地决定了。 这些人的一两银子她出了,自掏腰包她也要把这种互帮互助的精神流传下去,薪火相传,宁州府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 至此,苏青宁也才更想要去城里转一转看一看。 她想要亲眼看看这个让她为此奋斗了十多日的城池。 看看那些受到了伤害但依旧可爱的百姓们。 “好,我陪你去。”沈昀看出苏青宁的势头,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先前城里的情况不太好,他怕她看见了心里难过,除了那祠堂以外一直不让她出去。 如今情况好转,沈昀自然没有再不同意的理由。 苏青宁很高兴,其实她也很愿意跟着沈昀身后一起走出来看看。 这些日子她累得够呛,但是沈昀却也并不见得有多轻松。 甚至沈昀比她面对的麻烦和危险更多。 因为她只是与那些受了皮外伤或者在地动中断腿断手的伤患在一处,只是照顾他们辛苦些。 而他却是终日与那些已经感染了疫症的病人在一起。 为他们看诊开药,还要随时观测他们的情况。 他虽然按照她的要求穿上了防妨衣,戴上了口罩,后来连手套也配上了,但是依然有被传染的风险。 但这期间苏青宁其实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沈昀是绝对不允许她跟着他去的。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让杜三去传话,让他一定要把身上的防护做好,然后便是勤洗手,多消毒。 好在沈昀医术好,身体底子强,事儿解决了,他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青宁很珍惜如今能够与他一起健康平安地走在宁州府的大街。 这里通过诸多志愿者们的清扫,显得十分干净。 期间还不停地有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官差们拿着临时制成的消毒物品在四处消毒。 这个消毒的方子也是苏青宁提供的,大概参照了84消毒液,不过药理是沈昀研究的。 她只是提了一嘴,沈昀便将其完善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空旷干净的街道上,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但二人的气氛却是莫名其妙的和谐。 两个人只是偶尔对视一眼,仿佛根本不用说什么,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走了好一会儿,一条小街都快走完了,就要走上正大街了。 苏青宁突然问道: “这里事了,咱们是不是要回京城了?”沈昀突然间握紧她的手道:“暂时许是还回不去。” 苏青宁一蒙,问为什么。 “你可知道二皇子回去后派了谁人前来?” 苏青宁摇头,她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照顾伤员,还要时不时地叮嘱沈昀注意防护,以及要给他们想办法多做些防护措施出来,哪里有心思去操心那些事情。 “丁文山。”沈昀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苏青宁。 “啊,怎么是他,他可真有本事。”苏青宁有些郁闷。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这狗东西不是跟着宁王的吗? 怎么宁王倒了大霉了,他人还屹立不倒,凭什么呀? “他攀上了二皇子,就被他救了,把他跟宁王的关系择清楚了,刑部也拿他没有办法。” 苏青宁“呸”了一声连形象都不顾了。 “这狗东西跑到这里来不会是打起赈灾款的主意吧。”苏青宁很清楚二皇子对黄金的执着。 只可惜他们螳螂捕蝉被沈昀这只在后的黄雀给半路折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不甘不愿的,甚至还一度提出要留下跟着赈灾。 后来还是被曹次辅用夸张地传染病给吓跑了。 但那并不表示他就放弃了对赈灾款的觊觎。 “他要但凡是个人,就不应该打这种主意。”苏青宁气哼哼地道。 沈昀却道:“他不仅打了,而且还得手了。” 沈昀告诉苏青宁,这银子是从户部拨出来的,户部尚书是苏大人,他为人正直,二皇子是搞不到事的,但坏就坏在丁文山这狗东西是户部右侍郎。 至于他是怎么升到这个职位来的,谁也不知道,反正莫名其妙就升了,而且就到任了,接着就领了一个南下押送赈灾款的差使,大摇大摆地来了。 不过原本说有三十万两白银的赈灾款到达这里却只剩下了十万两。 好家伙,人家雁过拔毛不过意思一下,他倒好,直接扣下了三分之二,这灾还有法子赈吗? 第六百六十一章 要烧死染病的人 苏青宁听着沈昀的话跟着就怒了:“这狗东西还要脸吗,他怎么,难道朝堂就不管了吗?” 沈昀沉声道:“自然不会不管,只是这会儿有消息传来,皇上病重,现在不仅朝堂,就连宫里都有些乱,很多事情就顾不上了。” “那,那难道就由得他们这样搞吗?”苏青宁心里气惨了,觉得这二皇子跟丁文山两个人简直猪狗不如。 别人连饭能不能吃饱,这大冷的天甚至连件袄子都没有,他们却下得了这个手。 她的心阵阵发颤,按住沈昀的手说让他想想办法,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们已经得逞了。”沈昀声音越发低沉。 他告诉苏青宁,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们都想过二皇子会打赈灾款的主意,但都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真的会打,而且一下子下手这么重。 这是存心不给宁州府的百姓们活路了。 苏青宁说他最聪明,一定有办法对付他的。 “我与曹大人商量过了,二皇子这些年在朝堂的表现并不怎么样,贪财好色,奸诈自私。 他若得势,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他必定不是明君……”沈昀今日这话说得有些多了,而且尺度也非常之大。 苏青宁从未在谨慎小心地沈昀这里听过他说这么多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她突然想到沈昀在书里之所以发迹除了老皇帝对他信任有加以外,他还压对了新君的宝。 但苏青宁到现在根本已经记不得书里昭平帝没了之后到底是谁做的皇帝。 “那大人觉得谁会是明君?” 沈昀大胆,可没想到苏青宁更加大胆。 “你说呢?”沈昀反问。 苏青宁很想知道沈昀的选择,于是决定抛砖引玉。 “皇上一共有那么多儿子,我知道的有五个。 眼下太子被废,二皇子不是明君,三皇子不清楚,四皇子跟二皇子是一伙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五皇子……” “他怎么呢?”沈昀没来由得紧张。 “哦,他不太正经的样子,应该也不适合当皇帝吧。”苏青宁想到梁成泽每次在她面前那副要调戏不调戏的模样,心里有些膈应。 她掰着手指数半晌,发现如果一定要从这五个皇子里面选一个当皇帝的话,呃,当然轮不着她来选,她只是发表她的看法。 她觉得她还是会站太子吧。 “太子仁德,若能为帝,自然是仁君。”沈昀点到即止。 苏青宁眨眨眼睛,看来沈昀虽然在帮太子,但他却并没有多看好太子,只说他是仁君,但还没有够上有明君。 仁和明两个字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在别的地方苏青宁不知道它们指代的是什么意思,但在沈昀嘴里,苏青宁却解读了出来。 仁君就表示太子不会做滥杀无辜之事,守成有余,但以他的性子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但明君就不一样了。 他除了仁徳以外,还是有智慧的明主。 他能辨清忠奸,还能拿出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来,大力发展大梁,使其富强,进入一国之治。 可那个人是谁? 苏青宁看着沈昀的眼睛,很想问他。 然而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谦之,不好了,宁州府之下的峡谷县告急。”曹次辅亲自过来了。 大冷的天,他白胖的脸上竟然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苏青宁瞧着,曹次辅都追到这大街之上来了,定是有要事发生了,她起身打算让开,好让他们说话。 “不,不必,沈夫人你就在旁边听着就是。”曹次辅并不拿苏青宁当外人看。 苏青宁也没矫情,她侧着头看着曹次辅,想听听他带来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丁文山那狗东西惹出事来了。”曹次辅告诉沈昀。 这次丁文山只带来了十万两白银,他看了非常生气,于是大袖一甩不管此事了,就让他自己去分配。 结果那狗东西为了安抚他们,把十万两里的大部分银两都用在了宁州府里,其他几个同样受灾的却只分到了很少的一部分银钱。 以至于使得那里的官员救灾十分被动,百姓们现在生活十分困苦。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关键因为经费的缺少,使昨峡谷县的疫症没有被控制住。 而那里的官员害怕担责任,于是就将此事瞒得死死的,打算等到他们走了再处理。 好在他听从沈昀的话悄悄地派人下去查看了,这才发现了那里的事情。 他原本想追责,结果听手下的人传话来说,峡谷县的县令居然将那些染病的百姓聚焦在一处,想要烧死他们,毁尸灭迹。 苏青宁听得瞠目结舌,为那些人的悲惨命运而感怀,更为那些官员行事如此黑心狠辣而震惊。 事情太过于恶劣,众人来不及多想,一心想着赶紧过去好阻挡此事的发生。 一时之间,数辆马车都赶往峡谷县,风驰电掣般,在路上掀起阵阵尘土。 与此同时,沈昀一封奏折,八百里加急也正在往京城赶。 午间时分,沈昀一行人已经到达峡谷县,进了县城之后,根本就不用找人来问,直接就朝着那烟雾缭绕的地方奔去就对了。 离得不远的时候,苏青宁便看到了阵阵烟雾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你挤我夺地往天上飞去,而地上便是阵阵惨烈地哀嚎声。 “啊,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他们要烧死我们。” “天啦,谁来救救我们。” “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 苏青宁的脚步停下了,就在她的面前,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形成半包围的形状,里面那群人被人为的用竹墙把唯一的出入口拦起来,那一把把的大火就这样烧起来。 他们已经被大火赶到了最靠近石墙的地方。 那百十人你挤我我挤你的堆叠在一起。 大家瑟瑟发抖地哭喊,嚎叫着,脸上俱是绝望与悲怜,可不管他们怎么求饶,怎么叫嚷,那些用黑布蒙着嘴巴鼻子的人就好像听不到似的,不管不顾地往里面投着柴火。 一个穿着师爷衣衫的人还在旁边吆喝着:“投进去点,快点儿,他们可都是感染了时疫的,拖得时间越长,他们身上的病症就越严重,传染得也越快。 快点快点,想想你的妻子孩子,父母家人,想想他们!” 原本扔柴火扔得有些无力的人听到他的话之后,一个个突然间有了力气,红着眼睛往里面投,特别对准了山石脚下那一块地方。 “快,快阻止他们。”苏青宁在旁边看得心口一阵阵紧窒,好像脏器突然间被人用手捏住了,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扯沈昀的衣衫。 却扯了个空,她连忙寻找他,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他脚尖一踮已经到了那师爷旁边,腰间软剑架在他的脖颈上。 “快让他们住手。” “啊,你,你是谁?你,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师爷吓得慌慌张张地打量着沈昀,问过之后立刻就看到了他身上的官袍。 他老眼昏花,但那身代表着高级别的赤色官袍他还是识得的,他吓得心口一慌,直接就晕了过去。 沈昀看着他倒在地上,实实在在地砸在硬土上,用力将他踢开,飞身上前,对准那些还在往里面扔火把和柴火的人就是几脚。 苏青宁见此,捂着慌乱的心脏也跟了上去,学着沈昀的样子把那些烧红了眼睛的蒙面人一个个放倒。 那些人看着多,但其实个个都不大行。 沈昀和苏青宁又是来势汹汹,竟没花多少力气就将前面十来个放火的蒙面人全都拿下了。 后面几个人看了他们一眼,又看看里面的大火,犹豫了一下,直接把手里的柴火扔了,然后哭叫一声冲进了被烧得发红发烫的竹子围栏里面。 “大伯,二婶……” 苏青宁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这些要被圈起来烧死的人里面也有蒙面人的亲人。 她连忙回身招呼从宁州府带来的衙役:“快,快帮着灭火。” 听到她的招呼,衙役们快速行动起来,拿石头砸,抬水浇,用大树枝来扑…… 然而火势已经形成,虽然暂时还烧不到全都蜷缩在山石下面的人,但前面的路因为都浇了火油,所以都被堵死了。 一时半会儿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闯不进去。 苏青宁看着就焦急,疾声道: “这样不行啊。得想个办法,不然那块山石都被外面的大火烧热了,到时候发起热来,烫都能把人烫死。” 沈昀看看四周,很快道:“有法子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救了人秋后算账 沈昀指挥手底下的人都去旁边的土坑里挖土。 那些土很松垮,用手一刨就松了。 苏青宁看出他是想用土来灭,一合计,确实可用。 要灭火,一是阻断可燃物,二就是把氧气给阻隔掉。 因为里面烧了火油,泼水,而且是小面积的水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而且水源不近,一来一回地相当浪费时间。 而土目前就是最好的办法。 苏青宁思考的瞬间,衙役们已经都去了。 苏青宁看看倒在地上那些蒙面人,他们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从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很有些意动,但又不敢动弹。 她立马道:“他们的病我家大人会治,你们不用害怕,也不要想着把他们烧死,现在赶紧着起来帮着灭火,还能将功补过,不然,一会儿被烧死的就是你们这些罪人了。” 她这话连敲带打,还威胁满满,大家哪里还敢犹豫,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起来的,反正后面的人在苏青宁话音刚落下之时就已经起身冲向了土坑。 用工具的用工具来挖土,没有工具的就捡石头来挖,或者直接徒手刨土。 苏青宁看他们有些人有些蠢蠢笨笨的,抓一把土,或者兜在衣衫就跑去洒。 这么几把子土对于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大火来说哪里管用? 她连忙在旁边指挥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把衣衫脱下来,把土包起来。 还有你们用竹筐来装着,装满了之后一筐一筐地往下倒。不然土太少了,达不到隔绝氧气的作用。” 大家听着她的话特别的有信服力,一个个都照着她吩咐来做。 终于在山石被烤烫之时大火被来了一条路出来。 “快,快,你们赶紧跑出来,不要发愣了。”苏青宁看着旁边的火势,狠狠瞪了一眼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师爷。 他们没钱救灾,可真还舍得买这火油,浇得足足的。 这土掩埋下去,不一会儿又被烘烤得热了,眼看着又要起势,她急得大声招呼: “喂,里面的听到没有,快出来。能走的扶着不能走的,没受伤的拉着他们,快,你们怎么还愣着。 快啊,一会儿火又该复燃了。” 苏青宁大声嘶吼着,声音都快要喊哑了。 “没受伤的让老人和小孩子、妇人先走,快些。” 苏青宁的喊声一直没断,不停地重复地指挥着。 那些人终于听清楚了,醒悟了过来,成群结队地往外涌。 不过倒也不乱,还真是照着苏青宁指挥的那样走的。 苏青宁看他们应该是听懂了她说的话,松了一口气,这边又回过头来让他们继续拿土去给他们开路。 就这样,一刻钟后,人都出来了,除了有个别被炙热的火烧着晕了过去以外,其他的有些是被火燎到了受了些小伤。 其他的人都安好。 苏青宁又安排人给他们送来水喝上,还贴心地准备了粥。 小半个时辰后,沈昀给大家诊断了,这一百来人里面其实有好些人染上的根本就不是时疫,而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 沈昀让人给他们发了统一的防护服,又给他们戴上了口罩,问清楚师爷哪里有可以隔离的房间 然后散开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齐齐赶往县城。 师爷走的时候双腿无力,已经走不动了。 他知道,他惨了。 不过这个时候比他更惨的自然是峡谷县的县令黄大凡。 他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沈昀既然来了,自然容不得他。 进了县城后把那些人全都安置好了,留下两个大夫照看他们,与苏青宁带着府衙的衙役一起上了县衙。 到了那里一看,结果人家县令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苏青宁震惊地看着空荡荡地县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峡谷县的县令还真是她看过的最奇葩的官员了。 人都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的,再追肯定是来不及了。 但沈昀也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逃脱。 他直接派了杜三,让他再上书一封奏折,加紧送往京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昀冷哼着。 苏青宁好奇地问道:“这个黄大凡是个什么来历?” “黄家人。”沈昀沉声说着。 然后指了指身边没人禁锢着,却自动站得笔直的师爷道:“你说说看,你们这年轻有力的好县令黄大凡是这一年来到底是怎么做你们的县令的?” 苏青宁听着沈昀这话,合着他还认识这黄大凡。 “这,这,大人息怒,小人也是无可奈何啊,是黄大人,黄大人逼着小人这样做的。 不然的话,小怎么可能这样做,借给小人十条胆子,小人也不胆哪?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呀。” 师爷何忠实倒是梗直,也不管沈昀问他的是什么问题,逮着了就开始求饶。 不过苏青宁并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装作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坚持要问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还是说说看你们这黄县令是个什么来历吧。” 何忠实知道对方这是实打实地不肯放过他了,一头跪下去,捂着脸骂着说起黄大凡的来历。 其实也不算什么,是黄家,也就是当今首辅黄大人家支系的堂侄儿之类的。 不过巧的是他跟沈昀居然是同一科的进士。 只不过沈昀中的是状元,直接留在了翰林院里,直到现在一路反常的高升。 而他本来名次极差,差不多应该是倒数吧,原本也只能分配个九品小芝麻官之类的做着磨练。 他倒好,凭着黄家的脸面,却愣是从吏部搞卫个七品县令来做。 一般来说,新科进士基本上就两条最好的路。 一是留在翰林院里。 翰林院是天下学子的典范,读书之人出身的莫不想进去。 毕竟还有一句话,天下内阁尽翰林。 意思是但凡出阁入相的都是从翰林院里出来的。 只有入过翰林院的人在组阁时才有资格竟逐内阁辅臣的位置。 不过第二条路其实也不错。 外调做地方官,这要是运气好,做出绩效来了,再加上朝中有人,便可以一直往上升,升到封疆大吏也不为过。 这两条路,说不上谁最好,谁不好。 反正选择了一路走下去,谁能走得长远,才是最好的。 否则就像这黄大凡一般,短时间之内就把自己给卡在这里了。 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这辈子不管是靠谁都不可能有用了。 而且他的性命也必定要留下了。 沈昀握紧双拳,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 苏青宁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沈昀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了。 虽然她一向都喜欢说他是奸臣,权臣。 听着好像并不太悦耳,但书里的沈昀在大梁朝堂时,却是实实在在地为他们做了不少的好事。 他推行了很多有利于民生的改革,一直走在为黎民百姓们谋求福利的路上。 虽然他最好杀了书里的原主,但想想她的所作所为,那也是自寻死路了。 故而沈昀仍旧是一个好官。 现在的沈昀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对苏青宁这么好,便是连身上唯一的黑点都没有了,他这好官的名声是妥妥的有了。 “眼下是赶紧把他们的病治好,追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苏青宁道。 沈昀深吸一口气说他知道,这些人中有十数人病得很重,他需要重新给他们开药治疗。 之前用的药方对于他们现在的病症而言已经不管用了。 “嗯,大人这么厉害,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苏青宁拍着马屁。 沈昀笑了,只是这笑挂在他原本严肃的脸上有些让人心里生寒。 不过此时的苏青宁却已经不害怕了。 她已经重新认识了沈昀,知道他并不是书里那个薄弱得像个纸片人一般的沈昀。 而他更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沈昀。 他是一个思想有度,情感丰富,会怒会笑,还会吃醋妒嫉的正常人。 只要她对他好,他就一定能够感受得到,从而真正来拯救他们之间的关系。 县衙的事情沈昀没有心思处理,便交给了苏青宁。 他则着手把师爷和那群蒙着面放火的县衙衙役给收拾了。 师爷肯定是主观意义上的杀人,而且据说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 那没话说,沈昀直接把他扔到了大峡谷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而那些衙役,他们本不是天生的恶人,只是自私了些,软弱了些,在听到他们的召唤时,主动停了手,还帮着灭了火。 所以杀死他们大可不必,一个个打了十大板子,便放他们回去休养,这衙役的工作自然也是丢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郎心似铁人易变 这些犯了事儿的衙役倒是好处理,接下来的工作却是最难的。 诚如沈昀所说,那百十人里面有十数人的病情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拖得已经很严重了。 就好像先前那些被扑到最后的火苗一般,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被一阵风给吹灭了。 所以接下来沈昀的工作重心就要放在怎么研制治疗他们的药方。 苏青宁则去查看他们的赈灾情况。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赈灾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原先还以为峡谷县这里多少会有一些。 谁知道她找人一问,才知道,峡谷的百姓压根就不知道有朝廷拨了赈灾银一事。 因为他们一分钱银两都没有得到,也没有得到以朝廷的名义发放给他们的任何东西。 苏青宁震惊过后,很快就释怀了。 是啊,黄大凡这个做县令的根本就没有把县中的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他们不过是跟物品一样的所在。 需要的时候招来,不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烧死他们。 所以指望着他给他们赈灾,做梦。 她将了解到的情况告知沈昀,他已经听说过了,震怒,拍烂了一张高脚桌案,然后招过杜九悄声安排了一回。 引得杜九大惊:“公子,那可是要给太子……” “殿下要是知道我把它们用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有意见。况且,也用不了多少,一箱足矣。”沈昀坚持已见。 苏青宁很快便明了,沈昀这是打算动用他们之前夺回来的黄金。 对于沈昀的这一决定,苏青宁没有任何意见,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由此可见,沈昀一直以来都心怀百姓。 好在他们在弄走黄金后为了预防二皇子的查探,并没有将其转移走。 现在拿过来用倒是也方便。 只不过也没有那么快,要先将其换成零散的银子,然后去购置米粮和药材过来。 现在峡谷县这些人就算是有大块大块的黄金给他们,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此事折腾了快半个月了,整个县城所有的生意几乎都在停摆。 再加上就算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身为县令的黄大凡居然还在想着抢夺银钱和好处。 粮食运过来已经是一天以后,这回曹次辅也跟着一块过来看了。 他倒不是不放心沈昀,而是陪同着京城里来的钦差大臣一起来的。 此行来的人还是沈昀和苏青宁的老熟人。 来自玉家的玉流轩。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贴身的护卫队以外还带来了他的妹妹玉珠珠。 他们兄妹俩来得很突然,彼时苏青宁正在帮着研制药物的沈昀磨药。 两个人离得很近,从门口的方位看上去好像两个人是在亲密接触一般。 “昀哥哥……”玉珠珠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那叫一个生气,突然走近,陡然提高声音大叫一声,惊得苏青宁身子一僵往后跌去。 沈昀连忙伸手扶住她,抬头看到玉珠珠过来,顺势揽住苏青宁的腰将她往怀里按。 “昀哥哥,你,你们……我这么大老远地专门过来看你,你怎么也不来迎迎我。”玉珠珠扁着嘴冲着沈昀撒娇。 “你怎么来了?”沈昀拧眉。 “我,我大哥奉皇命过来,我听说昀哥哥在这里,就来了。”玉珠珠看着沈昀一直将苏青宁搂在怀里,一点儿也不避讳她在场,她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只是碍着是在公共场合,再加上她有些怵沈昀,不好发作罢了。 但在躲开沈昀目光的时候,拿眼睛剜了苏青宁好几眼。 苏青宁早就从沈昀的这番动作中知道了他的心意。 如果是从前看到玉珠珠过来了,她可能早就躲开了。 但现在她却不会躲了,不仅仅是沈昀的态度决定的,同时也是她自己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以前她总想着沈昀和玉珠珠是一对,至少她在书里看到的时候两个人是有所谓的婚约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介入就好像第三者似的,有些不太好。 故而每次与沈昀的接触都会让她觉得对不起玉珠珠。 虽然她不喜欢她,甚至于很讨厌玉珠珠,但并不妨碍她内心对于她与沈昀这段感情的质疑。 但现在她想通了。 玉珠珠喜欢沈昀这毋庸置疑,但他们玉家却并不一定也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提他们的婚事。 甚至于连他们一家人被流放至君山县城一带也从未想过将他们救出来。 可想而知,玉珠珠对待沈昀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而她与沈昀至少是一厢情愿的。 没错,就在这里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中,苏青宁看明白了沈昀对她的心,同时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毫无疑问,她喜欢上了沈昀,这是很久以来她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前期本着她对沈昀的害怕她不敢让这件事情往下发展。 可随着她与沈昀的接触越来越久,越来越深,她发现沈昀其实对她也有心。 虽然他嘴毒,又嘴硬,不愿意挂在嘴边说出来,但她不傻,从沈昀的眼神中她看得出来。 这段感情中,他们两个人但凡哪一个是在自作多情,苏青宁都断然不会让其进行下去。 但他们是彼此相爱的,那么她便没有必要再顾忌玉珠珠了。 她轻轻推了推沈昀,他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还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别怕她,交给我。” 由此可知,沈昀在对待玉珠珠的事情上也转变了态度。 她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当然她也不会让沈昀一个人。 “大哥,你,你看他们。”玉珠珠忍了很久,可这对狗男女在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面前却毫无半点愧疚可言,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委屈地看向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兄长玉流轩。 “珠珠,别理他们。”玉流轩上前来了,但他并不是来站玉珠珠的,而是拉着她往旁边去的。 他要去寻曹次辅商量此次的任务。 以沈昀现在的品级还不够格与他交接。 “大哥……我,我不想走。”玉珠珠眼圈红红的看着玉流轩,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昀哥哥的,让她就这样放弃她怎么可能甘心。 “珠珠,听话,跟我走。人家都不带理你的,你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玉流轩狠狠瞪了一眼沈昀。 他可以看不起沈昀,却不能容忍他的眼里没有他妹子。 “走了,一会儿大哥再帮你出头。”玉流轩拉着玉珠珠走。 “可是大哥,大哥,我……”玉珠珠不舍得,人都被玉流轩拉到门口了,却依然吊着脑袋往后看。 只是人家沈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玉珠珠哭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狠狠甩开玉流轩的手抱怨道:“大哥,你骗我,你说过带我来找昀哥哥的,如今找到了,你却不让我呆在他身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珠珠,他身边已经有人了,你难道眼瞎没看到吗?”玉流轩有些搞不明白自家妹子这所谓的情情爱爱是个什么东西,他只觉得没劲儿。 “是,我眼瞎,我当然眼瞎了,爹娘说过会遂着我的心意,帮我嫁给他的,之前明明他都已经愿意跟我在一起,为何出来一趟什么都变了,为什么?”玉珠珠条件反射觉得可能是她兄长这边出了问题,她瞪着玉流轩让他给她一个交代。 玉流轩道:“我第一要劝你让你不要再跟着他,第二,爹娘和我可没有在此动手脚。 之前他答应与你在一起,是爹用了一个他想要的东西做饵,至于现在我可不晓得是为什么。” 别说是玉珠珠想不明白,其实玉流轩自己也没弄明白。 沈昀之前跟他们玉家的关系有一段时间还算融洽,但刚刚遇着,很明显已经不是从前那般感觉。 “你们没有在后面动手脚,那昀哥哥为何突然间不要我呢?”玉珠珠气得很,她咬着唇竖着眉,一副凶巴巴地模样。 “这我哪知道,不过妹妹你别担心了,一会儿我把任务跟曹大人交接后就去问他。” 兄妹俩说着话,已经到了曹次辅暂时下榻的院子。 玉流轩上前说明情况,曹次辅直接挥手说他这会儿马上就要先回宁州府去,这边的事情他已经全权交给沈昀了。 让他过去跟他对接便是。 “什么,跟他对接,他不过一个大理寺少卿,怎么管得了这摊子事情?”玉流轩打心眼里看不起沈昀。 尽管他知道沈昀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立下了好几件大功。 而且他的升迁速度堪称一绝,但他对沈昀的轻视是从骨子里来的。 打小他们就颇为不对付,一对表兄弟做得比人家普通朋友都不如。 第六百六十四章 死缠烂打的珠珠 两个不对付的人再怎么相处只会让两个人更加不对付。 他自小看不惯沈昀臭着一张脸,总时不时地想要招惹他。 而沈昀一开始还能装得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跟他好生说话,后来却在背后捅刀子。 连告起状来也是不动声色,害得他回回招惹他不仅被他反制住,还要被大人批。 这种感觉想想就觉得心塞,以至于多年以后他仍旧忘不掉当时的郁闷,于是跟他的关系就越来越淡,越来越坏。 再加上后来沈昀对他妹子一向不假辞色,让他更加不高兴,心里想着的就是找到了机会就要整治他一顿。 这种情绪一直积在玉流轩的心底里,慢慢地对沈昀就有了恨意,反正不管别人在他面前怎么夸他,怎么表扬他,他内心里自有一套讨厌他的想法,无法驱除,就好像是天生的对头一般。 只要看到他,就心生恨意,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想要踩他一脚。 本来这样的情绪在沈昀一家人被流放之后已经消融了许多。 他以为走到了那一步的沈昀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京城了。 而他趁此机会,却得到了皇上的重用,稳步高升。 可惜没想到的是沈昀居然又回来了。 不仅洗脱了罪名,而且还考中了状元,这下子他牛逼大发了。 玉流轩却自此就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对手。 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朝他出手。 踩下他,他才能好过! 只是这个世界好像要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沈昀一次次地被打压,却又一次次地冒出头来。 而他最疼爱的妹妹偏偏对他死心塌地。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生气的地方。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沈昀这厮居然好像还看不上他妹子似的,对她屡屡没有好脸色。 他都已经暗暗在心底决定,如果他妹子一心想要嫁给沈昀,那么为了妹子一生的幸福,他可以暂时放下跟他的恩怨,由得他出入玉府。 但没想到的是,他倒是跟那个女人断了,在他们玉府来往过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他居然就再也不上门来了,现在他们找上门来,他就这态度。 这就让他更加生气了。 所以一看到他,他就忍不住出言嘲讽他。 只是这会儿曹次辅居然还让他去找他。 玉流轩脸上满满都写着不愿意。 不过玉珠珠适时地推了他一把,提醒道:“大哥我们过去吧,昀哥哥就在那里。” 玉流轩将快要到头顶的气性给它按压了回去。 黑着脸被玉珠珠给重新拉回到沈昀所在的院藩。 此时苏青宁和沈昀已经没有分开。 两人一个配药,一个打下手,各自搭配着干活,显得十分的和谐。 “昀哥哥,我也来帮你。”玉珠珠看不下去,上前抢过苏青宁手里的竹筐就要接过她的工作。 苏青宁知道刚刚把她气得不行,此时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笑笑往旁边做别的事去了。 “青宁,你来帮我配药,我来听听玉大统领来寻我做甚。”沈昀看向玉流轩,脸上要笑不笑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渗得慌。 玉流轩心里有气,但他到底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心里气恨是气恨,干正事他也不糊涂。 玉流轩看了看四周,找了一张垫了布垫的圈椅说起他的来意。 原来是沈昀之前派人送回去的消息皇帝收到了。 先是对他们在宁州府取得的成功表示了成功,然后听到峡谷县的事情后却是震怒。 特地派他来带走那个要将上百名染病百姓烧死的黄大凡。 “人逃了。”沈昀摊手,很直白地告诉玉流轩。 “哼,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连个小县官都看不住。”玉流轩找到了攻击沈昀的借口,嘴巴就跟决堤的大坝一样不停地攻击沈昀。 “玉副统领恐怕是没有搞明白,本官的职责是赈灾救民,而不是抓犯事的县官。 那是玉副统领的事,我操的哪门子心。” “你,那黄大凡的行踪你可有?”玉流轩斗嘴从来就没有斗赢过沈昀。 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跟他叫起板来。 “恕本官也不知道。”沈昀十分冷漠地拒绝了他,还说一向听说他玉大统领本事大,大可以自己去查。 “沈昀,你莫短时间,我自己查,自是能查到,你等着瞧。” 玉流轩把话说完了,又没有在沈昀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便气哼哼地走了。 留下玉珠珠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有心想要说句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走近沈昀道:“昀哥哥,我大哥他,他一向就是这个臭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昀看她一眼,他心里不喜欢玉家的人,但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玉珠珠虽然实际为人不怎么样,但每每在他面前倒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他倒也不好太过于打她的脸,便淡淡地道:“我知道。” “那昀哥哥会不会因为我大哥的事生我的气?”玉珠珠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模样看着既委屈又可怜巴巴的。 沈昀依旧淡淡地道:“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昀哥哥。”玉珠珠见状破涕为笑,手就直接搭上了沈昀的胳膊,想要攀上去。 却被沈昀不动声色地甩掉了,沉声道:“不用。” 玉珠珠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昀,心里有些闷闷的,哎,为什么他对自己就没有一个好脸色了。 就连说话都不肯多说几个字。 她郁郁寡欢,转眼看到沈昀走向了苏青宁,伸手拉住她:“青宁,你跟我去后面给他们送药。” 这事儿苏青宁经常干,早已经习惯了,闻言也没有多想,起身就跟上了。 而此时,玉珠珠连忙拦在两人面前,表示说她也要一起去。 “去呗!”苏青宁没意见。 沈昀也没意见。 玉珠珠得以跟在两人身后。 不过她不喜欢这种距离,便悄悄地跟上前去然后直接把苏青宁给挤到了一边。 趁机粘在了沈昀身边。 “昀哥哥,你们这次出来都这么久了,甚时候回京城?” 这会儿已经快要过年了,只差四天,如果从现在往回赶,那倒是还来得及赶在除夕的时候回去吃碗饺子。 可要是再耽搁下去,铁定赶不上回去过年了。 所以玉珠珠是想要把沈昀给劝回去。 因为她听说沈昀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现在他留下来完全是他自己想要呆在这里。 “病人好了就走。”沈昀这回倒是没再用三两个字打发她,而是难得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回。 “那岂不是赶不上回去过年了?这可是你跟姑母相逢后的第一个年,你不想陪着姑母一起过吗?”玉珠珠聪明得很,她晓得沈昀现在心里没咋把她当回事,于是也不怎么拿自己说事,只管提玉氏。 她就不信了,玉氏在沈昀心里头还比不上区区一个苏青宁。 沈昀看她一眼,面上有些古怪,这回没再说话。 已经到地方了,苏青宁把熬煮好的汤药放下进了一间厢房,很快出来的时候就换了一个人。穿着一身连身衣衫,头发被牢牢地包裹其中, 面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手上也是套着一副羊肠手套,她朝沈昀点头示意一下。 沈昀也转身进了另一间厢房,很快出来的时候就跟苏青宁一般打扮了。 “你们这是做甚?”玉珠珠不知道送个药还需要这么麻烦,不由得指着两问道。 “你要进去送药吗?要的话就得穿上这衣衫。” “咦,这衣衫好丑,我不穿。”玉珠珠皱着眉头一脸官司,她看着苏青宁从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一下子变得臃肿不堪,她颇有些嫌弃。 “不穿,那随你。”苏青宁的声音从口罩里发出来,有些嗡嗡的。 玉珠珠听得不大清楚。 “不穿就不用去了。”沈昀直接断她的后路。 “哎呀,那,那我穿嘛,我去哪里?”她在两个厢房之间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但此时苏青宁已经不打算理她了,把几缕跑出来的头发塞回去,拿起汤药往里面走。 沈昀也哪了上去。 玉珠珠一瞧这架势,人家都不带理她的,连忙跑进去穿衣衫。 不过那衣衫她从没有穿过还有些不会穿,只好把候在外面的小叶喊进来帮着一块儿弄。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穿好,玉珠珠赶紧跑进去,可还没有待一会儿就大声尖叫起来。 “啊……” 天啦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把关系给定下来 玉珠珠捂着脸,夸张地大喊大叫着跑出来,出了有士兵把守的院子后一把扯掉口罩和帽子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她身后站着听到动静跟出来的苏青宁。 “怎么怕了?”苏青宁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不,不是,他们这是什么病,怎么,怎么那个样子。”玉珠珠此时也顾不上跟苏青宁的恩怨,径直问道。 “你都看到了,就是那种病。”苏青宁用肥皂净了手之后才取下口罩,但她并没兴趣给玉珠珠解释。 不过玉珠珠的反应她倒是也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其实也觉得怕。 但她想着他们染病已经很可怜了,如今她便是跟着沈昀来帮他们治病。 想想在他们那个时代的医护人员,他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病症都能够冷静自如地处理,没有嫌弃,没有害怕,她想,她也可以做到的。 慢慢地她便真的习惯了,做到了。 “他们的脸,太可怕了。”玉珠珠无法自抑地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一切。 他们的脸上长着疱疹,有的是红的,有的还流了脓水。 “呕……”她自行脑补着,然后就把自己弄得吐了。 一阵阵异味飘散出来,苏青宁看得皱眉嫌弃地往后面移了移。 恰好沈昀从里面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径直离开了小院,吩咐守在外面的人清扫一下。 接着两人站在避风处自如地说起里面病人的情况来。 “我今天看他们的情况好多了,是不是要痊愈了?”苏青宁柔声问道。 沈昀点头说他们很配合,而他的药足够管用,他们的确快要好了。还说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回家过除夕了。 “太好了。”苏青宁欣喜地道。 沈昀挑眉看她,以为她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没再为后面的话而解释。 苏青宁则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要回京城去,毕竟现在的沈昀可是身受皇命的驱使,再不是从前那个自由身了。 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两个人在经历过这场天灾之后,意识形态和想法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里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原本性子内敛淡漠的沈昀突然间变得外放起来,与苏青宁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时不时地就会主动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可能不是很直白,但总是能够让苏青宁感受得到他的心意。 而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对沈昀没有动过真心的苏青宁也突然意识到了,她其实早就喜欢上了他。 就连他之前伤害她,她都不知不觉间不在意了。 而且她会禁不住地想,他那样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正如他们现在可以在一起。 大概是看多了生离死别。 想想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人,但一夜之后,却了无踪影。 生死面前苏青宁怎能不大彻大悟呢? 不管她之前对沈昀是什么样的想法,但现在她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因为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趁着在数得着的时间里好好地相处不好吗? 何必闹闹腾腾地,自己难过,别人也不好受。 不如放开心神,把烦恼抛诸脑后,及时行乐。 而沈昀之所以这样一则是因为他的仇人宁王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 二则他对苏青宁的心意早就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此后余生没有她在自己身边这日子又该怎么过? 这样的想法只要在脑子里冒出来一下,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他绝不想过没有苏青宁的日子,所以他决定把握住她。 而在他付出之后惊喜地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他得到了苏青宁的回应,这是前所未有的欣喜。 故而玉珠珠再出现的时候,他心里只有厌烦。 他当时肯定是脑子里哪根神筋搭错了,才会听从她的话,假意远离他爱的女人。 这一回他是铁了心要跟玉珠珠划清界线,绝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的往来,让苏青宁不高兴。 “昀哥哥,你们,你们在说什么?”玉珠珠把自己大概清理一下后,赶紧追了出来,结果就看到沈昀和苏青宁在那里肩挨肩地在那里说悄悄话,她顿时觉得自己被两个人隔离了,连忙挤上前来。 她这一激动却是忘记了,她刚刚才呕吐了一大堆。 虽然已经草草地擦过了,但那味儿却有些沾染在了衣衫上,随着寒风吹来一阵阵扩散,熏得苏青宁情不自禁地皱紧眉头,明显地扭过头去,不想靠近她。 “喂,苏小姐,你怎么这样啊,你是在嫌弃我吗?”玉珠珠本想大声训斥苏青宁,但转眸看到沈昀在旁边,立刻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她到底还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便下意识地离开沈昀远了一些。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而把昀哥哥给刺激到了。 苏青宁皱了皱鼻子没说话,但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因为她转身离开了。 “青宁,等我。”沈昀朗声叫住她,然后上前拉住她的手,回过头来看着一脸委屈的玉珠珠:“你最好去洗洗换身衣衫,免得受了风寒。” “昀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玉珠珠心里生气得很,但偏偏又装出一副自己格外受感动的模样。 