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禅院家的女人》 chapter.1恶女 橘真理是贫民窟里最出名的孩子 其中原因有三,一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二是与美貌呈正比关系的凶残程度,第三点则是她的家庭…… “老子的酒呢!小畜……”从房间里出来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推开门,身躯仿佛浸入酒瓶里的海绵,从每一处膨胀的毛孔中扩散着难闻的酒精味,侵蚀着每一寸空间。狭窄的居室隔音效果极差,不久便从隔壁传来邻居的怒骂 将客厅强行分割成两部分的薄木板后走出来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他不得不收回后半句,被宿醉侵蚀的大脑瞬间恢复清醒 橘真理提着菜刀看向他,刀身侧面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心 邋遢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捂住胳膊上的疤,脸涨成猪肝色,碍于冲着自己的刀尖什么都没做 “真理!你怎么可以用刀指着爸爸!”模样憔悴的女人匆忙夺下橘真理手里的刀,放回刀架上。她的左脸颊仿佛尚未清洗的颜色盘,青青紫紫,向男人露出讨好的笑时牵动嘴角的伤口,不禁抽了抽气,被无处宣泄怒火的男人找到由头一顿痛骂 橘真理头也不回地出门,对身后的闹剧视而不见,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一回,最后也就习惯了 四公里外的教堂今天有免费晚餐,现在去还来得及。她妈不管有什么吃的都只会留给那个男人,偶尔男人吃不完,剩下的归她,橘真理则什么都没有,能活这么大全靠好心的邻居阿姨私下从窗户给她递东西吃 这里的人都很穷,橘真理虽年幼,但也明白生活不易,有空便跑去帮她干点活,又或是通过给人跑腿卖些小玩意,用微薄的收入还回去。邻居刚开始还不愿意收,耐不住橘真理次次丢下钱就跑,只好收下,并告诉她那些太多了,多余的部分自己帮她存着,有需要就来找她拿 橘真理一个字也没信,依旧天天往外跑,后来知道方圆百里哪里有免费吃饭的地方生活才有所好转 教堂里的老传教士每次看到她都会叹口气,用带有口音的日语让她多吃一点,饱了再走,握着十字架,以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怜悯道,“God bless you.” 上帝才不会保佑她呢,橘真理没有反驳,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的父亲是老畜牲,她只会是小畜生,不够狠的人根本没办法在贫民窟活下去,那里连风都是暴戾的 她妈在她更小的时候总是拉着她哭哭啼啼地诉苦,抱怨生活艰辛,温暖的房间内是饭饱酒足、呼呼大睡的男人,客厅内是一起挨饿受冻的母女 每次她都会咬牙切齿地说她恨那个男人,第二天继续尽心尽力伺候他,似乎将一切都忘却了 但橘真理还记得 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个男人的错,既然如此,只要多余的人滚出她们的世界就没问题了 她趁着那个男人醉酒不醒时把人绑在椅子上,她厌恶酒精的味道,此时却觉得酒可真是个好物件,轻而易举地令人丧失行动能力,本来没多大把握的事硬是让她做成了 她用胶布封住他的嘴巴,以布满木刺的废弃建材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她没什么力气,全凭着由怒火与恨意堆砌的狠劲,将那个男人从一开始的挣扎怒视治到服服帖帖,全程不过半小时,或许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气喘吁吁的橘真理抹去额头上的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求饶,“滚吧,垃圾。” 原来那个男人也没那么强大,会恐惧,会痛苦,会乞求,挨打的时候也会像一条蛆一样毫无形象地剧烈扭动 大门开了,疲惫不堪的母亲化着浓妆,身上还有劣质香水的味道。橘真理丢下废弃建材,抱着她的腰,蹭了蹭她粗糙又坚硬的衣服布料,儿童特有的娇气皮肤被磨得生疼,皮肤泛起一大片红,她一点也不在意,“妈妈,你看,那个男人已经……” 接下来的“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还未说完,女人猛地推开了她,用力抱住那个男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几乎刺破鼓膜的尖叫声 橘真理后脑撞到茶几角,她看着那个被她称呼为“母亲”的女人叫救护车,语无伦次地求着医护人员救救那个折磨着自己和她的男人……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手上一片鲜红,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 说着爱她却永远朝向房间里的那个人的目光,即便饿到胃抽搐也必须先将食物让给已经饱腹的男人的古怪规矩,对男人无所事事的虚构苦难加以无限同情却怎么也看不见深爱的女儿的窘迫……被刻意忽略的所有不合理串联到一起,答案是共通的 长期与饥饿为伴,耗尽所有力气的橘真理因失血昏了过去 真奇怪,昏迷前的橘真理心想,她居然一点都不难过 病房并非单人间,橘真理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脑袋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她向医护人员问过注意事项,在护士怜悯的目光下接过对方送给她的一大把糖果,没有问亲生母亲的去向 医药费是邻居付的,对方说她存在自己那里的钱刚好够用,不必还 黄昏离席,月上柳梢,橘真理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暗变化,直到姗姗来迟的女人推开病房门,“真理,他又开始要酒,明明医生都说了他现在不能喝,他不但不听还……” 哭哭啼啼的抱怨没有收到习以为常的安慰,女人抓住了橘真理的肩膀,絮絮叨叨的话语没完没了,主角有那个男人,她自己,以及钱,内容围绕着三者之间 “别晃她!”先前给过橘真理糖果的护士刚匆忙拦住女人,看清她的脸后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位家属来这里还不到三天,全医院都知道了她的名字。无他,只因那个男病人是真的奇葩,明明只有皮外伤,涂点红药水就没事了偏偏嚷着要住院,住也就算了,还天天吵着要喝酒闹得同病房的患者天天投诉,跟他好声好气地说结果对方居然要动手打人……每次都是女人赔笑脸收拾烂摊子,刚开始还有人看不过,想帮她一把,谁知一教训男的,女人就变脸,嫌弃她们多管闲事,劝分吧,女人就甩脸色,问人家是不是想拆散她的家庭,被男人骂了又转过头跟她们诉苦 到了最后,再也没有人伸出援手 护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病床上的橘真理,心里叹气,在这种家庭里,被出生的小孩永远是最倒霉的,“脑震荡加上刚缝合的没多久的外伤,患者需要静养。” 女人尴尬地松开手,干巴巴地慰问:“妈妈不是故意的,真理身体好些了吗?但真理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可以对爸爸……” 橘真理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什么都没说 “她为什么动手,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明白吗?”入职刚满三个月的护士抱着记录板,橘真理的入院原因不是秘密,那个奇葩的秃头老河童骂女儿的声音整栋楼都听得见,用词不堪入耳 “我又没让她帮忙。”女人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她自己多管闲事。” “哎,你这人怎么……”护士正欲与她争辩,余光瞥见病床上沉默的小女孩,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病房安静,因此一切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楚,包括亲生母亲所说的“多管闲事” “母亲,”橘真理看向她,撑在身后的手朝脸上带着歉意的护士小姐悄悄摆了摆,“我好饿。” 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安慰,女人不自在地牵扯脸部肌肉,笑容勉强,“真理,不可以任性……” 向来懂事贴心的女儿今日怎么如此迟钝,她的爸爸还在医院里,家里本就拮据,哪里出得起第二个人的饮食?更何况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他不尽完美,但一个家庭里没个男人怎么行,她就不能体谅一些父母吗? 橘真理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如常,“母亲,我从醒来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她也什么都没吃,现在不还是好好的,生个病怎就娇贵起来了。女人别过脸,没好气道:“你自己解决。” “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那个老河童……十三号床的病人根本不需要住院却顿顿大鱼大肉,真正需要照料的女儿你让她自己解决,她才五岁就已经营养不良,而且还有先天性……”护士还没说完,唯唯诺诺的女人忽然拎起手包,大喊大叫 “你居然敢骂我老公!” 重点是这个吗!护士抬高了记录板,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挨打的受气包,尽管方才确实冲动,言语有不当之处,但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虎毒尚且不食子,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骂的就是他,怎么了?你想医闹吗?” “你叫真理,对吧?”护士转向橘真理,放柔了声音,“真理过会跟我去食堂,医院对特殊患者有补助,这是免费提供的。” 相关手续还没办,但食堂消费低,一顿饭的钱她还是请得起的,人生第一次欺骗小孩的护士毫不脸红 “谢谢。”橘真理向热心肠的护士道谢,她的双眼含着新月般的光辉,笑起来格外动人 她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护士此时此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不免为她的未来担忧 贫穷与美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通常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她还是一个在贫民窟生活,病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有一个酒鬼家暴爹,和一个被男人遮住眼睛的妈 或许现在能帮得她了一次,可第二次、第三次呢?她还需要十几年才能长成一个能够自保的大人,在此期间又该怎么办? “母亲这是在担心我过会吃不下呢。”橘真理脸上依旧挂着笑,仿佛没有听见多少因她的话挽回些颜面的女人对她开口太晚的埋怨,“我听住在隔壁的柳姨说,在她的家乡,有一项习俗叫做‘吃席’。”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吃席啊?”橘真理说起白事时天真烂漫,与一般的孩子无异,“您说父亲不听医嘱,天天喝酒,但他病得那么严重,每天还能那么大声地吆喝……我想,那一定是您说过的回光返照吧。” “真理胡说什么呢!”女人脸色苍白,她以往是说过这些,但气头上的话能算数吗! “让她说!”声音响彻整座楼的男人将床板拍得砰砰响,“好啊,老子就知道你这个贱人整天盼着老子死……” “不是这样的老公,我那时只是……” 女人离开病房,不一会便传来了恶毒的咒骂声与讷讷的辩解声。橘真理转向护士,用没有扎留置针的手扶着点滴架下床,朝她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个男人是我打的。她说的没错,我多管闲事,罪有应得。” 柳姨曾经有过想要收养她的念头,结果那两人商量半天,讨论出五十万的“亲子费”,以后还要每年给一笔“精神损失费”抚平失女之痛 任何试图帮她的人最后都会被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缠上,正因如此,没有任何救助她的必要 “真理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护士摸了摸她的头发,抱着记录板看向她的眼睛,“保护自己是动物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不是罪。” “你只是做了一件既算不上错误,也不是正确,极为普通的事情而已。” “我明白,但我会拖累您。”橘真理说,“您和她起冲突的事情不利于工作,并且她已经记住您的名字,以后也会以我为由向您提出过分的要求,若不同意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但这也不是真理的错。”护士回答,“真理,孩子是被母亲分娩生出来的。” “也就是说,孩子既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双亲。”护士牵着橘真理往食堂走,夜深人静的路上没有多少噪音干扰,她的话语十分清晰,“父亲是选择孩子的人,母亲是把选择权交给他的助手,真理是被制造出来的。” “可同样是被人类制造的东西,手术刀却不需要为制造它的工厂的效率负责,而工厂需要为手术刀的质量负责。用原罪去遮掩个人将自身痛苦强加于别人的行径,本就是道德上的故弄玄虚。”护士在食堂门口停下,将她的病号服拢了拢,“真理,我们去吃饭吧。” 橘真理住院期间三餐都在食堂解决,出院后的一个月拜托服务台工作人员将一封信转交给护士,没见本人便消失了 收到感谢信的护士看着里面的纸币时,捏着信封跑到医院门口四处张望许久,没有找到人,想了想,便将这笔钱全部捐给了贫困女童救助基金会 chapter.2小霸王 在教堂蹭完饭的橘真理没有回家,而是跟着老传教士学英文。唱诗班偶尔人手不够用,她去凑数还能得到一些钱作为报酬,多学点东西赚钱的机会也会多些 她学东西快,老传教士没花多少功夫便完成了今日教学,合上《圣经》,“再过几年真理就满足当修女的条件,想去吗?” 橘真理不信宗教,但修道院包吃住,不需要怎么花钱,她再攒攒就能凑齐起始资金,离开那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 老传教士知道这孩子的信仰不如自己虔诚,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半大孩子用尽全力在温饱线上挣扎,他总希望希望她能活得久一些。修道院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能保证她吃饱穿暖 他叹了口气,“God bless you.” 熟人到访,传教士上前交谈。橘真理在教堂不起眼的角落处落座,望着圣母像思索着今晚应该几点回去,太晚那里的路不安全,尽管所有人都被她揍过了,偶尔也有不识相的家伙,动手会消耗能量,饿得快,不合适,太早会碰见醉酒的老畜生,骂骂咧咧吵得她睡不着觉,需要打老实了才会安静下来……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穿着女式西装的陌生女人指了指橘真理身侧的座位,大约是第一次来教堂,蹭饭两年的橘真理没有关于她的印象,点头说好 一大一小静默片刻,两人坐姿如出一辙,都是迭着腿,双手拢住膝盖 “我不信宗教。”望向圣母像的陌生女人先开了口 “我也是。”橘真理视线未变,“我只信我自己。” “那我们就是同教信徒了。”女人笑道,“初次见面,我是橘文乃。” 同姓氏,橘真理握住了比自己大了许多的手,相近的体温令她生出几分亲近感,“好巧,我也姓橘,名字是真理。” “我邀请了传教士先生一起吃饭,真理也来吧?”橘文乃看了一眼表,“距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不算晚,结束后司机可以先送你回去。” “谢谢,但是我需要现在回家。”橘真理离席,朝她挥了会手,“再见,橘女士。” 步行是唯一的出行方式,四公里路程以她的速度而言,耗时足以排除那两个糟糕选项 “再见。”橘文乃撩了撩耳侧的头发,“下次见面时,敬语还是免了吧。” 离开的背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步伐并未收到丝毫影响 因此,她也没有听到身后那句低低的自言自语 “……这就是,魔王?” 宽敞而干净的人行道越来越狭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凹陷处常年积攒着黑褐色的不明浆状物,橘真理拉低了陈旧的鸭舌帽帽檐,偏大的帽子将脸遮得更加严密,“白影,去探路。” 无形的烟雾蔓延扩散至整条巷,消失时宛如收伞一般利索,橘真理如同往常一样轻松到家 出院后一个月,她便获得一项奇怪的能力——操控绝大多数人看不见的白色烟雾。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想了想,便给它起了名字,如此一来也方便称呼 老畜生不在,女人脸色惨白抓住了她的手臂,指甲嵌入皮肉,橘真理皱了皱眉,“真理!妈妈不是说过不可以用那个吗!”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橘真理抽开手,自顾自走向客厅内强行隔出来的房间,这是她凭本事争来的个人空间,虽然逼仄,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比睡阳台好 当然,这都多亏了白影日夜不绝地痛殴老畜生,那货真以为家里闹鬼,特地把肇事区域隔出来给她作房间,自个天天扒着门缝往外看,盼她出事。只是预想中的画面没出来,倒是橘真理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精神好得不得了的样子差点把他气得半死 他一气,橘真理就问什么时候吃席,他一骂,橘真理就说回光返照,他一吼她是不是盼着他这个爹早死,橘真理就拍手叫好,催他赶紧的,别磨叽,人贵有自知之明 精神与物理双重之下打击,老畜生看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外边那些人也是如此,橘真理从此在贫民窟横着走,恶名昭彰,能止小儿夜啼 只是比起前几任贫民窟地下之主,橘真理是个奇怪的王,什么东西也不要,什么事情也不管,除了不得欺压女童以外没定下任何规矩,期间不是没有抗议者,只是这崽子邪门的很,还没碰到她就会被莫名其妙地打趴下,她则站在原地,挪都没挪过一步,仿佛是空气动的手 久而久之,大家私底下都说真正的橘真理肯定是被她妈当初那一推弄死了,现在这个是医院太平间里招来的,不然怎么打架强到不讲道理,绝对是叫手底下的小鬼帮忙了 得知自己多出个“鬼王”名头的橘真理不以为然,这里的人鄙视道德,却对神鬼因果一说深信不疑,倘若自个照照镜子,就会发现阴间人竟是他自己 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像地狱的地方吗? “真理是想妈妈去死吗!”女人将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假如爸爸知……” “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橘真理坐在薄薄的木板床上,打了个哈欠,老畜生又看不见白影,就算从别的地方知道她不是他亲生的又能怎样,还不是得憋着,“没办法,他就好这一口。” 父亲这东西,有和没有都毫无区别。只有她妈坚信着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总有一天会被那个不知名的父亲接回豪门 女人发现她能操纵白影时,眼里的激动与欣喜若狂仿佛另一个人,魔怔般的喃喃自语没什么价值,顶多令她从片段中拼凑出一件毫无意义的信息,老畜生不是他爸,仅此而已 橘真理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生父若要接她早就接了,这难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吗?留个地址电话随便哪种联系方式对于大户人家而言无非是想与不想的区别,对方本质上跟女人工作时遇到玩意没什么不同 她怎么想便怎么说,只是女人听了她的话后,沉默片刻又恢复原状,情绪比先前更加激烈,连连否认完又开始骂她没心肝,琢磨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老畜生 橘真理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他都让你卖身养他了,你觉得他还会在乎我是不是他亲生的吗?” 女人脸色煞白,“我那是自愿养家!” “那他怎么不自愿?”橘真理耸了耸肩,“前街的那个男人不是日狗吗?他们又不挑,七八十岁照样有生意,跟你同行的男人也不少,他怎么就不行?” “那能一样吗!”女人指着鼻子骂她不要脸,小小年纪就不安分……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他是男的!你以为这事有多光彩?就是你去卖,他也不能卖……” “你说得好像现在有多光彩似的。”橘真理打开窗户,指着外边,“在这里,钱才是最光彩的。” “你不是很清楚么?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出去喝酒还要给你介绍男人?”她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白影,把门锁好。” 她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也不会做父亲那样的人,无论哪一个父亲 白影将没有门锁的门,也就是一块布满涂鸦与刻痕的废弃长木板完全包裹,与叫骂声和拍门声一同隔离在外 眼前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简直……”女人嘴唇颤抖着,“真理是不是还恨妈妈?但我当时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在这个社会上有多丢人吗!走在路上都会被人骂‘野种’!家里没了顶梁柱怎么行……” 橘真理将帽子挂在床头,拿上衣服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秋季还不算特别冷,她的头发长度齐耳,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干,用毛巾简单擦拭到不滴水便走出浴室,女人恰好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 “今天说得没昨天久。”橘真理想了想,拍了拍女人的胳膊,“再接再厉,我看好你。” 将橘真理的沉默认作反思的女人把原谅的话硬生生咽回去,脸色僵硬 她那么懂事贴心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难得传闻是真的?她女儿被鬼附身了?说起来,真理自从出院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不仅继承了生父的能力,还天天和人打架,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别激动嘛。” 得到安慰的女人脸色稍微好转一些,橘真理又慢条斯理道,“你不是要死吗?我爸过会才回来,你记得把他一块带走。” “一天能吃两顿席呢。”橘真理竖起两根手指,义正言辞,“我要坐小孩那桌。” 吃吃吃,吃你个头吃!女人火冒三丈,出门哭诉自己命运多舛,老公成天无所事事,酗酒打人,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女儿还一点也不贴心,嫌七嫌八一副大小姐脾气,她们穷人家的孩子哪来那么好的条件,也不知道帮扶家里…… 家家户户从窗户中探出头,现场围观的人组成圆形队伍,半径约为两米,中心是鬼王的奇葩妈,乐此不疲地欣赏每日固定一出闹剧,有的甚至嗑起瓜子。尽管无人应声附和,女人精力不减,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苦水大吐特吐 “她天天念叨那几件事,不累吗?”嗑瓜子的秃头男人说 “谁知道她,女人嘛,长得漂亮难免矫情。”站在他旁边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低声说道,“毕竟她老公那个样,能不怨天怨地吗?” “她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自己不检点,会过成这样也难怪。”秃头男人撇撇嘴,“一点面子都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大,大家生怕惊动橘真理那个煞星,各类八卦不约而同地绕开她,集火她的父母。越是聊下去,藏在脸部皮肤纹路深处的庆幸越多 那两人过得可真够惨的,不过这又能怪谁呢?谁叫两个人都是不什么好东西,哪个男人身上没点毛病,就算有错,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解决,非得闹得人尽皆知才罢休,这女人也真是上不得台面,难怪混成现在这样,活该 被窝中的橘真理闭上眼睛,睡眠是抑制饥饿的最佳方案,零成本,易上手 白影连着被子一块包裹着她的身体,雾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橘真理却觉得暖和了些 再等等,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教堂的免费晚餐持续到传教士回国度冬才结束,自从初见之后,橘真理每次去教堂都能遇见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的橘文乃。她是知名集团的董事长,名门望族出身。按理而言,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中间又有年龄代沟,可两人相处总是融洽的 “真理上过学吗?”橘文乃忽然问道,“你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我没去过学校。”橘真理看着圣母像,“想去,没钱,不过以后可以去修道院学习,所以没关系。” 由于阳光渲染上暖色的教堂中只有两位来客,老传道士正在外边忙着除草,有橘文乃的司机帮忙,工作轻松许多 “我小时候想做老师,后来想做董事长。”橘文乃撑着椅面,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真理觉得我怎么样?” “嗯……”橘真理打量着她,凑到她面前,“老师觉得我这个学生怎么样?” 教堂成了橘真理的临时学校,书本不方便带回家,热心的传教士承担了保管任务。她是个天资聪颖的女孩,好学且上进,对数字语言格外敏锐,在她眼里,数字是有颜色的,魅力无穷 “真理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兼职私人教师的橘文乃感慨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就把我当作妹妹吧。”橘真理合上书籍,“姐姐。” “叫了就不许反悔,以后还要给我打工。”橘文乃点了点自己的烫金名片上的职位,“我可是黑心的企业家。” “不会。”橘真理随着她起身,调侃道,“出尔反尔的企业家应该小心我才是,毕竟我最喜欢的建筑物是路灯。” 橘文乃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她额头,拉着她在教堂吃完晚饭才放人回去 回家路上,橘真理如同往常一样唤出白影探路,望向远处火光冲天的景象 白雾在空中变换成文字模样,特大号文字飘忽不定,橘真理花了好一阵功夫才辨认出内容,“……我要吃席了?” “我已经吃饱了,明天再去,现在太晚了。”她打了个响指,“白影,回去了。” 化成一团球状的白雾上下跳动,一会拉成长条,一会摊成饼,胡乱波动了好一阵子才以图像演示。橘真理看完陷入沉默,无言以对 一个出门没关煤气,一个抽根烟冷静一下,连人带家一波带走。这两人的脑袋是养金鱼的吗? 沦为孤儿的橘真理在孤儿院住了一晚,次日成了橘文乃真正的妹妹 “真理不等生父消息吗?”橘文乃牵着妹妹的手上车,私人司机拉下挡板,车辆是定制的,隔音效果极佳,“警方说可以查到那个人的消息。” “不等。”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橘真理说,“她当初怀孕又不是没找过人,他若想认,早就认了。现在这样正好,我也不想给自己再找个爹。” “妹妹好气度。”橘文乃捏了捏她的脸,这孩子养到现在身上才有了点肉,虽然还是瘦得厉害,但已经比初见时好许多了,“不比我差,适合继承家业。” “好。”橘真理抬头看她,伸出尾指,“我要给姐姐打造第二个、第三个橘家,做个轻松的董事长,天天数钱玩。” 橘文乃掩唇轻笑,缠住妹妹的尾指拉勾,“这可真是……真理要很努力才行了。” “当然。”零资产,目前还需要靠着自家姐姐养的橘真理壮志凌云,“我要让姐姐做世界……不对,宇宙首富。” 东京第一财团现掌权人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她妹,格局比别人家小孩大多了 数月后,在社交圈内初次亮相的橘真理以全方位绝对优势碾压,成了各家未来继承人的童年噩梦。成绩永远第一,各类竞赛只要她报名,头奖就没别人的份,校长看到她就笑得合不拢嘴。学习好也就算了,还什么都会,弓道象棋马术无一不通 “橘真理!有本事就跟我打一架,你赢了我就服你。”圈子里的前任天才儿童穿着剑道服,脸憋得通红。她妈现在看到橘真理就两眼发光,让她去跟人交朋友,多到自己家坐坐。只要开口,三句话不离橘真理,好像橘真理才是她亲女儿,她是路边捡的 “和我打架?”刚结束社团活动的橘真理视线转向她,女孩下意识挺直了背 半晌,长时间与书本打交道的手搭着她的发顶,没有弄乱她的花苞头,“今天放学晚,别久留,早点回家。” 这个混蛋瞧不起谁呢!女孩斩钉截铁道,“你……你笑什么笑,我在向你下战书!” “好啊。” “别以为现在讨好我有用,哼,不过你要是识趣点知道认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你说什么?”女孩瞳孔地震,橘真理不会被她吓傻了吧,她以为这是奥数竞赛吗!就她那样细胳膊细腿的样打得过谁! “我说,‘好啊’。”橘真理好脾气地重复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chapter.3认亲 “我很强的!不仅拿过剑道奖项,师傅还是名门大家,我是她的关门弟子……” “嗯。” “被木剑打到时会有淤青,摁下去很痛的!有的时候还会肿,就算冰敷也不能马上好,你肯定受不了……” “我知道了。”橘真理耐心听她说完,“我会温柔一点的。” 闻言,讲得口干舌燥的女孩手一抖,摔了水杯,被呛得直咳嗽,橘真理在一旁帮她顺气。缓过来的女孩瞪她,深吸一口气,“橘真理是超级大笨蛋!” 拿着木剑的女孩子看着对面两手空空的敌人,纠结半天,“喂,你把你的弓拿过来。” 近战打远战虽然吃亏,但她还不屑于欺负人 “不用,很快的。”在校内成天和书本打交道因此看上去十分文弱的笨蛋将外套放在一旁,“点到为止,不会让你痛。” 女孩子磨了磨牙,握紧了手里的木剑,尊重对手是她的第一准则,如今骑虎难下,她尽量三回合结束,“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 这个笨蛋!她力气很大的! 十分钟后,橘真理将纸巾推到抱着剑抽噎的女孩子面前,将剑道社的门关上,在外面靠着大门,隔绝室内回荡着的嚎啕大哭 霞光与黄昏时的天空组成暖色调的画面,色彩越来越深,橘真理敲了敲门,听到情绪平稳的“请进”后才进去,“天快黑了,走吧。” 眼圈通红的女孩将空空的小包纸巾包装与白色纸团丢进垃圾桶,握住朝她伸过来的手,“我要洗脸。” “休息室有一次性毛巾。”橘真理用钥匙打开自己社团厚重的木门,“洗手间在你左手边,直走就到了。” 洗完脸的女孩子自觉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 “橘真理,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女孩子别过脸,“我的妈妈会做很好吃的惠灵顿牛排,外面的酥皮是她的独家秘方,别人做不出来。而且她也擅长马术,以前参加过很多比赛,书房整整一面墙上都是她的奖杯奖章,我家还养了三匹马,其中有两匹是赛级的……” 女孩说到自己母亲时不由自主地带上自豪感,橘真理想了想这周安排,“我双休日有空。” “一言为定。”女孩悄悄松了口气,偷瞄橘真理的表情,很好,没被她发现 操场上圆头圆脑的小胖子眼尖,指着女孩哈哈大笑,“多大了还哭鼻子,羞羞脸……” 小胖子身后的男孩们朝女孩下拉眼角吐舌头,兴奋大喊,“羞羞羞!羞羞羞……” 关你屁事!女孩刚撩起袖子,橘真理已经抓住了小胖子的后领,“单挑,谁怂谁是狗。” “你看他,居然被女生打哎!”二号小胖拉着狐朋狗友窃窃私语,男生群体发出一阵嘘声 被朋友嘲笑的小胖子憋足了劲,像头蛮牛一样嗷地一声冲上来,试图用脑袋撞人,身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置身于罗马斗兽场。小胖子在同伴的鼓舞下热血沸腾,仿佛自己正是动画片里惩治恶棍的英雄,对面的就是人类公敌,“受死吧!橘真理!” 三秒后,小胖躺在地上打滚撒泼,哭得像杀猪一样 拍了拍手的橘真理扫过他一眼,小胖子双手捂嘴,打了个响亮的哭隔 很好,安静了。橘真理转向嘻嘻哈哈的男生们,“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排队挨打?” 杀猪般的鬼哭狼嚎划破天际,此起彼伏。幸灾乐祸的小胖子看着同伴们惨样拍手傻乐,“让你再笑,嘿嘿,傻了吧?挨打了吧?” “你也不是挨打了!有什么好得意的?”男生群体中飞来一只鞋 “唉,打不着。”小胖子一扭腰,冲着倒霉的家伙们做鬼脸,“你懂个屁!老大打我那是天经地义,你们那是纯自找的,谁叫你们欺负我这个第一号左右手呢?欺负我,那就是把老大的脸面往地上踩,不打你打谁?就算老大不揍你,我这个忠诚的左右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可恶的墙头草! “兄弟们,揍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胖和昔日同伴打成一团 “真理不是弓道社的社长吗?”女孩问道,“为什么这么擅长打架?” “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在学拳击。”橘真理说完,给问自家儿子去向的家长们指明方向,“自由搏斗也学了一点。” “真理好厉害。” “你也很厉害。” “真理,我的名字是有村千鹤。” “千鹤。” “我要做左右手。”有村千鹤双手抱胸,“你赢了我,相应的,我也应该履行约定。” 经此一战,橘真理成了社交圈内的未来的继承人中,货真价实的领头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像橘文乃一样,成为下一任橘氏财团掌权人。她们家的规矩便是如此,从第一任掌权人开始,在孤儿院里挑选有天赋的女孩子加以培养,作为下任继任者。在圈子里也算得上奇葩一朵,期间没出过一个有私心的,个个清心寡欲,不结婚不恋爱一心一意养没血缘的便宜女儿,橘家的女孩子还一个比一个争气 尽管如此,橘真理也是历任橘家人里最为出色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在玩泥巴,她在看股市行情,她们家的孩子还主动把自个零花钱全给她拿去当起始资金玩,得知消息的家长差点气死,直到看见自家崽种大手大脚四处撒币整整一个月也没找她们要钱,一番询问下才知道实情 橘真理居然把钱翻了三倍!难怪个个跟发大财一样使劲败,有人兜底能不嚣张吗!这还不是第一次发生,是第十次!以前都是从零花钱里抽小数额给她,这次玩大了,被她们察觉不对才老实交代 百分之十的利润是洒洒水,百分之二十还算看得过去,百分之五十值得一吹,百分之百的利润,走路不用腿,摇花手都能原地起飞 橘真理是百分之三百,别说把人当成座上宾,就是让她们跪下喊亲娘都行,活脱脱的印钞机! “那你怎么不把钱借给人家玩股票?”小胖妈看着自家的傻大儿,恨铁不成钢 “害,老大不要,她说什么……”小胖抱着刚买的最新款的无人机,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她说起酥鸡够了。” 小胖说完还砸吧砸吧嘴,心驰神往,“起酥鸡,听上去就很好吃。” 神他爹的起酥鸡!那是起始资金!小胖妈眉心直跳,傻大儿忽然双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眼里升起熊熊斗志 这孩子终于觉醒了吗?不求橘真理那样,能有人家一半就行。不过说起来,她家小胖打小就聪明,从来不会捡地板上的东西吃,未来可期。小胖妈美滋滋地想着,她到时候就是天才的妈了,接受采访时说过什么好呢…… “妈!我也要吃起酥鸡!”小胖用手画了个比自己还大的圈,嘿嘿一笑,“我要这么大的!” 小胖妈拳头硬了,抄起脚上的宝马拖鞋往傻大儿厚实的屁股上一拍,“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明天开始给我减肥!” 小胖哭得像两百斤的狗子,晚餐含泪吃了两大碗 与次同时,有村千鹤家正在讨论同样的话题 “妈妈猜猜看里面是什么?”有村千鹤踮起脚,捂住母亲的眼睛,面前是侧面开了洞,供人触摸辨认内容的礼物盒,“是妈妈很想要很想要,很——想要的东西哦。” 千鹤妈妈覆上自家女儿的小手,笑道,“那答案当然是我们家千鹤呀。” 有村千鹤气鼓鼓地松手,“妈妈作弊,但是我很大度,所以算了。” “正确答案是羊毛围巾。”千鹤妈妈没有触碰盒子,而是将女儿抱到膝上。她到了三十五岁,确定自己有能力并做好了一切相关准备才生下女儿。她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她的女儿不需要为了母亲特地做什么,过好自己的人生便可,“千鹤有没有记得给自己买礼物?工作结束后犒劳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买了书、定制了新的木剑、还有……”有村千鹤买的东西一只手就能数清,她做过规划,不会乱花钱, “我也给真理买了礼物,她说自己接下来不需要借助外部资金,有其他安排,问我要不要一起。” “千鹤怎么想?”有村女士带上金丝眼镜,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计划书,挑了挑眉 橘家那孩子还真是魄力十足,一开始就加高杠杆,资金也掐了个好数目,尽管利润足够诱人,到手后的数字跟那些人相比算不上什么,比她玩得更大的人比比皆是……这么大的胆子,跟橘家那位如出一辙,也许背后也有那位的指点? “我想试试看。”有村千鹤鼓起勇气,回想着橘真理的讲解的模样,对上面的内容进行补充,由于进入状态越发游刃有余,得到来自母亲的第一笔资金支持 沉迷风投不可自拔的橘真理放学时被奇怪的人拦住,她刚刚结束新项目不久,正琢磨着下一次怎么搞钱,她还要给姐姐多造几个集团玩 “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陌生男人赞叹不已,橘真理绕开人型路障,橘家生意涉及领域极广,维持原有范围发展不是难事,但那不是她的风格,宇宙首富的妹妹不能只有眼前一亩三分地,格局要大,先造俩高达再说 “橘真理,你的父亲很想你。”陌生男人挡住前路,“他喜欢孩子,没有孩子是他最难过的事情,因此一直渴望着有……” “要孩子就去孤儿院。”橘真理避开他,现在市场行情不太行,短线捞一笔就好,长期收益还要需要另寻出路,“别说一个,想要一百个都没问题,我又不会有孩子。” 肯定是有怨气了,孩子哪有不念着父亲的,只是那人确实挺不负责,亲生女儿丢在外面十年,见都没见过一次。陌生人转换方针,“他其实很爱你,只是不擅长表达,这么多年了一直……” “想学表达就去网上多下几个表情包,我又不懂厚黑学。” “他病得很重,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见……” “不健康就去看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陌生人抽了抽嘴角,这怨气也太大了,现在不是要把她接回去过好日子,她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给人台阶下,要不是她足够漂亮,年龄又合适……他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务,硬是挤出善意的笑容,“真理难道一点也不想要有个家吗?” “不想,再见。” 这小孩真难搞!正当陌生人准备采取不怎么和平的手段时,橘真理忽然转过头,“等等,你刚刚说过什么?” “你难道不想……” “不是这个。”橘真理摆了摆手,“再前面一句。” “他病得很重,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见自己亲生女儿一面。”陌生人苦口婆心,“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血浓于水……” “后半段不要。”橘真理拍了拍他,“要分遗产就来找我,我准时拿。” “事先声明一下,我是支票派。” “珠宝首饰房产古董折算成钱给我就行。” “税我是不会出的,他自己交,别从遗产里扣。” 陌生人面色扭曲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市侩!一点亲情都不念!俗!简直俗不可耐! 命令不得违背,他刚想强行把人抓回去,谁知才伸出手就被橘真理先一步用刀指着鼻子 “别来烦我。”她单手转了转折迭刀,反手握紧,“还是说,你想体会贫民窟的手段?” 在一方有武器的情况下,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很难做到空手夺刀,这在贫民窟是一项辨别对手实力的基础方法,斗殴过的家伙人人都会 刀尖凭空崩断,橘真理看着空中留下的奇异轨迹,“这个就是你的底气吗?” “你最好有点钱。”她丢下手里的垃圾,微笑,“没有的话,恐怕只能让你家主人卖肾把你赎回去。”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威胁?以咒力拗断刀尖的陌生人满不在乎地想着 chapter.4含泪挣他一个亿 “白影。” 奇异的烟雾无形,手刚接触便穿了过去,没有实感,不可触碰,他却又实实在在地受到攻击,陌生人脸色微变,“旁支的血脉怎么会有式神!不可能!” 和司机打过的电话的橘真理将手机塞进口袋,时间就是金钱,这个狗东西浪费了她宝贵的十分钟,便宜爹最好保险受益人写了她的名字,“白影,教教他贫民窟的规矩。” 被白雾缠身的陌生人彻底慌了神,“不可能的……即便是式神也不可能将咒力无效化,不可能存在这种术式,既然是咒术师的血脉那就更不可能……” 橘真理看了看手表,“你耽误一共我十三分钟二十五秒,共计七百四十八万,鉴于首次见面给个友情价,抹个零头凑整,给我八百万就好。明白了吗?” 她打了个响指,捂住嘴巴的白雾部分退去,鼻青脸肿的陌生人瞪大了眼睛,“八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要是个男孩也就算了,一个出身低贱的私生女,哪来的勇气狮子大张口! 橘真理一巴掌糊他脸上,凶神恶煞道:“吵什么吵,我不是正在抢吗!” 陌生人忍气吞声,他打不过这个小兔崽子,老天真是瞎了眼,绝佳的天赋没落在主家血脉上,反而安到这么个玩意头上,“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这件事还要跟主家联系才能有定论,能不能宽限……” 等他搬到救兵,看这狗崽子怎么嚣张! “白影,打他。”橘真理将断刃的折迭刀收好,掉地上的半截刀片用胶带卷严实,一起丢进垃圾桶,不紧不慢地走向破口大骂的陌生人,“当一笔交易的要求不变,价码却不断提升,它的实际价值必然不止那么多。” “间隔十年的认亲?”橘真理眉眼弯弯,“按我的生母为人而言,她在怀孕时必然亲自找过你们,且不止一次。无论是父爱,还是良心发现,亦是心血来潮……那些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某些废话最好还是收收为妙。我是个生意人,大家不妨有话直说。”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回应,她抬了抬手,让白影继续,“听不懂也没关系,既然是今天第一笔生意,我不介意附赠一项小礼品。” “女孩子,年龄合适,长得漂亮,当然,最后一项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是血缘。你们没有与我同龄的女孩,换言之,没有其他选项。因此不得不从外找合适的人选,这是其一。” “你们的血缘具有特殊之处,按你的话而言,就是咒力、式神、术式,叫什么都无所谓,我对你们的体系毫无兴趣,科普也免了。这种力量与血统存在联系,在你们那里,力量较强的是宗室,较弱的归为旁支。实际上,力量与血统并非正比关系,只是有联系,仅此而已。旁支有可能出现强者,宗室也有可能出现弱者。” “因此,你们更不会放任我在外。”白影碾碎了隐秘的机械装置,橘真理仿佛没看见某人通风报信败露后瞬间惨白的脸,“将力量无效化的力量,也就是说,我拥有克制你们的绝对优势,这是其二。” “既然如此,真理小姐更应该回去了。”陌生人定了定神,“您难道不想报复吗?我听说,您生活拮据,算不得愉快……” 橘真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有人给我送八百万来了吗?我干嘛不开心?” “你莫不是……想赖账?”橘真理意味不明道,化作大刀的白影对着他脖子不断比划,破空声格外清晰 陌生人咽了咽口水,笑容谄媚,“没有!绝对没有!我对真理殿下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区区八百万哪里配得上真理殿下!至少要九百万,不,即便一个亿也是远远不够的……” “那怎么好意思。”橘真理眨了眨眼,腼腆一笑,“我的一个亿什么时候到账?” 一个亿啊!那可是整整一个亿!现金迭起来比这血蛭精人还高!她以为禅院家是开银行的啊! 任务没完成还多了一个亿外债的陌生人敢怒不敢言,点头哈腰大半天,橘真理总算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她等着!只要家主知道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那个谁。”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浑身僵硬,这个煞星想干嘛!他已经写了欠条了,连坐电车的钱都抵给她,出行全靠走,就差把自己卖了 “下次送钱……做慈善记得找我。”温吞的声音传来,“我觉得金条也不错。” 隐忍!隐忍!!陌生人深呼吸,双手提了提嘴角,转过头,“真理殿下好品味!金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金是上帝赐给人类的智慧之果,金价涨幅的一小截就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截……” 家中一如既往的明亮,落地窗外的花圃草木葱茏,白色的石子路旁涓流流淌,连着假山的鱼池内,几尾锦鲤正探出水面,鱼嘴一张一合,朱红的云状花纹舒展,橘真理洒下鱼食,与女管家打了招呼后,端着新泡好的红茶上楼 “姐姐,我来吧。” 正在侧首扶额看着财务报表的橘文乃起身与她换位,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一手搭着沙发顶,端起茶杯看向伏案疾书的自家妹妹,“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 “回家路上看见老头中风,我送他去医院,他感激涕零,说我像他失散多年的亲女儿,硬要送我一个亿作为报酬,我不要他就土下座还给我磕头,说我不收下他就去死。”橘真理翻开第二份文件,“他磕得满头是血,脑血栓发作被送进手术室急救时还在磕。我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自杀,只好含泪赚他一个亿。” 沉醉在红茶香气中的橘文乃叹气,“真理就是太善良了,这种血腥场面哪里适合你看,他应当找个无人的角落磕才是。先是精神恐吓,再以钱财利诱,背后目的想必不简单。” “没错。”处理完剩余公务的橘真理在她身侧入座品茶,“最近会有奇怪的人来访,姐姐到时候通知我便好。” 橘文乃倒放着封面花里胡哨的《买一送一:呆萌娇妻哪里跑》,氤氲的茶香遮住了她的眉眼,声音极轻,“魔王的故事快开始了……” “姐姐刚刚在说什么?”橘真理将茶杯放下白瓷碟上,“抱歉,我刚刚没听见。” “没什么,想到最近生意上的事罢了。”橘文乃再次翻开书,“真理不看看么?这本书很有意思,讲述了一个狂躁症患者和医学奇迹的爱情故事。” “不了。”橘真理脸色僵硬,她一看这种东西就胃痛,会议说停就停职员说开就开加班说加就加,就这还能当总裁,男主没被吊在路灯上挂三天三夜都是奇迹,“说起来红茶好像有些少了,我去加。” 橘文乃看着落荒而逃的妹妹,忍不住笑出声,“平时看起来那么成熟……真理果然还是小孩子。” 她的妹妹怎么会这么可爱 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按惯例去千鹤家做客的橘真理回来时,扫过大厅内几个服饰相似的陌生人,视线在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多留了一会 她的金条来了 “姐姐吃过晚饭了吗?”橘真理见她点头,将外套交给管家,在橘文乃左手边位置坐下,翻开财经杂志 客厅内一时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音,中年男人拦住脸色难看的手下,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你是真理,对吧?” “时间过得真快,你当年只有那么一点大……”橘真理听着他伤春悲秋,从时间扯到文学跑到艺术飞向传统钻进历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靠着橘文乃闭眼 五分钟后,沉浸在光辉岁月里的禅院直毘人感慨万千 十分钟后,为现御三家关系变化劳心劳肺的禅院直毘人大吐苦水 三十分钟后,以“像你这样的小孩我见得多了,比你惨的比比皆是,何必计较”、“作为过来人,我给你几个忠告”、“成年人的世界错综复杂,你以后就明白了”为核心思想发表演讲的禅院直毘人慷慨激昂,站在他身侧的手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忍不下去了 “家主,她睡着了。” 禅院直毘人看着对面枕着橘文乃大腿,身上盖着薄毯睡得正香的橘真理,彻底黑了脸 “小孩子容易累,好睡是天性。”橘文乃轻抚妹妹的额头,笑意盈盈,“家妹不懂事,禅院家主见多识广,想必也不会计较。” “她是个得体的孩子,从来没有在客人面前失礼过,大约是由于没见过您这般不拘小节的人,因此有些怕生。毕竟小孩敏感,谁对自己好,谁讨厌自己,心里总是清楚的。”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喜欢就想黏着对方,不喜欢就避而远之。您也是做父亲的人,对此定然深有感触。”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普通人而已,竟敢……”气急的手下刚开口,白色的雾气冷不丁地缠住他的咽喉,缓缓收紧 橘真理掀开薄毯,揉了揉眼睛,“姐姐想怎么处理这个人?” “丢出去吧。”橘文乃顺了顺她凌乱的发丝,“我想和禅院家主单独谈谈。” 白雾卷起护卫,一溜烟儿丢出橘家豪宅,末了还不忘抖抖身上不存在的灰。橘真理凑近她耳边,嘱咐她注意身体,不要晚睡,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转身上楼,“白影,保护好姐姐。” 厅内充斥着白色烟雾,橘文乃仿佛没感受对方惊异的目光,一手撑着额头,双腿交迭,“我只是个普通人,对咒术一窍不通。无论是术式、诅咒、咒具,还是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所知甚少。” “禅院家的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错了,是咒力无效化不能落在外人手里。”白雾中传来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她面色不改,“别激动,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在利用她。”禅院直毘人说。尽管年幼,手段稍显稚嫩,但橘真理的天赋不可置疑。咒力无效化对付咒灵还好,若是用在同样拥有咒力的咒术师身上呢?更何况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一般人 “是你们想利用她。”橘文乃冷声道,“从她出生开始便丢在贫民窟不闻不问,十年不曾见过,知道她的术式后又一口一个禅院家的血脉。我看这里所有的墙垒到一块去,都不如阁下的脸皮厚。” 即便出发点与某些族人不同,对方的质问也不可否认。被击中关键的禅院直毘人没有反驳,对方洞察力很强,撒谎没用,还会给她留下把柄回击 “你知道她的存在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吗?”他反问,“五条家的那个小鬼诞生以来,至少经历了上千场刺杀。橘文乃小姐,你以为你能护住她多久?钱?那种东西在力量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禅院家主,您是几级咒术师?”烟雾缥缈,橘文乃垂下眼,端起茶杯,茶水沾了沾唇便放到一边 没真理泡得好 “实力相当于一级以上。”对方双手拢在袖口中,言语间有些倨傲 “那你怎么连白影都打不赢?”橘文乃微笑,“力量?那种东西在真理面前也不过如此。” 禅院直毘人噎住,他也没输好不好!不相上下的事那能用打不赢描述吗!这女人怎么一点女人样都没有,看不懂脸色,说话跟浸了毒汁似的,呛死个人 “商人讲究诚信,橘家能兴盛至今,每一任掌权人都是其中翘楚,我也不例外。”没女人样的女人敲了敲桌子,“禅院家主,你的诚意呢?” chapter.5亲子鉴定 次日,下楼吃早饭的橘真理照例坐在橘文乃左手边,互道早安后一抬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啊?” 挂着商业假笑试图打亲情牌的禅院直毘人脸色顿时黑如锅底,“禅院真理,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也就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规……” 橘文乃切割三明治的餐刀划过瓷碟底部,发出一声清晰的响,“禅院家主想对家妹说什么?” “……鲑鱼味道不错,多吃点。”禅院直毘人和蔼可亲地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好事,我家那小子和你差不多年纪,平时最喜欢……”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橘真理嫌弃地看着他,“没规矩。” 到底是谁没规矩!小兔崽子有本事到了禅院家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 “真理。”早餐还剩下一小部分,橘文乃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从下周开始,你会到禅院家暂住,学习咒术,在此期间的衣食住行由他们负责,双休日回来。” “我明白了。”橘真理结束用餐,起身,将椅子推至桌下,“既然如此,一些关于我的生活细节问题还是提前商量为妙。您觉得呢?” 禅院直毘人颔首,这是自然。小孩嘛,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多给她塞点玩具,要不了几天就乐不思蜀,也不会念着那个尖酸刻薄的碍事女人 “您家有马厩吗?” 禅院直毘人满头问号,现在谁出门还骑马,“没有。” “有岛吗?” “没有。” “地下避难所?” “没有。” “两百平方米的大床?” 神经病啊!她人都没床一半大要什么两百平方米的床,禅院直毘人青筋直冒,“禅院真理!你怎么小小年纪这么物质,钱难道就那么重要?你的根在这里,难不成家里没钱你就不回来了?” “那还用得着说吗!”橘真理一拍桌子,理直气壮,“穷我当然就不去了!” “我是小孩,还在长身体呢,不求顿顿鲍参翅肚,波士顿龙虾A5和牛法式鹅肝黑松露鱼子酱最起码得有一样沾边吧?” “你说你的好大儿一天十八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一去,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们着想!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的禅院直毘人血压直飚一百四,隐忍!隐忍!!!他只是夸张一下,一天十八顿猪都撑死了,修辞手法懂不懂!这个见钱眼开冷血无情的拜金崽!等她到了禅院家有她好果子吃的! “没有金钱的亲情就像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橘真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每天和钱打交道有多痛苦吗?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也对,血脉相承,哪有小孩子不渴望亲情的。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缺爱的小孩用叛逆引起家人注意,借此得到关怀。禅院直毘人选择退了一步,“禅院真理,把你放在外面十年不闻不问,是我们做的不对,这件事是禅院家对不住你。” “我知道,其实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内心深处渴望着家庭,既是这般,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他开口时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语重心长地劝道,“怨恨只会让大家互相伤害,原谅禅院家也是原谅你自己……” “因为我根本不痛苦,还美滋滋哒。”拜金崽捧着脸,微微阖上眼的模样像享受微风拂面的蓬松赤狐,“有钱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禅院真理你简直不可理喻!”禅院直毘人震怒,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都给她台阶下了这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 “我看不可理喻的人是禅院家主才对!”橘文乃牵着橘真理往自己身后拉,“这就是阁下的诚意?家妹姓橘,我们家的继承人断然没有给外人欺负的道理。” “你让一个女童原谅一群成年男人?受害者体谅施暴者?她不按你想的做就是不可理喻?她是个人!不是你禅院家的狗!”从未在橘真理面前发过火的女人拿出了生意场上谈判的气势,她在自家妹妹面前一向没什么架子,也不讲究礼数,只是这次难得动了真火,“真理十岁,阁下今年贵庚?” “禅院真理,你就这么看着……” “她姓橘,整个东京的财阀都知道她姓的是橘家的橘,律法承认她是我的妹妹。”橘文乃打断他的话,“你算什么东西?” “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她没等对方开口,“我不会毁约,只是有个问题麻烦阁下解惑,真理是以什么身份回禅院家?” “宗室嫡女,归于主支一脉。”一个偏到不能再偏,几十年没出过像样咒术师的旁系私生女,能享受到主家最优质的资源培养,日后哪怕最差也是一级咒术师,可谓一步登天。禅院直毘人拢了拢和服袖口,忍下被出言冒犯的不适感,“与犬子待遇相同。” “然后呢?”橘文乃双手抱胸,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然后?什么然后?禅院直毘人觉得这姓橘的女人真是没完没了,不就接个黄毛丫头哪来那么多事,“名字也会记入宗室家谱。” 没有后续,橘文乃挑了挑眉,“就这?” 化作庆祝拉炮都白色烟雾膨胀,丝带耀武扬威地飘个没完,从橘文乃身后探出脑袋的橘真理一脸无辜。禅院直毘人眉头直跳,“那你想怎样?她一个女孩子要上家谱,更何况还是旁系血脉,反对的人比比皆是。” 橘文乃仿佛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惊讶道,“上家谱难不成还是什么莫大的荣耀?真理九岁时就有一颗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小行星,今年就满一亿岁了。就算人类从猴开始有家谱吧,至少还得几千万年才能赶得上。你看她骄傲了吗?” “真理初至寒舍时身体很差,为了方便调理以及增强体质培养感性等多方面因素考虑,我特地买下一座小岛和一间度假村归于她名下,夏日去岛上避暑冬日去度假村泡温泉,功课由私人家庭教师辅导,一对一教学。她是橘家未来的继承人,因此除去学校必须课程之外,每周还有马术、弓道、国际象棋……” 姓橘的这是养妹妹还是养祖宗啊?禅院直毘人忍不住开口:“她年纪还小,而且还是个女孩,那么辛苦做什么?” 橘文乃一听,双眉一挑,连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度,“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有的人凌晨四点图书馆灯火通明,有的人零下八度赤手握冰锻炼毅力,有的人八岁跳级十二大学十六博士,阁下以为出生在罗马就万事大吉了吗?不,抬头一看上面还有高天原呢!你激,是培养自己孩子,你不激,是培养你孩子的竞争对手,我们集团总部的隔壁的公司的保洁阿姨今年五十七了,每天六点下班还要推着小车去路边卖关东煮,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禅院直毘人听得一愣一愣,是这样吗?说起来五条家那个小鬼现在已经能把刺杀者按在地上打了,即使有六眼这样的天赋在,他们家给他请过的老师好像也不少…… “露易丝,带禅院家主参观一下真理的闲置书房,谢谢。”得到指示的管家女士颔首,打开左手边第二间房,禅院直毘人差点被满墙满书架的奖章奖杯奖牌闪瞎眼,连地砖都是玻璃制的,每一块下方都镶嵌着奖状 橘真理从橘文乃身后出来,向前踱过几步,掩住唇角,眼睛弯了弯,“姐姐说笑了,那些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我只是略有几分天资罢了。” “阁下现在还觉得那些够吗?”橘文乃看向他 面对一唱一和的两人,禅院直毘人揉了揉额心,他现在知道这拜金崽的气人劲是从哪来的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即便阁下认同真理是禅院家的孩子,但没有确切的证据,难免不妥。”对方态度明确,橘文乃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抚了抚橘真理的头顶,转向对方,“不论是我、真理,还是阁下,都需要一份令人信服的血缘关系报告,不是么?” 对方的要求出乎意料的简单,禅院直毘人答应了,本以为拉着橘真理生父和她做个亲子鉴定便好,只是姓橘的女人听到安排后似笑非笑,重申一遍要求,在“令人信服”上加重了语气,他这才明白人家的意思其实是让所有的生父可能人选都做一遍 橘真理的娘职业特殊,事情隔了十年之久,连那个自称生父的旁系其实也拿不准橘真理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看着孩子合适,急着跟主家换点资源便懒得想那么多,是个十足十的蠢货。那个人的话没有多大意义,真正证明她是禅院家孩子的决定性证据是她的术式,操作式神是他们家的人才会有的能力,即使橘真理情况特殊,但白影属于式神范畴,这点已经由禅院直毘人亲自确认过了,毋庸置疑 这孩子长得跟天仙似的,顶多能从眉眼间能看出那么一丢丢生母影子。即便他们家外貌基因好是公认的事实,看到橘真理本人也没那凭脸认亲的自信,大家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要不是她的性格……禅院直毘人光想想就有把人丢回橘家的冲动,那群脑瘫居然还想把人送去跟五条家交好,这货长大要能有男人看上,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细节商讨完毕,由于工程量增加,橘真理去禅院家的日期推迟一周,有了充足的道别时间 “真理,去那边不要委屈自己,有事我担着,橘家永远是你手里的刀。”送客后,橘文乃弯下腰,给妹妹整理领结。领带从镶嵌着孔雀石的领扣穿梭而过,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妹妹的脸,凝视许久才起身,搭了搭她的肩,“好了,千鹤她们还在外面等你。” 橘真理用力抱住她,“我都明白的。姐姐,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撒娇。”橘文乃顺着妹妹的头发,闭上眼睛,“真理长大了。” 那个世界不是她能立足的地方,真理命运多舛,能指望的人只有自己。她知道的,只是当真到了那天,情感上反而没那么容易接受 她没想到真理会在来到橘家的第一天就跟她交代了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包括白影 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女孩远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神情认真地告诉她,自己很强,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这孩子早慧,自己还不起的恩情坚决不接受,固执得很。橘文乃想了想,告知她橘家的传统,问她愿不愿意做橘家的下任继承人,自己并不是平白无故帮她 橘真理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两人的姐妹关系正式成立。她是从商的好苗子,橘家交到她手里会比自己发展得更好 白影不是万能的,假如遇到没有……橘文乃垂下眼,她对咒术不甚了解,所得信息都局限于曾经做过咒术师的第五任橘家家主,那位不善打斗,只是普通的咒术师,因此留下的资料并不多,加上时间久远,准确度需要打个折扣。所幸的是咒术届结构僵化,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多大变化,她赌对了,凭借那些信息成功唬住人 那种家绝对不是好地方,但真理必须学会自保……橘文乃看着年幼的妹妹的眼睛,“真理的术式是什么?” “咒力无效化。”橘真理神色自若,“只会是咒力无效化。” 无形的凝重陡然退散,橘文乃捏着她的鼻尖,笑着打趣,“小狐狸。” 庭院内,有村千鹤身后跟着小胖子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她没邀请任何人,那些家伙一听她要去橘家便死皮赖脸地要跟上来,说自己做小弟的哪有不给老大送行的道理 “下周就走?怎么这么突然?”有村千鹤听完来龙去脉后挥了挥手,让小弟们自行活动,自己拉着橘真理到会客厅内,转身关上门,“真理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很好,各方面都是。”