沈昀没说话,那走远的背影实际上已经回答她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 “小姐……沈大人说得对,回去换身衣衫吧。”小叶忍着要呕吐的恶心感走近玉珠珠。 苏青宁敢明着摆脸色,她可不敢。 “哼,苏青宁,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居然敢嫌弃我臭……”玉珠珠说着自己也皱紧了鼻子,呃,她也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对劲了。 馊馊地,好像吐出来的隔夜饭一般。 “啪……”玉珠珠想也不想一巴掌招呼上小叶的脸颊。 “贱婢,刚刚问你我身上有没有味道,你告诉我没有。结果……” 小叶捂着委屈得直咬嘴唇,可没有玉珠珠的允许,她连哭都不敢哭,只好扁着嘴吸着气道:“小姐,奴婢,奴婢闻不到。”她倒是闻到了,可她敢说吗? 要是说了,可就不只一巴掌了。 玉珠珠发泄了脾气,心情依旧很糟糕,但见着路旁有人在探头探脑地来查看了,未免被人笑话,她一跺脚就走了。 而苏青宁和沈昀这头等到玉珠珠人一走,两人就从背风处的夹巷里走了出来。 苏青宁叹息一声,没点评任何话。 沈昀却是摇了摇头说她也太任性刁蛮了。 苏青宁脑子里一抽,突然间脱口而出:“这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生气了,你还不上去好好哄哄她。” 沈昀眼眸一厉,他突然间抬手捏住苏青宁的下巴。 “苏青宁,你是不是欠收拾?” 苏青宁虽然下巴被禁锢着,但并没有任何痛感,就好像覆了一层面纱似的,要多柔和有多柔和,这跟以往沈昀的手段相比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哎呀,疼。”苏青宁突然没来由地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沈昀吓了一跳,心想他也没怎么用力呀,她怎么就疼了? 他连忙松了手,扶着她的肩膀道:“没事吧,哪里疼?” 苏青宁看着他一瞬间转变的态度,心里有些猜测,但她是个直性子的人,她不想再跟他弯弯绕绕地说话,她径直挑开话题,问道: “你跟她是不是有什么婚约?” 沈昀挑眉,不明白苏青宁怎么就想到这上面来了,不过她既然问起了,他索性也就告诉她:“没有,我从未去过除苏家以外的人家下过聘礼。” 苏青宁眼睛一亮:“可是京城的人家都说你要娶她,你若真对她有意,就不该与我这般。” “苏青宁,我以为你懂了。”沈昀有些抑郁了。 他还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在两人的默契的相处中昭示了,可为什么她现在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没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懂。”苏青宁的确猜测过沈昀的心思,也大概能够明白他未竞的话里是何意。 但她现在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处的这般飘飘渺渺的,她想要一句实在话。 第六百六十六章 来自沈昀的表白 寒风瑟瑟,不知道何时竟悄悄地飘落下来朵朵雪花。 苏青宁脸颊一冷,伸出手去摸到了一片濡湿。 她抬手摊开手掌高举过头顶:“看到了吗,下雪了,我能看见它,一朵一朵,雪白雪白的,可每当我以为我能够接住它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就已经化成水了,你看这,这儿都没有。” 沈昀听完若有所思,突然间伸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把披风罩在她身上,疾步回到房间,将其扔到床榻上,一个欠身压了上去。 苏青宁被沈昀这突然而至的行为吓了一跳,她握着拳头捶着沈昀的胸口:“放开我。” 她只不过想要一句准话,可没有心思跟他玩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游戏。 沈昀侧头看着她,一手将她两只作乱的手包裹住,然后一只手将其禁锢在头顶,腾出另一只手一件一件地弄她的衣衫,那动作熟稔的好像是在剥笋子似的。 “喂,大人,,大人,沈昀!” 苏青宁急了,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想要躲过去。 可她忘了,她在沈昀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反而因为她的扭动让沈昀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很快她的袄子和外衫一件件的退却,余下了月白色里衣。 苏青宁意识到这样不行,遂仰头红着眼圈轻呼:“冷,我冷。” 沈昀这才将锦被往她身上一盖,然后整个人扑上去,将苏青宁连人带被子一道给裹了进去。 “大人,你要干什么?”苏青宁意识到他并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只是单纯地想要剥她的衣衫。 沈昀将她牢牢地捂住,然后附在她的耳边恶狠狠地威胁:“跟你说甚你都不信,便用行动让你知道知道,看你以后还想不想跑?” 这话说得过于抽象了,苏青宁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了。 她强调自己没有想过要跑。 “是吗,不想跑,说什么雪花。”沈昀冷脸怼着她。 苏青宁眨眨眼睛突然间有些明白过来。 她意识到沈昀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想要在沈昀这里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答复,只要他说他要跟她在一起,或者他心悦她,不管什么表白的话,她都作数。 怕沈昀又像以前一样只顾着毒舌不晓得说好听的话,她才用抓不住的雪花来作比喻。 可他倒好,以为她是要效仿那放在手心里怎么都握不住的雪花,离他而去。 所以才会说出做些什么事让她再也走不了的话。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沈昀脑子何其好使,苏青宁的话说到一半,可眼眸一闪,他便明白她的心思了。 但这样还不够,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苏青宁咬唇,心里直骂沈昀阴险,就连表白都要她先来吗? “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她生气了。 沈昀低头沉吟片刻突然低代地笑了:“苏青宁,你听好了,不许再提雪花那事,也不许离开我。” 苏青宁心口一窒,好像被人用鸡毛搔痒痒了,又酸又酥又痒…… 这种感觉怪怪的,但很甜,好像喝了蜂蜜水一般。 “啊,大人说什么呢?小女子没有听清。”苏青宁想到刚刚沈昀用的那招,突然间调皮一笑,学了起来。 “蠢丫头,皮痒了?”沈昀将被子一掀,大掌就要覆下来。 苏青宁没有想到他说来就来,连忙抽出手摇着头认错。“不要,不要过来,我错了,大人我错了,不要,不要……” 沈昀不过吓吓她,看到效果达到也不舍得让她着凉,将她重新盖好,粗砺的手指抚在她的脸颊上,满脸皆是叹息。 “说出来了,原来也不错。”他这话有双向的意思,既是在给苏青宁一个交代,也是在告诉自己。 原来有些话一直藏着掖着并不是好事儿,或许他早就该像此时这般大胆地表达他对苏青宁的心意。 苏青宁笑了,能够从冷漠清冷的沈昀嘴里压榨出这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由着这股子甜蜜在心头乱撺,然后突然攀上沈昀的肩膀,凑近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轻轻地吻了一记,在沈昀反应过来,像很多次那样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她突然退回去,伸手盖住他的嘴,柔声道:“大人,我便是雪花,纵使你这般冷,我也仍旧能被你融化。” 苏青宁这情话说得沈昀心头如同热浪击打,汹涌澎湃,他难以自抑地道:“再说。”他想听。 苏青宁耳尖轻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扬起眉角,不自觉地将声音放柔放低:“大人,我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是不是该你说了?” 沈昀本来还想再多听些,从前觉得人说话做事就得干脆利落,不要弄这么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没什么意思,但直到现在才发现,以前他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他从来就没听到过他喜欢的女人说。 如今他听到苏青宁在他耳边细细呢喃,说着情人间最亲密的话,他的内心里只有欢喜和激动。 原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好,从前他不知道,只是因为对他说话的那个人不是他想要的。 可等到他听出些味儿来的时候,这个调皮的姑娘却偏偏停下了,她还在他的脖颈间捣乱,呵气如兰,馨香入鼻,让他心里滚烫如烙铁,他无限意动,抿了抿嘴唇把苏青宁的手指涵进了口中。 这动作惹得苏青宁心头也开始激荡起来。 不过鉴于外面有人趴在那里,她还是想让沈昀说些什么,不然那人恐怕还是不肯死心的。 她抚着沈昀的脸颊小声说难道他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青宁,从前我竟不觉得我沈昀也会有这么一日,但今日我却告诉你。 你一旦招惹我了,这辈子便休想再离开,嗯?”沈昀猿臂一抬将人拥进怀里,然后在她的额头轻吻一记,仿佛是在给她打上印章似的。 苏青宁睁着眼睛受了,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此时沈昀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极为单纯的情绪。 这种单纯让苏青宁直觉有些受不住。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眼神严肃,明明是表白的柔情场合,却被他弄得好像是在佛寺之中一般。 她有些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试图缓和,抬头轻吻沈昀,告诉他,他是她这辈子认定的男人,君若有心,她必有情,君若无心,她亦无情。 “你敢,永远都不许离开我,否则我会疯。”沈昀认真地警告苏青宁。 然而这威胁对于此时的苏青宁来说根本就没有让她害怕,她将所有的情绪化作温柔一笑,再次主动覆上沈昀的纯,她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看到这里,沈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手比他的脑袋还快,已经紧紧地拥住了苏青宁。 两人好是一番温存,却不想门口一个偷听壁的人差点都要被气死了。 只怪这房子不隔音,里面的温声细语全部飞入她耳中。 她现在才知道,在她面前冷漠的沈昀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热情的人。 在苏青宁那贱人的钩引下,他的情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钻,听着就让人生恨。 她揪紧了手中丝巾,恨不得现在就一脚把门踹开冲进房中把苏青宁给拽出来,狠狠地凌虐一番。 可惜她不能。 “呜……”她气得直哭,不停地跺脚。 她试图打断房间里两人的亲密。 可里面的人明明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来看看。 “你表妹好像在外面。”苏青宁骄喘着提醒沈昀。 听到那么大的动静就知道此时的玉珠珠有多不高兴。 给人的感觉是她已经临着崩溃的边缘了。 沈昀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却依旧拥着她懒怠地道:“随她去。” “她对你一片真心,你竟如此无情,你们男人呀……”苏青宁吐槽。 沈昀反问:“那么你是想要让我多情一些?” 苏青宁毫不犹豫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敢。你若对别的女人多情,我便无情。” “你敢。”沈昀听着这话就想到远在北狄的呼延协律,想到了在京城的陶华宁,还想到了好些个对苏青宁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人。 心底一股气冒出来,咬着她嘴纯就是一顿罚。 “嗯,疼,你属狗的吗,怎么好好的咬人。” “你该学学我!”沈昀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苏青宁却极其默契地听懂了。 她知道沈昀是什么意思,他在为她招惹到的那些桃花债而抑郁。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失恋女人真可怕 苏青宁仰躺着床上,眼神一瞬间空洞。 想起在她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那些人,她现在心里感慨万千,她考虑过后对着沈昀格外郑重地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那些人里面,她只对陶华宁有愧疚,甚至曾经是最早动过心的人。 而其他的人她只有讨厌的份。想到这里,苏青宁翻身坐起,开始整理衣着。 “再陪我躺会。”沈昀来拉她。 “不好吧,一会儿玉大小姐该把他兄长玉流轩叫过来了。” 据她对玉珠珠的了解,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擅于放弃的人。 她的字典里也不知道是谁自小给她灌输的,反正想要的就自己去拿,拿不到的就去抢,自己抢不到了,就请人来抢。 反正一定要抢到手才算事。 沈昀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怕他?” 苏青宁重新躺下:“我不怕他,有你了。” 沈昀本来以为苏青宁是想要避着人,不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有些生气,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但听到苏青宁这话,他一下子笑了。 “大人这么英明神武,岂会害怕一个区区的玉流轩。”苏青宁发现沈昀这人平日里虽然显得淡漠,但他居然对她的拍马屁并不免疫。 知道他的死穴后,苏青宁也是不遗余力地在他面前不停地拍彩虹屁。 知道两人的心思后,再加上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苏青宁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想法。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话竟是没错儿的。 毕竟现在有些乐子不去享,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次享乐的时候呢? 有些话不对说,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说出来。 “小丫头,你要是以前有这么乖,又何必吃那么多苦头。”沈昀拉着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看着。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一根是一根,配合着剪得圆润的指甲,小巧可爱,让人瞧着分外好看。 再看她娇俏清雅的面容,挺翘的琼鼻,樱桃小嘴,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苏青宁绝对不是沈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就连那玉珠珠也是美艳无双。 可眼下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昀怎么看苏青宁都觉得好看到不行。 苏青宁趁着这个机会哄着沈昀又对着她说了好些情话,她方才满意地起身。 说他们忙里偷闲这么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沈昀当然不会因为谈情说爱的事而耽搁正事,这次他没有拦着苏青宁起身,而是让她后出门。 因为现在在他们的门口正堵着两个不受人欢迎的人。 沈昀打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飘飘雪花中的玉珠珠和玉流轩。 玉珠珠眼圈泛红,眼角还有泪珠,明显是哭过了。 而玉流轩则一脸恨意地看着沈昀,那模样好像恨不得要把他给生吃了似的。 沈昀刚要走上前去让他们让开路,就见苏青宁突然追出来,她的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披风。 “外面冷,别忘了穿上。” 沈昀接过,手指触到她的手背,也是觉得她手冷,连忙将她拥入怀中。 “喂,沈昀,你有没有搞错,你的眼光就是这个吗?就这粗俗不堪的乡野女子让你放弃我妹妹。” 玉流轩以为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好歹能够收敛一下,然而人家并没有。他就这样被生生地寒了一嘴狗粮。 “你们,你们连亲都没有成,就,就这样,你们就不怕世俗吗?”玉珠珠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挂在了眼眶里。 沈昀冷冷地瞥了一眼玉流轩,看着玉珠珠道: “我与青宁本就有婚约在身,要不是你玉家出面干涉,我早就将她娶进门中。” 苏青宁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昀跟玉家人的人提及上次的事情,她凝神听着。 从沈昀和玉流轩兄妹的话中,苏青宁完全知道了当时的事情。 原来沈昀突然间跟她断了联系,乃是因为受了玉家的双重威胁。 一重则是来自于玉珠珠的,她说如果他要娶苏青宁的话,她不会把有关当初他们家被人暗害的证据给他。 其次来自于整个玉府。 如果他执意要与苏青宁在一起,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对她下手。 为了保护苏青宁的安全,当时没有余力的沈昀只好暂时选择放手。 只是没想到他的放手会让一直温顺好说话的苏青宁暂时黑化。 她恨上了他,径直杀到北疆去把他的生意搅黄了。 不过当时沈昀知道这事时,一点儿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他看上的女人果然是强悍的。 苏青宁想到当时她以为被沈昀抛弃时,心中无法隐藏的难过,现在还仿佛有痕迹,她直接下场开撕: “原来那件事是你们玉家的人在背后搞鬼,我就不明白了,他沈昀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过你,他不会娶你,也不喜欢你,你为何还一直搞这些小动作?” 苏青宁说着让玉珠珠想死的话。 玉珠珠听到直接就崩溃了,她捂着脸痛哭。 她一向最是注重形象,从来都没有在人前这么丢人过。 然而这一切比起她当初让苏青宁承受的只是十分之一罢了。 而且她说的是事实。 沈昀虽然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但却一再强调,他从头到尾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他从未喜欢过玉珠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前也不会有。 基于这个原因,再加上苏青宁实在是烦透了玉珠珠的缠绕,她决定快手斩乱麻。 把这一切的真相早点让她知道。 不然她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龟缩着不肯出来,每每就在那里自我想象,自我yy。 她自己痛苦,让他们这些被牵扯的当事人也不痛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此事面上的所有包装都撕开,让大家赤果果地直面它。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不,不是这样的,昀哥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是这个女人,是她钩引你的对不对,我刚刚都听到了,她钩引你。”玉珠珠边哭边骂,她不想找沈昀的原因,更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只有苏青宁这个背锅侠在这里把所有的问题都扛着。 “玉珠珠,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喜欢过你,你是我表妹,我还记着小时候你对我的好。” 沈昀明白苏青宁的意思,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心软,而且他的心也不软。 玉珠珠的纠缠早就让他烦透了。 他只是不想面对罢了,他只觉得除了苏青宁以外的女人全是麻烦,毕竟谁会让麻烦沾身了? 如果说苏青宁的话已经击碎了玉珠珠的心的话,那么沈昀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将她一直以来自己构筑的与沈昀的美好爱恋这个金字塔一瞬间地崩塌了下来。 她的世界观碎裂了,她所有的坚持都好像一场笑话一样。 可她不甘心,沈昀是她整个生命中的亮光,要是连这点子光都熄灭了的话,她就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她恨恨地瞪着苏青宁,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女人,都是她,如果没有她的话,她的昀哥哥不会不要她。 “苏青宁,你,你去死吧。”玉珠珠边说边取下头上的银簪朝着苏青宁扑来。 苏青宁看着她,这样的场面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动,沈昀早就已经将她揽在怀里,背过身去了。 但奇怪地是他并没有躲开,而是直接把自己的背摊开在了玉珠珠面前。 她手里尖利的银簪直接刺中了沈昀的后背。 可沈昀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要不是苏青宁就在他怀中,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让她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她可能最后都不会发现他受伤了。 “沈昀……”苏青宁回过头去,沈昀右边肩胛处已经流出了细细密密的血。 “玉珠珠……”苏青宁气怒不已。 她想到了她在过分气愤和激怒之下会动手,所以她早就做好了避让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沈昀会以一己之力替她承着! 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就犯傻了呢? 苏青宁顾不上多想,赶紧拉着他进房间,拿出药箱来替他上药。 玉珠珠也吓到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根尖利的泛着亮光的银簪。 那簪子竟然这么尖的吗? 居然将她的昀哥哥给伤到了。 她站在原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 她嘴唇颤抖着,哭着看向她的兄长。 玉流轩上前抱住了她,默默地把那支看着像是银簪子的凶器给收了起来。 没错,他算计了自己的妹妹,她知道她在冲动之下会动手,所以他换了她的银簪,就是希望她这手一动,不要白动,至少要有效果。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里屋正在处理伤口的苏青宁已经发现了问题。 沈昀那被簪子划破的地方经过她的消毒之后,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正在慢慢地变黑,流出来的血水也化作了脓水。 她小声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沈昀:“簪子有毒。” 沈昀动了动身体,皱紧眉头:“对,有毒。” 苏青宁先是跟他描绘了一下那毒血的颜色和伤口的各种症状然后急急地问道:“那,能解吗?” “能解。”沈昀淡声回道。 还不等苏青宁告诉过来他又道:“这毒叫七日倒,不好解。” 原来这味毒他倒是知晓,不过就算他有解毒的方子,解药却也不好配。 总的来说若是要寻到所有的解药就是要消耗大量的时间。 而这毒最等不起的却也是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还不能过度操劳,否则就连 七日都挺不过去。 “我去问她要解药。”苏青宁起身出去。外面哪里还有玉珠珠兄妹。 苏青宁也顾不得了,让沈昀唤来杜三和杜九,让他们这就去找人,把解药要出来。 “不必了,他们既然敢动手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我们强搜。” 意思很浅显,就是他们根本不会把解药带在身边。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搜都没有用,结果都将只有一个,搜不到,而且还浪费时间。 “那,那你马上把解药方子开给我,我这就去寻药来。”苏青宁扶着沈昀,忙不迭地道。 沈昀点点头,趁着他的手还能动弹,把解药方子开了。 苏青宁一瞧药方上面的药材,顿时傻眼了。 这,这都是些什么药? 除了常见的解毒清热的药材以外,里面居然还有什么灶心土、伏龙肝、指甲盖、知了皮…… “这,这些都是些啥?” 灶心土、指甲盖和知了皮,从名字上推论,苏青宁倒是了解,可这伏龙肝是个啥? “伏龙肝又名麻雀屎,磨成沫可以解毒……”沈昀解释道。 这里面还有什么土坯房上被雨水冲刷的土,还有人头上的头发烧成的灰,土灶里扒出来的灶心土…… 当然这些名字怪就怪了,还不是最难搞的,其中最难的要数与中毒之人有肌肤之亲的女子的月事血…… “呃,这个,这个不是拿来服用的吧?”苏青宁艰难地启口。 沈昀摇头,说这里面除了前面的是入药口服以外,后面的全是外敷。 苏青宁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不然光是这些东西,别说是解毒了,就连看一看就够倒胃口的了,还能吃进肚子里!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沈昀指出那些东西里面看着难搞,其实在这里倒也有办法。 只是那知了皮却不好弄,因为这个知了皮还不能是南边的,必须得是北边的品种,而且知了是生活在夏天的,冬天早就死绝了,根本不可能寻到。 苏青宁当即表示她可以立马派人去北边收,因为在她小的时候,知了褪出来的皮都是可以当作药材来卖的。 因为对此她很有信心。 “那这个,又该怎么弄?”苏青宁指着女子月事血看着沈昀。 沈昀摊手说他也没有办法,话这么说着,但他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苏青宁,眼神里有着别样的光芒。 关键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月事带,还得是最爱之人。 苏青宁有些不信邪,她觉得解个毒而已,怎么可能需要特指是哪个人的。 想着苏青宁意识到要么是沈昀有什么话瞒着她没说,要么就是这个制作解毒方子的人是个缺德的。 故意整治这样的东西来坑害人。 “其他的倒还好说,这个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苏青宁不甘心。 沈昀瞧见面前女子一脸担忧,他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这最爱之人我有了,不过这个嘛,我却不知道她有没有。” 苏青宁眉心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你最爱的暮是玉珠珠?” 沈昀脸上的平静一下子打破了,一把按住她的双肩,没好气地道:“我都中毒了,你还故意招我。” 苏青宁眨眨眼睛,决定大胆盲猜一波:“莫非是我。” 沈昀道:“她叫苏青宁。” 苏青宁笑了,她投进沈昀怀中,仰着脸道:“好巧,她什么都有。” 她刚刚在听到月事血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测算过她的月事时间了,应该就在这几日。 她的月事一向很准,而她早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每月记录自己月事的习惯,所以门清。 只不过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就是沈昀想要找的人。 虽然他一再地表示他是将她放在心底里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苏青宁不得不再一次问起这事。 万一她倒是决定为此而献身了,可他心里却并没有将她当一回事,那多没意思。 故而只得多此一问,好在答案是她想要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其他的药。” “等等……”沈昀低头:“你是说你愿意?” 苏青宁心想,不就月事血吗?要是能够有解毒的功能,她自然愿意,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沈昀看着她半晌,手指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可能你还没有明白那话的意思。” 所以他决定再说一次。 苏青宁这才知道,所谓最爱之人是何意,又为什么一定要指定最爱之人。 因为这个人要献的不仅仅是月事血,还要献身。 她静默了,也就是说光是月事血是没有用处的,不然的话随便在外面找个人就可以了。 必须要搭配着与提供月事血的那名女子一起做点什么事。 苏青宁恍然大悟,她就说那个弄解药方子的人应该不会无聊到弄那样的药物。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她还愿意吗? 苏青宁的沉默让沈昀似乎看懂了什么,他道:“你若不愿意便罢了。” 沈昀的语气带着失落和一种自我放弃的意味,苏青宁一下子急了:“那你是不是要去找别人了?” 难道爱与不爱在他眼中就那样不值一提吗? “不,那便不治了,反正这毒再厉害,我也有压制它的办法。” “压制这毒,怎么压制,那以后还能解吗?” 苏青宁纠结于献身这两个字,虽然那什么第一次和所谓的贞洁观在她眼中并不是特别重要,但她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至少得是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并且要成亲吧。 “错过最佳时机,那便永远无解,只能压制,但也终究会爆发。” 而且因为压制的原因会爆发得更加厉害。 沈昀的话成功地让苏青宁再一次沉默了。 她听明白了,她没有退路了,只能选择帮他。 因为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沈昀就这样被这毒折磨和侵害。 她舍不得他受罪,更不忍心见死不救。 “你,你就不能再说点别的吗?”苏青宁低下头去咬着唇。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青宁,我心悦你,你便是我最爱的人,我曾经伤害过你,所以我不想勉强你。”沈昀突然间变得十分认真,让苏青宁听得一下子有些慌手慌脚的。 “可我不想让你受伤害。”苏青宁也开始在沈昀面前说心理话。 “当时你那样对我,我真的很难过,也很恨你,所以才会想要报复你,抢走你的生意,还想…… 但现在我,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已经不恨你了,我不想失去你,大人,让我帮你吧。” 苏青宁的声音是颤抖的,尤其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轻得不能再轻了。 但一直关注着她的沈昀一下子听清楚了。 他心头一阵狂喜,原来她是愿意的,他当然想要让她帮她,但如果她不愿意,她不会勉强。 可她愿意,他心中的喜悦之情无法言喻。 “你,你真的愿意?”沈昀知道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那个东西意味着什么。 苏青宁点头,她没有退路了:“愿意,我不想失去你。”如果她知道能够救他,却没有救他,她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她不想让自己后悔。 第六百六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漫长 沈昀拥住了她,然后他就在等着她问一些基本该问的问题,比如说这个时候她应该问一问他会娶她吗,会为她负责吗? 可苏青宁并没有,她只是一心想着救他的事,别的她似乎根本顾不上。 沈昀叹息,他的青宁还真是与旁的人不一样。 不过该给她的东西和场面,就算她不要,他也一样不会少给她,纵使现在因为条件所限,有些做不到的,他也会尽量去补偿她! 因为苏青宁的月事快到了,而沈昀的时间也不多了,故而两人决定明日便开始。 尔后苏青宁便害羞地跑开了。 毕竟她再是现代人,可两世为人,她也是第一次。 虽然知道是在救人,不应该感到害羞什么的,但内心的一些想法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因为苏青宁害羞故意躲着沈昀,所以那一天她不知道沈昀背着她干了什么。 然后翌日的时候,看到杜九送过来的红嫁衣时,她一下子愣了:“这是啥?”她忍不住问。 “公子说眼下条件艰苦,还请小姐体谅则个,等以后回京城再给小姐补办一场婚礼,必为定邀尽京城宾客。” “什么,不是,不过是救他而已,这还要穿上这个吗?” 苏青宁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又觉得好像没有听懂。 “小姐,大人已在喜堂等着你了。” “不,不是,我……那个……” “小姐,大人的伤不等人。”杜九不好多说,只好提醒道。 苏青宁想想,算了,救人要紧,这些个过场于她而言可省可不省。 既然沈昀一定要坚持,那她便随了他的心意吧。 苏青宁抱着很无所谓的态度把红嫁衣穿上了。 然后就走了出去,在所谓的喜堂上,她看到了坐在正位的曹次辅,他便是本次的主婚人了。 而沈昀站在旁侧,看到她进来了,连忙迎上去,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拜堂成亲。 这个过程很简略,但却很庄重,不管是新郎沈昀还是主婚人曹次辅,两个人都是全心全意在完成这个过程。 苏青宁一开始只是抱着戏谑的态度配合沈昀,但看到最后,却也被感染了,她认真地跟着沈昀完成着每一步,直到送入洞房。在门口,曹次辅认真严肃地对两位新人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两位新人谢过,进了装饰一新的新房。 苏青宁坐在铺了大红锦被的床上,没有电视剧里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酒啥的,只有一对红烛。 正在熊熊地燃烧着,散发出一股蜡烛特有的味道。 并不是很好闻。 她皱了皱鼻子,沈昀已经靠了过来,坐在她的身侧仔细地盯着苏青宁瞧。 一会儿道:“古人诚不欺我。”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苏青宁被夸得脸颊飞红,低下头去。 此时沈昀的吻便挨了上来,落在她的额间,眼睫处,还有她的鼻尖,她的最纯,她的下巴,她的锁骨,慢慢地向下…… 直到两人坦诚相见,苏青宁觉得有些冷,她主动滚进沈昀怀中。 沈昀的心沸腾起来了,就像开水在火上一直不停地冒着泡似的。 怀中佳人实在是美,虽未有浓妆,但这微微的淡妆更衬得她有种天然去雕饰之美。 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青宁,我爱你。” “大人……” 苏青宁疼得说不出话来。 眼泪划过,呜咽出声。 红烛未熄,天色已光。 等在屋外的一个当地的婆子进来收拾物什,惊喜地说他们未来定会长长久久,就如这点到天明未熄的红烛一般。 这话听着不真实,毕竟人的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跟两支大红烛有什么关系。 苏青宁笑了,而且这婆子不知道,她却是晓得的,沈昀在完事后特地半夜三更起床给重新添置了两根。 如果婆子仔细打瞧的话就会发现那红烛之上有连接的痕迹。 沈昀却一下子按倒了她,在她嘴唇边偷香一吻。 因为两人再一次亲近,苏青宁一下子感觉到了他某个地方不对劲,看着他,一脸惊讶:“你,你又来了?” 沈昀瞪她一眼,什么叫又来了,他一个正常男人,昨夜考虑到她才是初次,这才要了两次,早上想想都不行吗? “谁让你味道好?”沈昀刮着她的鼻尖笑她。 苏青宁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脸顿时变得像血一样红了。 为缓解这尴尬,她连忙扯开话题说,她的月事应该会在后天。 “不需要了。”沈昀已经取了她的初子血,与说她这是一样的。 苏青宁瞪着她,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计我来着?” 她怎么觉得沈昀好像是一个张着网的猎人。 而自己就是一个傻乎乎的主动一头撞到他的网里去的傻狍子。 沈昀摇头抱住她:“如果你不愿,我便不治。” 这话就听着好听,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苏青宁才不信他。 “青宁,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你我应好生相处。”沈昀道。 苏青宁闻言,是啊,昨天她就那样稀里糊涂地与沈昀成亲了。 啥啥也没有,放到现代那就是妥妥的祼婚呀。 她倒也不是纠结的人,只是关心他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救命。 “最难的已经找到了,别的也就快了。” 苏青宁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现在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但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被他算计便算计了吧。 至于补不补婚礼什么的她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就当是为了救他献身了,反正她也的确很喜欢他,接受不了他因中毒而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两人这边倒是温情蜜意,玉珠珠听到消息却已经忍不住了,在玉流轩的劝阻下,她勉强忍受了一夜,但此时一大早就气冲冲地杀上了两人的房门,在门口大力地拍门。 “苏青宁……昀哥哥,你们快出来。” 苏青宁刚刚才在沈昀的吧哄下升起的些许柔情蜜意一下子就被这拍门声给扰乱了。 她翻个身,身上还有些酸疼,指着门外道:“得,你自己惹的桃花债,你自己去收拾吧。” 话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间抱住沈昀的头在他的下巴左侧用力吸了一口,留下一个大大的草莓印。 沈昀被她这波操作惊到了,不过对她他有着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心。 对于她的小心思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高兴地在她唇边落下一吻让她好好睡着,然后就真的起身独自开门出去了。 “苏青宁……”门口玉珠珠刚刚抬手正要继续捶门,就见门突然间“吱呀”一声开了。 她心心念念的昀哥哥就站在门后。 他穿着家常的衣衫,没有系披风,身材挺拔,如同翠竹一般。 他的脸部轮廓清晰,线条刚硬,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下巴下面那个红印子是个什么鬼? 玉珠珠还是个黄花闺女,但家中父亲一群妾室,自己的大哥也是通房小妾一大波,她并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于是瞧着那么的刺眼。 她嘴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沈昀说没什么事的话他就要关门了,她才连忙用手抵住门道:“不要,不要关门,昀哥哥,我,我来看看你。” 沈昀道:“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 “不,不是的,昀哥哥,我,我不知道那簪子,我真的不知道。”玉珠珠哭诉说她不知道那簪子上面竟然会有毒,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想伤害他。 “那你就是想伤害青宁,珠珠,作为你的兄长,我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犯傻了,青宁是我的妻子,你若再对她动手,别怪我不念兄妹情对你不客气。”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玉珠珠听不进去沈昀的话,这些话都不是她想听的,她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刺耳。 “走吧,否则我不敢保证我的人会不会对你出手。” 因为玉珠珠突然动手,杜三当时在身旁却没有及时阻止,已经自罚在屋顶上守了一夜。 他这会儿刚下来,心头气性未除,若是看到玉珠珠这个始作俑者,必定暴怒。 “可是昀哥哥,我,我不想离开你。”玉珠珠哭得很伤心。 从前她都没有现在这么感觉深刻,她的昀哥哥这回是真的要离开她了。 可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从她把沈昀抢离苏青宁的那个时候起,她觉得她跟沈昀是能够在一起的,他们那么相配。 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他们都应该是一对! 第六百七十章 被无情拒绝的痛 玉珠珠听着沈昀说着这样的话,她觉得她的心整个都要碎裂开来,破了无数个洞,到处都像针扎一般的难受。 她好痛苦,好痛苦! 玉珠珠捂住脸,哭得稀里哗啦的。 昨天她被她兄长玉流轩拉走躲了起来。 但她仍然听说了沈昀跟苏青宁极其低调地拜堂成亲的事。 听到这件事情后,她连躲都躲不下去了。 她直接甩开她兄长跑了出来,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将沈昀从苏青宁手里夺回来。 至于别的事情,诸如沈昀被她刺伤中毒的事情,她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苏青宁抢走了她今生所爱。 为了这份爱,她可以付出一切,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玉珠珠打定了主意死缠着沈昀,她现在内心里极度缺爱,她只想把她的昀哥哥据为已有。 沈昀看她眼神不对劲,察觉到她又有可能要出幺蛾子,干脆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把门“啪”一声关了,将玉珠珠那张疯魔的脸给杜绝在了门外。 “啊……昀哥哥……”玉珠珠一看沈昀连面都不出了,直接蒙了。 这样一来她更加生气了。 她心里浮出了无数个想法。 现在一头撞开门,闯进去,然后把苏青宁拉出来使劲地打,打到她死为止。 她倒要看看,苏青宁人都死了,她的昀哥哥还要怎么跟她在一起。 第二想法是,立马从灶房里点一个火把扔进去,把里面给烧了。 …… 这两个想法像疯了一般在她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盘旋,好几次就要掉下来,但都被玉珠珠给否了。 当然她并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相反她越想越觉得弄死苏青宁的想法极好。 只是这两个办法都各有弊端。 如果她按照第一个想法做了,苏青宁大抵是会死得透透的。 但她的昀哥哥肯定会也忘不掉她,而且还会恨她。 所以不成! 而第二个想法嘛。好是好,但是这其中却会连累到沈昀。 玉珠珠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苏青宁的命,而不是沈昀的。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排除了第二个一网打尽的办法。 想了想,玉珠珠终于眼前一亮。 她现在不做,等到沈昀离开了,她再悄悄地来,到时候苏青宁是死是活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在门口站了许久后,玉珠珠忍着满心的抑郁和满脑子的恶毒想法离开了。 她身后的屋子里苏青宁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担忧。 “她这样偏激的人恐怕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沈昀道:“她若什么都干,反倒没事,事也就算是了结了。” 怕就怕她现在什么都不干,回去后又在背后放暗枪。 苏青宁有些抑郁,但想想她在与玉珠珠相处中,她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那样的人,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就被宠坏了,养得很是自私。 以为她看上的就该是她的,却从不想想什么是心甘情愿,什么是彼此心仪。 如果说一定要把沈昀让给玉珠珠,她才会放下对她的成见的话,苏青宁的答案是不。 而且她很清楚玉珠珠的心理,就算她现在拒绝沈昀,不给他在一起,她也依然惦记上了她。 她那样的人有时候不讲道理起来,无法用常理来推论。 所以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害怕她是没什么用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怕吗?”沈昀看出苏青宁内心正在天人交战,遂凑近她小声地问了一句。 苏青宁摇头,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昀。 “那就好。”沈昀拥住她,附在她耳边温声道:“别怕,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伤害。” 之前突然对苏青宁放手,是因为不想让她受伤害。 现在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亦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别人的伤害。 苏青宁靠着沈昀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下无比宁静,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两日,玉珠珠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有对苏青宁出手。 苏青宁听从沈昀的话在房间里呆得都已经快要发霉了。 她记挂着县里面的病人,在房间里呆不住了。 中午,她看看四周无人,便想自己跑到先前的祠堂里去照顾病人。 只是刚出门就遇到了偷袭的人。 苏青宁十分冷静自持,一个转身避让开来杀到面前的刺客,朝后一招手,杜三和杜九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扑了上来,一前一后将那刺客的路给堵得死死的。 不过瞬间功夫,刺客就从一个刺杀别人的人变成了被别人围杀的人。 苏青宁从侧边走出来,看着他,眼睛一片冷厉:“果然来了,拿下。” 杜三和杜九对视一眼,长剑化作游龙攻了上去。 那刺客被两人如此凌厉的攻势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瞧着不远处的苏青宁,觉得她看起来似乎要弱一些,他想都没想,直接对着她招呼起来。 苏青宁嘴角的冷笑还未下去,手里的药粉已经洒了出来。 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这一刻出现在他面前,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在房间里藏了两天,深觉那样不行,便悄悄地与沈昀合计。 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他们这样防是防不住的,可谓防不胜防。 所以与其防备不如主动出击,用自己作饵,就此出击,将其一举拿下,也就去了后患。 只是苏青宁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她这才刚刚出门就杀气腾腾地打过来了。 不过来得正好,她早有准备。 杜三和杜九两个厉害的贴身护卫就不说了。 沈昀为让她完全自保,给她配置了一大堆防身的药粉。 随便撒出哪一种都足够对方喝一壶的。 苏青宁心中万千想法闪过,实则才过了一瞬间,她手里的药粉出了手,那迎面杀上来的刺客痛苦地嚎叫一声“啊……”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苏青宁一声令下:“抓住他。” 杜三、杜九立刻执剑围了上来,将那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的刺客一把按住。 “啊……啊……”刺客痛得已经完全顾不上反抗了,只能嗷嗷怪叫着大喊。 苏青宁让他们把他拿下,特地强调一定要问出幕后指使者。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看向的是某个小巷子里。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也能听到些许细微的响动。 在那里有一个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那个要杀她的人。 苏青宁思虑片刻,决定还是不要留隐患。 她朝杜九使了一个眼色,杜九很快上前查看,发现有人后一剑出击一下子击中了那人。 “啊呀……大胆狗东西,你们连本小姐都敢偷袭,活得不耐烦了吗?” 杜九吓了一跳,看到他的剑尖挑中的正是玉家大小姐玉珠珠,他连退三步,看向苏青宁。 苏青宁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喝道:“你暗中使人刺杀于我,有什么不能刺的?” “是,是又……不是,你,你胡说,我才没有。”玉珠珠急怒之下,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关键时刻管住了。 不过苏青宁心中早已经认定了,对于她的辩解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她自有她的坚持。 “玉大小姐,我知道你觉得是我抢走了你心爱的昀哥哥,你心里不舒服。 可你讲讲道理好吗?感情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成的。 如果大人真的喜欢你,他早就应该娶你了,可一直拖到现在都未曾娶你,就说明他对你根本没有心思。 所以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闭嘴,你个贱人,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昀哥哥是喜欢我的,如果没有你,他一定会娶我。” 苏青宁侧眉:“你是你,我是我,凭什么就该有你,不该有我,这里不是京城,我也不是你们玉家的那些狗腿子们,任由你使唤。 还有我与大人才是两情相悦的,你在这里横插一脚才是荒唐的那一个。” 苏青宁此时所说的或许并非心里所想,但她现在就想用这些难听的话去攻击她。 谁让她埋伏人刺杀她的,她也是有脾气的! 第六百七十一章 谁也不是软柿子 苏青宁想到玉珠珠的为人,对她也是极为不满,她就没见过似她这般任性自私的人。 上次猛然间就对她起了杀心,取下簪子就扎了过来,幸有沈昀替她挡了一击,不然伤的就是她了。 看着沈昀一忍再忍,可每次上药的时候都能看得出来,那伤口应是顶顶痛的。 可想而知,那一簪子要是刺在她身上,以她那么怕痛的性子,估计每天都要生不如死了。 想起这些苏青宁就是满肚子的气愤。 她决定不再手下留情。 她直接以玉珠珠暗杀她为由将其送回了另一处院落派人看押起来。 “你敢关我?”玉珠珠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脸震惊地看着苏青宁。 “我关的不是你,我关的只是在半道上埋伏刺杀我的人,如果那个人恰好是你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苏青宁冷冷地道,然后转身离开,留下玉珠珠在原地大骂。 苏青宁回头看她一眼,此时的玉珠珠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说她是一个街头泼妇也不过如此了。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苏青宁已经没有兴趣再听。 不过跟着她走出来的杜九却有些犹豫,小声提醒道:“夫人,这样做传到京城不会惹来麻烦吧?” 杜九行事稳妥,每做一件事情,总是想要考虑得周全,想想玉珠珠的身份和她背后的玉家,杜九有此想法也是正常。 “不必担心,她行刺你家大人和我都是有证据的,若是他们不敢找过来自己消化倒罢了。 要是他们真敢找过来,那也好办,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他们。 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家的大小姐做了什么好事。” 因为占理,所以她丝毫不惧。 她这回是铁了心必须要将玉珠珠给处理了。 现在她都已经有些疯魔的感觉了。 要是再留着她,这日子想必更加难过,她会时不时的冒出来,制造些事端。 她能躲得过她的第一波刺杀,第二波暗杀,但并不一定能够躲过三次四次。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子上将这事儿给断掉了。 苏青宁想了好一会儿,安慰杜九不用担心,不然他可以去找大人,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杜九很清楚自家大人是怎么想的。 如果大人不认同她的做法,早就给自己传命令阻止了。 而现在一直未曾给过一句话,也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就说明此时夫人的意思就是公子的意思。 他根本就没有必须再质疑了。 苏青宁从关着玉珠珠的小院子里出来,看到身边路过的人好像一下子变了。 他们脚步匆匆,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苏青宁心里下意识有些不舒服,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笑了。 她示意杜九去打听一番,这边人还没有去,那边杜三就已经过来了。 他来告诉苏青宁,大峡谷那边发生大事了。先前在地动中损失惨重,并且被困在里面的吐番人已经休整好了,他们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抢通回吐番的路,而是打开的是前往大梁的路。 大人分析他们这是想要故伎重施,像上次一样,进攻大梁,抢夺丢失的黄金。 苏青宁一脸震惊:“你是说,吐番人又卷土重来了?” 嘿,这吐番人还真是把大梁当作是钱庄了,一有需要就想着往大梁跑。 也不管他们之前早就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 看来这个吐番大将松坦思仁真真是一个毫无诚信可言之人。 之前苏青宁还觉得沈昀趁他们被地动震得受伤无数时,就那样突兀地抢走了黄金,还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但是想想他们的作为,再看他们此时的行为,苏青宁又觉得沈昀那样做十分有必要了。 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诚信为何物,就算沈昀放任他们把黄金拿回吐番去了。 恐怕他们以后缺钱花了,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们依然还是会选择再次攻进大梁来。 一是大梁相比吐番来说的确是富饶许多,二是大梁进攻起来也太容易了。 这让他们觉得大梁太过于软弱了,所以只要想要打仗就会第一时间攻击大梁。 “那怎么办?”苏青宁皱紧眉头,不禁为沈昀担心起来。 “大人说了,请夫人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杜三第一次在苏青宁面前传这样的话,同时也是沈昀第一次说这种软话。 所以杜九说得生硬,苏青宁听得也是眉头直皱。 “大人现在去哪儿呢?”她想亲眼去见见他,听他自己说。 “大人已经与驻扎在附近的孟将军汇合,正在城外三十里外的点将台集结兵力。”杜三心里对于苏青宁虽然还是有些小小的意见,但是这毕竟是他尊崇的公子的夫人,面上的尊敬还是有的。 苏青宁听得沈昀已经在点兵,心里莫名一松。 还好,看来沈昀对于吐番人的行事风格也是相当了解。 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他们会杀这回马枪,所以做好了准备了迎接他。 只不过这一次迎接吐番人的不再是美女黄金,而是大梁早就准备好的军队。 虽然沈昀已经到了这一步,但苏青宁还是不放心,她试探着问道她能不能去城外看看。 杜三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可以。 苏青宁有些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在她的印象中,杜三不是应该对于她的任何要求都嗤之以鼻,然后不理不睬吗? 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好说话,让人不禁有些不敢相信。 杜三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异于平常,他想了想找补道:“这是大人的吩咐。” 通过解释,苏青宁才知道,原来沈昀早在让杜三传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苏青宁可能会提出这个要求来,想到她的性子,他要是不让她去,她恐怕不会罢休。 所以他干脆吩咐了杜三,如果夫人提出要去看一看,那就不用废话了赶紧的领她去。 不然怕是要惹她不高兴。 苏青宁骑着马跟着杜三往城外走。一路上看到很多大梁百姓正在往城里迁。 看来沈昀已经在外面做起了工作了。 这些百姓都是住在大峡谷附近村落的,未免到时候打起来了,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苏青宁看了一眼,已经感受到了这气氛显得很是紧张。 她默默地加快了速度,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沈昀所在的县城外面。 他所在的地方并没有驻扎着军队,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四合院。 竹制的篱笆,石头堆的院墙,看起来十分的简陋。 苏青宁有些搞不懂沈昀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等她问,沈昀便上前来牵住她的手道:“就知道你要来,看吧。” 沈昀捏了捏她的手指,意思是她的行为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人英明,定是算准了我不忍看着你在城外受苦,也算准了我会担心你,这才想着要来看看才会安心。” 苏青宁说的是实话,她没有意识到这话在沈昀听来却已经是极其好听的情话。 他动情之时,将苏青宁一把揽在怀里,靠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道:“既然看到我了,想必知道我会安然无恙,眼下这里看着无风无浪,但很快就会打起来,你赶紧回去。” 苏青宁反手圈住他的强壮的腰身:“不是说松坦思仁的人在大峡谷里损失惨重吗,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快就纠集军队打过来?” 先前地动的时候吐番人全都宿在易守难攻的峡谷之中,她还以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在其中受了重伤,不说拿起武器来砍人了,就连行走都稍显困难,他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纠集队伍的? 沈昀道:“他们还当大梁是先前那个软柿子,任由他们拿捏,走着瞧。” 第六百七十二章 打不死的小强们 沈昀的话让苏青宁知道了原来他对于上次吐番人能够一直从西边打到大梁都城的事情十分介意。 也是,吐番之于大梁来说不过是只是西疆边塞上的一个番邦小国。 他们平日里在附近抢掠便罢了,这回居然如此胆大,敢深入大梁都城,而且还成功了,甚至还带走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当然最后还是没能带出大大梁这片国土,但这样的行为对于任何一个大梁人来说都是耻辱。 沈昀虽然作为和谈的使臣促成了两国暂时的和平,但其实他打从心眼底里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明明已经从苏青宁和张宗正那里知道了大峡谷一带可能会发生地动,造成极大的伤亡,但他根本没有想要通知他们。 而是早就做好了趁火打劫的准备。 故而那个一直想要朝吐番人下手的人其实是他。 二皇子只是突然间闯进来,正好当了顶锅之人罢了。 看清楚沈昀眼中的野心,苏青宁的内心里居然稍微安心了些。 这样一来就说明吐番人的来袭并不是突然的,而是已经全都落入了沈昀的算计之中。 他既然能够算到这一切,那么相信他应该早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她自然就不是那么担心了。 “大人准备亲自出征吗?”苏青宁眨眨眼睛,在她印象中,沈昀可是一个文臣。 但翻翻她脑海中那本书里对沈昀的描述,她似乎又能释怀了。 因为沈昀作为能臣干吏还真不是吃素的。 他文武双全,不仅文能协助皇帝治国,武也能上马打仗,而且屡战屡胜。 在当时的大梁朝,他就像一个神话一样,身上的光芒亮到能刺瞎人的眼。 苏青宁想得越深,对沈昀越有信心,她不再担心沈昀的安危了。 他老人家命硬着了,怎么会在这区区小战场上出事? 苏青宁放下心来,便一心祝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沈昀笑笑,因她的话胸腔之中升腾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自信。 没有什么比来自于自己心爱之人的鼓励更值得让自己心动的了。 苏青宁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昀,一杯自己端了,豪爽地道: “我就在这里等大人凯旋归来。” 沈昀仰脖子一口饮尽,待看到苏青宁抬头要喝时,却一把拉住了她:“我不要,你不许喝酒。” 苏青宁喝醉之后那副娇态,沈昀可不想让除了他以外的别人看到。 苏青宁笑笑,自己抿了一口,然后凑到沈昀唇边,后者毫不犹豫一口饮尽,然后凑过来,趁着苏青宁口中含着的那口酒还没有吞下去的时候,一把攫住她的唇,干脆连那口酒也给渡了回去。 “哎呀……”苏青宁咬着唇一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昀。 他怎么这样,他就不嫌弃吗,那可是进了她嘴里的酒。 沈昀含笑看着她,咽下酒后凑在她的唇边道:“娘子喝过的为夫觉得越发好喝。” “嗯……大人,你怎么像变了个人。”苏青宁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从前的沈昀在她面前性情淡漠,清冷,每日里臭着一张脸,好像自己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而现在的他却是一个顺口之时就能将情话说出来。 这期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娘子想听为夫便是多说几句又何妨?”沈昀依旧笑,那笑温柔地简直能够让苏青宁溺毙在其中。 她连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眼中对沈昀无限的柔情和喜欢。 沈昀却一把抱住她,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相对。 苏青宁在沈昀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的深情,他的蜜意,她瞬间一下子全都感受到了。 苏青宁心有所感,主动倾身而上覆住沈昀的唇,两人好是一番亲热才放开彼此。 然后便传来阵阵锣鼓之声,沈昀道:“军队要开拔了,你等我。” 苏青宁点头,然后放开他,看他转身离去。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然她一再地告诉自己吐番一再入侵大梁这件事情在她所看的那本小说里并没有详细描述过,但她依旧相信,沈昀此战定能平安归来。 不然他还还怎么做他的天下第一权臣呢? 苏青宁抱着既紧张又担忧的心情忐忑不安地在小院里住了下来,杜三在此保护着她。 军队开走三个时辰后,苏青宁便听说他们在峡谷外面打起了遭遇战。 她的心一度很紧张,耐心地听着下面的卫兵传递过来的战况。 前期情况良好。 因为松坦思仁带的吐番人就算骁勇善战,但是架不住他们刚刚才遭受过地动没多久,元气都还没有恢复,这就又要赶着进攻别人。 从士气上他们就输了一成。 而大梁军队却不同。 他们没有经历地动的惧怕,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早就对于这些打进大梁心脏之处的吐番人不满了。 先前是奉了皇命要与吐番人和谈,不能擅自动手,故而那些热血男儿一个个早就在心里积了一堆不满,只等着一个可以发泄的缺口。 原本看吐番人一直往外撤,都快要通过大峡谷回到吐番去了。 大梁这些军中热血的男儿们还都挺遗憾的。 只要吐番人回了吐番,他们在短时间之内定是没有了教训他们的机会。 可天算不如人算,没想到原本可以安全撤离大梁的吐番人不仅遭遇了天灾地动,还遇到了人祸,被人劫走了他们好不容易从大梁朝廷敲诈来的黄金。 他们忍不住了,连休整都顾不上,就想着赶紧打进来,夺回属于他们的黄金。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在等待的机会! 两军相遇,战事便毫无预兆地直接爆发了。 吐番人天生凶猛,而大梁军队也不示弱。 他们是被禁锢久了狼,先前因为上头的命令藏起了自己的利爪,现如今却可以毫无保留地亮出来。 他们彻底地兴奋了,战场的相遇让他们心头的热血沸腾起来,当即自然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这场遭遇战打得难舍难分,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悬念,大梁朝的将士打赢了,一血了前耻。 苏青宁收到消息顿时就为他们高兴起来,她身在峡谷县里,但心立刻就飞了起来,当下就招呼着让人准备起来。 不过东西还没有备好,就又听到一个消息,松坦思仁跑了,带着残部跑了,这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苏青宁停在原地,稍微有些犹豫。 他们这庆功宴还要继续下去吗? 苏青宁没有将此事泄漏出去,只是让人继续去搜集粮草。 杜三跟在她身边对于她此举有些搞不懂,但又不想问她,便悄悄地与杜九在背后商量:“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公子还没有回来了,这还备上这些粮草做甚?” 杜九平日里跟苏青宁的交往颇深,对于她的性格多有了解,对于她此举他知道应该有深意,但他也是猜不到,便直接跑去问苏青宁。 “夫人,公子和孟将军已经派人传话过来,庆功宴席暂时用不着摆了,你这边作甚还要……” 杜九问得直白,苏青宁倒也没有为难他,直接道:“你对你家大人有信心吗?” 杜九点头说当然,他们家公子文有胸怀,武有韬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再加上孟将军一向英勇善战,二人结合,不说所向披靡,那肯定也是屡战屡胜。 这回让松坦思仁跑了,不过是因为他太过于狡猾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杀了自己手底下的人来假冒自己。 要不是因为有那具尸体打掩护,让人忽略了他,又怎么会让他跟着残部逃跑,当时就把他击杀了,也就没有后续那么多麻烦事儿了。 不过世事难料,这或许也就是命,松坦思仁好歹纵横一生,老天爷或许还不想这么快就要他的命! 苏青宁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她只道:“大人此番打了胜仗,想必是要再继续往西进,但往里头一百来里便是吐番的地盘,到时候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松坦思仁一旦逃出了大峡谷,很快就能到达他自己的地盘,再加上他原本撤离的那五万人,再以他那样的性子,定是暴怒,相信很快就会纠集人马杀回来。 而大梁这边的将士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肯定也是想要一雪前耻,乘胜追击,继续打过去,直到把作恶的松坦思仁打服为止。 两厢一碰上,那就是电光火石,谁也不会惧谁,故而苏青宁此时已经在心里预测过了,今年回家过年什么的已经没戏了,恐怕就连元宵节也别想了。 这一场战争绝对不会轻易落幕。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战事吃紧功无望 听了苏青宁的解释,杜九顿时明白了,原来在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这场刚刚落下帷幕的战争时,面前这一位看着不显山露水的女子竟然已经想到了老远。 “照夫人这样说,那这场战争岂不是不能轻易地平下来了?”杜九有些忧心忡忡。 能不能回去京城过年过元宵节他没有什么意见,但关键战事如果要拖那么久,那么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计划,而且他还在忧心他们家公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了茬。 看杜九面露忧色,苏青宁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到了他家公子的事情,她笑着安慰:“你想多了,难道在你眼里,你家公子还不如我吗?” 她都想到的事情,沈昀不可能想不到。 不然也不会把取消庆功宴会的消息传过来了。 只不过可能他因为某些原因不好将此消息放出去,更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准备粮草。 苏青宁一番解杜九听得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不知道原来公子只透露出来这么一点小事,就能从中知道这么多信息。 以往都是公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公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他哪里会主动去分析公子这句话里夹了什么别的意思。 他看着苏青宁,挠了挠后脑勺,难怪自家公子过尽千帆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思,可自从遇上夫人就一心求娶,自己的规矩在这位主面前更是一破再破。 不得不说,他们的夫人人间值得! 杜九打心眼里对苏青宁信服,同时他一直拿眼睛去瞧杜三,意思是你怎么说? 杜三面上不显,但心里对苏青宁却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以前他一直觉得苏青宁配不上他们家公子。 毕竟大包梁村那个小地方她是去过的,想想一个出身在那里的女子又能有什么样的见识。 不过是仗着长得稍微有些好看罢了,想想当初他们一家人还那样对待公子…… 杜三一直以来都无法释怀当初在村子里看到公子被苏青宁的父亲苏大海刚刚买回家中时的情景。 动辄打骂,简直不把公子当人看。 要不是公子阻拦,他当时就会一剑刺过去,送他们一家人上西天。 所以后来苏青宁和公子的关系变好了,但那些留在记忆里的事情总也挥之不去。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偏见。 有时候有些偏见一旦形成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苏青宁记性很好,她一直记得杜三就是当初那个在她家小院里一身包裹在黑暗里的人。 从那个时候起,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十分敌视。 一直过了这么久,依然也没有多少改观。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并不会被她看在眼里,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现在一心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帮着沈昀把他想做而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做的事情给他做到了。 “苏小姐打算怎么做?”杜三问道。 苏青宁挑眉,杜三很难得主动跟她说话,不过他对她的称呼嘛,让她觉得一些不太友善的感觉。 明明杜九前面才刚刚唤了她夫人,他倒好,竟然还以小姐称呼,他这是不承认她作为沈昀妻子的身份啰。 苏青宁眉眼微深,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大适合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很快略过,沉声道:“缺什么就筹集什么,杜九不如你来说说看。” 杜九一直在认真地考虑,苏青宁一问到他,他就立刻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依属下看还是早早备些粮草才是。” 苏青宁拊掌:“正是这个理儿。” 她拿出一块紫檀木牌子递给杜九让他去一趟君山县城。 “夫人这是何意?”杜九表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任务,但他想知道为何这么做。 “我在君山县城和宣州府存了很多粮食,你执着牌子把东西运过来。” 苏青宁虽然有些小小的不情愿,那些粮食是她为以后而备,要不是因为现在这个事情,她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但是综合考虑,经过上次京城的缺粮之事,现在整个大梁的粮食都很紧俏。 他们想要大批量地抢购粮食可不容易,而且这里是西疆边界,距离中原和东南三角洲一带的产粮重地和鱼米之乡都离得很远。 数来数去,只有同属西疆的巴蜀之地最近。 粮食运送一来一往也才三日而已,从那朝左运粮,能够最大限度也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此事。 故而苏青宁咬咬牙挺住了,想想还是如今的战事要紧。 他们越快筹集到足够的粮草,沈昀那边就能够越早安定下来,一举击败吐番。 所以再多不舍,苏青宁也贡献出来了。 杜九晓得苏青宁是一个十分有分寸的人,她若是愿意拿出积蓄来,那数目绝对惊人。 他格外兴奋,拿着牌子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夫人这么给力,他可不能落后。 杜三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青宁,在他看来,要想在短时间之内筹集到足够近十万大军吃的粮草不容易。 他原以为苏青宁应该需要费尽心思,搅尽脑汁才能勉强做到。 可现在看到她居然早就已经心中有丘壑,轻而易举地就做好了所有的安排,而且滴水不漏,他觉得或许他该从现在开始重新审视她! “杜九忙去了,你也别闲着,不如在这城里到处看看,不知道那杀千刀的县令还在什么地方埋了什么雷。” 峡谷县的黄县令因为草菅人命已经被拿下了,与他同罪人等也都一一捉拿归案。 但这里毕竟是他经营了近一年的地方,谁知道在里面会不会有隐藏的问题,这一点苏青宁认为尤为值得注意。 大梁西境,大峡谷后面,一大波吐番人正在集结,松坦思仁站在校场最前列的大石头上训话。 大致的意思是大梁出尔反尔,不仅抢走了属于他们的黄金,还派兵袭击他们,马上就要到他们大梁的除夕了,既然他们不想过好这个除夕夜,那他们也就不必在意了,这就集结围困于他们。 反正他找人打探过了,大梁军队目前粮草告急,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也不用急着进攻,先把人围起来,耗也要耗死他们。 吐番军队被松坦思仁煽动得连连喊口号,震得山谷“轰隆”作响。 不知道的以为又来了一次地动了。 山都是共震,吐番这边响动,很快就传到了离他们不过几十里的大梁军队那边去了。 有探子回报,先前吐番逃离的残部已经纠集了一大批吐番士兵杀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说了一声,他们这次出击本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决心,没有想过要打持久战,毕竟马上就要过除夕了。 这个时间点谁也不想在外面打仗,所以临出发时根本就没有多备粮草。 如今却没有一次性把松坦思仁拿下,还要面对被他们围困的窘况…… 消息一传出去,军队马上就乱起来了。 等到沈昀听到消息的时候,这事儿基本上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伙头军去查看粮草储备到底有多少。 结果一看,粮草堪堪只够两日而已。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被坐实了。 军心一旦涣散,之前拧成一股麻绳的凝聚力便不复存在了。 孟君翼紧急召沈昀前去商议。 “谦之,这事整的,你看该咋整?”孟君翼的名字喊得虽然文雅,但其实他是出自东北一带的辽东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站在沈昀面前,看着他壮实不少,而且他是浓眉斜飞入鬓,眼若铜铃,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出来就气场十足。 沈昀一来就沉声道:“将军何俱?” 孟君翼搓着手道:“那狗日的松坦思仁老子是点都不惧,只是马无草不走,人无粮不动,行军打仗的最是忌讳粮草不够。 这十来万口子张嘴都要吃的,一人一口,也要十来万口,这可咋整?” 孟君翼的担忧早在沈昀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现在忧心的是苏青宁是否能够读出他潜在的意思。 若是能,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们唯有撤军,可谓得不偿失,意味着他们这段时间所有的行动全白瞎了。 不仅立功无望,反而还要承受来自于朝堂上下的各方指责,尤其是隐藏在背后的那人,他定不会放过这次弹劾他们的好机会! 第六百七十四章 青宁送到及时雨 大梁军营,伙头军已经被自发赶来的将士们团团围住了。 原因无他,一个个的就是想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就让我们看看吧。”其中一个游击将军大声道。 “就是,就是,就让我们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不好意思,将军有过吩咐,粮草之事重于天,旁人不能随便看。”伙头营中一个矮胖的中年士兵跳出来拦住一众人等。 “你算个啥子东西,不过是个最下等的伙夫,给老子滚蛋。”游击将军生出了火气,边说边推开中年士兵往里闯。 中年士兵作势又上前来,游击将军手一挥身后就跳出两个彪形大汉拉走了他,中年士兵假装摔倒在地低下头冷笑一声退下去了。 很快在那位游击将军的带领下,一行人闯进了伙头营储存粮草的营帐,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得出结论,里面的粮草的确已经撑不过三日了。 此事经由这么一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传言,而是成了实实在在的事。 原本有些将士还不相信他们即将要没有饭吃,但现在却也不得不在事实面前低头。 于是这样一来又有人开始提议,既然他们已经没有粮食了,这是兵之大忌,他们应该立即撤兵回巴蜀,先把粮草准备充沛再来打仗。 总不能让他们在大过年的饿着肚子打仗。 这个提议一经说出,立刻就赢得了大家的赞同,同时也把他们先前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信心和勇气全都击散了。 “我们绝不能没吃的就在这里卖命。”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然后气氛一下子就达到了高潮,大家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跟着喊了起来。 这时间的将士们哪里还半点刚刚打败吐番军队的大梁精锐的模样,全然像一群市井牛氓痞子一般的人。 乱象一触即发,隐藏在里面的几个推波助澜之人却已经悄悄地退了下去。 同时沈昀和孟君翼也已经收到了消息,齐齐赶过来,及时制止住了这场动乱。 “格老子的,你们还是不是我老孟带的兵?”孟君翼破口大骂。 他历数了他从军三十多载以来的诸多事情,将在场参与闹事的将士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又在沈昀的小声提醒下,说起了他自从成为他们的统帅之后与他们同甘共苦的事情。 “我老孟在此立誓,只要有我老孟一口吃的,绝对不少你们的口粮,要饿也是先饿死我。”孟君翼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一直站在一旁围观,偶尔提点孟君翼的沈昀看着他的恩威并施之策用得也差不多了,站出来跟大家承诺道:“最迟不超过明日午时,第一批粮草便会到来。” “啊,真的吗?”有人不相信地质疑。 “真不真我说没用,明日午时你且看便是。”沈昀懒得跟这些蠢人多说。 “好,既然孟将军和沈大人都这么说,我们没有什么不相信的,反正也就一天而已!” “就是,就是,其实营里头到现在都没有断过粮……”有人有些心虚地提及。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愧疚之心。 是啊,他们的军粮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断过,也不曾少过份量,所以他们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闹这一场是为什么? “回去吧,回去吧!”孟君翼的副将及时站出来挥退众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经过主将的安抚,大梁将士们虽然已经各自退却,但随着时间的失衡,在寒风之中依然人心惶惶。 沈昀和孟君翼连夜在中军帐中商议着粮草之事该如何解决。 “你说的明日午时之前粮草真能运到吗?”孟君翼表示怀疑。 他很担心那是沈昀随口给的承诺,到时候万一没有粮草来,那可就不妥了。 沈昀仰头,看着帐中的烛光,透过那光他仿佛看到了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翌日天明的时候,中军帐的烛灯才熄灭下去,孟君翼一双眼睛血红,却并没有什么睡意。 沈昀则跪坐在软垫上,默默地勾着手指盘算着什么。 然后副将时不时地跑进跑出,把军营之中各个将士们的状态汇报过来。 同时斥侯也没有闲着,一停地上报吐番重新纠集起来的一队人马的进度。 苏青宁就是在这个时候押运着筹集到的第一批粮草到了。 沈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高兴地一跃而起,来不及唤一声闭上眼睛打瞌睡的孟君翼,迎到了军营外面。 苏青宁竟然亲自过来了,她一身湖蓝长袄裙,雪白的狐裘大衣将她拢得紧紧,只露出一张精致秀雅的小脸。 “大人。”苏青宁没想到沈昀会亲自迎出来,快步上前招呼着。 “辛苦了。”沈昀心中无比感动,但到嘴边的话却成了三个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字眼。 “不辛苦。”苏青宁知道沈昀的性子,他虽然没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他的行为无疑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意。 “这是第一批拿到的,我怕你等得急,后面还有两批会陆续到来。” 苏青宁从杜九那里知道军队缺粮草之后,就立刻派他去准备了。 同时为了不让将士们因为粮草的事情而士气低落,她直接推翻了杜三打算把所有粮草全都筹集完毕再送过来的想法。 她强烈要求他在拿到一批后就立马送过来。 然后再接着去弄第二批,第三批…… 苏青宁看着四周那些隐藏在营帐后面的眼睛,虽然没有与他们对视,但其中他们惊喜的心情她却完全能够感受得到。 他们很高兴,很兴奋,原本以为没有粮草,他们的西进计划要就此搁置,没想到粮草很快就到了。 大家的目光从娇弱的苏青宁身上移到身材挺拔的沈昀身上。 大家都知道这一切定是这个男人安排的。 他在他们的军队里面就好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他能够准确的知道每个与他当面之人心底深处的想法,更能够一眼就看穿敌军将领的布置。 在他的提点之下,孟将军带着他们好几次避开了吐番人故意给他们挖的坑,让他们大获全胜。 现在就连最麻烦的粮草也由他的夫人帮着解决了。 众人看着沈昀和苏青宁两人的眼神有着最真切的感激,是他们夫妻俩保证了他们与吐番人能够进行决战的物质基础。 这个想法基本是所有大梁将士们的内心想法。 当然这其中也不泛有些人有异想,他们就是那几个最先传出粮草不够的人。 他们眼见着沈昀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弄来了这么多粮草,心里慌了,想着就要逃出去给吐番传话。 只是还没踏出营帐就被孟君翼亲自带人堵了一个正着。 “好啊,你们这几个狗鳖犊子,老子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敢出场我们。” 孟君翼是典型的火爆性子,边骂边打两人。 很快就把两人打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沈昀听到响动,招呼苏青宁一块过来阻拦他。 “将军且慢,这两人死不足惜,但难保他们后面还有别的人。把他们交给在下,先审上一审。” 孟君翼对沈昀绝对信任,当即点头,又看向苏青宁,一脸犹疑:“这位是?” 苏青宁眉眼闪烁,她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他们曾经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沈昀道:“这是内子。” “弟妹安好。”孟君翼是个粗人不假,但却也是出自辽东簪缨世家子弟,礼仪等自是不差的,况且苏青宁带着人送来了足够他们十万将士吃上三天的粮草,光是凭这一层就已经足够赢得他的尊重了。 “弟妹这次可算是帮了大忙了。”孟君翼朝苏青宁拱手,然后看着她侧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瞅着苏青宁也有些面熟。 毕竟像她这样生得清秀雅致的女子,他看到过应该是有印象的。 “是,好几年前见过。”沈昀不大想苏青宁和孟君翼说话。 因为那件事情他恰好也知道,尤其孟君翼和陶华宁之间关系密切,他不希望苏青宁因为孟君翼想到陶华宁,所以一再打断两人说话。 苏青宁意识到沈昀醋坛子似乎打翻了,她会心一笑,伸手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沈昀反手紧握住她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拥有着她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现在的大人好帅 孟君翼选择性忽视这对夫妇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些送到的粮草,便十分识趣地借口要去安排一下粮草先行走了。 临走出营帐前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招呼沈昀:“军师大人,记得把他们俩给审了,免得老在你和弟妹面前碍了眼。” 这话说的,明明是担心沈昀看到自家娘子耽搁了审讯工作,还非要这样说。 苏青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孟大将军看着五大三粗的,却着实是个妙人儿,说话行事颇为有意思。 沈昀应下,将苏青宁拉到身边坐下,摸着她手冷冰冰的,连忙给她塞了一杯热茶水给她暖手。 苏青宁好奇地问道:“孟将军说的要审谁?” 沈昀一边抬手招过一路跟随着来押粮草的杜三一边吩咐:“你去找孟将军把人过来,好好审。” 杜三点点头,公子这意思是交给他来处理了。 想想也是他为人性子较冷,之前跟着沈昀在大理寺呆着的时候最是擅长弄这些东西,此时自是当仁不让。 他告一声罪离开营帐,沈昀先转过身来凝视了苏青宁好一会儿,然后叹息着道:“娘子懂我,真是及时雨。” 他这声音不大,也不够温柔,但让苏青宁听得却是心里头痒乎乎的,心房“咚咚”直跳,她耐不住红脸颊。 沈昀瞧着她,越瞧越心喜,越瞧越疼爱,索性将她抱到腿上,捧着下巴一吻盖之。 “唔……”苏青宁下意识闭上眼睛,她的纯冰凉,触上沈昀那温热的纯,让她的心神又是一跳,情不自禁伸手攀住他的胳膊,似是做梦一般呓语了一声:“大人。” “你我已成亲,娘子该唤为夫一声相公才是。” “大人,大人,我喜欢喊你大人。”苏青宁含着他的最纯逗她。 “调皮。”沈昀听到外面动静,紧紧拥了她一下将她放下,还顺带着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弄皱的衣角。 两人刚刚坐好,杜三就推着两个绑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了。 苏青宁看向沈昀,刚刚两人光顾着青热了,竟忘了给她介绍这两人是犯了什么错了。 “这俩人不知奉了谁的命令,在军营里起哄,企图组织将士哗变。”沈昀看出苏青宁的疑惑淡声解释道。 苏青宁瞧了一眼两人,这两人穿着普通的士兵服装。 长相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特征,此时又把头低着,打量不过个什么。 观察间,杜三已经出手,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先给了两人一针,然后逼问其是谁人派来的。 一开始两个穿着伙头军的两人还在那里死撑,说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是,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伙头军。 平日里就负责烧烧火,做做饭,啥子都不晓得。 “不见棺材不落泪。”杜三冷哼一声,手掌轻动,朝着刚刚给两人扎进去的针一巴掌拍下去。 “啊……”很快就是两声同频尖叫传了出来。 这声音声嘶力竭又痛苦不堪,仿佛遭遇到了世界上最为痛苦的事情。 苏青宁看着两人表情,已经完全性地扭曲了。 啧啧,她明明没有被扎针,但是光是看他们的模样,听他们的声音,她就已经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她不忍看下去,朝沈昀身侧躲了躲。 沈昀握住她的手:“怕了?” 苏青宁摇头:“不是怕,只是不想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这个时候看着好似很可怜,但其实他们做过的事情可谓十恶不赦。 要知道自从他们传出大梁军队缺衣少粮的事情后,军心整个动荡,要不是孟君翼一向统兵有术,再加上沈昀从旁协助,勉强将他们压制住,这些人恐怕早就暴躁起来了。 苏青宁还可以再往深里想一想,如果她没有意会到沈昀隐藏的意思,及时为他们送来第一批粮草,那么可以想见,现在的大梁军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所以这两个人现在看着可怜,但这也只不过是他们自找的。 若无他们之前那一番动作,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到这里面来了。 苏青宁不是盲目圣母的人,故而很快就想通了,看着两个人被杜三的手段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她也是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招不招?” “啊……招,招……”矮胖的中年伙夫终于忍受不了了,张口就要招。 但他身边那边却狠厉地瞪着他,意思是不许他招。 沈昀一个眼神过去,杜三会意,手掌成刀,一下将那不合作的人给劈昏了过去,然后举着手刀到那刚刚说着要招的人面前冷声道:“说说看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啊,是,是,小的这就说,是是……” “想清楚再说,若是外邦之人,你便是通敌叛国之罪。”沈昀看他那般模样,突然间出声将他要说出来的话压了回去。 “啊……是,是丁大人。” “丁文山?”沈昀冷哼一声。 “小的不知道他叫甚,大家都叫他丁大人。” “是谁都不知道,你作甚要听他的?”杜三手里的针再一次亮了出来。 “啊,不,不,小的缺银钱花,他,他给了小的银钱。说只要小的帮他把营地里没有粮草的事情揭露出来就好。 小的不是故意的,大人饶命。” 沈昀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道: “哼,只是揭露粮草之事吗?我看你们是故意要拖垮我大梁将士的士气,给吐番争取机会。” 这事儿往小了说,就只是让大家知道营地的粮草储备不够了,大家闹一闹。 但实际上了,影响深远。 原本大梁军队这次出击,带着报复的狠心和要一举拿下侵犯大梁领土的吐番大将松坦思仁。 大家原本士气满满,有种不杀到吐番老家就誓不为人的劲儿。 可就因为他们把事儿一闹,揭了粮草的底,使得大家现在人心惶惶,乱七八糟。 别说什么士气不士气了,就连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这样的状态去打重新纠集了兵力来袭的吐番松坦思仁,那肯定只有挨打的份了。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都是贾三干的,他,是他招了我,说他一个人怕是闹不起来事,就让我跟他一起。 我以为这是为大家好,毕竟没有粮草也打不得仗。” “狗屁玩意儿。”杜三听不下去了,直接出言喝止他,然后转头看向沈昀,问他该如何处置这人。 “拉下去,先带给孟将军看看,然后当众军法从事。”沈昀道。 苏青宁看着此时的沈昀,他身上自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威严和气势,全部扩张开来,气场是真的强大。 她看着他忍不住心生向往之。 他本来就足够有男人魅力,再经过了战场的粹炼,这样的男人就更让人心神向往之。 许是她的眸光太过粘腻,沈昀注意到了,情不自禁转过头来,侧头看向她,眼中带着犹疑,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那样看着他,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还是说他刚刚身上气势太足吓到她了? 苏青宁摇头扬唇荡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有,大人没有吓到我,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大人好帅。” “好帅?”沈昀不太明白她说的这俩字儿是什么意思。 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好话。 毕竟苏青宁现在脸上那笑容简直甜到不行,要不是现在有外人在场,他真想捧着好生与她亲近亲近。 这个想法刚刚生出来,就被压下去了,因为营帐外面响起了动静。 “谦之,听说你审出来了,怎么会是丁文山那狗东西了。”孟君翼大大喇喇地走进来,一眼看到还腻在一起的小俩中,他客气地跟苏青宁打了一个招呼,尔后把目光投向倒在地上那人。 沈昀道:“刚刚那人已经招了,说是丁文山,不过他知道的应该没有这个人知道的多。” 孟君翼想也不想抬脚踼向被劈晕的贾三,只听“嗷”地一声响,贾三醒了过来,抬眼看到怒目圆瞪的孟君翼,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抽搐了。 “他娘的贾三,老子平日里待你也不薄呀,你狗日的竟敢帮着外人来害我和兄弟伙们。”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也不想,可那丁文山拿小的的家人作威胁,小的不敢不从呀。”贾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 孟君翼原本再想踢他一脚的,但在听见这话后停了下来看着他,他想起了贾三就是本地人,他的家里还有他老汉和一个兄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恨。 不过孟君翼还是很生气,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你他娘的不知道报告上面吗,你告诉老子也不行?” “来,来不及了,小的,小的要是不照做的话,他就……他就要杀小人的老汉。 我打小没娘,老汉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把我养大不容易……” “你他娘的闭嘴,现在事情你干下了,老子不管你啥原因,总要收拾你,不然如何跟下面的弟兄伙交待。” 贾三闭上眼睛哭得怂成一团。 苏青宁在旁边看着,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先前这人在杜三面前还多嚣张的,如今却成了这样,真是可叹可感。 第六百七十六章 错过的美好时光 大梁军队因为粮草的原因而引起的短暂的混乱在沈昀和孟君翼的高压手腕以及苏青宁的帮助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就好像大海之中扔下了一块石子,一点波纹都没有。 而苏青宁心中却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阴影。 她亲眼看到了杜三是怎么样折腾那两个坏事的家伙的。 当然他们是活该的,做了坏事当然是要被惩罚的,不然犯下如此罪恶都不给予惩罚的话,那么犯事的成本也太低了,这军营之中数十万人众,要是一个人犯一次,就得处理十万次。 故而这一次孟君翼和沈昀都没有手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人打了五十军棍,撑得过去就发配到最底层去打杂,要是撑不过去,那便死了算了。 事实上两个人还真是有两种不同的结局,矮胖中年伙夫直接被军棍活活打死了。 而贾三却奇迹般撑了下来,被扔到角落里自生自灭。 对于这两人苏青宁同情不起来,大家也没有时间想更多的。 因为松坦思仁带领着重新纠集起来的吐番人杀过来了。 大家积极备战,为了表示粮草和吃食够用,孟君翼在军队开拔之前直接命伙夫团给他们煮了大白米饭,还蒸了大白面馒头。 大家吃得不亦乐乎,先前在营地之间散播的流言随着这顿饱饭一下子消弥了! 这次孟君翼亲自领队去对阵松坦思仁,而沈昀则留守后方,而苏青宁则继续运送粮草。 连着运回了两批以后,已经是年下了,苏青宁想到在路上看到别人家都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还有爆竹声声,她才惊觉,竟然要过除夕了。 她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光顾着忙活了,竟然连每年要备的年节礼都没有给家里人备下。 也没有写信回去报平安,她家里人肯定都已经担心得不行了。 想着这些杂事,苏青宁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 沈昀瞧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是连着押送了三批粮草过来,累着了。 便告诉她粮草已经足够大军吃用整整一个月了。 而孟君翼先前跟他说过,他会力争在半个月左右把这场战争结束掉。 所以后续不用再去运送粮草了。 而峡谷县那边有玉流轩和曹次辅在那里,情况也控制得差不多了。 那惹事的黄县令已经被玉流轩派人押送回京了。 他草菅人命的证据确凿,这回回京,估计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三千里,这辈子做官是不可能的了。 故而峡谷县那边她也不用再操心了,只管在这里好生休息便是。 说完这番话,沈昀瞧见苏青宁脸上的抑郁之色还未散去,以为她不想呆在这里,便道:“你要是想回宁州府也行,我让杜三送你。” 苏青宁摇摇头:“我不想去,我想陪着你。” 过年不管是在大梁朝不是在现代都是一家团聚的日子。 如今她暂时没有办法回到家里,跟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一起过除夕守岁,但跟沈昀却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苏青宁心情低落,说话时都是低着头的,为得有些无精打采。 沈昀却被她简短的一句“我要陪着你”的话冲击到了,他心中狂喜,忍不住抱住苏青宁,薄唇贴在她的耳垂,轻轻地亲了一下。 苏青宁抬眼,正好对上他幽黑深情的眼眸。 苏青宁不解他为何突然这般。 沈昀道:“娘子,我很欢喜。” 苏青宁心中既惊又疑,她现在都快郁闷死了,他老人家倒好还欢喜。 “娘子,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有早一点娶你过门,只能在这里委屈你。”沈昀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温声倾述。 他的话成功地将苏青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她问沈昀为何有这样的感慨。 “从前我便心仪娘子,只不知该如何表达,再有陶兄总在一旁,我既喜欢你又生你的气,怪你不该……” 苏青宁听着这话风不对劲,连忙想伸手过去堵着,结果才发现她的手因为怕冷被沈昀用一只大大的手掌包裹了放在胸口处捂得紧紧的。 她只好凑过去用嘴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都过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承认她心里曾经是喜欢过陶华宁。 谁让宁哥儿待她那么温柔,那么将就,只是感情这回事终究是说不清楚的。 明明她心里一直都知道陶华宁才是她心目中最想要的丈夫的人选。 他长得好看,为人也好,关键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好。 可是她的内心里却仍旧忍不住对他心动。 甚至愿意为了救他而放弃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也愿意为他草草成亲,甚至因为条件所限,就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而已。 要是让她爹娘知道她如此草率地把她自己给嫁了,可得把他们心疼死。 但她竟然都没有一丝后悔的意思。 她想这大概就是爱! 她原本只是为堵沈昀的话而封他的唇,现在却被他唇上的温热所吸引,舍不得放开,便索性深入。 沈昀看着面前温柔而又主动的小娇妻,低吼一声,将其整个人揽进怀中,用尽一切温柔的手段逗引着她,接着两个人都刹那间沦陷在各自编织的温柔之中。 接着便发生了夫妻之间一切该发生的事情。 躺在沈昀的胳膊肘间,苏青宁用耳朵贴着他手臂上股起的肌肉,轻轻地道: “这件事情过后,我想回家里一趟。” 沈昀半眯着眼眸享受着这如水般的温柔中: “理所当然,为夫娶得娇妻还未曾去拜会过岳父岳母和小舅子。” 事实上,这事儿青宁不说,他也早就在安排了,甚至在苏青宁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准备下了大礼,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那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让苏青宁跟着他受了委屈。 所以心心念念的是再为她举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让她享受新嫁娘该享受的待遇。 “我忘了给他们买年节礼,也忘了写平安信……”苏青宁说着眼眶红了。 沈昀抬眼看到,顿时就心疼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俯在她的脖颈间小声道: “娘子竟是为这事操心,该买的为夫已经买好了,该送的礼为夫也送过了。” “什么?”苏青宁惊了一跳,忘了眼眶里还凝着一滴泪就抬起头来紧盯着沈昀的脸。 沈昀把她按回怀中,下巴顶着她的头顶道:“最近也是事忙,我竟忘了与你说一声,早在之前我就让杜三去安排了,岳父母家里,还有老宅里,你大爷爷家,就按照你往日的年节单子加了十倍的礼。” 沈昀的声音很轻,像温泉一样涌进苏青宁的心头,暖得她心神都在颤抖。 “大人,你,你有心了。”心头千万句感谢的话,撺了半晌却只化作了这一句,然后便是久久的哽咽,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昀揉了揉她的发顶,满脸宠溺:“傻丫头,你是妻,我是夫,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感谢一说?” 沈昀说着这话觉得没什么,苏青宁却又被狠狠感动了一波。 她侧头看着沈昀,这张脸俊秀好看,棱角分明,下巴上面有些青青的胡茬,她瞧着竟不觉得凌乱,反而生出欢喜。 “大人,原来你这样好。”以前是她偏见了,心里一直以为沈昀交恶会杀了她,所以尽管她早就已经明白了她内心的想法,但一直都不敢往前走。 哪怕一步都不敢,而是对他一直抱着怀疑,提防的心理。 一直到现在,她突然觉得好亏,她错过了与沈昀好多好多的美好时间。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一直都有心的他 沈昀原本是极其内敛的人,只是面前的是苏青宁他才愿意说几句温软好听的话。 要是换作旁人,除了正常的交流以外他定是半句都不会说。 只如今听到苏青宁窝在他怀中,这般真情表露,他也顿时受了影响,话多了起来,将人紧紧拥住,抵在她的鼻尖,无限深情地呼唤:“娘子!” 他声音本就好听,天生低沉带着磁性,平日里苏青宁跟他不对付的时候听着心就麻酥酥的,如今他这般在她耳边轻呼,苏青宁哪里还受得了,她揉了揉耳朵感慨道:“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沈昀没有听明白她这现代化的话,但却抓住了怀孕二字。 “娘子莫急,从第一次到现在,怀上检查出来也得两月用余……”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青宁的脸一下子红了,娇嗔着轻捶沈昀的胸膛。 “那娘子是何意?”沈昀看似是在问她,但其实已经在心里给这事儿定了性。 苏青宁听出沈昀是认定了她想要宝宝,不由得又是一阵笑骂。 苏青宁为转移话题抓着沈昀问了好一会儿有关他为自己的家人准备年节礼的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沈昀根本不止这一次为她的家人准备节礼。 而是在把她带离大包梁村之时就一直不间断地准备着节礼。 只是他是以女婿的身份在准备,所以苏大海才没有拿这事儿来问苏青宁,故而她便一直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苏青宁这次伤心忘记了此事,沈昀大概还是不会说出来。 “你真坏,明明做了也不告诉我。”苏青宁又喜又惊,扭着身子窝在沈昀怀里撒娇。 沈昀早被苏青宁这般动作弄得心头某处火热,就势把她往身体里一按凑近她道:“既然知道了,娘子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嗯,我该做什么?”苏青宁没听明白他的暗示。 沈昀瞧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茫然一片,忍不住薄唇勾起,低头攫住她的双纯,低声呢喃:“娘子什么都不用做,听话便是。” “啊……”苏青宁一脸蒙,然后身上又是一凉。 “啊……大人,你怎么又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才刚刚做了吧,他怎么这么…… 真是拿他没办法,亏她以为还觉得他是禁谷欠系的,谁知他是…… 苏青宁没来得及想完,人已经沉沦。 这边歇战,苏青宁累极睡下,沈昀却是精神奕奕地出门去,他照例在营地里转一圈巡视一番。 苏青宁小睡片刻起来,突然皱紧了鼻子,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好像什么东西被烧着了味道。 电光火石间,苏青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了她送过来的粮草,心里一惊,连忙翻身而起,套上衣衫,披风都来不及披就直接冲了出去。 在路上,她看到四周都静悄悄的,一点儿发现着火的痕迹都没有,她不禁有些奇怪了,难道大家都没有闻到味道吗? 苏青宁边想边往堆积粮草的地方跑去。 营地太大,她跑了好一会儿都没跑到,但她闻到的味道却越来越浓,她心里阵阵发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粮草发生问题。 她为了凑这些粮草也已经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库存都掏空了,要是再发生些什么问题重来一次,她可不敢保证还能顺利搞到粮草。 苏青宁越想越心慌,她到处看,想找个人来问问,但此时已是夜里,天气又冷,吃完了饭,大家都在营帐里歇息。 虽然到处都是营帐到处都是人,但苏青宁也不能随随便便拉开帐帘进去喊人,所以很是抑郁。 尽管心里不大好受,但苏青宁却是抱着一定要抢下粮草的心思,不停地奔跑,她一心要救下那些粮草。 这是这支大梁军队唯一的希望,也是沈昀打败松坦思仁的制胜法宝。 如果没有了它们,事情就会回到原点。 那样的话相信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苏青宁一心只顾赶紧跑过去看清楚情况,却不知她早就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她循着味道快要接近放置粮草的营帐时,突然间从前方的帐篷缝隙里跳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朝她攻击过来。 “啊……”苏青宁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闪,她下意识往后闪躲。 两人眼见着突如其来的袭击落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又扑身上前,这回苏青宁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好像已经完全看透了她会如何闪避,总能在她腾挪转移之前拦截住她。 “来人啦……”眼见着危机就在眼前,苏青宁也顾不得粮草被烧之事是不是真的了,她也没有了心情再求证,毕竟再耽搁下去,可能她要小命不保。 这两人再次对视后已经摸出了随身的匕首,他们是发了狠要拿她的性命了。 苏青宁连忙闪躲,嗓子里酝酿了一声大喊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就被一人跳到左侧在她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嘶……”苏青宁最是怕疼,这匕首又利,幸好她怕冷穿得厚,这才没有当场将她胳膊给她卸下来,不过也痛得够呛,她眼眶一下子热了,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清楚,这两人明显是来要她的命的,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也是白瞎,还不如留着力气好生对付他们。 而且看他们那么卖力地出手,苏青宁更加坚信她先前闻到的味道肯定是粮草被烧的传来的。 而这两人跳出来杀她便是想要阻拦她发现粮草之事,以免泄漏,引起大梁军队的警觉。 苏青宁想清楚这一茬,哪能让他们如愿,当下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躲避他们的击杀。 间或扬起袖子朝着他们撒一把药粉,她此时心急,又打不过他们,也不管袖管里撒出来的是什么药粉,反正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她相信她刚刚发出了动静,而沈昀回去后没有看到她也会循着痕迹找过来。 只要他来她就安全了! 想是这般想,但苏青宁此时面对的这两个人明显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们也是急了,对着她出手的时候越发显得狠辣,恨不得一击将她毙命。 苏青宁躲闪了好一会儿已经是极限了,她心里祈祷着沈昀赶快出来,快来救她,不然他们俩的婚事又可以不用办了。 苏青宁有些蒙,在这生命关头,她什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想起婚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自己都有些无语,然后心神恍惚,眼前又是银光一闪,尖利的匕首正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距离似乎只有一指之间。 苏青宁觉得自己避不开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像之前很多次遇险一样,这一次的匕首依然没有刺下来。 一阵风过,她闻到了熟悉的药草香味,心神一动,连忙睁开眼,沈昀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他身材挺拔如高山,身形修长如翠竹,面如冠玉,俊秀立体,仿佛神颀一般令人向往。 “大人。”苏青宁毫不犹豫地投入他怀中。 沈昀一脚踹开被他禁锢住的蒙面刺客,紧紧抱住她。 “大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呢?”沈昀的声音嗡嗡的有些不悦。 她知不知道他回到两人的营帐没有看到她,他的心里有多担心。 还没有来得及想她会去哪里,就听到杜三来报,粮草这边有动静,他想也不想一路狂奔过来。 幸好来得及在尖利的刀刃之下救下她,否则刚刚那一匕首过去,她脖颈上大动脉的血肯定要洒她一脸。 想想就心疼,沈昀将她按住,发泄性地在上面啃了一口,种下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 苏青宁被吸得又痛又痒,但她却不敢吭声,她知道她刚刚的行动太过冲动,这个男人生气了。 她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作为。 待到沈昀发泄完,苏青宁才指着粮草那边说他们想要烧掉粮草,让他赶紧派人过去。 沈昀瞪了她一眼:“就数你操心,杜三和杜九都过去了,火已经在扑了。” 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被扑灭了。 苏青宁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一口气刚松下去,她便感觉到好像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要倒下去。 好在沈昀拥着她,看她站不住了连忙弯腰打横将她抱起,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指着两个被按倒在地的刺客朝着赶过来的孟君翼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孟君翼点点头,朝苏青宁拱了拱手,他知道这回又是这个看着弱不经风的女子帮了他们! 第六百七十八章 打仗要攻心为上 苏青宁被沈昀抱着,却敢不忘关注身后的事情,瞧见沈昀直接对着孟君翼下了绝杀令,不由得小声提醒道: “大人不查查他们身后之人吗?” 沈昀摇头:“他们是吐番人无疑。刚刚刺杀你那人你还认识。” 苏青宁一怔,她攀住沈昀的脖颈,挣扎着要站起来,她想看看沈昀口中那个她认识的人。 沈昀看她执着于此,又见她养了一会儿精气神好一些了,便也没有拦着她,而是带她过去看已经被挑掉了黑色蒙面巾的人。 他们是一男一女。 男的苏青宁不认识,女的她的确认识。 她便是当初在京城郊外看到过的伺候松坦思仁的贴身婢女。 同时也是那个给赵可瑜下毒的人。 当时的事情很简单明了,赵可瑜中毒,而她使用的那些寝具便是这个松坦思仁身边的贴身婢女在做。 故而事情一出来,她便没有任何疑虑地成为了嫌疑犯。 苏青宁还记得那时她还想让沈昀去跟松坦思仁说把她带回大梁去处置。 但被沈昀拦下了,考虑到他们要将计就计,以便让赵可瑜摆脱松坦思仁的纠缠,便没有分出心思去对付她。 当然苏青宁那时没有坚持要处置她的原因是她认为松坦思仁既然那么喜欢可瑜,那么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企图毒杀她的人。 只可惜,到了现在,又再次看到她,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她还能作为松坦思仁受信任的人出任务,苏青宁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 看来松坦思仁对可瑜的心思也不过如此嘛。 苏青宁极为厌恶地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幺蛾子的吐番女人。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梗着脑袋,比谁都倔强。 “你叫什么?”苏青宁觉得她要死了,或许该给她个机会留下她的名字。 “格桑玛,大将军会来救我的,你们不能杀我。”格桑玛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他们不敢杀她。 苏青宁实在是不想看到她这副德性,于是十分恶劣地告诉她:“你想多了,你的大将军不会来救你了。” “不,不会的,大将军说过会救我,还说只要我成功了,就娶我作妻子。”格桑玛一脸坚定。 苏青宁的脸冷了下来,她前来冒险的动力算是找到了。 不过她再一次觉得自己错了。 看来松坦思仁对她也不过如此嘛。 当时没有处死她,大概是看她身手不错还有利用价值,如今她任务失败,人也已经落入大梁之手,苏青宁才不相信他那样识时务又阴险奸滑的人会为了她而冒险。 她在他们吐番已经算是死人了。 苏青宁心里想着,便故意把她她分析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魅惑,语气又低又飘,格桑玛一下子就听进去了,她一脸狠戾地说苏青宁在骗她。 “我与你说的可是实话。”苏青宁说着施施然地凑近她同情地看了她片刻后又道: “你不会以为当初你对可瑜下了手,他没有杀了你,对你是有感情吧,他不过是个利己主义者,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最大可能的发挥你的作用,这不就用上了吗。 想想要不是我们提前发现,你可就真的纵火成功,烧了我们的粮草。 这是多大的功劳,只可惜你注定成功不了,反而还要把命搭在这里。” “不,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大将军的人,他会救我的。” “别说他会不会救你,我也绝不会放过企图伤害我的好姐妹的人。” 苏青宁之前没有过问这个下毒手之人,并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她。 这不风水轮流转,有时候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就算她从未刻意寻找过这个作恶之人,但老天依然把她送到了她面前,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再错过,恐怕老天爷都不会再怜惜她了。 所以苏青宁在打击了格桑玛一波后,没再留恋,更没有劝说沈昀放过她,直接走人。 只是去的方向并不是她住的营帐,而是堆放粮草的地方。 她想看看粮草的损失大不大。 沈昀知道她的心思,没拦着她,只回过头来让孟君翼一定要处理好这两个人。 命是没有必要留着了,至于怎么杀随他的便,不过杀完了人之后一定要把头送回到吐番那儿去。 “好,本将正有此意。”孟君翼大喜。 行军打仗不比聚集斗殴,攻心为上。 就像吐番这一次打到他们大本营来烧粮草,想烧掉他们的粮草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示威,同时给所有大梁将士一种威压。 想想他们随随便便都能潜入大梁军营,把他们的粮草烧个精光,然后还能安然来回。 尽管孟君翼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要不是苏青宁发现示警,这些人此时应该已经得逞了,而且目测以他们的本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这事儿一旦成了,被有心人传出去,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失了粮草军心涣散自不用说,光是他们整这事儿就足以让他这个一军统帅脸上无光。 要知道他身为世代驻守边疆的孟家人,他自领兵以来,还未曾尝过败绩,说是常胜将军也不夸张。 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事情绝对过不去。 于他名声倒还是小事,只怕是要害苦了这十万将士。 好在及时止损! 思至此,孟君翼一颗心现在还在七上八下地跳着。 可以前期他心里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愤怒。 与沈昀说好后,待到他们夫妻俩一离开就立刻招来人用最严苛的刑将两人弄死,接着枭首,然后找了那轻身功夫好的跑一趟吐番的大营。 恰好杜三和杜九的轻功好,便当仁不让地领了趟差事。 两个人也不是吃素的,拎着两人的脑袋一个纵身就跃入了黑暗中。 到了吐番驻军大营,一合计想着既然来都来了,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两个人走这一趟了。 所以杜氏兄弟二人除了送去两人的首级以外,还给吐番大营送去了一把大火,没错儿,烧的正是吐番大军的军粮。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尚往来一向是大梁将士的处世之道。 沈昀与苏青宁本已经打算歇息了,但听到孟君翼在外面大笑着喊门。 沈昀只得披上披风走出来,迎面便看到了远处的大火,他心头一抖以为又是自家军营里出什么事了,但转眼看到了一脸兴奋得不得自己的孟君翼,很快意识到,这火绝对不可能是自家这边的,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谁放的火?” 孟君翼哈哈大笑着招了招手,杜三和杜九上前来低着头承认了,说他们去了一趟敌方军营,想着去都去了,再加上吐番人想烧就他们的军粮,他们也就干了。 沈昀笑着向孟君翼为他们请功。 “好说好说,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们记上一功,只是不知道这火能烧到什么时候,要把他们连营给烧完,咱们立刻点军启程,拔了他们的营地。” 沈昀沉默片刻道:“拔营倒是不必了,不过点兵却是迫在眉睫。” 孟君翼有些蒙,说难道现在他们真要打过去? “他们这把火烧的是他们的粮草,人的营地离得远,怕是烧不着甚,过去太冒险了。” 沈昀却道:“不是,再不拔营人就打过来了。” 他告诉孟君翼,他跟松坦思仁相处过,知道那人的性子,最是暴虐,他先前让人把他贴身小婢女的人头送过去就是想要激怒他。 人一旦发怒就容易失控,原本他还担心剂量不够,还想着再做些什么引得他失控。 如今却是足够了。 身为统兵的将领,没有比守不住军营的粮草更让人愤怒的了。 所以现在松坦思仁肯定是气怒交加,以他的脾性,他一定会赶着点兵打过来。 故而他们不能不做点什么,最好是埋伏起来,瓮中捉鳖。 “当真?”孟君翼眼睛发亮,象征性地问着。 沈昀道以他对松坦思仁的了解,他必会出兵。 沈昀的自信给了孟君翼勇气,他立刻让人击鼓集合,大家都是枕戈待旦的,一听到鼓声,一个个翻身而起,用最快地速度来到了校场集合。 一刻钟后,孟君翼已经点兵完毕,连各路人马埋伏和出击的方向都定好了。 苏青宁此时也已经穿戴好了,这里不能待了。 按照沈昀和孟君翼的意思,他们想要引君入瓮,此营地的人必须要清空,待到他们进入包围圈,然后再行出击。 算计着时辰,二十多里路,急行军要不了一个时辰,吐番军队就会杀到。 沈昀让杜三和杜九带着苏青宁往后撤,苏青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想留下。 “这个时候松坦思仁来势汹汹,咱们这边人手不足,我再把他们带走,岂不是削弱了咱们这边的力量,我还是留下,你放心我会自己躲起来。” 苏青宁试图说服。 她留下是另有打算,她想这场战争如果无法避免,那么她想避免下一场战争,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她,而她必须要留下才能找到他!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场大战的落幕 苏青宁选择留在这等危险之地,除了心中那个无法与外人说的事情以外,其中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沈昀的伤。 现在的沈昀看着活蹦乱跳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先前他的手臂却是被玉珠珠拿有毒的簪子伤过的。 虽然已经配得解药,但被簪子划开的伤口却煞是疼痛,而他又是一个不大会为自己着想的人,她少不得要从旁照顾着他一些。 不然那伤口还不知道要被他折腾成啥样子。 苏青宁是有些小拧巴的人,她的固执沈昀最清楚,所以当他发现她是决心要留下来的时候,便没有再挽留,只是叮嘱她战场之上,混乱无比,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能躲便躲。 话虽如此,其实沈昀心里知道这场战争打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松坦思仁率领着吐番军队行进至此正打算偷袭时,却发现大梁军队根本不在军营内。 他意识到出了问题,但此时数万兵马已经跋涉至此,断没有再往回撤的理由。 一则短时间之内回撤不便,二则容易造成军心不稳。 所以松坦思仁只能硬着头皮命令大军全速前进。 还让下面的人出去散播谣言,就说大梁军队怕了他们吐番军了,故而还没等到他们打到面前一个个地就想着逃跑了。 这话一出吐番人果然军心受到了鼓舞,一个两个的都激动异常,挥舞着拳头心心念念地说要把大梁军队打得片甲不留。 然后抢过烧光沿途的村庄。 松坦思仁满意地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们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细品,突然就听到四周涌出了震天的响声,那声音实在是太响了,震得人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挥舞着长枪大刀砍杀了上来。 有些吐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了大梁将士手底下的亡魂了。 而有些反应过来的,也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武器也被结果了。 当然其中也有反应快的,一听到异样的响声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第一时间拿起了武器冲杀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什么,就被英勇的大梁将士们给团团围住,接着便一阵阵不带感情的屠戮…… 这一仗打了大半天,苏青宁在白天的时候偶尔看了一眼,但场面太过于血腥,喊叫声也太让人难以忍受,所以她很快就受不住了。 她撤离了这个会让她夜半惊醒做噩梦的地方。 不过她坚持想要做的事情的自然不会放过。 她在天快要黑之时找到了沈昀,原本他已经穿上铠甲,打算亲自下场指挥战斗,但至此为止大梁将士已经稳稳地压制住了吐番军队,有孟君翼已经足够,根本无需他再下场。 “大人。”苏青宁唤了他一声,便被一身戎装的沈昀给惊艳到了。 他身量本就高挺,人又生得英俊,再加上这一身铠甲的武装,整个人更显得英勇无比。 苏青宁不错眼的瞧着,唤了他一声之后便没有了声响。 沈昀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苏青宁的额头:“娘子看甚?” “看你啊。”苏青宁是被沈昀调西惯了,再加上两人已经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当下她也是不再害羞,径直说出沈昀这身着装很是帅气好看,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这直白的夸赞威力也太足了,沈昀原本起心想要打趣苏青宁的,反而被她将了一军。 他上前拥住她看到她隐在眼角的担忧,温声道:“吓着了?” 苏青宁摇头说她怕倒是不怕,反正这场战争,大梁肯定会赢。 “哦,娘子为何这般说?”沈昀挑眉,虽然他与孟君翼一手策划了这场战争,同时他内心里对此战会胜利也十分有信心,但他却没有办法像苏青宁这般轻而易举地说出一定会赢的话来。 “呃,因为有大人和孟将军,你们这么厉害,总之这场战争一定会赢。”苏青宁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地想要岔过去。 好在沈昀听了她的解释后,也没再多问,不是他不好奇,他只是不想让苏青宁为难。 越与她亲近,沈昀越懂得与她的相处之道。 他爱的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故而在日常与她的相处中,他当然也不能以常理视之。 既然她不想深入地讨论,那么他便配合着她转移话题就是了。 “这场战争会赢,但大人有没有想这,以松坦思仁的为人,他后面肯定还是会不服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沈昀点头:“只有终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此话有理,所以这次就干脆将他全歼。” 沈昀与松坦思仁接触过那么几天,对他可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 打的主意也是将他弄死在这场战争中。 但无奈这人缩头乌龟还能藏,他已经从旁围观了很久,但始终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所以想要射杀他恐怕还有些难度。 苏青宁献计道:“两军对垒,咱们想要找到他并且杀了他不容易,但大人何不想想,如果是他们内部的人想要杀掉他,是不是会容易许多?”苏青宁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她尽量不再透露书里后续的剧情。 沈昀一听深以为然,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安插在吐番那里的细作都没有在松坦思仁身边,想要对他下手谈何容易。 再说了,将松坦思仁杀了,吐番人也未必会撤退,可能还会适得其反,让他们觉得自己到了绝境,继而奋起反抗,不是自己给自己工事吗? “那日见到的吉祥将军如何? 据我所知,松坦思仁为人好色自私,极功近利,与吐番朝内大臣们,甚至是与吐番可汗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苏青宁提醒道。 沈昀眯了眯眼睛心里很快将吉祥将军的模样过了一遍,再将他与松坦思仁之间的关系也一一在心里呈现出来,尤其是苏青宁所说的松坦思仁与吐番可汗那些事我。 他捋清楚后便笑了,在苏青宁嘴角边亲了一下,大赞:“好主意。” 苏青宁知道沈昀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想清楚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大人派人去办,如果有问题可以去找他身边两个新收的妾室烟儿和花我。” 苏青宁连怎么联系上吉祥将军的步骤都想好了。 沈昀瞧她一眼,为眼前这个女子思维的缜密而暗暗心惊。 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她再厉害也是他的娘子,以后会是他孩儿的娘亲,是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伴侣。 苏青宁不知道沈昀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她只是在催促着此事要办必须得抓紧时间,半点都不要滞后。 沈昀抱了抱她说此事他要亲自去办,以免军营中有吐番人的奸细,到时候泄了密出去,不仅成事无望,还会连累到吉祥将军。 苏青宁深觉有理,福身一礼便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战事暂时结束了。 但在这片山谷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血色的气息,闻着令人作呕,同时很容易就让她想到了白日里四下拼杀的那般场景。 苏青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裹紧了自己的衣衫,转头看去,却见沈昀已经把杜三和杜九派了出去。 这两个人办事极其靠谱,就不用她再操心分毫了。 一夜过去,孟君翼作为主将一大早就在校场上训话,大抵的意思就是表扬了昨日大梁将士们的英勇,以及告诉他们昨日一战,大家都被激起了血性,今日很有吐番人还要卷土重来,毕竟谁都不甘心失败。 当然如果他们不来,那也没关系,他照样也点齐兵将主动攻打他们。 沈昀站在台阶下听着,直到他讲完后,他才带着身后两个血乎乎的黑衣人上前小声告诉孟君翼松坦思仁已经死了,他手底下的将士都归吉祥将军接手。 而他已在一刻钟之前整顿军队回吐番了。 第六百八十章 当一切回到正轨 吉祥将军不仅带走了在那场战斗之中活下来的将士们,还把伤者和死者全都带走了。 同时还把先前沈昀带过去的大梁的舞伎们全都给他们送了回来。 虽然这里面已经有些被玩弄得不成样子了。 甚至有人根本就是躺在担架上抬回来的,看着好像奄奄一息似的。 当然这事儿是松坦思仁干的。 他的粮草被烧后气怒攻心,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捉拿到大梁人发泄,便将大梁送来的舞伎全都推出来送到了将士们的营帐中,任由他们肆意琳辱,折腾,差点活生生把她们的生机断绝。 好在吉祥将军及时出手,虽然身心都受到了伤害,但好在留了一条命下来。 众女看到沈昀也不敢有过的埋怨,只把头低着,然后深深地叹息一声,这就是命! 知道此事的苏青宁却不这么想。 这一切首先就要怪松坦思仁,其实就是那些提议把她们送出来的人。 只因她不信命。 她不认为,这些女子天生就应该承受这些痛苦,原本她们生得貌美,可以过上平和幸福的日子,却因为此事被弄得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是可悲可叹。 苏青宁远远地看着,沈昀在说了松坦思仁已死的消息,以及吐番军队此时的动向后,孟君翼大声地跟校场的将士们宣布了。 众人顿时激动起来,有人兴奋地举起手里的长枪,表示暂时不用打仗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将士的心声,里面却还有一群正在起哄的人,他们大声道既然吐番人已经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那么这个时候正是他们主动出击的时候,正好将他们一把拿下,以报上次被他们打进国门之仇。 “肃静!”孟君翼嗓门大,厉喝一声,全身威严释放而出,一下子就将下面即将乱起来的场面给镇住了。 接下来苏青宁便见证到了大梁这位未来会声名赫赫的守边大将的风采。 他口才极好,又有威严,三两句话就将局势全都把控住,然后下达死令,所有人退回先前驻扎的营地,任何人没有令牌不得随意出入军营,违者军法从事。 下面的训话还在进行,沈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受伤的杜三和杜九离开了。 苏青宁看到他们三人的身影连忙追上去,进到简易帐篷里面帮着沈昀替两人治伤。 “怎么伤得这么重?”苏青宁看着杜三手臂上那尖利的三角带倒刺的箭尖,四周的皮肉被勾得外翻,鲜红里带着乌黑,看着顿时觉得头疼。 不过好在上次在峡谷县里,苏青宁照顾过很多在地动中受伤,还有得疫症的病人,故而看到这样的伤势,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好歹也能正常处理。 处理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人的伤口包扎好。 二人谢过离开,苏青宁沉默地看着沈昀。 “想问什么便问。”沈昀虽然看不穿苏青宁心里的念头,但对于她的性子却是很了解,尤其是这些微表情,只要她的眼神微动,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呢。 “大人,吐番大败,为何不乘胜追击?”苏青宁明明是在问沈昀问题,但却用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期间没有疑惑,只有紧张,可见她并不是真的仅仅只关心这回事。 苏青宁更加在乎的其实沈昀和孟君翼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后续的处理方式。 沈昀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你希望如何?” 苏青宁表现出来极度的关心,沈昀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弄死松坦思仁其实跟苏青宁有很大的联系。 要不是她出的主意,精准地拉拢了早就对松坦思仁不满的吉祥将军,两军对战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落下帷幕。 不过他好奇的是他家这平日里看着迷糊的小娘子是如何知道吉祥将军是可以拉拢的? 事实上沈昀也曾经打过这个主意,毕竟报仇归报仇,但更多的他还是想要为军中将士争取一些有利的事情。 能够兵不血刃自然最好,谁也不希望有人流血牺牲。 所以他也曾经动过想要拉拢吉祥将军的心思,而且他也曾试着跟他接触过。 但他那人虽然表面上看似大大喇喇,好像没有心眼一般。 但其实他城府绝对比松坦思仁更深,不过他到底更加仁慈一些。 这样来打比方,松坦思仁像一头野兽,本来就兽性未抿,一旦惹怒了,就兽姓大发,谁的脸面都不顾。 而吉祥将军更像一个普通的人。 他具有人性,能够客观地考虑问题,也知道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做什么样的决定。 但就算沈昀对他有着很清醒的了解,也能看出他隐藏在心中对松坦思仁强烈的不满,但他依然没有把握能够让他愤起对付松坦思仁。 可苏青宁却做到了。 当然她这次是不走寻常路的,因为她直接派人找到了被她送过去的烟儿花儿姐妹。 通过她们两人当媒介,从而搭上了吉祥将军的门路,然后便做到了联合吉祥将军一起里应外合对抗松坦思仁,从而终于结束了这场大战。 苏青宁沉默片刻,她意识到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如果她想要从沈昀这里掏出她想知道的事,就得把她为什么会笃定吉祥将军会反水松坦思仁的事儿说出来了。 她道:“大人你信吗,我早在京城城郊时,就知道吉祥将军与松坦思仁不合。 他当时可是知道烟儿和花儿在帮我们,但他并没有管,甚至还纵容帮助她们。 他有做这种事情的勇气,所以我相信他也可以有勇气做更大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苏青宁自己想出来的话,事实上就是她想起了她看过的这个小说里提到过的一个剧情。 那就是松坦思仁最后是死在吉祥将军的手里。 当然书里没有提到他是跟谁合作的,但很明显他受到了吐番可汗的召唤。 也就是说想要弄死松坦思仁那个恶棍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些大梁人。 就连他们吐番内部也有好些人都不喜欢甚至仇视恶劣又不懂收敛的松坦思仁。 故而他的死是一场必然,不管死在谁人手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青宁是完全答和了书里的剧情,当然这事在做之前,其实她也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所幸她赌成功了。 但是这些话没有一句适合沈昀听的。 苏青宁总不能告诉他你们这些人其实都是我看小说里的人物,你们对于我而言都不是真实的,之所以能够说服吉祥将军是因为剧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不管怎么样,苏青宁都不敢说出半个字,否则她不知道会引发出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沈昀的话她又不能不回答。 苏青宁心里十分复杂,她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却又不忍心欺骗她,一时之间,纵使她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想说?”沈昀握住她的手,低头察看她手掌的纹路。 苏青宁有些局促不安地想要抽出来,却被沈昀紧紧地握住了。 “罢了,我知道你有秘密,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对于沈昀的体贴,苏青宁有些惊讶。 这完全不像以往的他,但让她更加喜欢了。 “行了,吐番的事情告诉你又何妨。皇上已经知晓此次大战,已经派人送信,不想跟吐番继续开战。” 倒不是昭平帝胆小,而是如今的大梁内部也是内忧外患,问题多多,国库财政不允许继续打下去。 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与大梁这么久以来秉持的休养生息之策不符。 先前是被迫加入战局,如今赢了,而且吐番可汗那边也派出人放出风声愿意和谈。 所以两国接下来的走向依然是和谈。 这次再不是跟松坦思仁之流谈,而是吐番可汗当面。 闻言,苏青宁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儿在历经一番磨难后终于又跟小说里的剧情对上号了。 太好了,她很担心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有些事情的走向,从而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 好在小事虽有更改,但大的历史事迹却还是在其轨迹上行走的。 大事解决了,大方向也有了,接下来便是一些收尾工作。 而此时已经是二月初一了,别说是除夕了,就连元宵节都过了大半个月了。 苏青宁想到距离此地不远的君山县城,她突然没来由得想念起家人来。 她将此想法与沈昀说了,沈昀有些犹豫,他想要劝说她再等一段时间,他会陪着她一起回去。 但见苏青宁面容郁郁,平日里做什么都生不出兴趣来,便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太想家了。 为了不让她失望,他只好同意。 让已经养好了伤的杜三和杜九陪她一起回去。 “不用了,战事已平,这一路上很太平。”苏青宁想着沈昀这次出来就只带了他们俩出来,他这要是把两人全都给了她,他自己就没有人了。 但沈昀说如果她不带着人走,那他就不让她回去了。 苏青宁一听,回肯定是要回的,必须要回,便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说到最后,苏青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悄悄瞥了一眼沈昀,粉唇微张,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问。 