橘真理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我的亲人由始至终只有姐姐。” “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千鹤了。”谈话结束,橘真理牵着她,拉开庭院大门,看向外边闹腾着的铁憨憨们,“我需要离开一阵子,在此期间老大的位置由千鹤担任,如果有谁不服的话……” 橘真理微笑,朝他们晃了晃拳头。那一刻,被单挑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铁憨憨们声如洪钟,“是!老大!” “嗯?老大指谁?”橘真理松开手,碎成渣渣的闲置红砖掉了一地,语气格外温柔,“我听说,男孩子开窍普遍较晚。不过没关系,我乐于助人,最擅长通窍。” “是!千鹤老大!!!” 响彻云霄的呐喊令大树不由得抖了抖枝叶,有村千鹤单手叉腰,“哼,还算识相。” 这帮人自从被橘真理揍了一顿,除了第一时间反水的小胖同学以外,个个都想着报仇雪恨。既然打架行不通,那就换成他们用引以为傲的游戏定胜负! 这回绝对要让这个女暴力狂后悔跟他们作对,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谁才是老大! 日常以欺负女同学为乐,臭名昭着的男生团体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冲了 三天后,橘真理站在哭爹喊娘,东倒西歪的小团体面前,身后跟着一帮被他们欺压过的女同学们,将写完记过单的钢笔别回上衣口袋,“现在知道谁是老大了?” 校园不正之风彻底肃清,黑鸮组从此改成了黑鸮学习小组 与此解决完一切事项的橘家不同,禅院家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看到检测结果的始作俑者抓着头发,咬牙切齿,“那个贱人居然敢……” 全毁了,他的前程、他的机遇、他翻身做主的机会……全毁在那个不知检点的贱人身上!这不知哪来的野种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这个结果有什么问题吗?”在他一旁的男人毫不意外,双手撑在脑后,“毕竟,像你这种废物就算再努力八辈子也生不出那样的孩子。咒力无效化,对式神如臂使指,才十岁就到了这种地步,即便跟六眼比也毫不逊色。” “可惜了,”他放下手,翘起的椅子回归原位,“是个女孩。” “你少说两句。”人群中唯一的女人皱了皱眉,“即便是修补关系,把咒力无效化送出去未免太过草率。” “人家可不认你这个亲人,”对方反唇相讥,“谁知道会不会养出条白眼狼?” 争执不断,禅院直毘人被吵得脑壳疼,“别吵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只有一个,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无论如何,人要认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回来总不能没身份。姓橘的难缠,拜金崽只听她的,处理不好就是认亲变结仇 “反正肯定不是我的。”女人率先接话,在座的全体男性人员脸色一僵 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崽子还眼里没爹,张口闭口就是遗产,花钱如流水,谁认谁倒霉 报告领取现场宛如抽乌龟游戏现场,没抽到鬼王的表情一松,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正准备抽牌的一边划十字一边念阿弥陀佛真主安拉伟大的克苏鲁,发牌员禅院直毘人面色扭曲 “谁是孩子的父亲,自己出来认。”禅院直毘人心力交瘁,想退休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此起彼伏的否认连绵不绝,禅院直毘人青筋凸起,这帮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歪主意是他们出的,一出事锅甩得比谁都快,橘真理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别在这里跟我装蒜!你们背地里玩成什么样暂且不提,好歹负起点责任行不行?三分钟,没人认我亲自查,到时候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上周还在跟风俗店的头牌厮混,我亲眼看见的。”指着对面的男人站起来,义正言辞,“家主,肯定是他。” “放屁,你不是跟我一块去的吗!装什么正人君子!”被指控的男人一拍桌子,“家主,他那么激动肯定心里有鬼,抓他就对了。” “家主,他十五岁就是红灯区家喻户晓的人物了,结婚之后外面还养了三个,我敢保证……” 现场乱成一锅粥,在座唯一的女人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一个个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居然是这种德行,还有都找人代购海狗丸了还要整活的奇葩,绝绝子 禅院直毘人撸起袖子,嘴里骂骂咧咧,挨个检查报告结果,他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摊上这么些个玩意 半晌,他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哪个杀千刀的混账改结果了!滚出来!” 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是!骗鬼呢!当初玩那么开怎么现在就怂了!敢做不敢当月月嗑伟哥!嗑死算了! “家主,你的好像还没看……”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他又没僄他看什么看!真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管不住下半身啊!禅院直毘人杀气腾腾,抄起自己的报告单往发声人脑门上敲 “家主怎么反应那么大,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嘘,小心家主恼羞成怒。” “既然大家都不是,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窃窃私语停止,所有人的视线交汇于同一处。禅院直毘人扯开档案袋,“老子光明正大,行得端坐得正!最瞧不起那些躲躲藏藏的,尽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一片寂静,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令他摸不着头脑,辈分与他差不多大的会议成员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陆续离场 现场只剩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让他自己看结果,时间最好选在独处时。禅院直毘人一头雾水,自己看就自己看,橘真理又不是他女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独处再看 然后就被“兄妹”两个字糊了一脸 搞七搞八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爹!天旋地转,禅院直毘人差点昏过去,他爹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不安分点,也不怕折寿!这帮人怎么不管多少岁都想着僄! 亲爹惹出来的烂摊子除了自己收拾还能咋滴?总不能让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知道,指不定被吓到中风。只是一想到那个讨人嫌的崽子摇身一遍成了他亲妹子,禅院直毘人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搓了搓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在橘家挨过橘真理毒打,回家又被亲爹背刺的禅院直毘人直接变态 次日,百年不见动弹的禅院家家规底下新增一条禁令:男子禁止僄倡,违者没收作案工具 chapter.6祖宗 阳光明媚,橘真理将手提小皮箱递给司机,今天是她去那里的日子,距离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一切准备就绪 “姐姐,我很快就会回来。”她抱着橘文乃的腰,脸颊蹭了蹭柔软的衣摆,“我听说那里的茶叶堪称一绝,茶点独具特色。我给你带,好不好?” “照顾好自己。”橘文乃答应了礼物一事,贴着她的额头,“有事告诉我,不要逞强。真理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不担心你吃亏,只有一点,我希望你一定要做到。” “万事以自己为重。” 橘真理点头,在静谧而温暖的目送下坐上车,透过车窗朝唯一的亲人挥了挥手。她闭眼,几息后睁开眼睛,语气沉静,“出发吧。” 那帮人看到报告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可惜了,隔着电话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金条的强行挽尊确实精彩,她那不会表达的生父真应该跟人学学什么叫说话的艺术,两人凑合凑合,明年春节指不定还能上电视演个小品 绿意越来越浓,古朴大宅在四方青翠包围下,仿佛一座工艺精湛的鸟笼。穿着卫衣与休闲裤,脚踩运动鞋的橘真理提着小皮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打扮与这座年代感十足的氛围格格不入,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毫不犹豫地给便宜老哥打了个电话 司机是她的下属,工资是她出的,要使唤人还是得是金条,不仅不花钱还能空手套白狼 “老哥,开个门呗。”橘真理清了清嗓子,仿佛没听出对方接话时的僵硬语气,“或者我自己敲门?” 正在喝水的禅院直毘人直咳嗽,差点心肌梗塞,“你别突然叫哥,先给我一点时间缓缓……” “害,不就多了个相差三十多岁的妹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橘真理向司机示意稍等片刻,“我都不介意自己多出个四十多的亲哥,血浓于水嘛,多大点事,想开点。” 最爱打血缘牌的禅院直毘人被噎个半死,她是不介意,现在整个禅院家的人都知道他爹七十多岁依旧老当益壮,整出个年纪最小辈分奇高的女后生,除了家主身份能压一压以外,按规矩而言应与那帮元老平起平坐,这让他们怎么肯 在内族人上蹿下跳频频施压,在外姓橘的不肯退让半步,夹在中间的禅院直毘人像被甲方连连追加要求的乙方社畜,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他叹了口气,一瞬间看起来又沧桑了些,“……敲门吧,小妹。” 破罐子破摔,大家就这么表面兄妹凑合着叫呗,还能咋滴?准备去给族人收拾烂摊子,处理闭门羹的禅院直毘人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得到回复的橘真理将手机放进口袋,接过司机递来的大喇叭,按下开关抵在唇边,“喂”了几声,效果正常,点了点头。等候已久的司机两步上前,迫不及待地敲响大门 “老哥,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正在往大门处走的禅院直毘人脚步一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有本事抢男人,怎没本事开门呐!” 长廊内一下子窜出七八个脑袋,人数越来越多,赶都赶不回去。清名不保的禅院直毘人急得扯着嗓子对嚎,“禅院真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他老婆孩子都有了,抢个屁的男人! 然而他的声音在距离以及喇叭的干扰下,根本传不进对方的耳朵里。拜金崽嚣张跋扈的胡扯,倒是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开门呐!开门呐!”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 “开门开门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节奏感极强的拍门声踹门声与橘真理的情真意切的喊话应和,比beatbox还带劲,人群中有几个跟着摇头晃脑的,甚至还有人抖起了腿 禅院直毘人黑着脸,一路风驰电掣,猛地打开了大门。再拖下去这崽种指不定会扯出更离谱的玩意,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看热闹的家伙不少,与贫民窟围在她家门口看那个女人诉苦的场面并无不同,不论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还是缺衣少食的底层人民,在这方面的表现如出一辙,或许是因为好奇乃人之天性?又或是大家本就是一类人? 橘真理将喇叭递给司机,笑了笑,提着小皮箱大摇大摆地踏进禅院家大门。一身日常装在各式和服裙裾中鹤立鸡群,骚动的人群中有赞叹,有欣赏,有呆怔,却无人指出她的服饰不合适 这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隆重。”橘真理环视四周,视线锁定金条,朝他挥了挥手,“我不太会认人,老哥介绍一下?” 被点名的禅院直毘人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算帐,更何况这祖宗脾气大得不得了,和人沾边的事那是一件也不干,“这位是父亲兄长家的长子的次子……” 秉持效率至上原则的橘真理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描述,直击要点,“老哥,按照辈分而言,他应该叫我什么?” 年轻男人的礼节性微笑挂不住了 禅院直毘人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祖宗张嘴了,口型看上去像是“白”。他不禁心里一咯噔,“侄孙!他是你的侄孙!” 橘真理颔首,带着不中用的金条在年轻男人面前停下步伐,“哟,这不是侄孙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怎么不叫人?” 他今年都二十多了,出生时这小鬼连影都没有!抱个鬼! “真没礼貌。”十岁的姑奶奶没得到回应,摇了摇头,又问道,“有对象吗?几时结婚啊?你老大不小了也该定定心,现在的年轻人……唉,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报上侄曾……” “姑奶奶!”年轻男人头皮发麻,这祖宗怎么那么能讲!跟他终日催婚的爹一个德行!语气话术神态都一样一样的,周围都是他的同僚,大家沾亲带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丢不起这个人! 橘真理心满意足,走向下一位受害者,“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 “家主就这么看……”中年男人怒容满面,禅院直毘人刚想拦着他作死,但橘真理已经接话了 “你对我意见很大。” “不过走了狗屎运被宗家看中而已,如果没有继承禅院家的术式你早就在死在贫民窟某个角落里,还能有今天?不知感恩目无尊长仗着自己那么一点资质横行霸道,你自己看看周围,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不识好歹!你根本就是禅院家的污点!”一口气结束大段发言的中年男人缓了缓,睨了她一眼,“不,之前有句话我说错了,你怎么会死在贫民窟呢?你还可以继承母业,凭你的天赋,以后可比她有出息多了。” 细微的调笑声络绎不绝,一小部分人蹙眉,正想说些什么,被周遭同伴拦住,不由哑火 这小孩不懂事,吃点教训也好。更何况大家是同族……他们只是嘴上坏了点,这样做也是为她好,女孩子无法无天,以后是要跌大跟头的 风起,浮云遮住太阳,散落在每个人脸上的光线被阴影取代 “哈啊……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新鲜事,原来就这些。”橘真理一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无趣。” 贫民窟讲得可比这有意思多了,俵贱浪骚淫她哪个字没听过,讽刺谩骂挖苦调笑意淫五花八门,每天都不带重样的,连牙牙学语的孩子都会言语羞辱。就这水平,在那里别说跟泼妇骂街,就是跟狗对叫都吵不过 说起来也奇怪,只要性别为女,吵架中针对身体方面的羞辱便不可避免。贫民窟女少男多,男人的粗言秽语填满了每一条砖缝,暴力是常态,女的不是泼辣凶悍如邻居柳姨,就是如她亲妈那般讨好着每一个男人。环境如此,理由不难理解,毕竟那帮男的想女人想疯了,最出名的那个连狗都不放过,后来得狂犬病死了 但家世显赫,受过良好教育,又有特殊能力伴身的上等人也是如此,甚至不顾身份,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个年龄可以做他女儿的女性指桑骂槐……橘真理想了想,大概是骂人真的很快乐吧,尤其是是骂女的 哪怕在贫民窟,女人骂男人的专属字词还不如男人骂女人的一半多,绝大部分来源于柳姨独家所创,就连女人本身,吵架时也会用男人骂女人的词 “还有谁和他一样对我有意见吗?”橘真理无视身后向众人打手势做口型的金条,“都站出来吧,不然我就把在座的诸位全部打一顿。” 对付这种玩意,暴力远比道理实用,这是贫民窟教会她的第一件处世之道,四海通用 禅院直毘人捂住脸,完了,全完了,这祖宗是真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人群一阵骚乱,夹杂着各式各样的话语,橘真理充耳不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还没新意 “呀,看来我还挺受欢迎。”她将小皮箱当作椅子坐下,除了靠在墙边的绝不超过两位数的小部分人员,其余全到齐了,“单挑吧,规则很简单,碰到我就算你们赢,其余都算我输。” “当然,是我一个,单挑你们所有人。”橘真理打了个响指,密不透风的浓雾将整座宅院包围其中,“现在开始。” 雾气越发厚重,像一枚半圆形的茧,将所有异动吞噬得一干二净。离家的雀鸟归巢,黄昏下的雾气表面附着晚霞色彩,随着晚风拂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小皮箱上的橘真理起身,之前仿佛死鱼一般东倒西歪的人群一个鲤鱼打挺,齐刷刷地向后退一步,她向前,他们后退,她再向前,他们再后退 橘真理眨眨眼,向后跃了一步,以她为中心的空旷地带瞬间扩张一大圈 她往左,对方后退,她往右,还是后退。橘真理提着小皮箱,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直到手下败将们你挤我,我挤你,紧贴墙面的样子宛如沙丁鱼罐头般严实无缝才开了口 “初次见面,我是橘真理,爱好和平。出于以后和诸位友好相处以及诸位的人身安全等方面考虑,”花容月貌的女孩子莞尔一笑,“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所有人的祖宗,明白了?” “嗯?为什么这么安静?”橘真理像忽视败者们五彩缤纷的脸色那样,一同屏蔽肢体语言格外丰富的金条,“白……” “是!祖宗!” “听不见。” “是!!祖宗!!” “听不见,重来。” “是!!!祖宗!!!” 呆在一旁的金条朝她挤眉弄眼,橘真理恍然大悟,“老哥快去休息吧,你看你,都眼抽筋成这样了还在强撑,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别客气,为兄分忧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眼抽筋!他那是暗示她适可而止!大约是说什么来什么,禅院直毘人的眼睛真抽了起来 “白影,让老哥多休息休息,静养一阵。”白影捂住金条的嘴,把人裹得像木乃伊,看样子至少是个法老。橘真理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祖宗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 半小时后,先前还算得上茂盛的树连半片叶子也没留住。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辈们作鸟兽散,生怕祖宗回心转意 声音小了听不见,稍微大一点又嫌吵死人,等音量好不容易达标了,祖宗又嫌弃他们喊得不好听。不齐要重来,没精神要重来,没节奏还要重来,要柔和点又要欢快点还要典雅点……这些都好理解,问题是祖宗还要他们带点电音 “橘真理我警告你,不要太过……” “白影。” “混账玩意我跟你拼……” “白影。” “祖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祖宗!祖宗!!祖……” “白影。” 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人,生机勃勃的树下,暮气沉沉的小辈们瑟瑟发抖。橘真理温柔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小辈们摇头,力度之大几乎把头发摇飞出去 “没有就好。”新月般的眼睛弯了起来,橘真理笑容可掬,“有也给我憋着。”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整出一丢丢电音效果的众人喜极而泣,在祖宗毫不掩饰的嫌弃下麻利地滚了。终日跟族人扯皮的禅院直毘人观赏完全程,克制住幸灾乐祸的嘴角,轻咳几声,“小妹啊,以后喊人开门就别说抢男人了,怪尴尬的。” “这不是事实吗?”橘真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和老哥都是父亲的孩子,你在父爱下长大,我可没有那东西,渴望亲情之下把你视为夺走亲人的敌人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的嘛,我内心深处渴望家庭。”橘真理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禅院直毘人刚痊愈的眼抽风复发,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chapter.7兄妹?是姑侄! 橘真理在女佣的引路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很可惜,两百平方米的大床极度缩水,成了长两米宽一米八的床,说好的一个亿也没给,金条死抠死抠的,嘴皮子都快翻出了花来了,什么“存着当嫁妆”、“以备不时之需”、“小孩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又管不好”……漂亮话一套接着一套,主题一言以蔽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橘真理果断将他踢出金条行列,要不是姐姐在她来之前便把东西都提前寄过来,将房间布置成橘家卧室那般模样,她早就提包走人 衣柜被各式各样的服装填满,橘真理看也不看昂贵精致的和服,丢垃圾似的一股脑塞进闲置的木箱中,拿着干净的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结束沐浴后才打开小皮箱,掀开作为保护层的布料,七八个牛皮纸袋在里面排得整整齐齐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将主角为同一人的相框们擦得干干净净后分别安置在房间内每一个角落里,抱着放在床头柜上最为满意的一张橘文乃照片,扑到床上滚来滚去,“姐姐姐姐姐姐……” 今天不算,距离周六还有四天,周五晚上就可以离开,也就是说,只要再熬三天半就可以见到姐姐! 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橘真理将相框放回床头柜上,朝照片里的人道声早安,洗漱完了又把每一个相框细细擦拭一遍,这才踏出房间门 “早上好,真理阁下。”走廊中,等候已久的女佣向她行礼,“您对饮食有什么偏好吗?” “都行,我没有忌口。”橘真理伸了个懒腰,“按你们的惯例安排即可,准备好送到我房间。除此之外,我需要熟悉一遍禅院家构造,时间定在用餐结束后,麻烦你带我走一趟。就这样,有需要我会按铃通知,平时不必在这里候着。” “是。”女佣顿了顿,“真理阁下,时刻做好待令准备是这里的规矩,那样恐怕于理不合。” “在我这里,我就是规矩。”橘真理打开房间门,姐姐不在,她没有和人打交道的兴致,更何况这里是禅院家,便宜老哥还欠了她一个亿,“我喜欢安静,没事不要找我。” “还有,为我工作就把其他事推了。”橘真理当着女佣的面给便宜老哥打了个电话,只服务于她一人的要求由于免提格外清晰,背景音是女佣上级的肯定答复,薪水福利一切照旧。他刚下完令,还没来得及寒暄,电话就被橘真理挂了 眼下妆容略厚了些的女佣愣住,手里握着刚刚收到通知的传讯工具,回过神时橘真理已经关上房间门了 真理阁下……好像没传闻那般难相处? 或许是因为人多,禅院家比橘家更为广阔,顺着长廊走下去,每个场所都有特定的功能。橘真理听着女佣的介绍,漫无目的地闲逛。由于初来乍到,她的咒术学习从明天正式开始 和风装潢与橘家的欧式风格完全不同,她的社交圈内的朋友家中装修多数偏向现代化,第一次见到古香古色建筑橘真理却完全没有表露出小孩子应有的新鲜劲,只是视线在经过观赏植物时顿了顿,“那是什么?” 姐姐喜欢植物 “道场,实战演练以及月末考核在此开展。”女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以为她问的是建筑物,“平时也可以使用,早上六点开放,夜间十点便会落锁。真理阁下想进去看看吗?” “免了。”橘真理昨天刚跟不成器的小辈们亲切交流一番,他们肯定感动坏了,现在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哭,不然她怎么会一路逛下来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小胖子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每次听她指明黑鸮学习小组的目标时总是痛哭流涕,一问都是老大好老大妙他们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完美的领导一定是上苍垂怜之类的彩虹屁,橘真理觉得他们口才不错,便把国文成绩要求又提高了五分,不学无术的小公子哥们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在她体贴地问“你们有什么问题”时,异口同声地否认,一口咬定自己是太感动了 小辈们离开的样子和他们如出一辙,橘真理打了个哈欠,不禁有些遗憾 沙包学聪明了,她现在人生地不熟,要能有个傻的自己送上门给她锤着玩就好了 “喂。” 橘真理回过头。道场门开,为首的男孩嚣张跋扈,身后跟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小萝卜头,正小心翼翼地劝着 “老大算了吧。” “老大,家主昨天吩咐过的。” “老大,被挂树上那群人今早白雾散了才下来,树都挂塌了。” 称职的小弟七嘴八舌,一个抱着他的左手,一个抱着他的右手,还有人试图挂他腿上,被恼羞成怒的老大一脚踹开,“那群废物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他爸本来说他会多一个妹妹,要他好好照顾对方,问都没问过他的意见。禅院直哉本想等人到了再狠狠教训一顿,这不知哪来的厚脸皮什么都没做,不仅和他平起平坐,还要他先低头,想得美! 只是还没等他筹谋好计划,他爸僵着脸告诉他,之前认错了,人家不是他妹妹,是他姑姑 听到前半部分的禅院直哉还未高兴一分钟,就被后半句打入地狱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认那劳什子狗屁姑姑!哪家的姑姑还要小辈照料的!不要脸!臭不要脸! 拒绝认亲的禅院直哉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抗拒,拉着小弟们直接逃了迎接仪式。只是有些事不是他想拒绝就能拒绝 比如那厚脸皮的抄着大喇叭控诉他爸抢男人时,小弟们复杂的眼神 比如那厚脸皮的将整个禅院家包裹起来的术式中,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再比如那厚脸皮的不知道做了什么,响彻云霄的“是祖宗”余音绕梁,到现在他脑子里在不停地自动回放电音版,想忘都忘不了 今天的晨间临时大会,除了某个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禅院家全员都到齐了。鼻青脸肿的受害者们回想起昨天的经历不由得抖了抖,目露惊恐,尽管说话时因脸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还是将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面对疑问知无不答,着重强调祖宗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动嘴见到人别犹豫赶紧跑 未到现场的成员被唬得一愣一愣,胆子小的已经哭了起来,除了禅院直哉 厚脸皮竟然不满意于当他姑姑,还想做他祖宗! 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招惹橘真理的禅院直哉愤怒了,在小弟们阻拦下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拖着三个人形挂件冲到橘真理房间门口找人算帐,被女佣告知人还没起床 她是猪吗都早上八点了还不醒!他每天五点半就得爬起来上早课!他爸自从出去一趟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嘴里念叨着“不能输给五条家那小子”、“不培养你就是培养你的竞争对手”、“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哈佛图书馆吗”……给他加了一大堆课程,什么油画国际象棋游泳……最离谱的还有马术!他家马都没有的还学马术!神经病啊! 禅院直哉想起从他爸书桌上偷窥的课程表,上面还有“橘真理本周安排”,更气了 这人不仅厚脸皮还是个骗子!她自己明明懒得跟只猪一样,就表面功夫做得好,装得老努力了其实是想骗他搞内卷,他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她倒好,躲起来睡觉,等他累死了她就兵不血刃地赢了!可恶! 踹门不成反而差点把自己摔一跤的禅院直哉气势汹汹地走了,一扇破门而已居然整得跟保险箱似的。她等着!等她醒了她就完蛋了! 两小时一过,掐着秒表的禅院直哉准时出现在橘真理房间门口,这么晚,哪怕她再想赖床也会饿得不得不出来,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想到之后自己把人摁在地上打的场景,这一次禅院直哉甚至好心情地摁了门铃,没回应,再摁一下,还是没回应,再摁一下…… 禅院直哉将门铃摁出残影了,橘真理还是没出来,倒是门铃在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后,彻底阵亡 “那……那位啊……”被不耐烦的禅院直哉拦下的倒霉蛋抖抖索索,“这样不好吧,家主说……” 禅院直哉掰了掰手指,咯吱咯吱的响声威胁满满 “那位闲逛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但之前往那个方向走了!”指着走廊的倒霉蛋闭眼大喊 这一次,禅院直哉终于找到了橘真理。对方比他还矮,看上去没那么能打,小小的,年纪肯定也没他大,就这还想当他姑姑压他一头?呸! 禅院直哉甩开碍事的小弟,抬高下巴,指着橘真理,“我要和你单挑!” 傻的来了 橘真理让女佣先离开,“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 “他是家主的嫡子,名字是禅院直哉!”被长辈教导过跑不掉就顺着她,绝对不能把人惹毛的小弟一号两腿直抖,“按……按辈分,应……应该叫您姑姑。” 被戳中痛脚的禅院直哉脸一黑,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原来如此。”橘真理看向傻子,这智商,肯定是便宜老哥的亲生的,“我听说过你。” “哼,知道我的人数不胜数。”禅院直哉双手抱胸,这骗子害的他天天上兴趣班,现在道歉?晚了! 只是后半句“你算什么东西”还没说,骗子已经开口了 “你一天吃十八顿。” “谁说的!”禅院直哉暴跳如雷,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污蔑他! “你爸。”橘真理欣赏傻子憋得通红的脸,慢悠悠地鼓掌,“你真厉害。” “特别能吃,”她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跟猪似的。” “老大冷静啊老大!” “老大我们大人有大量!” “老大!形象!注意形象!” 身上挂满小弟的禅院直哉拼死拼活地向前挪,臭骗子居然骂他像猪!他跟她没完! “规则很简单,碰到我就算你们赢,其余都算我输。”白雾弥漫,将外界与此地隔绝。橘真理没有动,傻子他爸欠了她一个亿,把正好他儿子绑了要赎金,“时间有限,一个个打太麻烦,我单挑你们所有……” 小弟们唰地退至角落里排排坐,“老大,我们打从心底里为您加油!” 禅院直哉本就没指望过这群怂货,只是看到这景象还是忍不住嫌弃 真是干啥啥不行,跑路第一名 chapter.8地主家的傻大儿 “喂,老哥啊。”被白影五花大绑的禅院直哉扭个不停,橘真理拿着手机,“你儿子在我手里,一口价一个亿。不信?那个谁,跟你爸问个好。” 堵住嘴的凝结雾气消失,没有丝毫肉票自觉的一个亿瞪着绑匪,“姓橘的你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有本事再和我打……唔唔唔!” “分期?可以啊,我把你儿子分期送回去。” “你说的对,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还是谈谈你儿子的分期问题吧,一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整整齐齐。” “……不是吧老哥,手办两个亿,周边限量版,藏酒拍卖会,你儿子就五百万?” 禅院直哉扭得更厉害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橘真理的手机,视线几乎喷出火来。跟抠门一哥扯皮半天的橘真理想了想,让白影给他松口,将手机凑近他面前 “爸!五条悟都值一个亿了!我不能输!” “你说过的!不会让我输在起跑线上!这钱你给就是培养我,不给就是培养我的竞争对手!” “什么紧张不紧张的!你少买点玩具不就有钱了吗!行行行,你少买俩手办,好吧?老大不小了还整天玩玩具……” 两边越吵越激烈,被白影松开的禅院直哉接过橘真理的手机时还向对方道了谢,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与亲爹的口角斗争中 至少在悬赏身价上,他一定要卷死五条悟!他爸也真是有够糊涂的,都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钱上兴趣班,怎么这时候脑子就转不过弯了!光比那些有什么用,要比就得全方面无死角地比! 收到来自抠门一哥的高额度信用卡的橘真理心满意足,卡不在她名下,不用她还,傻子还挺会讲价的,她比预期多赚了一百万 “橘真理,再跟我打一架。” “刚刚那一次你只用了术式,换成纯体术你就不一定能赢了。” “喂,你去哪里……” 白捞一笔还不用自己交税,橘真理心情极好,被傻子吵了一路倒也没不耐烦,这货不是普通的傻子,是地主家的傻大儿,人傻钱多还自动送上门 当然,这是在她看见自己房间被摁坏了的门铃之前 “……监控室怎么走?” 总算得到回应的禅院直哉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弄坏了,怎么了?” “过会找个人修就行了。比起这个,”禅院直哉兴致勃勃,“你什么时候跟我打一架?” “修?好啊。”橘真理撸高袖口,“老娘现在就给猪修修脑子!” 这可是姐姐为她定制的门!她出房间擦回房间擦睡前还要擦一遍,没做手部消毒绝不碰门锁,这狗东西居然敢…… 禅院直哉挨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单方面毒打,疼得龇牙咧嘴,看着凶手扬长而去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可恶!橘真理怎么拳头这么硬,打人贼痛还专挑脸打,他跟她没完! 自从,两人彻底结下梁子,禅院直哉被全方面碾压的悲催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橘真理初到禅院家时一战成名,是公认的刺头,因此没人敢为找她麻烦,挂树上的前车之鉴还在,连家主都拿她没办法。要只是打架强也就算了,这祖宗是无死角的强,还有第一综合症,不管小测大考还是练习全都要拿首位 八卦是人之天性,某日课后,聚在一起的小男生们偷偷摸摸地拿出零用钱 “你们说,要是母夜叉和五条悟打起来了,谁会赢?”为首的小男生蹲在窗下,向里面看,长得超级漂亮的母夜叉正在看财经报,她一天到晚不是抱着笔记本电脑研究红红绿绿的线,就是看新闻行报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母夜叉是大家私底下起的绰号,除去当事人与长辈以外,所有人都知道 她实在是太可怕了,自从她来了之后,他们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不仅如此,她还不合群,每天独来独往,明明是新人却见谁都爱答不理,大家一下课就往跑,就她一个人爱在室内待着,从来不跟他们玩。负责教育工作的长辈们表面不说,背地里天天骂他们笨,谁不知道看他们橘真理的眼神就跟看神像似的,恨不得上柱香供着,偏心得很 “我们禅院家的孩子要是能有人家一半优秀就好了。”课后,收拾教案的某位长辈趁着祖宗不在,感慨万千 “二叔,我也不差的好不好。”与橘真理上同一门课程的小男生反驳,这群人天天夸也不嫌腻歪,“你的课我也拿了满分!” “那能一样吗!”长辈恨铁不成钢,“人家拿满分那是因为满分就这么多,你拿满分那是偶然事件,跟开饮料瓶,盖子上写着买一送一性质相同,纯属狗屎运,你怎么不说人家每门每次都是满分,还好意思跟她比,人家一小女生随随便便就能摁着你们打……” 回忆结束,被二叔教训一顿的小男生磨牙,二叔自己不也被她打得叫祖宗吗,还好意思说他,愤愤不平道,“母夜叉不就成绩好点打架厉害点长得好看点,哪里能跟五条悟比!” 他将这个月的零花钱往石板上一拍,“我压五条悟!” “你说的对,只是有一句错了。”同样扒着窗户的三号小男生的脸通红,“母夜叉不止好看一点。” “这倒是。”发泄完情绪的小男生承认错误,朝室内瞄了一眼,小声嘀咕,“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性格差得要死,活该没朋友,还那么凶,以后肯定孤独终老……” 他们家的女孩子可没有她这样的,说话尖酸刻薄又小气,暴力狂,处处都要比他们强,蛮横霸道还不讲理 “我们不比五条家差,我压母夜叉。”三号小男生刚说完就被压五条悟的同伴恶狠狠地推了一把 “叛徒!” “你才是叛徒!大家都姓禅院就你特么压外人!” “我们都是男的就你压母夜叉!你吃里扒外!” 两人瞬间厮打成一团,为首的小男生扯了半天都没扯开 “你们在干什么?”正准备找橘真理报仇雪恨的禅院直哉停下脚步 “老……老大……”为首的小男生支支吾吾,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艺术加工,两倒霉玩意已经招了 “我们在压母夜叉和五条悟打起来谁会赢!”其中一人指着另一个,“老大!他居然压母夜叉!他背叛我们!” “你还压五条悟呢!”被指控的小男生反驳,“老大!他这摆明是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如五条家!思想不端正!” 两个人掐得死去活来,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便黑着脸的禅院直哉将两个人都狠狠地揍了一顿,转向最后一个人,“你呢?” 幸存者抖如筛糠,“我我我我……我没参与!天地良心,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啊老大!都是他们自作主张……” 杀气腾腾的禅院直哉没心思听他叨叨,这帮没眼光的怂货选的什么破题,“我问你压谁?” “啊……我吗?作为禅院家的子嗣,我怎么会参与这种不良恶习行为呢哈哈……哈……”企图打岔混过去的幸存者在老大的死亡凝视下,几乎哭出声,“我我我不知道啊老大!” “那就压我!”禅院直哉一锤定音,全场寂静 “老大,这不好吧……”幸存者犹豫道,“玩要讲诚信的,不能出千。” “老大算了吧,您刚被母夜叉打……啊不,我是说母夜叉横行霸道无法无天!”鼻青脸肿的小弟二号说道,“这么无聊的问题怎么配得上我们高贵的老大!” “是啊老大!”同样鼻青脸肿的小弟三号说道,“而且我们已经压了一个月零用钱,一円都没有了。” 一群废物真当他听不出来他们说他弱啊! 被内涵到的禅院直哉将三个怂货又打了一顿,转身拉开室内大门 “母夜叉我要和你单挑!” 糟糕,他也被那群玩意带偏了!正在打电话的母夜叉闻声看向他,禅院直哉晃了晃脑袋,忽略背后发毛的感觉,正值换季,他没关门,一定是外面的风凉,“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真理,刚刚是不是有人骂……”橘文乃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中传来,语气担忧 “是狗叫,姐姐不用担心我。”橘真理语气轻快,“便宜老哥把狗当儿子养,惯得顽劣不堪,因此我多了个闹腾的狗侄子,扰到姐姐是我考虑不周,我马上把它教育好,稍后再聊。” “母夜叉你骂谁是狗呢!” 电话挂断,橘真理将东西收回包里,揪着某人的领子上去就是一拳 “母夜叉是吧?单挑是吧?老娘今天不把你头拧下来还真对不起这声称赞!” “全世界就你他爹的长嘴了是吧?别人安静你要讲,别人通话你要讲,来来来话筒给你,你讲啊!讲不够五万字别想出这个门!” “‘母’拿来骂人问过你妈同意了吗?我看你不是女人肚子生的,是从你爹屁股里爬出来的,难怪出口成脏……” 挨了一顿铁拳的禅院直哉咬紧牙关,母夜……橘真理不仅打他,还骂他,他爹都没打过他! 禅院直哉自从出生以来一路顺风顺水,作为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即便他做得过分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冷嘲热讽欺凌弱小踩着别人脑袋逼着对方土下座什么混账事没做过,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定律,兔吃草,狼吃兔,虎吃狼……更高级的存在可以对等级在自身以下的玩意为所欲为,相应的,玩意只需学会讨好,予取予求 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被他欺负的人去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咒术师对普通人视而不见,其中区别无非是表现形式不同,作为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后橘真理一脚把禅院家的金字塔踹翻了,所有人都是底层,只有她是王 被新狮王取代的狮子会被逐出族群,被新强者取代的强者呢? “橘真理!你只是现在比我强而已!你等着!明天……”被摁在地上一顿暴打的禅院直哉挣扎得更厉害了,与昔日被他看作玩意的家伙并无不同 “哦。”橘真理坐在他背上,拽住他的头发,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贫民窟生活时那般暴戾,假如是以前的她,这傻子现在至少得断条胳膊,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受了点皮外伤,“给你爹打电话,我要一亿五千万。” 白影举着手机,地主家的傻大儿颤颤巍巍摁号码,没通,再摁一遍,还是没通…… “禅院真理你到底有完没完!” 刚打通的电话瞬间挂掉,禅院直哉那一句“爸是我”卡在喉咙里,再次打过去时,对方已经关机了 由于免提,关机提示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不仅如此,背上传来的叹息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哈……没钱就难办了啊。” 禅院直哉不禁抖了抖,他没害怕,是冷的!母夜叉不就是见钱眼开了点拳头硬了点骂人狠了点脾气凶了点吗!有什么好怕的!他一点也不…… “我……我有钱。” 可恶!身体竟然冷得不听他指挥! “都是自家人,谈钱多伤感情。”背部一轻,母夜叉在他面前蹲下,眉眼弯弯,“你有多少?” 禅院直哉一边在心里抱怨这天气真冷,一边不受控制地报数字,声音有点虚。母夜叉瞬间收回笑,掐着他的下巴,“就这么点?嗯?” “就……就这么多。”母夜叉的表情没变,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禅院直哉心里直打突,他、他真没那么多钱…… “啊,说起来,你之前叫我什么来着?” 禅院直哉心虚,她不会读心吧……呸呸呸!她的术式是咒力无效化!不可能那么无敌! “橘真理。”他不争气的嘴弱弱地回应道 禅院直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禅院直哉却不由得有些慌,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这肯定不是一道简单的问答题!她的眼睛一直在看他,说不定在抓他的把柄……别多想,稳住,他可以的! 半晌,没得到回答的橘真理松开手,接过白影递来的手机,顺便回座位拿电脑包。时间有些晚,姐姐忙起来总是会忘记吃饭,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妹……妹妹!” 最后一个词几乎是喊出来的,正准备给姐姐打电话的橘真理回过头,闭着眼的傻子满脸通红,由于音量喊过头了有些气息不稳 她将手机放进桌子抽屉,撸起袖子 谁是他妹! chapter.9摇明白 橘真理又把禅院直哉揍了一顿,哪里痛挑哪里揍,棍棒底下出孝子,她今天非得把他打开窍不可! 妹妹只有姐姐才能叫! “为什么打我!”禅院直哉一边挨打一边抗议,他都放下成见捏着鼻子认了,橘真理居然还要揍他,“我又没说错,你比我小一岁,不叫妹妹叫什么!” 橘真理收手,打量他片刻,这傻子前脚说自己有钱,结果还没她在市场里滚一圈赚得多,现在还想驴她,“你说小就小?证据呢?” 禅院直哉噎住,他现在身上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年纪的物品,“反正你随便抓个人问,他们都知道我今年十一。” “你去随便抓个人问,他们还知道要叫我祖宗。”橘真理鄙夷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伙诈骗?” “我骗你干什么!我骗你又没钱赚!”禅院直哉气得跳脚,“我图你什么非要在年龄上撒谎?” “图我做你妹妹。”橘真理笃定道 “……我才不要当你哥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禅院直哉憋得脸色通红,橘真理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那就叫姑姑。”给姐姐发完短信并得到秒回的橘真理放下心,很好,姐姐有按时吃饭,“按辈分,你本来就该这么叫。” “哪家姑姑年纪会比自己侄子还小!”禅院直哉不服 “你家喽。”橘真理收起手机,微笑 砰!禅院直哉受到暴击 十一岁的小少爷面容精致,即便被一套精神物理组合拳打到身心破防也是好看的。由于年幼脸型尚未长开,眼睛显得偏圆,平时总是肆意张扬着的眼眸微微垂下时像犯了错的幼犬,可怜又可爱。即便犯了天大的错,大人们见他这幅样子也不忍苛责 孩子还小,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更何况小孩子的事他们掺合个什么劲,有什么不能自己解决的 可惜,禅院直哉今天遇到的不是对他和蔼可亲的长辈,也不是他父爱如山的亲爹,而是冷酷无情铁石心肠还不太认人的橘真理 “贤侄作业写了吗?学习怎么样?考试排第几名啊?” “呀,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这孩子,打小就能吃,一天十八顿。” “怎么不叫人?害羞了?” 橘真理坐在桌上,撑着脸,视线自上而下落在某个打了霜的茄子身上,眼睛弯了弯,“没关系,小孩子嘛,脸皮薄……姑姑理解。” 母夜叉欺人太甚!!! “谁是你侄子!”禅院直哉破罐子破摔,她打好了,他就不改!看她还能怎样!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你不让我叫,我偏要叫!妹妹妹妹妹妹……” 字正腔圆,一口气喊了七八声“妹妹”的禅院直哉直咳嗽,顺过气后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冲橘真理挑衅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橘真理跃下桌子,她又不是慈善家,闲着没事帮便宜老哥教儿子,一分钱没有还打白工,“但白影可以。” 被白雾五花大绑堵住嘴的禅院直哉面色扭曲,他不会放过她的!她等着! 橘真理牵着化为绳索的白雾,她每拉一次,地主家的傻儿子就不得不得跟着走一步。大约是她的名号响亮,又或是接近傍晚,今日课程早已结束,因此一路上没遇到任何阻碍,踏出禅院家大门如过无人之境 反正有人拦也没事,大不了绑了给地主家傻大儿作伴,刚好凑齐两个人 橘真理有些遗憾,看向挣扎不休的傻侄子,“乖,姑姑带你去玩益智游戏,你的弱智一定能痊愈的,别担心。” 禅院直哉瞪她,你才弱智,你全家都弱智!唔唔唔的咒骂被堵住他嘴的白影照单全收,什么也听不到的橘真理不知跟谁打了电话,拉着他上车,一路上心情愉悦,甚至揉了揉他的头,撸狗似的 “我以前的邻居姓柳,是外国人,现在正经营着一家超市。她前段时间回故乡进了一批新产品,为了迎合市场做了一些改良,不知道效果如何,缺个用户点评。我看你不错,就托关系把这个机会要过来了,毕竟我是你姑姑,一有好东西肯定不会忘了亲侄子。” 透过车窗看到产品模样的用户心里一突,死赖着不下车 做买卖讲究公道的良心中介一把将人拽下来,边走边说,“我听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车……乖,今天姑姑做主,给你玩个痛快。” 崭新的摇摇车迎来第一位客人,橘真理双手摁住挣扎不休的好大侄,“你给我摇明白了再下来!”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母夜叉我跟你没完,你别以这事就这么算了!”被白影松开嘴的禅院直哉破口大骂,“能打就了不起啊!谁不知道你是外面来的私生女,没了术式你什么也不是!” “对啊,能打就是了不起。”橘真理坐在向柳姨借来的折迭凳子上,摊手,“没办法,谁让白影就是我的术式。很气?说起来你不也是仗着自己的术式向我发起挑战的吗?哦,不对……” “你还可以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她轻轻鼓掌,不轻不重的声音仿佛一巴掌打在禅院直哉脸上,“看来还没摇明白,白影,继续。” “爸爸的哥哥叫什么?爸爸的哥哥叫伯伯……” “关他屁事!”禅院家直哉骂得更凶,“怎么!你嫉妒啊?也对,你一个连咒具都没见过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私生女,你爸都不认你……” “哈?有爹很厉害吗?”橘真理惊讶道,“我到姐姐家里第一天起就是继承人,股权财产哪一个我没有?我要上位随时都可以,你要继承禅院家还得看你爸脸色。” 禅院直哉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家随便啊!居然拿咒术师和普通人比,弱智!你那些东西也配跟我家……” “可你连一亿五千万都拿不出来。”橘真理撕开柳姨送她的零食外包装,白影继续往摇摇车里投币,“而我有马,有岛,有度假村……” “暴发户!”禅院直哉咬牙切齿,“有钱了不起啊!” “白影,再给他摇二十轮。”小小的一包零食很快便吃完了,橘真理拿着关东煮,竹签串起一颗丸子,“有钱就是了不起。” 她说完,“啊呜”一口吃掉,竹签搅了搅纸杯,里面只剩下汤,“柳姨,我要再加一份鱼丸!” 吃吃吃,橘真理你是猪吧!撑死你!禅院直哉嘴里骂骂咧咧,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跑进超市里的橘真理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 “爸爸的弟弟叫什么?爸爸的弟弟叫叔叔……” 这狗屁东西有完没完! 夜幕降临,或许是由于正处于晚饭时间后,附近是居民区,街道上带着小孩的行人陆续增加。由于骂累了而中场休息的禅院直哉忍受着歌曲洗脑,在心里默默计数 “妈妈,我也要玩那个!”牵着母亲手的小屁孩指着他大喊 “宝贝,那个哥哥在玩,我们等他玩好了再去。”母亲抱着四五岁左右的孩子,“我们玩隔壁这个好不好?”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妈妈的爸爸叫什么?妈妈的爸爸叫外公……” 交杂在一起的二重奏宛如魔音灌耳,第三次被打断计数的禅院直哉扭过头,“喂!你都摇三次了,能不能安静会?” “你都没停,我为什么要停?”隔壁摇摇车上的小屁孩迷惑,“难道你想坐我的车车?” “那你坐吧。”四五岁的小孩自己下车,妈妈教过她公共场合里的好玩的东西要与人分享,不能独占,“叔叔,你不要那么霸道,其他小朋友也要坐的。” 十一岁便荣获“叔叔”称号的禅院直哉彻底黑了脸 “叔叔,我觉得她说的对。”排队上车的另一个小男孩撇嘴,“你都摇好几次了!看你这样肯定上小学了,还跟我们幼稚园的小朋友抢。” “对啊叔叔,你一个小学生怎么这么幼稚。”队伍中另一位成员应和 “滚!”橘真理骂他也就算了,什么玩意也敢骑他头上!禅院直哉暴跳如雷,“等我下来了就把你们全杀了!” 普通人看不见服务周到按时投币的白影,在小朋友们眼里,这个厚脸皮的凶叔叔不仅不听劝,还耀武扬威地摇了起来! 于是,正义感极强的小朋友们围在坏叔叔的摇摇车前讨伐恶势力 “小学生了不起啊!”一号选手双手叉腰,“我要叫我中学二年级的哥哥打你!” “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要跟你老师告状!”二号选手威胁满满,“到时候大家都有小红花,就你没有,羞羞脸!” “你骂我……你居然骂我……我妈都没骂过我你凭什么骂我!”最熊的三号选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我黑化了,你完蛋了!” 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禅院直哉瞬间和熊孩子掐得火热,橘真理以后再说,他不信他还收拾不了三个熊孩子! 超市外面格外热闹,收银台前的老板娘朝外看了一眼,叹气,“家风不正。” “这也是柳姨故乡的词语么?”橘真理跟她学过一些中文,日常沟通没问题,涉及到需要一定历史文化背景的便吃力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用简单一些的话来解释,是指当长辈的没给后辈做好榜样,立下规矩,因此整个家庭都处于糟糕状态。” 橘真理放下竹签,连同空空如也的关东煮纸杯一块丢进垃圾桶,“听起来和‘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同义。” “差不多。”老板娘撑着下巴看向外面,“目中无人、性情暴烈、自视清高……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小就歪成这样的,他爸要再不管,这孩子以后八成是要废了。” “他爹跟他一个德行,漠视普通人。”橘真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言语间有些自豪,“所以才会被姐姐轻而易举地摆了一道,毕竟我们家医疗方面的生意进展向来不错,即便在海外也小有名气。” “外面闹起来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外头哭声络绎不绝。老板娘揉了揉太阳穴,她不是擅长带孩子的人,看向自己在贫民窟时养了许久的半路女儿,“倘若你只是个普通人,在那里的生活想必不仅仅是难熬足以概括,或许在回去第一天便落入困境,人人都能踩一脚……” “我明白。”橘真理仿佛没听见外界的动静,朝着她笑,看起来软乎乎的,“以前有柳姨照顾,后来有姐姐收养,我很幸运。”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板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这点令人担心,“那是因为你自己上进,我没那么善良,无条件帮助每一个人我是不会做的。真理也知道的,贫民窟那么多女人,你妈那样的我就不帮。” 五指埋进利落的短发间,向后撩碎发的老板娘将圆珠笔上下颠倒,开关对着桌面摁了一下,翻开记账册,“自己不想立起来,神仙来了都没用。” “这里的‘立’也是站的意思吗?”橘真理虚心求教,这个动词听起来似乎并不是指单纯的站立动作 “你该回去了。”老板娘没回答她的问题,阅历太浅,经历苦难的时间过早,这孩子已经习惯了,即便解释得清晰简洁她也明白不了,“光吃零食不吃饭容易营养不均衡,橘女士要知道你这样,以后也跟着有样学样。” 这孩子究竟是因为文乃去那里,还是为了自己?说到底,她本人也是不明白的 先前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女孩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老板娘抽了抽嘴角 姐控真可怕! chapter.10小姑姑 唯一运作的摇摇车前围着三个小萝卜头,无论是他们,还是车上摇个不停的,眼泪宛如断了线的风筝,浩浩荡荡的哭声硬是令洗脑神曲都甘拜下风 空气中隐隐传来极其刺鼻的味道,橘真理跑回超市,将新买的口罩戴的严严实实才缓缓靠近事发地,在立目的地约一臂距离位置停下 这股不知名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小、和……小姑姑,”抽噎着的便宜侄子打了个哭隔,“口罩……也给我一个。” 恹哒哒的白影嗅了嗅自己的身体,缩成巴掌大的一团,不敢离主人太近。橘真理解除术式,看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向自己走来的便宜侄子,果断向后退了一大步,“别动,和我保持一米以上距离,否则我揍你。” 泪眼婆娑的禅院直哉听到她开口后更激动了,压根没听她说了什么,仿佛找到救星般往她身上扑,一边哭一边软乎乎地喊“小姑姑”,像只撒欢的哈士奇,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人嫌狗增的年纪,凡事稍有不顺便躺地上打滚撒泼。巧的是,禅院家的小霸王也不是友善宽容的主,论横行霸道,还没有人能横得过他,以一人之力硬是把三个熊孩子怼得连连败退 但熊孩子之所以熊,是因为他们都不干人事的 某个被气到干嚎尖叫的小男孩看着坏叔叔嚣张的嘴脸,恶向胆边生,偷偷拿走了妈妈包里的防狼喷雾,宛如高举胜利旗帜的士兵般,在伙伴们鼓励的目光下将喷瓶口瞄准了邪恶的摇摇车魔王,“接受正义的审判吧!赛文!” 那一刻,他变成了光,所有人都不禁泪流满面 假如他们学过分子热运动便会明白这种产品设计有多不科学,可惜,幼稚园不教这个,而禅院家压根没有防狼喷雾 首当其冲的禅院直哉被喷了个正着,以欺负别人为乐的年幼上位者在熊孩子损人不利己的操作下,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原本的天之骄子自从橘真理来了后,处处被她压一头,但她是公认的强者。即便心有不甘,不妨碍禅院直哉承认她的实力在他之上 可现在不一样,即使手段卑鄙,也无法抹消他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逼到狼狈不堪的事实,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三个幼稚园小朋友 禅院直哉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十一岁便体会到人生滑铁卢的禅院直哉在见到橘真理从超市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情绪爆发,被气体呛哭也变成了真哭 人生地不熟的,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对象就是橘真理,虽然她骂他打他还让他坐摇摇车,但她说话算话,回数一到就把白影解除了 她其实也没那么坏,不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欺负人,不像那些臭小孩,不仅先动手,还骂他推他还用奇怪的武器对付他…… 陷入低谷期的人通常会渴望得到安慰,委屈巴巴的禅院直哉下意识往她身边凑,“小姑姑……” 奇异的酸辣混合隐约还带点苦的诡异气息越来重,橘真理恨不得把人丢洗衣机里高温消毒,这缺心眼肯定是琢磨着打不过就熏死她,“站住!” 禅院直哉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一定是想把他丢在这里自己走,不然怎么会这么凶,橘真理是全天下最坏的坏女人! 她想得美!他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没那么好骗的禅院直哉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姑姑,我不动了……” 呜呜呜,她干嘛这么凶,他听话就是了 “小姑姑,能不能……” 白色的烟雾卷着崭新的一次性口罩,向他递了递。前方满眼写着不耐烦的女孩子停下脚步,拉下口罩,“还愣着干什么?我赶时间。” 后半句“别丢下我”卡在嗓子里,禅院直哉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朝哭着要妈妈爸爸的熊孩子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口罩,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戴上,在仇人们嫉恨的目光下迈着极其嚣张的步伐,逐步跟着橘真理走了 哼,他是第一个被接走的,小姑姑还给了他口罩呢,别的小朋友都没有,就他有,气死他们,嘻嘻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十一岁的小男孩像只圆眼睛的小奶狗,注视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姑,只觉得她哪里都好 他爸都没有亲自接他回家过,每次都是叫仆人代劳,除了功课以外什么都不问,哪怕他把族人打了都不会看他一眼,顶多嘴上训斥两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做起来效率最高的事是给钱,这还是在他平时刻意装巧卖乖情况下 真理是第一个出于自己意愿接他的人 虽然她会揍他,可那都是他先发出挑战的,切磋比试中挨打受伤的事怎么能叫揍人?就算她骂他,那也是他先骂她母夜叉,应该的,而且她很善良,没有做得很过分,要是换成他被人骂公夜叉,那个人肯定被他打得牙都掉光,变成公认的出气筒,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尽管她揍他骂他坐摇摇车的钱还是他出的,可她那么强,还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他是家主的嫡子给他享受特殊待遇…… 她真好,给他口罩还没收他的钱 “口罩一个十万,一经开封概不退货,记得给钱。” 橘真理拉开车门时忽然记起这事,之前一心念着姐姐,差点把VIP客户忘了。她回过头,踏上车内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这傻子一直盯着她傻笑干嘛? 橘真理朝车内伸手,经验老到的司机递上纸笔。她靠着车窗书写,最上排龙飞凤舞的字体标明了主题——欠条 “这里签名。” 笔尖虚指着空白处,肥羊……便宜侄子接过纸笔,干脆利落地签下大名,还笔时犹豫片刻,开口道,“小姑姑,十万够吗?会不会太少了?” 十万、太少了…… 便宜侄子的话令橘真理深深震撼,便宜侄子自己出钱坐摇摇车,剩下的全归她,毕竟路费油费人工费哪项不是钱,更何况他还天天找她打架,被拒绝就一直找,律师咨询费还按时收呢,这笔帐也得加……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把握好度了,毕竟羊毛不能总逮着一只薅,没想到还有嫌她下手太轻,要她再来两下的肥羊 “我们再签一张欠条吧!”还没等她回答,便宜侄子便开口了,眼睛亮晶晶的,“我爸有钱,别给他省。” 有钱不赚王八蛋! 橘真理毫不犹豫,又让他签了一张五十万的欠条 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姐姐要是知道她轻松赚了一个亿多,一定会很开心 和橘真理坐在同一排的禅院直哉趁着车内亮度低,悄悄地往她那边挪了一丢丢 真理向他爸要一个亿,换成他却只要了十万,少了好几个零 她真好 窗外的繁华夜景逐渐变为路灯与树木占据主导,比起将终于到家的安心感写在脸上的禅院直哉,橘真理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依旧平静,认认真真地敲着输入法键盘跟昔日小伙伴约定见面时间,交流各自生活中的经历 千鹤说她那边一切如常,以前被欺负的女生们现在一个比一个能打,由于她不在,大多都加入剑道社,也有一些女生在她的影响下选择了拳击社、弓道社……像小胖子那样以欺负女生为乐的家伙也学乖了,虽然欺凌事件依旧存在,但频率大幅下降,只要按现在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三个学期便不会再发生 “二小姐,已经到了。”带着白手套的女司机打开车内灯 “走了。”橘真理拉开车门,旁边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她扯着一路走神的便宜侄子下车,关上门,“你先回去。” 被强行撵回家的禅院直哉还没来得及问她原因,已经被橘真理推进家门,和四处张望寻找老大的小弟撞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禅院直哉推开一脸狗腿的小弟,这帮家伙除了话多就是添乱,看着就烦 头也不回地往建筑物内部走的身影忽然停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事,语气有些冲,“喂。” 老大不会是被那位打了以后想拿他撒气吧?小弟唰地蹲下双手抱头,“老……老大我压你赢了!” “谁跟说这个了!” 屁股挨了一记飞踢,小弟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大没气得太狠…… “以后不许那么叫她,明白?” 被踢了一脚也没摔倒的小弟闻言摔了个狗吃那啥,瞳孔地震,“什、什么?” 这个“她”不会是他想的那位……不不不,不可能的!老大每次向那位发起挑战都被摁在地上摩擦,怎么可能会为那个母夜叉说话?他真是魔怔了,哈、哈哈…… “你聋的?还用得着我说第二遍?”回到自己地盘便完全恢复往日气焰的禅院直哉满脸不耐烦,不知为何忍住了,没发脾气。他的声音抬高了些,字正腔圆,“我说,从今往后,禁止用那个词称呼小姑姑,谁都不行,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刚刚还在心里叫橘真理“母夜叉”的小弟抖了抖,还没缓过来,又意识到老大对那位的称呼变成了“小姑姑”,两眼一翻,差点昏厥 完了!老大被那位打疯了! 下完禁令后的禅院直哉看都没看手下一眼,径直往自己住处走去。大抵是有了冷静思考的闲暇,今天的事又在脑海中回放一遍,他的脸色越来越诡异 不对,他为什么要给橘真理签两张欠条?要不是她,他根本不会被三个小屁孩暗算! 禅院直哉换了个方向,正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时脚步一顿 可是,她接他回家…… 两方声音争辩不休,禅院直哉被母亲叫住时依旧没得出结论,因此在母亲让他和客人打声招呼时也没反应过来 “直哉?”妇人以手肘不着痕迹地戳了戳神游天外的儿子 禅院直哉回过神,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这位是你爸爸的朋友……” 摇了几十轮的禅院直哉还未听完母亲的话,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爷爷!” 禅院直毘人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 全场寂静,友人尴尬地打圆场,“无妨,令郎很有活力。” 他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坐正了些,“言归正传,我知道你们两家关系算不得友好,但下个月的聚会是六眼的……” 总算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禅院直哉有口难辩,内心默默攥拳 可恶!都怪橘真理,要不是她……他不会放过她的! chapter.11神隐者 橘真理敲敲车窗,玻璃下滑,女司机松开按钮,从副驾驶位置前的抽屉中取出记事本和笔,“二小姐。” “千鹤后天会来家中做客,我的拳击老师与弓道老师也会到访,需要你多跑两趟。”学校里的老师不如姐姐请来的专业,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后者都是女性,处事更为细致周到,对于以往受过欺凌的女生们更适合。橘真理补充细节,“事情我已经与她们沟通过了,双方都同意,姐姐也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时间地点分别为……” 周一至周五的课程她没时间上,既然朋友们对这些感兴趣不如顺水推舟。这也是能和她们家交好的机会,她们家的产业在圈子中已经强到断层,她们的家长但凡智商正常,便不会反对,学校课程与私人时间的调节有千鹤帮忙,她向来自律…… 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她们一样,拥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不被选择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出一点,有的女孩子连自家集团大楼都没去过 天真不代表愚蠢 千鹤说,以前被小胖团伙欺负过的女孩子们,把欺负自己的男孩子通通打回去了,赢得漂亮,成绩也没落下 校园生活并非单纯美好的桃源,由口头争执发展成肢体冲突算不上罕见,比起普通学校中的矛盾,精英学校里的不合还有家庭背景影响,因此更为麻烦 在继承人身份由男生占据大多数情况下,女生被男生欺负时很少得到处理。一是告老师的结果通常为各打八十大板,即便得到公正结果,在学生圈子内也会被贴上“告状精”、“爱打小报告”、“多事”一类的负面标签,受到孤立,二是家中生意牵连,愿意为女儿出头讨公道的家庭凤毛麟角,三是作为继承人的女生无法为她们发声,女生向更厉害的女生求助,男生自然也可以找更厉害的男生站队,双方数量差距大,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直到橘真理带着她们挨个打回去,整个过程简单粗暴 告老师?橘真理出了名的三好学生,人家乖乖巧巧一身书卷气,别说搬书,就连书包都是拉杆的,她长得还没你一男的高,且不说她会不会打人,就她那小身板打得动你?骗鬼呢!找家长?小孩子的矛盾大人掺合什么劲?丢份。而且她们橘家家大业大,代代出奇葩,橘文乃还是护短的,他们老一辈都吃亏吃习惯了,更何况小的,忍忍呗。找男生抱团?好耶!橘真理最擅长单挑了,尤其是一个人挑一群…… 自小被教导要乖巧懂事识大体的女生们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被欺负是不了了之,反打也是不了了之,那她们为什么不还手?反正都要吃亏,打回去至少心里还痛快。况且打架又不是比武,讲什么武德,他们跟真理打时不也仗着人多势众,对方都不守规矩了她们为什么要守? 从对手身上学到招的女孩子们研究出了一套规律,能拿书绝不空手,能抱团绝不落单,能来阴的绝不来阳的,最好下战书时就提前让队友埋伏起来,把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后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们了,男生们私底下都叫她们泼妇、母老虎……女孩子们听了也不在乎,被骂凶总比被动不动踹椅子剪头发藏文具盒滋一身水课桌抽屉里塞毛毛虫好 一传十,十传百,女生中迸发出一股学武热潮,只是家里人不同意的居多,她们只好在学校加入社团,偷偷学 什么“女孩子就要温温柔柔”……被欺负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尤其小胖团伙那样的,跟他们温柔他们还嘲笑你,说女生就是不行,跟他们亮拳头,他们马上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 坚信能打有用的女生们在提高武力值上越走越远,橘真理就是学拳击的,还有弓箭,自由搏斗……这些也没影响她温柔,她对她们永远是温声细语的,问什么题目都能讲得很细致,听不懂还会换个方式讲第二遍 橘真理从有村千鹤口中得知这些事后,主动联系了自己的老师们 一般而言,由于合同限制,被雇佣的私人教师不会再向其他人提供教学,因此优质师资更为难找。只是橘真理从不按常理出牌,养大她的橘文乃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主,而橘家盛产怪才,大家已经习惯了,反对没有,倒是会有部分人争先效仿 橘真理打了个哈欠,一路上同时处理三件事,她更想回去见姐姐了 “二小姐,今天发生的事要告诉大小姐吗?”女司机握着笔,记事本上内容井然有序 “不用。”橘真理想了想,补充道,“假如姐姐问了,那便如实告诉她。” 她们是亲人,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就算她不说,姐姐也会知道。就像预测市场一样,她只能估计收益大概范围,但姐姐可以精确到具体数字上,从来没出过错 橘文乃总能知道一切 第二天,照例带着电脑包去上课的橘真理途中遇到了便宜侄子,对方身后跟着狗腿子,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自然也没看见对方发现她时不自然的神色,以及被忽视后瞬间多云转阴 “老大,我们明天还要等祖宗吗?”小弟一号挠头,天刚蒙蒙亮,他眼睛都没睁,老大就把他们从被窝里扒出来等人,有点腿麻 “谁等她了!”禅院直哉一巴掌糊他脑袋上,赌气似的往与橘真理相反的方向走,“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可是老大,教室不在那边……”小弟捂着脑袋弱弱道 “我就喜欢绕远路,我乐意!”地板踏得咚咚响,从背影处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用得着你管?” 小弟搓了搓鼻尖,行吧,绕远路就绕远路 挂在屋檐上的金鱼风铃摆动着红色的尾巴,在空中游曳得越发欢快,直到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在边界上斜着身体,似乎想跳出限制又不能,只好探出身子向外张望,不愿回归 “真理阁下……”和服上有着大片红枫的女孩子一路小跑过来,木屐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能不……” 橘真理看向她,女孩子嗫嚅着,低下头,绞着手指 是个胆小的女孩子,橘真理想。她放下电脑包,微微屈膝,看清了对方的脸,“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即便到了橘家,学了圈内社交礼仪,她也很少说客套话,除非谈生意,但决不会像禅院直毘人那样一句话绕八九个圈才进入正题。她身边的女人做事都是直来直去、简洁明了,哪里像男人那样啰里八嗦个没完 “那个……能不能……”大抵是被自己临时掉链子气到,女孩子有些懊恼,声音越来越低,“……帮我拿一下风筝?” 橘真理耐心听她说完,环视四周,指着树杈上卡住的白色菱形物体,“是那个吗?” 她顺着方向望去,点头 “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包,可以吗?” 过了一会,传来一声犹如蚊蚋般的“嗯”,橘真理爬上树,动作流畅得像只矫健的猎豹。她摘下风筝,向下看,高度算不上危险,便直接从树上跳下 白色的风筝上没有画图案,底端连着麦穗似的尾巴,支架削得厚度不均,制作者虽然生涩,却很认真,支架上的“隐”字一笔一画刻得工整 面前的风筝朝她递了一会,女孩子回过神,双手接过,“谢谢真理阁下。” “不客气。” 拎着包的女孩子回过头,禅院叶隐鼓起勇气,看清了她的相貌 正如传闻一般,真理阁下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她一点也不暴躁,没有用拳头说话,也没有骂人,倒不如说与谣言恰恰相反 “不必用敬语,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为什么他们要把她说得那样恐怖呢?真理阁下明明那么温柔……抱着风筝的禅院叶隐心想 谣言一个字也不可信 讲台上的教学者面不改色,学生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见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橘真理 好学生总是有些特权,当然,更重要的是没人打得过她 “喂,你刚刚去哪了?”禅院直哉压低声音,他一个绕远路的都到了,橘真理还不知道跑哪去了,课都讲了十分钟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合。”橘真理打开电脑,她做的是短线投资,现在需要调整一下仓位,“好好上课,别开小差。” 禅院直哉磨了磨牙,她还比他小一岁呢,一天到晚就盯着那几根红红绿绿的线也好意思说他! 课程没什么难点,橘真理在禅院家的第一周过得十分轻松,收拾行李时顺便把当初看上的花连盆带植一块搬走,便宜老哥一听她不提钱了答应得比谁都利索,恨不得给她再塞上十盆八盆免得钱包遭殃 忽视掉某个试图送钱被亲爹摁住的便宜侄子,橘真理叹气,她原本以为自己能走前再捞个百万赎金 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矩形车标中的十字星顶端在阳光下聚集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橘真理左手抱着花盆,右手提着小皮箱,一旁等候着的女司机为她打开车门 正准备上车的橘真理脚步一顿,回过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由于吊车尾被强行塞了倒霉任务的禅院甚尔愣住,这人怎么发现他的? “你影子那么大一个,想装瞎都难。”脚尖点了点地面上的阴影,橘真理眼神嫌弃,仿佛在看智障 不知不觉把话说出口的禅院甚尔识相闭嘴,这人说话跟点炮仗似的,得顺着,不然会挨打。虽然她一个人把禅院家那帮玩意统统挑飞时他还幸灾乐祸了好几天,但这事要轮到自己身上还是算了吧 他目前还没把握一个人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挑翻那么多玩意,这人实力在他之上。更何况她的术式似乎不止咒力无效化那么简单,至少在已知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一类式神能做到无限复制对手的咒术,那帮人到现在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脾气暴躁的小祖宗还在等答复,看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禅院甚尔随便扯了个理由,“护送。” 他总不能说那帮人怕她回家以后赖在那里,再也不来了,就抓了他这个倒霉鬼负责监视以及恐吓她姐别不识抬举,要以大局为重,说白了就是自己没把握留住人指望人家帮忙还拉不下脸,作得很 他要真这么做,明年坟头草都两米高了,禅院甚尔坚持划水混到底 管他呢就当公费出游得了,反正他们也不敢问小祖宗他任务做得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事就把锅甩橘真理头上就行,他们又不敢算账 得到答案的橘真理扫了他一眼,“呵。” 禅院甚尔发誓自己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三分不屑两分轻蔑五分漫不经心 呵什么呵,橘真理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当面说清楚! 禅院甚尔看向前面的背影,内心默默地冲她竖中指 “喂。”被腹诽的对象冷不丁地问道,“你没咒力?” 如果换做禅院家任何一个人这么问,禅院甚尔必定揍对方一顿。但现在,提问的人是脾气差架子大无法无天横行霸道谁见了都得叫祖宗的橘真理,禅院甚尔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地点了头 没咒力怎么了?没咒力吃她家大米了? “哦。”短暂的沉默过后,对方上了车,“你坐副驾驶。” 就这? 做好被冷嘲热讽一通的心理准备的禅院甚尔一头雾水,说起来,小祖宗之前的语气跟那些玩意不一样,好像只是单纯的问话而已…… “路费一口价二十万,不支持赊账抵押。” 车已经发动了,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禅院甚尔刚想拉车门下车,后座又悠悠传来一句 “下车别忘了给钱。” 血蛭精!一趟二十万橘真理你怎么不去抢! 公费瞬间减少五分之一,禅院甚尔憋屈付账,他跟那群玩意打了半天口头官司才争取到公费翻倍,还没捂热就被橘真理空手套白狼 “唉,”收到到账短信的血蛭精面露遗憾,“还以为能欣赏到《生死时速》现场版,可惜了。” 禅院甚尔真想把她连人带车一块掀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见鬼的《生死时速》现场版,敢情血蛭精还想让他跟着车跑!她二十万拿在手里良心不痛吗! 后座上,抱着花盆的手指节泛白,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橘真理侧首,看向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线 那人的反应没有作假,巧合而已,禅院家对她的术式依旧一无所知 熟悉的景象逐渐放大,挽着头发女人以笔代替发簪,棕色的园艺围裙固定绳绕了一圈,在身前打了结。她穿着雨靴,正拎着水管浇花,身旁是收拾椰砖的女园丁 “姐姐!” 禅院甚尔刚下车,怀里就被塞了个花盆和手提箱,那位缺德的小祖宗已经扑进女人怀里,宛如乳燕投林,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真理,我身上还有土……”拎着水管的女人无奈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将水管递给女园丁,耐心地听着血蛭精叨叨,虚虚地回抱住她,没有碰到她的衣服,好像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会包容 橘真理是被她收养的孩子,可她们看起来和普通家庭差不多,而且比禅院家更…… “……这周没赚太多,也就一个亿出头吧,等我下回把便宜老哥的儿子绑了,再捞他两个亿,给他点时间回血,肥了再宰。” ……不是,姐妹之间可以聊这种话题吗?等等,血蛭精怎么还骄傲上了?这是值得自豪的事吗?小姐你也别夸她还摸她的头啊喂! “喂,那个谁。”刚刚说完不得了的内容血蛭精从姐姐怀中扭过头,不耐烦地冲他摆手,“东西留下,你可以滚了。” 禅院甚尔瞬间清醒,不,这可是血蛭精,她的姐姐也一定不是表面那么简…… “啊,有客人来了。”女人脱下园艺手套,拍了拍血蛭精的头,在禅院家盛气凌人的小祖宗顿时松手,悄悄瞪他,朝他作口型 识相的还不赶紧走? 被欺压了一路的禅院甚尔逆反心理当场就上来了,原地站着就是不动弹,比电线杆还称职 “真理在禅院家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不好意思,这孩子向来活泼……”正午的阳光格外灿烂,她挽起鬓边落下的碎发,眼里似乎有星辰,笑起来仿佛整个人覆着一层微光,“阁下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坐坐吧。” 风吹过,细小的叶片掉入别墅内的池子内,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好。” 禅院甚尔无视瞪着他的血蛭精,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姐姐是姐姐,血蛭精是血蛭精 chapter.12姐妹聚会 会客室内,橘真盯着坐在橘文乃对面的王八犊子,又从鹅绒垫上揪下一根毛 那个本来位置是她坐的!狗东西居然趁着她给姐姐泡茶的机会抢了她的专座,他爹的狗东西! “那个啊……是烟灰洋桔梗,和喷泉草搭配起来很合适,花瓣像波浪一样,层次丰富,因此看起来比较特别。” “靠左边一些的……是月季,橙红色是帕特奥斯汀。白色花朵,边缘为粉的是六翼天使……” “新手的话,风铃草、百合类、向日葵都不错,我个人比较推荐水仙百合,特别好养,不过它是六出花属,和百合不同。” “……嗯,我很喜欢园艺。”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橘文乃笑意真切许多,“真理带回来的是蝴蝶洋牡丹,光泽感很棒。” 橘真理揪下一大撮毛,指缝间都是毛絮 “二小姐,”管家露易丝放下甜点,借着餐盘压低声线,“垫子快秃了。” 坐如针毡的状态持续整整一小时三十六分钟四十八秒,橘真理几乎在橘文乃谈话结束的一刹那便站起身,自告奋勇揽下送客任务,连拖带拽硬是把禅院甚尔在三分钟之内逐出大门 要不是狗东西反应太快没踹中,她绝对要让他摔个狗啃泥 禅院甚尔刚躲过暗算,就听见身后一声不轻不重的“砰”,应该是刻意让他听见的。血蛭精阴险狡诈双面人,在她的姐姐面前惯会装相,姐姐不在就原形毕露 姐姐温和有礼,妹妹蛮不讲理,反差堪比对照组。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能相处得那么亲密融洽,简直是奇迹 禅院甚尔原以为这两人凑在一起,橘文乃肯定让着血蛭精的那个,她温柔又宽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血蛭精心黑手狠,道德底线极低,张嘴就是五个零起步,跟掉钱眼里似的 事实上恰恰相反,橘真理在橘文乃面前乖得像只猫,只会撒娇卖乖喵喵叫,伸爪子都不露指甲,看那态度就算她姐说太阳从西边升起,她不仅信,还要把太阳挪到西边去普照大地 禅院甚尔想起自己那项倒霉任务,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别墅里和橘文乃的那场聊天,胡乱揉了揉头发 那些玩意担忧的并非不可能,如果他是橘真理,他也不想去禅院家 二楼的办公书房中只有橘真理和橘文乃两个人,窗帘小幅度摇曳着,橘真理关上窗户 “姐姐,那个人没有咒力。” 橘文乃翻页的手一顿,合上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假如和他打,真理有多大把握赢?” “不好说,试过才知道。”那个人身体条件极为优越,她在贫民窟学到都是以把对方打残致死为目的的杀招,后来又学了正经格斗,就算在坚持奉行丛林法则禅院家,她也是排位第一的强者。即便下逐客令时的那一踢没用多少技巧,只是表态而已,可那个人躲得轻松……橘真理转了转手腕,“但如果能让白影附着在我身上……” “那个不行。”橘文乃不容拒绝,口吻中警告意味极重,“你用不了,强行驱动的后果就是死。” “从理论上而言,短时间下的凭依状态不会对我产生……”橘文乃看着她,橘真理抿了抿唇,“姐姐,我不比他弱。” “我明白。”橘文乃捧着她的脸,“真理,你那样我会很难过,非常难过。” “如果真理坚持要把我放在自己之前的话,我也会把真理放在自己之前。”她问,“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橘真理摇头,她妈就是把老畜牲放在自己之前的人,把别人作为理由,合理化自己的所作所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零咒力……她差点以为对方已经知道她的术式致命伤,特地找了这么一个人。那样腐朽老派家族竟然会容得下无术式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而她刚去禅院家,头上还顶着“咒力无效化”的标签,不仅被安排闭门羹,人家还指着鼻子骂她是“禅院家的污点” 人和人的体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这件事我来处理。”橘文乃重新翻开小说,“这本是年下男和大姐姐之间的纯爱故事,真理要不要……” “对了,千鹤明天要带朋友们来见老师,我去做准备。”门开了一小半就被关上,沙发上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仿佛一阵风 商场上以杀伐决断闻名的财阀掌权人端起茶杯,翻开狗血小言下一页,眉眼弯弯,“还是小孩呢。” 所以,有些事情她做就好 次日厅内,有村千鹤带着女生们围坐成一个圆,橘真理随便挑了个位置入座,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聚集于她身上 “看着我做什么?”橘真理手肘搭在椅背上,腿架起来,调侃道,“我又不吃人。” 不知谁笑出声,女孩子们表情轻松,眼里也带上笑意,无形的凝重陡然消失 “老师会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根据要求制定不同课程方案。不过无论是想当作事业发展,还是普通的兴趣爱好又或是学习一项技能,体能训练都是必要的,这点比较辛苦,肌肉酸痛的话可以泡个热水澡之类的放松,注意做拉伸,这点老师会在课上详细讲。” 橘真理说完,又补充道,“因为运动量大,饮食也需要调整,体重上涨是正常现象,也会有肌肉,不过外表练成健美选手那样是很难的,除非刻意采取辅助手段,基本上不可能变成施瓦辛格那样。” 有几个女孩子失望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外表不影响实力发挥,想要腹肌肱二头肌背阔肌,都可以练出来,只是看起来不那么明显。”橘真理拉起衣袖,“我也没有明显的肌肉,但我照样能把狗东西们摁在地上打。” 橘家有健身房,橘真理除去上课平时也会自己练,可身上就是软得跟棉花糖似的,一副看起来非常好欺负的样子。老师们也一头雾水,她们教了那么久的学生,从来见过这样的,去医院做检查也是一切正常,讨论了大半天才得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能是她太小了,以前营养不良,身体还没跟上 受到现实打击的橘真理接受解释,坚信自己以后能长成身高一米八八,八块腹肌,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的大猛女 贫民窟以壮为荣,她的邻居柳姨都有结实的大花臂,无袖上衣一套,胳膊往外一露,没人敢惹 受此风气影响,橘真理的审美简单粗暴,美和壮女直接挂等。女孩子们受她影响,又切身体会到了能打的好处,因此也一条道走到黑 当然,这群对在未来彻底颠覆大众审美的先驱们,现在只是平平无奇的新手武德爱好者罢了 正事谈完了就是生活,橘真理听着她们说,偶尔应和几句,她禅院家的生活没什么意思,也就当当祖宗赚赚外快,朴实无华且枯燥 说起来,她在禅院家住了五天,好像没怎么见过女孩子? 天空阴沉,厚厚的云层遮住光线。后院池子里的红尾锦鲤浮上水面,鱼嘴一张一合,没过多久落地窗上便多了细长的雨丝 橘真理在家待了两天,期间看了一次朋友训练 女孩子意志坚定又能吃苦,体力不好的,同伴会手拉手带着她坚持下去,被帮助的女孩子也不叫苦,休息时间拖着肌肉酸疼的身体,给累得直喘气的同伴递灌满水的水瓶 “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姑娘?一个个看着娇滴滴的,毅力倒不小。”穿着运动背心的女老师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津津的脸颊 “同学。”从隔壁房间出来,同样一身汗的橘真理合上水瓶,“她们想学,家里不让。” “毕竟名声不好听,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跑去学拳击,还以实战为目标……”女老师笑了笑,“你倒是例外,主动要学这个。” “千金小姐也有千金小姐的烦恼。”橘真理看向正在帮同伴拉伸的女孩子,精致的法式编发已经乱得不能看了,却比原先多了活力,眼里都带着光,“那个,家里定了娃娃亲,没见过面,家里定了学油画,大学去海外待几年,毕业回来就结婚。” “这也太……”女老师无话可说,她和所谓的上流人士相处多了,还真不觉得哪里上流,“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姓橘。”橘真理眨了眨眼,“别惊讶,她也知道。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她们都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决定好了。” “大人总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远比大人想象中敏锐得多。”她顿了顿,撑着下巴思考,“大概是出于……天性?” “女的男的不都一样吗?她们家长怎么想的?女生就学跳舞学画画,男生就学橄榄球学足球。”和新学生们互相做过自我介绍的女老师白眼都快翻上天去,“我就觉得那女孩子适合学这个,拳击怎么了,未婚夫欺负她来一拳,搞外遇来一拳,有私生子再来一拳……油画能干嘛?人家欺负你,你在对方脸上画王八啊?” “谁知道呢?”橘真理靠着墙,“低年级的女生和男生本没有那么多区别,再大些就有了,女生开始留长发,穿裙子,察言观色,一举一动都要得体大方,男生依旧是短发,在运动场上胡闹,调皮是被允许的,竞技游戏被鼓励的……于是区别越来越大,便以为那条界限犹如深渊,不可跨越。” “她们是受到欺凌后,唯一选择自己打回去的女孩子。” 知道内情的女老师看着室内两只手就能数清楚的女孩子们,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得意门生,“你去哪?” “还有一节格斗术,上完就要准备出发了。” 女老师想起初次见面时戾气极重,比同龄人更瘦弱也更凶残的女孩子 “家妹以前在贫民窟受过不少苦,下手没分寸,分不清搏斗和厮杀。”雇主向第一节课后龇牙咧嘴的她微微弯下腰,“拜托老师多费心一些。” 走廊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女老师回到教学场所,拍了拍手,“大家辛苦了!现在继续!” 那孩子也是个不容易的 窗外,家门口停着黑色的车。换了身衣服的橘真理提着小皮箱下楼,看到某个熟悉的面孔时顿了顿 “二十万,你又来送钱了?” 被称呼为“二十万”的禅院甚尔拳头硬了 血蛭精刚刚说了“送钱”对吧!连理由都懒得敷衍,电信诈骗都比她有职业道德! “你头发怎么是湿的?”夜色下不太明显,血蛭精衣服肩膀处还未干的水渍,头发末端是潮湿的。禅院甚尔有些惊奇,难道这货作恶多端被人天降正义了? “冲凉。”血蛭精打开车门,“一个问题十五万,记得打钱,不然打你。” 第二次被当面勒索的禅院甚尔咬牙转账 敢情他是ATM机,她一来就哔哔哔地吐钱?现在没其他人给她讹,就逮着他一个死命地薅,橘真理你良心不痛吗! “真理,外套——”门口的暖色灯光下,小臂上披着衣服的橘文乃从布局华丽的室内走出来,白衬衫最顶端扣子没扣,下摆简单地打了个结 她不冷吗?禅院甚尔观察她的脸,好像没什么变化 “啊,原来你也在。”外套从后排敞开的车窗递进去,她看向他,这一次没挽头发,“可以等我一下吗?” 站位靠近副驾驶座位的少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抱着一束六出花上车,直到车窗外的女人隔着他和司机交代了几句话,回到别墅内,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迷茫 他对园艺一窍不通,拿花做什么? 黄橙色系的花朵与他大眼瞪小眼,禅院甚尔斟酌半天,转向后座用脸蹭外套袖口的黑心商人,“这个怎么养?” 十五万而已,他付得起,交付任务时还可以敲诈那帮玩意一笔 沉迷于外套魅力之下黑心商人抬眼,继续蹭,“六出花啊,泡水都能活,你随便养就行,记得别往花头上洒水,会灰霉。” 人生第一次收到礼物禅院甚尔利索转账,手里的花束转了一圈。尽管身价无数,什么样的专家团队都能随便请,对方还是选择亲自打理花圃,她应该很喜欢这些 别人送的礼物还是认真对待比较好 chapter.13风筝 橘真理又一次在上课途中见到那个穿着红枫和服的女孩 蹲在草丛中抹眼泪的女生徒手扒开土,身旁是被拼凑出原形的菱形白风筝,表面布满从树叶缝隙中投射下的斑驳光影,穗子似的尾巴变成长短不齐的三段线条 埋风筝的女孩子抬头,用手背抹去泪水,恰好与长廊的穿着休闲装的女孩子对上视线,瞳孔放大,“真理阁下!”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女孩子双手捂住嘴,敬语部分变了音,戛然而止 “你不去上课吗?” 橘真理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未开封的纸巾,“这个,还是要手帕?” “……手、手帕。”低着头的女孩子怯生生道,黏着泥土的手捏着迭成方形的纯白丝绸边角,“我、喔会洗干净再还回去的。” “嗯。”地面上比她高一个头的影子没有动,“现在就用吧。” 打算等人离开就洗干净还回去,根本没想过使用的禅院叶隐,“可是,它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他们说,真理是超级有钱的大小姐,有岛有度假村还有以她命名的小行星……禅院叶隐听说过她从家主那里拿到的信用卡都有上亿额度,脑袋更低了 她就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那么多钱 “那你把风筝给我吧。”橘真理指着不知道分成多少块的废品,“作为交换,手帕归你了。” “不行的!”禅院叶隐慌忙拒绝,双手不断地来回摆动,“手帕太贵重了!风筝根本不值钱那么多钱……” “是这样吗?可我觉得还挺划算的。”橘真理在禅院叶隐惊恐万分的眼神下拾起剩下的风筝碎片,看向她,“……我做错了什么吗?” 抱着一堆脏兮兮的碎片的小仙女看起来有些无措,禅院叶隐果断否认,“没有!真理阁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真的吗?” 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禅院叶隐用力点头,双手抓住了她的手,“真理阁下,请不要怀疑自己!” “您说什么都是极为正确的!”她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见到自推不自信的死忠粉,脸颊因激动泛着红晕,“讨厌真理阁下的人根本不存在!” “那你来我房间一趟吧。”一秒恢复正常的橘真理握住了她的手腕,“见面礼,上次没有给你,现在给。” “欸?”禅院叶隐呆怔 “你讨厌我吗?” 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禅院叶隐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真理阁下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 她帮她拿风筝,给她手帕,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温柔又善良,那帮坏蛋还天天在背后造谣她凶残贪财睚眦必报,他们竟然那么不要脸,不仅嫉妒她还要泼脏水抹黑她的形象,真理阁下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向来乖巧听话的禅院叶隐第一次和礼仪老师起了冲突,因为对方说真理阁下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以及很多过分的话,让她们不要学她 禅院叶隐突然站起来,椅子拖蹭地面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真理阁下才不是那样的人!” 死寂的课堂上,一道道冷漠的视线转向她,禅院叶隐抿了抿唇,双手攥紧和服袖口,握着教鞭的年迈妇人瞬间拉下脸 “她不是那样的……”手心多了三道红痕的女孩子低下头,刘海遮住酸涩的眼眶,声音小了些 真理阁下和她不一样,她有厉害的术式,高贵的身份,性格又平易近人……即便是家族中这一代最厉害的男孩也远不如她 礼仪老师总是说女生从出生以来就不如男生,即便女生成绩超过了男生,那也是只是小概率事件。好运又能维持多久?不过是占了男生发育比女生晚的便宜罢了。正因如此,能作为咒术师培养的都是男生,即便偶尔混进去几个天赋异禀的女生,也不会改变什么,最优秀的依然男生。不然禅院家的历任家主为什么都是男人? 礼仪课是她们最讨厌的课,老师不仅会打手心,还总是说她们不如男生,可家长都说礼仪老师是为了她们好……后来,大家都觉得她说得对 明明大家一开始都很讨厌礼仪课的…… “真理阁下第一天来禅院家就把所有人都打服了,连家主都要听她的话。”禅院叶隐看着老师的眼睛,“她只是不屑于当家主而已,如果她想要,禅院家没人拦得住她。” “他们是因为真理漂亮才听她的话,称呼她为‘祖宗’吗?不是的,是因为她强。” “你们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除了脸一无是处。因为这样就好像她就没那么强大,只是一个坏脾气的女孩子而已。谎话说了一遍,十遍,一百遍……大家就这么互相欺骗,把谎言当作真相,把虚假当作现实。” “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她真的除了脸一无是处,你们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讲?为什么不去反抗?为什么要服从她的话……” “禅院叶隐!”礼仪老师的教鞭狠狠拍向她的桌子,指着她的脸,邻座的同学们不禁打了个寒噤,“你给我闭嘴!” “因为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禅院叶隐掷地有声,“只是因为你们害怕她,所以她就被你们变成了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仅此而已。” 然后她就被赶出去了,连带着储物柜里被气急败坏的礼仪老师扯坏了的风筝一起 屋檐下的金鱼风铃随风摇曳,声音清脆悦耳 “那就没有问题了。”含着新月般光辉的眸眼弯起,橘真理晃了晃两人相牵的部位,“我们走吧。” 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的禅院叶隐晕乎乎地跟着她走 真理阁下刚刚对她笑了,真理阁下要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真理阁下要送她见面礼…… 走廊转过三四个弯,门上安装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指纹锁,橘真理和女仆交代几句话,牵着禅院叶隐走进房间 “和服与日常装都有,这些都是新的,我没穿过。”橘真理从柜子里挑出几件衣服,打开闲置的箱子,“朝香说现在不忙,衣服拿去洗的话过会就能好。” 一旁的女仆耐心地等候指令,禅院叶隐看看和服,又看看日常装,纠结片刻,视线不自觉飘向橘真理,果断拿起日常装走进浴室 其实就算不是新的也没事,她不介意的 简约实木书桌上平铺着一块方形白丝绢,两个圆形镇纸将最上方的纸样压平,椅子右侧的地面上聚集着大片碎纸,裁剪手法干净利落。桌前的人正在削竹篾,一手捏着细长的竹条,食指抵住刀背,从中间不偏不倚的分开,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已经反复做过无数次 “我的尺码应该比你大一号,衣服穿着会不会不太舒服?” 回过神的禅院叶隐耳根发热,“……不、不会。” 不仅舒适,真理阁下的衣服还有很好闻的味道……在浴室内偷偷嗅了嗅衣领的禅院叶隐用力晃了晃脑袋,视线不自觉飘向做手工活的人 认真的真理阁下好好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禅院叶隐!”自报姓名的女孩子宛如初次被老师点到的学生,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真理阁下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就好。” “我知道了。”削竹篾的动作停下,“虽然叶隐应该已经直到我了,但还是简单介绍一下。” “我是橘真理。”椅子上的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向她伸出手 “橘?”禅院叶隐迷惑不解 “收养我的人家姓橘,我的相关证件都没有改姓名。”当然,她也没打算改姓,她的姓就是她的。橘真理解释完,又补充道,“只是在这里我姓禅院,对外全名还是橘真理,听起来有些麻烦,所以叶隐用‘真理’称呼我就好。” “但是,真理阁下身份高贵,这样不合适的。”禅院叶隐垂下眼,“我只是禅院家最普通的孩子。” 妈妈和爸爸在主家中默默无闻,没有和哪位大人沾亲带故,术式也很一般。作为两人孩子的她资质平庸,平凡又不起眼 “被收养以前,我在贫民窟住了六年。” 闻言,禅院叶隐不禁瞪大眼睛 “很惊讶?”一举一动宛如天生贵族的女孩子见她震惊到失语的模样,笑了笑,语气如常,“我是贫民窟出身。” “不、不是,可他们都说……”禅院叶隐语无伦次 “说我是‘家主的亲妹妹’?”橘真理说完,对方用力点头,“那个啊——” 她打了个响指,微笑,“是骗人的。” 听到不得了的大秘密的禅院叶隐腿一软,险些摔倒,双手抓住橘真理的衣服,“真理,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出去!不对,是从今以后不要再说了!怎么办、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对了!真理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橘真理任由她抓着,“安心吧,我只告诉了叶隐一个人。” 刚刚还在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处理隐患的禅院叶隐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脑袋抵住了橘真理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理要被赶出去惹,呜……” 橘真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其实就算传出去也会不了了之,毕竟她现在还是“咒力无效化”。就算她要走,那帮人就算心里怎么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求之不得,还得哭天喊地恨不得磕八百个响头地求她别走,只能像她那个绿帽子爹一样装聋作哑 怀里的女孩子松手,逐字逐句地叮嘱她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仿佛看着自家崽崽的亲妈粉,丝毫不怀疑自家崽的言语真实性。本打算在禅院家捞够钱就走人的橘真理点头,决定以后常回来看看 她要是走了,禅院家就没祖宗给他们孝敬了,成何体统。更何况,叶隐对她的在乎发自真心 风筝的制作工序不算难,橘真理将竹篾打磨光滑,按照纸样裁剪绢布,用胶黏合,穗子似的尾巴在她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原。她简单收拾桌面,中央部分空间充裕,掸了掸风筝表面。拿起小刀时出于习惯在手上转了两圈,在支架上刻下“隐”字,成品与原本的样子丝毫不差 “这是送给叶隐的见面礼。” 暖阳从窗外映照着风筝表面,洁白的丝绢镀上一层淡金。禅院叶隐指尖轻点,顺着淡金色的光影抚摸素净的绢布,隐约感受到了暖意 chapter.14所谓礼仪 这是她和儿时青梅在分开前一起做的第一件玩具,后来,天赋尚可的青梅被分到了咒术师课程,而她就像这里的绝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作为普通人学习各式各样的事物打理方法,与咒术师所学相比,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被选中的女孩子虽然不能在家族中找到合适的职位,但由于学过课程,在外可以作为术师活动,拥有独自出门的机会后便很少回来。没被选中但出身够高的女孩子若不满,可以选择离开,但相应的,家世所带来的便利会被全部收回,若是亲缘淡薄,即便是生活开支也需要自行解决 普通的女孩子想要离开,只需把养育自己的资源还回去,以后不再作为家族中的一员,包括后代。这项条件与前两者相比,看起来是最简单的,可实际上的成功机率约等于无 还回去,那么具体要多少才能还干净呢?如果说衣食住行可以用金钱衡量,那养育自己的父母,一同长大的友人,在外因家族获得的隐形便利……这些又该怎么算? 需要解决的障碍太多了,不愿妥协的父母、疼爱女儿却又无可奈何的小家庭、身边人习以为常的表情……以及,无法坚定下去的自己 禅院叶隐听过的、次数最多的一句话是——为什么大家都可以接受,只有你不行? “外面有很多比你更苦更累更惨的女孩,贫民窟的、负债累累的、重病缠身的……” “只要是女孩子,没有不会这些的。做饭、洗衣、持家……” “家主已经对我们很好了,你看前代,那个时候的女孩子根本不能出门呢……” 来自不同人的声音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在她的生活中如影随形 “真理阁下不去上课吗?”禅院叶隐抱着风筝,低垂着眼,“衣服我可以自己拿的。” 风筝就算飞得再高也碰不到太阳,伊卡洛斯因翅膀上的蜡融化,最终葬身大海 真理那样完美,应该和更优秀的人交朋友才对 “叶隐呢?”橘真理将椅子推回桌下,摇铃,麻烦女仆过会来打扫,“不喜欢那门课?” “嗯。”禅院叶隐点头,窗外的风吹进室内,风筝的长尾巴左右晃动,仿佛附和,“讨厌礼仪课,也讨厌礼仪老师。” “礼仪啊,我只学过必要的社交礼仪。”橘真理对华而不实的内容不感兴趣,作为财力堪称恐惧的集团继承人,她有我行我素的特权,更何况她姐姐也是这样,橘家代代出奇葩,她们已经算正常的了 至少进门先摸高、和金鱼问好、敲门按摩斯密码对暗号等等诡异规矩,在她们这一代是不存在的,来谈合作的生意人都感动哭了 对于金钱的信徒而言,繁琐复杂的礼仪就像一层华丽遮羞布,其中原理仿佛斗兽场中粉刷成金的笼子,贵宾席的丝绒椅面,连不择手段地争夺都显得优雅知性起来,久而久之大家便相信了先礼后兵 但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东印度公司、南北战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的三角贸易……受益者们建立在黄金之上的礼仪是赏心悦目,她家的合作礼仪倒成了怪谈,也不知奇怪的究竟是谁 “社交礼仪啊……”禅院叶隐眼神游离,笑了笑,有一丝与年纪不符的苦涩,“我们上的礼仪课也教,不过应该和真理学过的不一样。” 她拍了拍脸,不过片刻便恢复活力,“说起来,真理的礼仪课应该很有趣吧?我很想很想很——想,知道关于真理的事情!” “好,不过我不能保证自己说出来的内容足够有趣。”橘真理从书架上翻出相册,叶隐调转话题的方式不算隐秘,哪怕是她的圈子里最迟钝的女孩子也能察觉不对,“这些我在被收养时期的照片,如果对哪里感到好奇,可以直接问我。” 叶隐不想多说,那就不说 照片上的女孩子留着男孩子才会有的短发,眼圈下着有明显但不太重的青,看向镜头的目光即便有所抑制,依旧流露出极重的戾气,瘦弱到病态、肤色惨白……翻开相册的禅院叶隐当场愣住 “啊,这张……那个时候我刚从贫民窟出来。”橘真理凑到她边上,指着自己的脸,“虽然看起来和现在不太像,但那确实是我。” 她在贫民窟时为了钱卖过头发,后来便养成了头发留长的习惯,即便到了橘家也没改 对于成长于贫困中的人,某些东西已经刻入骨肉,就像积攒的易拉罐、割开铝管的牙膏、比自己尺码大一号的衣物 “真理不难受吗?”禅院叶隐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就像自己所珍惜的糖果,舍不得吃,也不希望被别人吃掉,每天经过糖果铺时双手贴着橱窗凝视许久,希望它还在那里。然后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在她不知道时买下它,撇撇嘴,丢进圣诞节路边灰色厚雪堆里 “我吗?”橘真理回忆着自己在贫民窟的生活,食指抵这下巴,“还好吧,有地方住,有床睡,就是吃不饱有些麻烦,不过饿久了倒也不觉得胃痛。我不怕冷,也不怕虫,所以冬天洗冷水澡和夏天多蚊虫这类对其他人来说难捱的部分,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外边多的是沙包给她锤,闲着没事打打老畜牲,跟那女人聊聊天,虽然每次都以她出门演大戏告终,但对方下次依然地找她说话,乐此不疲。可能是天生戏骨,需要她帮忙给个出演理由。再加上和白影玩,每天的生活其实也挺有意思 橘真理真不觉得自己哪里惨 仿佛在讲其他人的事的无所谓口吻,叙述中夹杂玩笑话,宛如一出现实版的黑色幽默。禅院叶隐翻页的手有些抖,相册一连好几页都是那样的真理。她咬住下唇,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划过的照片一动态上演着女主角的变化,眼下的淡青消失,过分瘦弱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肤色不再白得近乎看见青色血管,形象与现在的橘真理缓缓重迭 “……真理。” “嗯?”她心目中的辉夜姬顿了顿,捞下书桌上的抽纸,微微俯下身,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风筝是新的,我也不知道成品质量如何。” 她说,“叶隐,我们过会去放风筝吧。” 闻言,胡乱抹眼泪的禅院叶隐从小声啜泣顿时变成嚎啕大哭。橘真理有些无奈,伸手抱住她,哄小孩似的轻抚她的发顶,“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觉得,合……我好没用啊。”禅院叶隐打了个哭隔,“我、我比真理过得好,可是……我还是不满足,觉得自己很痛苦……不想上礼仪课,和老师吵架、逃课……我的生活明明比真理好很多……” “为什么要这么想?”橘真理没说自己不仅真不觉得有什么苦,还过得挺开心,那样的说法叶隐不会信,“叶隐觉得很自己痛苦,对不对?” “……嗯。”回应像幼猫似的,又轻又细 “既然你感受到了痛苦,那它必然存在。为什么要否认它,然后逼着自己承认自己很幸福?”橘真理为她擦眼泪,“痛苦就是痛苦,比较既不会让痛苦消失,也不会减轻任何一方的遭受的实际磨难。因此毫无意义。” “别那么想,叶隐。”橘真理捧着她的脸,笑起来,“我们叶隐很棒啊,居然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至今为止,辛苦了。” 禅堂叶隐扑进她怀中,双手攥紧了她背部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很棒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辛苦了 也从来没有人承认过,她是对的,她没有错 “叶隐,‘痛苦可以比较’的概念是谁教你的?”橘真理语气不变,态度谦和,“我很好奇。” 窗外无端出现的白色雾气张牙舞爪,因感受到主人不寻常的情绪波动兴奋不已,被主人扫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小团,钻进架子上的白瓷花瓶中藏好 呜呜,放它出来的是她,现在又要它躲起来免得吓到人,过分分 “……礼仪老师。”长期积累下来的情绪爆发,总算从中缓过来的禅院叶隐还有些哭腔,“为什么女生一定要上礼仪课,男生就可以不上,我不喜欢穿裙摆长长的和服,不喜欢对谁都要笑,不喜欢团扇语言……” 认认真真听完全部的橘真理将从花瓶探出头的白影摁回去,“说起来,我也是女孩子,但从来没上过只有女生才能学习的礼仪课。” “叶隐,能带我去上一次你学的礼仪课吗?” “但、但是礼仪课一点也不有趣,而且老师还会打手心,骂人,揪耳朵,扯头发……”连肢体语言都用上的禅院叶隐极力打消她的想法,“真理很强,不需要上这些的。只有无术式的普通女孩子才要上这些课,而且下节还有女性长辈旁听。” “……好热闹啊。”橘真理声音极轻,“我在这里上的课程都只有男同学,老师也是男的,因此没什么朋友。” 男生脾气都特别坏,会骂她们是废物,没有术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如果她们反驳,有时还会被扯领口揪头发,更凶一点的还会掐脖子 真理那么善良,脾气那么好,肯定会被他们欺负的,虽然武力上不敢,但肯定有精神上的,比如孤立、漠视、造谣……越想越气的禅院叶隐冲昏头脑,“我带真理去!” 反正礼仪老师讨厌她,她也讨厌礼仪老师,大不了和真理一起出去,她现在又不是没逃过课 “谢谢叶隐。”在精英班里称王称霸,令人闻风丧胆的橘真理微笑 橘家代代出奇葩,千奇百怪的礼仪规矩足以编辑成册。她作为下任继承人,对礼仪课有兴趣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刚写完板书的精英班老师转过头,与左眼写着“有完没完”、右眼写着“赶紧滚蛋”的禅院直哉恰好对上视线,抖了抖,默默地转回去 被脾气暴躁的祖宗吓习惯导致他差点忘了,这位也是他惹不起的刺头 “老、老大。”小弟欲哭无泪,自从祖宗回家,老大就变得格外难伺候,动不动就发火,吓死个人,“还还还有一刻钟。” “哈?”食指不断敲桌子的禅院直哉椅子翘起,满脸不耐烦,“你确定你没看错?” 距离他上次问时间都隔多久了!怎么可能一分钟都没过! “没没没……老大,真、真没错……”眼见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黑,小弟都快哭出来了 老大隔几秒就问一次,这都第十五次了,他又不是绯X之王,能怎么办? “手表给我。”抖抖嗦嗦的小弟刚摘下手表就被禅院直哉一把拽走,和自己的手表对比,时针分针秒钟位置丝毫不差,他又随手丢回去 可恶!才过了一分钟! 橘真理上次晚十分钟,这次都快下课了人还不知道在哪。都来那么久了她不会连路都不认得吧? “老大。”小弟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不是在等那位啊?” “谁等她了!” 几乎在他问完便响起的回答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偷偷摸摸地瞧过来,被禅院直哉一句毫不客气的“看什么看”吓得缩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那、那您为什么,”小弟左看看,右看看,竖起书本将两人交流与外界隔绝,“……一直盯着那位的座位啊?” 而且老大从上课之前就在室内等了,当他胆战心惊地问一脸不耐烦的老大为什么不去找那位时,后脑勺即刻挨了一巴掌 “你傻啊!”老大的眼神仿佛在凝视智障,“她那个点起的了床吗!我为什么要帮她?等她迟到了我就第一个嘲笑她睡得跟猪一样!就这还好意思做我姑姑……” 小弟恍然大悟,不愧是老大!就是那么英明神武,轻而易举地想到了他想不到的事,那位就算再能打再会吵又怎么样,只要他在心里狠狠地嘲笑她,对方就会处于既不知道又被他笑话了的尴尬地步。这一次啊,是他们的胜利! 从精神上取得胜利的小弟斗志昂然,“对了老大,我们为什么要帮她请假啊?” “什么帮!那是谋略!”禅院直哉给脑子缺根筋的小弟又来了一记,“这假是她请的吗?我撒谎她承担,一旦暴露倒霉的是她还是我?你是什么品种的蠢货,怎么连这都想不到?” “老大说的是,老大说的是……”抱着脑袋的小弟喜笑颜开 那位没想到吧,自己居然也有会被他们埋伏的一天!老大可真聪明! chapter.15青梅 “真理。”或许是经年累月的心理压力随着那场哭泣一次性发泄干净,禅院叶隐捧着脸看她,笑容明朗,“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当然。”热气升腾的茶汤如今温凉,壶中已是第三泡,两人的面前的茶杯都空了大半。橘真理揪住从桌下偷偷摸摸蹭她手腕的白影,神情依旧温和,“叶隐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礼仪课与没有术式的普通女孩子、拥有天赋的女孩子与学习资格……难怪她来到这里整整将近一周,几乎没见过同龄女生 橘真理作为外来人员,堪称恐怖的术式打破了目前为止的咒术共有认知。白影的特性是对手数量越多越强,并且能够做到无需橘真理本人的咒力维持。况且在外人眼里她的术式是咒力无效化,两者结合,可以说她掌握着足以颠倒整个咒术届结构的力量 这才是禅院家主亲自接她回禅院家的根本原因,在咒术无效化面前,咒术师就像任人揉搓捏扁的橡皮泥。也就是说,在橘真理面前,不仅是咒术师的实力差距,连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差距都被抹去了,即便她本人是个对咒力知识一窍不通的废物,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任何一个高级术师,或者说,御三家的任意成员 只要这张牌用得好,禅院家可谓一步登天。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遇见到这点,因此,所有人都同意把人接回来,仿佛看见了光辉灿烂的未来 至于橘真理愿不愿意?开玩笑!这世界上谁不想做咒术师?不受物理法则限制的力量,被人仰视的地位,延续千年的名望…… 然而,在奇葩家族长大的奇葩橘真理还真不愿意,不仅向他们敲诈一个亿,还嫌他们家没马没避难所没两百平方米的大床,要不是她那个半路来的便宜姐姐劝着,人家压根看不上 被气得半死的决策人们决定教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什么叫规矩!于是—— 禅院家多了个得罪不起、只能好吃好喝供着的的祖宗 按正常逻辑而言,橘真理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在未得到确认之前不应该享受最好的资源,她太随心所欲了,没半点服从性,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但问题还是出在橘真理身上 谁能料得到这货的咒力无效化不是仅限于指定某一个目标,而是除自己以外的无差别群体攻击,简直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尚未接受正统的咒术学习就能以术式碾压一大帮人。她不学,他们打不过,她学了,他们也打不过,结果没区别,那还不如卖个好,指不定祖宗桀骜不驯的性格下藏了颗感恩的心呢? 讨论出结果的决策层们满怀希望,又支棱起来了。被橘真理坑习惯的禅院直毘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脑瘫,心里却忍不住因他们画的美好大饼升起一线希望 万一呢?橘真理虽然心狠手黑抢钱不眨眼,但她最近特别安静,抢钱数额也从八个零下降到五个零,人家也许正打算改邪归正一心向善…… 因此,在多方面因素综合下,橘真理没有被按照禅院家女孩的原有规则划分到任意一边,而是作为特例,和拥有天赋的男孩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即便那些天之骄子的水平都远不如她 “真理,我有一个青梅,名字是奈奈。”禅院叶隐抚摸着风筝的尾巴,“原先的风筝就是她和我一起做的,她什么都很擅长,做不好的事情会一直练习到完美为止,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子。” “那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橘真理想起她在圈子里的好朋友千鹤,两人喜好相近,连彼此的爱驹都认得对方,“毕竟是叶隐的朋友。” “我没有她那么优秀啦。”禅院叶隐笑着说道,垂下眼,“不过自从奈奈被分到其他课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那边的课程难度高,她很忙,我不能打扰她,所以每次见面都是她来找我。而且……不,没什么。” “因为普通的女孩子不得入内。” “没错……欸?”禅院叶隐惊讶地瞪大了眼,“真理怎么知道?” “以前见过类似的规定,感觉有些熟悉。”橘真理拉了拉袖子,遮住腕间的白雾手链,心里嗤笑 不将洪水分流如何保得住白骨之上的黄金城?拥有术式女孩与普通女孩分成两部分管理,切断其中联系,在两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便以为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做咒术师,要么打杂。无论她们选了哪条路,受益者都是背后的家族,既得到了可掌控的战斗力,又得到了稳定后备的人手 假如她们能交流,便能从彼此的生活中察觉到某种形式不同但本质一致的东西,像如影随形的阴影缠绕在每个人头上,卑劣地汲取一切营养壮大自身,被笼罩其中的每个人脸上挂着相同的麻木 而这种表情,橘真理已经在贫民窟见过无数次,无论在圈子内还是禅院家又或是别的地方,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禅院叶隐没有那种表情 “这样的友谊真好啊。”橘真理撑着脸颊,新月般的眸眼视线向下,那道极为动人的光辉随之暗淡,“……抱歉,我失言了。” 说起来,她从第一次见到真理时,对方就是一个人,而且也没什么朋友,身边还全是又凶又坏的男生……禅院叶隐牵着她的手,语气坚定,“真理想不想认识奈奈?” 她的青梅也上咒术课程,而且也很厉害,有朋友沟通的话真理就不会孤单了,平时还可以互相辅导。禅院叶隐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看向墙上的布谷鸟钟,“马上就下课了,奈奈这节课是实战训练,她应该在道场。奈奈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很热心,到时候真理只要说是我介绍的就好,她不会不理你的。” 橘真理点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不太认识路。” “他们不会拦你的,我平时上课也需要朝香带路。只是最近她比较忙,我试着一个人去,结果迟到了好几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因难为情泛起红晕,目光期盼,“叶隐可以带我去吗?” 禅院叶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牵着橘真理往道场走,一路上为她仔细讲解路线与位置分布,因此没看见跟在两人身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白色烟雾 真理终于让它出来了,还说他可以随便玩,开心! 道场内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不断,聚在一起的男生们打打闹闹。与此相比,角落中独自一人的高马尾女生则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游离在外的异乡客,与周遭隔着一条看不见屏障。禅院奈奈捏了捏酸疼的肩膀,径直离开 “还不够,”她看着自己缠着拳击绷带的手,回想起那次席卷整座大宅的白雾,自言自语,“胜七输三,现在离那个地步还差得远呢。” 她的青梅自从课程分配之后,不如从前活泼开朗,礼仪课不知道教了什么东西,每逢有那节课的日程叶隐总是比平时更压抑,无论怎么问都说自己没事 禅院奈奈脾气火爆,当初对她指指点点的男同学全被她揍了一顿,即便打不过也不会让对方落得半点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她而言可谓家常便饭,面对一起长大的青梅却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如果她能像那个人一样的话……禅院叶隐想起那阵笼罩整座大宅的白雾以及一来便牢牢占据第一王座的传奇人物,拍了拍脸,血液中的沸腾感稍微平静了些,“再去跑两圈吧。” 她想叶隐了 一路绿灯,刚开始还有些心惊胆战的禅院叶隐放开步伐,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给真理添麻烦,没想到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偶然碰见,对方只要一看见她们就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甚至还有人跑掉了一只鞋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地走过这条路。”禅院叶隐感叹,“以前哪怕只是经过也会被嘲讽一顿,运气不好时还要等对方出完气才能走。” “叶隐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吗?”橘真理轻声细语道。对方摇头后,在她们身后一路张牙舞爪的白影顿时摇摇欲坠,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这条路叶隐想走就走。”橘真理对她说道,背着身后的手腕间多了一条白色细链,“如果有人抗议的话,请务必通知我。” “我在这里还有些不习惯,有很多需要拜托叶隐的地方。”她面不改色,“不用担心,我会提前知会他们。情况特殊,大家都会理解的。” 抗议?可以啊,交过路费,按秒计算,一秒百万,她正好捞点外快,交不出就等着白影半夜敲门,它性格活泼,最喜欢跟人玩鬼压床 禅院叶隐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牵着她拉开道场大门,环视一圈,“咦?奈奈不在这里。” 乱哄哄的道场瞬间安静,最先发现两人到来的男生面露惊恐,嘴唇抖了半天,“祖……祖、祖宗来了!大家快跑!” 在尖锐的呐喊声如梦初醒的男生团体一阵兵荒马乱,人挤着人紧贴墙跟。唯一的出口被祖宗占了,无处可逃之下甚至有人尝试爬窗,刚探出头去就和守株待兔的白影撞了个正着,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亲身体会到橘真理有多么恶名昭彰的禅院叶隐:“……真理,他们平时一见到你就这样吗?” 橘真理点头,禅院叶隐看着分外空旷的道场中心与彼端的人挤人挤人挤人,气成河豚,“你们好过分!” “真理什么都没做,你们就孤立她,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人!”义愤填膺的禅院叶隐护崽似的挡在橘真理身前,“她明明只是个落寞的孩子而已!” 被没术式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个娇小的女生痛批一顿,平时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高的男生们看着手里提着比人还高的白色大刀,朝他们微微一笑的橘真理,胆子小的已经脸色煞白,眼泪止不住地流 半晌,橘真理和禅院叶隐手拉手从道场离开,一起寻找禅院奈奈,道场内是一群东倒西歪生无可恋的小男生 普通女生竟然这么厉害,靠近祖宗腿都不软的,还敢拉对方的手,难怪禅院奈奈天天跟他们争辩女生比他们强 chapter.16青梅相见 “真理,咒术课的同学都是这样的吗?”禅院叶隐问道,“奈奈从来没跟我说过关于她学习生活上的事。” “从纯粹的咒术课同学身份而言,他们绝大多数信奉实力为尊,判断标准是咒术。但实际上,他们的身份不仅限于此,还有家世、朋友、性格种种因素影响,每个人都有一定区别。我想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橘真理说,“不过从奈奈的角度来看,他们都是一样的。” “因为奈奈是女生,他们是男生。”禅院叶隐语气有些轻,“对吗?” “对。”橘真理说,“在他们眼里,奈奈先是一个女生,然后才是咒术师。” “我明白。礼仪老师说过的,‘女生和男生不一样’。所以他们无论天赋怎样,只要有就可以学咒术,而女孩子只有天赋特别优秀的才能和他们一起学,没有天赋的男孩子可以去躯俱留队,没天赋的女孩子只能打杂,上礼仪课。”禅院叶隐攥紧了袖口,“真理,是不是有力量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的答案没有多大参考价值。”橘真理揉了揉她的头,仿佛没有察觉到问题背后的深层含义,“所以,我们去问奈奈吧,三个人一起讨论一定能得到最满意的答案。” 假如有力量就能随心所欲,那么力量的获得方式便值得探讨。其中便会涉及到一个问题,世界上真的存在毫无代价的力量吗? 橘真理在觉醒术式前,天天和老畜牲打架,理由很简单,想打就打。觉醒术式后成了贫民窟最强之人,目标范围变成了主动招惹以及违反她定下那条“不得欺压女童”规矩的人,平时能不管则不管,日常活动毫无变化,依旧是跑腿蹭饭看场子…… 在她之前的每一任贫民窟最强都是以暴力上位,然后被新的暴力推翻,仿佛一个封闭的圆环。但巅峰再高的强者也有迟暮的那天,为了维持自己建立在暴力之上的地位,流失的实力总需要别的东西填补。忠诚的手下、界限分明的区域划分、固定的上升渠道……手法五花八门,其中目的都是一样的——将别人的东西化为己有 有的人察觉蹊跷,用更加高效的方式壮大自身,目的在于取代前任。他们通常巧言令色,利用贫民窟人对于美好的向往,告诉大家只要帮助他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富裕生活,又或者将每个人的财富榨得一分不留,利用恐惧威逼别人服从他的一切命令,这便是贫民窟起伏跌宕的循环 贫民窟最强眼里的富裕和大家眼里的富裕是不一样的,他的富裕指的是自己有花不完的钱,自己身边永远有貌美如花的女人们,强大又温顺只听自己一个人命令的手下们。大家眼里的富裕是天冷有衣服穿,肚子饿了有饭吃,下雨了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所以到了最后,大家的生活依旧没变化,有时还会变得更惨,跟逼着做这做那不然就去死的生活毫无区别 橘真理善于观察,一开始从父母身上看见了这样的关系,后来是贫民窟,再后来是上流圈子,现在是禅院家。力量有时变成金钱,有时变成咒力,但总有一批人因此遭遇苦难。而在这一批人中,有一群从未缺席的身影,那就是女人,更准确一点的描述是——底层女性 “嗯。”禅院叶隐握紧她的手,她的青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受过不少委屈,“我们去找奈奈。” 相牵的身影穿过中庭,越过长廊,绕过梁柱,仔细寻了小半会,却始终不见人影 “奈奈可能会在的地方都找过了。”新洗好的平整和服衣角被揉得皱巴巴,禅院叶隐咬着下唇,“真理,我想回道场问那些人,可以陪我去一趟吗?” 她不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些人绝对什么也不会说,如果奈奈真的被欺负了,比如被关在哪个锁住的房间里,光是拿钥匙就需要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续也不会得到公正的处理,这点每个普通女生都深有体会 除非真理在这件事中有所牵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拜托了,真理。”