第六百八十一章 深情别离叶归根 一灯如豆,营帐内两人两两相对,女子柔婉,男子温雅,和着不断跳动的烛光,在帐中投下两个大大的虚影。 两人离得很近,角度将他们放大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 沈昀看了一眼两人投印在帐篷上的影子,嘴角擒着一抹淡笑,抬手将人拉进怀中,不由分说先青吻了一阵,然后捧着她的下巴道:“等我,和谈之事应不超过半月,乖乖地在葡萄庄等着我。”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她嗔怪地瞪了一眼沈昀,撒娇道:“你咋知道我想问这事儿。” 事实上,她刚刚有些犹豫着问不出来的话就是沈昀会不会陪她一起回去。 但她也不是糊涂的,想想沈昀既然接到了京城来的旨意,那么他定是身负重任,肯定没有时间陪她一道回去。 所以这事儿她是不奢求的,但想想他那边要是事情办完了,是不是会去找她? 但一向大胆的她,却也莫名害羞了起来,有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了,却愣是问不出来。 不过好在沈昀是个灵透的,自己不问他竟然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苏青宁欣喜之余,也忍不住放开了自己,双手攀上沈昀的脖颈,倒在他怀中。 原来与一个人相爱,并且心心相印的感觉这么好。 她忍不住紧紧靠在沈昀怀中,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他强用力的心跳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时刻。 沈昀反手抱住她,脸上俱是宠溺。 温柔的情愫像是阵阵涟漪,荡漾开来,一点一点地侵入二人的心湖,慢慢地与其融合起来。 二月初三,苏青宁的马车从峡谷县城启程。 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竟然涌上了很多前来送行的百姓。 这里面有很多都曾经受过苏青宁的照顾。 他们听说苏青宁要离开,自发地赶来送行,一个个都说舍不得。 有的妇人甚至还抹起了眼泪,短短一个月的相处,苏青宁温婉可人,有亲和力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深得大家的喜爱。 苏青宁从马车上下来,跟大家挥手致谢,然后道别,苏青宁寄语,以后他们的日子会随着两国和平的到来而变得越来越好。 面前是一片详和之气,但在某个老城墙底下,却有一片阴郁之气正笼罩在那里。 玉珠珠跟在自家兄长身后,脸都气得扭曲了。 “珠珠,你现在是怎么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玉流轩看着自家妹子因为嫉妒,或者什么别的情绪而使得她整张脸都变得别扭了,他不由得说出了以上那番话。 却不想这番话引得玉珠珠差点当场暴走,她红着眼睛瞪着自家兄长,一脸控诉: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不是昀哥哥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了?” 玉珠珠一边说一边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得够够的了。 “呜呜呜,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以前一个个都夸我,现在有了她了,我就面目可憎了,我就不是从前的玉珠珠了?” 玉珠珠哭得伤心,一时之间上气不接下气的,瞧得玉流轩都吓到了,连忙搂着她的肩膀,轻拍她的背小声哄着她。 “珠珠你瞎说什么了,你怎么样都是我玉家嫡出的大小姐。 你跟那些不相关的人比甚比?” 玉流轩有些心疼自家妹子,但作为一个标准的直男,他实在是搞不懂她在哭什么。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难道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 尽管心里有着这样的吐槽,但怕被自家妹子眼泪淹没的玉流轩并没有说出口。 他意图安抚她:“他们之间那成亲不过是无媒苟合而已,等回了京城,大哥就用这次的功劳给你换一个赐婚来。” 玉流轩咬牙,他还就不信了,这沈昀本事大的连皇上的话都敢不听。 玉珠珠眼中带泪,震惊而又惊喜地看着玉流轩。 “大哥……你,你真的愿意?” 玉流轩无奈地连连应声:“愿意,愿意,只要我妹子这会儿笑一笑,我做甚都愿意。” 玉珠珠想笑,但眼泪还挂在眼眶里,不由得有些别扭地捏着衣袖躲到一边去了。 “哎呀,好了,好了,那个女人都走远了,咱们快回去吧。”玉流轩瞧着沈昀好像都要看过来了,连忙拉着她走了。 巴蜀之地,向来都是钟灵毓秀的天府之地。 苏青宁的老家大包梁村便位于这里。 经过三日的奔走,苏青宁终于赶在二月初七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 坐在马车里,行走在官道上,苏青宁心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雀跃和兴奋。 她回家了,她终于回家了! 她觉得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直接让三丫把车帘给挑起来,用铜钩给挂起来了,探出大半的身子凑在外面查看。 “小姐,这样你会着凉的。”三丫一脸担忧地想要去拉苏青宁。 她之前被苏青宁留在了宁州府,一直不在苏青宁身边,后来是苏青宁要回来了,沈昀才派人把她接过来,陪着她一块儿回大包梁村。 “不要,我不冷,在西疆太冷了,回到这里还好,所以说还是我们家乡好,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不会太热。” 这话三丫没法子反驳,因为自家主子说得很对。 巴蜀之地的天气比起西疆,比起京城来说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如今春风徐徐,像她这种习武之人穿一件打单的衣衫都不觉得冷了。 只是考虑到自家主子一向惧寒,她才出声提醒,眼下见她这般坚持,还有眼中对见到久违的家乡的依恋之情让三丫嘴里的话一时之间竟然吐不出来。 她笑笑,主动把帘帐掀得更开了,方便苏青宁打量官道上的景象。 “快要到了,快要到了,你瞧,我都看到我家庄子的屋顶了,红红的瓦,灰白的墙。” 苏青宁指着远处一间庄园大声叫着。 归心似箭,不过如此了。 很快,马车终于停在了葡萄庄门口。 苏青宁拒绝了杜三要去敲开院门,直接将马车赶进院子里的请求,而是跳下马车,站在自家在庄子外面开的铺子面前认真地打量着。 这铺子似乎几年如一日,跟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 依然做着卖杂货,卖烧烤,卖羊肉汤,卖他们村里出品的稀罕玩意儿的生意。 因为她打着想要给自己的家人一个意外惊喜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提前通知谁。 再加上这方地界是通往巴蜀之地和外界的交通要道。 原本赶着马车南来北往的客人就多,故而她的到来在这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讨价还价的……热闹非凡。 苏青宁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去到了京城的正大街上。 热闹是相同的热闹,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她熟悉的乡音。 “哎,不能再少了,已经黑相因了。” “你看到加点噻,这个价卖出切,我们东家怕是要罚我了。” 苏青宁突然间有一瞬间想到了那一句:乡音无改鬓毛衰。 当然她两鬓倒是没有衰弱,容颜也没有更改,她只是心累了,老了,经历了太多不平凡的事,感觉走不动了。 所以她这样的人还是适合小富即安的日子,闯荡江湖什么的不适合她。 苏青宁站在原地感慨了好一会儿,有人以为她是在原地排除买羊肉汤的,但见她一直站在原地连动都不动,完全耽搁了他们后面的人排除。 这才有人耐不住性子催促她:“哎,你买不买,不买上别处发愣切,挡我们排除了。” 苏青宁悄然清醒,看了一眼身后排起的长龙,哂然一笑,转身走向紧闭的院门。 而此时一直在忙碌着的葡萄庄的下人们终于注意到她了。 铁柱当下就惊喜地唤了她:“小姐,是小姐,东家小姐回来了,快,快去老宅里通知老爷太太。” 苏青宁一听这话,这才知晓原来她爹娘竟然在老宅里,她想也不想按下铁柱的话头拔腿就往老宅里去。 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故意,她一进村里的桥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老熟人,一个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第六百八十二章 得意洋洋的小人 那人在桥的那头,他似乎早就预知了苏青宁会来,站在桥东头像是故意在等着她一般。 苏青宁敏然觉得不妥,她第一时间就想逃离这里,但想想她的父母家人都在那边,她要是不去,他们可能就会有麻烦。 她思忖着,看了一眼身后隐藏在草丛里不露痕迹的杜三和杜九,心里定了定,跟身边的三丫使了一个眼色,大着胆子往那边走。 那人也就是丁文山,他双手交握在身前定定地看着从远处朝他走过来的苏青宁,他的脸上缓缓升腾而起一抹笑容,那笑阴险冷厉。 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被人盯了一般,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走近他苏青宁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径直往前走,果不其然,丁文山往前一步伸手拦住她。 “真巧,你居然回来了。” 苏青宁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回了一句:“你也在,这个时候丁主事不是应该在西疆赈灾吗?” 苏青宁还记得峡谷县赈灾的时候就是丁文山去的,结果赈灾款就出了大问题。 不过此事她才不想操心,反正沈昀自己处理好了。 丁文山突然间笑了,只是那笑是皮笑肉不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青宁别过脸去有心想要怼他一句,想想算了,跟这人硬扛没有什么必要。 他就是个疯子! “拖沈大人的福,这赈灾的差使早就没有了着落。”丁文山黑着脸看着苏青宁。 在他心里她跟沈昀就是一伙的,她明知道自己的差使丢了还这样问肯定是故意要看他的笑话。 他心里十分不忿,看关苏青宁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想要做一些一直以来都想对苏青宁做的事,只是从前他慑于陶华宁和沈昀的威信,心动了无数次,却一次也没有实践过。 这一次她独自回村里来,又正好碰上他在这里,那么他要是不做些什么都感觉对不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丁文山喉咙一滚,口干舌燥起来。 他紧盯着苏青宁,看向她的身后,这里除了她一个人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人了。 他缓缓走向苏青宁,一步一步逼近。 “青宁妹子,你可知道这么几年我心里一直有你。”丁文山假惺惺地说着话想要分散苏青宁的注意力。 可他哪知道,苏青宁对他一直都有着极强的提防心,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苏青宁心里一直都在打着鼓。 今日的丁文山在她看来尤其不正确,不过不管怎么样,看到他她都需要格外提防。 他这人跟着二皇子他们干了太多的坏事了, 可以说他早就已经从骨子烂掉了,没有任何拯救的可能。 如果他敢对她下手,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苏青宁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深呼吸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文山,见他原本起了心思,但现在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一下子又将心思放下了,她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丁文山按捺不住,他继续走近苏青宁,伸出手,竟然试图抚摸苏青宁的脸颊,吓得她连想都不想直接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啊……”丁文山惊了一跳,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苏青宁,她刚刚做了什么? 打他? “你打我?”他被苏青宁一巴掌打蒙了,惊疑犹豫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被苏青宁打了。 苏青宁冷笑一声:“丁文山,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吗,我要是你,我一定不敢像你一样到处晃悠,而应该赶紧地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在我这里耀武扬威,试图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哼,免得什么时候把命丢了都不知道。” 苏青宁这是忍无可忍了,而且她突然想到丁文山的恶劣,她有些担心她的家人了。 毕竟这个男人可能已经被沈昀逼疯了,这个时候他说不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躲,就赈灾那点子事,你以为二殿下会摆不平吗? 实话告诉你,现在的京城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京城了……” 丁文山的话成功地让苏青宁的心紧缩了一下,她皱眉看着丁文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说的可能是实话。 因为沈昀实际上早就把搜集到二皇子私底下指使丁文山动用赈灾银的证据上交到了京城。 但此事据此时已经两个多月,可以说从上一年的年尾已经到了次年的年头。 但这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似的,上面也没有发下什么通告,而且据沈昀所说京城那边暂时也没有消息传来。 其实他也隐隐在猜测京城好像出事了。 只是那里毕竟是京城,是大梁的心脏之地,亦是皇帝经营得最为稳固的地方。 要是从那里开始出事,那么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也许连天下都要换一个。 不过这事儿太大了,沈昀都操心不了,苏青宁更不能承担什么,她只是顺着这事儿推论一番。 从丁文山脸上的短时间神色,她看得出来,他没有在撒谎。 丁文山是一个多么官迷的人,他奋斗一生都在为头上那顶乌纱帽奔波,为了戴上它,他可以说舍弃了原则,没有任何可信度而言。 他整个人黑化了! 苏青宁心里揪得紧紧的,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丁文山等在这里,可能是他早就在沈昀的身边,或者是在西疆安排了眼线,他知道她要回家里来,所以等在这里。 如果这事儿不是巧合,那么丁文山的消息渠道已经十分吓人,苏青宁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范围,她下意识地往四下打瞧。 她想知道这里除了丁文山一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 “哈哈哈,你也知道怕了?从你们在这条道上蒙着麻袋打我第一次起,我就发过誓言,迟早有一天我要讨回我曾经受到过的屈辱。” 苏青宁心里完全沉下去了。 糟了,看来丁文山果真已经掌握了一些权力,不然他不会嚣张到如斯地步。 “你什么意思?”苏青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现在心里有些发虚,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丁文山如果真的拥有了实力,那么他也不会因为她害怕就停手。 可能她表现出来了害怕,还更加会引得他这个变太兴奋起来。 苏青宁抿着唇想要套取更多的信息,最好是将京城现在在谁手里的事情好生打探一番。 “你不必再琢磨别的,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老宅里那些家人都被我送走了……” “什么……丁文山,你个狗日的你想做什么?”苏青宁一听一下子激动起来了,先前想过的要沉着冷静地应对,现在完全做不到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家人出事。 “祸不及家人,你这狗东西怎么就这么没品呢?”苏青宁知道了真相,已经完全失去了跟他继续打哈哈地心思,张口就是大骂。 这操蛋的狗屁玩意儿,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做人做事完全没有下限。 “哈哈哈,急了,你急啦,你不是一向都沉稳有度,冷静自持的吗,哈哈哈……” “你把我爹娘带到哪里去了?”苏青宁想到先前铁柱说的话,既然前不久才看到过她爹娘,那么丁文山应该也把他们送不到哪里去,毕竟时间上来不及。 “哈哈哈,爹娘,看来你就只关心他们几个人呀,还是你的好堂妹出的主意好,我本想抓了你所有的族人,她倒是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命,坚持让我放了他们。 现在看来,她说的的确没错。”丁文山在那里乐不可支,他为自己赌对了而高兴着。 苏青宁冲上前,举起手就要一巴掌下去,结果,手刚举起,还没有打下去,就听到一阵破空之声,她下意识抬眼去看,只见迎面躲来一支利箭,直朝着她的手掌钉来。 苏青宁吓了一跳,下意识放下,躲过那精准的利箭,同时双腿不睡觉地倒退三步,她惊魂甫定地看着丁文山,眼中写满惊恐。 第六百八十三章 他是否真心待我 苏青宁再度打量四周,这一次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直接着眼睛,竖着耳朵去听。 听到了,在她的正前方埋伏了至少有十个人。 刚刚那利箭便是从其中一个人手里射出来的。 她意识到丁文山这一次的确打的不是没有把握的仗——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怕了嗦?”丁文山看着苏青宁闭上眼睛,以为她吓得不敢睁眼了,连忙调笑。 苏青宁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大声责骂:“你一个乱臣贼子,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 “哈哈哈,乱臣贼子,谁说我们是乱臣贼子,这天下,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等到二殿下荣登大宝之时,自然有的是史官会为他鸣冤清洗,这一点恐怕就不劳你一介女流操心了。”丁文山脸皮厚的跟城墙都能比的,对于苏青宁这么一点小小的责骂如何会放在心里? “好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苏青宁冷冷地看着丁文山,话都聊到这里了,大家也就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难道青宁妹妹还看不出来吗?我是来接你回京城享福的。” 苏青宁眼睛一眯,沉声道:“享福?我这个人出身低微,不适合享福,最好就只是住在这等乡下小地方里小富即安,大福是享不了的。”苏青宁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看着丁文山 她倒想要知道知道丁文山等在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她可不相信他嘴里那套什么要带她去享福的说辞。 他或许是曾经对她有些心思,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也永远都是最好的。 但苏青宁还是不认为丁文山会是一个色利智昏之人。 他贪财好色不假,却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失去他想要做大官的志向。 如果局势地真的如丁文山所说,那么现在的京城就是风声鹤唳,丁文山作为二皇子的得力助手,不可能更不会因此而放弃到手的好处。 只带了十多个人,远赴此处只为带走她享福。 呸,享他全家的福! 苏青宁满脸不屑的模样引得丁文山又是一阵大笑,他揉着拳头说她还是那么聪明,他也知道他这些事情是瞒不过她的,他也没想瞒着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其实可以好好沟通的。 毕竟之前他们曾经有过那么要好的时刻,他一直都有把她放在心上,从前是,现在是,她是他最爱的女人。 丁文山用的是他自以为很温柔很魅惑的声音对着苏青宁的耳边说的,却不想苏青宁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被恶心得不行了。 她躲开他的靠近,一脸无语地盯着他。 “丁大人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的,那就把我的家人还给我。”苏青宁一点儿也不想听他说那些烦人的话。 “哈哈哈,放过他们,你当我傻吗,我要是放过了他们,你还会站在这里听我说这些话吗?” 对于这一点,苏青宁不得不承认,丁文山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说得很对,要不是鉴于她的家人被丁文山控制住了,她早就给他一拳头,将他放倒了事。 “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他们?”苏青宁不想顺着丁文山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直奔主题,顺带着打探一下他真正的底牌是什么意思。 丁文山被苏青宁的直接弄得有些没脾气,他咧了咧嘴道: “很简单,你去杀掉沈昀。或者让他们投降。” “呵呵,丁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吗?”苏青宁笑了。 丁文山很不满意她的态度,不悦地看着她。 苏青宁见状突然间抬手,丁文山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抵挡住她。 苏青宁暗自发力用力甩开他的禁锢,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道:“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结果呢?对于我的靠近你是如此的戒备。 你想想看沈昀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过是喜欢我的脸,你以为他对我就会有多真心吗?” 苏青宁试图让丁文山相信她与沈昀之间没有真爱,只有粗浅的交流。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你这张脸也不知道为啥子,让人看着就觉得喜欢,就想跟你做些……”丁文山边说边靠近苏青宁,停在她的耳边,用力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啧啧,真香,真香,人说温香软玉,真想试试抱着你会是啥子样的感觉……” “闭嘴,丁文山,你够了啊,你敢对我做任何事情,我……”苏青宁退后一步冷声警告他。 “你放心,二皇子特意交代过,让你去对付沈昀,不让我对你下手。”丁文山悻悻地退后。 苏青宁闻言心中渐定,她就说像丁文山这种变太,小人得志他还不得上天,此时却只是等着她用言语调戏一番,这不太像他的风格。 原来是他上头那一位早就有过交待。 她想了想道:“把我家人放了,我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 “哈哈哈,青宁妹妹,你当我傻了,我把你家人放了,再把你放回沈昀身边,你还会为我们做事吗?” 苏青宁白了他一眼:“我当然不会,我特么活够了,我敢对沈昀下手,他有多狠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咋个会不清楚,要不是他逼我们,我们何至于现在就起事,明明我们可以准备得更充分的,可惜了……” 苏青宁敏锐地发现这其中好像还有着很多的故事。 而且看丁文山这样定是吃了沈昀不少苦头。 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只是为了不刺激到丁文山,她没敢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看得出来是谁真心对你好了。”丁文山见苏青宁盯着他看,似真似假地说了一句。 苏青宁当场就想吐了。 “啥子,你说啥子?”她气得连村里这边的口音都冒了出来。 丁文山以为她没有听懂,还十分好心地上前为她解释了一通。 “如果沈昀肯为你交出他手里搜集到的证据,并且愿意在皇上面前替二殿下做证的话,说明他心里有你。 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我看他不会。” 苏青宁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合着这狗东西是想套路她。 当她傻吗? 谁好谁坏分不清? 现在她心里门清,且先不管沈昀心里到底有没有她,首先一个事,不管怎么样,沈昀都不可能做出丁文山这样的事情来。 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就绑架她的家人,然后威胁她做某件事情。 曾经在苏青宁对沈昀有偏见时怀疑过他很多次,总觉得他会对她的家人下手。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 一直以来,他都在保护着她的家人,就算她当时被仇恨蒙蔽,想要报复抢他生意的时候,他也从未起过要动她家人的心思 所以不说别的,单指这一点,丁文山就输得够够的了,他居然还想跟沈昀相提并论。 哎,这人哪就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不是苏青宁说,丁文山连沈昀的一根手指尖都比不上。 思想境界和道德品行没有一点比得上! 不过心里想归想,苏青宁却是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当着丁文山的面明确的表示出来。 这个狗东西急了是绝对会跳墙的。 她决定先顺着他把事情答应下来,以免他真的对她的家人动手。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考虑一下。”苏青宁没敢答应得太快,那样显得她太假了。 丁文山只是坏,又不蠢,她若是前一刻还在生气,后一刻就答应得如此爽快了,那他定会怀疑她的用心,如此便不妙了。 丁文山果然如同苏青宁所想,见她这般,便有些上当的感觉,他凑近她继续说服:“你这回就听我的,一定没错,就试试他的真心,你也没啥子损失。” 苏青宁皱眉:“谁说我没有损失,他要是不愿意救我爹娘和弟弟怎么办?” “那,那我就放了他们,你跟我。”丁文山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其实认真追究起来也不算撒谎,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么想的。 他心里终究是喜欢苏青宁的,对于她有一种得不到却偏偏要骚动的情绪。 他喜欢她是真心的,只是这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杂念,才会导致他对她的这份感情显得过分流于纸面了。 但是如今丁文山却忍不住想一想,如果沈昀不愿意为了苏青宁而放弃一些东西的话,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也许会是一个好机会。 他趁机进言:“所以你想想这事儿,如果他愿意为你放弃那些东西,那么他对你就是真心的。 如果他不愿意,说明他对你也不过如此,如今你便会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你着想的。” 丁文山自认为他说的话很具有诱惑力,苏青宁抿着唇思考了很久,然后艰难地点头道: “我还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待我!” 第六百八十四章 猪狗不如丁文山 看见苏青宁点头,丁文山心里掠过一阵雀跃。 他就知道他的口才极好,一定能够说服苏青宁接受他的揭底。 这事儿,只要敲定了,那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赢的那个人。 不管沈昀会不会为了苏青宁放弃自己手里握着的筹码,他都将赢得他想要的这个女人。 他低下头掩住发自内心的冷笑。 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起来。 “所以青宁妹妹你打算怎么做?” 苏青宁全程都在紧盯着他看,他脸上那些自以为是的笑容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早就已经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当下她也是不动声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着道: “我为了尽早见到我的爹娘和弟弟,一路上都在赶路。 紧赶慢赶的,也没见着他们,现在我想先看看他们。” 丁文山摇头说不行。 苏青宁不干了:“我都已经答应会为你做事了,你怎么还这样。 总之我不管,我与你没有什么交情,我之所以愿意对付他,全是因为我的家人,你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我很难说服自己帮你。 兴许我爹娘他们根本就不在你手上,他们只是去于家村走亲戚去了。” “哈哈哈,走亲戚,怎么可能?人就在我们手上,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在村里走走问问,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他们。”丁文山笑得十分豪放。 苏青宁皱了皱眉头,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丁文山能够如此自信地走到她面前来告诉她这件事情,说明她的家人肯定是落在他手里了。 她只是不想这么快就被他们控制住,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想在村里走一走,也许会打听到什么。 同时她也的确想要看一看她的爹娘和弟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我自然会去找的。”苏青宁说完转身离开。 丁文山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 在他的身后有黑衣人跳了出来,径直想要追上去,却被丁文山拦住了。 “你放了她?殿下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来人显然并不是他的手下,对他说话很是不客气。 “黄大人,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二殿下在我们出京的时候好像叮嘱过让你在大包梁村的事情都听我的安排。” “哼,我看你是色令智昏,看到那小妞长得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黄大人慎言,在下对二殿下一片赤诚,为了殿下的大业,从未存过半分私心,更不敢因为区区一个女子就忘记自己的使命。”丁文山回答得十分认真。 好像生怕那人的话会传到二皇子那里影响了他对自己的观感,所以忙不迭地解释。 被称作黄大人的人扭过脸去冷笑一声说那么接下来他就看看他的,看他到底能不能把这事儿给平了。 丁文山说让他相信他,他肯定行。 “苏青宁对于家人一向看重,她再怎么四处奔波,也断然不会抛弃她的家人独自离开。 更何况,二殿下的意思不是还要利用她对付沈昀吗? 要是现在就不信任她,那后面的事情可没法子弄。” 黄大人一想也是,他们的目的就是抓住苏青宁的家人,然后以此为威胁让她重回沈昀的身边,然后为他们做事。 终归还是要将她放回去的,与其那个时候去担心她是否忠诚,倒不如现在就看看她对于被抓的家人是否有感情。 苏青宁这边倒是没有令他们失望。 她离开丁文山之后立马先去了老宅。 但她那祖父、祖母一行人很明显是被丁文山提前吓了一通。 看到她来了,一个两个的都在往外面打瞧,第一反应竟是想要将她赶出家门去。 还是中了秀才的四叔有些眼力见,瞧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别人,连忙冲出来将她拉进院子里,将他们家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苏青宁听得直拧眉:“也就是说我爹娘和弟弟都被抓了?” “没有,你弟弟已经被你爹送到于家村去了,现下由你表兄于家安兄弟俩带着的。 我们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没有在丁文山那龟儿子手里,应该就是安全的。” 闻言,苏青宁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那弱小的幼弟没有被抓,不然她就该担心会不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太好了,谢谢四叔。”苏青宁福身道谢。 苏老三回过神来这才认真地打量她。 他家这个小侄女跟从前的她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长高了,脸也长开了,要不是她一来就唤他四叔,还笑得那么熟悉,他铁定以为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要不是现在在自己家里,走到大街之上,她就算是迎面朝着他走过来,他也定是不敢与她打招呼的,生怕认错了人。 在苏老三出面之后,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他们看苏青宁身后没有跟着丁文山的人,以为她是偷着回来的,那些人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个个的也都敢上前来了。 “青宁?”二婶周氏上前仔细打量苏青宁,她看着她的时候也跟苏老三一般,第一反应是认不出来了。 再仔细看,方能从她这张长开变得清秀好看的脸庞上找到一些苏青宁从前的影子。 她想朝着苏青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又有些不敢的样子,手伸在半空中,迟疑犹豫了很久,还是苏青宁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二婶。” “青宁,青宁,真的是你,你,你快去救救你爹娘,他们被丁家那个狗东西抓走了,还有你自己也赶快身起来,他们说连你都要抓。” 苏青宁听着周氏这久违关心的话语,心里暖暖的。 但在转头看到钱氏那张惊恐又不失憎恨的脸时,她的心里一滞,很有些不舒服。 看来她的这位继祖母对于她的到来很是不爽呀! “你,你快走,你们家的事情不要沾染到我们了。快些走。”钱氏果然出言驱赶。 她这两天真是被丁文山那伙人给吓坏了。 幸好丁文山那家伙知道苏青宁跟他们家人的关系不太好,这才没有为难他们,不然的话,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去了。 所以为了自保,钱氏一心想要赶走苏青宁,千万千万不能让她连累到他们。 “哎,祖母,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过来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安好,何至于此。”苏青宁扭过脸去,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 “你只要不来靠近我们家,那就是安全的,你要是来了,我们就安全不了。”钱氏喘着粗气闹腾着赶苏青宁。 苏青宁看了一眼她的祖父,他坐在炕上,一声不吭,可见他也是默认了钱氏的意思。 苏青宁长叹一声,有心想要立刻转身就走,但想想又不甘心,回头补了一句: “祖父,我爹是你亲生的儿子,他被抓走了,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担心不担心的有什么用,丁家那个龟儿子也不是从前那个了,他手里可有很多人,全是当兵的,还带到刀的,哪个敢跟他们顶牛。”钱氏看自家男人被苏青宁的话弄得有些想要同情她了,她生怕他被说服了,连忙拦住他,有理没理说了一大堆。 总之所有的意思就是苏青宁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反正就是不要跟他们在一头呆到,万一被别个看到了,就麻烦大了。 苏青宁冷笑一声,看来这家人也不过如此了。 她点头说好,她马上就走,绝不会牵连他们。 但如果今日这一关他们挺过来了,那么以后也请他们记住今日之事,不要再跟他们有什么联系。 苏青宁心中失望,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刚走出院子,苏老三便追了上来,拉住她悄声道: “我娘就是那个性子,青宁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晓得他们被关到哪里切了。就在君山县城里头,还是你们自己屋头那个小院子,挨到状元街的。” 苏青宁震惊地看着苏老三,她没想到她家这个四叔居然知道这么多。 她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苏老三搓着手道:“那狗东西手里有兵,我们明面上斗不过,但抓走的那是我亲大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啥子都不做,我就趁着去县城里读书的机会悄悄地跟着他们,打听到的。” 苏青宁心头有谱了,她朝苏老三重重地点头道谢。 “多谢四叔,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只要知道她爹娘他们关在哪里,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丁文山给的威胁 苏青宁重重地深呼吸了好几下,吐出了好几口浊气,等到她把情绪调整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看向刚刚对着她口吐恶言的丁文柱,她依旧是没有搭理她,只是冷哼了一声。 谁知道丁文柱却不让她走,跳到她面前拦住她: “想走,嘿嘿,没那么容易,看你们苏家的女儿个个生得好看,老子早就心动了……” 丁文柱边说还边伸出手想要去摸苏青宁的脸蛋。 苏青宁冷冷地把他的手拍下,看向丁文山,眼中明显地写着不悦。 丁文山意识出了问题,连忙道:“大哥,你想啥子。” “没想啥子,以前我们丁家在这里穷,受人白眼,现在你出息了,我阔了,肯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丁文柱放着狠话。 “别人你要咋个整,我莫的意见,她你不能动,你没听到吗,我刚刚说了要娶她。”丁文山觉得丁文柱刚刚肯定是没听清楚,他再重复了一遍。 “她,她就是个破鞋,都嫁了人了,你还娶她做啥子,不如我们兄弟俩玩一玩过把瘾就算了。”丁文柱馋苏青宁的很,但诋毁她来却是半点都不客气。 “你敢。”苏青宁也不是好惹的,手一抬,一巴掌就印上了丁文柱脸颊。 她看得出来,他们兄弟俩虽然丁文柱更大,但这里丁文山作主。 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目前至少不敢轻易对她动手,所以她不怕他会做出什么来。 “你,你个瓜婆娘,你敢打老子,老子要搞死你……”丁文柱边说边冲向苏青宁。 还没等苏青宁动起来,就被丁文山拦下了,他好是劝说了他很久,一边说还一边朝苏青宁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晚上我会去找你。”丁文山想着毒杀沈昀的事情还没有最后敲定,不由得对着苏青宁喊。 而丁文柱满脑子的男盗女娼,根本想不到正事,只一心以为自家这个弟弟不太厚道,居然跟自己抢人,当场跟他大吵大闹起来。 苏青宁走出老远了,还能听到兄弟俩吵架的声音,她扬唇,冷笑一声,回过头去看着远处已经快要小得像个黑点的兄弟俩,满脸都是憎恶。 等到回到庄园里,李耿没想到她会回来,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上前来拜见,然后哭诉了一番东家一家人都被抓住了的事情,还告诉她信已经派人送过去了,可能是信刚刚寄过去,而苏青宁却正在赶回来,由此便在路上错过了,所以苏青宁才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苏青宁表示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因为她回来得急,事前并没有像以前一写信告诉家人。 “现下这情况你们可有什么主意?”苏青宁凝神问李耿。 李耿摇着头说没有,也不敢有,丁文山这两日在君山县城和大包梁村的行事,那可是恶得不得了,但凡有人试图做些什么的,全都被他惩罚了。 所以他们在没有把握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耿看苏青宁面色不屑,连忙劝她,让她暂时不要跟丁文山硬碰硬,他手里有人有兵还有武器厉害得很。 “那我总不能放着我爹娘不救吧?”苏青宁听着有些不悦。 她知道李耿告诉她这些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希望她能够安全。 但是去他的安全,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救人。 而且她看丁文山对她的心思,暂时应该不会动她。 所以她需要尽量拖延去找沈昀的时间,这期间她多想想办法把她爹娘救出来。 此时苏青宁已经知道她的弟弟其实并没有被抓进去。 而是由李耿的婆娘和二丫带着。 姐弟俩见了面,苏明程一看到自家姐姐,一头就扑进她怀里了大哭起来。 苏青宁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把眼泪收起来。 由此她算是明白过来了。 大概丁文山一开始也是抓了他的,但是他实在是太能哭了,搞得心烦意乱的,为躲清静只好将他又送了回来。 但好在他们少了一个要救的对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青宁哄住他,他却揪着苏青宁问爹娘什么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了,程哥儿不要担心。”苏青宁心里难过,却还得接着安慰幼弟。 他还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伤害,苏青宁心疼都心疼不过来,当天夜里带着他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丁文山就上门来了,问她何时行动。 “沈昀现在在宁州府的峡谷县,我想对他下手总得赶过去吧,但我刚刚离开就又过去,恐怕得想个借口和理由才是,不然他会起疑心的。” 苏青宁告诉丁文山,沈昀这个人极不好对付,他轻易是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所以她想要近他的身都要花费一番功夫。 对于苏青宁所说的这番话,丁文山深以为然。 “要不是他警惕性太高,我也不用麻烦你动手了,原本我是想好好儿地跟你……” 丁文山说着自己掐断了对话,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苏青宁听着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他先前就已经找了很多人对付他了,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不管男的女的,呆在沈昀那儿多久,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近得了他的身。 苏青宁见他认同自己的观点,便趁机说这两天她先想一个好的借口出来,到时候就写信给沈昀,她就能找机会过去了。 丁文山想想再赶也赶不了这么点时间便依了她。 但怕她生出别的想法来,低声威胁她让她不要东想西想的,更不要打救人的主意,否则事情会超出他的控制范围,到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作得了主的了。 苏青宁点头说她连人被送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又谈何说什么救人? 丁文山短时间地笑,说她知道就好,反正他也只是告诉她一声,谅她也不敢。 苏青宁低下头转身离开,心里早已经将丁文山骂出了一个洞。 正当苏青宁暗戳戳地计划着要把自己家人救出来的时候,却收到丁文山传来的消息——沈昀来了! 丁文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特地一大早地跑到葡萄庄里来大大喇喇地告诉她,不用去想什么接近沈昀的主意了,他人已经来了。 苏青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暗骂沈昀来这么早做什么,急着送死呀! 她心里急得不行,可偏偏嘴上还得附和丁文山,说他来了,来得好,也免得她找过去了。 丁文山是故意来找她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后看她表现。 见她没有半点异样,打算暂时选择相信她。 不过却问她要多久可以拿下沈昀。 苏青宁沉吟片刻道:“沈昀行事一向谨慎,刚刚见面恐怕不好下手,七日如何?” 她想着自己没有办法救下她的爹娘,沈昀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白来,有他帮忙,事情应该会顺利一些。 “七日?太久了,二殿下等不了。” 苏青宁便诉苦,说他们给的时间宽裕一些,她成事的几率就大一些。 丁文山却仍旧不松口,说二皇子只给她三日,如果三日之内她没有成事,二皇子可能会对她的家人不利。 他还悄悄地告诉她,原本二皇子知道沈昀过来,只打算给她一日功夫,一日不成杀掉她爹,两日不成,杀掉她娘,三日不成,杀掉她! 但他舍不得她,所以让她千万要把握好这三日功夫,不要出幺蛾子,否则谁也救不了她,沈昀也不行。 丁文山的话让苏青宁听得心里那叫一个堵,她气得鼻孔直冒气儿,可对上丁文山那双狠厉的眼睛还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沈昀突至上大戏 苏青宁不知道丁文山的仪仗除了二皇子以外,还有谁? 当下便故意打探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你难道不怕我背着你把这事儿告诉沈昀?” 丁文山笑了:“我当然害怕,不过我相信你的为人,你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放着你爹娘的安危不管。” “我难道不能找到我爹娘把他们救出来?”苏青宁反驳道。 丁文山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你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本事足够,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你想得到的,二殿下早就已经想到了,你们不去还好,尚有一条生路,若是去了,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丁文山边说边伸手来摸苏青宁的脸颊,看着她清雅玲珑的面庞,脸上带着浓浓的眷恋。 “沈昀是必定要死的,他送了命,我当然很高兴,但我不希望你出事!”丁文山说着还想要凑到苏青宁脖颈间来嗅她的香气,被她推开。 接着门外有人大声道:“大人,快出来,人要到了。” 