禅院叶隐双手合十,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无论出于多么正当的理由,通过骗人达成目标是不对的,刻意隐瞒也是 橘真理打量着她的神色,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那么麻烦作什么?” “白影。”她打了个响指,“喜欢捉迷藏吗?” 白色石子路上的落叶无风自动,手腕上的白色细链沸腾般卷动,密不透光的旋风逐渐扩散,直至足有两个成年人高度才停下 “叶隐,告诉它奈奈的样子。剩下的它会做,我们等着就行。”气定神闲的女孩子拥有令人安定下的魔力,“最多七分钟就能找到人,速度快的话一分钟不到,比去道场效率高。那些人经过先前那番,现在应该不知道躲哪去了。” “谢谢。还有,对不起。”禅院叶隐深吸一口气,正想交代其中隐情时,橘真理先一步开口 “叶隐帮我带路,我帮叶隐找人,这样大家就平了。”橘真理一手搭着她的头顶,“以后‘拜托’这两个字还是少用为好,人情债,不好还。” 直接带她去道场先斩后奏可比征求她的同意简单得多,毕竟她“不太认识路”,坦白更是吃力不讨好,即便是未成功的计划,谁知道了自己曾在无意识中被强行牵扯进毫不相关的事中都会生气,得罪一个强者的风险可不是叶隐现在能承担得起的,结果全凭对方心情 暴力是力量的变体,橘真理自认和平主义者,断然不会承认暴力属于正常的力量,包括暴力赋予的自由 “其实真理没必要为我考虑的,我既软弱,又不够聪明,总是需要别人帮我,而且长相也很平凡,各方面都很普通。”得到指示的白雾如同汪洋一般扩散,禅院叶隐微微侧首,双手背在身后,对着橘真理笑,“我明白了,谢谢。” “谢我作什么,我们只是等价交换而已。”橘真理转过头,没有看她,“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禅院叶隐捏了捏脸颊,“但是,与人见面需要保持微笑不是礼仪吗?就像餐厅服务员遇到客人,收费站的乘务员遇到车主……他们都说,社交中保持微笑是最基本的内容,有助于良好的沟通,让对方感到愉悦之类的。” “叶隐,我们去道场的时候,他们对我们笑了吗?”橘真理见她摇头,继续问,“我们跟他们沟通顺利吗?叶隐当时觉得开心吗?” 从前欺负自己的人如今被她批评得无地自容,答案显而易见。从小到大的认知崩塌,逻辑转过弯的禅院叶隐的表情瞬间空白 对哦,同样是沟通技巧,为什么她要笑,他们就不用笑?既然他们害怕真理,那更应该让她心情愉快才对,难道男生没有男生的礼仪课吗?可对待强者理应表示尊重是家中规矩,所有人都要遵守……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在沉思的女孩头上,仿佛一片暖洋洋的碎金。橘真理没有打扰她,让她一个人慢慢思考,只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白影与一般式神不同,不需要调服便可使用,也无需创造媒介,是橘真理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比起从属关系,它更像她的守护神,具有一定自主意识和判断能力,还可以交流。虽然从外界看起来它属于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实际上它更偏向某种智慧生物范畴 比如现在,有一条路白影无法从通过,需要她处理 橘真理拍了拍手,三人团体中的首领拽住某个讨厌鬼领子的力气不禁一松,带有霸凌性质的场景因此中断 “祖、祖、祖……祖宗。”咽下唾液的咕噜声清晰可见,首领苍蝇搓手,笑容格外狗腿,“您需要什么?小的我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也一定会为您达成!” 他说完,一巴掌拍在憨里憨气的小弟一号脸上,揪着他的耳朵以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怒道:“你特么不是说祖宗要上课,地点在南边,肯定遇不到的吗!嗯!” “你知不知道祖宗的拳头有多硬!一拳下去别说头发,我脑袋都得飞!啊?我就奇怪你小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来提议找乐子,原来在这算计我呢!” “没有啊老大!我真没有!” “没有个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看你一身上下三百六五个胆!” “我没……啊!老大,别打脸……混蛋,我跟你拼了!” 外部矛盾顿时化为内部矛盾,两个人打成一团掐得你死我活。橘真理皱眉,嫌弃地移开视线,转向此行的目标,“喂。” 戾气极重的眼睛看向她,仿佛正在评估对手的某种大型猛兽。橘真理没发现不对似的,指着位置偏僻的另一条路,“去那边。” 杵在这里跟信号屏蔽器似的,白影根本过不去 盯着她的人一动不动,橘真理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速度快点,别磨蹭。” 视线交锋下的两人一方平静,一方阴翳。半晌,禅院甚尔按她的话做了 凝滞的白雾再次欢快地流动起来,内讧的小团体非常贴心地滚到远处继续,将位置留给祖宗凶名远播的术式。橘真理心中嘱咐白影找到禅院奈奈后简单交代来意,雾气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表示自己一定做到 白影不愿意和她以外的对象交流,它单纯又直率,跟她在贫民窟混久了,不提前告知一声说不定会把人直接绑回来 “橘真理。” 她侧首,靠着墙壁的少年站没站样,乱糟糟的衣襟也没理,“你和我是一类人。” 没有道德观,缺乏同情心,漠视一切社会规则,因此无法融入正常生活,仿佛游戏世界中的bug,存在即漏洞。她在禅院家的表现不仅完全不符合外表,也超出那些家伙的设想,无法以常理推测。一切行为看似无逻辑可循,结果却又总是能令自己受益,无论是初来乍到时的喊门还是后来的祖宗事件,在这场博弈中,他们的底线被一步步拉低,从利用演变成了只要她别把禅院家拆了做什么都行 “哈?”橘真理无语,二十万的眼睛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双手撑在脑后,不远处是斗得昏天暗地的小团体,“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和六眼持平的存在,具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须代表这里。” “我记得,你好像是贫民窟出身,过得也不怎么样。” “所以?”橘真理靠着廊柱,从洪流中抽出身的部分白雾在她的手心中游走,“你想要什么,麻烦自己动手,我没兴趣。” “不感兴趣,还是做不到?” 离开的身影步伐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禅院甚尔本以为谈话到此为止,对方抵达到走廊尽头时,忽然回过头问他 “花怎么样了?” 黄橙色的花朵迎风招展,除了把花往花瓶里塞并加了些水以外什么都没做的禅院甚尔莫名有些心虚,“……还行吧。” 大约是由于礼物,橘文乃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大约是良心发现,他难得正经了些,“平时需要注意什么吗?” 她那么喜欢花,整个花圃都是尽量亲自打理。别人家视若珍宝的东西到了自己手上就成了地里小白菜……禅院甚尔果断忽略仿佛做错事般的奇怪情绪,橘真理跟她姐感情深厚,还特缺德,知道了肯定天天暗算他 “定期换水,想要延长花期就放点鲜花保鲜剂。”橘真理打量他片刻,语重心长道:“没事别瞎折腾。” 认认真真记下前半段的禅院甚尔心里默念不跟血蛭精计较,这货拉着一大帮人将“祖宗”喊出电音还好意思说他 白影表示奈奈已经找到了,由它带路,正在和叶隐汇合。走廊中的白雾重新汇聚手链,橘真理拉下袖口,叶隐还在那里等着她 “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挥了挥手,“我有家人。” 禅院甚尔没回话,揪住筋疲力尽的小团体首领毫不犹豫出拳 先前被橘真理打断没来得及还手,现在正好 乱七八糟的谩骂不绝于耳,禅院甚尔一脸漠然,离开时踏着手下败将的身躯,对于从人体地垫中传递的骨骼断裂感无动于衷。这类人若不把他打到恐惧,便会以为你好欺负,宛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欺凌他人总比被他人欺凌好,他可不会走到橘真理那一步,具备颠覆一切的力量却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套上缰绳,对身娇体弱的千金大小姐俯首称臣。即便对方再温和、再有原则、再善良,也不行 橘真理能放弃推翻贫民窟,但他永远不会放弃报复禅院家 树下的两个女生形影不离,短发女孩子拉着高马尾女生说个不停,笑容明媚,倾听的一方表情古怪,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最终点头表示附和 “真理!”禅院叶隐牵着女生的手高高举起,“这是奈奈,我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青梅!” 负责带路的式神绕着橘真理转来转去,她向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禅院奈奈伸出手,“你好,我是橘真理。” 术式不可能骗人,唇红齿白,相貌宛如童话中幼年辉夜姬似的女孩子还没她高。由于祖宗神话一直以为对方人高马大力能扛鼎虎背熊腰的禅院奈奈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魔幻起来,“你……你真的是橘真理?” 这姊妹看起来跑五十米都要喘半天,好像说话声音大点都会被刺激得脸色苍白 她的话仿佛触发了禁忌按钮,瞬间膨胀至棕熊大小的白雾凶相毕露,然而没过三秒就被小仙女一巴掌扇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我是橘真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禅院奈奈新生成的仙女滤镜也随着她彪悍的一巴掌碎得干干净净,这作风,绝对是橘真理本人,那式神都给她打飙泪了 她握住她的手,“禅院奈奈,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叶隐说,真理没有朋友,平时总是一个人。与禅院叶隐的看法不同,比起被孤立,禅院奈奈更倾向于橘真理单纯不想跟那些人相处,或许对方根本不需要朋友 “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闲聊也可以。”她说,“除去课程之外,大多数时间我都在训练场。” 但是,假如她偶尔感到孤独的话,禅院奈奈愿意做一个配合的倾听者 “谢谢,我记住了。”橘真理说,“接下来,我打算去体验一下叶隐的礼仪课。” “我记得你的下一节课是实战吧?”禅院奈奈问,橘真理的课程安排不是秘密,大家记得比自己课程还牢,生怕哪天跟她撞上了,尤其是实战 “没错,我去不去都无所谓。”橘真理叹了口气,“我的对手总是哭着喊着要弃权,心灵仿佛雪花一般脆弱。” 不不不,遇到您那是心态雪崩。禅院奈奈内心嘴角直抽,清咳两声,“带我一个。我下节课也是实战,既然你不去,那也没什么意思。” 她早就好奇礼仪课究竟教了什么东西,导致以前的玩伴们现在通通变了一个人 chapter.17橘氏礼仪 两人行临时变成三人行,禅院叶隐看看左手边兴致满满的青梅奈奈,又看看右手边步伐轻快的好友真理,有些恍惚 她们现在是要去郊游吗? “那个……”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她,禅院叶隐想起一言不合就甩教鞭的礼仪老师,拉着两位好朋友的手,“如果她很过分的话,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出去吧。” 奈奈和真理都是骄傲的人,而礼仪老师总是把女生不行挂在嘴边,在她口中,像她们那样的女孩子都是反面教材 禅院叶隐被训斥惯了,班上每个女孩子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言语羞辱,渐渐地,她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但被斥责的对象换成她们,她光是想象都忍不下一星半点 这节课是半公开的,能参与的女性亲属几乎都会来旁听,其中包括辈分很高的女性长辈。奈奈那样的女孩子在她们眼里是“不知轻重”,她们向来不喜女生争强好胜,更何况她既不温柔又懂看人眼色,与知书达礼毫不相干。至于真理,她自从踏入禅院家第一天就是公认的“无可救药”,容貌过盛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但是,为什么不知轻重、争强好胜、咄咄逼人、得寸进尺的男生永远只是“不懂事”、“勤奋刻苦”、“调皮捣蛋”、“好奇”? 禅院叶隐不知道答案,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女生懂事乖巧就要多包容他们一些,原谅他们,如果做不到,那一定是你还不够懂事,只是为了得到夸赞而保持伪善。既然如此,也难怪他们才会欺负你 “叶隐才是,觉得不舒服要说出来。”禅院奈奈斗志昂扬,“我现在更好奇礼仪课上会教些什么了。” “放心吧。”相牵的力度增加了些,仿佛在向她传递勇气,橘真理眉眼弯弯,“我很期待,在这里居然还有能比我更过分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击掌。夹在中间的禅院叶隐晃了晃脑袋,将小伙伴们神情中的跃跃欲试甩出记忆 她一定是看错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她们更兴奋了,仿佛大家不是去上礼仪课,而是要去给礼仪老师上课 静谧的室内,缺了一人的座位格外显眼,禅院叶隐刚踏入门内,不知名的隐秘窥视如同篝火营外的阴影,当她环视四周,寻找视线的主人时,却只看到了一张张若无其事的脸,同学或看书、或收拾桌面、或整理笔记,先前所感受到的不适似乎只是错觉 她抿紧唇,刚想回到座位上时,橘真理搭住她的肩,边走边说,“位置不够而已,别担心,后面还有空位。再不济,我们可以去坐旁听席。” “对吧,奈奈?”她回过头,向禅院奈奈问道,几乎瞬间便收到肯定答复 座位两旁的身影隔绝外界视线,两人抛出来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禅院叶隐没有多想,很快便投入到聊天中,热闹的三人小角落与周遭的冷寂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互为青梅的两位好友正聊到各自如今的人缘,大约是关心则乱,连固定的午休菜色都要细细问过才能安心。橘真理侧过脸,将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与旁听席中心面色沉沉的年长女性正巧对上视线,漆黑如墨的瞳色似是警告,似是评估,仿佛她是一件即将触及大众雷区的未知因素 余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稚嫩的脸,年幼的女孩子尚不如她们的家长老练世故,偷偷打量的小动作被当事人当场捉住不免有些面红耳赤,脸皮薄的恨不得将下巴缩到胸口,强行镇定的装作无事发生,也有极少数的胆大女孩子干脆破罐子破摔,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瞧 这些目光或是艳羡,或是退缩,或是好奇……橘真理没有一一深究其中意味,她向来不在乎他人看法,此时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吵吵嚷嚷,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道场 大家终归是不一样的。轻点着桌沿的食指停下,牢牢的扣着桌板,泛白的指节似乎要将木板摁穿个洞才肯罢休,橘真理忽然觉得一切都无趣极了,无论是贫民窟,上流社会,还是咒术师家族,说到底,都只是新瓶换旧酒 走廊外脚步声近,那道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橘真理和新朋友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小道末端众星拱月般的年长女人,于她同一排的边缘处空位入座,未曾看她一眼 讲台上的讲师调了调话筒位置,清了清嗓子,环视四周时视线在旁听席中央位置上的年长女人多停了一会,微微低下头,随后才开始她的讲座 混在成年女人中,处于边缘位置的橘真理靠着椅背。这一块区域的视野极差,她只从声音中判断出讲师年迈,对于语调语速把握极好,因此感染力不错,有些地方选了带有煽动色彩的措辞 “柔,是女人的根;顺,是女人的本。” “……第一,打不还手;第二,骂不还口;第三,逆来顺受;第四,坚决不离婚。” “我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妖艳,穿得那么时尚那么暴露,不就等同于叫别人来侮辱我吗?” “女人一定要忍,总挨揍,挨人欺负的人不爱闹病。” 一片寂静,台上人上演着慷慨激昂的独角戏。橘真理闭上眼小憩,将抑扬顿挫的语调当作安眠曲,至于内容,一个字也没记住 “你,叫什么名字?” 阴晴不定的脸骤然出现在视野内,语气极冲,没有骂人,似乎是不得不压抑怒火。橘真理揉揉眼睛,看了看脚边裂口整齐的两截的黑色教鞭,环视四周,疑惑道:“大家都跪着做什么,一个个的还苦着脸,哭丧呢?” 哀伤的颂歌还在播放,旁听席的女人们以巾帕掩着眼角,面前是跪下的女孩们。与长辈的动容相反,她们面无表情,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掉着眼泪。橘真理圈了圈手腕,空的,从白色灯柱中垂下的修长光柱指指教鞭,邀功似地晃了晃 橘真理弯了弯眼睛,不过一秒表情便迅速恢复正常。她用袖口遮住嘴角,环视周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实一般,身形晃了晃,扶住椅子,眸眼缓缓睁大,悲戚道:“家主!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狗带了呢!呜呜呜呜呜……” 极其做作的哀泣声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室内,和哀伤的背景音相得益彰,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笑点极低禅院奈奈联想到抢男人事件,眼观鼻鼻观心,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一旁的禅院叶隐见状,连忙捂住她的嘴 讲师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脑袋嗡嗡作鸣,伸手欲拽人头发,只想给这没心肝的一点教训,好叫她明白尊卑,“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感恩父母,全场只有你一个睡得安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哪来的野……” 木屐踩得地板哒哒作响,讲师才迈近几步,骤然扩散的烟雾犹如恶鬼,刺状利齿抵住了她的皮肤。放下袖口的女孩子眼里并无半点泪花,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猫咪,天生含笑,“我的来历,旁听席的诸位不是很清楚吗?正中央的那位,劳烦你为讲师解惑。” 来源不明的白雾,精雕玉琢般的相貌,目无尊长的作风……式神退回,讲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点到名的年长女性皱眉,拦住神色不怠的下属,动武是最下策,况且对方一来不受管制,连家主都奈何不了她,二来她此时身份为听众,学生的规矩对她无效,她的行为充其量只是无礼,“橘真理,这里由不得你……” “我是鲨人了还是放火了?论放肆,我哪里比得上你们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橘真理没等她回答,“敢问这位夫人,论资排辈,祖父母和父母哪个更高?” 白影温顺地待在一边,等待主人命令,只是没人会觉得它的本性真似目前这般无害。头一次被年纪小了自己许多的女后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般语气问话,女人以扇面遮住下半张脸,“自然是祖父母。” “那祖宗和祖父母呢?” 察觉到风向不对的女人捏紧扇柄,橘真理依旧顺着白雾,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一开始的警告方立场转换,抿紧唇瓣,“……是我考虑不周。” 她正准备鞠躬道歉,却听到一句“免了”,心里反而一紧。这歉意对方若收了,失礼一事便也作罢,不收,恐怕…… 在咒术师家族因资历辈分具有一定话语权的她,忽然想起了被大家下意识忽略的一条信息——橘真理是作为商业继承人被收养的孩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并且,超群绝伦 “既然这堂课的主题是感恩,有长辈在场却只敬父母,是为失礼。可作为长辈,我不曾为各位做过什么,既无养育之恩,也无提携之恩,假如在这种毫无付出的情况下坦然接受各位好意,我自问做不到。我出身于贫民窟,后被人收养,收养人待我如亲妹,机缘巧合之下,又结识了尚在人间的血亲,对于感恩,我也有一番见解。” 橘真理转向她,“夫人,可否让我和她们说几句话?” 利用身份漏洞揪住把柄,只为了交换台上发言的机会?女人不明白她的目的,这场交易有何价值,母亲在场的前提下向她们的女儿讲述内容,且不论演讲质量,她就算讲得再好,内容再真实,也不会有人信她 “……把话筒给她。” 接到女人命令的讲师不情不愿地取下话筒,交到最看不惯的人手上 在白雾陪伴下走上讲台的橘真理看了一眼时间,离下课还剩十分钟,足够了,或者说,绰绰有余。她关掉放着颂歌的电子设备,关掉放着笔记的幻灯片,关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连演讲台上作为装饰的花束都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别在领口上的麦克风设备 “非常感谢讲师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对此,我受益良多,感慨万千。既然今日以感恩开头,那么,就让我以今天的主题——感恩来进行收尾吧。” 她看向台下,她再熟悉不过的陌生又相同麻木气息们,只有两人抬头望向他她。禅院奈奈牵着禅院叶隐的手,朝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禅院叶隐则向她用力点了点头 “讲师说,‘柔,是女人的根;顺,是女人的本。’我觉得她说得对,女男天生不同,阴阳互补,大家才能和谐共处,创造更美好的未来。但是,讲师也有她的局限性,光讲女人,不讲男人,我们又如何能了解对方,从而成为更完美的自己,适应对方的生活呢?因此,我要在这里对此进行补充——” 橘真理顿了顿,两位好友目光灼灼,全是信赖,白影接着讲台遮挡,悄悄地缠住她的尾指 “硬,是男人的根;逆,是男人的本。” 旁听席内的讲师脸色一僵,一句“你放屁”差点脱口而出,这没礼貌的混账居然拿她的原话作筏子,实在可恶! “男人有四项原则:第一,打了还打;第二,骂了还骂;第三,针锋相对;第四,坚决离婚。” “我知道大家是第一次系统性接触到‘男人’这一概念,相比女性,都还有些陌生。我在精英班的同窗都是男性,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家主兄长,对于这一方面的了解,我不敢自认第一,论第二,还算绰绰有余。因此,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一一进行解释。” “‘打了还打’是男人的第一项原则,作为女人,我们被要求顺,以为打不还手就是正确做法。但这样真的对吗?”橘真理稍作停顿,抬手,化作问号的白影漂浮在她的掌心上方,“各位,别忘了我们学到的第一条关于男人的内容,‘逆,是男人的本’,可见男人的本性是喜欢逆着来的。大家不妨想一想,他们在动手的时候,是真的希望我们打不还手吗?” “希望我们打回去!”禅院奈奈兴奋道 “没错。”橘真理莞尔一笑,白雾排成大大的“Congratulations!”,仿佛游戏通关时的金色提示,“别忘了,顺是我们的本,他们都这么希望了,我们怎么能不满足他们呢?” 台下有几个女孩子抬起头,禅院叶隐举一反三,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他们骂我们的时候,我们应该骂回去;针对我们的时候,我们应该针对回去;要离婚的时候,我们要先一步提出离婚!对不对?” “就是这样,你说得很好。”橘真理赞许道,来自台下的视线更多了,她依旧沉稳,不徐不疾道:“讲师还说过,女人不能打扮得妖艳,穿着不能时尚不能暴露,否则会遭到侮辱。那么,男人应该怎么样呢?” “要穿得妖艳一点!”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见橘真理点头,她的声音更大了,“回去我就要让爸爸把妈妈的口红涂上,做最妖艳的男人!” “要穿得时尚一点!”另一个女孩子不甘示弱,得到橘真理肯定后,语气更自信了,“我要让我爸爸出门背包包,穿高跟鞋,做最fashion的男人!” “要穿得暴露一点!”红着脸的女孩子声音有些低,橘真理没有忽略她,同样给予赞同,她鼓起勇气,“我要让我爸爸穿妈妈的睡衣,还要用妈妈的东西!” 后面的讲师气得额头都快冒烟,扶着脑门的身影摇摇欲坠。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橘真理的演讲上,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女生讨论得热火朝天,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对方进行补充,细心的女孩子主动担任记录员,一笔一画地记下大家提出的每一条新内容。死气沉沉的教室内洋溢着活力,只有旁听席内母亲们脸色难看。橘真理摘下话筒,从边缘小道走向后方,途中收到了热情的女学生们好几回讨论邀请。她虽一一礼貌回绝,但仍对她们遇到的棘手问题抛出几个新角度,直到她们有了头绪才悄悄退场,脚步无声 “你根本就是歪理邪说,带坏我家孩子!” 不知道哪个母亲开口,橘真理跟感受不到若能化成实体早把她淹没的憎恶似的,“恩,将向自己亲生女儿要求回报美化为感恩,汲取情绪价值自我感动,论正义,我哪里比得上诸位?” “一帮子二三十岁的人向至多十岁的女孩子要回报,养猪场都知道要等猪肥了再崽,你们倒好,没养两天就急着敲骨吸髓,孩子出生即成年。等到二十岁,那可不得面临得中年危机吗?”橘真理微笑,语气却丝毫没给人留面子,怎么扎心怎么说 “你!” “够了。”年长女人制止两派间的唇枪舌剑,看向学生中与自己相像的、向来胆怯又软弱的女生,此时此刻的她正在记录她人的话,抱着纸笔又走向下一个小组。女人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言语间多了几分软和,“橘真理,你这样会害了她们的。” “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我们可以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温香软玉,可以是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也可以是为人分忧的解语花……唯独不可以是独立的、自主的人,这点,你明白吗?” “我明白。”橘真理平静道,白影贴着她的手腕,就像贫民窟冬日时覆盖在她身上,极力且顽固地试图为她增加一丝温暖,“所以呢?” “比起以后为现实痛苦,难道不是现在早早适应更好吗?清醒的痛苦着与浑噩的痛苦着,至少后者比前者要好受得多,也更容易忍受。”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那个怀胎十月,与死亡搏斗才留下来的宝物,出生的时候软得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化开的女儿,满月时会向她笑的女儿,学会的第一句话手“妈妈”的女儿……年长女人打开扇子,这一次遮住了自己整张脸 “我说过了,你们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橘真理很少想起自己生物学上的母亲,虽然造成的结果一样糟糕,但她的母亲和眼前这群人动机明显不同,“你又怎么知道女儿一定会做出与母亲相同的选择?女儿从来都不是母亲的化身,她会思考会归纳会总结。这点,现在你们都亲眼见到了。” “她们懂什么!这个世界是那么残酷,侮辱、践踏、消解……每一个历史环节,每一个文字符号,每一件荣誉成就……从来都没有我们的名字!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两任诺贝尔奖的得主,教科书的风云人物,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与之相比,又有多少人知道她结过婚,那个男人的姓氏是Curie。叶卡捷琳娜,俄罗斯的女皇,比起政绩,她的艳史更为人津津乐道,推古天皇……” “因为有了她们,所以我们诞生了。”橘真理看着用力平复呼吸的年长女人,面色不改,“尽管世界那么残酷,我们依旧在夹缝中找到了她们留下的星火,并传递下去。” “她们是你们的女儿,身上流着与你们相同的血。”橘真理没等她回话,“作为母亲,你们难道不好奇讲师发给她们的表格上,她们到底写了什么吗?” 十分钟到了,她没有拖延时间的习惯 光是气场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煞星离开,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女人对此感到高兴,大约是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令人在意,又或许是因为她毫不留情地点出的事实是那么不堪,又是那么得无法反驳 女儿参与讨论时的开朗做不得假,身为母亲,她们上一次见到女儿这般活泼是什么时候? “讲师,收完表格后送到我这里。”女儿们还有其他课要上,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橘真理带来的影响还在,蹦蹦跳跳的身影们三五作伴,显得活泼又开朗。年长女人最终还是开了口,因学生离场而空旷许多的教室内,母亲们一个也没走 “夫人,她颠倒黑白的能力您也……”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女人的目光带着冷意,讲师只好闭嘴照做,心里直骂扫把星巧言令色 表格上的字迹虽算不上赏心悦目,却称得上工整整洁,看得出笔者用了不少心思。令她们惊讶的是,除去个人心愿不同,每一个女孩子在关于自己妈妈的生日、喜好、习惯等等栏目内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我希望妈妈不会再哭了。” “我希望爸爸能离开妈妈,因为他总是抽烟喝酒,喝醉了还会打人。” “我希望妈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喜欢看书,喜欢窗台上的蓝色风信子,擅长哼很好听的小调。但爸爸总是让她做她最不擅长的缝补衣物,看见哼小调的妈妈就会高高地皱起眉,说都是做母亲的人还那么不稳重……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妈妈不稳重,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希望……” 一纸童言,无论是毫无技巧的遣词造句,还是充其量只够得上整齐而言的字,远远比不上《斜阳》中和子对母亲的形象描述生动,连文学的边都碰不着。寂静从字里行间中发芽生长,缠住早已学会持家的读者们,疯狂地抢占着每一寸空间,压抑得令人窒息 身为母亲,竟从来不知在亲生女儿眼里,自己才是母女关系中需要保护的对象,何其可悲 “夫人……”令人心悸的安静不断扩散,讲师掐了自己一把,张了张嘴,后续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有劳讲师了,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扇面后的音量低沉,年长女人膝上的薄纸白面朝外,迭成一个小巧的方形,“就当是放个长假。” 没有具体时间的假期……捕捉到言外之意的讲师瞪大双眼,“夫人!我……” “退下!”骤然抬高的声音仿佛在刚刚那一句中耗尽了所有气力,“……让我一个人静一会,一会就好。” 薄纸上多了几个湿润的圆,扇子的主人慌忙拂去,可水迹早已渗入纸面,无法补救。她仿佛回到了那个第一次穿和服的笨拙女童,总是忘记宽大的袖口。她用手将纸张遮得严严实实,手背上又多了道水渍 表格心愿一栏内写着“我希望每个妈妈都可以选择不做妈妈”,与她的幼年心愿如出一辙,只是“不成为”变成了“不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接受了母亲的命运,并将身为母亲的不幸灌输给自己的女儿? chapter.18禅院三人组 “真理,我第一次觉得礼仪课好有趣!”禅院叶隐挽着青梅的手,像只出笼的雀鸟,说了一路依旧兴致勃勃,“说起来,按真理的课表,下一节是什么课?” “实战演练。内容很简单,在咒灵堆打到无法战斗为止,以袚除数量决定最终成绩,多者为胜。”禅院奈奈接道,语气不免带上与有荣焉的骄傲,“自从真理参与之后,禅院家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才得以更进一步。占地面积高达二十多平方公里的森林试炼场,她只用了十分钟便将咒灵统统剿灭。虽然其中有她的术式是范围攻击的优势因素在,但在历代选手并不是没有这样的选手,比如以前的家主中……” 从速度到力量到技巧,禅院奈奈将橘真理的战力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论是对手是咒术师普通人类还是咒灵,搏斗还是咒术,就连情况最恶劣的死斗都考虑进去了。她抬高下巴,单手握拳,落在手心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综上所述,橘真理是无敌的!” “我赞同!”禅院叶隐高高举手,兴奋地挥了挥,又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有些迷糊,“……不过,奈奈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因为那些男生天天争论禅院家和五条家谁才是御三家之首。” 她伸出手指,回顾着青梅对此的点评:“‘无聊’、‘声音特别大’、‘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明明都差不多却非要分个上下’……” 橘真理看向她,从分析状态回过神的禅院奈奈与当事人视线交汇,瞬间熟透了脸,“你……不许看我!” 在禅院家为非作歹的小祖宗乖巧点头,身后的白雾术式起伏缭绕,仿佛来回摆动着的某种哺乳动物尾巴,“嗯,我不看你。” 别过脸的禅院奈奈悄悄睁开右眼,橘真理放大的脸骤然呈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粉雕玉琢的面容眼尾上扬,仿佛狐狸一般,“可转念一想,我不看你,奈奈却能随意可以看我……” “这样,”她竖起食指,指腹恰好抵在自己唇角,“不好吧?” 她没有否定她,禅院奈奈的脑海却产生了真理摇晃手指的画面。这份虚假的联想令她恍惚,注意力不由得专注于那根云朵似的手指,旁边是那片泛着粉的柔软…… 她忽然想起来被它丢在记忆的角落的某段谈话,时间、地点以及说话的人都是模糊的,唯有内容依旧清晰 “说起来,昨天的事你们都看见了吗?就是初来乍到的那个把……喂!你推我做什……” “你忘了?长老今早才下过命令……咳、反正她性情暴烈不好相处,大家就当她不存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可我不在宗宅,还有些脸盲,不太记得住人,要是无意中得罪那位怎么办?” “放心吧,无论是混淆还是认不出都不可能发生。只要你见到那位便明白了,因为……” 橘真理有一张凌驾于任何审美观之上的脸 当初,禅院奈奈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审美观,说得好像多高大上,自己好色还要扯上全人类背锅,好大的脸。这群家伙平时就乐于对女孩子的脸指点江山,分个三六九等,末了还要广为昭示,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荣耀似的 要是好看有用,还要家主选拔作什么?大家呼啦啦往台上一站走个猫步摆个姿势,谁是家主一目了然,否则禅院家男性为何一股脑地学咒术,而不是精心钻研美妆,可见他们对什么才是最重要心知肚明 禅院奈奈直愣愣地看着橘真理,脑子里想的却是她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模样。那片柔软的唇瓣会吐出辛辣刁钻的言辞,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会带着目的暗示引导…… “……好看。”突兀的回答没头没脑,呓语般的内容却是实打实地出于真心 “谢谢,”当事人似乎完全没发觉对话偏离主题,顺着她的话接道,“奈奈也很好看。” 两人对视,禅院奈奈表情放空,橘真理一脸无辜,身后的白影摇得更加欢快。半晌,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 “没事啦,奈奈。真的没事的,我之前还在课上突然站起来,那时大家都看着我,气氛超尴尬的。”禅院叶隐蹲下,轻轻拍着由于社死而陷入自闭状态中的青梅 “……真的吗?”禅院奈奈从双臂间微微抬起脸,声音有些闷,“奈奈,我刚才……是不是很吵?” “绝对没有!”禅院叶隐对天发誓 “没有哦。”同样蹲下身的橘真理侧着脸,那张先天条件优越的脸在阳光眷顾下仿佛伊甸园中发现新叶的加百列,指节抵着侧脸,带着某种无伤大雅的偏袒,“而且,我觉得奈奈很可爱。” “我见过叶隐的风筝,上面的字深浅变化不大。用小刀刻字若想做到美观需要一定技巧,我听叶隐说,奈奈当时是第一次尝试。初学者能做到这种地步,我觉得很厉害。” “奈奈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学习咒术的女孩子,握手的时候感觉手上的纹路有些凌乱,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孩子平时一定很努力吧’……” 被憧憬对象当场点名的禅院奈奈大脑宕机,“可爱、厉害、努力”在脑内不断循环反复 “真理、真理——”禅院叶隐慌忙扶着满脸通红的青梅,一阵手忙脚乱,“奈奈好像快晕过去了!” 与此同时,从道场出来跟班们连忙跟上最前面臭着一张脸的禅院直哉,依旧没搞懂老大为什么生气 明明拿了第一,老大为什么反而火气更大了?再说了,母夜叉今天连旷两节课,多是一件美事。这可是全天下第一值得庆祝的大好事啊! 被橘真理恐惧支配许久的跟班A喜上眉梢,“老大,母夜叉今天没来!装了这么久的乖,总算尽情享受生活了!” 同样被支配的跟班B欢天喜地,转了转许久未活动过的手腕,“老大,我们今天打谁!” 邪恶势力组织首领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刚刚叫她什么?” 突然被提问的跟班A摸不着头脑,“老大,哪个‘她’啊?我们课上哪来的女……等等,不会是母、母夜叉……” 后面一个“吗”字还没说不口,跟班A忽然挨了一记爆栗。无恶不作的首领一阵拳打脚踢,嘴里念念有词,“天天‘母夜叉母夜叉的’,你没妈啊?有本事回家当着你亲妈的面讲……” 橘真理再怎么坏名义上还是他小姑姑!她是母夜叉那他是什么?这勾日的居然敢阴阳怪气他,真是反了天了! 收拾完嘴欠的玩意,心情依旧不怎么样的禅院直哉拍了拍手,瞥向剩下的那个,“喂,你叫她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的跟班B咽了咽口水,“那那那个……” 耐心约等于零的禅院直哉语气不善,“那什么那?你结巴了还是吞炸药了?快点!” “不、不是……”跟班B抖了抖,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廊下,“祖祖祖祖祖……” 话未说完,当事人白眼一翻,晕倒在地。禅院直哉嫌弃地移开视线,一眼便发现了走廊中某个旷课许久的恶势力头子,可恶的橘真理旁边跟着两个不认识的家伙,三个人手挽手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禅院直哉当场就心里不平衡了,他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学这学那都是谁的错?他爹自从去了橘真理家,嘴里不是“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就是“要成功,先发疯,下定决心向前冲”,他那么努力了,她呢?不仅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居然还敢旷课跑出去玩! “你去哪里了?”禅院直哉说完之后才转过弯,不对啊,橘真理去哪里关他什么事? 但禅院家为非作歹的小霸王会承认自己多管闲事吗? 橘真理现在是他小姑姑,她要是实力滑坡,岂不是连累他一起丢人?找到理由的禅院直哉刚降下去的气焰顿时升了回去。为了防止橘真理再拿辈分说事,他还不忘把称呼补上,“小姑姑。” 哼,这次看她还有什么理由锤他! “奈奈,如、如果我没认错对话,他是……”禅院叶隐抓紧了橘真理的手,从她身后探出身,仿佛线人接头般小声叫着青梅的名字 “嘘,别问,别说,我们当看不见就行。”禅院奈奈低声道,急忙阻止她说下去,生怕引起那位以脾气坏小心眼记仇出名的小少爷的注意,只在收到对方求证的眼神后缓缓点头 收到肯定答案的禅院叶隐连忙捂住嘴,小小地倒吸一口气 与顾及禅院直哉颜面的朋友们不同,或许是由于小女孩天性,或许是由于贫民窟时期的生活,又或许是两者皆有,橘真理对男性向来没什么耐心,对熊男孩更是崇尚棍棒教育 “大人的事,小孩少多嘴。”路标形状白雾指了指庭院,十岁的小女生摆出一副家长应付小孩的模样,“一边玩去。” 十一岁的禅院直哉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或许更多的大人,又想起她不讲道理的武力值,咬了咬牙,憋屈道,“……我不是小孩子!” 橘真理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侧过头,“……噗。” 在对方视线中下意识站直了些的禅院直哉忍无可忍:“喂!” 别以为他没看见她嘴角上扬了!要不是她跟他沾亲带故的,出了什么差错难免会连着他一块丢脸,谁闲着没事干天天盯着她有没有上课!橘真理简直…… 对话结束,三人扬长而去。忽然想起自己目的的禅院直哉连忙跟上,“橘真理,下节课你还去不去?” 行走中的女孩子视线未改,点了点头,看上去极其敷衍 还好,不算无可救药。小心眼的禅院直哉握拳轻咳几声,“先说一句,我可不是特地跟着你,只是和你课程相同,又恰巧顺路……” 树荫的倒影从廊外延伸到地面,聚集着的人影分散,走向两条相反的单行道。禅院直哉回过头,橘真理和那两个陌生女孩并行,不知聊到了什么,她微微低下头,侧耳倾听,说话总是尖酸刻薄的唇上扬起了轻快的笑 仿佛回到了那棵踮起脚却怎么也够不到树稍的古树前,禅院直哉生出一股说不上缘由的烦躁,“喂!那不是去教室的路。你……” 他正想说“是不是路痴”,橘真理回过头看他。她嘴角的弧度已经下去了,与平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禅院直哉咬了咬口腔中的软肉,忽略心底那一丝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微妙不适,“你要去哪里?” 便宜侄子脑子短路了?她要去哪,关他什么事? 橘真理并未察觉禅院直哉的纠结情绪,即便知道也不会理会,她从不在没兴趣的地方浪费时间,“厕所。” 禅院直哉果断闭嘴,只是看向三个女孩子离去的身影,无语凝噎 上厕所还要手拉手一起去,橘真理什么毛病? chapter.19赌约 被古树遮住大半个身影的禅院直哉看着远处嬉戏笑闹的女子群体,揪紧树皮。身后的跟班二人组看着老大乌沉沉的脸色,不禁打了个寒噤 “自从哪位缺席之后,老大课也不上了,天天跟着她到处跑。”左边的瘦高个男孩看看老大,压低了声音,“跟也就算了,关键是每次都是偷偷地来,气冲冲地走。你说,老大会不会……” 他用手肘顶了顶同伴,努努眼,脸上的笑容像极了聚在一起讨论下月中旬五条家拜访事宜的长辈 另一边的小圆脸瞄瞄禅院直哉,嗖地一声挺直腰板,义正辞严地打断缺心眼的同伴:“你胡说!我们老大英明神武,绝不会屈服于祖宗的暴力行径之下,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不不,我是说老大会不会……” “不会!” “我还没说呢你就否认!” “根本不用听!我是绝对不会背叛老大的!你思想不正,肯定是想投敌!” “你放屁!” 两个小跟班瞬间打成一团。不远处,手里拿着小梳子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朝树下望去,不过半秒便收回视线,不安地揉着和服袖口,“真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课程那么紧,我们只是普通人,跟我们一起的话,长老们会对你有意见的。” “他们如今见到我都要乖乖叫祖宗,怎么会有胆对我指手画脚,更何况他们还需要我的咒术。”橘真理搭着她的手,她第一次穿和服,现在还是春季,空气进入袖口的感觉令她有些不习惯,不禁拢了拢袖子,“对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教我你的课程所学,我教你我会的,你想学什么?” “没关系啦,这些只是最简单的打扮技巧而已,不论是谁,只要多看几眼就会了。”女孩子笑了笑,挽了挽耳边落下的发丝,“况且我对咒术完全没有兴趣。” “我不止会咒术,格斗也很擅长。”究竟是不感兴趣?还是因为没有缺少先天条件而放弃?橘真理仿佛没有察觉对方眼里的落寞,自顾自说下去,“即便是躯俱留队最出类拔萃的精英,论纯粹的体术战也不及我。” “真的吗?我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睁大了眼,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我不是质疑真理的意思,是……” “因为我的咒术格外出名,所以不太能看出来,对吧?”橘真理见她点头,打了个响指,弯了弯眼,“其实,我是全能型选手哦。” “贤侄,帮你姑姑一个忙。”橘真理对树下鬼鬼祟祟影子喊道,“和我切磋。” 禅院直哉左看右看,周围没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橘真理,你叫我?” 不是他还有谁?那么大一团咒力隔树底下跳吧跳吧,真当她是瞎子啊?橘真理起身,扶了扶发间饰品,这玩意怎么这么沉,“对,和我切磋。” 谁知她才走了一步,先前仿佛雕塑一般的便宜侄子突然向后跳了一大步,如同防御一般,单手遮住了大半张脸,“你你你穿得什么玩意?!” 围着橘真理打扮半天的女孩们顿时拳头硬了,她们学了那么久,就连最刁钻苛刻的长辈都夸她们技艺高超,他一男的懂个锤子审美! “你、你令堂的!”从未接触过脏话的设计总监气得满脸通红,“这个是绘羽振袖!你知道这个颜色多难得吗!看看这质感,全程纯手工裁剪,尤其是带的纹路,那可是我亲自操刀一针一针绣上去的……” “文库结是我打的!普通的文库结样式类似蝴蝶结,但我在这基础上做了改革,略微不对称的角度灵感来自……”创意总监轻抚着橘真理腰部格外精致的装饰品,瞪着自己平时见了恨不得绕道走的小少爷,“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山鸡变不成凤凰!” “鲤鱼跃不过龙门!” 被设计部围攻的禅院直哉从指缝间悄悄抬眼,随即仿佛被烫到一般闭上眼,“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打!” 木屐每走出一步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平时闹腾起来没完没了的熊孩子此刻安静得出奇。橘真理拎起树枝,戳了戳鹌鹑似的便宜侄子,“真不打?” “不打!”禅院直哉咬死不松口,“我不打女的。” 饶是见过无数奇葩的橘真理,此时也无言以对。这货以前找她切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男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算了,”橘真理绑紧和服袖子,“我单方面打你也是一样的。” 你那一身顶看不顶用,走两步都难受,打个屁!禅院直哉刚想回嘴,然而橘真理已经抓住他的手,“你做什……” “右手抓住对方右手,向左侧,也就是对方的肘关节反方向……”禅院直哉还未反应过来,顶着一身中看不中用行头的橘真理已经抓着他的手用力别下去 “……就是这样,动作原理是限制关节行动取胜。实际操作时可以用另一只手抵住对方的肘关节,这样会更轻松。这些并不是很难,没有基础的初学者也可以上手,当然有力量的基础话,效果会更好……”橘真理松开手,朝着双眼放光的听众讲解道,被放倒的禅院直哉痛得差点飙脏话 她居然为了这帮玩意拿他当教材! “是,听上去是很简单。”禅院直哉起身,拍拍衣襟上的灰,“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而你的力量速度反应又足够优异。而你们……”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在相貌加成下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怎么看都不像友善,“且不说处于需要时能不能应用,就当你们没有失误成功出招好了,只要对手力量比你们高出一筹,甚至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都可以凭借力气将桎梏掰回去。” 他走向听众之一,“不相信?那跟我打一次好了,我亲自教。” 被点到的女孩子低着头,攥紧了袖子边缘。没等她回应,橘真理便拽着禅院直哉领子往后扯,“不好意思,最近禽流感高发,他猪瘟犯了。这些大家可以先自己玩玩看,毕竟有用没用,只有亲自尝试才能体会。” 被拽着的禅院直哉发出一声冷笑,橘真理果断拽得更紧 相对偏僻些的角落里,禅院家这一届的天之骄女与天之骄子面对面,谁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气氛僵硬得像一根绷紧的弦,或许下一秒便会断裂 “你以为你是在帮她们?一群没有咒力的废物罢了,就算学会了那些又能怎样?打得过咒术师吗?她们的努力注定一事无成,弱者之所以弱,是因为她们从出生开始便注定是弱者。”禅院直哉嘲弄道,“橘真理,我承认你很强。但现在,你居然跟这般货色混在一起,玩些毫无意义的拯救与被拯救的戏码,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在说你自己吗?”橘真理撑着下巴,“自幼学习咒术,继承了强者的才能,亲生父亲还是家主,可纵使享受着最优质的条件,你依旧打不过我,也永远不可能达到我的水准。因为我的咒术是‘咒力无效化’,只要对手有咒力,我便是不可战胜的……” “我没有!”树上枝桠间的歇息的雀鸟作散,禅院直哉大声反驳道,“像你这么不求上进的对手,我很快便会超过去,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那你在发什么疯?”橘真理反问,“我就是不求上进又关你什么事?” “你简直……” “不识好歹?”橘真理慢条斯理地接上,讽刺道,“你以为你在帮我?还有,你的承认对我毫无价值,就算你不认可又怎样,这能改变什么?我的咒术?还是我的实力?” “顺便纠正你一点,对于自己是普通人,绝不可能成为咒术师的事实,她们再清楚不过了。”橘真理侧过脸,看向忙得热火朝天的女孩子们,发饰的重量令她不由得再次扶了扶,“禅院直哉,我们打个赌吧。” “一个月后,让她们和入选躯倶留队的男生切磋一次。她们赢了,就让她们享受与躯倶留队相同的课程。” “如果她们输了呢?”禅院直哉看着她,但橘真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到底在想什么?让毫无基础的人和训练有素的成员对战,更何况其中一方还是连训练场都没见过,成天研究穿衣打扮的废物。 “我答应了。”雀鸟归巢,春季的夕阳似乎还未完全脱离寒冬。禅院直哉作出回答,“但是,她们输了,你以后就别再管这些闲事。当然,闲事的范围由我定义。” “一言为定。”橘真理朝他伸出握拳的手 “一言为定。”禅院直哉与她不轻不重地碰拳 远处的女孩子们大抵是结束训练了,其中一位女孩子抹了抹下巴,踮起脚,冲着橘真理用力挥手,兴奋道,“真理!我们学会啦!擒拿真的好有趣!” 悄悄倚靠墙边的木屐落地,橘真理推了推墙壁借力,迎面而来风令她弯了弯眉眼,“还有更有趣的内容,我们换个地方继续怎样?结束后大家还可以一起吃晚饭。” 回应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先说一声,我可不是帮你。”禅院直哉别过脸,“和别人打必赢的赌会显得我很没风度,因此,保证赌约公平必不可少。由于没有见证人,这个环节目前只能由我本人担任。” “嗯。”橘真理应声,不太适宜的装扮令她步伐比往常慢了许多,“周末我要回家,她们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走得比她更慢的禅院直哉说道,回家回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回家,她怎就不担心自己会输,“还有,我都说了我不是在帮你!” “有些因咒力自认高人一等的家伙会刻意找她们麻烦,我先前已经警告过了,但难保有人不识相,这方面也需要你多加留意。” “谁?”可恶,居然有人比他还嚣张!这完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禅院直哉火气顿时上来了 “我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姓名,你可以问她们。”橘真理说,一是初来乍到,二是人太多,她对禅院家的成员构成不是很熟悉 立下赌约的第一天在橘真理的悉心教导与女子会话中完美落幕,当然,还有禅院直哉气势汹汹地挨个要名单记小本本 周末的清晨虽有些雾气,但不算潮湿得令人难受。橘真理拖着行李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愉悦地穿过前院,仆人恭敬地打开大门,一切都是那么得恰到好处 除了支着腿坐在台阶上,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的禅院甚尔 橘真理的好心情正式退席 独处时光结束的禅院甚尔同样黑了脸,这次那帮老头子死抠死抠,酬劳还没上次的八成多,死认钱的血蛭精说不定真要让他追着车跑 “二小姐怎么穿得这样少,家主见了肯定要说你的。”女司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在橘真理上车后关上车门,“对了,您一定是上次送二小姐回来的先生吧,请上车。” 认为自己躲过血蛭精暗算的禅院甚尔松口气,老不死的肯定不会管他,他又不知道血蛭精家住那,总之不用追着车跑真是…… 然后他就与后座的血蛭精对视了个正着,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引擎发动声 追着车跑也没什么不好的,感受到另一侧乘客气息,搭着车门把手的禅院甚尔如此想到 chapter.20她的姐姐 “喂。” 禅院甚尔瞬间打起十二分警惕,这血蛭精每次开口都没好话,肯定是在盘算着什么坏水 “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每次都跟上来。”血蛭精看着车窗,不知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其它,“说白了,你到底有没有执行他们的命令根本不可证明,有什么服从的必要吗?” “你在怂恿我阳奉阴违。”禅院甚尔语气笃定,血蛭精果然想暗算他 “不,这是一笔交易。”橘真理压住叫嚣的情绪,零咒力……不管禅院家有没有猜到她的咒术真相,她都不能坐以待毙,“据我所知,你对禅院家并无好感……” “谁说的?”交易,这个词从血蛭精嘴里出来,他敢以人格担保绝对有诈,这人老缺德了,他要真答应,指不定反手就把他举报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橘真理咬了咬牙,王八蛋他消极怠工都摆脸上了居然还跟她装蒜,难道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成,“这项命令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冲,既然如此……” “我觉得这项工作非常适合我,钱多事少离家虽然不怎么近但十分适合养老。”禅院甚尔坚定道,他绝不会给血蛭精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橘真理真想翻脸算了,但只要白影出现,她的咒力无效化必定会被拆穿,“但是,它并不能为你带来机会,以你的能力……” “不。”禅院甚尔义正严辞,“我爱摆烂。” 橘真理深吸一口气,不能打人,她现在正回家呢,司机还在,若是被姐姐知道一定会让她担心,倒不如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 血蛭精靠着座位闭目养神,不再开口。禅院甚尔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机智,不管她说什么都否认,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成功避开了所有雷区 谈话结束,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待两人下车后才驶向车库 “真理小姐,家主在书房中。”女仆接过橘真理的行李箱,“现在刚结束远程会议。” “我知道了。”橘真理踏上楼梯,走了几步后仿佛想起什么事似的,回过头,“我还有事要做,招待不周,你自便吧。” 血蛭精都快把“滚蛋”两字写脸上了,禅院甚尔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只是先前的女仆欲言又止,犹豫少顷最终还是开了口,“先生,家主有请。”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花圃前浇水的人影,禅院甚尔回过神,对上了橘真理的死亡凝视 糟糕,他差点忘了,血蛭精是个无可救药的姐控 “姐姐怎么会找你?”无可救药的姐控抓紧扶手,“一心摆烂不务正业摸鱼划水也就一张脸还算拿得出手……” “喂!”只有脸能拿得出手的禅院甚尔忍无可忍,“我听得见,说人坏话好歹避开当事人……” “闭嘴!”橘真理回过头,借着楼梯高度优势拦住路,压低声音,“首先,称呼上要用‘橘家主’。你在禅院家什么样我不管反正到了这必须注重礼仪,如果姐姐问到我在禅院家表现如何,怎么说你明白的吧?你要是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头塞进花瓶里!” 她指着楼梯旁瓶口不过成人手心一半大的花瓶,恶狠狠地威胁道 哦,原来是怕他说实话。完全没被吓到的禅院甚尔抓住重点,“血蛭……橘真理,不是我要告状,你自己想想,你难道做过什么好事吗?第一天把死老头子们全打了一顿还让人喊口号,要人家叫你祖宗还不算完,坑钱更是毫不手软。”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现在就揍你!” “你揍好了,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姐就在书房里,你猜她要是看到了你打人……” 此时,总算扬眉吐气一回的禅院甚尔早已忘记了死老头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得罪小祖宗,只觉得浑身舒畅 橘真理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混蛋,你要是……” “真理?”书房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是轻快的脚步声 橘文乃拉开门,她可爱的妹妹便扑进怀中,抱住了她的腰,“姐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橘文乃轻轻抚摸妹妹的头顶,大约是小孩子长得快,她似乎又高些了,或许再过几年就会和自己一样高了吧 “对了,您是上一次陪着真理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吧。”橘文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家孩子调皮,一定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偷偷拍衣袖的禅院甚尔瞬间放下手,血蛭精居然暗算他,“没有。” 他在说什么鬼话?血蛭精明明横行霸道一副老天第二她最大的臭屁样,一百件坏事里一百零一件都是她做的 “……她挺懂事的。”在橘文乃期待的眼神下,禅院甚尔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可恶! “谢谢。”橘文乃牵着妹妹的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聊会天吗?” 无视血蛭精警告的眼神,禅院甚尔自然而然地点了头 书房内的软装依旧是熟悉的欧式风格,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有新有旧,居中部分的书籍大多夹着便签,大约是书房主人经常翻阅的缘故。靠近窗台的架子上摆着盆栽,多肉植物在阳光下显得更为生机勃勃。 她应该是喜欢植物的,书桌前的花枝整齐,与花瓶的颜色同属于暖色调。 禅院甚尔对花艺一窍不通,在他眼里,花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只是她桌上的这支是暖黄色的,边缘还带了些粉 “不用太拘束,我家没什么规矩。”橘文乃将人体工学椅推回桌下,“红茶,咖啡,还是其它的?” “都行。”禅院甚尔靠着沙发,迭起腿,选了个舒服的坐姿 白色的茶壶注入液体时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金色边缘的杯碟被主人推至客人面前,“我家的红茶还不错。” 年轻的家主入座时将无度数眼镜摘下,放在茶几边上,捏了捏眉间,轻舒一口气,“按理来说我应该下楼招待的,但是最近工作量有些多,抱歉啦。”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禅院甚尔说道,“礼节太多反而很麻烦。” “没错。”橘文乃深以为然,上一次禅院家来访,光是场面话就让她费了不少精力,“把时间花在细枝末节上就是浪费生命。” “以及和死板僵化的家伙交谈也是。”被老东西塞了狗屁指示的禅院甚尔补充道 想到生意场上的事,橘文乃感同身受,“尤其是缺乏远见又固执己见,喜欢仗着年纪摆谱的……” 被任务折磨的禅院甚尔与日理万机的女总裁橘文乃相谈甚欢 “……既然禅院家压力这么大,那真理是不是很辛苦?”从闲聊中对禅院家高层的行事方式有所了解的橘文乃担忧道 不,她是给别人制造压力的那个,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对着人家姐姐告妹妹的状,更何况姐姐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禅院甚尔实在做不出来,但要他把血蛭精夸上天,他也做不出来 坐在书架边的小沙发上的血蛭精抽出一本书,将封面朝着他高高举起 “……她成绩很好。”余光扫到《脑髓地狱》的禅院甚尔抽了抽嘴角 “人际关系如何?真理性格活泼,说话率直。以前我还可以看着她一些,现在她两边跑,与之前的朋友见面次数也少了,我常常为她的交友问题而担忧。”善良的姐姐手指交叉,不自觉缠紧了些 “大家都很……尊敬她。”高举着的书换成了《毒药手帖》,禅院甚尔尽力斟酌用词 “呼,那真是太好了。”橘文乃彻底放下心,转过身,对着正乖巧看书的妹妹说道,“真理,茶有些凉了,可以帮我再泡一壶红茶吗?” 橘真理放下书,端起茶壶下楼。橘文乃看着她,直到妹妹的身影在视野内消失才开口 “禅院先生,谢谢。”她起身,朝他微微鞠下一躬,“谢谢您包容舍妹的胡作非为。” 谎话被拆穿,禅院甚尔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是橘真理的姐姐,橘真理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被这种把戏骗到 “我知道她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孩子,因为咒术的缘故,即便肆意妄为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但她也不是自我的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些她很清楚。”橘文乃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请您帮个忙。” “万一这孩子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您可以帮她一把吗?”她郑重道,随后微微低下头,“本来这种事不应该拜托您,可我不在她身边,也不认识可靠的禅院家成员,所以……” “好。” 她的瞳孔略微放大了些,于是禅院甚尔将他的答案重新说了一遍,“我答应你。” “可以不用敬语吗?我不太习惯这种礼节。”禅院甚尔朝她伸出手,“禅院甚尔,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我的名字是橘文乃。”橘文乃与他握手,脸上笑容真切许多,“很高兴认识你,甚尔君。” 这一次离开时,禅院甚尔收到了一束向日葵。当然,收到死亡凝视的次数也直线上升 车停在大门口,行李箱已经放在后备箱内,橘真理刚刚拉开车门,抱着花束的讨厌鬼忽然叫住了她 “橘真理。” “干嘛?”她没好气道,本来可以和姐姐独处,这货一来时间就少了 “你有一个好姐姐。” “当然!毕竟姐姐可是刚刚在成年便接过家主之位的天才,不仅头脑很好性格还是完美中的完美……”资深姐控骄傲道,“怎么?你羡慕啊?” “嗯。”禅院甚尔望向二楼的窗户,站在窗边的人放下园艺水壶,挥了挥手,“很羡慕。” 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着想的人,血蛭精运气不错 “羡慕也是应该的,那可是我的姐姐!”橘真理对禅院甚尔印象好转,虽然还是很讨厌,但这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至少眼光值得称赞,“需要向日葵养护技巧吗?这次不收费。” “要。”另一侧车门关上,金色的向日葵在光线下欢快地晃着脑袋,两看生厌的组合难得和平共处 “家主,大小姐已经走了。”女仆长放下窗帘,靠着椅子假寐的橘文乃摘下眼罩 “我这样做会不会太险了?”她望向天花板,“可是,我的术式告诉我,真理会遇到非常严峻的问题。” “家主的预知从来没有出过错,解决方案也是。”女仆长恭敬地站在家主身侧,“大小姐一定不会出事的。” “只知结果,不知过程。就算这次避免了,下次呢?”橘文乃叹了口气,“不知道问题根源出在哪里,这样始终不是解决方法。” “大小姐不是软弱的人。”女仆长笑了笑,“家主,你忘了大小姐刚来的时候吗?那时,你说她像一只受过虐待的流浪猫,眼里除了家主什么都没有,但现在的大小姐有朋友,有家人,也不再排斥家主以外的人。” “是啊,那孩子已经变了很多了。”橘文乃有些感慨,“我知道她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假如哪一天我不在了,她还可以保持这样下去吗?” “家主……” “我想休息一会,你先去忙吧。”橘文乃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自己能撑到她独立的那天。” chapter.21赌约前夕 “左手!左手!!说了多少遍了别用右手出拳!你是猪吗?” “抬腿啊!这都不追击的吗,大慈善家?” “打得挺好,下次不许再打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时间的训练,从教学器材荣升到偶而暂代教官的禅院直哉毒舌水平蹭蹭蹭地涨,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主,嘴上更是不留情面,橘真理在时他还会克制些,不在就是火力全开,导致学员现在见到他就战战兢兢,仿佛像老鼠见了猫 好在今天是最后一次训练,累得瘫在地上的女生们听到魔鬼教官的“马马虎虎吧” “他的意思是你们做得很好。”橘真理无视一旁嚷嚷着“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的禅院直哉,“明天就是和躯俱留队切磋的日子,大家定好战略了吗?” “我们打算以三人一组为单位,逐个击破。切磋场所直哉殿下带我们去过几次,地形已经完全记住了,只是还没有见过对手,所以……” 为首的女孩子有些忐忑。禅院直哉最见不得这幅德行,好歹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这么怂,传出去他面子往哪搁,“我警告你,要是输了的话唔唔唔……” 橘真理果断捂住他的嘴,“我见过躯俱留队日常练习。相比之下,大家的胜算并不低,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什么时候看的?”禅院直哉表示震惊,橘真理路都不认得怎么找的人……等等,她去打探敌情居然不带他! “我在这辛辛苦苦给你带人,橘真理,你竟然……”禅院直哉暴跳如雷,然后被橘真理毫不留情地捂嘴镇压 “现在应该还能赶上他们今天最后一堂训练,不如现在去看一眼?”橘真理向盘坐于地面的女生伸出手。女生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点了点头,又犹豫道,“真理,那样对你而言会不会很难办?按照规矩,普通的女孩子不可以去那里旁观课程。” “如果是旁观的是我们,确实有些难度。但是,假如旁观的人是禅院家主的儿子呢?”橘真理拍了派手,转向独自生闷气的禅院直哉,“贤侄,你觉得呢?” “我不去!”禅院直哉别过脸,橘真理没认识到错这事没完! “直哉殿下……”七八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他 “不可能。”禅院直哉冷酷无情地拒绝,这帮家伙眼泪说来就来,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们暗地里偷偷骂他毒舌 “你真不去?”橘真理再次问道 “不去,问多少遍都不去。”禅院直哉斩钉截铁道,现在知道找他,之前怎么不知道。除非她诚恳道歉,否则他绝不松口! 只是还没等他提出条件,橘真理先开了口 “哦。”她走向正用毛巾擦去脸上汗渍的禅院叶隐,“叶隐,奈奈今天有空吗?” 不是,就这么放弃了吗?不再坚持一下?她橘真理是笨蛋吗!难道还有比他的身份更好用的理由?禅院直哉果断拦住正准备离开的两人,“你不许去!” 橘真理停下步伐,两人同时看着他 “我……”围观的视线越来越多,禅院直哉一时语塞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怕你,第二天直接认输!”禅院直哉急中生智,一旦开了头,剩下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公平起见,我有义务保证明天的切磋一切正常。当然,我不是帮你,只是大家的目的相同,暂时合作而已,你别多想……” “明明就是不想让真理找别人帮忙。”观看全程的女生小声嘀咕 “之前也是,天天来监督,虽然说是为了赌约,但有必要亲自来吗?这种小事拜托别人也可以吧。”位于她右侧的女生靠近了些,单手掩着唇边 “这个大概就是口是心非吧。”经过长时间相处,如今每个学生可以准确识别禅院直哉语,明白了这人不是出于恶意,而是语言表达能力堪忧,大家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反感变为习惯了,只是偶尔见到还是有些不忍直视。接话的女生靠着同伴悄悄吐槽,“傲娇鬼。” 这帮人别以为声音低点他就听不见了!禅院直哉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小团体一眼,“你才傲娇,你们全家都傲娇!” “还说自己不是傲娇。”仗着橘真理在场胆量直线上升的女学生摊摊手,叹气 “想帮忙就直说啦,大家不会嘲笑你的。”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竖起食指,“真理其实很好说话的,之前训练和日常课业无缝连接,我们跟不上,于是真理就去找了长辈说情,谈了好久才帮我们争取到了本月免修。” “直哉殿下,其实有时说话直白些,效果会更好。”向来胆怯的女孩子鼓起勇气,“而且,要是产生误会的话,双方都会很难过。” “我才没有!”禅院直哉觉得这帮人真是胆子肥了,连他都敢拿来作八卦素材,“有时间闲聊,倒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赢,就你们的水平,跟狗打架,狗都嫌丢人。” “赢了是真理殿下教得好,输了就是直哉殿下的错。”不知是哪个小机灵鬼发言,群众纷纷附和。禅院直哉也不是吃素的,他横了这么久,还会怕一群连咒术都没有的小女生?以一人之力硬是跟群众斗嘴斗得得不分上下 一路上吵吵闹闹情景直到训练场前才停下,躯俱留队道队长禅院信朗看着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摸不着头脑,“直哉殿下,您今天……” “听说最近躯俱留队在体术上有所突破。”收到回复的下属依旧在留在原地待命,禅院直哉挥了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能让殿下亲自来检验成果是我等荣幸,但……”禅院信朗斟酌再三,“按照规定,重要场所普通人不得入内,其中包括不具备咒力的女性成员。” “你的意思是,我违反规定?”禅院直哉沉下脸 “属下不敢!”禅院信朗虽是这么说,礼节也挑不出错,可身体依旧未动半步 场面僵持不下,训练场上传来细碎的声音,其中不乏“异想天开”、“认不清自己身份就是这样啦”、“她们疯了吗”之类的只言片语 “不是的……”禅院叶隐看着身后沉默着的同伴们,冲着对面的人影喊道,“我们不比你们差!” “殿下尚未开口,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禅院信朗冷声道 “你的意思是,她们是不具备咒力的女性成员,因此不得入内。”橘真理拍了拍禅院叶隐的肩,“我没说错吧?” “是。”禅院信朗低着头,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那就没问题了。”橘真理回过头,朝女孩子做了个“进去”的手势,“躯俱留队的新成员观看未来前辈的训练,合情合理。” “荒唐!躯俱留队从来没有女人入队的先例,即便您是家主的妹妹……” “大胆!”橘真理呵斥道,“以下犯上,质疑禅院家少主的决定,你究竟有何居心?” “属下不敢!”女生们光明正大地走进训练场,碍于橘真理的话,禅院信朗不敢阻拦,慌忙辩解,“但按照规矩……” “少主的话,就是规矩。”橘真理的神色依旧轻松,话语间的意味却截然相反,“你觉得呢,躯俱留队的队长?” “可家主不曾……” “你倒是比我更懂我爸的意思。”禅院直哉阴阳怪气道,“要不少主的位置换你来坐?” 禅院信朗慌了,“属下万万不敢有僭越之心!请少主明鉴!属下……” “行了行了,退下吧。”禅院直哉一听这种长篇大论就烦,他还有正事要办呢,这人真没眼色,“能教都教了,切磋场上的心态反应以及思维只能靠她们自己。最重要的问题是力量差距,一个月时间不管再怎么高强度训练,也不可能跟夜以继日接受训练的躯俱留队比。” “我知道,所以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定为群体赛。”橘真理看着不远处似乎与男生们产生争执,正据理力争的女生们,“一局定胜负。” “不采取五局三胜制?分两天比也不是不可行。”禅院直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抽了抽嘴角,“这群蠢货。” “力量差距太大,不适合,况且她们若想赢,必须出奇制胜。”橘真理点明根本原因 “如果你想证明她们的潜力,不必用这么险的方法。即便输了,我也会担保她们进躯俱留队。”禅院直哉看着她,“橘真理,我为之前的话道歉,她们不是废物。” 冷静、耐性以及团队合作能力,这些女生不仅不必男生差,甚至潜力更高。假如有同样的机会,她们的成就未必比男生差 禅院直哉只觉得历任家主都是二百五,这么好用的人选不编入队内,偏偏让她们跑去学什么服装打扮,那能顶个什么用?危机时刻掏出化妆包化个恶女妆吗? “她们只能赢。”橘真理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多了些他不明白的情绪,“惜败不会被认可,它呈现的结果是差距不可跨越,平局毫无价值,既然差不多,为何要冒着风险投资新事物,倒不如维持现状,只有压倒性胜利,结果才是被认可的,她们才能和他们站在同一根起跑线上。” 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是。” 受禅院家影响,崇尚强者,坚定认为强者理应比弱智享受更多资源的禅院直哉刚想反驳,训练场上的争执声传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是事实,无关对错 “但是,只要成为最强之人,一切都可以改变。”禅院直哉注视着她的眼睛,“橘真理,你是制定规则的那方,不是遵守者。” “大概吧。”她没赞同,也没反对 禅院直哉觉得她对自身实力认知不清,什么叫“大概吧”,他爹见了她都跟鹌鹑似的老老实实 “那边好像要动手了。” 禅院直哉注意力转移,好家伙,双方吵得面红耳赤,要不是橘真理的白影在中间拦着,拳头都快碰对方脸上 “走吧,贤侄。”白影邀功似的往手心蹭,橘真理顺势揉了揉,“你的少主身份该派上用场了。” “知道了,小姑姑。”禅院直哉看着两帮隔着白雾依旧试着往对手身上拳打脚踢的人,忽然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 有什么矛盾明天赛场上讨回来不就好了,出手不小心重了点走路不小心绊人一跤都是很正常的事,现在打看她们明天拿什么切磋,这帮笨蛋! 心里骂骂咧咧的禅院家小霸王借着此次冲突提出切磋,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根据定下战约的两方临走时尝试回头对骂的行为来看,大抵是不可能有什么同僚之谊了 chapter.22意外 qixin gzh i.co m 夜里,橘真理从禅院奈奈房里出来,与禅院叶隐在岔路口分别 奈奈比她更了解躯俱留队的情况,叶隐经过礼仪课一事,性格开朗许多,在训练中属于实力拔尖的那一部分,对每个队友的情况了如指掌。她们两个讨论战术,自己负责做笔记总结调整,最终方案得到了一致通过 橘真理自认并非良善,只是看到努力自救的女孩子,总是忍不住想拉她们一把 是因为会想起以前的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收到过来自女性的善意,不想辜负她们的好意?橘真理很少思考这些问题,自己到底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月色明亮,橘真理穿过走廊,经过竹林,人造景观的顶部的竹筒装满了水,向下倾倒时触碰青石,发出清亮的“哒” 想做就做,这是她的答案 “不过是个没有咒力的家伙,也配和我们一起?”刻薄的男声响起,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其中掺杂着脚步声 “别生气啊,那家伙上次幸运好,有祖宗护着,现在可不一样。”另一个声音讨好道,“指不定在咒灵堆里,正哭天喊地地求着别人来救呢?” 他说着说着,大约是觉得有趣极了,笑声越来越大,“说起来,刚才那家伙的眼神……你看见了吗?真的很好笑唉,说什么‘杀了你’,明明只是废物而已……” “说起来,到那种地方了,他或许还能沾点光,带点咒力回来。”刻薄的声音也跟着笑起来,“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问题,居然还有勇气说这种话。所以说,知道自己是废物就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乖乖待在自己的乌龟壳里不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与记忆逐渐重迭,白影膨胀蔓延,地面上崎岖古怪的倒影张开利齿,橘真理看着当日带着叶隐强闯道场时,警告过的人,“我记得我说过,普通班的女孩子去哪里都跟你们没关系。” 喉咙被利齿卡在中间,白雾将空间压迫到极致,被吞噬至只剩下脑袋的人由于缺氧而脸色青紫。他的同伴跌坐在地,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没有丝毫变化,竹林间风声依旧,月光如水。他尚未理解眼前的场景,哆嗦着嘴唇,竟连尖叫都做不到 “现在,告诉我,”橘真理踩着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你们带走的那个短发女孩,在哪里?” 丧失思考能力的人张嘴,除了口型以外没有任何回答。橘真理静静地等着他说完,在最后一个词出现的同时,毫不留情地踏下去 下巴碰到地面时似乎发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地上除了两个形状凄惨的人形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构造奇怪的房间在入侵者进入的那一刻便合上大门,橘真理踹开迎面而来的第一只咒灵,抓住白雾化成的长刃,指向之处雾气弥漫,来不及逃开的咒灵还未来得及发出声,便彻底消失贻尽 “叶隐!叶隐!!”雾气的主人心急如焚,该死,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白影的工作效率只有正常状态的二分之一,这样根本无法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听到的话就往我这里跑!” 橘真理咬着牙,松开雾刃,强行将白影覆盖范围扩散着至原先三倍大。再怎么样她也是咒术师,没有武器也能自保。但叶隐不同,她是普通人,假如受了伤……看书请到首发站:qiu hu anr.c om 橘真理不敢想下去,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加快咒力转化效率,她需要顾及叶隐无法行动的可能性,不能冒险 这栋建筑物不知用了什么材料,自从她进入这里,白影的能力便受到极大限制,仿佛有一个大型信号屏蔽器,不论是吸收还是转化为己用,都无法流畅运作。而且这道限制还越来越强…… “你怎么在这里!”橘真理脸色难看,压住骂脏话的冲动,“叶隐呢?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发女孩子?比我矮一点,和服上绣着红枫叶……” “你发什么疯?闲着没事往咒灵堆找人?血蛭精你是不是……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狼狈不堪的禅院甚尔借着直觉躲过咒灵攻击,看向她,“……现在,多了一个。” “王八蛋,我喊叶隐,你他爹的跑什么跑!”橘真理怒火中烧,难怪到了这里以后,白影的效率越来越低,感情是这个狗东西搁那屏蔽,“急着给你爹上香呢!” “他爹的是你先喊的往你这跑!”禅院甚尔反驳,“鬼知道你找人找到这里来!”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那两个畜生……”橘真理弯下腰,躲过镰刀似的利爪,“他爹的鬼知道抓了个男的!这种当都上你是蠢货吗!你的体术呢!” “他爹的你以为我想被暗算啊!”禅院甚尔反驳道,“老不死的心盲眼瞎,什么东西都给他的弱智儿子,不然你以为这里谁都能进吗!” “那你他爹的离我远点!”橘真理气得骂人,她每跑一步,这狗屏蔽器就跟着她动一步,白影根本无法施展! “我他爹的又看不见咒灵!”他也不是好脾气的主,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你的咒术不是咒力无效化吗!你倒他爹的快用啊!” “他爹的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他爹的离我这么近我怎么用!”橘真理咬牙切齿,“你他爹给我安静呆着,不然我俩都得死!” “你他爹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自己跑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因为他在就无法施展的咒术,都这个时候橘真理居然还驴他! “我都说了你跟着我,白影就他爹的出不来!”橘真理暴跳如雷,王八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把你卖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他爹的赶紧滚去门口想办法把门开了,咒灵我来解决!” 忽然被踢了一脚,没有多余精力防备的禅院甚尔后退,背恰好抵住大门,“橘真理你他爹的暗算……” 血液窸窸窣窣落地,周围的咒灵仿佛鲨鱼一般向伤者聚集,橘真理捂住手臂,大约是在施展咒术,另一只手作出握刀的姿势,朝着着他大声喊道,“别废话了快他爹的想办法开门!” 可她的手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宛如潮水一般穷追不舍的氛围骤然退散,禅院甚尔动了动手指,上面的红还带着温度 那不是他的血 “别他爹的傻愣了!再不出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橘真理驱使着白影化成短刀,由于禅院甚尔的零咒力体质影响,从敌方身上提取咒力的效率直线下降,从而影响着白影。她刚解决那只偷袭的狗东西,趁着喘息的余裕,正想问另一边进展如何,一转眼就对上了队友的发呆脸 他爹的猪队友! 橘真理气得牙痒痒,这王八蛋肯定是禅院家派来做掉她的! “……橘真理,你别他爹的死在这里!”禅院甚尔松开手,掌心上的月牙痕迹渗出星星点点的红 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比橘真理更久,天与咒缚不算太坏,至少他现在还有精力破开一扇恶心吧啦的门 “嘭——” 禅院家引以为傲的防线四分五裂,他回过头,单手作战的血蛭精身上比之前多了几道伤口,平时嚣张惯了的人此刻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禅院甚尔本想拉她出来,又想起自己对她的咒术影响,即将迈出的步伐一转,向远处退了些 白色雾气瞬间充斥着整座建筑内部,将火气在咒灵身上发泄干净的橘真理神清气爽,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领着欢快的白影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 “那条是通往前院的路。”禅院甚尔的视线在她的伤口上多停留一会,“医务室在另一边。” “我知道啊。”橘真理摸了摸口袋,空的,“你带手机了吗?借我打个电话。” 黑色的翻盖手机响起摁号码的声音,橘真理单手拨号,对面很快接通了 “姐姐,我现在要回去。接我的车不要停在门口,我打算翻墙出去,所以停在……”她简单交代完接送事项,“顺便通知一下私人医生,很抱歉这么晚还要她加班,工具需要多带一些。” “……嗯,伤口有点深,可能需要缝线。”血蛭精脸色有些苍白,语气轻松“没出什么事,就是走路摔了一跤……” 禅院甚尔一把夺过处于通话状态手机,“她和咒灵作战,左手臂负伤,伤口需要缝线,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不深,但是没有做紧急处理。” 电话挂断,橘真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你要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先去处理伤口,”禅院甚尔顶着死亡凝视,揪住她的后衣领 “我会处理,但不是在这。”橘真理拽回衣领,“今天的事瞒不了多久,那两个畜生被我打成重伤,鬼地方的咒灵全灭,门都被拆了。” “伤口感染会死人。”禅院甚尔隔着衣袖,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那些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橘真理不能受伤,因为橘真理的咒术是咒力无效化。”橘真理用力甩了甩,没甩开,“这样的伤势根本不能用摔跤这种借口圆过去,假如这件事暴露,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后果?” 禅院甚尔不是傻子,那群老不死的更不是。人家姐姐刚拜托他照顾妹妹,没过多久妹妹就被自己连累受伤……他想起电话中那人的语气,没有责怪,没有埋怨,除了对橘真理的担忧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姐姐拜托我送你回去。”禅院甚尔话音刚落,闹腾个没完的血蛭精顿时安静下来 姐控真可怕 背着橘真理从后门溜出去的禅院甚尔估摸着时间,距离约定地点还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血蛭精,你的咒术到底是什么?” “关你屁事。”伤势有多严重态度就有多拽的伤员想了想,“你怎么中招的?脑子进水?还是老年痴呆突发?” 由于向日葵失踪本来不想找但始终放不下而中招的禅院甚尔:“……中邪。” “你还真他爹的是个人才。”橘真理啧啧称奇 “你他爹的也不差。”禅院甚尔反唇相讥,“为了朋友折腾出一身伤,最后发现认错人了。” “你别他爹的学我骂人。” “谁他爹的学你。” “你自己听听,还他爹的否认……” 直到上了车,两人还在爹爹不休,中门对狙 深夜时分的别墅依旧灯火通明,家庭医生提着药箱告辞,橘文乃揉了揉眼睛,吩咐女仆送人出去 即便早已知道结果,也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她亲眼目睹真理伤势,仍然忍不住担忧 天命真的不可更改吗? “对不起。”她回过神,禅院甚尔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等待教训的大型犬 “甚尔君相信命运吗?”橘文乃忽然问道,“即便知道事情的结果而想尽办法避免,可无论采取何种措施,何种方法,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导向同一个结果。” “既然结局无法更改,至少在过程上,或许可以做些什么,因为人生所能带来的并非只有结局。”橘文乃看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妹妹,掖了掖薄毯,“我相信命运,但也不完全信任它。” “谢谢你送她回来,今天的事可以麻烦你保密吗?”橘文乃转向他,“包括真理的咒术。” 禅院甚尔知道这件事对橘真理意味着什么,禅院家内里究竟是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恩将仇报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我会的。” “谢谢。”橘文乃撕开碘伏棉棒的包装,“很抱歉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医生已经走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脸上的伤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禅院甚尔下意识碰了碰嘴角的伤,这件事连他自己也忘了 “别用手直接碰呀。”棉棒蘸上皮肤时有些凉,医用敷贴将伤口完全覆盖。她看了一眼挂钟,转向他,“过会再回去也来得及,要不先去客房休息吧?” 禅院甚尔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安心吧,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橘文乃合上药箱,“顺着楼梯方向,从左到右数,第三间就是客房。” “那个……” 橘文乃回过头,形象狼狈的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神色,藏在发间的耳尖通红,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可以……叫你姐姐吗?” 禅院甚尔真想给自己一耳光,他爹的,他肯定是被血蛭精传染了脑血栓 “可以啊。”合上药箱的年轻家主动作顿了顿,将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笑意温和,“如今妹妹和弟弟都有,某种意义上我也称得上人生赢家了。” 醒来后,跟着禅院甚尔从偏院翻墙溜回禅院大宅的橘真理打量着便宜队友 她总觉得这货跑去她家一趟,回来就古古怪怪的,不仅没找她吵架,还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帮忙 “血蛭精,”禅院甚尔忽然叫住她,声音有些闷,“你有个好姐姐。” “那当然!”资深姐控瞬间忘了自己先前想的事,“毕竟姐姐可是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女人,所谓商场如战场,自从她执掌集团后,商业规模以几何倍数扩大……” 禅院甚尔点头,默默记下要点。收到回应的姐控顿时更来劲了,这对两看生厌的组合第一次达成了和谐共处 chapter.23赌约之日 平时用作咒术训练的小树林成为赛场,双方选手正在等待入场。旁观席只剩下两三个空位,听闻新躯俱留队的消息,禅院家有些身份的长辈几乎都来了 禅院直哉看看手表,心急如焚。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三分钟,橘真理到现在还没来 “喂!这里!”总算找到人,禅院直哉朝她挥了挥手,拍拍身侧预留下来的空位。当初要打赌的是她,现在几乎迟到的也是她,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你怎么来得这么……” “你昨晚见鬼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一次见到橘真理没精打采,禅院直哉有些惊奇 “失眠。”橘真理又打了个哈欠,她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四小时不到,“叶隐呢?她们已经上场了吗?” “所有人都在,状态不错,赛前热身时还在跟那群男的吵架。”禅院直哉想起那幅场景就头疼,这帮女生居然拿他平时跟她们吵架的原话去跟人家对骂,也就橘真理能镇得住这帮她们,“还说赢了之后要向长老们给你讨一笔奖金回来。” 橘真理朝台下叫她的女生们做了加油的手势,受到鼓舞女生们更加兴奋,结伴进入赛场,“挺好,打个赌还有钱拿。” “有空做梦,倒不如想想输了以后怎么办。”禅院直哉双手抱胸,靠着椅背,“事先声明,我们的关系可没好到赌约作废的地步。” “嗯?我们难道有什么交情吗?”橘真理微笑,“贤侄真是贵人多忘事。” “橘真理你别太过分!”禅院直哉气得跳脚,他都把自己身份给她拿去造势了,一套先斩后奏下来,他爸差点抄着鸡毛掸子追他三条街 “叫姑姑。”橘真理叹气,捂着胸口悲叹,“吾侄叛逆伤透无心。” “……知道了,小姑姑!”耳边传来的长吁短叹立刻停止,禅院直哉憋屈极了 学咒术真是委屈她的才能,瞧瞧这演技,奥斯卡评委看了都要捶胸顿足 “夫人,您就这么由着那个外来的胡闹吗!”侍女看看沉迷肉搏无法自拔的小姐,痛心疾首,“小姐身娇体弱,万一伤着了……” 手持团扇的女人注视着女儿的脸,她家的姑娘比她当年更勇敢,也更坚韧,“琴棋书画、胭脂水粉、针织女红……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可是女儿家怎么能打打杀杀的!小姐既无咒力,又非男子,那些男人的事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侍女怎么想不明白,做个娇娇软软的女孩有什么不好?不必上战场也不必做那些危险的事,只需找户好人家的公子,自然一生无忧 “究竟是不能,还是不许?”女人放下扇柄,“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你应该成为‘女人’。” “夫人……”侍女听不懂这些话,只是主人心意已决,她不知如何劝阻 “叶隐!!!打他的脸!”隔壁席位的妇人站起来,朝着赛场大吼,“小心左边!嘿你个小兔崽子居然玩阴的是吧……” “小春!踢他踢他踢他……漂亮!唉你个小王八蛋居然喊人帮忙,懂不懂什么是单挑啊!” “……爱子!裁判呢?我要举报!那个男的不讲武德刚说认输就拿石头砸我女儿……” 女子组的妈妈们格外热闹,侍女目瞪口呆。不是,各位夫人平时最讲究体面,出门散步都要换三套衣服,怎么会如同市井泼妇一般骂街叫嚷 “叫什么叫!比赛要公平公正知不知道!”其中一个男孩的父亲站起来,“没看到那么多选手心态都被你们影响了吗?” “谁叫你儿子武艺不精,心态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妈妈团的成员不甘示弱,“我女儿才学了一个月,你儿子进躯俱留队多久了?” 自个儿子技不如人能有什么办法?那位父亲脸色一黑,“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头顶一片荒芜,也不见得有多少见识。”妇人抓住漏洞 “你!” 台下赛场战况激烈,台上家长团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不成体统!”其中一位长老看不下去了,那帮女人牙尖嘴利,难怪女儿成了那幅德行,“禅院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让普通女人进入躯俱留队的先例,依我看……”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论辈分不比这帮老头差的女人将团扇交给慌张的侍女,“更何况这是直哉的意思,再者,他建立的是新躯俱留队。” “那又怎样?”长老拂袖冷声道,“既为女子,本该温顺贤淑。看看她们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有一点该有样子的吗!” “我记得,令郎是躯俱留队的成员,成绩优异。只是按年纪来看,应该参加了这次比赛吧。”女人捏着扇柄,笑容和善,“千金不才,仅仅学了一个月的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下手也没个轻重。小孩子家家的,玩闹起来没分寸,还望阁下见谅。” 合着是她女儿打了他儿子!长老脸色铁青,好话歹话都给她说了,小孩的事他一个大人插手不就是气量小输不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围人窃窃私语,丢尽面子的长老灰溜溜地坐回去 赛程即将进入尾声,禅院叶隐伏在树间,她的同伴已经力竭,需要时间调节 “……啧,那帮疯子。” 敌人的声音,禅院叶隐不由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爬下树,拍了拍在灌木丛中藏身的队友,三人俯身前进,与骂骂咧咧的男声拉开距离 按照计划,再往南百米左右是三队的负责范围 “那是什么?鸟?” 偏离的脚步声稍有停顿,转向撤退的小分队。为了减少动静而捂着嘴的女孩子们脸色苍白,对她摇摇头,其中一个女生看着叶隐,拾起地上的残枝,将较细的一端转至南方 论正面对决,她们绝对不是常年训练的躯俱留队的对手,因此绝对不能落单。如今她们之中只剩下禅院叶隐还有行动能力,与其三个人一起被淘汰,倒不如让她们无法继续作战的出去拖时间,换叶隐出去找增援,也许还有扭转残局的机会 禅院叶隐抿紧唇,她不是不明白队友的意图,但以她们的状态撑到增援抵达,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论是走是留,对她们两人而言,只有一条路——淘汰 “你们留在这里。”禅院叶隐捡起那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字,“只要淘汰掉他,大家就可以一起离开。” “我们一定、一定会一起赢着出去。”她丢下树枝,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前方的树后忽然钻出一个喘着气的短发女孩子,寻找猎物的男生停下行动 “不躲了?禅院真理的跟屁虫。”他转了转手腕,环视四周,“其他的老鼠呢?叫她们出来。” “你不用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禅院叶隐估算着两人之间距离,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按照规矩,你不应该对真理殿下直呼其名。而且她说过,你们都要叫她祖宗,你违规了。” 按正常情况而言,她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个人。但是……禅院叶隐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完了,你要被她挂到树上喊电音版‘祖宗好’。” “她又不在这里,你装什么装!”刚开始只是咒术师,后来多了会咒术的女人,现在就连这种货色也能骑到他头上!由于没有咒术而被编入躯俱留队的男生攥拳,“你们这种人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只不过因为运气好攀上少主,就能被选入新躯俱留队。我们却要在训练场上拼尽全力不被淘汰,假期也好娱乐也罢,那些东西即便是最顶尖的成员也只能偶尔享受一次,而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原地笑一笑,撒撒娇!所有人都会把你们想要到东西双手奉上!仅仅是你们是女生!” “……你在说什么?”树干上留下数道印记,禅院叶隐没有理会手上被树皮磨破的伤,“那你怎么不来上礼仪课?怎么不去学穿搭打扮?撒娇不是很简单吗,你怎么不做?反正只要脸蛋漂亮讨人喜欢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这种生活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既然那里的生活那么讨厌,你怎么不退出躯俱留队?反正你是男生,什么都不会也不会被赶出去。” “禅院家从来没有一项规定,制止男生学习这些东西。”禅院叶隐看着对方愠怒的神色,毫不退缩,“你没这么做,是因为你本就知道,女生的生活根本不是表面那样!假如有一个机会,让你跟我们互换,你根本就不会答应,就像你们反对我们入选新躯俱留队那样!”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禅院叶隐抓住对手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外抵住肘关节,顺着他的出拳方向向后拽,侧身踢向他的膝弯,从后攀上他的背,肘关节卡住他的脖颈,抓住手腕向自己方向收紧 “……松开。” 禅院叶隐咬紧牙关,手臂肌肉绷得更紧 “……松手、松……” 愤怒会令人失去冷静,但也会为人带来力量。她还记得第一次教学,真理即便穿着行动不便的和服也可以瞬间放倒直哉殿下,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对方毫无防备 “叶隐、叶隐……没事了,我们很安全!” 肩膀上的温度令她回过神,相携而行的同伴们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他晕过去了,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人向她伸出手,三队的成员聚集到她身边,满眼敬佩 “叶隐,你怎么打赢了他的?而且还是单挑!” “我没有那么厉害啦,是他气昏了头,又一时没有防备。下一次想赢就没这么容易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很厉害呀,傲娇鬼说过,到了关键时刻,能不能把招数用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比赛以由女生组成的新躯留队的胜利告终 女生组的家长们欢呼雀跃,第一时间拉着自己闺女的手嘘寒问暖,该递水的递水,该拿毛巾的拿毛巾。另一边的禅院信朗黑着脸,狠狠地训斥着这帮轻敌又毫无团队精神的臭小子 “哼,也就一般般吧。”听到结果的禅院直哉无动于衷,仿佛之前为裸绞叫好的人不是他。“你赢了,按照约定,她们以后可以享受与躯俱留队一样的课程。” 橘真理撑着下巴,看着远处兴高采烈的女孩子们,眉眼弯弯,“这是她们应得的。” “毕竟有个人连自己的课都不上,天天跑去教导学生,舍己为人到家了。”禅院直哉侧过脸,她闲着没事笑什么笑,害得他心脏仿佛跳空了一下,差点吓死人 橘真理起身,没有跟他斗嘴,“以后,她们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喂,你去哪里?”禅院直哉叫住她,庆功宴还没办呢,“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甩手不干吗?”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她的眼睛依旧带着笑意,禅院直哉只觉得火大,什么叫不需要她了,连教室都走不对的路痴成天到处跑,到时候迷路了看她怎么办! 他想跟上她,但禅院直毘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唉,这臭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小孩子不知道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非要成立一支新躯俱留队。犬子不才,望各位多多包涵。” 不是,这个是橘真理的主意,他只出了一个身份而已。教导时间是她放弃自己的课程换来的,训练场所是她实地考察后决定的,作战计划是她全权负责,就算是周末的代为教学,也是她事先找他演练一次,由他按照她的方式去教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英雄出少年!” “家主说笑了,我家那小子要是有直哉一半出色,我就谢天谢地了。” 被长辈交相称赞的禅院直哉刚想说出真相,他的父亲捏紧了他的肩,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禅院直哉下意识看向橘真理之前所在的位置,她脾气那么坏,又死认钱,说好的奖金还没领呢,要是被她知道这些人背着她张冠李戴,肯定会…… 那里没有人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那句话,她的语气、她的表情……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再次重现,禅院直哉不由得攥紧拳 他明白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chapter.24争执 “父亲,这些并不是我的功劳。”人群散去,周围没有其他人。禅院直哉拉住禅院直毘人的衣角,“所有的事……” “所有的事都是禅院真理在做,包括这个主意,对吗?”禅院直毘人蹲下身,与儿子平视 “您知道,那为什么……”禅院直哉不想知道其中原因,他只知道,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剥夺一名强者的荣耀,并将它安到其他人身上,哪怕那个获益人就是他自己 “因为这件事只能是你做的。”禅院直毘人双手搭着他的肩,直视他的眼睛,“禅院真理不是在禅院家出生长大的人,她有第二个家以及第二个姓氏。在她心里,橘家永远排在禅院家前面,她对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她本人不受任何规矩约束,性情捉摸不定,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的人,难保他日不会将屠刀对准禅院家。” “……就因为这种软弱不堪的理由?”禅院直哉甩开父亲的手,“她做了吗?她什么都没做你们就把她当成罪人!既然如此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接回来?难道你们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因为她的咒术是咒力无效化!假如被有心人利用,这对整个咒术届而言就是一场灭顶之灾!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禅院家还能置身事外吗?为此,这股力量绝对不能流落在外……” “如果咒术届会因为一个比我还小的人而毁灭,那就让它毁灭好了!”禅院直哉反驳道,“咒术届存在多久?真理存在多久?所有活着的咒术师加起来都敌不过在禅院家接触咒术还不到一年半载的真理,既然咒术届腐朽至此,还有什么维持的必要吗?” “你简直……”禅院直毘人气得手抖,这要不是他亲儿子,他非得一巴掌拍死他不可,“禅院真理是不可控的危险因素,假如她下定决心要毁灭一切,到时候要死多少人!这些人命你来负责?你来让他们起死回生?”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她要毁灭咒术届?是有人亲耳听见她这么说了,还是亲眼看见她这么做了?”禅院直哉只觉得大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奇葩,人均患有被害妄想症,“仅仅因为她具备这样的能力就认为她一定会这么做,脑瘫吗?人还能吃屎呢,也不见得有谁主动去吃。” 呸呸呸什么鬼话!禅院直毘人被不孝子的逻辑气得半死,“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不知道。”禅院直哉理直气壮,“不管她做了什么,创建新躯俱留队的是她,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你给我过来!”禅院直毘人揪着倒霉儿子穿过长廊,经过竹林,最终停在已经报废的大门口 “禅院真理袚除了这里的咒灵。”他任由禅院直哉探索庞大的建筑内部,“不是一个,是在这里面的所有咒灵。” 禅院直哉停下脚步 “不仅如此,她还打伤了两名禅院家成员,一个脏器破裂躺在病床上长卧不起,另一个下颌骨骨折,即便痊愈,以后在日常生活中也会受到影响。”禅院直毘人继续说下去,“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成员间的一场玩笑。” “干得漂亮。”从环境中得到信息的禅院直哉回过头,直视着威严的父亲,冷笑,“到底是什么样的‘玩笑’,需要用到一间装满咒灵的房间?” “你还不明白吗?问题不是她干得漂亮,是漂亮过头了!”正值壮年的禅院家家主击打手心,一字一顿道,“禅院家有多少咒术师,又有多少精锐部队,其中能力出众者不知泛泛,而规模如此浩大的一场行动,居然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注意,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对都察觉不到!” “谁都不知道这是她的极限还是下限,又或是一次与平时无异的普通发挥?”禅院直毘人看着儿子,“直哉,我们不能赌,也赌不起。禅院真理连同族都能下手,今天是袚除咒灵,明天呢?是不是她一个不开心就能清除整个咒术届?” “不受约束、毁灭一切、没有同族之谊……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要说多少,都随便你。”禅院直哉如今可以肯定,所有长辈都是脑残,“你们只不过是在用一堆华丽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偏见与无能。打不过就指责她的行为,行为妥当就指责她的态度,态度正常就指责她居心叵测,反正不管她做什么都是罪大恶极别有用心,因为她的咒术效果是咒力无效化。这使得你们既恐惧又厌恶,渴望改变现状却不想着提高自身能力,寄希望于对方是易于掌控、听从摆布的人……” “她要觉得不平为什么不去找长老?同族之间的矛盾非要闹得到一方残废才肯罢休?”禅院直毘人拉着自己儿子,“听着,直哉。你还小,为父理解你的情绪,但世界上的事并非只有对错之分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利益。在其位而谋其职,禅院家的未来高于一切。” “您觉得他们会给受害者带来公平的裁决,而不是一味用“双方都有错不如就这么算了”,放过相比之下身份更为尊贵的加害者?”禅院直哉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既然要从公平的角度看,那就说公平好了。从那群女生中随便挑一个,每个人都遭遇过不公待遇,难道她们没有像您所说的那么做吗?结果呢?” “真理之所以会用这种方式,是因为她知道你们根本不会根据事实做出裁决!”禅院直哉没等父亲开口,“新躯俱留队从头至尾都是她在负责,成绩如何你也看见了,她所做的对于禅院家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如今却因为你们的幻想将她排斥在外,剥夺她的荣誉,你们疯了吗?” “直哉,实力至上不是坏事,但禅院真理根本不可能成为友方……” “因为她不受拘束不服管教心里还惦记收养她的人,咒术是需要忌惮的咒力无效化,所以抹杀她的贡献是合理的,排斥她是正确的,这就是你们的逻辑——由歧视与傲慢作为主要成分的畸形结合物。”禅院直哉觉得一切都荒唐至极,“您凭着实力当上家主,却认为她不可以凭借实力做你们做惯了的事,这就是对待强者应有的方式吗?” “直哉,强者也有立场之分……” “对,你们的立场是强者都值得尊敬并受到礼待,”禅院直哉移开父亲搭着他头顶的那只手,这个地方糟糕透顶,他不想再多待一秒,“真理除外。” “等等,你要去哪里?直哉!直……” 禅院直哉头也不回地离开 春季的风拂过时带着青草的气息,夹杂着嬉戏打闹的只言片语。顺着纷纷杂杂的女声寻去,换过新衣的女生们坐在野餐垫上或说或笑,其中几人围着第一次穿中振袖的女孩子整理服饰,袖长至小腿部位的构造大约令她不太适应,总是时不时拉袖口 橘真理这个笨蛋!不喜欢就拒绝啊,这已经第几次了,对方是女的就由着她去的臭毛病到底能不能好了! 让她自己说是不可能的,禅院直哉像往常一样,打算编个借口把人拉走,再放任这帮女生折腾下去迟早把她累得走路都够呛。只是当他刚刚踏入这片领域时,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要忙,除了装作不经意看向他的余光 有些东西,最后还是变了 “那么安静作什么,之前是谁说要让魔鬼教官刮目相看?”橘真理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怎么魔鬼教官一来就怂了?怕说不过?” “我才没怂!傲娇鬼连说真心话都要绕七七四十九个圈,明明就是想夸我们做得好,到了嘴里就成了‘哼,也就一般般吧’。”反驳的女生模仿禅院直哉时微微侧过脸,下巴抬高了些,语气惟妙惟肖 “谁傲娇了!事实就是一般般的水平!”这帮人就是来跟他作对的!禅院直哉本就是嘴上不吃亏的主,除了在橘真理身上惨遭滑铁卢,没人能说得过他,“听不懂也正常,毕竟以你们的智商,下雨知道往家里跑都算未来可期。” “之前不知道是谁来着耶?一口一个保证赌约公平公正,结果天天往我们这跑,虽说是为了监督,但眼睛啊,都快长真理身上去了。” “刚才有人说话吗?”禅院直哉别过脸,摊开手,“有的人啊,平时注意力都在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难怪要打那么久才能赢。” 可恶的傲娇鬼!活该被真理当教材使! “对啊,有的人嘴上说真理要输,背后却帮人请假,还会不小心把落下的课程内容讲得清清楚楚呢。” “那也是确保赌约公平的一部分!” “哦——确保公平~”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便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讨论对策,势必要让傲娇鬼输得服服帖帖 橘真理起身,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悄悄离席。她的新位置离女生们不远,视野内能看到她们,但从她们的角度来看,想发现她并不容易 “跟你爸吵架了?”她提了提袖口,这么长的袖子,她总忍不住在意自己有没有弄脏袖口 “你怎么知道?”跟着她离席的禅院直哉说完没多久,又自己把话接上,“也对,以你的眼力,看不出来才奇怪。” “你不生气吗?”禅院直哉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明明平时那么我行我素,这时候反而默不作声,“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每个人都在装不知道,仅仅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你!” “正常,毕竟是一帮糟老头子,要是他们没这么做我才奇怪。”橘真理神态自若,仿佛自己不是那个被抹杀存在的当事人,“少气你爸,要是气死了就没冤大头给我送钱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他自己双标没理。”听她这么说,禅院直哉反而冷静下来,“你那么喜欢钱,为什么不自己当家主?” 反正以她的能力,当上家主只是时间问题,就是现在把他爸打一顿上位也没人敢说什么,他爸当年就是靠武力上位的 “好麻烦,不要。” 糊弄到极致的答案,但说的人是橘真理,反而十分合理。禅院直哉觉得她真是不求上进,钱摆在面前还不拿,非得人家塞她口袋里,“你不当,到时候他们又来恶心你,别胡闹!” “你家规矩多,不要。” “你都当家主了还用得着守什么规矩?” “会被糟老子叨叨个没完,不要。” “他们烦你,你就把他们赶出去,反正你是家主,你说了算。” “好麻烦,不要。” 被绕回原点的禅院直哉被她气得半死,怎么会有人懒到这种地步,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懒得动弹,“你不当那我当!” “反正我爸的就是我的,我送钱还没有中间商,你等着收就行。”禅院直哉实在看不下去,提起她的袖口分别打了两个结。走两步就提袖子,这点距离怕不是要走到日沉西山 “那你加油哦,贤侄。” “知道了,小姑姑。” “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结!”设计总监捂住眼睛,看样子仿佛要昏过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救!”创意总监蹲下身,捧起袖口的手微微颤抖 “大家坚持住!很快就解开了!”奋斗在抢救前线的造型师眼含热泪 罪魁祸首禅院直哉有些心虚,“……真有那么丑吗?我觉得还行。” “丑!!!” 不仅是围着橘真理的设计组,就连其他的女生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你觉得还行那是因为真理长得好看,跟这个结没多大关系!”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这种东西好看吧?” “你是完全不点艺术天赋吗?” “傲娇鬼,”其中一个女孩举起手里的发饰,“这个发饰什么颜色?” “……红色?”禅院直哉有些迟疑,可发饰确实是红的 所有女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设计总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这是茜色。” “茜色不就是红?”禅院直哉一头雾水,“两个颜色不是差不多?” 此话一出,全员炸锅 “什么差不多!茜色比红色饱和度更高,因此色彩更鲜明,按照RBG十六进制颜色代码为#b22c46!” “我们所说的红色一般指代绛色,颜色代码是#c3272b,差得远了!” “你是色盲吗连这都看不出来!” 由于普通班课程色彩专业知识人均满分的女生们被禅院直哉气得几欲吐血 “那这个呢?” “蓝色?” “是墨灰!这个呢?” “不知道,反正是绿的。” “绿你个大头鬼!人家叫蟹壳青……” 没有一题是对的,溃不成军的女生们看着禅院直哉,好像在看一个绝望的文盲。禅院直哉尴尬地移开视线,鬼知道同一个色系还有那么多种说法 “最后一题,这题再错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救你。”设计总监咬咬牙,“真理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从头到尾微笑看戏的橘真理忽然被点名,她眨了眨眼,一手勾着发饰,慢吞吞道,“需要我把头发放下来吗?” 再明显不过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用。”禅院直哉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他又没瞎,太简单了,送分题,“黑……” 设计总监的眼神似乎能喷出火来,禅院直哉果然把后一个字咽回去,“……我再想想。” 可恶,怎么连黑色都有那么多种类! 白色的烟雾升起,逐渐显示成一排字迹,“要答案吗?友情价,十万。” 见识到咒术还能这么用的禅院直哉毫不犹豫地拒绝场外援助,不就是个颜色吗,他就不信自己猜不出来! 禅院直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发色确实和其他人有区别,颜色要更亮一些,在光线下差异便显得更为明显,有些像鸟类的翎羽…… “……鸦青。” “正解!!!”设计总监喜极而泣,姑娘们欢呼雀跃,有的甚至激动地相拥而泣 禅院直哉浑身一松,这比让他去道场连续打十天还累。谢天谢地,幸好这帮女生以后只需学躯俱留队的课程 “答对了,恭喜。” “你的语气分明就是遗憾!” “你听错了。” “才没有!” 橘真理一脸无辜,禅院直哉要不是亲眼看到她用咒术提出交易,也要信了她的邪 “真理。”庆功宴结束,禅院直哉忽然叫住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不会抢你的东西,无论是新躯俱留队还是其它。” “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取。因此我绝对不会,也不屑于那么做。”他看着她,“我会成为下一任禅院家家主,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把你的应得的还给你。” “哦。”橘真理应声,“那你加油。” ……真敷衍,禅院直哉有些不满。他侧过脸,余光恰好看见她的表情,“你笑什么?” “没什么。”橘真理弯着眼睛,“只是看到了熊孩子变得没那么熊,有些感慨。” “你才熊呢!”禅院直哉耳根有点烫,回想以前的自己 他好像、也许、可能还真没干过一件好事 “是吗?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知道了!小姑姑。” 这一次比赛依旧以橘真理的胜利告终 “拜访?那种无聊的事随便怎么安排都好,不必通知我。”数日后,听着下属汇报的近期事项的白发小男孩兴致缺缺,又翻了一页漫画,打了个哈欠,“退下吧。” 下属迟迟未动,想起这位的脾气,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选择说出口,“据说,禅院家有带她出席的打算。” “那个刚来就把禅院家闹得不可开交的咒力无效化?”似乎是来了兴趣,他合上书本,转过身,瞳色是少见的苍蓝,“她的名字?” “禅院真理。” chapter.25最强新生代 “不去。”橘真理提着行李箱,明天是周六,由于某个大型宴会禅院家今天停课一天,她刚好可以提前回家,算上今天,她有将近叁天时间可以在家里陪姐姐,“当初说好了,我只管学咒术,社交应酬不在协议范围内。” 禅院直毘人心里暗骂那帮老东西们臭不要脸,自己出的主意让他来干,合着家主就是用来背锅的 “老妹啊,”他硬着头皮套近乎,“就当帮你哥一个忙,只要你去,我给你多放一天假,在橘家待到下周二再回来。” 橘真理竖起一根手指,“一周,否则免谈。” “行!”禅院直毘人答应了,一周总比一年好。大约是被压榨惯了,听到这么正常的条件,他一时竟有些感动,“事不宜迟,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小时。老妹啊,不如现在就开始准备……” “什么准备?”顶着一身日常装的橘真理收起手机,她刚跟姐姐发了短信说明情况,“走个过场就回家了,整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禅院直毘人的笑容凝固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六眼初次露面,同为御叁家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意思意思,更何况他们的原本的打算就是放她出去溜溜暗戳戳拉踩压人家一头。现在她就穿这身,怕不是去砸场子的! “老妹啊,你听我说,这个宴会不是普通的宴会,它背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象征着年轻一代也就是你们的能力划分,场面隆重声势浩大来者身份尊贵,所以说这个参加的机会,它十分得珍贵……” “这么厉害啊。” 禅院直毘人点头,没错,所以小兔崽子你绝对不能就这么出场,赶紧换身行头闪瞎他们的狗眼,让他们知道御叁家中谁才是老大! “那我还是不去了。” 禅院直毘人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不行!谁都可以缺席你绝对不能不去!” “格调那么高,我去了万一丢尽禅院家的脸怎么办?”橘真理苦口婆心地劝,“老哥,我知道你想关照我这个做妹妹的,但这可不兴拿家族颜面换,要是出了差错呢?听话哈,你自己去。” 这个小兔崽子! “一百万,宴会结束我打你卡上。” “哥,听我一句劝,这真的使不得。” “叁百万。” “这压根不是钱的问题,我才回来多久,连禅院家的人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这种场合怎么能让我去?” “五百万,再多加一周假。”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辜负您的厚望。” 片刻后,橘真理盯着光是饰品就摆了两大盘,一人持着一样配件的侍女们以及占据整整一个衣架需要推着运进房间的着,揪住心虚的便宜老哥,“我要再加一百万。” 工序繁琐准备工作需要大量时间,作为好友的禅院奈奈与禅院叶隐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前来陪着她打发时间 “真理,你累不累?”禅院叶隐拿着水杯,吸管抵住橘真理的唇 正被侍女持着小梳打理造型的橘真理小心啜饮,她不能动,造型乱了就要重新来过 “所以说,为什么真理要花那么多时间在这种事上?我记得作为东道主的五条家并没有对衣着提出明确要求,只说得体就行,他们家的六眼都不一定会用上大半个钟头整理仪表。”禅院奈奈吐槽道 “女孩子的和服比男孩子的款式更多,规定也更多,需要根据场合年龄等等要求进行调整,还有隐形的图案要求,所以很麻烦。”禅院叶隐说道,“其实我觉得女款和服与男款和服相比,后者穿起来更舒适一些,因为要求没那么多。” “这样一点也不公平!”禅院奈奈气呼呼地说,“就算实力相同,大家也不能享受到同等待遇,就像现在这样,真理需要在穿衣打扮上消耗更多精力!” “但是这样的真理殿下很漂亮啊!”侍女放下小梳,对着镜子里的小姑娘左看右看,不由得感叹道 “衣服的舒适度才是第一位,美观是次要的。”禅院奈奈依旧感到不满,“不然男生的和服怎么没有那么多款式类别。” “真理,这样走路习惯吗?”禅院叶隐扶着她的手 “好重,而且袖子太长了。”即便以前在贵族学校读书,她也没穿过这么复杂的衣服。橘真理觉得自己要的报酬还是太少了,“即便是洋装,也不需要这么久。” “我还没见过真理穿洋装的样子。”禅院叶隐惋惜道,“好想看。” “我也没有。“禅院奈奈抵着唇,“也不是完全不想……看洋装之类的。” 被女孩子们的视线包围,同样也不喜欢洋装的橘真理:“……下次回来穿。” 大不了她回去后把以前的校服扒出来,学生制服应该也算洋装 “别跟我说话,否则再加一百万。” 因小祖宗难得配合一回而喜笑颜开的禅院直毘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虽然是用荷包大出血以及不平等条约换来的,但好歹能交差 车厢中不止她一人,同样被抓去撑场面的禅院直哉见到来人,吓了一跳,“你不是今天要回家?” “你爸给了六百万出场费。”橘真理把这笔账记在便宜老哥身上,当初只说要她出席,可没说要做造型暗中拉踩,“应该要价一千万的,失策。” 禅院直哉把后半句“你怎么穿成这样”咽了回去,“你不累吗?” “那我们互换?”橘真理端详他那一身,奈奈说的没错,即便都是盛装出席,男款和服看上去就比女款轻松多了,“反正我和你差不多高,尺码也不会差太多。” “你你你在说什么东西!”已经有了性别意识的禅院直哉瞬间炸毛,她是女孩子这话能乱说吗!再说这里是车厢又不是更衣室,“我才不要穿女装!” “分你叁百万。”橘真理竖起叁根手指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虽然还不太明白具体理由但坚持认为这样做不行的禅院直哉满脸通红,“我不换!” “啧,叁百五十万。”橘真理后退一步,“再多就没有了,别太贪心。”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不为金钱所动的禅院直哉眼里泛起水色,仿佛要哭出来一般,急得,“就算你揍我一顿我也不换!难道你觉得这里是能换衣服的地方吗?” “为什么不行,前排有隔板挡住,后窗有窗帘,车还没开,我又不看你换衣服。”在漫长的准备工作中耗掉不少耐心的橘真理说话也越来越直白,“难道你要看……” “我没有!谁会看着别人换衣服啊!变态吗!”禅院直哉生怕她冲动,连忙捂住自己的领口,直到她不再提出这事才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一片寂静,一直别过脸看车窗的禅院直哉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袖口处受到外力影响,橘真理侧过脸看他 “反正离目的地还有很长时间,那些东西就算拿下来也没事吧。”禅院直哉拎起她的袖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在新躯俱留队的耳濡目染下,他多少也懂一些服装搭配 袖口算是处理好了,他凑近些,打算取下那些仅作装饰用的发饰 “姑且问一句,这些拿下以后,你能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吗?”颜色辨别题的惨案历历在目,橘真理对便宜侄子的水平表示怀疑 “可以。”他微微低头,对上了橘真理的视线,“……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这件和服?” “黑底中振袖,绘羽图案。” “这个配件?” “袋带,一般与振袖、留袖、访问搭配。” “我的头发?” 发丝在光线下呈现出特别的光泽,禅院直哉从她的发间取下流苏发簪,放到腿边,“……鸦青。” 身上能取下的配饰全部取下,骤然轻松许多的橘真理看着进步神速的好大侄,“贤侄,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穿这个。” “不换!绝对不换!你死心吧!”死死捂住衣领的禅院直哉从头熟到尾,再次炸毛 今天是五条家的六眼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日子 由于六眼的特殊性,五条悟走到哪都需要有人跟着,这次也不例外,甚至由于宴会的缘故,簇拥者比平时更多。毕竟他年仅十二,即便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成长过程依旧有风险,出生就被挂了一亿悬赏就是最好的证明 “少主,禅院家那位也许不会来了。”下属硬着头皮禀报 “原因?”禅院家的事他早已有所耳闻,诡异的白雾,除去使用者本人以外的无差别攻击,以及未知的影响范围。自从她出现以来,将他与其比较的声音越来越多。五条悟撑着下巴,只可惜禅院家把人藏得太严实,他又不方便出门,不然他也想知道答案 “明天是双休日。” “所以?” “她要回家陪姐姐。” 什么鬼? “她姐姐不在禅院家吗?”五条悟疑惑,这个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已婚所以不在禅院家?但她不是禅院直毘人的妹妹?应该没有姐姐才对 “禅院真理流落在外时被人收养,对外以姐妹相称,她对这个姐姐感情很深。”下属回复道 “禅院家就看着她回去?”五条悟更加迷惑,禅院家的作风他多少知道一些,况且两家向来不和,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会就此放过? “他们……”外面还有陆续到场的宾客,下属声音压低了些,“打不过她。” 尽管对她的事迹一清二楚,这个答案也在意外之中,但五条悟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禅院真理怎么回事?他可是六眼欸,经常被人跟她放在一起比较的对手,她一点胜负欲都没有的吗?对他完全不好奇的吗? “少主,时间快到了……”下属委婉道,这次宴会本就是为了少主而举办,主角不出场那也太离谱了 “不去。”五条悟翻开漫画,她又不来,去了又有什么意思,那些人里没一个能跟他相提并论 匆忙赶到的部下对着上级一阵耳语,正因少主拒绝而绞尽脑汁的下属喜出望外,“少主!禅院家到了,禅院真理也在!” 漫画被主人丢在一旁,桌前的人如今已不见踪影 “老妹啊,”趁着负责迎宾的侍者暂时离开,禅院直毘人偷偷叫住心情不是很美妙的小祖宗,“好歹是宴会,咱能不能做做表面功夫?” 重新戴上配饰连袖口都恢复原样橘真理面无表情,“再加……” 禅院直毘人连忙往她手里塞了张副卡 亲眼目睹自个亲爹行贿的禅院直哉扭过头,不忍直视。就他爸现在那样,怎么看怎么狗腿 “令郎都这么大了,平时学习不错吧。” “过奖了,这小子哪里比得上令爱咒力运用娴熟。” “等等,那个是禅院家的……” 被各类寒暄充斥着的会客室逐渐安静下来,直到新来的客人入座,场面仿佛点燃的爆竹一般迅速热闹起来 “她真的是那个咒力无效化?” “虽说禅院家基因不错,但这样的相貌未免也太过于……总感觉参加战斗都是暴殄天物,过分残忍了。”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禅院家主,好久不见,我是……” 陷入社交场的禅院直毘人忙得不可开交,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答复的好事者更是惊喜若狂 今天可是五条家正式向咒术届宣告六眼存在的日子,与其交恶已久的禅院家如今来了这一手,分明来抢风头的! 与此同时,五条家长廊内正上演着另一场戏码 “少主、少主!”前方的身影停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下属扶着腿,他就听个汇报的功夫,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几乎跑遍整个大宅才找到人,“这场宴会是为您而办的,所以您一定要……” “她长什么样?”五条悟忽然问道,见下属眼神迷茫,又补充了后半句,“禅院真理。” “长得很漂亮。”下属挠了挠头,他也没见过人,只听说过关于橘真理样貌的一些传闻,“总之就是非常漂亮。” 