丁文山仰着脖子闭着眼睛在空气里嗅了嗅那抹香气,有些不舍得地移开,然后手一招,进来一个少女,苏青宁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丁文山的妹妹丁小妹。 丁文山告诉苏青宁这两天就由他妹子伺候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她去忙活。 苏青宁心头一紧,连忙推辞,说她身边人够够的,再说还有庄子里的人了,用不着他派人来。 丁文山笑笑警告地看了一眼苏青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她人必须留在这里,然后起身离开。 苏青宁长出一口气,跌坐在长椅上。 丁文山的意思很明显,在关着她父母的地方有埋伏。 这样想想也能想得通了,不然他们凭什么以为能够摇控得了她。 就只凭这个为了防止她私底下跟沈昀通风报信而派过来的丁小妹吗? 苏青宁看了一眼丁小妹,她长得圆润了,比起以前看到她时的干瘦,如今的她一眼就能看出生活得很好的样子。 这样的她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还怎么知道伺候别人? 苏青宁心中冷然,想想沈昀又不傻,就算目前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一看到她,恐怕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冷哼一声,没有再就丁小妹的事情而烦心,毕竟她现在已经被要对沈昀动手的事塞得满满的,什么别的事情都容不下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当苏青宁听到沈昀的声音时,她还在发怔,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沈昀来到她面前,大手一扬,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娘子。” “大人。”苏青宁低呼一声,主动靠进他怀里。 “怎么呢,看到我不高兴?”沈昀何其聪明,苏青宁这般明显地将情绪摆在脸上人,他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我……”苏青宁犹豫着,还没来得及开口,丁小妹就借着奉茶生硬地挤上前来,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苏青宁自觉地把话掐断,摇头说没有,只是太久没见他,有些想他了。 “哦,你真的想我了,那为何我回来也不见你来迎我?”沈昀笑着打趣她。 “冷,怕冷。”苏青宁生硬地道。 沈昀看向端着茶盏站在一旁的丁小妹,满脸不解:“这是谁人,三丫呢?” 苏青宁转转眼珠子,心道沈昀不愧是沈昀,这人一到跟前他就能认出来。 想想也是,她身边这么多年人员一向简洁,她又不像别的世家小姐那样,身边一群丫环簇拥着。 标配就是什么大丫环两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又四个,还有各种粗使丫环,婆子,拉出来都是一大群人。 她的简单,以前就是大丫,后来就是三丫,无怪乎沈昀一眼就认出苏青宁身边伺候的人换了。 “哦,她是……哎呀,大人你就别管她是谁了,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小丫环,我爹娘从别的庄子里买来的。”苏青宁很想现在就告诉他,她此时面临的境况,可有丁文山安插的丁小妹这双眼睛,让她没有办法自如地跟他交流。 但沈昀实在是太敏锐了,一下子就看出苏青宁有难言之隐,不过他倒是没有往身边这个普通的婢女身上想,便抓着苏青宁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大可以告诉他,她解决不了的不是还有他吗? 这话说得苏青宁眼睛一酸,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这些日子面临的困境说出来。 她急切地想要从沈昀身上得到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可现在却不能,她什么都不能说,沈昀也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问下去,苏青宁索性仰起头,一下子捧住他的脸亲上他的唇。 沈昀心头一阵狂喜,这正是他一见到苏青宁就想要做的事。 只是怕她碍着有小丫环在害羞,这才打算忍一忍,但现在既然她主动了,他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就对不起她的一片心意了,也对不起他为了见她日夜兼程一路狂奔而来。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的吻渐入佳境,看得丁小妹一个未曾成亲的少女羞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揪住衣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昀虽然觉得她一直杵在那里有些碍眼,但见苏青宁不在乎,他也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两人缠绵悱恻,辗转温柔,好一是一番亲近。 要不是苏青宁亲戚来了,两个人肯定就直接上榻滚床单了。 事实上沈昀的确有这个想法了,不过却被苏青宁按在裙摆上的双手劝退了。 他现在心血澎湃,直想找个缺口发泄一番。 他一把抱起苏青宁身上,将她放在榻上,在她身上嗅了好一会儿,终究叹息一声,躺在了她身边,伸手将苏青宁揽进怀中,有意要跟她一表衷肠,抬眼却见先前那个小丫环居然还在房间里站着的。 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里,别提有多烦了。 他忍不住冷声驱赶她:“出去。” “啊……我……”丁小妹一脸不知所措。 这两人当着她的面都搅上榻了,她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自家兄长的话她又不能做。 “你出去吧,你放心。”苏青宁指了指门口,意思她可以站在外面,那里能听到屋里的声音。 丁小妹想想有些不愿意,她兄长的意思是让她贴身伺候着她,包括睡觉、如厕。 当然兄妹俩在商量这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苏青宁和沈昀会这么没羞没臊的,当着外人的面也有心情青热。 苏青宁看丁小妹不听她的劝,当下也是气得不行,暂时放下大姨妈来了的事情,干脆勾了沈昀的脖颈,又再次主动凑上香纯。 特么的,既然她想看春宫秀,那她就给她秀一场,秀得她自己羞走为止。 苏青宁心里打定了主意,更加卖力地在沈昀身上点火。 从他菲薄的纯到他的上衣,抚着他光果的腹几,苏青宁从一开始的表演变得有些动了真情绪。 啧啧,八块腹几,摸着鼓鼓的,要手感有手感,要眼缘有眼缘,苏青宁忍不住半眯着眼,咬着纯,用手掌细细地感受,心头“咚咚”直跳。 至于一开始影响她心情的丁小妹早就已经被她抛诸脑后。 现在她就想好好地感受这个属于她的男人! 苏青宁的情绪饱满而高涨,另一个对象沈昀就更不用说了。 他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本就是想她想得紧了,再有苏青宁这般从未有过的又使,让他一时之间血脉喷张,恨不得立时就与她成了那鸳鸯喜事。 只是可惜她现下身上有事,做不得,但她偏偏又不听话来招惹他,让他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不仅配合起苏青宁来,还开始主动进攻。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小夫妻俩的密谋 两人越是这样就越是克制不住…… 如果说先前还都是克制着的话,到了后面两人已经完全放开了自己,没有了理智的束缚,完全就任由着性子在彼此的伸上探索着。 除了最后一步,两人把该做的前西都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小妹竟然已经转身走了。 苏青宁沉入深海,等她想起房间里还有这个人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然后她心头一跳,连忙拉住沈昀,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人走了,别演了。” “你是演的?”沈昀有些受伤地瞪着苏青宁。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沈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不是,我对大人倾慕得很,所以就情不自禁……”苏青宁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连忙找补,不然这个大醋坛子肯定会打翻。 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还特地伸手在沈昀胸前掐了一把,啧啧,这肌肉密实得很,这手感,掐都掐不进去。 沈昀对于她的回答满意了,便故意低头用下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 “喂,大人,不行啊,我,我今天不方便。”苏青宁小声道,她家亲戚来了。 沈昀声音低哑:“我知道,可你烧了火就不负责灭火吗?” 苏青宁低头一看,乖乖,她心中的禁谷欠男神某个地方这会儿可是已经起立立正了。 这可把她为难到了。 苏青宁想了想,拉住沈昀的手放上去小声说:“不如,不如请你的五指姑娘帮个忙?” 她知道,男子一旦有了那个想法,要是不发泄出来的话容易阳委。 “你来。”沈昀把手一抽放在脑袋下面垫着,然后自然而然地吩咐起苏青宁来。 “呃,这个不好吧,我,我没有干过,怕拿捏不住手重手轻,万一弄疼了你怎么办?” “你试试看。”沈昀声音很低,但眼神之中却满是威胁。 这四个字也不仅仅只是鼓励苏青宁试一试的意思,而是有着另外的解读。 意思是你敢不试试看,或者你敢弄大力了…… 反正苏青宁在里面解读出了无数威胁的话语。 总之这话一出,她是不敢再乱拔沈昀的虎须。但是就这样让她顺从,她未免也太…… 实在是这个动作让她太过害羞了,她未动脸已经红透了,像个红苹果一样。 沈昀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她怀里一按,嘴就啃了上来。 边啃还边模模糊糊地道:“你难道不为你以后的幸福想想?” 苏青宁眼睛一亮,生怕再弄下去,他的火气越大,一会儿更不好降下来了,便打算屈从,再说沈昀的话也有道理。 她就当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幸福和谐生活,还是做吧。 不过眼睛一睁一闭,再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就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不算什么了。 还有说起来,沈昀的火气也是她故意挑起来了,想想她自然也有义务给他灭火。 如此再推拒下去她就是矫情了。 想东想西,苏青宁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一把握住…… 于是房间里先前故意制造出来的声浪一下子就真实了。 不过这声音只是来自于某一个人罢了。 但外面偷听丁小妹却听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情绪颇有些不对劲,甚至有些东西正不受她的控制地往外溢出来…… 丁小妹吓了一跳,连忙捂着脸跑了。 里面打得火热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边继续动作,一边低声交流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苏青宁断断续续地把大包梁村发生的事情说了,包括苏四告诉她的她父母被藏在何处的事一并告诉了沈昀。 “别担心,人我会救出来。”沈昀喟叹一声,发泄完毕,情绪一下子平静下来,拥住苏青宁,爱怜地在她的发间青吻了一下。 苏青宁有些焦急地道:“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贸然去救人,我怀疑那里是个陷阱。” 苏青宁随即把先前她套丁文山的话说了,同时也对苏四居然能够那么容易就发现她父母被关之地她表示怀疑。 “我四叔那个人虽然还算聪明,但跟他们相比,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怎么可能躲过他们的眼线发现那处地方。” 故而苏青宁认为她家四叔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他们是故意泄露苏大海和于氏被关之地的,然后静观其变。 不管接下来苏青宁将会如何操作,他们都会稳稳地站据着主导地位。 比如说苏青宁派人去救人,那么必定会中了其中埋伏,说不定人最终救不出来,而且还会连累到救人之人。 要是苏青宁不派人去救人,那自然是好,说明她的确有心要与他们合作。 但不管她做何选择,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她没有办法跳出这个圈子。 所以她一直都很为难也很害怕,为难的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害怕的则是生怕她的父母会因为他们而出事。 “别怕,别怕,我会把人救出来。” “可是,怎么救,那里定是天罗地网,一旦你闯进去,肯定就出不来了。我不要你出事。”苏青宁紧紧抓住沈昀的胳膊,靠在他怀里,满心担忧。 沈昀的心一下子破防了,拥着她,柔情似水一般溢出,他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凭他还拦不住我。” “不,我不想让你涉险,再说了,你要是硬闯,他们万一杀了我爹娘怎么办?” 苏青宁两边都要考虑到,一时之间只觉得身心俱疲。 沈昀静静地抱着她,好一会儿道:“我有一法,必能救得岳父岳母。” 苏青宁心里一动,连忙追问是什么办法。 沈昀便让她把丁文山给她的毒药拿出来,他要仔细地研究一下。 苏青宁知道沈昀对于毒药一行颇有研究,当即从隐秘的地方拿出来,交给沈昀,盼着他能够给她出一个好主意,她这几日都快被这件事情给折磨死了! 沈昀在苏青宁的提醒下戴上了羊肠手套,然后细细地研究了一番,接着将其盖上朝苏青宁点了点头示意她收起来。 “大人,怎么样,你可看出了什么?”苏青宁紧张地问道。 沈昀点头,在她的鼻尖轻轻地刮了一下:“难道你对为夫还没有信心?” 苏青宁脸上赧然,这放是真的,她听丁文山说起这毒药这么厉害,再加上眼下是个死局,她不光是对沈昀没有了信心,她是对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失去了信心。 不过眼见沈昀看过毒药包还能这么自信,苏青宁心底深处突然间生出了些许自信,或许她应该信任沈昀的。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大人,此事,此事该怎么解,快教教我。” 沈昀看她笑了,知道她心事去了些许,抬手招过她附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苏青宁听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一下子又垂下眼眸,最后惊喜连连,双眼发光,但等到沈昀话音落下又有些担忧: “这,这能行吗?” 虽然沈昀的话已经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忧。 担心这事儿最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然后打破他们所有的计划,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听话,信我。”沈昀把唇凑到她的脸颊边,轻轻点了一下,温柔而怜惜。 苏青宁眨眨眼睛说好的,她听话。 这场面温情而柔和,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于是在门外的丁小妹自己把自己的情绪处理好又回到门口尽职尽忠地守着时,二人又开始了一新一轮的颠龙倒凤。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房间里面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这期间尽职尽守的丁小妹中途离开了好几次。 而房间里面耳聪目明的两个人一旦听到门外的动静没有了,就立刻谈论起正事来。 直到他们把计划里所有的点都谈论到,未来会发生的问题全都说到,这才停止这个亲密游戏。 此事过后,丁小妹将她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丁文山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那人回去跟丁文山一说,听得丁文山血脉喷张——当然他并没有yy的意思,而是生气生的。 在他布下这个计划时,他心里就已经把苏青宁当成了是他的人。 然而沈昀这一回来就立刻把她拱上了床榻,还让自己的亲妹子丁小妹听壁角,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丁文山气得直拍大腿,当即决定立刻来葡萄庄要求跟苏青宁见面。 彼时苏青宁正在跟沈昀两个人腻歪在一起,一听丁文山来了,她满身的柔情似水一下子收敛了,脸上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而沈昀不想见到丁文山,便直接转身走了。 丁文山看见清幽的院子里只有苏青宁一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怒意却仍旧未曾下去,他开口就是质问:“青宁妹妹,你莫不是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 苏青宁抬眸:“你跟我说啥子了?” “我说过,此事过后,我会娶你,可你与他……太不像话了。” 苏青宁心头一跳,她没料到丁文山居然会因为这个事情过来,她很想大声告诉他,她跟沈昀早就已经成亲了,他们做什么都是合法合理的,并且与他无关。 不过想了想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苏青宁只好违心地告诉丁文山: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也应该晓得,他防备心很强,我要不是……要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让我近身?” “可是你也不用着跟他在一起磨一下午吧。”丁文山想到他妹子转过来的话。 两个人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甚至不仅仅只是呆着,而是做某些成年人的运动做了一个下午。 沈昀那方面到底是有多强,居然能够长立不倒…… 丁文山想着想着就跑偏了,同为男人,又同时喜欢同一个女人,他很难不生出嫉妒之心。 “他想我也不敢不从,我不能半途而废吧。”苏青宁嘀咕着告诉丁文山,这次事情后沈昀对她信任多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真的?那你打算啥子时候动手?”丁文山终于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都是被苏青宁几句话给带偏了,他居然关注起沈昀作为男人的能力来了。 苏青宁低下头去掩住眼里的不屈眼神,轻声道:“不是说好了给我三日功夫吗?” “是三日没错,可你要想好了,三日没做成功,你爹娘可就会出事。”丁文山急切地提醒着。 苏青宁一下子不高兴了:“我晓得了,不用老是提醒我,我自己的爹娘我难道会置他们于不顾吗?” 丁文山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放下心来,看着苏青宁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却被苏青宁敏捷地躲开。 丁文山皱了皱眉,很不高兴苏青宁对他的抗拒。 苏青宁为免他怀疑,不情不愿地解释了一通说沈昀现在就在外面,他要是对她太过亲近了,只怕她前面所做的一切事情就都白费了。 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花上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哄他了。 丁文山一听这还得了,那不是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喜欢的女人承欢别的男人身下了? 他连忙收手退后,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是苏青宁心里晓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着他这副自以为帅气俊朗的模样却十分的反感。 送走他,苏青宁连忙冲进里屋去洗手洗脸。 而沈昀则缓缓走进来,捧着她的脸就是一顿乱啃。 然后双手拳头紧握,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丁文山一巴掌呼死,让他当着他的面想要欺负他的女人。 “大人……”苏青宁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边跟木头桩子一般的丁小妹,连忙抱紧沈昀小声提醒他。 沈昀当然也看到了她,眼中锐利的光芒在苏青宁的安抚下一闪而逝,他回身抱住苏青宁,心中思绪万千。 尽管两人的身边到处都是眼线,但靠着两人的默契二人还是对后面的事情充满了信心。 当天中午苏青宁便出门去了丁文山家中。 他跟苏绿宁都不在家,这是苏青宁早就打听好了的。 事实上她本来也不是来找他们的,而是来寻王芙蓉的。 她已经生下了孩子,这才刚刚出了月子两个月,整个人还有些丰腴,脸盘子也胖了足足一圈,但皮肤水水嫩嫩的极为养眼,再加上她满眼温柔,母性的光辉在眼眸之间流转,让人瞧着便能感受到她的幸福来。 看到这一幕,苏青宁突然间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她跟沈昀商量的计策用在这位看起来生活好似很美好的女子身上。 可她却是他们夫妇俩破丁文山局的关键因素。 不用她,他们将会走很多弯路。 苏青宁想了想问起王芙蓉嫁到这里之后感觉如何? 王芙蓉抬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减少了,她道:“你是问我跟他还是跟她?” 这里面两个他,苏青宁却是一下子听明白了。 毕竟在王芙蓉这段婚姻中,本就是一段三人行的路。 她话里的他和她,自然是指丁文山和苏绿宁。 苏青宁轻轻点头,王芙蓉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苏青宁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她道: “我现在是有子万事足,旁的都是过眼云烟。” 闻言,苏青宁心头一惊,接着便是一喜,然后又是一阵难过。 她惊和喜都是因为王芙蓉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很有助于她成事。 但她又觉得有些小小的难过,按理说,王芙蓉跟她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她好歹是她的闺中密友赵可瑜的表姐妹,听到她的婚姻生活过得不好,她应该为她感到难过才是。 现在却因为她算计的缘故,却因为她的痛苦而高兴起来。 因为这样王芙蓉就很有可能会帮他们的忙。 抱着复杂的情绪,苏青宁问起了王芙蓉对丁文山的看法,同时问起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哼,这个渣男,你说得对,他不值得我为他守一生,等到孩子大些,我就跟他和离回家去。”王芙蓉毫不犹豫地指责丁文山。 苏青宁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紧盯着王芙蓉,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看到王芙蓉眼中那毫不作伪的表情,以及听到她倾述的丁文山对于她生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在意,并且她又开始旧话重提,说到了丁文山与她父亲之间那些恶心的事情后,苏青宁的心定了下来。 她知道眼前的王芙蓉是可以信任的。 许是她这段时间跟人算计得久了,差点忘记了该怎么去信任别人。 自己在算计别人,便以为别人也很容易就会算计她。 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要和离,你觉得他会许吗?”苏青宁认真地看着王芙蓉问道。 “哼,他巴不得了,当初他娶我的时候就不情不愿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也早就对他没有了感情,这样的人,我一想起就觉得恶心,只可惜当时我怀着孩子,没有办法,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无名无分的。” 苏青宁听她意思是想给她的孩子争一个名分又道:“如此一来,你要是跟他和离了,那你的孩子岂不是也还是没有名分?” “呵,所以我傻呗,明明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我非要去争去求,可谁知道,我争来的求来的不过是没用的东西。” 王芙蓉知道苏青宁跟丁文山关系不睦,当着她的面不停地吐槽指责丁文山,说得那叫一个热闹。 而苏青宁也知道了王芙蓉似乎知道丁文山在帮着二皇子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她现在有意想要远离他,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契机,现在看到苏青宁来了,她想请求她再帮她一次。 苏青宁眯了眯眼睛说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话,那她自己做就行了,她一个外人恐怕插不上手。 “不,你一定能帮我,求你帮我,就像先前那次一样。”王芙蓉一把握住苏青宁的手,眼神认真,语气真诚。 苏青宁眼眸微闪,她是了解王芙蓉的,看她这般想着也许时机已经成熟了,她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别的动静,便招过王芙蓉,小声地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 王芙蓉听得顿时睁大了眼睛,半晌都没有眨一下。 第六百九十章 暗棋要起作用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偶尔一缕春风吹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发,吹动珠帘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苏青宁说完后便静坐在原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在等待着王芙蓉的回答。 王芙蓉看着苏青宁,好一会儿她道:“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苏青宁笑道:“那你觉得如今的皇上真的会把皇位让给二皇子吗?” 王芙蓉摇头:“许是不会吧,我听我表姐说过,二皇子行事多有不端,而且这回我还偷听到他指使丁文山打了赈灾款的主意。 那是要人命的东西,所以我才想要离开他,就是不想跟着他枉送了性命。” 王芙蓉的话让苏青宁再一次严肃地打量起她来。 原来她是个明白的主儿,难怪会对丁文山做出先前那样的评价,而且毫不犹豫地表示想要离开他。 就连她先前看重的孩子的身份地位也都不顾忌了。 比起那些虚无的东西,命更重要。 倒是个能伸能屈的主儿。 “你很不错嘛!” 苏青宁笑着看向王芙蓉,还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比起苏小姐……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沈夫人了?”王芙蓉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虽然身在后宅之中,但她的消息并不堵塞。 事实上,她经常派人探听丁文山的消息,但凡他知道的,很快就会传到她耳朵里。 故而她也知道苏青宁和沈昀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晓得他们俩个已经是有名有实的夫妻,唤她一声沈夫人也当得起。 苏青宁红了脸颊,这个时候的她少了算计,反倒有了几分少女的可爱气息,引得王芙蓉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彼此之间都觉得两人的关系好像进了一步,比之之前更深刻了。 “我还记得当初我答应过沈大人替他看着丁文山,近一年来,我跟在他身边,确实也搜集到了不少的东西,我随时都可以交给你。至于你刚刚跟我说的事,我也可以做。” 王芙蓉十分痛快地应下苏青宁刚刚悄悄跟她说的事。 她一再跟苏青宁表态,坑起丈夫来,她是认真的。 苏青宁听她提及沈昀,方才知晓沈昀为何会跟她说起这个计划,又为何会跟推荐她了,原来早就在去年的时候沈昀就已经在丁文山的身边布下了这一招妙棋了。 如此也好,她倒是省了不少口水,而且有沈昀的眼光在前,苏青宁觉得此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她起身朝王芙蓉福了一礼,说她高风亮节,为了大梁百姓愿意大义灭亲,实在是高义。 王芙蓉没说话,整个人放松下来瘫在了椅子上,好一会儿她才看着苏青宁问如果丁文山和二皇子所谋之事暴露,他会不会死?” 苏青宁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你。”她不想骗王芙蓉,如果沈昀有机会弄死丁文山的话,她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不然他就不是沈昀了。 但丁文山每次都有好运气能够逃过劫难,所以她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逃过。 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觉得坏人就应该受到报应,不然好人该如何是好? 两人商定后,丁文山就带着苏绿宁回来了,看到两人正一人坐了一边十分冷漠地交谈着。 他看着两人,心中的疑惑缓缓升起,试探着问苏青宁是来找谁的? “随便来看看。”苏青宁当着丁文山的面并不跟王芙蓉要好,反而让他觉得自己与王芙蓉是水火不容的感觉。 不过丁文山因为知道她与王芙蓉先前的事情,所以依旧放不下心中的疑惑,对着两人看了又看。 等到苏青宁跟苏绿宁单独说话后,还叫来家中丫环好生盘问了一番。 知道她们并没有背着他说什么才放下心来。 苏青宁这边跟苏绿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堂姐妹俩才是真正的相对无言。 “你知道他把我爹娘关在哪里吗?” 苏青宁直接发问。 苏绿宁翻了一个白眼,不高兴地哼道:“他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你问我做什么,问他不是更清楚?” 苏青宁看她这么不配合,一点儿也没有将自己父母这个堂叔堂婶放在眼里,不由得怒了,指责她冷漠无情。 “是,我是冷漠无情,可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凭什么同样是姐妹,你就可以得到好的,我却不行,苏青宁,我自问并不比你差半分。” 苏绿宁在京城经过大半年的淬炼,原本已经算是练出来了一副不动声色的端庄模样。 但一到苏青宁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怨妇模样。 她恨苏青宁,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为什么恨,细细追究起来,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她为什么要恨苏青宁。 认真追究起来,她似乎跟她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她就浑身不舒服不自在。 在京城时听说她被沈昀给甩了,成了一个没人要的人,她心里就是高兴。 可不久又听说她因为开仓放粮,开设粥棚施粥被封作了县主,她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凭什么? 都是苏家人,她生得比她娇艳,脾气也比她好,还温柔体贴,又擅长钻营,凭什么这些好事轮不到她? 就连嫁个男人,娶了她之后竟然还要娶个大着肚子的平妻。 她觉得她的命也太苦了! 盘算着这些,如今看到苏青宁出现在身边,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不舒服。 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怼她,骂她,希望她倒霉,看到她不高兴她就开心了。 “苏绿宁,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从前也只有你算计我,我从未与你计较,可你是不是被疯狗咬了,逮着谁就发疯?”苏青宁被她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要与她重叙姐妹感情的心思,她现在就一门心思地要回怼她。 不然她还以为她这次上门来是有求于她。 她原本想要劝说她几句,想想也就算了。 看苏绿宁这鬼态度就知道她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所以她何必多费口舌,说不得没把她劝服,反而还泄漏了消息,致使她与沈昀的计划败落。 想了又想,苏青宁咬住了下唇,把所有劝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起身准备离开。 苏绿宁没有留她,还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 苏青宁一出来就碰上了刚刚审问过下人的丁文山。 他守在门口很明显是在等着苏青宁,他张嘴要说话,苏青宁连忙侧身让过他,看向从另一侧走出来的王芙蓉,温声道:“你放心我今天找着了机会就会动手。” 丁文山很是高兴,忍不住上前想要抱住她。 苏青宁又是一个侧身让过,朝他身后的王芙蓉做了一个手势,王芙蓉点了点头。 两个人互相递了一个眼神,苏青宁抬脚离开,留下站在原地暗暗yy着沈昀将会被苏青宁毒死之事。 苏青宁回到葡萄庄,一切如常,还跟外面做生意的铁柱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回到后院,照顾了一下被留下来的弟弟苏明程,回到了她与沈昀临时住的院子。 她朝后面看了一眼,丁小妹正站在那里死死地瞧着她。 看来她也已经收到了她大哥传来的消息,苏青宁将会在今天之内下手。 至于怎么下手那就不是她的事了,她只需要从旁看着就行了。 苏青宁去了灶房下厨,在李耶婆娘的帮助下整治了整整十个菜。 夜幕降临之时,她带着菜找到沈昀,两个人就在花厅里摆上菜,拿了酒,对对碰喝起来。 苏青宁又是劝酒,又是劝菜,把沈昀灌得微醺,然后苏青宁转身去灶房里了。 此时丁文山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看着苏青宁灶前忙活,原本想上前抱住她,却在他刚张开双手拥上去之时,被苏青宁察觉,她适时地侧身往灶间添柴,完美避开丁文山的袭击。 “是不是成了?”丁文山偷袭失败也没有气馁,而是一脸笑眯眯地问她。 他以为的便是苏青宁做了一桌子的菜里下了药,现在沈昀应该已经倒下去了。 苏青宁却是摇了摇头,指着锅里熬着的醒酒汤道:“没,东西在这里。” 丁文山皱了皱眉,只见苏青宁当着他的面拿出他给的药包倒进了醒酒汤里抱怨说她先前做饭的时候身后看似没有人,但其实沈昀的那两个近侍一直都在外面监视着她,她怎么敢在里面做手脚? 现在不一样了,一旦他们确定他们的主人没事,只是单纯的醉酒,他们就会放松警惕,这也就成全了她现在熬的这锅醒酒汤。 丁文山一听大呼好主意,还夸她聪明,说她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第六百九十一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对于丁文山的夸赞苏青宁不置可否,只是睇他: “所以你赶紧走开,不然事情失败了,那就是你的原因。”苏青宁冷声赶人。 丁文山却是笑笑说不用了,这院子里的人都被他想办法给支使走了,如今全都是他的人,就算她这包药毒不死他,他也能硬杠杀了他。 苏青宁心头一惊,看着丁文山那自信的面容,她意识到他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去告诉沈昀。 但丁文山很明显还不打算放过她,一直守在她身边,打算死死地盯着她把这锅醒酒汤给做好,然后又让丁小妹看着沈昀喝下去。 一刻钟,醒酒汤终于做好,苏青宁舀好带上离开。 丁文山守在灶房里,满脸阴险。 不管苏青宁会不会喂沈昀喝下这碗醒酒汤,他都不会允许他活过今日。 苏青宁并不知道丁文山的打算,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假装是聊天一样告诉已经醉酒的沈昀。 “这碗醒酒汤做得可不容易,有个人帮忙我才做好,那人说这醒酒汤效果奇佳,大人你只要多喝两口一定能够解了酒性,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苏青宁边说边拿着勺子当着丁小妹的面给沈昀喂食。 沈昀微眯着眼睛听着苏青宁说的话,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暗语。 原本她去熬个醒酒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她却是特地提及了这回事,还说一定能解了酒劲,那么说明这事儿不简单。 沈昀再往深里想了想,便知道了苏青宁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丁文山来了,而且他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很多帮手。 也就是说他不打算让他活着了。 但是以沈昀对丁文山的了解,他很清楚,他不敢对他用强。 因为他的实力不允许,那么他却有那样一个说法,说明他应该是有了别的盘算。 可是是什么呢? 沈昀闭上眼睛思考着,突然间睁开眼睛看向那个不知不觉间走近他们的丁小妹。 他亮眸黑幽定定地盯着丁小妹打瞧,好一会儿便看出了她脑子里的想法,他一下子笑了。 丁文山呀丁文山,你还真是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可惜,太过强求,竟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了丁小妹。 以至于被他看出了门道。 他一把推开苏青宁的醒酒汤,假装要吐。 苏青宁何其聪明,一见他这般与计划中不同的动作,立刻支使起丁小妹来:“快,快去拿痰盂来。” 丁小妹不想走,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只要她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面前这两人中了她二哥的圈套,然后就大功告成了。 可苏青宁喊得急,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能配合。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沈昀已经使计把醒酒汤洒到了被子上,丁小妹拿着痰盂回来时,见着苏青宁正在帮沈昀擦嘴,他已经吐到被子上,而醒酒汤也被喝下了一大半。 苏青宁还在温声哄着他多喝些。 她把痰盂放下忍不住低头笑了。 事情成了,那碗醒酒汤他喝了。 想着这事儿,她特地又抬头盯着苏青宁手里那个装醒酒汤的青花瓷碗好生看了看,确实是那个印了一朵莲花的碗,她记得很清楚。 她松了一口气,假装说要出去拿扫把,直接走出了房间,出了院子,来到了灶房。 丁文山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看到她就连忙上前来询问结果如何。 “大哥,成了,事情成了,我亲眼看到他把醒酒汤喝了下去,喝了大半碗。” “好,太好了,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等消息。” 兄妹俩话音刚落,就见丁文柱匆匆跑过来告诉丁文山道:“出事了,里面出事了。” 丁文山笑呵呵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刚正院里传出消息,那位沈大人突然咳了血,如今已经昏迷过去,里面正在张罗着请大夫。” “哈哈哈,好,好,让他们请,随便请,二殿下告诉过我,这药性来得快,半个时辰就能要了人的命。” 他得意洋洋地说着,双手背后,带着自己的兄长和妹妹大摇大摆地从葡萄庄里离开。 一回去他高兴得紧,立刻就让苏绿宁给他张罗着做一桌子好酒好菜,他要庆功。 苏绿宁一向躲懒,他一吩咐下来,她就直接让丫环把事情安到了王芙蓉身上。 王芙蓉听到消息,唇角上扬,抚了抚右手食指上面戴着的宝石戒指,利索地答应下来,机会来了。 这边葡萄庄里出了事了,大家忙得人仰马翻,大夫连着请了四五个,他们给出的答案无一不是,沈大人中毒了,而且毒性已经攻心,他们无力回天。 苏青宁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哭成了一个泪人。 与此同时,丁文山正在家中大摆宴席,请来了家中的两个平妻,还把这些日子跟他亲近的人都请到家里来庆功。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好日子,大好的日子,他想了好几年的事情今日终于被干成了。 这一顿他吃了很多,喝了很多。 待到客人散去,丁小妹上前给他送醒酒汤忍不住问他:“二哥,你给沈大人下的是什么毒?” 丁文山摇头晃脑,笑声不断:“哈哈哈,断肠散。我跟二殿下要的最狠的毒。” “要是苏青宁知道她明明已经将药调了包,却依旧害得沈大人中了毒,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丁小妹捂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法言说。 她觉得这样害人不好,但是大哥二哥告诉她,沈昀是他们的仇人,当初她大哥在池塘里投毒抓鱼的事情就是他给捅出来的,还有他二哥跟王员外的事情也是因为他。 所以这个仇大得很,现在必须得报了。 “那是她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她欺骗我的事情了。”丁文山冷笑一声。 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苏青宁…… 说着说着,他突然间语塞了,因为他的腹部突然间没来由地巨痛,这痛意让他无比难受,他快要有些忍不住了。 而且他还感觉到了身后有一双冷厉地眼眸正在盯着他。 他忍着巨痛转过身去,一眼看到了眼睛哭得红红的苏青宁。 “果然是你,是你害死了他。”苏青宁指着他大骂。 “哈哈哈,青宁妹妹,沈昀要死的事情你又不是才知道,你应该一直都知道,我想要让他死。 只是你却舍不得他死,还妄图调包药粉骗我。哈哈哈,你以为我就那么好骗吗。” “你本就信不过我,又何必涮我?”苏青宁质问他。 既然他根本没有信任过她,却又故意给她剧毒药粉,这是为何? “我要是不这给你那包毒药粉,你怎么可能对我放松警惕,你们不放松警惕我又怎么可能得手?” 丁文山自有自己的想法和说法。 听完之后,苏青宁竟然深觉有道理。 因为丁文山的套路跟她与沈昀制定的方案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你算计着我,我算计你,也不知道到了最后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或许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看的那个! 苏青宁笑了,那笑让带着酒意有些得意洋洋的丁文山突然间感到心虚。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情况,他突然觉得小腹再一次疼痛起来。 痛得他只得紧紧地捂住小腹,额头上甚至开始大颗大颗地掉下汗珠子来。 “怎么了,很痛吗?”苏青宁眼中的笑意更甚,凑近他问候他。 “你,你给我下了毒?”丁文山也不蠢,从她眼中的笑意里看出了什么苗头,径直问道。 苏青宁冷冷勾唇笑意凛然:“是啊,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你,贱人……”丁文山心头一怒,嘴里开始没遮没拦起来。 “贱人骂谁呢?”苏青宁不动声色地反击,现在的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她手里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青宁看着丁文山脸上升腾而起的黑意,忍不住扬唇笑了,出言嘲讽:“怎么不想与我好生说说呢?藏不住呢?” 丁文山还想再骂,却发现小腹越来越痛,痛得他的身体几乎要从中断裂开来,他倒是想硬起,可身体此时的状况实在是不允许。 他想了想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试图靠近苏青宁,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告饶。 却被苏青宁极其冷漠地甩开了,还冷声警告他最好不要想着去触碰她,她很讨厌他。 “给我解药,救我,救我。”丁文山忍着心头无边的愤怒,一头跪倒在地仰头求苏青宁救他。 “好啊,那你把沈昀的解药给我。”苏青宁伸手,告诉他,他中的毒的解药就在她身上,他想要很简单,只要救了沈昀,她就放过他。 “没有,没有解药……”说完丁文山自己吓了一跳,又连忙喊道:“不是,不是,有解药,我刚刚记错了,我想起来了,解药就在二皇子那里。” “哼,骗子,从你一开始给沈昀下毒的时候起,你就压根没有想要他活着,所以我相信你先前所说的是真话,后面的才是鬼话。” “不,不是,我刚刚开始是骗你的,我……二殿下有心想要网罗沈昀,不想弄死他。”丁文山有些委屈地解释。 “哼,这话许是真的,不过我不信。因为你忘了我家大人除了是朝廷大官以外,还是个大夫。 你给的药包,我早就请他看过了,剧毒,而且死时痛苦异想,比我给你下的这味七日散厉害多了。” “啊……痛,痛死了。”丁文山听着苏青宁嘴里说得轻松,他都已经要痛死了。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头跪下,忙不迭地磕头,请她给解药。 “解药不给,不过这毒可以缓解一下,想不想要?”苏青宁冷哼着逗他。 “想,想,想要。”丁文山痛得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再这样痛下去,他觉得他连屎尿屁都控制不住了。 苏青宁捂着鼻子,她已经感觉到他的神经有些崩溃了,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防线很快就要被摧毁,当下她也不犹豫,立刻问起她家人被关的地点来。 丁文山很干脆地告诉了她人就在状元街上那栋宅子里。 “这么干脆,里面是不是有陷阱或者埋伏?” 苏青宁看到一旁猛朝自己打脸色的王芙蓉,笑着询问。 “没……没有……”丁文山话音未落,苏青宁就拿出一个小瓷瓶高高举起,作势要朝地上砸去。 “怎么你想骗我?” “不,不,不敢骗你,里面的确有埋伏,如果要去救人一定要小心,小心……” 苏青宁心头一沉,事情果然如同王芙蓉先前告诉她的一般。 她想想此时那些已经帮着她去救人的人连声追问里面到底有什么陷阱? “不,不知道,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丁文山眼神闪烁,他才不想告诉苏青宁,他巴不得救人的人全都出事。 不然等到他们把人安然地救出去了,他到了二皇子面前也讨不着好! 想到二皇子的恶,丁文山觉得他的小腹更痛了,痛得他恨不得挺着肚子朝着一旁的廊柱上撞去。 “这药可以缓解一会儿,我现在可以给你,但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们是有什么陷阱,那就等着活活痛死。” 苏青宁甩了狠话,丁文山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在升官发财和生命安全面前,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苏青宁笑了,立刻拍手,唤出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杜三,让他去通知该通知的人。 这边吩咐完毕,丁文山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缓解一时的解药。 他看着苏青宁心道沈昀都快要死了,她居然都不会为他而伤心,只忙着呆在这里来收拾他,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丁文山吞下药粉后立刻问他为何还不去看看沈昀,或许他已经快要死了。 苏青宁冷笑一声:“你想多了,现在大人不知道有多好。” “什么?”丁文山的脸涨得通红。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他们的行动是成功了的。 没想到付出了那么多,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他气得急眼了,可越急,小腹越痛,他怀疑苏青宁给他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解药,而是另一种毒药。 等到他抬起头来询问的时候,苏青宁一下子就承认了。 “没错,你吃的的确不是什么解药,恭喜你中了自己的毒药。” 什么? 丁文山顿觉晴天霹雳,他红着眼睛恨恨地瞪着苏青宁。 此时的他对她已经没有了半分的柔情,有的只有恨意!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侧过身子想要朝着苏青宁扑过去,干脆就与他同归于尽罢了。 可苏青宁做了这些狠事,又说了这么多狠话,又怎么可能还留在原地等着他了。 她直接一个转身让开了他,等待着丁文山那壮硕身子的是杜三拳头。 “啊……”丁文山没有料到苏青宁的反应这么快,他撞过去的身子生受了杜三的铁拳头,顿时痛得他大声嚎叫起来。 痛啊,痛啊,痛得要死过去了。 “不怕告诉你,沈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而且他很快就会把人救出来了。”苏青宁冷冷地宣布着沈昀这会儿正在做的事。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救出来人来。”丁文山此时也是气得狠了,同时也醒悟过来,眼前的苏青宁绝不会把解药给他了,他痛得不行,想着再怎么求也没用,干脆也就不求了,反而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多说些狠话,也算是赚回来的,同时他骂一会苏青宁,又试图说一会儿好话,还拿苏绿宁的终身幸福来威胁苏青宁,说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她的堂妹夫,他死了,他堂妹苏绿宁就要守寡。 “他守寡关我什么事?”苏青宁瞪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不死心,既然那么想要活着,当初又何必要行恶事,搞得现在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可怜又可恨,更可悲。 苏青宁感慨着,但心里对丁文山没有半分同情。 今日他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是他自找的。 她手里毒药一大把,但不管丁文山怎么欺辱他们,她也从未想过要对他下毒。 她是有着基本的原则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所以这一次不管丁文山怎么哭求,苏青宁都没打算给他解药。 事实上她依旧还是心软,不想随随便便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故而也并没有用可以马上毒死丁文山的毒药。 而只是用的七日散。 这味药并不会毒死人,只会让人受到折磨,足足让人痛够七七四十九天,然后便无药自解了。 但据沈昀所说,这药的痛几乎无人能够忍受,一天都不行,更何况七七四十九天。 所以丁文山的命已经不系在苏青宁手上,而是在他自己手上。 当他知道沈昀带着人破了他设置的陷阱,把人救出来之后,他彻底崩溃了,仰天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杜三连忙去拦他,却被苏青宁拦住了。 “由得他去,现在的他身受药物刺激,我就不信他还能使坏。” 说完,苏青宁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芙蓉,朝她比了一个手势,转身离开。 她要马上去找沈昀,看看她久违的家人。 赶到他们家自己的院子里,大门开着,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四周倒着的尸体,他们大多数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看这样子应是丁文山安排在这一带的人。 但现在他们尽数被消灭了。 苏青宁从西疆战场上而来,这些日子已经看过太多的生死,对于这些行恶之人,她早就已经生不出任何同情的想法了。 她挺直腰背,走进小院里,沈昀和她的爹娘已经在等着她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家人团聚一家亲 家人相见,好是一番激动。 沈昀识趣离开,给了他们一家团聚,互相倾述的时间。等到一个时辰后才重新过来。 此时苏青宁和苏大海夫妇俩已经倾述完了家人情谊,三个人手拉着手过来对他道谢。 尤其是苏大海和于氏竟然还想着给沈昀点头哈腰道谢。 苏青宁一看急了,连忙去拉,好在沈昀及时拦下两人,自己先弯腰拱手自如地唤了一声岳父岳母大人。 “你们……成亲了?”苏大海指着沈昀和苏青宁。 虽然这事儿沈昀一直都在跟他说,但两个人毕竟没有拜堂成亲,所以他没让沈昀这样叫。 苏青宁红了脸颊说成亲了,当时是在西疆,条件有限,再加上离得远,还有那时候的情况有些紧急,实在是不方便也来不及通知他们去参加。 “我家闺女就这样嫁了?”苏大海满脸的褶子,皱着眉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苏青宁点点头。 沈昀则是忙不迭地又喊了一声岳父岳母,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他见苏大海对于苏青宁嫁他之事没有什么异议,唯独觉得他们把婚事操办得也太简单了些。 沈昀立马识趣地说当时事急从权,是粗略了些,如今到了这里,他正想着补办一个婚礼。 “补办……这就不必了吧。”苏青宁对于仪式感很看重,但是现在是什么条件,再加上二皇子那边的事情还都没有解决,实在是很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 但沈昀却坚持说当时太委屈她了,他一早就发誓一定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毕竟现在的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县主了。 而且西疆这一役后,以苏青宁拿出来的那些救急的粮草,和她在这件事情里付出的努力,只要他们替她请功,她的头衔很有可能将会更上一层楼。 苏青宁一听愣怔怔的,她在做那些事情之时,压根想都没有想过这事儿。 但沈昀告诉他,皇上一向是个赏罚分明的皇帝,他要是知道了她的壮举一定会赏的。 “那,那我不想要什么县主的名头,我,如果皇上真的要赏的话,不如就请皇上给我们赐个婚,也免得你的那些同僚老是笑我们名不正则言不顺。” 苏青宁不希望沈昀难做,她所能想得到的奖赏便只有这一样罢了。 至于什么县主的封赏,于她而言实在是什么意思。 沈昀笑了,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话说到这里,苏青宁突然意识到这事儿还没算完,他们这样是不是庆祝得有些太早了。 同时她也很好奇,当时他们其实差点就要中了丁文山的圈套了,好在临到的时候沈昀发现了那个碗有问题。 里面的醒酒汤的确没事儿,她用的不过是被磨成了粉的三七。 有问题的是那个碗,碗沿上面团团转转被抹了毒药。 只要沈昀张嘴去喝醒酒汤,那么就一定会蹭到碗沿上面的毒药,将其吃进嘴里,接着便会中毒。 但他好生厉害,却在碗递过去的时候一下子发现了问题,躲过这一劫。然后趁乱把汤药倒在了被子上。 只是苏青宁闻过那碗,除了醒酒汤的味道以外,那毒是无色无味的,沈昀是怎么发现的? 沈昀凑近她小声道:“是丁小妹给了我启示。” 苏青宁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丁小妹提醒你了?” 丁小妹可是丁文山的亲妹子,她看得出来,她绝对是站在丁文山那边的,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告诉沈昀。 “如果我说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而是我从她的脑海里看到了她的想法,你信吗?”沈昀紧紧地盯住苏青宁,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苏青宁就会因为害怕他而从他眼前消失了去。 “我相信。”苏青宁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异样,反而嫣然一笑,软语回答。 “你,你不觉得奇怪吗?或者我在骗你?”沈昀觉得苏青宁接受得也太快了些,他不敢相信这是最后的结果。 苏青宁笑笑:“世间万物,千奇百怪,你有这样的手法很正常,只是你能看清我的吗?” 她比较好奇沈昀到底能不能看透她? “说来也奇怪,这世人包括皇上的想法我都能看穿,可唯独你的我不能,就好像你的思想不存在这个世上。”沈昀的形容让苏青宁听得一惊,不得不说,他虽然是误打误撞说出来的,但格外有道理。 因为她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这里的整个世界于她而言就是一本书,而她因为某些不明原因穿了过来。 所以沈昀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说法是对的。 她看了看四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与沈昀相视一笑,上前各自扶了苏大海和于氏上马车。 将他们三人送回去,沈昀便要去忙了。 虽然丁文山被解决了,但他手底下还有很多人被安插在这里,必须得把他们全都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 沈昀再度离开,苏青宁跟自己的家人好生地相处了几天。 这些天,她什么事都没做,就只一心陪着他们。 陪着于氏给一家人做各种各样的吃食,西点,中点,面点,还有各式各样的饮料奶茶,把她会做的,家人想吃的全都做了一遍。 还陪着苏大海去钓鱼,做木工活,父女俩共同合作,给她弟弟做了一套木制的滑滑梯,又在院子里扎了秋千。 最后的时候,陪着一家人去了老宅。 有了先前的事情,苏大海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了什么特殊的情份了,只是单纯地送上带来的礼物,只是听到苏青宁说起苏四的提醒,他格外为他淘了一套有锯嘴的葫芦文房四宝送给他。 一家人虽然已经不再交心了,但相处下来也算是其乐融融,没有发生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意外。 十日后,沈昀终于再一次回到葡萄庄。 他告诉苏青宁,丁文山没能熬过七日散那七七四十九天的煎熬,在第三日就选择跳进了湘楚江。 王芙蓉带着孩子回到了自己娘家。 苏绿宁也是如此。 苏青宁听得心头一沉,无限唏嘘,她问沈昀她是不是杀人了? 沈昀笑她想得太多了。 “丁文山表面看似是受不住七日散的折磨,但其实他是因为在君山县城的谋划失败,自觉没有前程了才无法忍受自杀而死。” 简单来说就是丁文山把事儿给办砸了,自觉回去二皇子也饶不了他,所以痛苦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害怕,这才想不开投了河。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跟苏青宁无关。 反正他就算能够熬过七日散,回到京城,只把他帮着二皇子算计地动赈灾款的事情说出去,再把他意图谋逆之事宣扬一番,他不仅自己的命保不住,就连自己的家人,族人恐怕都护不住。 所以他的死最恰当的! 苏青宁听得心头一时无比沉重,人一旦走错路,再想回头就变得太难太难了。 至此这边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苏青宁尽管心情沉重,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突然想到二皇子辛苦谋划了这么一场,不可能就只是这样,他手底下的兵,还有那什么蓬莱阁还没有出手…… 她一提起来,沈昀就亲了她一下:“京城大乱,我这就回京城。” “啊……那我马上收拾。”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想着这事儿虽然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书里确实是这样写的,虽然她的出现让一些小事产生了变化,但大轨道是没错的,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只是苏青宁突然认真地端详着沈昀,那他们之间还会像从前那样结尾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城欲摧 沈昀定定地盯着苏青宁,迎面而来的春风吹拂在她脸上,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强迫症患症沈昀表示不能忍受这般突然而至的凌乱,按着苏青宁的额头,将她的碎发理好,手指灵动间在她的额间轻轻地抚摸着。 那模样好像看不够似的。 苏青宁从他温柔而留恋的动作里看出了什么,她突然间紧盯沈昀:“大人是想将我留下?” 沈昀叹息一声:“京城大乱,危险将至,你何必去冒险。” 如今那边情况不明,他怎么忍心苏青宁跟着他一块去冒险? 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愿意带着她,唯恐将她置身险地! “我不怕,我要跟着你去。”苏青宁一口否决,她自从打开心扉,从心底深处接纳沈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再离开他。 不管他们之间的结局会怎么样,也不管前面的道路上会有多少磨难和荆棘,她都会选择前行,坚定地前行,跟着他一起! 苏青宁上中的坚定仿佛震撼到了沈昀,他将人一把揽进怀里,然后仔细地打量她面上的神情,确定面前这个女子是认真的,她脸上的表情毫不作伪,她是如此坚定,甚至给他一种他完全没有办法撼动她的感觉。 “娘子……”沈昀第一次有了归宿感,他双手套紧,只想把怀中人儿给按进胸膛之中,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她的一意孤行会带来危险。 “我不怕危险。”苏青宁看穿他的心思,再次坚定地点头。 最终沈昀没能拗过她,或者说他也没有办法做到把她留在这里而自己只身离开。 他舍不得她! 不过此事重大也不是说走马上就能走。 沈昀又做了一番安排,而苏青宁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地陪了陪自己的家人,还给自己那个很少带着他的弟弟做了很多好玩儿的玩具。 等到阳春三月的时候,两人终于启程。 不愿意忍受离别之苦,苏青宁没让苏大海和于氏前来相送,而是在家里与他们道别后自行上了马车,跟随着沈昀踏上了回京城之路。 因为大梁这一路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所以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要么是逃难的人群,要么是瑟缩在路边衣食无着的流浪者…… 苏青宁看得感慨连连,思及这一切,心里忍不住难受。 而告诉她,这一切便是二皇子所为。 因为这一带靠着巴蜀,也连着鄂州,正是他的大本营。 他这么多年都在盘剥着这块土地上的百姓,要想真正地让他们解脱,那就首先得把二皇子这颗毒瘤给拔除了,否则支援他们再多的银钱粮食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苏青宁深思一刻明白其中之意。 一行之人只得快马加鞭加紧时间赶往京城。 三月中旬,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顺天府四周阳春白雪之际。 春的暖意裹挟着寒冬的尾巴,融化了青云山上的白雪,上面白的雪点,绿的树叶,红的花朵,将青云山点缀得极为好看。 苏青宁先前听沈昀说京城出事了,还以为这里早就乱得不成样子。 但进了京城之后才知道,这里不愧是京城,再怎么乱也只是内里的乱。 表面上依旧还是一派繁华,各大主街上店铺林立,生意繁忙,一副繁荣之象。 沈昀没有心情看这些热闹,看到苏青宁脸上的不解,靠着车壁告诉她,京城之中向来就是暗涌冲天,除非爆发战事,否则根本不会上千到明面上来。 “而且这回我们回京城,上面说不定还会有奖赏。” 沈昀此次虽然跟二皇子闹翻了,还积下大怨,但于朝廷而言却是妥妥地立了大功。 苏青宁发现情况跟她想象得还有些差距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脑海里回忆着书里此时沈昀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不过很可惜,她仔细地回想了半天,却并没有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因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书里的男主真是黑化得太过厉害了,她看着有些没意思,只草草浏览,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现在倒好,心里迫切地想要想起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头疼得厉害,只能遗憾地看着沈昀,看来她暂时是帮不上他什么了。 不过结果她终是知道的,沈昀死不了! 只是接替昭平帝做皇帝那个人会是谁呢?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苏青宁只记得昭平帝因病去了,却不知道他把皇位传给了谁。 书里只是很平静地写了皇帝驾崩,新皇即位,然后便是一系列新帝推出来的政策,至于那人是谁,书里没有刻画过,所以她也就没有任何印象。 这回头疼了,要是二皇子继位的话,她觉得他们可以跑路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了。 但要是太子继位,那就皆大欢喜了。 苏青宁太过担心这事了,很快就被沈昀看穿,问她在想什么。 苏青宁实话实说,沈昀笑了,说她想多了。 “太子的事情早就已经查清了,皇上先前不过是生气罢了,现在气消了,太子人自然也就放出来了,他的储君之位又没有废黜,因而随着他的人重获自由,那么该他的位置自然还在原地,谁也抢不走。”苏青宁听得心头大定,但仍旧有些担忧,说情况要是真的这么好的话,他为什么派人给他送信让他赶紧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便是因为太子被放出来坐不住了,殿下怕他狗急跳墙,这才让我们回来。”沈昀解释,京城虽然乱了,但表面还是有章法的,只是暗流涌动。 苏青宁又说起对于皇位十分有竞争力另一个人——四皇子。 他看着也是个有野心的,会不会也想下手? 沈昀点头说他当然,他原本就是站在二皇子那头的,但他与他结盟可并不是真正为了帮助二皇子,而是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太子一党。 不过他们再怎么样折腾也没用,注定了他们名不正则言不顺。 “那三皇子呢?”苏青宁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很想问的问题。 她早就发现沈昀跟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匪浅。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沈昀请她帮他打理四家铺子开始,到后来,苏青宁都可以看到他为了他付出的诸多努力和心血。 虽然沈昀对太子很忠心,但苏青宁总觉得那也不是沈昀的最终终点。 “太子殿下仁厚,若是登位,将来必是一代仁慈的皇帝。 可三皇子不同,他睿智果敢,有大胸怀,只可惜他身怀大仇……” 这是苏青宁第一次跟沈昀直接议论朝廷之中那些重量级的人物。 也是第一次探寻到他内心之中真实的想法。 所以他认为太子登位必是一个好皇帝,但多是守成,绝无可能带着大梁走上兴盛之路。 但三皇子不同,他有大智慧,眼光也足够到位,他若登位,大梁朝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必会更上一个台阶。 苏青宁便问既然如此,那他的选择是谁? 沈昀说依旧是太子殿下,他是正统,而且三皇子志不在此。 他想的是翻案,替他已经逝去的母妃翻案。 当初他们沈家一家之所以会被流放,其实算是受三皇子母妃一家的连累。 她被秦贵妃和皇后合力栽赃了一个以厌胜之术以下犯上的罪名,导致三皇子母妃和她背后的家族全部覆灭。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此事发生后,使得皇宫之中最为受宠的三皇子被贬至边疆。 就连表面上跟他关系不怎么亲近的沈家也被判流放。 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黄贵妃,岂不是与首辅大人也有关系?”苏青宁猜测着。 沈昀道:“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此事之中,谁得利最大,那便是谁。” 皇宫之中自然是黄贵妃和二皇子,而朝堂之中则应当是首辅一行人。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一个拥抱 这一次回京,沈昀的官职直接就升到了大理寺少卿(正四品),正当苏青宁感慨沈昀的官职升得太快的时候,却突然听说陶华宁居然已经是正三品。 见过陶华宁之后,才知道,他原来是被架上了顺天府尹的位置。 因为西疆那次战事,在众人的努力很顺利地结束,但在其中不仅苏青宁发现了蓬莱阁的痕迹,陶华宁也发现了,并且他上报了皇帝,从而使得皇帝派四皇子出击,一举将蓬莱阁尽数歼灭,连个渣渣都没有剩下。 苏青宁得知此消息,惊讶不已,看着面前的陶华宁,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哥儿,你是说先前在鄂州作乱的那,那蓬莱阁已经被四皇子领兵覆灭了?” 陶华宁此时对于这个话题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只一心把苏青宁盯着。 她又变好看了,在西疆呆了那么久,她的皮肤依然白皙细腻,不见丝毫的粗糙。 她的五官倒更显得立体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他迷恋的气息。 好一会儿见苏青宁还是不相信地看着他,他才想起来解释一番。 “没错,覆灭了。”然后了他便详细地跟苏青宁说了他是怎么操作这件事情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蓬莱阁是二皇子麾下的人。 然后这一次二皇子指挥着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乱,不仅是他看不过去了,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容不下他们了,于是他们二人联手,策划了这场覆灭蓬莱阁的计划。 而且在两人的谋算之下他们还成功地把这盆脏水泼到了曾经与二皇子是同明显的四皇子身上。 如今两位心术不正的皇子正在朝堂之中斗得热闹。 “那另一位与你谋划的人,不会是……”苏青宁试探着猜测,瞧见陶华宁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沈昀?宁哥儿你一直在跟沈昀合作?” 苏青宁面露惊讶,不敢相信地看着陶华宁。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人不是水火不容吗? 陶华宁轻咳一声道:“从前我跟他……跟他还算相契,只是后来走得有些远了,索性大家又都走回来了。” 其实陶华宁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以前他跟沈昀两个人完全就是好朋友的模式,只是后来因为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这才使得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后来更是各自投向了不同的阵营。 幸好他在替二皇子做了几件事情后,发现他非明主,便及时抽身而退。 这才使得他没有铸成大错。 “你都放下了吗?”苏青宁本不想问的,但想想还是问出来了。 以前她不知道或者说不想承认自己对沈昀早就有了感情,所以一直在躲着他,想要从这段关系里把自己拉出来。 故而一直没有认真地思索过他们早就成了形的三角关系。 如今她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对沈昀的感情,那么她势必不能再让陶华宁为了她再付出什么了。 他那么好,值得拥有只属于他自己的感情。 “不要了吧,我不想放下,身上全都是要紧的事,没有什么是可以随便放下的。”陶华宁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苏青宁还想再说什么,陶华宁已经打断了她:“行了,别说我了,也别说这些朝堂之中的烦心事了,倒是你,听说你回家里了。怎么样,一切可还好?” 苏青宁点头说挺好的,然后在陶华宁的要求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自己家里人的情况。 老宅子里的人生活还是照旧,不过经历过上次他们冷眼旁观她父母亲被抓的事情后,苏大海对于他们的感情浅多了,跟她说以后除了年节的走动以外,平常他不想再靠他们太近,这亲戚关系也不过如此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没啥子可值得珍惜的。 苏青宁对此也没有什么可评价的。 毕竟当时她像疯了一样找寻自己被丁文山抓住的父母时,她在她那继祖母脸上看到的可没有丝毫的怜惜,有的只有幸灾乐祸。 苏青宁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钱氏笑嘻嘻地说幸好丁文山知道他们老宅的人跟葡萄庄的人关系不紧密,只是抓了她爹娘,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否则换了别人,肯定把他们当作是同伙给抓了。 苏青宁想想当时她都难过得快要死了,而钱氏还在那里侃侃而谈,要不是人最后被沈昀救出来了,她肯定要当面跟她翻脸。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事儿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一家人的亲情牵绊算是断了。 以后要不是生老病死,她老爹也不会多加插手了,只是尽本职的孝心就算了。 当然相信经历过先前那样的事情,她那爷奶两个人也不大愿意跟着她爹娘养老了,充其量就是要些银钱罢了,好在这玩意儿现在她并不缺 不过四叔却是帮了她许多的,对他的帮扶苏青宁一定不遗余力。 算算时间,明年他也该再次考乡试了,他若能考中举人,就能入京来赶会试。 到时候大家便又能再一起了。 说到这里,苏明礼倒是优秀得多,沈昀和陶华宁两个最厉害的走了,如今他的成绩在君山县城算是数一数二的,有那大儒老师都在抢着教导他。 假以时日,考中会试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于家安和于家全两兄弟倒是只能止步于眼下的秀才了。 他们一是基础太差,二是忙于养家糊口,实在也是没有什么时间来读书复习,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们的孩子身上了。 听到这里,陶华宁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们兄弟俩都成亲了?” 先前他只是听说大哥于家安娶了妻,如今连于家全也成亲了。 “没错,我二表哥娶的是我宣州府那庄子里鲁三娘的女儿。你许是也见过的。” 陶华宁记性好,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见是见好,就是已经想不起样子了。 毕竟那样一个普通的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也没有必要紧盯着人家瞧。 两人说到了于家人,少不得要提一提于明明这个表哥。 他读书也是不大行,不过于家倒还有另外一个读书好的胚子,那便是年见最小最虎的那个小孩子。 陶华宁曾经在葡萄庄住过,对他的印象那叫一个深刻,当场点评,他若能一直坚持读下去,不超过十六岁便能去应童生试。 苏青宁眯着眼睛笑:“说,真的吗,大人也这样说,看来我这个小表弟倒是个厉害的。” 这一句话立刻就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陶华宁看着苏青宁,听着她字字句句不离沈昀,再见着她眼角眉梢带着一抹成熟女子的媚态,心头便是一痛。 虽然他未经情事,也没有过通房丫环,但身为男子,他多少也明白面前的青宁已经是沈昀的人了。 不是从前沈昀单方面宣布的那种,这一次她是从里到外,完完全全是他的人。 他的梦破碎了…… 但再想想,其实这个结局已经在意料之中了,他在心里早就被沈昀灌输过了,现在只是再一次重温这个话题罢了。 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他接受不了,可没有办法,这是青宁的选择,而他的日子照常要过,生活要继续,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他总不能做巧取豪夺之事。 伤害青宁,这事儿他想都未曾想过! “宁哥儿,你爹的伤那些好了吗?”苏青宁也察觉到了自己一句话把气氛弄得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 陶华宁是个好人,她不想伤害他,可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错过便是错过。 如果在很久之前,他赶在沈昀前面下聘…… 没有如果,这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苏青宁不是不难过的,当然她不是因为自己不能跟陶华宁在一起难过。 她只是看着陶华宁难过所以跟着难过。 她一直都希望陶华宁好好的。 “青宁,我,我能不能再抱你一次……”陶华宁看出青宁对他的心意,鼓起勇气提出要求。 苏青宁看着他,他面容清俊,温文尔雅,任何时候都像一个温秀的公子哥。 不同于沈昀那般有着好几幅面容。 在不太熟的人面前他端着温雅,而在家人面前他也能温柔如昔,但在那些朝堂之人的面前,他的面孔就更多了。 他甚至可以谄媚,可以拍马屁,还可以…… 他能屈能伸,但不变的是他的心,他不管用什么方式,他的心依旧是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 他也有博爱之心,他也有为黎民百姓请命的正义感。 苏青宁走神了,陶华宁却已经失去了再度提及的勇气,他失望地低下头,独自咀嚼着内心的悲凉。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吃醋的男人可怕 一阵春风吹来,三月的京城,春更浓了,草长莺飞,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苏青宁走上前去,张开双臂主动拥住了陶华宁。 陶华宁身子一僵,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回抱住她。 两人就只是拥抱,没有多余的动作,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内心世界。 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 事实上,这就是陶华宁的想法。 他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他拥有了青宁,拥有了他心爱的女人。 可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一击重拳。 因为在那枝刚出了嫩芽的银杏树旁,大门开了,沈昀就站在那里,脸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在那一瞬间,陶华宁的内心里有过一丝挣扎。 他想着趁青宁不知道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或许再做点什么,让门口的沈昀误会。 再然后操作一番…… 陶华宁想得热闹,但很快就发现这事儿他做不出来。 因为青宁会伤心! 他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让青宁伤心分毫。 当然沈昀也并没有给他机会让他继续下去。 因为他很快就走过了那道门,推开了拦住他的陶甲。 径直上前来清咳两声,跟院子里的两人宣示着自己到来的消息。 苏青宁心中没有分毫别的心思,她只是单纯地拥抱陶华宁。 毕竟在她接受过二十多年的教育里,单纯的拥抱跟私情无关,有时候也是对人的一种激励与安抚。 当一个人失落悲伤时,也许陌生人的一个拥抱都可以带来力量。 苏青宁此时此刻只是想给他一种力量而已,绝无其他想法。 因为她内心的干净灵透,故而面对沈昀的到来,她也丝毫不慌张,只是轻轻推开陶华宁,还跟他握了握手,接着对着到来的沈昀笑了笑。 “外面香香郡主来跟你告别。”沈昀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挑衅地看着陶华宁,朝他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陶华宁眼神暗了暗,叹息一声,朝他拱了拱手,又跟苏青宁打了招呼后转身离开。 “香香郡主她真的要被皇上嫁到北狄去吗?”苏青宁想到去年的时候她去过的北狄。 虽然算不上什么不毛之地,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地方,总之不是一个让人想要去的地方。 至少她不喜欢。 尤其那里还有一个看到她长得稍微有点姿色就一门心思想要将她抢去的呼延协律。 香香郡主虽然跟她关系不大好,甚至还有些仇,但想到她要离开繁华美好的顺天府,去到那样的地方,以后便要在那里扎根生活,苏青宁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 “如果不去,她作为罪臣之后,等着她的便是流放。”沈昀沉声道。 苏青宁叹息一声,是啊,谁让她的父亲宁王意图谋逆了。 宁王都被罚了,她身为他最宝贝的女儿自然逃不掉,这是她的命! 苏青宁管不过来,也不过平白叹息一回罢了。 她想到陶华宁先前告诉她的事,便问了起来。 果然沈昀说的也跟陶华宁一般无二。 只是他说话时的语气更加冷静,不如陶华宁那般生动形象。 苏青宁笑了笑,这就是沈昀,在她面前不苟言笑,但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她就是了。 “以后不许你们再这样了。”苏青宁还没有想清楚沈昀的为人,就听他突然凑在她的耳边带着警告的意味说着。 “啊……怎么样?”苏青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沈昀圈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这样,不许跟他这样……” 沈昀做的这么形象,苏青宁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她故意假装不懂说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苏青宁,你……”沈昀哼了一声,然后趁苏青宁不注意突然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接着一路狂奔,回到了他的房间。 将人放到床榻之上,身上衣衫一抽,就覆了上去…… “啊……大人,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了。我们说好了,那是最后一个拥抱,以后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 苏青宁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举起手来赌咒发誓。 沈昀看着她道:“知道错了?” 苏青宁以为有戏,连忙点头说她错了,真的错了。 “好,既然知错了,那么就先认罚然后再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昀很是大方的挥手。 苏青宁以为他要放过她了,高兴地推他要起来。 谁知道沈昀直接瞪了她一眼道:“想甚了?知道错了,还不好生伺候着?” “啥?”苏青宁这回没装,她是真的没有听懂沈昀这是啥意思。 她正在发蒙之际,只见沈昀长臂一伸一探,她身上便是一阵阵凉意浮现。 苏青宁惊呼,纯便被堵上了,挥手,手就被禁锢在了头顶上了。 苏青宁欲哭无泪,她终于明白沈昀所说的知道要认罚是什么意思了。 好一会儿后,苏青宁才哭唧唧地从沈昀怀中起身,她红着眼眶,满眼都是对沈昀的控诉。 诸如他太粗暴了,他太冲动了,他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他太慢了…… 苏青宁骂了一大堆,骂到最后,她已经只是单纯地发泄,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骂是为了什么了。 沈昀则是以手撑头躺在她的身侧笑着看着她。 那眼神温柔,里面全是宠溺之色。 苏青宁看着觉得自己都快要溺毙其中了,然后刚刚责骂的氛围一下子就退下去了,她被沈昀那毫不掩饰的粘腻眼神看得红了脸,低下头去躲闪着他的眼神。 沈昀勾唇一笑,却用手撑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向自己,然后低头又是一吻。 接着苏青宁又大叫起来。 “喂,喂,大人,大人,你刚刚才……”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娘子莫不是连时间观念都没有了?” “你,你,不要,我不要……啊……你……” 苏青宁已经对面前这个男人无语了。 他的精力还能再旺盛一点吗? 而且这个时候朝堂之上,皇子争斗,太子不在,乱成一锅,他不是应该狠操心一番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折腾她呢? “娘子不要想别的,认真些,否则我很难保证再有一次!”沈昀见不得苏青宁走神,凉凉地警告着她。 苏青宁扁了扁嘴,连忙配合起来。 沈昀又是一笑,他刮着苏青宁的下巴说,就喜欢她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十分识趣听话的样子。 苏青宁在心里大骂变太,但面上却不得不配合,她害怕再来一次,她毕竟还是新手,这一天好几次的她怎么受得住? 第六百九十七章 京城中出大事了 温泉池子不大,为了保证足够的私密性,池子有专门的气窗,门帘放下来,没有里面客人的吩咐,服务的技师们是不可能随意进入的。 于是在这个位置稍微有些偏的温泉池子里的两个女人便开始谋算起来。 “我知道你叫阿雪,对不对,你喜欢我昀哥哥。”玉珠珠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的皮肤不怎么太好,有些干,也不白,但她绝对有着一张让人惊艳的五官。 她的面庞是属于外邦人士的那种深邃型的,所以小麦色的皮肤不仅没有给她减分,反而还给她加分不少。 再加上她说话行事,动作处处都透着魅惑,让人只看她一眼就忍不住盯着她看,仿佛眼睛都被粘在了她身上。 玉珠珠不是第一次见她,但想想每次见到她都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此时看着她也是觉得有无限的压力。 她在心里问自己,她到底要不要那样做,做完之后,她是否有把握将其重新按压回去?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比起眼前的阿雪,玉珠珠更为忌惮的还是苏青宁。 她得到消息,她已经嫁给她的昀哥哥,而且他们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如果她现在还想嫁给他,那么就只有做小。 那怎么可能,她可是玉家的嫡长女。 他们玉家的嫡系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有过做妾的存在。 她可不想做第一个人!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她势必要除掉已经占据着她看上的那个位置的人。 而阿雪的事情她也多少打听过。 她喜欢沈昀毋庸置疑。 但只要昀哥哥跟苏青宁在一起一日,他就永远不会娶她。 故而说到此处,总结而言,就是在目前的阶段,他们应该有共同的敌人,这也是她们可以携手共同对敌的基础。 玉珠珠的话深得阿雪的心。 事实上她一直以来就想对付苏青宁。 但她一则没有机会,毕竟她跟在二皇子身边,每天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要全身心地付出,不能有半点分心,否则二皇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二则,她现在抽身不开,暂时没有想到怎么对付苏青宁。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玉珠珠的帮助,她一定要成功。 两个人对于此事都有些着急,故而只是一说,顿时就一拍即合,约定了对付苏青宁的办法。 而此时的苏青宁刚刚收拾好自己,准备与赵可瑜道别。 走到门口,正好就碰上沈昀带着人来接她。 苏青宁看到他一脸蒙,问他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很忙吗? 沈昀道他是出城来办事的,恰好听到她也在的消息,就赶过来接她一起回去。 苏青宁闻言,心里刚刚生出的小确幸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忍不住有小小的失落。 呃,是她想多了,她还以为沈昀是有多浪漫,这么大老远地赶着过来接她。 结果人家告诉她,他是出城来办事,顺道来接她。 呸,去他的顺道! 苏青宁心里吐槽着,也没往外说,但沈昀是谁呀,就算他看不穿苏青宁的真实想法,但她此刻把情绪摆在脸上,就只差明言告诉他她的不高兴了,他哪里还敢假装看不出来? 当下他也识趣,一把拥过苏青宁说他真的是特意来寻她的,在城里没有看到她,这才赶着出城来。 苏青宁被安抚了两下就服了软,顶着额头钻进沈昀怀中用力拱了两下,沈昀心中欢喜,他的青宁原本就不是那种粘粘乎乎的人。 她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容易往心里去。 如此跟她相处起来才没有什么压力。 他带着苏青宁出来,上了马车才告诉她他们今天晚上不回京城。 苏青宁看看天黑,以为黑了,赶不回去,便也没有多想。 但过了半个时辰后,她似乎感觉到马车进了某个庄园,接着又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停。 她脑子一梗,意识到他们去的根本就不是她跟沈昀的庄子。 因为不管他们两个手里的哪座庄子都没有这么大的。 她忍不住要掀开车帘来看。 却被沈昀一把按住了,他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再忍一会儿。 很快他们就会到达要去的地方了。 果然赶在天色黑尽之前,他们一座院子里下了马车。 苏青宁这才看到他们进的是一座极大的院子,里面陈设奢华,雕龙画凤,颇有种皇室的富贵气。 她一眼认出了这里,指着院中道:“这,这里可是太子殿下所居之处?” 沈昀点了点头还告诉她今日不仅太子殿下在,三皇子也在。 苏青宁一怔,她愣愣地看着沈昀,不知道他将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两个人眼下可也是朝堂之中不好随便接触的那类人。 “别怕,他们对你熟悉得很,不会把你怎么样。”沈昀带着她自如地进到正厅。 里面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果然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沈昀夫妇来了,两个人很是高兴,笑着招呼他们入座。 沈昀携着苏青宁行礼就坐,接着他们三个人便当着苏青宁的面讨论起当下的局势来。 他们说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两方势力目前已经斗得死去活来,两败俱伤。 苏青宁听着这些限制级的消息,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敢听这些,怕听到了,到时候要受他们的连累。 她只是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罢了,什么争权夺利,皇位之争全都与她无关。 很可惜面前这三个人并没有什么自觉的心理,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地讨论起来。 听到最后,听了太多以往她不知道的消息,苏青宁已经麻木了。 想想这也是他们三个人信任她的缘故,不然又怎会当着她说出来。 她叹息一声,只能正襟危坐地听着,偶尔喝口茶,掩饰她慌乱的内心。 听到最后,苏青宁终于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急了。 毕竟二皇子和四皇子真是搞得太厉害了。 而沈昀给太子的建议是不要着急,此时的势并不利于他们,只能暂且忍之。 “没错,皇兄,你听谦之的没错。”三皇子也觉得太子此时只能忍,别以为他们的父皇这会病重要死了,而他们兄弟就有机会了。 他们也太小瞧在位数十年的父皇了。 说话间,难掩三皇子对昭平帝的崇敬之情。 沈昀也再一次附和:“三殿下所言极是,太子殿下这个时候还是能忍则忍,不要因小失大。” 两人的话让太子叹息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再一次提及他的父皇,他也是肃然起敬的模样。 不过三个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就听到杜三飞速进来传话。 京城出大事了,这回是真的出事了。 四皇子被二皇子给弄死了,而重病昏迷的皇帝也被二皇子软禁在禁宫之中,他已经宣布自己为继任的大梁皇帝。 “混帐……他怎么可以这样,兄弟相残,阋于内墙,还大逆不道,对父皇下手……”太子震怒。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二弟会这么凶残。 三个人又紧急地商量了一番,太子殿下当场就想要推翻刚刚他们确定下来的行事准则,他要求立马就进京去阻止二皇子。 不过这一提议依然被沈昀和三皇子阻拦了。 他们两个人的意见都是静观其变。 太子有些蒙,说要是再等下去,二皇子就成皇帝了。 到时候他这个前任的太子首当其冲会被其对付。 “那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对付二皇子?”沈昀直问。 “这个,这个本宫还没有想好。”太子嗫嚅着。 他总觉得现在皇宫出事,他作为其中一员,就有责任进宫去,就算不做什么,他也要守在那里,护在父皇身边。 “皇兄,不可,你这么想,二皇兄可不怎么想,他看到你会觉得你是想要跟他作对,后果皇兄有没有想过?”三皇子的问题直击太子的脑门。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回答,是个人都知道答案。 二皇子凶残到了那种地步,杀一个兄弟是杀,杀两个自然也不在话下。 所以太子这番要敢过去,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六百九十八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太子也不蠢,思考一番就明白了。然后无限心地道那算了,他现在对于皇位没有什么兴趣,但也不想死得这么冤枉。 “皇兄,或许可以想想先下手为强。”三皇子思考好一会儿才提议。 太子当即就愣住了,他看着三皇子,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老二做那事,我甚是不赞同,我亦不会如他一般。” 他这就是拒绝弄死二皇子了。 沈昀与三皇子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着了然。 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兄弟下不去手,这就是他仁厚的所在。 同时也是他们两人意图劝阻他以静制动的原因所在。 既然下不去手,那就不要动。 等着,他们会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然后一切自然会有最好的答案。 回程的路上,三皇子与沈昀在岔路口,叮嘱他要小心,二皇子可是早就已经放过话要对付他了。 沈昀点头道谢,说他知道,先前赈灾银的事,还有好几件事情都是他捅到皇上面前的,这一点二皇子也是知晓的,他如今掌控了权势,必定了不会放过他。 可他无所畏惧。 说这话时,沈昀的手紧紧地握住苏青宁的手指。 送别三皇子后,沈昀重新将她送往赵可瑜的庄子。 让她暂时不要回京城。 “不要,我要跟着你。”苏青宁听了这么多,知道沈昀此番是要去冒险,哪里还肯放他一个人去。 她要陪着他。 “不必。”沈昀生硬地拒绝。 可苏青宁根本不下马车,甚至还趴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腰,告诉他她绝对不会离开他,如果他强迫她离开,那她就远远地走了,让他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休想,不许离开我,更不许去找他。” 这里的他沈昀没有特指名字,但两个人都知道,自然是陶华宁。 苏青宁瞪他一眼,靠在他怀里说她不会有危险,而他也不会有,所以不用怕。 沈昀叹息一声,想想此时的自己心累到极致,但有她陪在身边,还能稍微释怀一些,当下也是抬手圈住了她,把头靠在她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苏青宁被摇晃的马车晃睡了,沈昀睁开了眼睛朝着外面吩咐道:“传话下去,这边已经就绪,那边可以动一动了。” 杜三在外面应下,一个闪身离开。 当天夜里,两人宿在城外的庄子里。 翌日天不亮,庄子外面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苏青宁吓得惊醒过来,忙不迭地去找沈昀,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着。 沈昀就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别怕,也别急,没事的。没事的。” 苏青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怕,也不急,你告诉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二皇子集结人手包围了我们的庄子,与杜六他们对峙。” 苏青宁慌头猛地一跳,她坐起身来,然后手脚麻利地穿戴起来。 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又连忙来拉沈昀,把外衫往他身上套。 沈昀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不由得一阵迷惑。 “你这是想要出去跟他们火拼?” 苏青宁摇头:“我可打不过他们,我想着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好歹穿上衣衫,万一要逃跑,或者其他什么也方便不是。” 苏青宁就只是单纯地不想外面的人万一攻进来了,她还只穿着里衣。 沈昀无奈地笑笑,抚了抚她的发顶道:“他们打不进来。” “或许让他们打进来会更好一些。”苏青宁仰起来小声地提议。 沈昀看着她,突然觉得他瞧了她:“你猜出什么来了?” 苏青宁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随便猜一猜,要是猜错了,你可莫要生气。” 沈昀点着她的鼻尖说她想便说,不必多想。 苏青宁长吸一口气这才道:“二皇子原本甚事也没有,只不过有些野心,偶尔在朝堂里与太子殿下斗一斗。 可自从吐番人围攻进京后,他是屡屡犯错,甚至还犯下累累罪行,偏偏皇上那场拖了那么久的病又突然间治不好了。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大人你是一直在给皇上治病的人,所以皇上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出事吧……” 话说到这里苏青宁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停下,她定定地看着沈昀,而沈昀此时也看着她。 两双眼睛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赏。 沈昀不以为怵,只是道:“幸好是我娶了你,不然你我便有可能成敌人了!” 苏青宁心头一震,心道书里两个人可不就是这个结局吗? 只是书里的原主苏青宁实在是太弱小了,并没有资格做他的敌人。 但还是死在了他手里。 不过这些都是书里的情节,跟这一世的她无关,她还是不要太过于纠结了,否则她跟沈昀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二皇子的局。” 沈昀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等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动静小下去了,苏青宁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期间,苏青宁全程都紧紧地缩着心脏,提心吊胆地听着,一直都把心高高的悬着,不敢放下来。 直到动静完全停了下来,苏青宁问过沈昀得知事情应该结束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完,她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两方争斗,这动静小下来,肯定有一方打赢了,但是到底是哪一方呢? 这一点可还没有定论了。 于是苏青宁又紧张兮兮地扒着沈昀问是谁赢了? 沈昀无奈地道:“咱们俩还能好好地在这里,你说谁赢了?” 苏青宁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哦,也是,要是他们赢了的话,肯定已经攻进来了。” 接着,就在沈昀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时,她道:“我饿了,不如吃点东西。” 沈昀揉了揉她的发顶,又是一阵无奈。 他这娘子,什么时候思维都是独特的,寻常让人估摸不到她的想法。 “你不饿吗,咱们在这里可是已经呆了大半天了。” 只是先前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苏青宁没觉得,现在心神一旦松懈下来,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席卷着她,让她只想大吃一顿,好好慰藉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沈昀虽然在笑她,但是对于她的要求还是十分认真地达成了。 很快苏青宁想要的吃食就送到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饱餐了一顿。 接下来沈昀便要出门了。 临出门前他叮嘱她暂时还是不要出庄子。 因为这会儿刚刚发生了战乱,很有可能有些躲在犄角旮旯的人没有被找到。 “你现在要去哪里?”苏青宁好奇。 “收网。”沈昀没有瞒着她,简单地两个字便说明了他即将要前往的地方。 京城,第一战已经打响,而且他们的人大获全胜。 那么下一战就在京城皇宫。 他得替太子守好了皇城。 “那,那你要小心。”苏青宁有些不舍。 沈昀倒是无所谓地挥手:“放心,死不了。” 苏青宁想想也是,沈昀怎么会死了? 他可是主角,他有的是主角光环。 而且他的实力在那里,实力也不允许他死。 苏青宁心里虽然担心他,但对他依然还是很有自信。 不过沈昀走了,苏青宁看着没有了沈昀的房间,她的心顿时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这一走,原本以为不过半日功夫。 可苏青宁一连等了三日才听到消息传来,一切已经结束了。 二皇子发动宫变,起心谋夺皇位,残忍杀害四皇子,又禁锢昭平帝,欲夺其位,但被太子及三皇子联合朝中正义的大臣们将其的阴谋挫败,二皇子本来已经逃出神武门,但被赶到的昭平帝和三皇子一顿臭骂,自觉罪孽深重,已经于此自刎而死。 苏青宁听着杜三没有什么感情的叙述着这件事情,她的心跟着上下起伏,对于这些她早就知道的结局,她并不怎么太过于关心,她只想知道沈昀是否安好? “公子安好,只是让属下转告夫人,这段时间他会很忙,京城也还乱着,请夫人暂居别院。” 苏青宁听着这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当下应了,打发了杜三离开。 苏青宁以为接下来又会是一轮漫长的等待,但没想到杜三刚离开没多久,就来了一个眼生的小厮,他手持沈昀的腰牌前来说他是奉沈昀的命令来接她入京的。 苏青宁蒙了,深深觉得沈昀是不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这前后怎么就这么矛盾呢? 第七百零一章 一切已然成定局 昭平三十三年,昭平帝薨逝,太子继位,年号仁和。 仁和帝生性平和仁厚,对于曾经谋逆的二皇子一干人等也下不了杀手,只将其圈禁,其他下面一干人等也只是去官罢职,赶回老家罢了。 但有时候过分的仁慈却是一种变相的软弱。 以二皇子为首的一干人等并没有因为仁和帝放过他们而收敛,于仁和元年五月再度发动宫变,仁和帝受伤,命在旦夕,幸好有崔首辅和沈昀、陶华宁等内阁辅臣的协助,这才将所有人击杀,至此二皇子集团的势力才算是最终土崩瓦解。 这次两面三刀,阵营随时变换的玉家也没能幸免,褫夺护国大将军的称号,责令玉大将军回乡养老,其子玉流轩罢官去职,贬为庶人。 而沈家作为他们的连襟,多有牵累。 原本应该再次发配从军。 但好在沈家有沈昀这个坚定的保皇党,让家主沈文林与其子免于被流放的命运,而只是被罢官回乡罢了。 还有其他更多牵扯其中的人群,该罢官流放的便罢官流放,该升职的便升职。 事情从四月一直到八月,持续了一百来天,慢慢地从混乱过渡到平和。 只是仁和帝在第二次宫变中被亲近的宫女刺伤,虽然有沈昀的救治,性命暂时无忧,但却伤到了男人的命根子,从此竟然不能人道,再加上他膝下一直未有皇子。 仁和帝一时之间深受打击,在位仅一年便禅位时任靖王的梁成靖。 梁成靖在两次宫变之中大放异彩,早就收服了朝廷上下一众朝臣的心,此次又有正统皇帝的禅让圣旨,上位得名正言顺,定年号观兴。 自此皇帝圣明,朝臣贤明,大梁朝廷自上而下,齐心协力,派遣得力将士驻守连续,文治武功,休养生息,仅用两年时间就开创了大梁朝的“观兴大治”的局面。 朝廷官员,吏治清明,一心为民,而底下黎民百姓人人有衣穿,个个有饭吃,一派繁荣之象。 如此大好局面,观兴帝极为欣慰,特地赶在八月十五之日摆宴宴请一众大臣。 宴席后内阁首辅大臣沈昀喝醉了,观兴帝大手一挥命其直接宿在宫内,还特地安排了几个贴心人儿伺候着他。 但人刚派去就被打发了出来。 观兴帝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娇艳无双,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不由得头疼,手一挥让她们下去了。 他亲自赶往偏殿,只见在宫人中传言早就已经醉酒的首辅大人沈昀此时却双目清明地坐在窗前,对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深思。 “谦之。”观兴帝缓缓上前在他对面坐下,用上了他们在君臣之外的称呼。 “皇上……”沈昀侧头来看,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观兴帝按了下去。 “谦之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不论君臣,只论兄弟。” 观兴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就坐在沈昀身旁,让宫人上了酒,他说他知道他心情不好,他要陪他一醉方休。 “皇上不可,明日还要早朝。”沈昀提醒一回,最后两人还是换回了茶。 接着,观兴帝便真的围在沈昀身边说起了他们两个人这么二十多年的交情。 从两个人刚出生起,他们就因为自己母亲各自交好而经常聚在一起。 两个人一个生长在皇宫之中,尔虞我诈绝不在少数。 而沈昀生在沈家,前两年还过了一些幸福日子,但到了后面,有了那既是姨母,又是庶母的刘姨娘作妖之后,他的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跟母亲玉氏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有着相同的烦恼的两人却因此而变得感情越来越好。 这也直接导致梁成靖母妃被人栽赃出事时沈家被连累。 好在两个年轻人都极具智慧,凭借自己的努力把案子翻了,还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梁成靖清白,得封靖王,成为了除太子以外第一个被封王赐封地的人。 到后来,太子又成了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算计的对象…… 两个人一路走来遇上的困难还真是不少,不过现在这些苦难都过去了。 他们此刻一个是大梁新晋帝皇,一个是大梁朝的肱骨大臣,他们二人联手,势要带领着整个大梁朝走上兴盛。 事实上,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当然对于两个心怀野心的人来说,眼下取得的这些成就还不够。 但也足够沈昀思索一下自己的私事了。 今夜中秋,本该月圆,却突然间阴了天,天上的月亮看着看着就隐去了身形。 仿佛那个在三年前原本已经跟他成婚甚至圆房的女子突然间在某一日就失踪了。 知道那个消息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将她追回来。 但奈何,当时的形势不容许。 他们虽然已经斗败了二皇子,但朝廷之中却还有很多瞎了眼的朝臣要处置,他的身边危险环伺,为了保住苏青宁,所以他放走了他心爱的女人苏青宁。 但后来朝廷局势稍微缓解,他便立刻派出人手去寻找她。 只可惜,未果。 不管是在京城里面,还是京城郊区,亦或是巴蜀之地的宣州府,君山县城,大包梁村就更不用说了,他早就已经派人将其翻了个底朝天了。 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他心爱的人就好像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样的寻找持续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已经三年,沈昀的耐心正在被慢慢地磨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不找人了。 而是他对苏青宁的思念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怕他再找不到她,他心中支撑着他的信念就会完全消失,他觉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生活都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他心里酸涩,今夜便借题发挥,借酒浇愁。 只是没想到观兴帝居然派来了伺候的宫女。 这让他颇有些难受。 “臣以为皇上会懂我。”沈昀沉声道。 “对不起,谦之,朕只是不想看到你这般折腾自己,你是有大智慧之人,缘何在这事上如此执着,世间花草千千万,你何必单恋一支?” 观兴帝并非是不懂爱之人。 在这么多年里,他也始终有一个深爱的女子,不过他跟沈昀不一样,他顺利地娶了她,立了她做皇后,但同时他底下的妃嫔却也没少纳。 就算他对她们没有感情,但为了稳固朝堂,该进皇宫的世家千金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为了以未圣恩,偶尔也会到达后宫各处,雨露均沾。 所以对于沈昀这般认死理的行为他真的很是不能理解。 就算心里容不下那些女子,但身体总也需要吧,他却能够三年如一日地把他送到他府里的女子一个个地送出来。 那些人都是他的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个个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见犹怜。 可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动得了他的首辅大臣。 他承认,那位叫苏青宁的 女子的确是枚奇女子,她聪明智慧,有着常人不曾有的思维,也能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同时她也古灵精怪,想法与他们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一样,但他深觉沈昀也没有必要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 要知道,一辈子真的很长很长,长到他要是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他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讲给沈昀听。 却听得他叹息一声,半眯着眼睛哑着嗓子道:“我会找到他。” 诚如观兴帝所说,一辈子真的太长,太长,长到他不想一个人孤单地面对。 但世间女子千万万,可她们却都不是苏青宁。 弱水三千,他只想取她那一瓢而已! 他趁机提出他想要暂时放下朝廷之事,出发去寻找他心爱的女子。 观兴帝犹豫了很久,终究不忍心看到他的得力干将就这样日夜为此事累得无法自持,他答应了。 “找到她便回来,朕给你们赐婚,一定让她做最风光的一品夫人。”观兴帝给沈昀承诺着。 这不仅仅是看在沈昀面子上,事实上在他登位之前,登位过程中,那位奇女子助他也是良多。 沈昀笑了,他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她! 观兴帝却是一脸茫然地问他是否有想去的地方。 沈昀点了点头,这么久以来,他身边的得力人杜三、杜六、杜九一干人等一直被他派出去找寻打探消息。 他想他应该有些头绪,只是为朝廷之事所累,没能细理罢了。 如今跟观兴帝请辞,可以暂时撂下身上这些担子,他想,找到她,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夜君臣二人聊了许多,有忆苦思甜,有畅想未来,也有对眼下的局势地商讨…… 两个人聊得尽兴,一夜过去,两个人都没有回去歇息,直接去上朝了。 翌日,一匹轻骑从南边城门出了京城,直往巴蜀之地而去。 请假 第七百零二章 大 结局 宣州府一间五进的院落里,苏青宁正躺在躺椅上仰脸看着天上,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 此时中秋刚过,树上残留的桂花被风吹得扑簌簌地往下落,砸在她的脸上,她一脸享受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盈鼻的桂花香气。 直到她听到一阵不对劲地脚步声。 这脚步轻盈,像是踏风而来,绝不是院落里那些扫洒的婆子丫环,也不是三丫,她此时应该在前院给那些小屁孩们上课了。 没到上课时间绝不会突然跑回后院来。 那会是谁呢? 苏青宁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院门的方向。 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是有备而来。 脚步快速而沉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地迫切,又好像带着一丝近人情切的犹豫。 人走近了,苏青宁已经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望进了对方心底深处。 苏青宁怔怔地望着面前身着月白色直裰的沈昀,他一身风尘仆仆地,黑直的长发被束在脑后,有些不听话的发丝被风吹动,在额前轻忽。 “你来了。”苏青宁在阵阵震动之后,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心绪,心平气和地道。 “我来了。”沈昀也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平和,但他胸膛的起伏出卖了他,此时他的内心沸腾着叫嚣,不亚于刚刚烧开的开水。 “你还好吗?”苏青宁再度发问。 沈昀心头一酸,他努力想要忍,但终究没忍住,他红了眼眶:“不好。”回答得既干脆又利落。 不等苏青宁再问,他一步一步上前,这脚步已经无法轻盈,沉重得好像有座山压在他的头上。 他的嗓子瞬间沙哑:“没有你,我好不了。” 苏青宁看他这般深情外露,先是惊了一跳,然后便是内疚。 她没想到沈昀会如此放不下他。 她离开他的原因很复杂,绝不仅仅只是她在门外听到他跟玉珠珠二人嬉戏。 内中有些对命运的挣扎和躲避。 现如今是观兴二年,算着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原书苏青宁被沈昀弄死的时间,所以现在他们相聚在这里,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苏青宁心里如此想着,再看沈昀红了的眼眶,心里一紧,突然间冲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了沈昀:“大人,我很想你。” 然后在沈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动捧住他的下巴踮起脚尖青了上去。 沈昀红通通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惊讶和不可思议。 他之所以这么平静地靠近她,是担心她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再度选择逃跑,所以尽管他的内心里犹如海浪拍岸,早就翻涌不已,但他依然尽量地控制着自己,但没想到到了这里,见到了她,她的反应居然如此地平和,不对。 也不平和,如此了跟他打招呼那两句话,现在的她的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她的吻热烈而真切,甚至主动把灵动的小蛇伸进了他的嘴里,疯狂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苏青宁这般的反应让沈昀一阵惊喜。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他在京城收到师傅张宗正传来的消息时也设想过无数遍他与她的相遇。 他很怕她会躲着他,所以在出发前一个人也没有告诉,自己悄悄地独自跑了出来。 刚刚就在门口,他还在犹豫踌蹰,不知道推开那扇门之后会怎么样? 想过所有的局面就是没想到会温香软玉在怀。 “娘子……”沈昀伸出手拥住怀中人试探着唤她一声。 “大人,我想你了。”苏青宁在他怀里蹭了蹭,满心的安定。 沈昀的心再一次澎湃起来,低吼一声打横抱起苏青宁往院子里走。 这里大多数院子的布局都差不多,沈昀便是从没来来过,也准确地找到了苏青宁的房间,将人带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雕花架子床,清新的幽香,让人心神沸腾。 抱着她轻柔地放下,迫不及待地压了下去。 但见苏青宁探手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道:“看你一身风尘仆仆的,先去沐浴。” 沈昀知晓他这娘子最是爱干净,平日里出了门回来不换衣衫都不得靠近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也的确有脏了,不过沐浴也不能他一个人去,他担心他这一去,她不见了怎么办? 想罢,沈昀再度把苏青宁抱起,在她的指点下通过一侧的暗门进了一个小房间。 里面竟是用大理石铺就的,还有各种各样奇妙的东西。 苏青宁看着自己这现代化的浴室,瞧见沈昀满脸惊讶,不由笑了,指导他打开沐浴头的水龙头,只听“哗”的一声,水从头上流了下来。 沈昀一愣衣衫便被淋湿了。 他吓了一跳,但见苏青宁满脸笑意,想来这肯定又是她那不可思议的小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不由得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在苏青宁出门前一把将她拉住,扯到了水帘下。 瞬间苏青宁的衣衫也湿透了。 苏青宁看他薄唇微勾,脸上带着邪魅的笑,知道他是故意恶作剧,扭着身子想要出去换身衣衫,却被沈昀紧紧拥住,还凑到她的耳边用足够让人怀孕的声音诱使她:“衣衫反正湿了,不如一起洗洗。” 苏青宁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她顺从地拉开衣衫的领扣,像自己以往很多次洗澡一样。 但突然睁大眼睛,不对,以前只有她一个人,自然是想洗就洗。 如今沈昀也在这里面,自己总不能当他面更衣沐浴吧…… 啧,虽然她是现代人,但这样洗鸳鸯浴,她多少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会怎么样,只是心理上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青宁想了一大堆有的没有,却不想沈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一起沐浴了。 趁她正胡思乱想之际,他伸手替她除了衣衫,期间还细心地把她的头发给她挽起,以免被打湿,影响接下来的活动。 所以等到苏青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衣衫已经尽除,整个人毫无阻碍地显现在沈昀面前。 “啊……”苏青宁突然叫了一声,她双手护在凶前,却见沈昀的眼神已经下移。 苏青宁又连忙去护下面。 但不管怎么样就是护得了上面护不得下面。 苏青宁护得心累,干脆心生一计,抬手扯起沈昀的衣衫来。 沈昀笑了笑,一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施为。 反正衣衫早就已经打湿了,穿在身上也是湿漉漉的极不舒服,这般除了,还能尽情沐浴一番,何乐而不为! 两人都坦诚相见以后,倒是没有再嬉戏,主要是苏青宁打了一个喷嚏,沈昀就算有意想要与她玩闹,但怕她着凉,只好快速地洗好,拿了苏青宁特别做的浴巾将其包裹起来,而他自己则挂着一身水出来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从衣柜深处找来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浴巾披在了他身上。 “给我的?”沈昀惊喜地看着她。 苏青宁娇羞地点头,她在打造好这一切之后,就准备了很多现代的东西,其中那些东西都是双份的,就算他人不在,她也给他准备上了。 “娘子……”沈昀一阵动情。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有他,不枉他找了她这么久。 沈昀心里想着一阵阵激荡,再看如豆的烛光下,自家的小娇娘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端的好看。 他喉咙一紧,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凑近了苏青宁,带着细茧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似乎是想要用手指来描绘她的模样。 苏青宁被他弄得脸蛋上一阵阵发痒,忍不住笑嘻嘻地推他:“哎,大人,痒……” 沈昀低头用充满磁性的声音问道:“哪里痒?” 苏青宁初时没有反应过来,老实地说脸上被他手里的茧磨得发痒。 但见他眼神幽深,脸色深沉,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不是这样,她脸颊一红,立时反应过来,推了他一把娇嗔:“哎呀,你,你讨厌!” 沐浴后的苏青宁像一朵娇花一般,鲜嫩待人采撷,如今又这般娇声娇气,早就惹得沈昀气血翻涌,深吸一口气将她拥在怀中,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事情证明他已经找到了她! 将人扑倒,纱帐垂下,灯影翻飞,气息绵长。 这一夜是那么的短暂,又是那么的漫长。 但不管怎么样沈昀找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 而苏青宁也终于等到了跟书里不一样的结局。 一夜缠绵,早起艳阳高照,苏青宁是在沈昀的怀里醒过来的,她记不清昨夜沈昀要了她几次,只是今日她觉得身子困倦得很,有些起不来。 第七百零四章 大结局三 两个人把事情都理顺了,沈昀这才起了问苏青宁,她是否愿意现在就跟他一块儿回京城去。 沈昀为了不让苏青宁再次找到离开他的借口,决定从现在这一刻起,任何事情都遵从她的意见。 苏青宁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昀紧盯了一眼,他道:“皇上已经答应为我们赐婚,你跑不了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苏青宁嗔他一眼:“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难道你不想认了。” “当初乃权宜之计,如此简陋,怎配得上你,我说过这婚必是要重新成一遍的。” 沈昀一直以来都觉得当时那场婚事实在太没有档次了,他一直以来都对苏青宁很愧疚,总想着重新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方能略微弥补他心爱的女人。 “哎呀,瞧你急得,人家话都还没有说完了。”苏青宁睇他一眼,忍不住握住小拳拳捶打他的胸口。 “在离开宜州府之前我们必须得先回一趟君山县城,我爹娘还在那处住着了。” 难道他要把她拐走了,连跟自己的老丈人打个招呼都不肯?那这样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好嫁的了。 沈昀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话了,当场就改口道:“好,好,好,都依你,咱们先去拜见岳父岳母,接了他们一道上京城。” 沈昀的话终于取悦了苏青宁,她低下头去对沈昀的意思表示了默认。 八月十九,沈昀和苏青宁到达君山县城,先去巡查了县城里的四家铺子,这才驾着马车踏上了进山的路。 在于家村里见到了苏大海和于氏。 沈昀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栋藏在深山之中的宅子,这宅子修建得很是低调,但内里的布置却极为巧妙,不用说必是自家娘子的手笔。 “将人藏在此处,难怪杜三、杜九四处寻不到人。”沈昀既是感慨又是心酸。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责怪不起苏青宁来。 毕竟她先前已经跟他解释过此中的缘由了。 虽然他不是很相信,但她既然那样说,那就说明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毕竟他的青宁可从不会说谎骗人,再说了,不管这事真与不真,他也不想多加追究了,青宁能够再度回到他的身边,他已经阿弥陀佛了,多余的岂敢奢求? 苏青宁不知道沈昀心中所想,但见他双眼盯着宅子瞧,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为了让沈昀放心,她特地贴心地上前来抱住了他,用娇软的手抚摸着他,还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告诉他,她再不会轻易地离开他了。 “永远都不要!否则……”他会疯,沈昀趁机提出要求。 苏青宁莞尔一笑,原来有些事情不必瞒着,彼此说通了之后效果更好。 充分信任,没有隔阂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敲开院门。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故而苏大海夫妇俩并不知道自家宝贝闺女带着姑爷回来,只是听到动静,有仆妇去报说才紧赶慢赶地出来。 院子太大,这一赶人已经直接进了正院。 “爹、娘……”苏青宁人长大了,但到了自家爹娘面前却不自觉生出了小孩心性,一气儿快跑几步,径直扑入苏大海和于氏怀中。 算下来,他们三人也有月余未见面了,毕竟沈昀在大张旗鼓地找人,苏青宁一再要求他们要低调,不好时常跑出来抛头露面。 不过现在好了,观兴帝即位,先前的时间节点过了,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再也不必委委屈屈地窝在这里了! 苏青宁撒完娇之后,苏大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昀。 他愣了半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只知道自家闺女告诉他,她那时不愿意嫁给沈昀,便想躲起来。 连带着他们也躲到了这山里头,如今怎么闺女竟自己把人带过来了,难道是被抓住了? 毕竟他虽身在深山,但消息却不闭塞,经常听到自家大侄子和二侄子告诉他说沈昀这么几年来如一日的派人在寻找着他家闺女。 “你……你,你,沈昀,我闺女不想嫁给你……你别……”苏大海挺身而出拦在苏青宁面前。 沈昀笑了笑看向苏青宁然后转身朝苏大海施了一个晚辈礼,道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受委屈了!”。 “啥,啥子意思喂?”苏大海表示自己看不懂。 苏青宁只好解释了一通,当然关于书里自己被沈昀弄死的事情她是万万不敢说的,只是说过了这么久有些事情她想通了。 或者说她被沈昀的用心良苦和用情至深打动了,所以她又愿意嫁了。 接着苏青宁又朝苏大海夫妇俩道歉说因为她的任性让他们俩跟着吃了苦头,受了委屈…… 苏大海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说什么受委屈不受委屈的,他们现在在这里过得可好了。 这里的日子那真是快乐如神仙,不用担心跟老宅里的人闹矛盾,也不用再受村里少部分红眼病的影响。 而且在这里还能时不时地去自家婆娘的娘家聚一聚,大家相处得颇为愉快。 所以苏大海是一点儿委屈感都没有,于氏就更没有了,这里是她的娘家,所有的人都是她熟悉的人,而且她的娘家人在自家闺女的扶持下,日子全都越过越好,她只有高兴的份。 听到苏大海和于氏的话,苏青宁一下子红了眼眶,她的爹娘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娘。 对于她的话,或许他们是有怀疑和疑惑的,但是他们却选择了相信,这就是她的爹娘。 他们之间血浓于水——尽管她并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女儿,但多年的相处早已经让他们彼此信任。 这是苏青宁所以为的,在她与自家娘亲于氏躲在房里说悄悄话时,苏大海也找到了沈昀,他在警告他。 虽然现在沈昀已经是朝廷正一品大员,身上自带气场,但他为了自己的闺女却是半点也不怵,鼓起勇气仰着脖子朝他喊: “我不管先前发生了啥子事情,我只晓得现在我家闺女愿意嫁你了,你就要好生待她,不然,不然的话,我,我就……”苏大海想了半晌都没有想到该放个啥子狠话才可以吓到沈昀。 但无奈想了半晌都没有想到,最后只有作罢,只是扬起的拳头却不肯放下。 沈昀连忙放低姿态接过话头:“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青宁,她是我今生最爱的人,我必要怜她爱她珍惜她!” 沈昀伸手赌咒发誓地表白了一大堆,苏大海终于信了。 只是听沈昀和苏青宁说起居然还要再办一次婚礼,苏大海有些蒙。 但很快他就没有意见了,因为沈昀告诉他这是皇上早就答应过他。 一听是皇帝赐婚,苏大海一下子腿软,下意识想要跪下来,沈昀连忙扶住他道声放心,这是青宁应得的。 翁婿两人说着话,苏青宁和于氏已经说完了悄悄话,两人手挽着手来邀请他们一起去一趟外祖家和姑姑家。 正好今日于家的那些年轻人和媳妇们都在家里,还有连苏明程也躲到这里来玩儿了,大家好久不见了。 沈昀的思绪瞬间飞到了数年前教授于家兄弟读书,与他们一起共事之时的事情。 他朝后招呼了一声,杜三立刻与杜九送上了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着送给两个于家的礼物。 这一趟过去,苏青宁看到了自己的两位表哥,他们都已经成亲生子,两人的妻子倒是个能干的。 加上于家表哥两个人现在看铺子也是一把好手,于家安已经从苏青宁的铺子里退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山杂铺。 于家全则是考了秀才,举人未及第,想想自己读书毕竟读得晚,再加上也的确不是那块料,便停下了考学的脚步,沉迷于做生意。 不过他并没有像自己的兄长一样跳出来自己开铺子,而是全心全意地替苏青宁打理着铺子,如今他已经是苏青宁位于君山县城这边连锁商铺的管事,手底下掌着好几个铺子,家家都经营得风生水起。 而外祖家也是平安喜乐,日子好过。 看到苏青宁来都像看恩人一样看着她。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苏青宁,那他们现在绝对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 说不完的感激话,沈昀不动声色地打断转移了话题,告诉了大家他与苏青宁的事情。 于是于家人都知道苏青宁要嫁给沈昀了,还要带着苏大海夫妇俩去京城,想想这一离别不知道啥子时候能见面,小姑苏小溪都落下了眼泪。 苏青宁也颇有些不舍,眼睛一动,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沈昀提议说要不干脆一起上京城得了。 这话引得大家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样真的好吗? 苏青宁也下意识看向沈昀,似乎是在问他这话是不是真的,可不要随便逗人家。 沈昀眨眼睛:比珍珠还真。 苏青宁放心了,想想也是,这个时代路途遥远,来往极其不便,像姑母和外祖一家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机会去京城,路远是一个问题,还有不安全。 毕竟这么远,有官道也有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一路上可能会有数不清的危险,长长见识。这次有沈昀带着,或许真的可以去走走。 有沈昀拍板,这事儿很快就成了。 不过沈昀和苏青宁以及苏大海夫妇还得先回一趟大包梁村交代一番才是。 大包梁村对于苏青宁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老宅一家人与他们早就渐行渐远了,但这么几年搭着他们还是赚了不少钱,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了。 所以他们家可丝毫没有亏欠过他们。 故而苏青宁只是带着沈昀照着规矩走了一个过场。 原本老宅的人还想趁机作妖的,说什么苏青宁一家人走了,他们干脆搬进葡萄庄里去帮他们看着庄子。 但是看到沈昀脸色微变,露出了朝廷大官的威严,众人想到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万一记着他们之前跟他闹的矛盾,一个个都蔫了吓得不行,默默地把话都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大房一家人离开。 苏青宁最后找了苏四和苏紫宁,请他们来家里吃了一顿饭,相谈甚欢,彼此约定了一些事情,苏青宁便真的要走了。 第七百零五章 大结局四 九月初十,刚刚过完了苏青宁的生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一了。 天气渐冷,婚礼在十一月如期举行。 沈首辅和玉成郡主成亲,还是圣上御赐的。 没错,苏青宁因为屡立功劳,一回到京城就被观兴帝封作了异姓郡主,还赐了一座五进的大院落。 所以现在她的身份跟沈昀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再加上两人门当户对,心心相印,这场婚事办得震惊了整个京城。 有那认识苏青宁和沈昀的,对他们极为看好,逢人就夸。 这里面夸得最狠的自然要数苏青宁的知心好友赵可瑜和苏意涵以及闵家那伙人了。 但也有那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当面笑嘻嘻,背着就各种诋毁,折辱,这些人嘛,多是一些犯红眼病的人。 不过凭着沈昀现在首辅大人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苏青宁听到沈昀布下的暗线传来的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就在沈昀以为她伤心难过时,却见她莞尔一笑:“我就喜欢他们看着我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沈昀:“……” 沈昀出生在京城大家沈家,从小他便知道他是要继承沈家的,所以他勤奋读书,加油努力,没有有丝毫的懈怠。 但渐渐的,他慢慢长大,终于有一日他明白过来,在姨母变成刘姨娘的那一刻,他就不属于沈家了。 父亲不知何时就厌烦了曾经还与他恩爱相怜的结发妻子。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一早就已经注定了。 就像他认识苏青宁一样,就像所有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都回报了,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庶弟,姨娘,还有外祖家那一群人…… 该报复的都报复了, 那个春天的中午,大包梁村就已经开始泛起热意来。 沈昀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苏大海从官府衙役的手里赎了出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没有好日子过,但想着好歹是户庄户人家,应该没啥事的的。 果然如此,他在苏青宁家时连畜生都不如,他们让他住柴房,吃饭更不用说了,想起来了,舀个一勺半勺的打打饥荒。 更多的时候是饿着肚子…… 那个时候的沈昀真的恨透了他们一家人,是他们辜负了自己。 于是他早早地攒了一肚子的气性,直到他的手被打断,他再也不能用右手执笔,沈昀恨他们并发誓此仇若不报,誓不为人。 自此以后沈昀整个人变得极为阴鸷,像是被挑起了野性的狼。 这头狼终有一日站了起来,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做了大官,于是报复随即而来,他用非常手段惩罚了苏家人,而欺辱他的罪魁祸首被他下令凌迟处死。 接下来便没有了后来,一切坠入了黑暗。 “娘子……”沈昀从睡梦中清醒,一个侧身就忙着去寻本应该躺在他身侧的苏青宁。 可他四处看了,压根就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沈昀的心一下子紧了,梦里面原本有些模糊的情节随着他的清醒也变得清楚起来。 他,他果然杀了他心爱的人。 不对,在梦里的苏青宁是那么可恶,不仅打他,还恶人先告状,对他极尽可能的折辱。 后来看到他考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这才想着对他有好脸色。 然而已经晚了,沈昀上辈子也跟这辈子一般,很快便选好了要一力效劳的太子。 借着这道东风,沈昀官运亨通。 不仅打了自家亲生父亲的脸,就连玉家他也没有放过。 一切的一切跟现在的情况很有些相似。 只是青宁变了。 他的青宁不再是先前那个可恶的婆娘,而变成了如今这般清秀雅致,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现在他到底是身在梦中,还是已经梦醒。 沈昀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匆匆地跑出房间,大声呼唤着苏青宁的名字。 无人应答,沈昀急了,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盲目地找起来。 苏青宁却突然悄悄地靠近然后趁他不注意地时候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大人,我在,我在……”开始不觉得,如今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她能够感觉得他此时的心情,惊慌难过,好像一颗心要被撕裂了一般。 苏青宁心疼了,连忙解释,她只是出去见了一个朋友。 “陶华宁,他来了。”沈昀叹息一声,掰开苏青宁的手,反身将她搂进怀里恨不得紧紧地将其按进血脉里,如今与他日夜相联,再也不会分开。 “没错,他来道喜,同时也是道别。”苏青宁心中无私,说起陶华宁来也并没有任何异样。 沈昀观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问,唇上一凉,突然两片娇软的香纯已经印了上去。 这吻亲柔,让人留念。 沈昀再顾不上别的,低吼一声把苏青宁打横抱起,带回那张让他差点失去青宁的床榻。 两人再一次躺下,运动中沈昀那颗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落到了实处。 事后,沈昀声音沙哑地询问苏青宁“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苏青宁想了想点头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吧。” “不管有没有,你都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沈昀恶狠狠地低头去啃噬苏青宁的脖颈,弄得怕痒的她笑出声来:“哈哈哈,大人,不要了。啊……痒,痒……不要。”苏青宁边笑边推沈昀。 但不管她多么努力,也依然不能把沈昀怎么着。 直到日上三竿,外面有人来报说阿雪领着一家人过来了。 沈昀不高兴好事被打断,懒怠着不想起身。 但苏青宁却是听出来了,阿雪一家人,必定是她的妹妹和阿昆。 想想当初救了他们,眼下已经许久未见了,同时她想看看那个对她意见很大,还试图伤害她的阿雪变成什么样子了。 但沈昀却并不想见,挥手让人送他们回西疆去。 用他的话是哪里来的走哪里去。 听到杜三传过来的话,阿雪面露悲凉地带着弟弟妹妹离开。 她终究还是没能留在他身边。 其实她并不懂苏青宁。 她对沈昀有着绝对的信心。 有些事情一旦解开了,苏青宁的心豁然开朗,她悄悄在心里说以后她要全身心地信任沈昀,能不用瞒着他就不会瞒着他。 苏青宁正想得入神,突然一阵恶心,趴在床榻边吐得稀里哗啦的。 “娘子……”沈昀是个大夫,把了一下苏青宁的手腕,瞬间明白了,太好了,他跟他的娘子要有孩子了! 孩子是两个人血脉的联系,这样一来,娘子就肯定不会再离开他了吧! 沈昀说出心中所想,苏青宁嗔他一眼:“自信点,你可是大梁的内阁首辅,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事儿做甚。” 他一朝廷大员不应该多考虑考虑朝堂大事嘛。 沈昀笑,他的娘子有多好,有多特别,这事儿不解释,只他内心清楚便是。 两人同时抬眸,四目相对,眸中温柔流转,一眼万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