五条悟以凝视智障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怎么找人,身高五官脸型什么都没有,他看路边的猫也长得挺漂亮的,“照片?” “禅院家把人藏得太严实了,禅院真理除了禅院家和她姐姐家,不怎么出门,所以……”下属搓搓脸,“反正您见到她就明白了,绝对不会认错。” “退下吧。”五条悟果断放弃信息咨询,决定靠自己找人。什么叫见到了就明白了还不会认错,就今天来的这些家族,凡是家中女儿有点身份地位的,不都说自家女孩漂亮? “是。”下属出于习惯离开,没多久又想起注意事项还没交代完,慌忙跑回长廊,人已经不见了,“糟了!” 他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chapter.26针尖对麦芒 “这位想必就是令妹了吧?” “正是。”禅院直毘人颔首,“小妹尚幼,天性活泼,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正借着桌子遮挡,和姐姐短信聊天的橘真理眼前忽然多了叁张一万円,便宜老哥一手朝她比了个叁,又比了五次零 这是定金,剩下的回去再给 人在席中坐,钱从天上来。橘真理秒懂,收起现金,头一回体会到袖子宽大的妙处。营业而已,简单 袖子中的白影兜住手机和钞票,她的双手置于膝上,像猫一样略微上翘的唇角天生自带叁分笑意,只是现在更加真切,眼里也带了光,“诸位贵安,我是禅院真理,以后请多多指教。” 又赚叁十万,美滋滋 “生女儿……好像也不错?” “声音跟外貌相比居然毫不逊色!” “天哪!她怎么这么乖,还会对着人笑……” 窃窃私语的背景音中夹杂问候者的回答,“禅院家主过谦了,令妹知书达礼,即便调皮也是温柔可人,怎么会有不妥之处呢?” 那是因为他给了钱,这小兔崽子当然装装样子,换平时那样你们肯定第一个跑。禅院直毘人内心吐槽,脸上依旧是“不敢当不敢当”的叁分谦虚叁分做作四分得意的神情 不过小兔崽子还挺讲职业道德,拿钱办事一点也不含糊,可比那帮各位放心飞,有锅家主背的老东西们有原则多了 随着宴会主人登场,焦点重新回到五条家。觥筹交错中夹杂着各类恭维话,与橘真理到场时的场景并无多大区别 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橘真理看了一眼来电人,由于手机事先调成静音模式,因此并未引起他人注意,“我出去一趟。” “现在?”坐她边上的禅院直哉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御叁家之间的交流还没开始,过会问到你怎么办?” 他刚想问她能不能等等再离席,橘真理已经拎着袖子准备起身了,“不是还有你吗?记得好好表现,贤侄。” “知道了,小姑姑。”每次都是这样,懒得说下去就拿辈份压他。禅院直哉调整位置,原本坐了两个人的席位看上去似乎从一开始便只能坐一个人 这帮人对规矩重视得很,知道她中场离席难免略有微词,倒不如利用视觉死角能拖一会是一会 被橘真理压榨习惯的禅院直哉直接躺平,反正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反抗打不过说话她不听,除了顺着还能怎样?再者,说不定她回来得早,不需要他拖很久 宴会仍在继续,与此同时,主位上也少了一个人 “千鹤?好久不见。”橘真理握着手机,她所处的位置离会场足够远,又有树木遮挡,适合接电话,“嗯,我明天回去,这一次有两周假期。” “……我怎么会介意?有村阿姨厨艺那么好,还是说,这次你要亲自下厨?”树影婆娑,电话中的人忽然语无伦次起来,橘真理的视线停留在屋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谢谢。下周的生日,我会期待的。” “下周见,”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你会为我庆生,我很高兴。” 直到好友说完“再见”,橘真理才挂断电话,看着檐下不知等了多久的陌生人 “警觉性不错,禅院真理。”坐在缘侧的人从台上跃下,瞳色特别的眸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他顿了顿,笃定的口吻中夹着看穿真相的恶劣,“或者应该叫你,骗子?” 袖口中的白色雾气发出野兽似的嘶鸣,仿佛警告。橘真理没有开口,电话已经接完了,她收了工资,现在应该回去继续营业 “第一次听到时我便感到奇怪,咒力无效化的咒术,从逻辑上而言,两者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令人咒力无效的咒术,却需要依靠咒力才能运转。而且,根据情报,你的咒术覆盖范围可以将整个禅院家完全包围,再加上影响程度,这必然需要庞大的咒力作为支撑。你不是六眼的持有人,因此可以排除零消耗施展的可能。” “你最出名的战役是初到禅院家,以一人之力战胜所有迎战者。那些虽然都是庸人,但论实力姑且也算看得过去。一对多的对战方式无异于自杀,更何况你的判定是以对方碰到自己就算赢,其他全作自己输,彻头彻尾的劣势。”他话语一转,“但是,如果其中一方的咒术只能在一对多情况下才能有效运转呢?” “汲取他人咒力转化为己用,这就是咒术无效化的真相。”虽然其中还涉及了其他问题,比如他人咒力与自身咒术之间的转化比例、汲取效率、两者的同时进行的精细操作……白色雾气带来的压迫感愈发强烈,五条悟似乎没有察觉到氛围变化,继续说下去,“你的咒术叫什么名字?同化?汲取?” 但她的咒术伪装天衣无缝,假使他没有六眼,揭穿能否如此轻松还是未知数。毫无疑问,禅院真理是天才,她的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最大的秘密被人揭露,橘真理面不改色,步伐不紧不慢,最终在离不速之客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女厕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直走,右手边第一间。” 她点点头,临走时白色雾气的雾气还在朝着他呲牙恐吓 然后就这么走了 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甚至有一瞬间做好迎战的准备的五条悟总算反应过来 她好像、也许、可能……真的只是在向他问路?不对她根本就是在问路吧!说起来从一开始她就没说话,都是他一个人在讲,不会是在无视他吧?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五条悟坚决否认,不,不可能,他是五条家的六眼,全禅院家都看他老不顺眼了,不然怎么会把禅院真理带来,此举摆明就是为了试探他 难道她认为被他看破咒术因此认为没有试探的必要?原地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看到人影,本就没多少耐性的五条悟决定去找人 毕竟对方第一次来这里,迷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自动忽略这条路是单行道要离开只能原路返回的五条悟沿着路走下去,寂静而空旷过道没有其他人经过,一切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玩意真是去他爹的死沉。”嗓音如同玉石般清越的女声开口,“早知道就应该再多要叁百万……白影,回去了。” 一直在五条家待着从未听过脏话的五条悟揉了揉耳朵,他刚刚一定是幻听了,禅院真理看起来温文尔雅,连被他揭穿时都没开过口,怎么会这么说话 “你在女厕门口做什么?”橘真理拍了拍伸出利爪的白色雾气,自从之前遇到那个话特别多的路人,白影就变得比往常更具攻击性 “找你。”五条悟实话实说,关于她的咒术,他还有些疑问 “你就在这里等我?”橘真理语气微妙 他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找她,于是五条悟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橘真理瞬间后退一大步,看样子恨不得离他十米远 “变态。” 年仅十二从未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的五条悟懵了,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橘真理决定回去再找便宜老哥狠狠敲一笔,好事不干非得整些晦气工作恶心人,“别人去解决生理问题你非守在女厕门口看门,不是变态是什么?厕所所长吗?” 碍于目前吵架相关经验为零,暂时还不会对线的五条悟一时没反应过来,因此丧失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你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橘真理一脸鄙夷,“对女厕怀有奇怪兴趣的变态。” “你才变态!”合着她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作为被比较的对象,受此影响将橘真理视为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的五条悟自尊心受到暴击,“装作咒力无效化到处招摇撞骗,你以为你做得多完美?但凡智商为正都能看穿你的把戏!” “哦,那你报警吧。”白雾向他递来一部手机,橘真理理所当然,“别不报,否则看不起你。记得交代自己对女厕的特殊情怀,态度好点也许能少蹲几年牢。”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小年纪内心竟如此阴暗。” 五条悟被她气得发抖,翻尽他脑内的脏话词库才憋出一句,“你这个性格差劲的混蛋!” “彼此彼此,热爱女厕的变态。”曾在民风彪悍的贫民窟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橘真理丝毫没有被攻击到,甚至有些无聊。就这水平,放她老家连狗都吵不过,“哪个正常人会尾随别人上厕所?真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这么闲就去把村口大粪挑了,还专业对口。” “你、你……” “你什么你?变态。” “明明是你在假装咒力无效化到处骗人还不承认!” “我骗谁了?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还是亲眼看见我抄了个大喇叭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喊‘对我就是无敌的咒力无效化等死吧你们这帮渣渣’?叫你多读书你偏要去喂猪,不仅变态还存在智力缺陷,难怪小小年纪就心理阴暗。” “我没有!我是来找……” “没有你站女厕门口做什么?别拿找我作借口,我又不认识你,在女方不认识的情况下追着对方跑,不是性骚扰是什么?况且你已经找到人了,到现在还赖在女厕门口不走,还说不是变态?” “禅院真理你别太过分!”外貌格外受女性青睐的五条悟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人当作变态,“你自己看我站的位置,离女厕至少叁米远,这个角度除了墙和地板还能看见什么?说到底我有什么理由偷窥?” “心理阴暗。” 橘真理秒答,五条悟被她气得几欲吐血,“我心理阴暗?我,五条悟,会心理阴暗到跑女厕偷窥?” “谁知道呢?”橘真理摊手,别过脸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每个凶手被抓后都爱讲述自己令人悲伤的过去,大众也爱看这码戏,只有刚刚遭遇不幸的受害者无人问津。你是不是出于心理阴暗而变态与我无关,假如你有什么故事,麻烦去找犯罪心理学家。”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辩是不可能辩得过她了,这人压根不认识自己,五条悟依旧不死心,“五条家的六眼,你总该听说过吧?” “我只知道麻将牌的六条。”白色雾气化作麻将牌,整齐划一的六条凹陷清晰可见。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因事多钱少穿得繁琐而消极怠工的橘真理好脾气道 “既然你不知道我,那你为什么参加宴会?”没有从竞争对手身上得到同等的重视,五条悟不服气,“禅院家让你来的目的是警告,因为你的咒术强度媲美六眼,换言之,现在我并不是最强的人,除非我能战胜你。” “钱。”见对方一头雾水,橘真理好心补充,“我哥给了我六百万叁十万和一张副卡外加两周假期,所以我来参加宴会。” 意想不到的答案出现了,纵使天资聪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比如禅院家为了减少她的压力刻意隐瞒他的存在,比如她初来乍到对咒术届不太了解,再比如……五条悟此时依旧忍不住大脑宕机 钱?他没听错吧,她刚刚说的是钱?虽然禅院真理性格糟糕至极说话尖酸刻薄除了外表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值得称赞的地方,但禅院家至于因此苛待她吗?那不就是家暴虐童? 联想到之前的辩论,又是报警又是心理阴暗……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的五条悟犹豫再叁,委婉道,“你……很缺钱吗?” 谁会嫌钱太多?更何况她的目标是买下整个宇宙,家财万贯钱多得能砸死人还有便宜老哥天天做慈善的橘真理点头 养尊处优且对六百叁十万完全没有概念的五条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禅院家那帮有话语权的本来就气量小,禅院真理刚去就把人家脸面丢地上踩,明着打不过她可不得背地里耍些手段,“御叁家有特殊的仲裁机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遇到一些困难可以试着联系……算了,你直接打这个号码。” 他在便签上写下自己的号码,塞给她,又怕她忘了,以道歉赔偿为由在对方手机联系人里再添加一遍。禅院真理连六眼都不知道,说话还那么讨厌,到时候不被人挂电话都算幸运,况且这套仲裁程序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难保对方不会为了避免得罪禅院家而置之不理,但由他出面就未必了 反正两家交恶已久,以后也没有改善的可能性,再多他一个看不顺眼的也无所谓 难得有个能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手,如果被一些无聊的东西绊住脚步而落后一步,他会很无聊。五条悟无意介入别人的私事,能做的他已经做了,之后怎么选择是她的事,“你的术式名字是什么?” “拟态。”白色的烟雾蹭了蹭主人的脸,橘真理一手搭着雾气,“它是白影,也是我的咒术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无形无相,因此可以成为任何形态。”五条悟毫不意外,“你们的关系应该不止是式神与主人那么简单。” “六眼是你的术式?”橘真理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的视线有种令她有种被冒犯的不适,“它的效果?” “可以这么说。”如果问这种白痴问题的是别人,五条悟连听的耐性也不会有,凡是咒术师,谁会不知道六眼?但强者总是有些特权,他可以理解刚到禅院家还不到一年的禅院真理对咒术类型认识不足,“六眼是一种特殊体质,效果为看穿对方术式,探知咒力所在。我的术式是无下限术式,可以操纵空间并将宇宙能量带进现实,六眼是其使用的前置条件。” “原来如此。”橘真理拍了拍因用词而闹别扭的白影,“我和白影的确不似式神与主人那般泾渭分明,我们的关系更为平等。” “白影说,被看穿又怎么样,没打过怎么知道六眼和它谁强。”翻涌着的雾气汇聚成形状奇异的生物,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嘶鸣,她提起过于宽大的和服袖口,叹了口气,看向跃跃欲试的对手,“能麻烦你和我打一场吗?” 白影很少主动提出要求,但只要它提出,她便会极力完成 “当然。”五条悟对答案的好奇心丝毫不比她差,倒不如说他正等着这句话,“规则怎么定?还是碰到你就算我赢?” “就这样吧。”橘真理懒得修改规则,也不觉得有修改的必要,“手段不限,武器不限,你可以用杀招,我不喜欢点到为止。还有,我不会对你用杀伤力过大的攻击手段,你无需担心死亡残疾或者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既然你不用,我也不会用,需要一方留手的战斗没意思。”同样不想动脑五条悟干脆照搬她的条件,“你碰到我就算你赢。对了,你对场地有什么要求?” “你定吧,我无所谓。”世界上不存在她不能打的地形,“不过,最好选个离宴客厅远一些,隔音效果不错的地方。” 宴会主角丢下满堂宾客跑去切磋传出去始终不好听,五条悟明白她的意思,“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位置偏僻的殿内没有点灯,敞开的大门是唯一的光线来源。室内仅有的两名访客一人处于黑暗中,身侧的畸形怪物压低身躯,另一人则背着光,苍蓝色的眸眼斗志昂扬 “需要武器吗?”大约到了维护的时间,武器架上什么都没有,橘真理打了个响指,五条悟身边多出一团形状不定的雾,“它什么都能变,到了你手上便不再听我指挥。” 她没骗人,五条悟能感受到雾气中的咒力变化,禅院真理的术式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你不用我也不会用。” “开始吧。”他的指尖凝聚着咒力,指向唯一的目标 白色的雾气骤然弥漫至每个角落 chapter.27残局 一个发动术式几乎不消耗咒力的人,和从他人身上汲取咒力化为己用的人打起来,谁会赢? 答案是,撑得比对方更久的那个 橘真理的和服袖口被轰得破烂不堪,脸颊边垂下几缕因打斗而散落下来的头发。用料娇贵的白色足袋因直接与地面接触而染上灰色,碍事的木屐从一开始就被她踢到一边 “还不错。在我遇到的对手中,你的潜力最高。” 形象与她差不多的五条悟顶着稻草似的发型,手背蹭了蹭从鬓角滑向下巴的汗,“你比我预料中更强。” “但你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橘真理偏过头,陷入雾气中的咒力石沉大海,“无下限术式无法持续施展,你会输。” 周遭温和无害雾气突然化作利刺,从咒力流向中预测到攻击的五条悟侧身躲过,“当我无法施展下去时,你也失去了咒力来源,白影的覆盖范围便无法维持。” “论体术,你的劣势比我更大。”五条悟扫了一眼她那身中看不中用的行头,意有所指 “你说得对。”橘真理轻飘飘地鼓掌,地面上凝结成蛛网状的雾气向远处极速蔓延,“但前提是,你是唯一的咒力来源。” 草! 再次躲过白雾偷袭的五条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难道你想惊扰宾客吗?” “你觉得,以他们能力能察觉到不对吗?”橘真理单手掩住微微张开的唇,“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五条悟沉默,橘真理的术式可以稀薄到与空气无异,照那群庸人的能力,还真发现不了……等等,和他切磋是从他的攻击中回收咒力,那么橘真理从一开始是怎么做到整个房间那么广的覆盖范围? “终于发现了吗?”橘真理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作为对手,五条悟的潜力不亚于她,假如能无间断发动无下限术式,胜负还是未知数,“你是第一次发现的人,作为奖励,那就再多告诉你一点好了。” “负责汲取咒力的不是白影,是我。” 铺天盖地的雾气犹如海啸将他四面包围,五条悟最后看见的是橘真理抬高的手 “白影,抓住它。” 获取压倒性优势的人慢吞吞地走向陷入绝境的对手,朝他伸出了手 但她没有碰到他 空气中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橘真理放下手,“你把最后的咒力用在这里。” “正解。”几乎在白雾扑向他的那一瞬间便作出决策,五条悟靠着化作雾气的囚笼栏杆,丝毫没有即将败北的自觉,“规则是碰到我才算赢,那么,我只要保证你碰不到我就可以了。” “明知的选择,换成我也会这么做。”橘真理席地而坐,撑着下巴,“如果没有着装问题,我很乐意以纯体术跟你打一场。” 再打下去至少要等到天黑才能有结果,她还要回去营业,不能耽搁 “真遗憾。”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请柬上没有标明着装要求,你可以随意点。” 由于双方时间不足,战斗被迫结束 “毕竟我哥给了钱。”对于交易,橘真理向来守信,“想知道我的名字并不难,但今天是我第一次参与禅院家社交活动,你怎么认出我的?” 打到现在,她也明白了对方找她纯属个人行为 “脸。”五条悟记得下属的话,他说的没错,只要见到了禅院真理本人就绝对不可能认错 “你知道我的模样?”橘真理反思自己是由于何种原因暴露身份,她已经很低调了,除了在禅院家跟那帮老东西们对线以外并不怎么参加他们圈内的社交活动,类似于生物学父亲寻亲的事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不知道。”五条悟实话实说,见她疑惑,干脆直接道明方法,“看脸,找长得最漂亮的,认错几率为零。” 他刚说完,橘真理便往旁边挪了一大段距离,“变态。” 大概是被骂出心理阴影,五条悟一听这个词便条件反射,“都说了我没有偷窥也没有心理阴暗!” “因为对方长得漂亮所以尾随从来没见过面的女生难道很正常吗?”橘真理目光嫌弃,“变态。” “你在接电话我当时能打扰吗?说到底我去找你这件事用‘尾随’描述本身就很奇怪好不好!”五条悟气得脸色发青,禅院真理能不能注意点言辞,“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刚好在接电话,巧合!巧合而已!” “说得好像不是由于外表跟上来似的。”橘真理打了个哈欠,“心理已经很不健康了,行为还如此变态。” “哈?你长得漂亮难道还是我的错吗?”五条悟抓着白雾栏杆,看样子恨不得跟她再打一次,“在仅知对方的外貌特征是长得非常漂亮的情况下,你教教我,不看脸怎么找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你可以随便找个人直接问?”橘真理拍了拍手,雾气重新汇聚组合成饰品模样挂上腕间,“我比你早到场,既然你已经清楚禅院家带我来的理由,我哥会向所有来客介绍我这点便并不难猜。” 五条悟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他想知道自己当场拆穿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吧 “已经是变态了,智商还不怎么高。” “你这个狡猾的骗子!” “谢谢夸奖。” 完全忘记自己才是来找茬的一方的五条悟发誓,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比禅院真理更混蛋的生物! 偏殿传来争执声,一方气急败坏,一方漫不经心。闲着没事跑来看六眼热闹的禅院甚尔听到熟悉的声音,步伐一顿,转向声源处 虽然血蛭精百分百不会吃亏,但人家姐姐亲自拜托过他,视而不见多少有些不合适 拥有苍蓝色的眸眼的小鬼视线在门口处滞留少顷,转向血蛭精,“找你的?” “不是。”橘真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你离席那么久,现在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的任务仅限宴会出场,剩下的与我无关。”五条悟对于应酬场合的观念与橘真理一致,“你记得怎么回宴客厅吗?” “记得。” 对话结束,站在门口的禅院甚尔依旧没有动 橘真理能察觉到他在于术式限制,但六眼不同,他依靠的仅仅是感官,论敏锐程度甚至比当时的橘真理更高 “你来做什么?”讨人厌的血蛭精与他保持着三米以上距离 “你打架了?”禅院甚尔回过神,打量她如今的形象,想了想,将自己的羽织丢给她,“如果不想让你姐姐担心,麻烦行动前动动脑子。” “你要是敢跟姐姐告状,我现在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橘真理接过衣服,微笑 六眼比她狼狈得多,再加上先前的争吵,禅院甚尔不认为橘真理会输,两人僵持不下的可能性更高,“你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我跟你很熟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禅院甚尔识相闭嘴。血蛭精老记仇了,尤其是那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自从她到了禅院家,好几个糟老头子隔三差五就得进一趟医院,场面跟下饺子似的 禅院甚尔想起自己刚发现两人吵架时六眼的脸色,不禁有些唏嘘 真惨,惹谁不好非得往血蛭精身上撞,她不把人讹得倾家荡产都算良心发现 宴客厅只剩下五条家和禅院家的成员,其他人已经离开,只是两位家主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橘真理/五条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孩子贪玩,大约是见到新鲜事物,一时挪不开眼。”五条家主先开了口 呸!你家孩子才没见过世面,你知道小祖宗一次能抢多少钱吗,人家可是有小行星的主,名下财产比他这个做家主的还多,什么好东西没有?禅院直毘人心里暗骂,但橘真理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多少缺了些底气 “之前有点事,抱歉。”仿佛从垃圾场里走出来的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回到席中,五条家主一下子黑了脸 “小孩子好动乃天性所在,阁下何必生气。”禅院直毘人眉开眼笑,活该,叫他阴阳怪气,回旋镖扎自个头上了吧,“作为成年人,我们应该多多包容。” “晚辈回来时遇到了一件小插曲,若打扰到各位雅兴,在此先给大家赔个不是。”和五条悟从一个垃圾场出来的橘真理礼节上挑不出错处,说完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回轮到五条家主得意洋洋,你家那个也没好到哪去,难怪要“多多包容”喽,“阁下所言甚是,小孩子纯真,大人怎么做便怎么学,正因如此,犯了事怎么能只怪罪孩子?” 嘿,你个老东西居然内涵我人品有问题!禅院直毘人不甘示弱,谁还不会耍嘴皮子了,“哦?阁下这话听起来,似乎经验格外丰富。” 指桑骂槐的成年人战况激烈,禅院直哉端详着邻座的橘真理,表情一言难尽,“你先别动。” 垂落下来的青丝被他利用发簪重新固定,禅院直哉对橘真理的任性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还在人家家里做客就把身为主角的六眼打了,她怕不是要上天 明眼人都清楚她和六眼打过了,阴险狡诈的成年人正试图把锅甩对方头上,反正肯定不是自家人先动的手。好奇心仿佛猫爪似的挠,禅院直哉忍不住问她,“你赢了吗?” “你很好奇?”地主家的傻大儿点头,橘真理弯着眼,“我偏不告诉你。” 可恶!禅院直哉心里嘀咕她恶趣味,五条悟的形象作不得假,甚至比她窘迫多了,想必她占了上风,但按两人回来时的状态来看,八成没出结果,“那你为什么穿着甚尔君的衣服?” “你不如去问他本人。”橘真理想起某人的威胁,磨了磨牙。什么叫再胡作非为就告诉她姐姐,她迟早要把那个混蛋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在为偶像风评正名和小姑姑的铁拳之间,禅院直哉可耻地选择了沉默 对不起,甚尔君!他也不想的,但橘真理打人实在太疼了 最后的客人也到了离开的时间。临走前,对繁文缛节向来嗤之以鼻的五条悟第一次尽到了主人的责任,亲自将客人送至大门口,“禅院真理。” 橘真理回头,乱七八糟的发饰随着动作变化角度,华丽繁复的装扮分开看都不错,合在一起大概率像个行走的水果蛋糕,但放在她身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宛如接受加冕的幼年女皇 抛开糟糕的性格不谈,她确实是美人,传闻并无半句虚言。已经看透禅院真理真面目且绝对不可能再被表象迷惑的五条悟不觉得她是会委曲求全的类型,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她不欺负别人就该谢天谢地 “电话,别忘记了。”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看着她表示知道了才离开 但再厉害的小孩,终究还是小孩,也会有做不到的事,这点与实力无关。五条悟并非怀疑以她的能力无法自己解决,只是不介意提供一条捷径,反正他比她要闲得多,至少不需要用做不喜欢的事换取假期 “什么电话?”禅院直哉压下莫名其妙的不爽,仿佛看见一起玩的好朋友背着自己和其他人玩得不错,但橘真理和他又不是好朋友 “给你爸用的。”便宜老哥天天跟糟老头子们搞内讧,确实需要仲裁 禅院直哉半信半疑,“那他为什么把号码给你?” “我也不知道。”橘真理沉思,“大概是因为智商不够?” 禅院直哉这才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也对,他能给她梳头发给她当工具人还帮她忽悠亲爹,他六眼做得到吗?有电话号码又怎么样,小姑姑想找他都不用她亲自上门,他自己就先到了,显然她跟自己更熟 “小姑姑,”总是盛气凌人的眸眼微微下垂,有些像初次讨主人欢心的幼犬,禅院直哉第一次主动这么称呼她,“能不能存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五十万。”眼里只有商机的金钱至上主义者不为所动,“亲情价,不接受讨价还价。” 一分钟后,签下欠条的禅院直哉成功在橘真理手机里加了自己的号码,心满意足 反正他爸有的是钱,早晚都得给他,他现在要给小姑姑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小姑姑还给他亲情价,换了别人可不得千百来万 有人欢喜有人愁,无端被自己亲儿子又加了五十万外债的禅院直毘人目前正沉浸于踢馆成功的喜悦中,尚且不知道自己连手办钱都得贴出去的惨淡未来。当然,这是后话 chapter.28生日 照例跟着橘真理回家的禅院甚尔看着一到家门口就乳燕投林般往自己姐姐怀里钻的橘真理,不禁扶额 大约是血蛭精的缺德样见多了,这幅场面不管看多少次他都有些不习惯 “既然是难得的假期,真理去休息吧。”橘文乃蹲下身,搭着妹妹的肩,“公事我已经处理好了,这周没有其他行程安排,可以陪真理过生日。” 随着她的话说完,橘真理双眼越来越亮,“那我现在就去做日程安排!” 她说完便跑得没影,橘文乃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由得笑了笑,“毕竟还是小孩子。” “这周六是真理的生日。”她转过身,发间夹杂着细小的椭圆叶片,大约是先前在花圃中照料花草的缘故,“她从来不会告诉我自己在禅院家生活怎样,甚尔每次都送她回来,所以我想你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她不仅从禅院直毘人那敲诈了六百多万还在五条家把六眼气得半死,除此之外还恐吓他,要把他的头拧下来 禅院甚尔心里吐糟血蛭精劣迹斑斑,别人扶老爷爷过马路,她扶老爷爷闯红灯,老缺德了,“大概吧。” “那我可以拜托甚尔一个忙吗?”橘文乃看着他,“真理的生日光靠我一个人或许忙不过来,如果甚尔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一起庆祝吗?” 让他庆祝,血蛭精怕不是要宰了他助兴。禅院甚尔刚想拒绝,可没有收到回答的橘文乃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抱歉,是我失礼了。” 看向其他方向的眸眼微微垂下,不过片刻,她再次恢复往常的模样,“说起来,上次的向日葵是最早开的一批,其实现在才是它的花期……” “好。”禅院甚尔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非常感谢!”温柔知性的姐姐笑起来极为娴静,“我记得上一次甚尔问过,能不能用‘姐姐’称呼我。其实,我也很好奇被比我小的男性这么称呼是什么样的体验。” 期待的视线注视着他,她眨了眨眼,似是鼓励 “……姐姐。” 压得极低的声线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橘文乃微笑,温润柔和的笑意与橘真理有些重迭,“嗯。” 禅院甚尔发誓,假如他能穿越到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暗杀那时的自己 初夏时节不算太热,但也称不上令人惬意。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包的小寿星抱着封面配色极其亮丽的言情小说,一手牵着最爱的姐姐,“我事先打听过了,《霸道富婆爱上我》的作者会在今天签售会上介绍新书,不仅如此,到场的前五十名书友还会附赠周边明信片。” 在清一色的女读者中由于性别格外引人注目的禅院甚尔听见书名,无言以对 血蛭精的爱好……挺独特的 “酸菜鱼的新书……据说她这次打算以未来世界作为背景,女主是少见的人外设定,而且她的思路一向有趣,剧情反套路。”和妹妹穿着姐妹装的橘文乃有些惋惜,“如果今天是发售日就好了,但她的写作速度是出了名的慢。” “不过今天是真理的生日,为了我的心愿来签售会,总感觉有点可惜。”她的手指抵着下巴,“真理没有想要实现心愿吗?” “怎么会!”姐控之魂熊熊燃烧,橘真理义正辞严,“姐姐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姐姐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姐姐的爱好就是我的爱好!” 原来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人是你吗! 禅院甚尔看看雷厉风行年轻有为的集团女掌权人,对方偏过头,偏圆的眼型有些像猫瞳,“怎么了?” “……没什么。”禅院甚尔假装看风景,耳根有些热 她平时那么忙,有兴趣爱好解压不是很正常?而且……他偷偷瞄了一眼和书友交谈的橘文乃,谈到兴致上便会将自己喜欢的情节与看法糅合到一起娓娓道来 ……很可爱。跟在橘真理右侧的禅院甚尔单手捂住染上绯红的脸,视线偏向另一边正在聊天的她 眼里只有姐姐的橘真理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的不对劲,她放下挂在颈间的拍立得,欣赏着新鲜出炉的独家珍藏,心满意足,“参加签售会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队伍并不长,戴着黑框眼镜的新人女作家抬头,眼前是一对年轻人,两人带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有些少见但并不奇怪的组合 她的读者受众原来这么广吗? “酸菜鱼女士,我的姐姐是您的粉丝。”脑袋上顶着两个小包包的小女孩翻开封面,转过书籍,“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请您为她写一句祝福的话吗?” 她身旁的年轻女性温婉一笑,男伴的余光在女人身上,即将对视时又迅速移开目光 “明明是你的生日,为什么要把祝福送给姐姐呢?”女作家故意逗她,“少收一句祝福,你不会难过吗?” “只要姐姐开心,我也会开心。”捧着脸的小女孩眨着眼,里面透着小动物似的狡黠,“我有看过这本书哦,暗恋总裁女主的邻家小奶狗不敢表白,每天清晨都会在她家的红色邮箱里放一束花,被女主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么解释的。” 女作家失笑,现在的小女生真是古灵精怪,“记忆力不错,作为奖励,你的签名我会把字写得更好看些。” 她看看眼前的组合,转了一圈笔,以母语写下“生日快乐”,在句子旁边留下龙飞凤舞的签名后将书合上,递给小女孩,“要幸福哦。” “当然!”女孩子牵着姐姐,临走时向她挥了挥手 果然,养成系最棒了。女作家望着叁人远去的身影,扶了扶镜框 签售会结束,下一站是距离相近的植物园 作为钞能力点满的天选之女,橘文乃见过的植物种类不比这里少,学生时代的露营经历令她见过不少珍惜品种,更何况她的爱好正是园艺 但是,去植物园也别有一番风趣 “姐姐,那个是属于兰科吗?”橘真理撑着栏杆,踮起脚尖,这里的简介牌比她的位置高了许多,“我记得温室花圃里也有和它极为相似的。” “是卡特兰,颜色种类繁多,只是养起来比较费神。”橘文乃看着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努力探头的妹妹,顺了顺她的头,笑意渐深,“这株的品种和家里的不同,正处于花期。我觉得还不错,真理想看看吗?” “是吗?”梳着两个小包包的企鹅仰着脑袋,撑着栏杆向上蹦,只看见了绿绿的叶子和赤色的边边 一旁的禅院甚尔没憋住,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橘真理磨了磨牙,微微屈膝蓄力,她就不信她看不到! “真理,要抱吗?”橘文乃靠着栏杆,放下咖啡杯 自己努力和姐姐抱……橘真理举棋不定,姐姐那么忙,周末还要处理公事,实际可享受的相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姐姐还亲口问她要不要抱,她怎么可能拒绝! 可她会不会太重了?虽然她现在体重属于正常范围,但不管怎么说也有几十斤。如果换成刚从贫民窟出来的她绝对不会犹豫,毕竟那时候又矮又营养不良 心中天人交战的橘真理还没得出答案,脚下忽然一轻,她抬起头,跟抓猫崽般举着她的禅院甚尔对视个正着 被死亡凝视糊了一脸的禅院甚尔果断将凶残的血蛭精转向简介牌,要不是她姐姐在场,她肯定伸腿就是一记窝心脚 要不是她姐姐会很辛苦,他才不要做这种倒霉事 “谢谢。”橘文乃向他道谢,举着从妹妹那里暂时借用的拍立得,“机会难得,大家合影吧。” 橘真理不可能有异议,禅院甚尔更不可能拒绝。当然,两人一致认为没有对方效果会更好 强颜欢笑与虚假营业被迫同框,橘文乃捏了捏妹妹的脸,“优柔寡断可不是好习惯呀,真理。” 快门声响,闹腾又温馨的叁人合照成了第二站的打卡纪念 “真理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但今天的日程完全按我的喜好安排。”即便是不算炎热的初夏,活动量高起来也会令人有些不适,橘文乃用纸巾擦了擦妹妹的脸,“真理,你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或心愿,与我相关的不算。” 路灯下的飞蛾围着灯光打转,今日的行程已经结束了。橘真理沉默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再想想。”禅院甚尔觉得姐控应该是欣喜若狂到思维失常,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比如现金、支票、古董之类的。” “你掉钱眼里去了?真俗。”血蛭精一脸鄙夷,“你家所有人的流动资金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多,况且缺钱我自己不会挣吗?” 被敲诈卷钱第一人抨击掉钱眼里去的禅院甚尔无语,到底是谁见钱眼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薅羊毛机会 “那玩具?” “幼稚。” “零食?” “没兴趣。” 差点忘了,血蛭精不是一般小孩。根据橘真理的情况,禅院甚尔还真想不出正常答案,“要不让你姐跟你合影算了。” 橘真理双眼发亮,橘文乃侧过脸,笑容彬彬有礼,“甚尔君……” “对不起!”自觉性拉满的馊主意制造者火速道歉,姐姐教育妹妹他插什么嘴 “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橘文乃一手贴着妹妹垂头丧气的脸,“真理没有犯错,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她只是成长比别家孩子慢了一些,所以更为依赖自己 街边的餐厅橱窗上贴着新品海报,粉红色的凯蒂猫耳部系着蝴蝶结,侧过身向行人打招呼。橘文乃搭着妹妹的肩,“真理,想不想要那个公仔?” 看也没看海报一眼的橘真理点头,“想要。” 坐在快餐店内叁人神情严峻,由两张小桌拼和而成的大桌上垒着餐盘,团成圆球的食品包装纸堆积得像座小山。橘文乃颔首,橘真理抓紧了桌子边缘,接收到信号的禅院甚尔屏住呼吸,缓缓拆开了玩具包装盒 第五个握着黑色叁叉戟的小恶魔凯蒂猫威风凌凌,面无表情的脸在仿佛在嘲笑一行人不自量力 背负着全村希望的禅院甚尔猛地靠上椅背,捂住眼睛,“去他爹的。” “你的手气怎么这么臭?”趴在桌面上的橘真理生无可恋,“连续叁个一模一样的,你买矿泉水瓶盖上写的一定是‘再接再厉’吧?” 连谢谢惠顾都中不了,老倒霉蛋了 大倒霉蛋禅院甚尔拿起另外两个恶魔凯蒂猫,重重地放在某人面前,“喏,你的大作。” “那是因为你在场,影响我的运势。”小倒霉蛋振振有词,禅院甚尔心里默念今天是血蛭精的生日,她姐姐还在场,他不跟她计较 “要不花钱买一个吧?”橘真理左看右看,掩住唇压低声音,试图用钞能力作弊 “你去买,我报销一半。”同样想着走捷径的禅院甚尔对k记儿童套餐心有余悸,“不,我全部报销,再加十万円报酬。” 他回去以后就改发票,向糟老头子双倍讨回来 两人暗中达成共识,只是还没等橘真理跳下位置,橘文乃就勾住了她的后领,“真理刚刚在说什么呢?我也好想听。” “没什么,姐姐。”橘真理一脸乖巧,“甚尔先生叫我用钱直接买一个玩具,我觉得不行,于是坚决地拒绝了他,可他往我兜里塞了十万円,说自己非常喜欢凯蒂猫,希望我能帮他这个忙。” 她毫不犹豫地将酬劳全数奉上,抱着橘文乃的手臂撒娇,声音有些委屈,“姐姐,我也不想的。” 被队友当场出卖的禅院甚尔黑了脸,血蛭精你良心不痛的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橘文乃将钱物归原主,看不出来信没信,只是往她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下不为例。” “小姐,麻烦帮我再点一份儿童套餐。”橘文乃手肘放在前台上,在服务员弯腰准备拿装着公仔的盒子时再次开口,“从左到右数第叁个,可以给我这一份吗?麻烦了。” 每个玩具的包装盒都是相同的,更何况公司对此没有明确规定。服务员想了想,拿起她指定的玩具盒 “谢谢。”她笑了笑,端起餐盘离开 前一秒还在掐架的两个人瞬间切换到和睦共处模式,一边是双手撑着脸的漂亮妹妹晃着腿,朝她眨眼;另一边是将外套披在椅背,一旦不经意对视便会先一步转移视线的俊俏少年 橘文乃放下餐盘,坐在橘真理身侧,也就是禅院甚尔对面的位置 “真理,把盒子打开吧。”橘文乃神色自若,顺手拿起面前的可乐杯,碳酸饮料从白色的吸管一路攀爬。对面的人似乎是想开口,不知为何却什么都没说,撑着脸看向另一边,搭着桌边的指尖不自觉敲击桌面,声音杂乱无章,如同少男心思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打招呼的凯蒂猫从盒中冒头,公仔底部刻着红色的“大吉” 摆脱儿童套餐地狱的两人还没来得及欢呼,不怎么美妙的消息如期而至 “不过,”橘文乃话音一转,“我想,大家应该不会浪费食物吧?” 不仅互相推诿失败还惨被当场抓获,被迫平分套餐的一大一小维持着虚假的友好关系,心里默默给对方又记了一笔 chapter.29格局打开 被坑了六百多万的禅院直毘人刚一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被哭天喊地的家族高层人员团团围住,每个字都是对小祖宗的血泪控诉 “她教的那群小女生把我儿子打出心理阴影了!”这是吹胡子瞪眼的中年男人,“现在孩子怎么也不乐意上课,说自己丢人,要转去学美妆弯道超车!” “多门兴趣爱好不是挺好?”禅院直毘人面上和气,心里骂你儿子不学无术关我屁事,谁叫你这个当爹的种就不行,“学呗,男孩子嘛,晚熟,超完车就好了。” “新躯俱留队的成员各方面都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和原队成员难以和平共处。”禅院信朗一想到课间还得兼职知心大哥哥就头秃,他真干不来这活,“能不能把他们分开教学?” “分呗,分开好啊。”自个亲儿子的杰作当爹的还不得支持,禅院直毘人接着和稀泥,“再请俩女老师专门负责教学,女孩子聪明,学得快,免得课程跟不上。” 应付完公事总算有了私人空间,禅院直毘人刚打算休息,他的宝贝儿子就非常上道给他倒了一杯清酒 “父亲,您辛苦了。”已经有了些许家主风范的禅院直哉先讲了自己手下管着的新躯俱留队近况,问了一些关于日后发展方向以及管理方面的问题,禅院直毘人自然知无不言,对他是越发满意 不愧是他儿子,比那帮坑爹玩意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爸,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公事谈完就轮到私事,禅院直毘人抬眼,他儿子神色与往常一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再次斟满酒杯,“你说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就知道,知子莫若父嘛 “就是我给真理签了一张五十万欠条。” “签呗,不就是张欠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糊弄成自然的禅院直毘人举起酒杯,下一秒,地上多一大片溅射状酒渍,“咳咳咳……你说什么?多少钱?” “五十万啊。”禅院家最有出息的大孝子一派轻松,“您说得对,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历史悠久,家大业大,那点钱算得了什么?” 禅院直毘人捂着心口,指着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个小兔崽子是要把他的棺材本都活活扒出来啊! “多谢父亲解惑,我不打扰您休息了。”禅院直哉临走前不忘合上门。静谧的夜里,一门之外的人声虽低,但内容清晰可辩,“……才五十万,也不知道她够不够用。” 刚攒的小金库还没捂热就飞了,禅院直毘人抄起一只鞋就往门上砸,臭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咋不把他亲爹卖了博橘真理一乐! 特殊时期,每一分钱都难能可贵。禅院直毘人左看右看,四周无人,咬咬牙,一路单脚跳自个把鞋捡回来 “六百多万的赠品,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打开它吧。”提着行李箱的橘真理回家前交给他一张纸条,“原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五条家的……算了,名字想不起来。反正比起我,你应该更需要这个。” 脑海中忽然想起小祖宗的话,心力交瘁的禅院直毘人打开了那张纸条 橘真理横行霸道归横行霸道,但她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更何况她对御叁家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听一个字都嫌烦,所以这张纸条八成确有其事 “仲裁?”字迹后面的一串数字似乎是电话号码,禅院直毘人一头雾水,这套程序不是很久没动用过了吗,要不是这种纸条他都忘了有这项存在,六眼给橘真理这个做什么? 禅院直毘人将纸条翻面,背面一片空白,又搓了搓纸片,没有分层,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条 难道是电话有诈?禅院直毘人想了想,决定亲自打过去 另一边,带上滑板正准备溜出去摸鱼的五条悟见到陌生的号码,将滑板靠墙放置,摁下接听 骗子的行动力比他想象中更快,虽然时间比他设想中的更早,但还在预料之中 对面沉默着,五条悟没有开口。骗子高自尊,她要自爆难处本身就需要更多时间做心理建设,如果知道接电话的压根不是仲裁员而是他,那就更不会说出口 怎么没声?禅院直毘人晃了晃手机,莫非是信号不好,他要不去庭院接听试试? 从抽屉里翻出变声器的五条悟摁下开关,翻开本子,仿佛坐在办公室正准备做笔记的社畜,“您好?” 大不了他以后见到她就装作无事发生,反正橘真理现在又不可能认出他。本来帮她也不是为了得到感谢,只是不希望实力相近的对手被莫名其妙的事绊住,不然他会很无聊 普通的仲裁电话,没什么特别的。禅院直毘人松了一口气,大约是微醺使人多愁善感,他摸了摸自己危险的发际线,内心又沧桑了不少,“我有个朋友,年轻时不懂事,当了个劳什子家主。” 为什么是个沧桑的男声?五条悟一时有些迷惑,没注意内容。但骗子戒心那么强,也许像他一样用了变声器也说不准 “每天要和糟老头子打交道已经很累了,谁知道他那个刚认回来的小妹,让本就不容易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她认钱,死认钱,别人家小孩出生是‘哇哇哇’,她出生跟点钞机似的,‘哗啦哗啦哗啦——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刚来就敲诈了我一千万啊!整整一千万!不仅如此还非要什么两百平方米的大床,她人都没床板一半长,也不怕起床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是我朋友不想反抗,是她实在太能打了啊!光一个人就能把人家全家都打趴下了,这天赋,差点吓死人!打完了还逼着人家喊她‘祖宗’,不叫就统统挂树上做风干腊肠,驼背都被她挂直了……” 被迫听完橘真理着名事迹的五条悟从一开始的震撼到沉默再到现在的面无表情,不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说一句“就这?” 他真傻,真的,他只知道禅院真理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说话阴阳怪气,却没想到这货压根不知道良心为何物,整个人为缺德而生。一般人遇到她这种情况,到了新家不是小心翼翼就是胆战心惊,她倒好,为了将风险扼杀在摇篮里,果断先把全家都打一顿 五条悟关掉变声器,叹气,“个人建议,这种情况你还是报警吧。不一定有用,主要是那边的求助咨询比较专业。” 正说到兴头上的禅院直毘人一愣,不对啊,这不是六眼吗?他跑仲裁那做什么?可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然,对方已经挂断了 越想越不对劲的禅院直毘人翻出电话薄,仲裁机构一栏后的数字与纸片上的号码截然不同 六眼把自己号码给祖宗做什么?不仅如此,他还说这是仲裁机构的号码……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猜想升起,禅院直毘人一拍大腿,坏了! 五条家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意图怂恿小妹跳槽!他就知道那个阴险狡诈的五条家主不是个好货,明的玩不过他就来暗的! 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的禅院家会议室内灯火通明,禅院直毘人坐在主位,习惯早睡的糟老头子们七扭八歪,有的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以上就是整件事的经过。”禅院直毘人神情严肃,“我怀疑他们想挖墙脚。” “挖就挖呗,祖宗除了去她姐那,平时大门都不出两步。” “她们那帮小女生都相处出感情了,哪有那么容易走?” “他姐还跟我们签协议了,虽然做商人出了名的无商不奸,但也同样守信重诺,毁约还不至于。” “问题在于,小妹跟钱感情也很深。”对此最有发言权的禅院直毘人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要是对方提供的待遇更好,违约责任全负,你觉得以她的个性会不会跳槽?” “那就给她开更好的待遇。” “怎么开?祖宗要什么没有?” “既然她那么重视她的姐姐,不如……” “混账玩意!”此话一出,全场皆怒,更有甚者撸起袖子就打,“你想上树就自己去!休想拖老夫下水!” 场面一度失控,以家主身份喊了好几声“肃静”依旧没人搭理的禅院直毘人青筋凸起,“再吵,我今天就把禅院真理请回来!” 全场寂静,禅院直毘人揉了揉额头,感受到了从灵魂深处蔓延而来的疲惫,“经过长时间的商讨,各位现在有什么对策?” 好累,小妹什么时候篡位?他想退休 “要不……”其中一人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我们就别管了吧?” “对啊,反正祖宗在自己家都不听我们的,没道理跳槽了就会听他们五条家的。” “祖宗跳槽虽然会少了些底气,缺少战力的确棘手,但从另一个方向看,大家的烦恼难道不是也少了吗?大好事啊!” “老夫觉得甚是。” 这群怂货!禅院直毘人暗骂这群人不要脸,“难道诸位要袖手旁观吗!咒力无效化有多危险,落到别人手上又会引发什么后果,各位当真不知?人留在这里,我等尚能看着她不出乱子,人走了以后又当如何?” 禅院家绝不能毁在他们手里,这点在座所有人心知肚明。即便他们将人对外公开,橘真理对此也没有特别反应,甚至默许他们的做法。可从她的行为来看,下他们脸面的是她,但建立躯俱留队却丝毫不恋权的也是她…… 橘真理对禅院家的态度太捉摸不定,更糟糕的是,每个人都知道咒力无效化的价值 “家主,私以为,此事不必过于在意。”有人打破僵局,“根据宴会的情形来看,五条家主并未对咒力无效化表现出超乎正常范围的兴趣。而且接电话的是六眼,那日两人发生过冲突,整件事或许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这种说法并非没有可能,白发占据上风的中年男人摸着胡茬,他家孩子正处于同样的年龄段,“小孩不都这样吗?尤其是男孩,闲着没事就爱扯女生辫子,不然就是踢椅背抢作业本。” “正常,小男孩调皮不懂事,喜欢人家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做,只会欺负对方。”接话的人打了个哈欠,“我家那个倒霉儿子就这样,被小姑娘一顿好打就没事了。”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被凝重的氛围压得浑身不自在的发言人挠了挠头,难道他说错话了?可他儿子确实被女生打了一顿后就乖巧懂事多了,最近还学会做家务,说什么以后要当家庭煮夫持家有方,人家就喜欢这种类型 “……不会吧?” “莫非六眼存在副作用?比如致盲、幻视、幻觉……但这么多年来,咒术届也不曾有过这种说法啊。” “等等,诸位别忘了祖宗的外貌。两人第一次见面,六眼尚且不知祖宗的真面目。此外,我等从未对外透露过祖宗的个人信息,对方一时被表象所迷惑也不是不能理解。” 众人一阵唏嘘,再提起六眼时语气中不禁多了些同情。年轻人做点什么不好,明明有了六眼前途一片光明,非得招惹祖宗,人家一拳就能把你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私以为,假如两家能结成秦晋之好,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不知是谁思路打开,大约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话方式也直接许多,“反正我们是管不了祖宗了,不如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五条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不管出什么事也跟我们没关系。” “老兄此言甚是!况且除了六眼,还有什么能跟咒力无效化叫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咒术届的未来也是时候交给年轻一辈了。”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心态的长老高声附和,“家主,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速速将这门婚事定下吧!” “家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有一个儿子,你没有好好教他,他就害你全家;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没有好好教她,她就害别人全家;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他有一个儿子,你就宠坏你的女儿,然后嫁给他的儿子,他全家都完了。”双手撑着桌子的发言人振振有词,“虽然现况有所出入,但道理是相通的。我们素来与五条家不合,如今难道不正是反击的好机会吗?” “好,那就依诸位所言。”禅院直毘人皮笑肉不笑,“请问在座的各位,谁负责将这件事告知禅院真理?如果整件事需要在私底下进行,那么谁来和五条家交涉?结果如何暂且不论,就算整件事顺利进行好了,若被禅院真理本人发现又该如何?” 老东西一肚子坏水,休想叫他背锅! chapter.30冤家路窄 “家主……” “老夫以为,小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禅院直毘人誓死不屈,开什么玩笑,他们失去的只是禅院真理的毒打,他失去的可是整整六百多万!虽然日元通货膨胀严重,但那可是他的手办钱啊混蛋们!他一拂袖,“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迂腐!” 放他的猪屁!当初禅院真理刚来,也没见得他这个当哥的做了什么,这么关心早干嘛去了,人家的新躯俱留队还是他带头抢的嘞! “孩子还小,连好感都懵懵懂懂分不明白,哪里谈得上婚姻。我们做大人只是凑个热闹,说说玩笑话,家主未免过于激动。”头发半白的发言者心里暗骂对方狡猾,“既然双方互有好感,我们在背后帮上一把,又有何不可?” “互有好感?小妹第一次见面就把六眼打得连他亲爹都认不出来!”禅院直毘人油盐不进,为了尾款安全,他绝不能输,“这好感给你,你要不要啊?” “禅院直毘人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对啊老子就是不想干了!你能拿老子怎样!有本事自己去找禅院真理!” “你是她哥你不去谁去!” “你还是他叔父呢你怎么不去!” 为了手办而赌上一切的禅院直毘人压倒性地取得了最终胜利,在糟老头子们暗恨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离开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拎着酒葫芦的人影揉了揉肩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志得意满 败者们咬牙切齿,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气氛重新热闹起来。没有蝉鸣的初夏夜晚,禅院家的最后一盏明灯直到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时才彻底下班 “血蛭……橘真理,你的电话。”手机震动,先前选择挂断的禅院甚尔再次看到相同的号码,“禅院家的人,说有事找你。” “没空,有事下周再说。”橘真理看了眼时间,她正准备出门参加好友为自己举办的生日宴 “听到了?”禅院甚尔将手机从她面前移开,转向盆栽放了五分钟左右,估摸着对面废话说得差不多了才接电话,只是越听下去,他的看橘真理的眼神便越古怪 “他们叫你给六眼写……呃……”禅院甚尔词穷,糟老头子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这两人凑一块没打得天翻地覆都该烧高香,上次的偏殿差点被拆得灰飞烟灭,就这还要这对组合培养感情,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情感比较丰富的信。” 让血蛭精给她姐写情书还说得通,换成别人,没给对方寄恐吓信都是叁生有幸 “一字六千,标点符号按字计入,单信低于六十万不接。有附加条件每条十万,跑单毁单叁倍赔偿,成品不接受退货修改,一个月仅限一封。”正弯腰系鞋带的人头也不抬,司机已经在外等着了,“一口价,爱买不买。” 不愧是血蛭精,抢钱的方式还真清新脱俗。她留下这段话便径直出门,禅院甚尔目送她离开,继续履行传话筒的指责,“她说一个字一万二,标点符号按字计入……” 稍微修饰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利用信息差和糟老头子扯皮扯半天的禅院甚尔最终以一字一万的价格达成协议 “文乃。” 站在螺旋楼梯口的黑发少年别过脸,藏在背后的手里攥着两张票,手心微微沁出汗,“真理出门参加生日宴,我记得你本周没有工作安排。如果……” 楼梯上的温柔女子搭着扶手,撑着脸颊等待后续。在平和而温暖的注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可不可以……” 和我一起看星空展?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禅院甚尔没忍住,向自己不争气的嘴抽了一耳光,声音不算扰民,但足以令楼梯上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仿佛看见小孩子拙劣的撒娇似的,带着宠溺与包容。禅院甚尔理智回笼,蹲下身,双手罩住脑袋的样子,看起来像懊恼的边境牧羊犬 下楼的脚步声渐近,最终在他面前停下。橘文乃对他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啊。” “……可我还没说完后半句。”禅院甚尔的声音有些闷,即便得到了想要的回复,他依旧高兴不起来 太逊了,不如现在死掉算了 “没关系。”橘文乃同样蹲下身,视线与失落的人形大狗狗齐平,“我不讨厌甚尔这样的人,你是第一个能包容真理任性胡来,愿意帮她分担后果的人。” “不要因为一件意外而看轻自己。”她弯着眼,语气像哄小孩子的邻家姐姐,“不然,对甚尔抱有好感的我不是很悲哀吗?” 她说她对自己有好感…… 明明清楚这只是安慰的话,心脏却快要爆炸一般,吵得令人头晕目眩。禅院甚尔收紧手臂,试图掩盖脸上不正常的热度,“……嗯。” “那我们走吧。”橘文乃拉着他的手起身,半开玩笑,“今天怎么不叫姐姐了?” “我不是橘真理。”站起来比她还高出许多黑发少年没有动,眼里虽然还有郁闷之色,语气却带着远超年龄阅历的认真,“我成年了,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抱歉,因为甚尔年纪比我小,一时出于习惯……”橘文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在生气吗?” “没有。” 快到反常的回答速度,斩钉截铁的语气,以及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别过的脸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抿了抿唇,“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早几年出生的话……” 出乎意料的坦诚,跟自己生闷气这点也很可爱。橘文乃不由得想起橘真理刚来时的模样,那个不善表达的孩子总想为她做些什么,闲暇时常常跑去厨房,泡红茶的手艺便是在在那时学会的 她说,她不是个聪明的孩子 “没关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沉闷而阴郁的雨夜,橘文乃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正因如此,大家便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假如你遇到不了解的领域,可以问我;而在我逐渐跟不上时代时,你可以拉我一把,这样也不错吧?” “……我不是小孩子。”禅院甚尔虽然这么说,自己却依然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初夏的夜风多么淘气多变,从家到星空展,再从星空展到家,相牵的手自始自终没有松开 两周转眼即逝,提不起精神的一大一小在橘文乃的目送下,慢吞吞地挪上车 后排车厢中间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墙隔开,橘真理与禅院甚尔分别靠着车门而坐。两人本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在橘文乃面前还能维持虚假和平,现在更是连装都懒得装 “糟老头子要的信明天就要寄,你写完了吗?”向来消极怠工混日子的禅院甚尔由于回扣,对此事格外上心 “昨天就寄了。”橘真理从口袋里翻出迭得方正的备份,她下笔时用了复写纸,“包括邮费总共叁百万,转账或者给我副卡都可以,手续费自理,我不出。” 血蛭精居然还真自己写了!不对,她知道什么是情书吗?虽然这货确实无商不奸,但这可是用她自己的名义写给六眼,就这么随便交给他了? “你不担心我偷看?” “你要看就看,我无所谓。”橘真理神情自若,好像写信的不是她一样,“顺便统计一下字数,免得赖账。” 禅院甚尔看看她,血蛭精依旧是那副全世界欠她八百万的脸,又看看信件备份,当事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她都不在意,那他看一眼也没关系吧? 好奇心占据上风,禅院甚尔打开信件,逐字逐句地看到末尾,沉默良久,将信件备份重新迭好,“……字数没错。” 每一字都看得懂,就是连起来理解对人类而言为时过早 “我会按时转交。”两方对峙到时候倒霉还是他,没把甲方要求交代清楚的黑心中间商拒绝承担任何责任,准备回去就找个地方把备份烧了毁尸灭迹 血蛭精不知道哪找的素材,一个比一个离谱,最离谱的是她为了凑字数,硬是把这些全串在一起。禅院甚尔试着想了想收件人的阅后观感,不禁有些同情起被糟老头子强行拉来凑对的六眼 不过上次两人吵成那样,六眼收到信八成第一时间丢垃圾桶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风和日丽的午后,庭院中的人造景观流水潺潺,鱼池边的叁花猫盯着池面,动了动小胡子,瞄准即将浮上水面的红尾锦鲤,缓缓伸出爪子,在鱼儿触碰到水面时,猛地落下重击 平整的桌面中央,印着火漆的白色信封静静地等候着新主人,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与女儿家特有的娟秀宛如两极。五条悟翻过信件,背后什么也没写。他放下信,掂了掂塞得满满当当的附件,重量不高,但从包装上看,应该不是贵重物品 禅院真理给他寄信做什么?她在禅院家混得风生水起,与他在五条家的待遇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有什么事需要通过他解决? 拆信刀划开封口,五个小恶魔凯蒂猫手持叁叉戟,箭形尾巴微微抬起。五条悟观察半天,没看出半分玄机,便拆开信件 “亲爱的六眼: 你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白色的毛发(划掉)头发,虽然看上去有点吓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这就是她第一次见面把他当成变态的原因?他的长相对于她而言很可怕? 相貌方面格外受女性欢迎从而无往不利的五条悟转向镜子,镜中白发蓝眸的正太同时转向他,拎起发尾,余光在发梢上停留片刻,唇瓣抿成一条线 白发蓝眸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信的内容很长,五条悟继续看下去。与吵架时伶牙俐齿相反,禅院真理的写作水平稚嫩青涩,几乎没有用任何技巧,或许是讲真心话的缘故 热心聪慧勇敢可爱……千奇百怪的形容词在段落中占据了大部分,虽然都是褒义,但怎么看都不像形容人的。五条悟将“这是在凑字数吧”的想法驱逐出境,禅院真理都向他道歉了,这么想未免太过分,也许她只是单纯不擅长写作而已 “……忠诚是小白(划掉)你最大的优点。有一次,大家都不在家,你偷偷出门。家门口有个贼眉鼠眼的人,正在用工具撬锁……” 她写错的地方未免也太多了吧!还有,他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五条悟一目十行,文中的案例不仅有抓贼看家,还有扶老奶奶过马路途中被车撞了成为灵界侦探执行任务时被蜘蛛咬了获得超能力移居哥谭市…… 年仅十二便已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看破红尘得道飞升的五条悟青筋直跳,果断跳到文末,作为修改符号的一条长黑线下,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东京私立小学四年级模范作文大赛第一名:骨川小夫”,右下角还写了一串极小的数字,300,000,000¥ 一字排开的五个小恶魔凯蒂猫一脸无辜,上扬的尾巴仿佛胜利的旗帜,怎么看怎么嘲讽 对橘真理的良心怀有一丝希望的五条悟将信件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 那个混蛋!!! 长廊内,正准备向家主提交本月报告的下属抱着文件夹,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从身侧经过,他一愣,“少、少主?” 少主虽然性情淡漠,但脾气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从来没见过少主这幅模样,仿佛手里再提把刀就能上战场 浑身被低气压环绕的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备车,我要去一趟禅院家。” 正反思最近是否有人工作不到位导致少主发火的下属回神,“现、现在?可是还有五分钟就是每月例行会议……” 几乎爆仓的文件夹中间的黑洞还冒着白烟,下属咽了咽口水,不用加班也挺好的,反正报告时间就连家主眼皮子都在打架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正处于火山爆发状态的上级领导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咬牙切齿,“禅、院、真、理!”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联想到经自己手送去的禅院家来信,下属识趣闭嘴 禅院家那位可真是不一般,上次切磋不算完,现在还亲自给少主下战书,人都快被气疯了 chapter.32禅院家三结仇 热热闹闹的躯俱留队训练场内,一张张汗津津的小脸上泛起代表健康的红润。结束日常课程的女生们围住早已卸去职责的橘真理,诉说着各自现状 现在的生活虽比以前辛苦些,但自由许多,至少不需要逼迫自己忍受压抑的课堂,更何况这正是她们所追求的东西——按能力享受应有的待遇,而非性别 体能可以通过长时间但训练弥补,但心理所遭受的压迫并非能随着成长释怀。那些阴影大多融入自我,仿佛附骨之蛆一般,在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毫无征兆地探出触角,经过一连串歇斯底里后潜入水下平复,期待着下一次会面 “真理,我的手臂有线条了!” “还有我的肩膀!” “还有我……” 在有村千鹤家与从前的女同学们享受到同样待遇,在体能格外勤奋耗时最久但至今身上依然没半毛钱肌肉线条的橘真理看着梦寐以求的线条,背过手,悄悄把袖子拉低了一些 她只是由于体质问题,发育比别人慢了一点,以后也会有的! “真理的家是什么样的?”禅院叶隐接过青梅递来的水瓶,自从她也开始训练,两人共同话题便多了起来,有时兴致来了还会切磋一把体术。大约是朋友带动,渐渐地,她们之中有些成员也与有咒术的女孩子交了朋友。正因如此,女躯俱留队与女咒术师间的联系反而比各自的未来男同僚更紧密 “我只知道你有个姐姐。”以前聊到亲人时,禅院奈奈听过她提起自己的姐姐,“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亲人吗?” “我的亲人只有姐姐一个。”橘真理思索着,“但管家司机保洁等工作人员由于工作性质会住在家里。” “真理家很有钱吗?”从未出过禅院家的女孩子举手提问,比了一个大大的圆,“那真理的家是不是也和这里一样大?” “我平时没怎么注意过开销,经济应该算得上优渥。家里虽然有家政人员,但数量不多,所以没有这么大,算上花圃的话……”橘真理低下头打字,没过多久,手机便显示出某知名财经杂志采访页面,“……差不多就是这样。” 接过手机的女孩子为同伴们念着报道,翻到花圃图片时眼睛一亮,举起手机向身边的女孩子展示,“真理家好漂亮!” “这朵花居然是渐变色……真理,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真理,那颗树是结果了吗?” 由于禅院家的老派作风,出远门次数屈指可数的女生们新奇不已。橘真理对园艺虽不如橘文乃精通,但介绍家里的植物信手拈来,再她以前教导女生们体术的经历,科普时便有了些类似博物馆工作人员的专业风范 “所以,真理以后要继承家业吗?” 禅院奈奈发现盲点,真理在家里受到的教育与她们不同,而且她姐姐只收养了她一个孩子。如果是这样,以她的性格,没有争夺新躯俱留队的从属权便说得通了 橘真理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的继承人身份 人各有志,禅院奈奈不会对她的意愿做出劝说,即便她在咒术方面的天赋注定了她做咒术师的成就会比企业家要高得多。但知道答案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过 她曾幻想过大家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生活 显然,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新躯俱留队内弥漫着低落,仿佛少一块的拼图,空落落的,谁也没有再开口 “既然如此,大家要好好努力。”橘真理拍了拍手,向众人微微鞠躬,煞有介事道,“假如以后我再来禅院家被关在门外吃闭门羹,那时只能指望各位接济了。” “如果有人敢那么做,那我就跳槽到你的集团里。”禅院叶隐挥了挥拳头,仿佛文学作品中的豪爽女侠,“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都打一顿。” “那我也要跳槽!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万一打不过怎么办?”青梅跳槽,作为好姊妹岂有不帮的道理,禅院奈奈果断跟着反了,“到时候会咒术的交给我对付。” “那我也要跳槽!” “我也跳!” “既然你们跳槽,那我就留在这里做卧底通风报信,那时我们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橘真理回来就立刻赶过来,结果人还没见着,先见证了自个属下们集体密谋谋反现场的禅院直哉满头黑线,“喂!我全部听见了!” 虽然他确实没怎么带过她们还天天吵架,但他现在可是她们的直属上级,这帮家伙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少主了! 女生们寻着声音方向看去,转过身,不约而同地继续聊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没当上家主便提前领会到社畜生活体验的禅院直哉没忍住,撸起袖子,在与直系下属的较量中将以一敌十的嘴欠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橘真理摩挲着腕间伪装成饰品的白雾,新躯俱留队的地位,由禅院奈奈与禅院叶隐牵线而成的咒术师女孩与普通女孩的友谊,再加上禅院直哉的家主嫡子身份保证,她们的未来必定不会踏上泯然众人矣的既定道路 姐姐希望她接下财阀延续的重担,因此,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在禅院家的打算 比起袚除咒灵,还是赚钱更对她的兴趣 只是来了这么久,她将禅院家上上下下能找到的古籍都查阅了一遍,从各个长辈那里旁敲侧击打探许多,没有任何关于白影的信息,仿佛它是一个完全陌生毫无先例的新事物 按理而言,术式与咒力缺一不可,但她驱使白影的所用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咒力,而是更为本源的东西 橘真理拎起白雾手链的一端,用力扯开,指间与腕间的雾团缓慢地涌动着,独立的两部分保持这相同的律动 汲取咒力并转为自己所用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就像通过电灯将电转换为光,她能做到迅速转换的秘诀在于作为转换中介的白影。除非禅院甚尔在场,否则,白影会一直维持下去。这一点与六眼有些类似,都是与生具备的某种属性,如果说六眼的特征在于眼睛,那么白影…… 橘真理揉了揉略微发疼的耳根,转向有些眼熟的不速之客 外表如同妖精一般的女孩子抵住下巴,双眼微微低垂,陷入沉思时,周身自带一股令人挂心的忧郁气息。在她身上吃过瘪的五条悟双手抱胸,坚决不为表相所迷 她别以为卖可怜装装傻就糊弄过他!什么不打不相识,那都是漫画作者为了剧情需要胡扯的,现实里只有切磋完了,还要阴阳怪气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对手的小心眼骗人精 亏他还以为她长期流落在外,突然被规矩森严又看重尊卑的禅院家认回去,尽管拥有强大的咒术,但她是女生,而禅院家作风又是出了名的古板迂腐…… 如今才想起自己初次见面被气得几欲吐血的经历的五条悟,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他真傻,真的,光记得禅院真理外表看上去不怎么能打,却忘了她那张气死人的嘴以及超魔的武力值。她不嚣张跋扈欺负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被排挤霸凌,就她那气焰,怕不是连谦逊怎么写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 罪魁祸首微微鞠躬,眼神格外真挚,语气诚恳,仿佛教堂中忏悔的虔诚信徒 ……她其实也没那么过分,最多嘴巴坏了一点,不像那些人,天天想着暗杀他 目前还是小少年的五条悟脸皮尚薄,碍于对六眼的保护,与同龄人的接触又少之甚少,第一次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当面道歉,不免下意识向后退了小半步,“……没关系。” 说到底,禅院真理在禅院家待的时间不长,而御叁家的孩子绝大多数时间安排在咒术学习上,某些方面有所欠缺也在所难免。即便是现在,她在禅院家,也是一个人待在角落,大抵连朋友也没有…… 五条悟认为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你是哪位?” 回忆半天依旧没想起来任何信息的橘真理看着眼前人脸色转青,不明所以 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跟便宜侄子似的,莫名其妙就炸毛 “小姑姑,她们接下来还有私人活动,你要不要一……” 大约跟女下属们吵架吵输了,不知从哪出现的光杆上司臭着脸,硬生生插入谈话的两人之中,丝毫没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你来做什么?五条家的六眼。” 第叁人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里不欢迎你”,刚在橘真理身上受气,如今又被针对的五条悟脾气也上来了,冷声道:“与你无关。” 不就是见过一面,说得好像小姑姑和他关系有多好似的 “连门牌上写的是什么都分不清,六眼副作用还挺强。”禅院直哉见到他就不爽,他又不是傻子,宴会中小姑姑回席时那么狼狈,两家又向来不和,罪魁祸首除了他还能有谁? 无缘无故挨了骂的五条悟不禁看向橘真理,后者没什么表情,大约是习惯了 禅院家疯了吗?居然把脾气臭没礼貌的杠精黑脸怪跟禅院真理这样的天才放在一块,她心理不出问题才见鬼! “他平时说话也这样吗?”五条悟忽视某黑脸怪更难看的脸色,问橘真理 便宜侄子嘴里没一句好话,她们新躯俱留队的女生全加起来跟他吵也只能斗个平手,两者见面必在口头上掐个你死我活。念及此,橘真理点了头 “啊对对对,你说话最好听,开口自带电音摇滚还会b-box,脑门接电就是蓝牙音响,滋啦呲哇个没完。”禅院直哉仿佛箭毒蛙附体,每个字都浸着毒汁。 这王八蛋居然敢在小姑姑面前败坏他的形象,挑拨离间实在歹毒! “粗俗。”因年幼加上六眼缘故,大部分时间处于与世隔绝状态的五条悟皱眉,尽管他已经算得上离经叛道,但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实在不堪入耳。 他都忍不了,那天天呆在禅院家的禅院真理呢? 五条悟本想以姓称呼,毕竟禅院真理跟他关系算不上朋友,两人最多算认识。但这里是禅院家,禅院一抓一大把,倒不如直接叫名来的方便,“真理……” “你凭什么叫她名字!”谁知话音刚落,禅院直哉仿佛被踩到禁区似的,“论地位,小姑姑跟你们家主才是同级!你的敬语呢?给我用敬语啊没家教的混蛋!” 谁没家教!这人自己满口脏话居然还有脸骂他!先前还因直呼其名而感到别扭的五条悟反骨上来了,“真理,你介意我这么称呼吗?” 深谙外貌优势的白发正太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笑容格外乖巧 他知道什么样子最拉女性好感,以他的年纪,既没有成年男子的侵略感,又没有小孩式的臭屁德行,只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礼貌,便可留下极佳印象 只是当他往左走了一步,想听到橘真理回答时,杠精也朝着对应方向走了一步,他向右,那守门似的杠精也跟着迈步 这杠精搁着玩老鹰捉小鸡呢! “……你到底有完没完!” “这是我家,我在自己家里走,你不会连这也要管吧?”禅院直哉只觉得六眼做作得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姑姑不想搭理他,他还千方百计地设法引起小姑姑注意,六眼对外一向用鼻孔看人,但和小姑姑才见两次面就意图直呼其名,仗着小姑姑初来乍到不清楚御叁家间的礼节蹬鼻子上脸,现在居然还试图把自己惹出来的问题甩给小姑姑! “我和真理交流就需要你来管了?”五条悟揪住漏洞,“别忘了,这里也是真理的家,与谁交谈是她的自由,用不着你插手。” 御叁家就没有不迂腐的,他原以为五条家已经够死板,没想到禅院家更胜,连跟谁说话都要被横插一脚,他顶多碍于年龄目前不能出门而已,本家中该有的地位权力还是有的,可即便如此,被束缚感也丝毫未减。而哪怕与他的情况相比,禅院真理竟还是远不如他!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即使与自己切磋也丝毫不怵,更不可能接受这样苛刻的安排。联想到那份东拼西凑狗屁不通的战书,五条悟灵光一闪 哪个正常人会这么下战书,她连怼人都逻辑清晰文采盎然,更何况一封小小的挑战令,因此,那绝对不是一封普通的信!再者,他给的号码怎么会跑到禅院家家主手上,对方一开口禅院真理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欺人太甚,他一中年老油条,吃过的盐都比禅院真理吃过的饭多,会毫无还手之力吗? 五条悟本以为自己私下给禅院真理一点善意,多少能让她争取到她应得的,谁知禅院家主在第叁层,倒打一耙把问题全推到禅院真理身上,要不是亲眼见到禅院真理的日常生活环境,他还真信了这邪 幸好,这一波他在大气层,先一步看穿了老东西的阴谋诡计 “敬语!读不懂氛围的白痴!”禅院直哉心里啐了一口,什么六眼,口口声声为了小姑姑着想,真要用敬语却装听不懂,又当又立的,分明是居心叵测!他左右张望,两手一托,“什么交流,我只看到某人在一个劲地讲单口相声唉。现在五条家流行把骚扰称为交流吗?真不愧是御叁家之首呢。” 连他都没叫过真理名字!五条悟一外来的凭什么敢?他分得清美妆色号会簪发会在不损伤和服的情况下给袖子打结吗!呸!臭不要脸! “这次可别把小姑姑当借口。”把亲爹嘴里天天挂着的家族荣耀当屁话的禅院直哉此扯起家族爱大旗也毫不害臊,“交流是双向的,你看小姑姑理你吗?” “按你的逻辑,中途插话的你不正是多余的人?” “多余的人是你!我和小姑姑认识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她的日课兴趣爱好常去地点我全部都知道,别装得好像多了解她一样,虚伪!” “建立在血缘上的亲缘关系,相识久又有什么稀奇?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因为这种个人介绍程度的了解而自认为关系好,未免太幼稚。” “做不到就说幼稚的样子真是难看。” 远处源源不断的争执声引起女生注意,其中一名新躯俱留队的成员手肘撑着木墩子,侧过头,“真理,那边吵到现在都没停。” 橘真理转了转手腕,训练时间一长,女生们体力见长,就连最娇小的女子都能对躯俱留队的男孩子轻松使出过肩摔,因此大家提议比臂力。她自从上了掰手腕桌就没下来过 “男的本来就吵。”糟糕的出生不是没有半点用处,至少橘真理从中学会了与噪音共存,“男生从小吵到大,就算到了我老哥那年纪,开会时照样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根机关枪一样乱喷。” “咿——”脑子里一下子有了画面,禅院奈奈一阵恶寒,搓了搓胳膊,“不讲卫生,恶心心。” “没错,男生真的很吵。”禅院叶隐深有同感,“我以前上女子课程的时候,无论上下课都能听到道场的声音,连他们的说话内容我都能完整复述。” “而且,明明从道场出来全身都是汗,男生和男生依旧要勾肩搭背一起走。”另一个上过女子课程的女生接话,“就算不在乎汗味,可他们这样不热吗?” “他们就是吵破天礼仪老师还夸他们有活力,我们就算下课咳嗽一声都要被训斥不知轻重。但礼仪老师明明觉得男生比女生好,自己却不去教男生,真奇怪。”其中一个女人撅了撅嘴,“说起来,现在吵架的是讨厌鬼和六眼唉,虽然讨厌鬼嘴巴很坏脾气又臭,我也讨厌他,但他也是禅院家的一员,所以我还是希望他能赢。” “恩……但如果讨厌鬼在口角是非上输了,就能体会到我们和他吵架时的感受了吧,所以我希望六眼赢。” “都有些道理唉,真理觉得呢?” 再次连胜的橘真理没给争执分去半点注意,便宜侄子和心理阴暗吵架管她什么事,又不是白影勒着他俩的脖子逼着他们吵,“都行,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大家是如何让肌肉线条变得明显。” 生日宴那天,千鹤和以前的女同学们都为出席她庆生,一群运动系女子里就她一个浑身上下没一处能看,明明她练的时间最长,力量训练更是从未懈怠,努力也是第一名,可别说腹肌,就连马甲线也没捞着,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难不成老师当初说女孩子很难练出肌肉只是安慰她一个人的? 扫过禅院家女生们流畅的手臂线条,戳了戳自己的手臂,软的,细不啦叽,没半点肉,橘真理不禁怀疑老师是不是在驴她 “我没有特别在意过这点,某一次负重训练时忽然发现自己有肌肉线条了。”禅院叶隐沉思,“正常饮食与锻炼结合,自然而然就会有了吧。” “我知道信朗叔叔私下买了一大堆蛋白粉,还会定期搞一次什么……好像是叫生酮饮食?”禅院奈奈打了个响指,“不过我没试过这些,我和叶隐一样,是自然而然就有了。” 五花八门的答案蜂拥而至,橘真理默默记下,忽视卷成一团一抖一抖缺德白影 方法总比困难多,她就不信她一块肌肉也练不出来 chapter.32过家家 “说起来,真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禅院奈奈有些奇怪,“即便单看力量,你的水准也在顶尖。就目前来看,与各个流派的咒术师相比,哪怕加上御叁家,你也是最被大家看好的,因为无论哪方面,你都没有短板。” “……因为我没有。”笔尖在纸张上戳了个圆圆的印子,正在做增肌笔记的橘真理摁了摁笔帽开关,面无表情,“……肌肉线条。” 这四个字宛如掉进油锅中的水珠,原本平静下来的女子空间突然炸开了锅 连续几十场扳手腕全胜无息,单手提禅院直哉跟拎仓鼠似的新生代战神滤镜隐隐出现裂痕 “欸!”禅院叶隐睁大了眼,“那个,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冒犯……我可以看一看真理的手臂吗!” 橘真理点头,禅院叶隐深呼吸,捏着衣摆的手微微发抖,顺着边缘缓缓向上提。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于同一处,众女的呼吸也随着衣摆的上移逐渐减轻 细腻而光滑的皮肤宛如上好羊脂白玉,平整、水润、在阳光下透着光泽。只可惜,无论哪一点都跟力量感毫不相干 “不对!还有腿呢!”受到精神冲击的禅院奈奈理智蒸发,仿佛溺水时找到浮木一般,扯开橘真理的裤腿,满怀希望地捏了捏,“没错,还有……” 凝脂似的皮肤比过年时的白玉年糕汤更胜一筹,软得过分 禅院奈奈宛若雷劈,不由自主道:“真的、完全没有肌肉……” “奈奈,别说了。”禅院叶隐的手肘顶了顶自家青梅,单手掩着嘴,“从刚才开始,真理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而且,真理一直穿长衣长裤,即便是夏季也是薄长袖不离身,带我们训练时哪怕出汗了也从不脱外套。” 她轻咳一声,禅院奈奈明白了未尽之意 “对不起啊,真理,我只是……”禅院奈奈揉了揉头发,她直来直去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太会注意这些,“因为真理平时那么努力,无论别人请教什么内容,自己都是先做到完美演示再教,明明比大家付出得都多,天赋又不差,我不明白结果怎么会这样。” 就像被诅咒了一样,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缺了人人都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偏偏又是本人想要的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这太过做作、任性,她已经得到那么多又什么不知足的。但禅院奈奈理解,作为有咒术的女孩,很多人告诉过她,能做咒术师就不错了,毫无天赋的女孩那么多,她已经是幸运儿 可她真的不能争取更多吗?比如禅院家的男咒术师之间独有的师徒辅导,比如自己挑选配偶,再比如,家主参选中被选举权,这些她都不应该,甚至连想都不可以想,只因她比多数女孩更为幸运 “真理,你在哭吗?” “我没有哭。” 可她为什么一直不抬头呢?禅院奈奈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拉高袖子,立起的衣领遮住了她的脸颊,“要摸摸看吗?” 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可靠的样子,才能光环令她显得无所不能,但论起年纪,真理比在座的大多数女孩子都小,应该是她的妹妹才对 恹恹的小白猫晃了晃尾巴,伸出白玉年糕似的爪子,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手臂,窥了一眼当事人的表情,没有反感,蹑手蹑脚地换成直接上手摸 禅院奈奈假装没察觉某橘姓小孩的得寸进尺,“说起来,我听过一个说法,有些小孩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即便运动量充足也不会有明显肌肉,只要平时多补充蛋白质,长大就好了。” 橘真理点头,没错,她只是发育稍微慢了一点,才不是长不出来。天底下怎么可能有每日卷腹叁百下腹部还是一块平板的不科学的设定,她又不是奇怪的小说里的女主 “啊,好狡猾!”禅院叶隐同样拉高袖口,“真理要不要来摸摸我的,对于小腿肌肉,我可是超有自信的。” 禁不住诱惑的小孩转向好友方向,禅院奈奈果断加码:“我的小腿也不差,而且我还有健身达人信朗叔叔写的一月腹肌速成手册,手写版,带食谱。” 悄悄向外的视线转了个弯,原路返回 “我爸爸的蛋白粉多买了一罐,送又没人要,正愁用不完。”普通班女子课程表情管理优等生禅院叶隐的眉间似有郁色,叹了口气,“好苦恼。” 夹在中间的某贪心小白猫尾巴忽左忽右,摇摆不定 “你们在干什么?” 小姑姑人形探测雷达好奇凑过来,虽然嘴里说着“你们”,眼睛却一直寻着特定对象 “没什么。”挡在橘真理身前的禅院奈奈反手将小孩的袖口拉回去,“玩游戏而已。” “对,游戏刚结束。”借着系鞋带将偶像裤腿拉回去的禅院叶隐神情自若,“有什么事吗?” 靠,她们把小姑姑拐去玩游戏还不带他!他就知道这群女的没安好心,之前训练就是,小姑姑在就萌新附体,动不动就这做不好那做不好要亲手指导,换了他来上课,一个个力能扛鼎武能打虎一口气跑十层楼都不带喘的 一想到小姑姑这帮女孩好感说不定比他还高,禅院直哉少爷脾气上来了,他才是真理唯一官方指定亲侄子,想越过他,门都没有,“我也要玩!” “小姑姑和我一队。”先下手为强,对于自己的实力已经够碾压了还要强行捆绑全能型队友的禅院直哉完全意识不到不妥,甚至还有点美滋滋 “我们还没决定玩什么。”禅院叶隐吐槽,“更何况竞技型我们已经玩过了。” “我也加入。”在与禅院直哉的斗争中,吵架技能得到大幅提升的五条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尊重的对手被杠精带到阴沟里去,“真理,介意多一个队友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杠精的带领下禅院真理怕不是要从王者变成嘴强王者,还没长大就因为嘴太欠荣登暗杀榜top2,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我不认识除了你以外的人。”蓝瞳正太以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正当的借口,“而且,我从来没玩过游戏。” 同时抛来的两根橄榄枝送到眼前,橘真理面无表情,“公平起见,如果需要团体合作,我只和女生组队。” 一个是家主的儿子,一个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谁敢让他们输?没自知之明也就算了,两人还都想着抱团欺负女生,她们之中有咒术的就不多,论体术还是初学者,更何况大家都是普通人,没家族势力撑腰。呸,这两臭不要脸算盘打得可真够响! 感受到当事人微妙的视线,处于私下掐架状态的两人同时收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小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禅院直哉不是傻子,他虽然嚣张了点,但欺负自己下属这种屑行为他还真不至于去做。光杆司令转向白捡的下属们,自信满满,“你们自己说,自从新躯俱留队交由我管理后,我苛待过你们吗?” “就那样吧。” “一般般。” “挺好的,好就好在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在悉心教导的前教官和叁天两头就要阴阳怪气一番的现领导之中,女生们即问即答,丝毫不带犹豫 职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知道小姑姑向来偏心这帮女生的禅院直哉敢怒不敢言。可恶,他明天就要叫人给这帮小兔崽子加训! “我不会使用咒力。”趁杠精吃瘪,五条悟抓紧机会,“而且,你术式是咒力无效化。” 橘真理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对方神情自若,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她点了点头,转向女生们:“你们决定吧。”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帮自己隐瞒事实,但现在并不是术式暴露的时机,虽然即便他说了,她也有解决方案,顶多过程会繁琐些 不论如何,对方卖了个好,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小姑姑,我监视他。”禅院直哉不甘落入下风,得到橘真理一声“嗯”后,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干劲十足 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果然他才是是小姑姑最重视的人! 这边的叁人暂且算得上和谐共处,从未跟男生玩过游戏的女生们热闹非凡 “以前学普通课程时完全没和男生一起玩过游戏,更何况老师长辈都不允许,后来学了体术,唯一的接触就是和躯俱留队的男生切磋。”禅院叶隐苦恼,“完全不知道玩什么。” “虽然我是和男生有交流,但那也局限于咒术。”全场唯一与同龄男生交流机会较多的禅院奈奈想了想自己班上的男子活动,嫌弃道,“男生每天都很吵,互相坐大腿迭罗汉都能笑得花枝招展,上课趁着老师写板书站起来原地转圈,比谁转得多……” 结合最有发言权的禅院奈奈的证言,女生们窃窃私语,最终由禅院叶隐作为代表,宣布结果,“我们玩过家家吧,怎么样?” “哈?你们今年叁岁吗?”禅院直哉声音高了整整两个度,他像是会玩这个的人?将不满写在脸上的人指指脑袋,“你们这里没问题吧?” 要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男的她们会提这个吗!女生们怒了,男孩子整天张嘴就是啊吧吧犯蠢,还好意思嫌弃简单易懂的过家家,换成她们经常玩的UNO他会吗他! “我倒是无所谓。”目前对外以高冷天才形象示人的五条悟尚且不知自己由于性别也被划入智商有点那啥的行列,抽了抽嘴角。他不是没见过五条家的女生玩过家家,但玩游戏的对象换成禅院真理,总觉得违和,“真理,你觉得呢?” 终日混在女生群中的橘真理自然看出了大家是为了照顾谁,没有点破真相,“既然决定好就开始吧。” 这两人一个带孝子一个心理阴暗,确实得玩点正能量儿童游戏挺适合他们的,毕竟男的确实不怎么行 禅院直哉瞬间闭嘴,捏着鼻子忍了,不情不愿地伸向签筒抽角色 过家家就过家家吧,有他在,六眼休想套近乎! 禅院直哉打开纸条,少顷,平整的字条被主人团吧团吧,皱得像块抹布,“重抽!” 什么狗屁角色! “我想我也需要重来。”五条悟忍住嘴角的抽动,现在的过家家都这么复杂吗,“这个角色我不适合。” 只见皱巴巴的纸片上角色一览写着“艾O”,平整些的那张写着“林O如” “不好意思,我最近在跟妈妈一起看电视剧。”写剧本的女生双手合十,在女生堆待习惯了,她确实没考虑性别问题,只顾着新鲜,“人设原型来自一部讲述家庭伦理复杂关系的故事,因为我真的很好奇假如让大家来演同养的情景,剧情走向会不会和原着不一样,所以才这么写。” “话说回来,男主是谁?”编剧左顾右盼 抽到“洪O贤”的橘真理盯着角色旁的男主下标,“……我。” 她才不要跟男人搅到一块!橘真理果断加入重抽行列 “啊,好可惜。本以为能看到真理特别的一面……” “好想看风流女总裁呜呜呜……” “我也是。” 亲眼见过小姑姑如何掉女人坑里的禅院直哉瞬间警觉,别以为撒娇有用,他早就看透了这帮戏精的把戏,上次哄小姑姑穿麻烦的和服也是这样,上上次骗她梳重得要死的发型也是,他绝不会让小姑姑摔进同一个大坑,“她也重……” “……就这么玩吧。” 可恶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生平第一次被女生们忽略意见的五条悟看着某种意义上非常容易打败的对手,心情复杂,“……你不会不擅长拒绝吧?” 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能冻死人,五条悟识趣闭嘴 不,她只是看人而已 chapter.33婚约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乱的暴风雨拍击着窗户。屋里的人合上窗,拉上窗帘,将张牙舞爪代树影隔绝在外。”担任旁白的禅院叶隐握着剧本的手微微颤抖,觑了一眼两位面色不善的男主演,缩了缩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他的爱人早该回来的。” 本该惴惴不安的男夫人?五条悟一脸冷漠,开门的动作仿佛提着刀,不像设定里守活寡的苦情鳏夫,倒像等着狗男女送上门杀的重生复仇大男主 自个搬来小板凳的编剧卷起剧本,使劲敲了敲桌子,其力度之大,仿佛这是某主演不开窍的脑袋瓜子 大哥您ooc了你知道吗! 本应搀着醉酒总裁嬉笑打闹的男小三?禅院直哉毕恭毕敬地跟在橘真理身后,两人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小姑姑,早点休息。” 把对姑侄关系的执着分点到设定上啊混蛋! “送到这里就可以,”醉酒的渣总裁神志清醒,抬起手腕,圆形的表盘折射着路灯的光,“你先回去吧。” 趴在桌上的编剧心灰意冷,人设崩得七零八落,剧情歪得面目全非,她已经不想吐槽了 早已习惯听从小姑姑的禅院直哉屁颠屁颠地准备退场,只是刚走两步,身后之人就叫住了他 “你的衣服……” 他的衣服怎么了吗?禅院直哉抬起衣袖,左看右看,虽然说不上来哪里都不对,但总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受传统教育影响,在他眼里,服饰与地位或多或少都些关联。橘真理不仅是他的血缘上的上级,还是实力在他之上的强者,因此,他更无法忍受在她面前失礼 强即正义,故强者所为必然正确。他认同这套体系,认定着装存在自己尚未察觉的问题,绝不是橘真理的判断有误 探过头顶的手似乎碰到了他的头发,又似乎没有。禅院直哉在那片阴影落下时下意识弯腰,或许是习惯使然,两人平时相处,他总是配合的那一方 小姑姑比他小 模糊的概念通过行为具象化,禅院直哉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点。在禅院家,年龄意味着责任,他才应该是承担照顾责任的那一方角色,但由于辈分与实力的差距,他反而成了被照顾者 但这不是拒绝承担责任的正当理由,他已经从她手中夺去了新躯俱留队,怎能再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 “搞错了,是头发上。”她拍了拍手,一片碎叶从指腹飘落到泥土中,“没事了。” 橘真理是实力令他憧憬的上级,值得尊敬的强者 “真理……”从怔然中回过神的半大少年意识到失言,比平时更高的音量仿佛掩饰在什么,“谢谢小姑姑!” 回答是与往常并无区别语气词,她没再看他,大抵没听到那声莽撞的称谓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占据心神,禅院直哉说不出自己因何挫败。想起在更小的年纪,那时父亲忙于家族,母亲忙于家事,自己曾期待过有一个妹妹。只是随着自己逐渐认识更多的人,便忘记了 游戏还在继续,橘真理转向仿佛浑身写满莫挨老子的白毛正太,摁住兴奋到变成黑色的白影,“离婚吧。” 这人设太离谱了,一不搞事业二不搞钱,不仅结婚白送大半财产,还要再找第二个再送钱,把钞票当欢乐豆瞎几把砸,怕不是哪个神龛里的财神跑出来大撒币 家里真有很多钱的橘真理末了不忘补上后半句,“你净身出户。” 接过群众演员递来的笔和纸,前一秒还对剧情走向十分满意且因此配合的五条悟,“……哈?” 设定里出轨的不是她吗,他都没要补偿,说起来这人明明是过错方为什么还能那么义正严辞啊!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你ooc了。”忍住吐槽欲望的五条悟旁敲侧击,虽然只是设定而已,但把被背叛的糟糠之夫扫地出门,禅院真理你良心呢!她之前跟他斗嘴时不是挺会讲道理的吗!这才过多久怎么连道德底线都没了! “我本来就是人渣总裁。”良心被狗吃了的黑心渣总裁一脸不耐烦,“赶紧签,别墨迹!我一秒钟几百万上下,再拖就收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五条悟丢开笔,净身出户,呸!她想得倒挺美,“那你起诉吧。” “呵,拜金男。”橘真理目光鄙夷,一副“你果然是这种人”的模样,“律师,告诉他后果。” 忽然被cue的禅院奈奈一脸懵,不禁望向编剧,她不是一打酱油的背景板吗咋还有戏份了 编剧朝她做口型,禅院奈奈仔细辨认,看出了她说的是“顺着编” 得到指示后的禅院奈奈只得硬着头皮瞎掰,“夫人,总裁名下没有任何财产,只有三千多万夫妻共同债务需要偿还。” 凭这就想赢未免也太天真,五条悟冷笑,瞎编而已,他又不是不会,“总裁重婚对公司有多大影响,你不会不知道吧?” 从债务到重婚,从冷暴力到精神出轨,从妈宝男到凤凰女,五花八门的理由听得吃瓜群演津津有味,都知道不是真的,就单纯想看看这两人还能整出什么操作 “比我能编。”编剧感叹,婚姻法没让这两卧龙凤雏参与真是司法界的损失,“我宣布,吵架抄108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花500円都得写借条平分秋色。” “婚姻就是一地鸡毛。”旁白总结,“不要结婚,会变得不幸。” “幸好我不喜欢男的。”律师心有余悸,“即使是真理和六眼,对婚姻依旧束手无策,结婚比咒灵可怕多了。” “真理,”五条悟掌心压住食指,禅院家比他想象中黑暗多了,不然禅院真理哪里知道那么多奇葩模板。尽管御三家什么糟心事他没听过,但听到HCV阳性HIV1/2阳性TP阳性HBsAg阳性时,他还是有一瞬间大脑空白,“和解吧。” 涉及到知识盲区,五条悟决定回去查查是什么意思 “你净身出户。”面容精致的女生周遭绕着欢欣鼓舞的白雾,她拍了拍闹腾的术式,仿佛手下只是一只模样有些怪异的普通宠物 问题绕回原点,五条悟无力吐糟,她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样子为什么对钱那么执着,难道禅院家已经抠搜到不给她吃饭了吗,“……我出。” 围观全程的禅院直哉逐步跟上橘真理,咋一看还真有几分他角色特有的耀武扬威的味道 即便只是游戏,真理也能仅凭言语就把六眼逼到认输,他应该高兴的 脑海里充斥着两人争锋相对的情景,尽管有矛盾在,氛围依旧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就连风声都显得多余。总是意气风发的男孩低垂着头,半敛着眼 可为什么,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热闹的庭院引来其他人驻足,名为拜访实来收拾烂摊子的五条家主与禅院直毘人并列而立,大约是人到中年,看着小孩子打闹倒也能从中体会到乐趣 “年轻真好啊。”终日为六眼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而心力交瘁五条家主想起早起照镜子时日益稀疏的头发,感慨万千 “小孩子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长期给小祖宗送钱消灾的禅院直毘人想起自己日渐消瘦的荷包,不禁鞠了一把辛酸泪,“真羡慕啊。” 从对方语气中感受到某种熟悉气息的两人视线交错,结下世仇的两家家主仿佛看见了知音 “莫非……”“难道……” “不用再说了。”禅院直毘人用力拍了拍五条家主的肩,这语气,错不了,绝对是纯纯的冤大头,“贤弟!” “大哥!”五条家主热泪盈眶,就这举止,老背锅侠没得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巧了,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禅院直毘人爽朗道,“你先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大哥一定答应。” “多谢大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五条家主憨厚地笑了笑,“我家那孩子还小,又继承六眼,出于保护,我们不许他出门。小孩子好动,这对于他确实有些苛刻,因此他无论想做什么都由着他去,我本以为这样可以弥补对那孩子的亏欠,却没想到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你家真理文静懂事,两人年纪相仿,共同话题多。因此,我想能不能让悟多来拜访,或许和真理交了朋友,他便能稳重一些。” 把小兔崽子塞到你家省得烦,照顾不周传出去你家倒霉,即便闹出事也是在禅院家,老匹夫就算再不爽也得捏着鼻子也得负责擦屁股 勾着禅院直毘人肩膀的五条家主态度诚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禅院直毘人大手一挥,“我的请求说来也与你的有些关联,尽管家妹身份无从置喙,可流落在外始终是瑕疵。女孩子嘛,婚姻乃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俗话说高嫁低娶,论天赋,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个位数,若招婿,免不了糟蹋了这份才能,我思来想去,合适的人选不过一人。” 吊树上喊电音祖宗的待遇少谁也不能少你! 禅院直毘人的小九九转的极快 “大哥的爱妹之心难能可贵,可这……”五条家主犹豫了,这要擅作主张,五条悟不得扒了他的皮 “实不相瞒,自从老夫接过家主之位,两家的恩怨一直是我的心结。”禅院直毘人叹一口气,“先祖的事已经说不清孰对孰错,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继续。难道我们这一代,也要让这些尚不知事的孩子们背起仇恨么?” 世仇无可避免,作为家主,他能保证五条悟对此没有兴趣,可禅院真理呢?谁能保证两人永远不会对立?假使咒力无效化对上无下限咒术……五条家主神情严肃,“阁下所言极是。” 无论输赢,这场战斗的后果绝对不是整个咒术届,甚至整个世界能承担的 “只是悟的意思……”五条家主想起这五条悟就头疼,小兔崽子要知道自个被定了婚约,怕不是先把他的头给拧下来,“依我看,此事还需商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母逝去多年,家父年迈身体抱恙。作为长兄,我也应承担父亲的责任。”禅院直毘人义正言辞,“禅院家愿以联姻为证,重新修补两家关系。” “若是个人意愿缘故,阁下大可不必担心。真理乖巧伶俐,又向来听我的话,自然不会反对。”隔三差五就送钱的禅院直毘人睁眼说瞎话,“阁下为何迟迟做不出决定,难道阁下作为家主,并不能……” “事关两家未来,悟自然也愿意。”像个老妈子似的天天跟在五条悟屁股后面生怕人丢了的五条家主脸不红心不跳 死要面子的塑料兄弟达成前所未有的一致,做决定的是冤大头/背锅侠,管他什么事? 夕阳西下,准备领回自家小祖宗的两人走进热闹的孩子堆。女生们不知在说什么,聊得热火朝天,三个问题儿童被围在中间,看上去竟诡异的共处。禅院直毘人好奇心起,他儿子什么性格他能不知道,这回怎么这么乖,“你们在做什么?” “玩过家家。”其中一个女生回答 “没想到悟也会玩这些。”五条家主摸了摸下巴,“……也是,毕竟还是孩子。” “谁演爸爸,谁演妈妈?”过家家的规则禅院直毘人还是知道的,他小时候见过同龄人玩,自己做了父亲后,大约是爱子之心,这般幼稚的游戏倒也觉得可爱 “没有爸爸妈妈。” 那怎么玩?禅院直毘人没多想,时代在变化,玩家在变化,过家家的规则也会跟着变,但大体还是不变的 “但有一对夫妻。” 对嘛,家庭还是必不可少的要素。禅院直毘人蹲下身跟着看三人组的表演,这数量刚好凑齐一家三口,和蔼道,“那么,演夫妻的是谁啊?” “真理和五条悟。” 单论外表,这两人确实挺登对。观察小夫妻的禅院直毘人与好兄弟交换眼神,两人皆对娃娃亲十分满意,只是还没开口,女生又补充道 “真理是日理万机的女总裁,五条悟是全职家庭主夫。” 这什么鬼?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连过家家都玩这么大了吗? 两人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下一条信息宛如一道惊雷 “由于感情破裂,两人目前已离婚,五条悟净身出户。” 五条家主呆若木鸡,这是他知道的那个五条悟的吗?那个淡漠不爱搭理人的五条悟?家庭主夫还净身出户,这过家家过的怕不是鬼宅! 禅院直毘人将眉心捏出一道红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情破裂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女生慢悠悠地甩了甩手,“也就新来的男秘书送女总裁回家被等老婆回家的正夫察觉不对,而这个男秘书恰好是总裁的地下情人而已。” “拆散别人家庭,实在是不知廉耻!”祖宗不能骂,六眼也不能骂,禅院直毘人果断挑起软柿子 他们刚定好婚约,两小兔崽子转头就离,这不纯打脸吗? 女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掩着嘴,压低声音,“演男秘书的那个,是直哉少爷。” 捏到榴莲的禅院直毘人仰望天空,和精神冲击过大而神游天外的五条家主排排坐 陨石咋还没砸下来呢? chapter.34命运 一周的尾声来临,橘真理拎着木质手提箱,步伐轻快。经过中庭时感受到了清甜的气息,她脚步一顿,转向了花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束紫白相间的花束 “为什么带花?”苍蓝眸眼的主人从花束上移开视线,花与姝丽的美感组合在他眼里与街边草木无异,“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些。” 禅院真理讨厌麻烦,因此讨厌打扮,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因此可以容忍自己像个洋娃娃一般被打扮来打扮去 比起捧花,操控雾气更适合那双手 “姐姐喜欢。”白玉般的指尖滑过花束上的蝴蝶结,绝大多数时间处于毫无波澜状态的瞳孔漾起象征情绪的纹路,“花草、猫咪、小狗……她热爱自然,喜欢一切生命力旺盛的东西。” “既然是重要的人,”五条悟凝视着她半晌,侧过脸,“那就别让别人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 禅院真理和传闻中不同,有些事只有见到真理本人才能知道,比如她在外时被收养,与养姐感情极深。五条悟没有多问,他和她的关系还没到能聊私生活的地步 笑意宛如昙花一现,她的神情与往常的无异,只是手中的花束包装无端多了褶皱,“你最近听到了什么?” 虽然是象征两家重修旧好,但联姻并非必须。禅院家不是傻子,就算再不好掌控,真理名字里始终挂着“禅院”,把足以取得咒术届魁首地位的底牌送到五条家手上,此举背后意思再明显不过—— 弃子 婚约消息流出,外届一片哗然,传闻中的另一个主角禅院家却依旧平静,除了那几个主事人看到他表情会有些变化,其余人与往常无异。连续到访好几日,五条悟可以肯定,她对此完全不知情。藏在袖口下手紧攥成拳,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论实力,她不比他差,甚至可以打成平手;论天赋,无下限术式和咒力吸收很难说得清哪个更强;论能力,她带着这样的术式流落在外还能活下来……硬要跳出错处,那便是不好掌控,不把家族放在第一位 但这一点,他也是一样的,就连已经坐上家主位置的禅院直毘人自己,也并非万事以家族为先 大家有着同样的条件,相同的起点,五条悟被当成未来的家主精心栽培,连出门都要人小心翼翼地跟着,而禅院真理,被看重的只有脸与家主妹妹的身份,除此之外毫无价值,连人的身份都被抹杀了,只是一个可以送出去求和的精美礼物 势均力敌的对手不再具备任何威胁,作为利益既得者,五条悟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既然小孩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益,咒术届没有蠢货,御叁家更是。难道他们之中,没一个人能看得出禅院真理的价值吗? “……没什么。” 对方不想说,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橘真理将此事记下,禅院家私底下不安分无妨,她既没有留下的打算便不会在意那些,更不会主动去管,只是对方手伸得太长就未必,“谢谢。” 她回去后要跟姐姐商议,有些事应该早些提上行程 大门处停着两辆通体漆黑的车,某个不务正业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橘真理径直走向其中一辆。禅院甚尔关上车门,自觉走向另一侧 “香豌豆?”他看着她手中的花束 “原来你知道啊。”橘真理有些惊奇,这人前几日连六出花都不会养 “书上看到过。”禅院甚尔搪塞,他能记住,不过是因植物园一游时姐姐夸过它好看而已,“你怎么和五条家的小鬼走到一块去了?” 刚听到这两人结下婚约时,他正从道场出来,经过正处于使用状态会议室,结果差点被水呛死 血蛭精和六眼?掐架掐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要定婚约?现在已经开始流行丧偶式婚姻吗? 禅院甚尔对这对组合是否能擦出爱情火花持怀疑态度,对擦出血光之灾报以百分百的信任。血蛭精眼里只有两种人,一是她姐,二是其他,撑死跟印钞机喜结连理。糟老头子们的眼睛一定是被那啥糊了,对着这两人居然也夸得出般配,配啥啊冥婚吗 说起来,这花不会是六眼送的吧?禅院甚尔偷觑橘真理,血蛭精正捧着她姐照片反反复复擦相框,跟平时没有区别 “咳咳。” 血蛭精正在用麂皮布沾着酒精擦相框玻璃,没搭理他 待她擦完玻璃,禅院甚尔咳嗽声又大了些,血蛭精这回在保养边框,依旧没搭理他,他加大音量 橘真理放下相框,看了他一眼。总是找到机会的禅院甚尔正准备提问,又听她道 “司机,麻烦你在这里停下车,把他丢到路边去。” 血蛭精捂住口鼻,往车门处挪了挪,看样子恨不得离他十米远,“要是有什么病传染给姐姐就不好了。” 禅院甚尔看向窗外,外面除了路还是路,光秃秃的连便利店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荒凉得鸟不拉屎,非常适合拍犯罪电影里的凶手藏尸 血蛭精你良心呢! “刚刚被水呛到了。”禅院甚尔自行挽尊,迅速赶往吃瓜第一线,“你最近和六眼看起来好像关系不错。” “六眼是谁?” “就是五条家的那个,五条悟。” “五条悟是谁?” 你离开禅院家还跟人顺路居然不知道他是谁?禅院甚尔打量她的表情,“就是白头发蓝眼睛,长得挺帅,术式强度跟你齐名的那个。” 橘真理搜寻记忆,无果,怀疑这货在驴她,“有这个人吗?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你之前从禅院家出来的时候还和他顺路!”人品受到血蛭精质疑,禅院甚尔顿时不干了,连比带划着描述,“大概这么高……” 用完所以能想到的描述词,血蛭精还是一脸茫然,禅院甚尔急中生智,“就是上次跟你切磋打成平手后来要你给他写信一字六千的那个!” “哦,原来你指的是他。”血蛭精恍然大悟,“对了,你之前的问题是什么?” 忙活半天累得口干舌燥的禅院甚尔深呼吸,冷静,不能打人,万一血蛭精讹他呢,“……没什么,只是好奇香豌豆的种植方法,忽然记起来以前看书时见过,我回去再看看。” 都怪糟老头子乱点鸳鸯谱,害得他也跟着走歪,这两人要有点什么他把头拧下来送给糟老头子当球踢! 夜深人静,客房的门紧闭着,人大约已经睡下。橘真理打开房门,走向橘文乃的办公室。她走得快又安静,拎起脖子上挂着钥匙开门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房门关上,与此同时,奔腾的雾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橘文乃拎起茶壶,红色的茶汤香气浓郁,逐渐注满骨瓷茶杯,“其实你不必那么小心,禅院家交给甚尔的任务他一次也没做过。在禅院家生活,你应该能体会到这点。” “我不信任他。”橘真理端起茶杯,“咒力存在,白影便存在,咒力不在,白影便不在。他没有咒力,天生克制我的术式,又是禅院家指派的人。” “我明白。”橘文乃理解她的想法,白影是真理最大的依仗,她在贫民窟时以此求生,糟糕的经历令她不擅长相信别人,即便是自己,当初也花了不少时间令她信任 “自然是公平的,强大总是伴随着各式各样的缺陷,就像白影,既是你的武器,也是枷锁。”橘文乃抿了口红茶,“咒力的本质是负面情绪。长期吸收咒力,因此对负面情绪的敏感程度逐渐加强,可人体始终存在局限,为了保持平衡,其他的感知能力会被逐渐削弱。” “真理,你在禅院家还听得到负面情绪的声音吗?” “听得到,但咒术师可以操控咒力,因此比外界安静得多。”橘真理说,“一开始只是模糊的声音,但最近开始,我能分辨情绪的种类,比如生气,不过声音内容还是听不清。” 即便得到延缓,但她的情况还是进一步恶化了。橘文乃坐正了些,注视着她的脸,“真理,告诉我你的视觉倒退了多少。” “视力还是正常的。”橘真理抿了抿唇,“……我开始记不清人脸,即便是天天见面的人也记不清。” “能描述一下我的外貌吗?”橘文乃直觉不止如此,“真理,看着我。” 橘真理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当她注视着一个人时,被注视的人能感受到全世界最重要的人不过自己而已般的错觉 作为被注视的一方,她能感受到这层影响没有任何变化,可那双眼睛的主人却低垂着眼,“……我说不出来。” “术式占用了你太多能量,身体无法适应,你的视觉已经退化到影响正常生活。”橘文乃抵住发胀的前额,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快得出乎意料,按这个速度下去,真理剩下的时间只会比她想象中更少,“真理,今天是视觉,下次呢?” 过于早慧的孩子端起茶杯,再次放下时便看不出其他情绪,只剩下平静,“……我现在只有看到人才会这样。” “真理,我不是典型的咒术师,不具备任何战斗能力。预知术式能看到的未来只有短暂的静态画面,时间地点过程一概不知,只知道事情会发生,仅此而已。”她搭着那个日后会为世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孩子的肩,“我多次见到过不同时期的你,她们都很年轻。但从上周开始,画面里的你年龄停滞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未来不再更新,除了当事人不存在,别无其它可能 “迟早会有那一天。”作为当事人,提前得知结局的橘真理依然平静,“咒力在即白影在,它既属于我,又属于咒力。人性的阴暗面远非人类之躯能敌。” “至少在你身边,我能享受到片刻安宁,这就足够了。”橘真理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视觉,我有其他感官,没关系的。” “姐姐曾说过,对于未来而言,纵使努力改变命运,但结局依旧无法改变,变化的只有过程。“她的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于我而言,过程与结果同样重要。假如我没有在教堂遇见你,我现在应当是另一副模样,仇恨、憎恶、愤怒……人性的阴暗之处时时刻刻在我耳边低语,只有你是安静的。在你身边,我第一次体会到自由。” 建立在别人身上的自由还是自由吗?橘文乃不免担忧,“真理……” “姐姐,我想回家。”她蹭了蹭自己的颈窝,“咒术解决不了我的问题,禅院家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而且,比起袚除咒灵,我更喜欢赚钱。” “钱能解百忧嘛,”她眨了眨眼,说着逗她开心的俏皮话,“或许答案没那么复杂,就是钱没赚够。” “总会有办法的。”橘文乃揉了揉她的头,闭上眼。画面中浴血的女人大步走向翻涌沸腾的白雾,虚弱与伤势同时向身体发出严厉警告,她满不在乎地抹去嘴角的血,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每走一步,潮水般的雾气便后退一大截,直到退无可退,依旧牢牢地裹住一扇门 仿佛感受到笼罩在命运之上的死亡阴影,有一定自主意识的白雾极力拦着她,可术式的本能令它无法违背主人命令 她打开了那扇门,进入漆黑的世界,从此再也没有出来 脑海中预见的最后一幕画面结束放映,只余黑暗。橘文乃记得她的模样,大约在二十五六,还很年轻,是刚出校园初入社会的年纪 “而且我答应过你,会让财团永远延续下去。”未来阴险诡毒的魔王如今还是孩子,与其他孩子一样,坚信诺言的效力,“所以,我不会那么早死。” 橘文乃承认自己动机不纯,当初选择橘真理无非是缺乏继承人,而她日后冷漠残忍又满腹诡计,即便拿着最烂的牌,最终仍将整个世界拖进地狱。而这样的天才,现在还是个孩子,并且身陷囹圄 可人心不能通过预知掌控,相反的是,它充满不确定性。就像魔王并非天性冷酷,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比起不求回报的善意,她更相信利益,因此知道自己别有目的,她反而松了口气,对自己报以信任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魔王的未来形象越来越单薄,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魔王,接着是真理,她的妹妹 橘文乃在成长过程中明白既定未来不可改,就像于她而言仿佛母亲一般的老家主在她上位后的次年春天病逝,结局总是固定的 成年人不应该做无望的努力,她已经失败过无数次,但橘文乃仍想改变橘真理的命运 “回来的事交给我处理。”妹妹的骨瓷杯空空如也,橘文乃重新添满茶水,“真理高中就和千鹤上同一所学校吧,如何?” 作为朋友,千鹤与她各方面都很合拍,橘真理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麻烦姐姐了。” chapter.35暴露 “少主,您好像不太高兴。”负责开车的下属斟酌开口,这不是他能问的事,但家主吩咐过,不能让少主在禅院家受半点委屈 虽然禅院家主还不至于缺德到这种地步,但小孩子闹起来没分寸,少主以前足不出户,在家里不怎么跟同龄人来往,没什么交友经验,难免会吃亏 “是吗?”五条悟看着车窗外的流动着的风景线,视线未变,“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哪个人?下属警觉,少主莫非被找茬了,转念一想,不对啊,以自家少主的脾气,他应该是给别人添堵的那个,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生气的样子,“……是禅院家的咒力无效化吗?” “嗯。”论实力,整个禅院家,不,放眼整个御叁家,除了禅院真理以外,还有谁能和他处于同等水平? “真理阁下啊……相貌又好实力又强,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完全是天生的贵族呢!”结合近期热门的婚约消息,觉得自己碰到真相的下属溜须拍马,“和少主很是般配!” 五条悟抽了抽嘴角,知书达理?温柔体贴?这些字眼哪个跟她沾边?她一拳能打五十个,一张口就能把老顽固气得指着她直抽抽,看谁不爽就把人丢树上跟挂圣诞树似的,全禅院家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祖宗 “我是说能力。”五条悟头一次见到横得就差上天的人才,她可比他拽多了,跟一道闪电似的,彻底劈翻他对御叁家贵女们贤淑端庄的认知,从此眼里只有两类女生,第一种是女的,第二种是禅院真理,她自个独占一类 不过她装乖起来确实有模有样,也难怪外界对她风评良好。作为被那副惊为天人的外貌骗过的受害者之一,五条悟对他们看到禅院真理打人时的表情充满期待 “她做禅院家家主,如何?” “那怎么行!”下属脱口而出 “理由?”斩钉截铁的回答再一次提醒她与自己的区别,五条悟对禅院家家主的行为逻辑充满探知欲,就算是他也想不出真理被放弃的理由,或许换个人能明白 少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下属忽然想起来禅院真理另一层身份是少主的未婚妻,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妥,不禁暗骂自己蠢货,“万分抱歉!属下并没有说真理阁下坏话的意思,只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御叁家从未有过女人当家主的先例,因此第一反应……” 不适感突如其来,五条悟皱眉,他最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一听就烦,“我问的是真理不能做家主的理由,她的缺陷在哪里。跟先例有什么关系?” 下属果断闭嘴,转而思考禅院真理的问题所在,“确实,真理阁下性格沉稳,这项特质有利于家主身份,社交上进退得体,想必外交上也无大碍,至于实力,只要按目前的状态发展下去,登上家主之位也是迟早的事……” 这次的回答正常多了,五条悟心情转晴 “……但果然,还是不合适吧。”忠厚老实的下属挠了挠头,“属下虽然懂的东西不多,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女孩子需要好好守护。她们的身体比我们脆弱,又肩负生育的能力,分娩就像走在鬼门关,还有各式各样的产后后遗症。但这是只有她们才能做到的事。为此,作为男人,应该承担更多,比如危险工作、参军、特殊工种……从事这些的通常都是男人吧。” “虽然很强,但真理阁下也是女孩子,需要更多的呵护照顾。而作为家主,一言一行都要为家族负责,考虑族人的安全,肩负家族的未来,哪怕走错一小步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像五条家和禅院家产生隔阂的那场战斗,或许起因只是一件小事,但作为家主,他们必须付出生命,这是责任。” 五条悟沉默着,再次问道:“……如果她想做呢?” “欸?” “如果她也愿意为家族付出性命,乐意承担集体责任而放弃个人权益,包括生育。事实上,她也具备选择的能力。那么,她可以做家主吗?” “不行吧?”下属犹豫,“女人做家主果然还是……” “我记得你也有一个女儿。”五条悟开口,“能看见咒灵,好像说过以后想做咒术师。” “葵那孩子啊……”想起可爱的女儿,下属脸上不由得带着笑意,“确实有那么说过,小孩子总是叁分钟热度,我当初把她送去学舞蹈时还哭了好久呢,说不想去、想做咒术师什么的,女孩子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那孩子可真执着啊,不吃不喝的……呀——我当时可头疼了好一会才狠下心……不过现在已经爱上舞蹈了,还会主动和老师说要加课呢。” “倒是风斗那臭小子,虽然天赋不佳,不过把他送去学咒术后人倒上进多了,现在咒力也能用得有模有样。果然责任使人成长,想必以后能长成有担当的男子汉。”一双儿女各有前程,下属不由得有些感慨,“我老婆当年生孩子大出血,差点就去了,那时我发过誓,我绝不会让女儿受半点苦,对于儿子,我要教会他体谅妻子,照顾妹妹,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下属的话涛涛不绝,在五条家,他是爱护妻子,疼爱孩子的典范,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或许是想到少主的婚约,他忍不住多说一些 少主终究是长大了,都学会关心未婚妻了 但坐在后排的白发男孩什么也没听清 秋日的风令人发寒,五条悟关上车窗,将手缩进和服宽大的袖口中 “悟,你觉得真理那孩子怎么样?” 那天回家后,五条家主突然问道 禅院真理嘴巴很坏,第一次见面就骂他心理阴暗老变态了,道德底线约等于没有,出轨还将光明正大地将糟糠之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生怕自己要出一毛钱,死抠死抠的,要她出钱就跟要她的命似的,对女孩子亲切宠溺,对男的就莫挨老娘,世界驰名双标…… 五条悟思索着,“她很可怜。” 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仿佛守着黄金堆的龙,看似拥有巨额财富,但没有一件宝物是自己的,只是顺从本能而守在原地 意外的答案,本以为会收到诸如“漂亮”“实力强大”一类词的五条家主不禁琢磨着他的心思,可怜,有怜悯可惜之意,但在更早的语言中,还有值得喜爱之意。后者如今虽不常见,但依旧存在 悟究竟是哪个意思?他拿捏不准,但可以肯定地是,悟并不讨厌禅院家那女孩,这就足够了 爆炸性的联姻消息一出,沉寂已久的咒术届八卦重新活跃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只有作为当事人的橘真理尚不知情 禅院家甚至没问过她的意思,不仅如此,他们压根就没告诉过她 下属还在高谈阔论,五条悟靠着车椅,望向窗外稀疏的树叶,橘红色的树叶已经度过了生命力最为旺盛的夏季,因此风一吹,便跌落至泥间,“……真可怜。” “你就这么不想去禅院家?”手提箱呆在一边,橘真理抱着手机陷在沙发之间,时不时传来游戏特效音。禅院甚尔看着她仿佛长在沙发上的样子,有些无语 她已经连续打了叁个小时游戏了 脾气不怎么样的女孩扫了他一眼,目光嫌弃,“你还好意思说我?椅子精。” 同样消极怠工的禅院甚尔不甘示弱,“沙发怪。” “椅子精。” “沙发怪。” “椅子精。”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就现在上车吧。”女仆拎起她的手提箱,“啊,甚尔先生也在……太好了,您也是,行李没有忘记的话就准备出发吧。” “莉莉丝,我这一局是晋级赛,非常重要。”先前还仿佛没骨头似的橘真理坐姿端正,手指操作得飞起,“还有十分钟就结束,让他先去吧。” 女仆转向禅院甚尔,前一秒还吊儿郎当的男人将椅子拉到橘真理边上,“她这一局非常重要,战况激烈,不能错过。” 女仆彻底犯了难,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橘文乃,“家主……” 正在看财经新闻的橘文乃放下报纸,走到两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身后,一手搭着一人肩 “晋级赛?十分钟结束?”手机传来卡通版的“Unbelievable”,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消乐,转向另一人,微笑,“战况激烈?不能错过?” 同时被扫地出门的两人一个拎着手提箱,一个抱着花束,沉默半晌,转而开始互相指责 “玩什么不好偏要玩消消乐,你今年叁岁?”禅院甚尔先发制人,血蛭精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嘴上说着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结果把我的moba游戏帐号打掉叁个段位,辱骂队友被举报到封禁的嘴强王者这边建议闭嘴呢。”橘真理阴阳怪气,这个菜鸡敌我不分,把控制大招往队员身上放,翻墙翻到敌方打野脸上被叁个人围殴,菜到抠脚 两人骂骂咧咧地回到禅院家,禅院甚尔自知理亏吵不过,遂转移话题,“和六眼定婚约,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连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把自己卖了图啥啊,六眼家的钱?她的钱可不比六眼少,论可支配部分还比人家多多了。禅院甚尔不认为她会喜欢六眼,就两人切磋那劲,不像爱情,案情还差不多 “什么婚约?”橘真理皱眉,那帮老东西上树上得还不够多吗,不会挂出瘾了一天不挂浑身难受吧 “你不知道?”禅院甚尔有些惊讶,难怪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她都毫无反应,不过这就说得通了,糟老头子们玩阴的哪敢告诉正主,她要知道这帮人暗算她八成要把禅院家祖坟都扬了,“你哥脑子进水要把你卖给五条家,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也同意了,两家联姻的消息人尽皆知。” “你打算怎么做?”禅院甚尔对她的处理方法十分好奇,血蛭精的损招比天上的星星都多,糟老头子大半辈子顺风顺水,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 “你知道我的身价是多少么?” 血蛭精情绪稳定,禅院甚尔觉得她一定是在酝酿大招,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因此格外买账,“不知道。” “也对,毕竟你不关注这些。”血蛭精眺望远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你问个屁啊!她不知道难不成他就知道了!禅院甚尔刚想怼她两句,又听她道 “因为我的财富每时每刻都在增加,每一秒都是新的数字。在这里,时间与数字都毫无意义,这就是资本。” 有被炫到的禅院甚尔默默把嘲讽咽回去,幸好,他刚刚没说话 “说起来,也不知道我哥能出多少钱。”虽然是玩笑话,橘真理的语气却并没有调侃之意,“小妹要出嫁,做哥哥的总得付出点什么,对吧?” 她理了理衣襟,将手提箱塞到他怀里,走向家主所在的主室 禅院甚尔反应过来,跟着她,迅速赶往吃瓜第一线 有好戏看了 chapter.36嫁妆 “真理阁下您不能进去,家主正在……” 白雾仿佛一堵墙,隔开仆从的阻拦,橘真理看了眼紧闭着的门,抬腿 “好热闹啊,今天怎得这么巧,人都到齐了。”她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其中几人大约是心虚,视线经过自己便低下头装鸵鸟,她记着人数,心里有了底 “人老了,不中用了,见到点新鲜事就想跟年轻人分享,还望各位不要见怪。”老气横秋的话由小孩说出口是滑稽的,但换做拿着枪的小孩就未必,更何况,她有比枪支更危险的东西 众人看着遭不住一脚的加厚新版门,不禁吞了一口唾沫。这可是因她而定制的新咒具,她刚刚那一脚可没附着咒力,是实打实的肉体力量 他们敢见怪吗? “橘真理,你别太过分!”雾气占据每一个角落,发觉自己无法使用咒力的长老脸色难看,对上同伴的惊惧视线,声音大了些,“你想屠杀整个禅院家吗!” 禅院真理的能力过于超魔,之前虽然也是咒力无效,但那是在使用咒术后将其无效化,而现在……发声的长老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活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的战斗没有数千也有百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仿佛体内的咒力循环被人切断,他根本无法产生丝毫咒力,与普通人无异 “屠杀?好主意。”橘真理打了个响指,雾气所成的绳索套上发声者的脖子,收紧,“绞刑已经有了,下一个选什么好呢……” 她坐上雾气所成的王座,苦恼地撑着脸,仿佛看不见因缺氧而呈现出猪肝色的人脸,“对啦,断头台怎么样?法国革命时还有断头台夫人的美称,贵族的首选哦。” “小妹……”禅院直毘人打圆场,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全场除了橘真理谁也不能用咒力,更何况她还强到离谱 这就是打破平衡的新生代吗?六眼诞生表示失衡到来,在他之后,又怎会没有第二人? “嘘——”第二个人被绑上断头台,顶端的刀片锃明发亮。橘真理神色不虞,“真失礼,毫无名门风范。” 铡刀猛然落下,鲜血四溢 禅院直毘人闭嘴,他一直有个疑惑,随着新生代的橘真理的到来,咒灵又会相应被增强到哪一个地步?但现在有了答案 立场不定、随心所欲、诡异而肮脏的术式……这些都是咒灵的特质。咒灵不需要增强,因为她就是咒灵本身 “我就是过分了,那又怎样?”外表宛如神女的魔王指尖转着雾气凝结而成的圆环,语气轻快,“你能做什么?杀了我吗?噗……” 仿佛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开怀大笑,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啊……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真是的,这么可爱的幻想,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不过为了大家能够和平相处,一点小惩罚是必须的,对吧?”魔王划了划尾指指尖,以此形容小的程度,语气俏皮,“欸,大家都不反对,那就是同意?太好了!” “其实我有些担心会吓到大家呢,毕竟我是贫民窟出身,有些方面和大家合不来……”会议桌无端升起一块雾板,被绑上平台的第叁个人惊慌失措,雾刀割开他的外衣,抵住皮肤,“……等等,真理阁下、不是,祖宗,等等……” “好吵啊。”白雾堵住了他的嘴,橘真理手肘抵住扶手,身体前倾,笑容可掬,“别担心,我是和平主义者。”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鲜血四溅。前方的观众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润的、黏稠的…… 他忍不住干呕 “老夫明白了!”这场闹剧必须阻止!禅院直毘人压抑着情绪,“无论您想要什么,我们都会做的。” 她是真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呀,真是不好意思。”橘真理从王座起身,桌上乱七八糟的脏器物归原主,虽然那只是一具开膛地尸体,“白影稍稍有些失控了,大家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禅院直毘人低下头,吞下耻辱。他的同族被当面凌虐,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既然话都说开了,就让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橘真理经过在场每一个人时,都会停下脚步,观察对方,仿佛在努力记住什么。最后,她拍了拍他的肩,没用多少力气,禅院直毘人却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对吧,哥哥?” “对。”代价近在眼前,作为家主,禅院直毘人付不起违背的后果 早在消息流出时,他就应该杀了她,而不是顺着贪图咒力无效化好处的族人,一步步将家族拉进深渊 “我是小孩子,对小孩子来说,承诺是非常重要的。”准备离开的人形凶器回过头,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所以,各位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不然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松了。”她的语气依旧轻快,就连威胁的话都像不经意的调笑,“那么,散会。” 白雾骤然消失,门口的人已经不见身影。禅院直毘人用尽所有力气般跌落到主位,“……立刻通知所有能联系的咒术师,报酬要多少都无所谓,委托诅咒师也没关系,尽快除掉她!” “家主……” “立刻按我说的去做!”时间就是胜率,禅院直毘人不敢耽搁,谁也控制不了她,橘真理没有底线,做事只凭自己喜恶,这样下去迟早会殃及整个咒术届! “不是,家主你听我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拖拖拉拉!禅院直毘人气极,“有什么事能比这更重……” 先前被开膛剖腹的人弱弱举手,“那个,我没事。之前那个,是祖宗用术式伪造出来的。” 被砍头的那个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我也是。不过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我头一次见到自己的断头。” “太刺激了!”他嘿嘿一笑,“好想再体验一次。”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禅院直毘人咬牙切齿,他迟早被这群铁憨憨气到脑溢血 “不是我不想说啊,开膛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可是雾气堵住我的嘴还绑着我不让我动!” “我也是啊家主!我鼻子痒想挠,那雾气还会抽我大嘴巴子,他活剥的不舒服好歹还能抽两下,我人头落地那是动也不能动啊!” 禅院直毘人眼前一黑,从口袋掏出速效救心丸,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说起来这明明是家主的不对吧,明明自己摸一摸就能察觉不对。” “虽然做得是很精致啦,但那始终是视觉效果,一戳就穿帮了。” “是啊家主,祖宗才多大,这年纪的孩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哪里敢砍人。” 事后诸葛们指指点点,禅院直毘人抖着手,气得,费了半天劲才来开桌下的柜子,抖抖索索地拿起水杯 藏着杯下的雾气调皮跳了跳,排成一行大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禅!院!真!理!”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发出最后一声不甘呐喊的禅院直毘人轰然倒地,气到昏厥 “你怎么了?”看电影的人忽然看向另一边,禅院甚尔问道 “没什么。”橘真理抚着邀功的雾气,嘴角上扬,“这部电影还不错。” “没耍糟老头子有趣。”拿着望远镜咒具在远处看完全程的禅院甚尔想起来那几个老头子的表情就乐,血蛭精还真他爹是个人才,他只是讲了几部犯罪片经典场面作为谈判素材参考,本想拱火趁机报私仇,没想到她居然能整出那么精彩的一场好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禅院甚尔如今看她都觉得顺眼许多 “你要不再看几部吧。”禅院甚尔对她的潜力充满信心,下次整点邪教cult片,绝对够那帮老东西喝一壶 “你自己看吧。”闲着无聊靠电影打发时间的橘真理看一眼表,转而就走,“我还要跟姐姐打电话,下次再说。” “姐控。”即便已经知道她的本性,禅院甚尔还是忍不住吐槽,这货的痴姐程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分开十分钟她都能演出蓝色生死恋 以姐控为荣的血蛭精晃了晃手机,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我有姐姐,你有吗?” 不就是电话号码吗?他也有! 看不惯血蛭精耀武扬威的禅院甚尔将通讯录划到熟悉的号码栏,即将碰到拨号时却停了下来,没点下去 这么晚了,他打过去合适吗?她现在或许还在跟妹妹聊家常,即便打过去也打不通吧…… 纠结一个小时依然未果的禅院甚尔决定冷静一下,只是将手机丢回床上时,手指不经意蹭到拨号,铃声响遍整个房间 他愣了几秒,随后扑向床上的发声物体 啊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你好?” 电话在他试图挽救之前拨通,禅院甚尔跟手机面面相觑 怎么办!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对不起我之前犹豫要不要联系你但最后决定以后再说可不小心误触到拨号所以最后还是打通了?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是甚尔君吗?” “……嗯。”他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犯蠢的一面 “晚上好,今晩的夜空很漂亮呢。”橘文乃撑着阳台的栏杆,“甚尔君那边呢?看得到星星吗?” 禅院甚尔走向外边,望向夜空。晚风吹过,他镇定许多,“我这里也看得到。” “这样啊……”她笑了笑,“也许我们看到的是同一片夜空呢。” 脑袋又开始超负荷运转,平时跟橘真理互怼时能言善辩的人此时为了接话绞尽脑汁,“……大概吧。” ……他是白痴 “我对星象了解不多,只知道天顶偏东的是飞马座。”橘文乃注视着繁星,“如果是真理,应该能认出更多,那孩子以前常跟着我去天文博物馆,记住了不少内容。” “我也不了解这些。”禅院甚尔对此更是一窍不通,星星在他眼里都长一个样,“不过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她闻言,笑了起来,“‘月色真美’在现在的语境下,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禅院甚尔不由得屏住呼吸,他知道有这层含义,但开口时没有多想。局促之下,他不禁又一次暗骂自己白痴 “所以,甚尔君,这句话以后不能随便说,尤其是对着女孩子,会让人误会的。”她不再逗他,“晚安。” 电话挂断,耳根通红的黑色少年将脸埋入臂弯之间 如果……只是如果,假如他就是这个意思呢? “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年迈的女仆为橘文乃梳着头发,“是小姐的电话吗?” “不是哦,但和真理也有些关系。”橘文乃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弯了弯眼,镜中温婉的女人也跟着弯了眼,“爱子的手越灵巧了。” “好心情自然衬得人漂亮。”女仆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大小姐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好看。” “真理才是,那孩子的美貌属实罕见……可惜,她不喜欢这些。”美貌与贫困是最糟糕的搭配,她厌恶打扮才正常,橘文乃又一次想起妹妹的结局,“她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 “小姐早熟,比同龄人更懂事。更何况有大小姐在,她会平平安安的。”女仆对家主的能力深信不疑 “……对,她会平平安安的。”橘文乃撩了撩头发,“爱子,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女仆有些惊讶,她为前后为两位家主工作,若加上真理,就是叁任。她看着橘文乃长大,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大小姐不是对恋爱没兴趣?” “是没兴趣,但假如恋情降临,我也不会拒绝。”橘文乃理了理鬓眉,“会拒绝的是真理,她不喜欢男人,自然也看不透陷入恋情中的男人。” “小姐早些年的经历……”女仆想起那个糟心的家庭,不禁叹了口气,“小姐见过太多乌烟瘴气的玩意,她会厌恶才是自然。” “她不会利用两性之间的关系,即便明白也不屑于用,因此否认自己的外表魅力,从不将其影响考虑其中,信任理性决策却看不清情感冲动,认为一切行为都有逻辑可循,即便是无意识,本能的天平依旧会趋向利益一方。真理以为凭能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造物主并非公平公正,社会也并非完全按能分配。”橘文乃语气极轻,“……所以魔王最后才会自戕。” 挣扎过也反抗过,最后却发现压迫的源头在于自身最不以为然的属性,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不可割舍 ……一切不幸来源于自身,所作所为皆属徒劳,连堵上性命的反抗都毫无意义,多么绝望 “大小姐,您刚刚说了什么吗?”上了年纪的女仆听力远不如年轻时敏锐 “没什么。”橘文乃起身,拉上窗帘,“真理是个好孩子,对吧?”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小姐心肠软。”女仆想起每日清晨独自一人来到花圃中,踮着脚往小鸟食盒里添加谷物的稚嫩身影,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小姐的面相是有福气的,一定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橘文乃垂下眼,笑了笑,“爱子看人向来精准,不会错的。” 真理不能再被术式反噬了,当务之急是抑制白影增长。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无论什么手段,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她都会做 chapter.37再访五条家 “小姑姑!” 难得的休息时间被打破,橘真理拿起遥控器,摁下暂停,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门 电视上的画面定格在汉尼拔的人体艺术作品上,禅院直哉瞄了一眼屏幕上血肉模糊的画面,又看看橘真理身后张牙舞爪的雾气,吞了口唾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记得先敲门。”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橘真理侧过身,走廊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便宜侄子人品是不怎么样,但还没那胆子捉弄到她头上 简约而明亮房间内,禅院直哉并腿正坐,双手放在膝上,对面的橘真理翘着腿,双手环胸,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胳膊 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避开电视,刚想开口,抬眼间又对上凶相毕露的白影,“那个……” 近期收到不少来自禅院甚尔友情提供的影碟,因新鲜感对此兴趣正浓的橘真理想着接下来的剧情,越发不耐烦,“什么事?” 他才不会被那种东西吓到! “我能不能……把电视关掉?”禅院直哉弱弱道 可恶!声音居然不受控制! 因看电影中途被打断而不满的白影找到新的乐趣,恐吓得越发卖力。橘真理看了他一眼,摁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现在可以说了吗?” 禅院直哉打量她的神色,小姑姑应该没发现什么吧……很好,没有表情就是没有察觉!他的形象没有受损! “他们想让小姑姑和六眼结婚!”回忆起自己在父亲房间外听到的内容,禅院直哉愤愤不平,“婚约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而且还是要小姑姑嫁到六眼家里!” “还有呢?”令一帮糟老头子赔得倾家荡产还逼着对方签字画押写欠条顺便把便宜老哥气到昏厥的橘真理打了个哈欠,他们订的婚约管她什么事 “论实力,小姑姑与六眼不相上下,根本没有联姻必要!况且就算要联姻……”禅院直哉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凭什么不是六眼入赘到禅院家!” “你居然还知道入赘?”橘真理有些惊奇,联姻也就算了,这里的社交环境与上层名流大体不差,即便是继承人本身,能自己选择的也不多,在她接触的圈子内,大多数人都被家里长辈定了娃娃亲 知道联姻意思不奇怪,但知道入赘就稀奇了,况且这个人还是地主家的傻大儿,她继续道,“贤侄,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是上门女婿,要改姓住进女方家照顾家庭的那个,翻版全职太太家庭主妇。”自从知道这件事后,禅院直哉恶补了一晚上嫁娶知识点,势必要搅黄这宗交易 开什么玩笑,小姑姑怎么能做那等无用之事!她跟那群没用的家伙完全不一样,根本不需要依附他人而活,她才是那个被人依附的对象! “现在的六眼根本赶不上白影增长的速度,你的术式可以无间断使用,不需要刻意维持,而且如今的程度还不是极限,因为它还在增长。你的咒术极限理论上存在,可以估算,但无法验证,因为目前最先进测量手段也远远落后于它。” “你比他们看得清楚。”面对堪比彩虹屁的描述,橘真理反应平淡。她撑着额角,漫不经心地顺着因没电影看而闹腾的雾气,“真奇怪,明明你也姓禅院,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接受同样的教育……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远胜天堑。” “因为他们都是蠢货。”禅院直哉将这段话当成赞赏收下,语气真挚,“小姑姑,六眼没有任何地方值得你多看一眼。” 他就差着鼻子骂对方不配,不过表述更委婉些 “‘蠢货’,这词用得挺准确。”亲眼见到儿子骂爹,橘真理忍俊不禁。她轻咳两声,收敛神色,“谁说我要结婚了?” “……啊?”禅院直哉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双眼发亮,“也就是说……小姑姑,你不结了!” 高兴过后就是苦恼,好歹也作为禅院家继承人候选之一养大的,禅院直哉很快意识到事件严重性,“联姻的消息已经传遍咒术届,有点头面的都知道。舆论可以引导,咒术届多年以来都是强者为尊,这方面无需太担心。重点在于家族,涉及到双方脸面,再加上世仇,假使他们反对……” “所以?”橘真理接过白影递来的遥控器,“反对又能怎样?除了被白影挂到树上,他们还能做什么?练习电音?” 正在思考如何利用各个势力周旋以达成目的的禅院直哉沉默,他差点忘了,小姑姑从不按套路出牌 “说起来,我记得这件事是你爸提出的。”恶魔的犄角闪闪发亮,橘真理弯起眼睛,“明明是家主的儿子,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爸不会想让他在继承权上出局吧?顺着话语方向思考,禅院直哉瞬间警觉 “你爸最近是不是不怎么见你?” “是不是总在夜深人静时锁着门,明明已经是休息的时间了,房间里的灯还开着?” “就连从未缺席的例行指导,也间断了?” 耳边的情绪声逐渐嘈杂,会议时给了所有人下马威从而导致现状的罪魁祸首无辜摊手,“呀,看来你爸目前对你……似乎不是很满意?” 他爸不会想整出几个弟弟妹妹跟他争家主之位吧? 禅院直哉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不行,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速之客匆匆离去,橘真理拍了拍沉迷电影无法自拔的术式,“今天最后一部,不许撒娇。” 蹭着主人手心的雾气一顿,委屈巴巴地缠上她的手指,重回无害的腕饰 “接下来该做正事了。”她起身,摇了摇通知仆人的铃铛,“我需要即刻拜访五条家,麻烦你多做准备。” 命令才下,不过片刻便收到了回复。橘真理径直走过呈上华丽衣饰的仆人,无视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态,仿佛没有察觉暗中打量的各色视线,光明正大地踏入车内 她回家一趟,婚约消息瞬间传遍先前处于闭塞状态的禅院家,那帮人还真是费心了 秋日总是无聊的 小孩子围坐成一圈,挥舞着树枝、落叶、黏土制成的道具之类的东西,玩得热火朝天。五条悟遥望着那副幼稚不堪的场景,困惑不已 这种东西到底哪里有趣了? “我是妈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高高举手,瞄到正对面小男孩时倏地红透了脸,“……你是爸爸。” 同样红透了脸的腼腆小男孩缓缓点头,玩着办家家的两人手牵手,相视一笑,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 “少主对这些感兴趣吗?”热心的下属提议,“人越多,游戏才会越好玩。” 少主课程繁多,与同龄人基本说不上话,总是远离人群独处,但以他的年纪,又怎会不渴望朋友呢? “过家家通常都是那样的吗?”五条悟疑惑,这跟他玩的不一样,没有人设,也没有剧本 “有很多变体,但大致上都差不多。”下属小时候也是玩过童年经典游戏的人,不禁带了几分怀念,“有妈妈、爸爸、孩子……人数变化形式也会跟着改变,不过都是家庭成员,毕竟名字是过家家嘛。” “少主要试试看吗?”下属这头刚怂恿完,下一秒便接到了通告。他与通报者沟通了几句,摸清状况后转向少主,“少主,真理阁下来访。” “她一个人?”五条悟自认与她关系没好到朋友地步,充其量只是认识 “是。”下属回答,“真理阁下正在会客厅内等候答复。” “我知道了。”她不会无缘无故找他,应该听到婚约消息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五条悟心中有数,不会让她多等 她在禅院家地位虽高,手里却没多少核心权力,否则也不会被人当成价码卖了。这种奇葩要求他能解决,她倒未必 然而外人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在下属眼里,那就是向来不爱搭理人的自家少主一听到消息就跑去见人,反常极了。结合近期消息,他恍然大悟 知慕少艾,少主也到了这个阶段啊 “真理阁下第二次到访,对周遭算不上熟悉,少主可以多带她四处走动。”热心的下属开始打助攻,“一起玩游戏也不错,比如过家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 不愿回忆的记忆涌上心头,五条悟经过玩游戏的人群时不禁停下脚步 “婚姻是不幸的。” 拥有一副好容貌的男生站在新婚小夫妻身后,语气毫无波澜 “年轻时被共患难的爱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而心甘情愿地退居幕后,外面的诱惑层出不穷,而你天天在家洗衣做饭,长期与社会脱节令你听不懂事业有成的爱人在说什么,你们的谈话一次比一次简洁,最后除去一日叁餐家里长短便无话可说。那人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即便在家也手机不离身,你开始怀疑对方不再爱你,但那人却说你想多了,她很累,不要打扰她休息。终于有一天,你在雷雨夜的窗前从细雨飘摇坐到路灯昏黄,想着她有没有带伞啊,外面那么冷,她出门穿得太单薄,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你抱着她的外套奔向庭院,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扶着她,言笑晏晏琴瑟和鸣。她看着其他人的眼睛还是那么深情,一如当年注视着你。” “曾经相爱过发誓要相守一辈子的爱人向你提出离婚,你净身出户。你忽然意识到,原来她真的不爱你了。” 他停顿些许,“这就是婚姻——爱情的坟墓,每一天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保质期,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不要离婚——”想象出具体画面的腼腆爸爸嚎啕大哭,“你会爱上其他人吗?你让我净身出户吗……” “怎么可能!我对你是真心的……”活泼开朗的妈妈慌了神,“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出轨!” “发过誓也会出轨……” 造成混乱的源头毫无愧疚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睹全程的下属跟在他身后,面色复杂,“少主,过家家……是这么复杂的吗?” 这剧情未免也太超前了吧!少主到底看了什么什么东西啊!他们小时候还在玩泥巴,现在的小孩都快进到出轨了 “玩家扮演的都是家庭成员,既然是家庭,矛盾不可避免。”五条悟疑惑,他以前没玩过这些,但禅院真理就是这么玩的,所以应该没错,“那些难道不是事实?” 确实有矛盾但您的矛盾未免也太现实主义了吧!明明您有婚约也有未婚妻,为什么这么悲观啊!难道您已经提前患上婚前恐惧症了吗! 下属忍不住吐槽,站在会客厅前的人突然叫住他,“你先退下。” 她孤身前来,应该是想和他单独谈 “……你那是什么表情?”五条悟瞥见下属的脸 “少主,您不必那么焦虑的,真理阁下生性温柔又好相处,她不是那样的人,定不会做出那等……”下属搓了搓脸,斟酌用词,“……劣等之事。” 他哪焦虑了?这又关她什么事?还有那些诡异的形容词……五条悟满头黑线,他硬是没看出来哪个和她沾边 禅院真理还在里面等着,五条悟记得这人没什么耐心,随便应付了一声下属便推门而入 年轻真好啊,被关在门外的下属感慨万千 敏感的少男心可比秋风多变多了 室内没有其他人,身份尊贵的客人左腿迭在右膝之上,她和别人习惯不同,翘着的腿会稍微抬高些,因此显得格外潇洒,与营业时的名门贵女判若两人 五条悟觉得她这幅样子正常多了,完全符合本性。他也懒得装,寻了处舒服的位置坐下,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什么事?” “你早就知道了。”橘真理开门见山,禅院家想暗戳戳搞事正常,那群狗东西跟抖m似的一天不挨铁拳浑身难受,但六眼跟她情况不同,他们家生怕他磕着碰着,把他当娇花养,出个门都要两排保镖跟着,就差刷层金漆当神像供着,不至于拿这尊宝贝疙瘩当筹码 “如果你指的是婚约,没错。”五条悟干脆承认,他近期一直在考虑如何告知本人,现在正好省事 “他们向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她神情自若,仿佛有婚约在身的人不是自己,补充道,“我指的不仅仅是糟老头子,还有你家的人。” 完全没收到任何好处的五条悟沉默,他总不能说因为他随口一句话被二百五会错意第二天醒来已经晚了昭告天下了根本来不及挽回,“……你可以往别的方向想。” “都到了这个位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没人会做赔本的买卖。你可以拒绝联姻,况且你的信息比我灵通,完全可以翻脸然后把烂摊子甩到我身上。但你没有,也就是说,接受联姻的收益远高于拒绝。”橘真理嗤笑,“别的方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叁见非君不娶?这种脑淤血传闻你觉得我会信?拍偶像剧呢?” 如果不是当事人,五条悟差点就信了自己真有什么好处 禅院真理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他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她以为谁都是她啊为了那么点钱就营业……不对,她那么想才正常,感情的说法太扯淡了骗鬼还差不多,他要处于她的位置也会往利益方面考虑 要告诉她实情吗? 脑海凭空浮现禅院真理凝视智障的眼神,五条悟语气高深莫测,好像真有这回事似的,“你觉得……条件是什么?” 只要顺着她的方向瞎编就行了吧,反正他又不会真的跟她结婚,她也看不上他,到时候再商量个借口串串口供……OK!完美解决! “你以为我来找你做什么?”橘真理懒得跟他玩那一套话术,在从商的姐姐影响下,她最烦跟故意卖关子的人打交道,“都说到这种地步,场面话就免了,小少爷,我的时间很贵的。” 她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怀表,表面雾气涌动,“每秒七千按时收费,未满一分钟按一分钟算。一、二……好,计时开始!” 你丫叁呢!以秒计算按时收费,这么黑心你怎么不直接抢! 打从出生就没见过这种奇葩行径的五条悟被深深震撼,别人家小孩出生都呜哇呜哇,禅院真理不一样,她硌?咯?,跟点钞机似的,数钱 “没有条件!”情急之下,五条悟脱口而出,“他们什么条件也没开,无论是禅院家还是五条家。” 一阵寂静,场面陷入僵局。我行我素的奇葩掐下怀表,雾气消失。她一步步走向死要面子的倒霉蛋,一手撑着他的椅子扶手,倾下身,平淡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 耳边的情绪声音依旧嘈杂,她从中仔细辨别,继而得出结论 他没有撒谎 “不想说就算了。”橘真理起身,拉了拉袖口,她今天穿的是法式衬衫,先前收怀表时袖口便卡在手腕上方一些,“我自己查。” 白毛正太回过神,“……那个,真的没有条件。” 那都是他胡扯的,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纯粹的沟通障碍,真的 “我会自己查。”橘真理重申,对方瞬间闭嘴 五条家已经有无下限术式,咒力无效对他们的实际意义不大,两种能力某些层面上看还有些互斥。化解世仇光一句话靠不住,真要联姻,他们应该会更倾向于身份高而天赋中上的禅院女孩,至少还能掌控,从这个角度看她不是优选。而禅院家,这帮老东西早就想反悔跳船了,只是碍于她的术式不得不憋着不满而已,现在找到机会可不就跟苍蝇见了哪啥一样急着往上扑 为了让这宗交易达成,处于有求于人一方的老东西们必然加过码,那么这个令五条家接受的条件是什么?她的术式真相?不对,根据上次会议时的反应,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橘真理陷入沉思,要不她还是直接夺两家的权算了?但要权力就必须承担责任,她没打算做咒术师,学咒术还没搞期货来钱快,不利于她家财团发展 尚且不知道自个未婚妻在盘算怎么谋夺自己家的五条悟看着思考着的人,心虚不已 他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他真不知道那他家那老东西狗胆包天居然拉她跟自己凑对。天地良心,他当时真以为是单纯的印象题 可整件事跟他那句话脱不了干系…… “假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之前那般。五条悟别过脸,手指悄悄抓住和服的袖口边缘,“毕竟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和你结婚。” “哦。”被雾气萦绕着撒娇的女生没有否认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嚣张跋扈阴阳怪气见钱眼开,谁会喜欢禅院真理,一定是眼睛瞎掉了!五条悟在心里恶狠狠地数着她的桩桩恶行 “一共四万二,接受现金转账PayPal,赊账分期付款后果自负。”化作狼牙棒的雾气挥了挥,橘真理接过现金,忽略顾客结账时咬牙切齿的语气,“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指尖夹着纸币的背影吻了吻钞票,朝他挥了挥,将潇洒不羁演绎得淋漓尽致。五条悟朝她离去的方向竖起中指 跟印钞机结婚去吧混蛋财迷! chapter.38小姐妹串门 “真理每次周末都要回家……”禅院叶隐趴在桌子上,拉长了尾音,“人家超寂寞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真理的姐姐是大财阀,平时非常忙,能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禅院奈奈竖起食指,弹了弹青梅的额头,“撒娇禁止!” “真理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把真理教导得这么出色,强大又优雅,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一样。”禅院叶隐撑着脸颊,“虽然已经听真理形容过了,但还是想亲眼见一见呐。” “既然是姐妹,性格喜好应该很相似吧……”禅院奈奈幻想着橘真理成年版,“我也好想见一次!” “我和姐姐长得不像。”早已收拾好行李的人合上手机,她刚给家人发过信息,“我是被姐姐收养的,因此没有血缘关系。” “欸!”禅院奈奈没听过这件事,有些震惊,“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姐姐是孤儿,从孤儿院收养,被上一任家主当作继承人栽培。我家比较特殊,每一任家主之间都没有血缘关系。”橘真理解释,“而且,每一任家主都是女性。” “不结婚吗?”禅院奈奈瞪圆了眼 “小孩呢?也不生小孩吗?”禅院叶隐打起精神 “不结婚。”橘真理回忆家族历史,“也不生小孩,要继承人就领养没人要的孩子,大家都很自觉。” “天堂啊!”禅院奈奈与禅院叶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 “但历史很短吧,单继承人制意味着高要求,几乎没有容错率,而且风险高,一旦决策有误就会断层。”作为大家族出身的代表人物,五条悟对这方面有所涉及,“家庭是私有制的雏形,两者关系密切。” “人员稀少也是缺陷之一,现代社会由于科技发展不需要那么多人,因此还可以维持,时间再往前推就行不通了。”同样是大家族出身的禅院直哉由于家族课程,也有一定了解,“因此现在很难见到这种家族,总体状态与灭绝差不多。” “但是很幸福啊!孩子被灌输爱与期待成长,而这样的爱不以血缘连接而是感情,是人类情感最高尚的形态!”禅院叶隐不满,“这正是宗教信仰对爱描述的具象化,人类美德的体现。” “单靠信仰就行还要法律做什么,事实证明,人性没那么可靠。”禅院直哉回嘴,“现代对神权统治政教合一时代的历史评价中可没几个好词。” “人会改变,社会形态也会跟着改变。现代语意下家庭和传统中的家庭早已不是一个含义,更何况血缘也是人口爆炸的幕后推手之一,全球越来越低的出生率证明了人类的选择。”禅院奈奈与青梅保持一致看法,“未来会逐渐演变成不需要血缘也说不定。” “人类可放弃不了财富累计,也没那么高尚。现在人多过得不好才知道收敛,那么少了之后呢?资源丰富状态下还能维持当下的道德水准吗?”五条悟合上书籍,“人口爆炸总是发生在战争之后,人类的选择并非自发,而是环境使然。”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禅院叶隐挽住橘真理的手臂,“真理家不就是这样的吗?说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而且在这样的家庭培养下,真理还比绝大多数人都完美!”禅院奈奈挽住她另一只手臂,“活生生的更优解!” “小姑姑强,所以这种方式才显得更优,与方式本身毫无关系。” “那也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的。” 啊——可恶的男生! “说起来,这明明是真理的房间。我和叶隐是女孩子还说得过去,你们也跟着进来做什么?”禅院奈奈理直气壮,“难道你们也是女生吗?” “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他影响真理吗?”由于长期拜访混成禅院家vip访客的五条悟如今对禅院家的状况比对自己家都熟,他那张正太脸对女性还是绝杀,嘴甜会说话的假象已成功迷惑仆从,俨然把他当成正儿八经的禅院真理未婚夫看待。他指了指禅院直哉,“毒舌、道德低下、大男子主义……” 新仇旧恨交杂到一起,禅院直哉顿时怒上心头,“说得好像你有多正派似的,还没结婚就进未婚妻房间,小姑姑去哪你都要凑热闹,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你是变态吧?” 这臭不要脸的天天套近乎登堂入室,还真把自己当小姑姑的未婚夫了,有婚约了不起啊?小姑姑看过他一眼吗?呸! 第一次见面就被橘真理骂变态的五条悟ptsd,“你才变态!哪个侄子看自己姑姑会恨不得眼睛黏在她身上还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 两人吵得没完没了,被迫听了一耳朵的青梅组合面色复杂 “……好恐怖,这就是真理平时的生存环境吗?”禅院奈奈忍不住抱紧橘真理的腰 “男生都是变态。”双手环在橘真理颈间的禅院奈奈简单明了 “好奇的话,要来我家看看吗?”刚刚收到姐姐回复的橘真理将手机装进外套口袋,“姐姐说她这周有空,留宿也没问题,中途想回家的话跟司机说一声就好。” “可以吗?不会打扰真理的姐姐工作吗?”禅院叶隐期待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 “没关系,我姐姐习惯提前处理公务,所以这点完全不用担心。”橘真理对接待客人轻车熟路 “那行李要准备什么?”禅院奈奈第一次到朋友家留宿,有些拿不准 “换洗衣物就可以,如果认床,可以连习惯的寝具一起带。”橘真理思索自己家和禅院家在生活质量上的区别,“其实什么都不带比较舒适,有任何要求可以告诉女仆。生活上的问题都无需担心,当成自己家就好。” “既然说到衣服,我们现在就选到时候需要的换洗衣物吧,如何?”橘真理从书架上抱下两大排杂志,摊在桌上一字排开,“看中哪件只要画圈就行。” “……原来款式可以自己选吗?”生活在传统模式下禅院叶隐受到文化冲击,“不用量尺寸然后再等好几天?” “量尺寸还是要的,不过量一次就可以,因为品牌方没有叶隐的数据。”受现代上流社会生活影响的橘真理没意识到差异,禅院家给她送来的都是各式各样和服,她嫌麻烦,压根没碰过,“至于等……我一般打开衣柜就能看见指定的衣服,因此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家的管家说只要选好就行,其余问题品牌方会解决,这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 “男装也可以选吗?”禅院奈奈拿起一本男性时尚杂志,跃跃欲试 “可以。”橘真理自己也有几套男装,她的骑装设计便是完全参考男版,只在细节处做了些提高舒适度的改动,“而且,选裤装应该会玩得更开心。因为我家有马,不过马场不是很大……” 禅院叶隐果断将带裙子封面的杂志都推到另一边 “小姑姑,你家真有马啊?”禅院直哉瞳孔地震,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爹是为了鸡娃驴他的,“泳池呢?” 橘真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智障,转念一想这是地主的傻大儿,会送钱的,忍了,“都有。” 那你还跟掉钱眼里一样天天骗人钱!被敲了四万二的倒霉蛋五条悟想骂人,但不行,他骂不过她,只能憋着,“真理,你不觉得自己有钱还敲诈勒索是不对的吗?”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黑心资本家振振有词,“大家都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谁又比谁高贵?难道有钱就不能赚钱了?有钱人就不配喜欢钱了?” 被食的那块肉忍气吞声,他错了,他就不该对这货的道德底线抱有期待 “真理,这套衣服会不会太贵了?”禅院叶隐有些不安,禅院家作风古板,她对钱的没什么意识,自然不知道手里的都是高奢品牌 “叶隐,其实有钱人的生活非常辛苦。”橘真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勾着她的脖子,摊着手,“金钱只有流动才有价值,如果所有人都不花钱只存钱,那么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那样的话,钱就变得不值钱了。”禅院叶隐反应很快 “没错。当经济崩溃时,对于有钱人来说,家里衣食无忧,自然没有烦恼。可对于缺衣少食的人来说呢?手里的钱变成废纸,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 “好可怜……”禅院叶隐联想到画面,有些低落 “因此,有钱人必须承担起责任。”橘真理循循善诱,“贫困的人离不开储蓄,我们通过花钱,使财富流向应得的人,工作的人得到应有回报,那么他们才会愿意工作、努力工作。收入提升,多余的钱通过税收投资到基础设施上,老弱病残获得健全的社会保障,一切才能正常运转。” 禅院叶隐用力点头 “因此,我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最低消费额。但以我家的财力,即便买光杂志里的所有东西,依旧够不到零头。我每天都要思考怎么花钱,如何花钱,究竟怎么花才能让钱变少一点,可是不行,哪怕我只是站着而已,金钱也会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 橘真理握住禅院叶隐的肩膀,弯下腰与她平视,那双忧郁的眼睛里盛满她的倒影,“叶隐,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我、我会努力的!”禅院叶隐掀开最近的一本杂志,斗志昂然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你。”血亏两万四的五条悟抽了抽嘴角 杀气腾腾的雾气翻涌,仿佛某种地狱生物,橘真理微笑,“滚。” 差点忘了,这货不仅抠门赛过葛朗台,双标程度还与之成正比 “小姑姑,他居然连你的钱都要。”杠精指指点点,看他的眼神充满鄙夷,“明明你赚钱那么辛苦……真是不知廉耻。” 上眼药还不算完,禅院直哉凑到橘真理身边说悄悄话,“小姑姑,这笔帐我来出吧。” “你哪来的钱?”橘真理奇怪道,便宜侄子不仅欠条都写了好几张还隔三差五送钱,手头应该没什么余裕 “我爸有。”地主家的傻大儿拎出一张卡,为了防止他爸整出二胎,他花了一整天给亲妈营造危机感并以自个老爹私房钱所在地作证,他妈现在天天查他爸的岗,其中一部份私房钱作为奖励落入自个口袋,“密码是……” 原来是坑爹来的。橘真理毫不客气将银行卡收入囊中,真心实意地夸道,“你真孝顺。” 难得收到一句称赞的禅院直哉尾巴几乎翘上天 小姑姑欣赏孝顺的,他以后一定好好挣钱,按时上交,争取多交! “狗腿子。”五条悟冷言嘲讽 “软饭男,”禅院直哉得意洋洋地看着套近乎的脸色转青,“还没吃成。” 昔日的普通小轿车换成了银白色的加长林肯,日常划水的禅院甚尔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孩们以及为面无表情的橘真理,一时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小学生出游? “我今天带朋友一起回去。”橘真理懒得理他怎么想,她从不在乎姐姐以外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不习惯可以等下一辆,或者跟在车后面跑。” 禅院甚尔果断上车,血蛭精就是血蛭精,友谊也救不了缺德本性 “真理每次都是这么回去吗?”禅院叶隐有些新奇,她平时很少出门,“坐这辆车?” “我一般坐商务车,这辆太大了。”平时坐迈巴赫的人打开车载冰箱,“汽水还是果汁?” “汽水吧。”禅院奈奈接过玻璃瓶与吸管,“真理平时喝什么?” 橘真理沉默,她大多数情况都是和禅院甚尔吵一整路,“……在家会喝红茶。” “她路上一般不吃不喝。”禅院甚尔戳破模凌两可的伪装,“不仅如此,还会想方设法讹……” 橘真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司机,麻烦在这里停一下。” 禅院甚尔硬生生把“讹诈”咽回去,“……扼杀影响形象的不利因素,以免在姐姐面前失礼。” 停下的车轮重新运转,总算学乖的ATM机老老实实闭嘴。橘真理拉开带着透明薄膜的扶手,不曾动过的零食柜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装,她凝视片刻,转向两位新鲜感正浓的友人,“叶隐、奈奈,这些里面有感兴趣的吗?” 她不是很懂孩童间的小零食流行风向,但莉莉丝做事细致,选的应该都是适口性较高的类型 “好多我都没见过……”禅院叶隐从中抽出一袋包装印着白色卡通兔子的,“而且,家规不许自己私下买小零食,需要事先报告等通过才行。” 压根不认识一个的橘真理抓起一大把往她们怀里塞,“试一试就熟悉了。” “真理,这些太多了啦……”被好友热情淹没的禅院叶隐无奈地笑,“吃不完就太浪费了。” “可以带回去,用我的手提箱装。”橘真理出谋划策,“没开封的收到衣柜里床底下柜子夹层,也可以放书架上用书挡住,开过的用封口夹或长尾夹密封再收。” “真理喜欢那些?我想试试真理推荐的!”禅院奈奈举起两袋花里胡哨的小零食,“是右边这袋看起来很可爱的棉花糖,还是左边这袋包装帅气的辣味仙贝,还是……” 从零食堆中举起一件件包装的女孩子兴致勃勃,角落里的ATM机幸灾乐祸,橘真理记了他一笔,“都喜欢。” “那最喜欢的呢?”五花八门的零食袋仿佛一排小扇子,特意选了不同口味零食的禅院奈奈屏住呼吸 机会难得,她势必要探明真理的喜好! “稍微有点难选呢……”遇到克星的护主雾气冲着憋笑憋到内伤的某人龇牙咧嘴,橘真理抵着下巴,微微侧过头,在禅院奈奈没注意时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收到夹杂着杀气的警告眼神,禅院甚尔不仅完全没被震慑住,还火上浇油,“都试一遍不就知道了?” “真理,啊——” 开了包装的辣味仙贝近在咫尺,远处是狗东西幸灾乐祸的脸,眼前是禅院奈奈期待的眼神,橘真理低头,顺着她的手咬下去 “味道怎么样?”禅院奈奈盯着橘真理鼓动的腮颊,下意识将包装袋捏紧了些 “美味。”橘真理面不改色 “那这个呢?这个也试一试吧!”禅院叶隐撕开棉花糖包装,“真理,啊——” 橘真理照单全收,“可口。” 桌上的空包装袋越来越多,投食中的两人越发起劲。经历了各个口味的连环轰炸,橘真理放下空空如也的马克杯,神情自若 “真理最喜欢的味道是什么?”禅院叶隐双手撑着车椅,“是甜吗?不过酸奶看上去也很喜欢……” “不仅是辣味豆,纯黑巧也觉得好吃……”禅院奈奈双手撑在脑后,“明明是在财阀家族中长大,真理却完全不挑食呢。” 早期环境不允许挑食,橘真理是个极好养活的主,对食物的要求处于能吃就行。更何况于她而言,无论什么食物,味道都差不多 “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橘真理看向桌上琳琅满目的空包装袋,“我对辣味的东西印象更深刻一点。” 禅院奈奈欢呼,朝青梅挤了挤眼,“我猜对了哦,真理的口味偏好和我一样!” “我以为会喜欢甜多一点。”身为甜党的禅院叶隐咬了口软绵绵的草莓夹心兔子软糖,“不过,辣我也不讨厌!” 余光从后视镜中的看到小姐的笑颜,听到全场谈话的司机张了张嘴,不知作何评价,只得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 小姐没有喜欢的味道,这是家中所有仆从心照不宣的秘密 “和大家聊得太开心了,我差点忘了另一位客人。”空气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击掌,橘真理双手合十,“非常抱歉,一直独处很尴尬吧?” 禅院甚尔暗道不好,但大家处于同一车厢,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还好。” 他一点都不尴尬,他很快乐,真的 但血蛭精不可能那么简单放过他 五花八门的零食堆在面前,仿佛一座迷你山丘。橘真理拍了拍手,笑容可掬,“哎呀,真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这些是我和大家一致好评的类型,希望阁下可以尽情享受。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海涵。” 他可以不吃吗? “……看来我这次犯了很严重的错。”橘真理垂着眼,“没办法了,毕竟我是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弥补,虽然不想给姐姐添麻烦,但现在看来只能告诉……” “没关系。”禅院甚尔忍气吞声,“你也不是故意的。” 居然向姐姐告状,卑鄙! chapter.39暗渡陈仓 银色的车辆宏伟气派的西洋古典建筑前停下,身着和服的女孩们提着裙裾下车,打量着与自己家处于完全不同的文化体系下的各类产物,仿佛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对一切充满好奇 “非常感谢各位小姐的到访,我是这里的管家露易丝,有什么需要请吩咐我就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成熟女人的手挽至胸前,微微鞠躬,另一端的白手套指向敞开着的建筑物内部,“各位小姐的衣物已经放在客房的衣柜之中,出于行程考虑,额外准备了骑装,请务必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真理去吗?”出发前的兴奋淡化,随之而来的便是担忧,禅院叶隐有些踌躇,“我没完全学过马术,会不会太麻烦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加上奈奈,一共两个新手。橘真理果然拨通有村千鹤的号码,得到爽快的应邀答复后转向两位好友,“而且,我以前的好友非常擅长马术,她也很乐意指导我们。” “真理的好友也是女孩子吗?”禅院叶隐对人称代词十足敏锐,“马术和真理一样好?” “嗯,她的马术在我之上。”橘真理坦然,实用性稍有欠缺的内容她不会再额外花心思,场面上过得去即可,“千鹤是天赋型选手外加努力派,性格开朗,因此在女生中很受欢迎。” “感觉和奈奈很像呢。”禅院叶隐尝试构建对方形象,顿时轻松许多,“感觉大家应该回很合得来。” “才不像呢!”禅院奈奈敲了敲青梅的额头,“不过,既然是真理的朋友,那必然也是有趣的人。” 虽然对女生会更有绅士风度,但与之相反的是,橘真理并不是容易接近的类型。当初拒绝训练而留在礼仪课的女学生依旧在上课,或许出于忌惮,礼仪老师最初的确有所收敛,可时间一长,再加上真理又从未来过第二次,逐渐故态复萌 或许是因为苦,又或许是怀念从前的轻松日子,一连好几天,那些女生终于在道场门口堵到了橘真理 多加磨难的日常、婉转动听的话语、泪水涟涟的眼睛……以及,希望她再次旁听的请求 当事人没有任何反应,为首的女孩子咬了咬牙,“我也愿意加入新躯俱留队!” 橘真理从她们身侧经过,什么也没说,就连话也没等她们说完,好像那些人的身影与她而言与路边草木竹石无异 “真理,这样放下不管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面对曾经日日相处的同班同学,如今已找到自己的路的禅院叶隐回过头,不再看她们,“我明白不是谁都值得帮,也不是想帮她们之类的,只是……有些难过。” 她为什么会难过呢?禅院叶隐想。这个问题对孩子而言太过复杂,她无法作出解答 “我不在意名声。”橘真理拍了拍躁动的雾,示意它安静,“叶隐,这是她们自己选的。” 贫穷不是最可怕的东西,真正可怕的另有其人。橘真理太明白贫民窟为什么是贫民窟,就像她明白为什么禅院家依然有普通女孩选择礼仪课 “自己作出选择,那就自己承担相应责任。既然能一起来请我帮忙,想必一起罢课也不是难事。”她镇压着蠢蠢欲动的雾气,术式与咒力的关系使它本能作祟,负面情绪越高涨,便越发扩张自身增强汲取,这可不是好现象 “好成熟的发言。”禅院叶隐拍了拍自己的脸,挽上橘真理的手,笑道,“明明真理自己也是小孩子!” “我不是。”橘真理矢口否认,她没什么试错机会 “就是!” “不是。” “明明就是嘛!” “我不是哦。” 语气词撒娇,太犯规了!禅院叶隐甩甩脑袋,仿佛这样就能甩开微热的耳朵,自动忽略赶完人兴冲冲跑来向小姑姑邀功的禅院直哉得到敷衍回应后尾巴翘上天的得意嘴脸 秋色正好,被花卉包围的前院在恰到好处的花香熏陶下到也有了几分灵动,在风的带领下,仿佛在夹道欢迎上楼换衣服的两位小客人。唯一不太美妙的,便是捂着胃脸色稍微有些扭曲的禅院甚尔 四周无人,不需要维持表面和谐。他盯着同样经历过一遭的罪魁祸首,打量半天,没从她脸上看出不适,遂以手肘戳了戳橘真理,“你没事吧?” 血蛭精眼神古怪,“我能有什么事?” 被各色带甜带咸等等加重版调味连番轰炸到几乎味觉失灵的禅院甚尔,“……没什么。” 连着试味也就算了,全吃完了还没任何反应,血蛭精真是恐怖如斯 两人向来互看不顺眼,再加上禅院甚尔对她家比自己家都熟,再讲究招待就显得多余。橘真理径直走向沙发坐下,等待两位好友下楼 “真理在看什么?” 肩上忽然覆盖上一双柔软的手,橘真理将书举高了一些,抬起头,“打发时间的杂书,没什么意思。倒是姐姐,我听说集团最近在谈招标,最近很累吧?” “还好,已经谈下来了。”橘文乃于她身侧入座,一手搭着妹妹的肩,感受到对面偷偷打量的视线时大方直视回去,直到对方掩着微红的脖子看向沙发边上的盆栽。她笑了笑,揉揉妹妹的脑袋,“真理长高了。” “因为我有定期运动!而且饮食做了相应调整,比如钙与蛋白质……”一直很在意的地方受到称赞,并且暗自将人生目标定为一米八的橘真理双眼发亮 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她只是发育慢了一点而已,完全不是长不高! 自动忽略在体质条件差不多情况下,和禅院直哉五条悟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甚至就连禅院奈奈都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橘真理滔滔不绝,橘文乃顺着她的脑袋,与缓过神的少年四目相对 她竖起的食指抵在唇边,随后做出口型 禅院甚尔眯起眼,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家妹妹超可爱的,对吧? ……啧,见钱眼开的小鬼而已。禅院甚尔心中默默吐槽,她也就在你面前才这样,平时光凭那副伶牙俐齿就不知道把多少个老头子气进ICU 但是,她也是幸运的。禅院甚尔凝视着姐妹和睦的画面,撑着下巴转向另一侧,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眼神柔和的女人身上,忽然想起那些整天叁五成群聚在一起讲荤话的混不吝 ——虽然小猫咪很可爱没错,但夸小猫咪可爱的女孩子才是最吸引人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橘文乃看向他,挽了挽耳边的鬓发,朝他笑了笑 撑着下巴的手改为覆盖下半张脸,先前的羡慕无影无踪。禅院甚尔转向手拉手跑去马场的小孩们,明明是从他面前经过的组合,他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橘真理那样的情况还是免了,他才不是什么需要年上大姐姐关爱的问题少年,更不想被当作弟弟对待,完全不想 作为朋友,有村千鹤再完美不过,无论是橘真理转学后主动担任照顾女生,还是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换上骑装前往好友家施以援手 “好久不见。”个性张扬的女孩勾住橘真理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话说回来,你以后真要和我读同一所高中啊?” “当然。”橘真理大方承认,“从一开始,继承财团并将其进一步发展就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她们知道?”有村千鹤挑眉,随后收到肯定答复,“挺潇洒啊,真理。” “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们理解的。”面对青梅的打趣,橘真理只是弹了弹她的额头,转向另外两位好友,弯着眼睛,“对吧,奈奈?叶隐?” 第一次接触骑装的两位女孩依旧停留在新奇状态,时不时拎起袖口,观察鞋跟,直到新来的小伙伴分别揽住她们两人 “初次见面,我是真理的第一个朋友,名字是有村千鹤,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在女生堆里混久了的女老大对同性习惯自来熟,“话说你们哪一位是奈奈,哪一位是叶隐?” “千鹤同学,我是叶隐。”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女孩子举手 “我是奈奈。”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以同样的方式勾着她,“你也是,叫我名字就行。” 性情相近的两人没过多久就以姐妹相称,自发组成一队。橘真理则轻抚着黑色小马驹的头,向禅院叶隐伸出手,“不用担心,我就坐在你身后。” 规模偏小的马场上,黑白两色的马分别绕着跑道慢悠悠的踱步。只是绕了没两圈,白马组合看着另一队,两人嘀咕一阵,点了点头,白马顿时向前飞奔而去,将对手远远丢在身后 “真理,你行不行啊?”有村千鹤抬起帽子,朝大爷遛弯组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好意思啦叶隐,我们先走一步喽!”禅院奈奈夹紧马背,敬了个礼,留下高高挥手的背影,“加油,再过个八百年说不定就赶上我们了——” “真理。”坐在前方的女孩子声音温柔,摸着马驹毛绒绒的脑袋,颇通人性的小马停下步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以你的水平,需要用多久才能超过她们?” “大概两叁圈吧。”橘真理握着缰绳,护着她的腰,“叶隐想超过她们吗?” “奈奈玩疯了的时候,只有一些特殊手段才能让她冷静下来,所以千万不要手下留情。”禅院叶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脸颊贴着马驹的头,“辛苦你了,Kaze小姐。” “啊对了,一定要让她们输得特别惨烈才可以哦。”腼腆的女孩子抿着嘴,笑容看起来有些害羞 “害怕的话就抱紧Kaze。”漫不经心的声音主人从她的腰侧后方伸出手,挥动缰绳,先前还在晃悠摸鱼的马驹如同离弦之箭,“我永远不会在姐姐面前输。” 跑马场上女孩们热血朝天,观众席中的橘文乃放下手中的拍立得,照片中的骑装女孩英姿飒爽,微微侧过的脸上神情专注,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光泽 当初那个站在家门口,牵着她的衣角的瘦弱小孩如今已经是出色的小大人了 橘文乃将照片交给管家,嘱咐她好好保管,托腮看向身侧与自己隔着一人间隔的禅院甚尔,“甚尔君,我很可怕吗?” “……没有。”禅院甚尔别开脸,端起茶杯,沾了沾唇便放低了些,杯子遮住了他大半神情,“你一点也不可怕,倒不如说……” “嗯?”橘文乃搅动茶匙,静静地等待下文 “……没什么。”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禅院甚尔胡乱揉了揉头发,今天真是糟糕透顶,“你可以不用敬语,我和橘真理不一样,生来没有任何咒力,算不上咒术师。” “我也不是咒术师,没什么战斗能力,顶多定时去健身房,不过以你们那里的标准应该远远不够格。”橘文乃说起这些话与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在她看来,这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真理在那里很辛苦吧。” “她是天才,也足够努力。”尽管私下经常腹诽橘真理,两人相处可谓水火不容,但禅院甚尔不否认她的才能,不仅仅天赋,还有那些对付古老家族的出其不意手段。相同境遇下,他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那里能给她的助力有限,况且内部关系复杂,于她而言,算不上好去处。” “那你呢?” “我?”禅院甚尔微怔,他极少思考关于自己的事,咒术届向来如此,他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有一天算一天,这样还能自在些 但事实真的如他所想吗?他回忆着自己至今为止的生活,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问?” “我对你很感兴趣,至少从现在开始到没有答案的未来时期是如此。”橘文乃凑近了些,双手交迭,撑着脸看他,“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吧,甚尔,” 只需抬手就能互相触碰的距离,在古老家族下长大的两人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我的故事很无聊。”她的眼神依旧专注,禅院甚尔顿了顿,没有思考,继续说了下去,语言组织出乎意料的流畅 空中高悬的太阳一点一点向西边沉沦,温暖的光笼罩着观众席上对谈身影 chapter.40文化异同 “啊,运动休息后洗漱的感觉最好了!”换上小黄鸭睡衣的禅院叶隐擦着头发,做到四人桌留给她空位上,“我还是第一次不用穿浴衣,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好轻松。” 对骑装恋恋不舍的禅院奈奈深有同感,“不用整理腰封,而且还不用担心步伐迈得太过。” “你们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吗?”有村千鹤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表达心境,干脆拎起自己的衣领 两人点头,橘真理将茶点向她们推了推,“家里规定,具体内容和我们那里讲究日式传统文化的家族差不多。” “难怪。”有村千鹤了然,她那里也有这种家庭情况的大小姐,不过财阀为首的橘家更偏爱西式那一套,由于风向标作用,偏向现代化的家族更多,“真理在那里穿和服吗?” “不穿。”橘真理抿了抿红茶,“程序太多,我不喜欢麻烦。” “也是,毕竟你连去舞会都不穿晚礼服。”有村千鹤习惯了她的作风。她看看正喝茶的圈内模范,朝两位新朋友露出神秘的笑容,“你们知道吗?真理舞跳得很好,想请她作舞伴都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抢名额。一开始预定先交十万定金,成了再交十万尾款。后来就连预定都要五十万,翻了整整五倍,可就算这样,很多人还是抢不到名额。” “真理好受欢迎!”禅院叶隐惊叹,一旁的禅院奈奈正掰着手指算数,瞳孔地震 “但是啊,预定啊尾款啊这些东西,一开始就是真理制定的。”有村千鹤揭晓答案,“那时我刚认识她两周,那是我就想,她可真是天生的黑心资本家,玩得一手饥饿营销。” “这也行?”第一次听到这种操作的禅院奈奈原地石化,不是,这也能拿去卖的吗? “不愧是真理!”禅院叶隐自带粉丝滤镜,只觉得自家偶像那里都好 “谢谢夸奖。”收到黑心资本家评价的橘真理放下茶杯,“比起饥饿营销,我更喜欢称其为各取所需。对方买到了搭上顶级财阀的机会,我拿到了我想要的利益,皆大欢喜。” “是啊,那些暗恋你的男孩子个个以为自己受到青睐,结果你转头就拉着文乃姐上他家感谢商业合作。”有村千鹤打趣道,“真是可怜少男心。” “他们花钱买合作,也享受到了红利,这有什么不对?”橘真理不理解这关少男心什么事,“合格的继承人应第一时间看见利益,他们心知肚明,这里可没有‘喜欢’这种低级错误。” “是是是,完全不信任外貌红利呢,真理小姐。”有村千鹤学着男士弯腰行礼,“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自信还是自卑,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声,纯粹的理性人是伪命题。” “人的本能可不是好色,花花公子四处留情为的难道是美人?多继承人繁衍策略利益最大化而已。”橘真理不以为然,“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蠢到为了一张脸皮陷入癫狂的人?” “大小姐,这可不能和好色混为一谈,我说指的是感情,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是会失控的。” “你指繁殖欲与荷尔蒙的混合物?” “算了,你当我没说吧。以你的本人而言,这方面确实没必要担心。”有村千鹤耸耸肩,“说起来,既然叶隐和奈奈都很少出门,不如我们出去逛街?” “你们怎么看?”出于商业需要,橘真理和女孩子一起逛街的经历并不少,“金钱方面无需担心,出行随时都可以。” 甚少出门的两人自然是同意了,除此之外,出于对小孩出门的担忧,橘文乃将作为监护人一路陪同 “对了,甚尔也去吧?”橘文乃提议,她说话时带了些哄小孩的语气,“就当是陪我一起出去玩,如何?” 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也不在意过去的经历。禅院甚尔刚想拒绝,余光瞥见朝他比着大大的“X”外加抹脖子警告的橘真理,“好。” 血蛭精瞪他的眼神仿佛能喷火,禅院甚尔自觉掰回一成,心情愉悦 两个大人带着叁个孩子的组合稍微有些少见,但并不奇怪。禅院叶隐与禅院奈奈走在最前面,有村千鹤对这一带熟悉,向她们介绍着各个方位的店铺类型与主打 “虽然设计有相似之处,但与和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换上雪纺连衣裙的禅院叶隐拎起裙边,“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裤子,裙子感觉好空。” “是这个比较酷?”禅院奈奈压了压礼帽帽檐,又换成鸭舌帽反戴,“还是这个?” “你们是懂时尚的。”有村千鹤竖起大拇指,“真理,晚上跳舞吗?就我们四个人。” “仅限交际舞。”橘真理虽不怎么出席舞会,但陪着小姐妹撒欢与应酬不同。在场只有千鹤和自己擅长双人舞,她想了想,“我跳男步吧。” “既然跳男步,那就少不了燕尾服。”有村千鹤举起衣架,按着橘真理的身型比了比,“试试吧。” “还有白手套!”禅院奈奈将丝绸手套交到橘真理手里 “领结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如果有金丝单边眼镜的话……”禅院叶隐脸颊微红,摇了摇脑袋,郑重地将饰品交给橘真理 经常陪女孩子逛街但本人实际上不怎么热衷试衣服的橘真理沉默,在叁双期待的眼神下,接过所有东西,默默走向更衣室 片刻后,低低竖着发尾的长发英伦贵族食指勾着甩到身后到外套,推开试衣间的门。她穿上外套,双手于胸前理了理衣襟。金丝单边眼镜后的眼睛微微抬起,在冷白色皮肤衬托下,显得疏离而贵气 被冷面女帅哥打出暴击的叁人集体寂静,橘真理不明所以,调整袖口时指尖蹭过银制袖扣,露出手腕上的青色血管,“嗯?” “你再试试这个。”有村千鹤举起一件小马甲,蠢蠢欲动 “还有这个!”禅院奈奈将印着字母的卫衣与鸭舌帽以及长度在膝盖上方一些短裤塞进她怀里 “拜托了,真理!”禅院叶隐闭着眼,满脸通红地将多得几乎抱不住的各色制服递给她 身上还套着燕尾服的贵族小少爷看着正处于热头上的朋友们,叹了一口气,“Oui, Mademoiselle.(是,小姐)” 步伐声清晰可见,直到更衣室的门合上才停止。已满员的叁人沙发上爆发出一阵极力压抑自我但没什么效果的的尖叫 “我觉得我喜欢女人。”有村千鹤捂住心口 “好想和年下妹妹谈恋爱。”禅院奈奈神智不清,“如果可以的话,结婚也不错。婚礼就定在巴厘岛,婚纱要银色的,捧花就选……” “结、结婚!那不是还要接吻……”对恋爱认知仅处于牵手状态的禅院叶隐感觉大脑都烧起来了,“呜,真理,对不起!我的思想已经不干净了……” 呸,凭什么非得一男一女才能在一起!她们就要女帅哥!就要女帅哥!! 童装区热闹非凡,旁观全程的橘文乃从休息区起身,向禅院甚尔伸出手,“我们也去挑衣服吧,甚尔。” 眼前的手温暖而有力,就像它的主人一般。禅院甚尔敛目,再次抬眼时眼里只余平静。他起身,“如果是因为我的故事,没必要。” “我不是那个小鬼,同情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为好。”他真是糟糕透顶,禅院甚尔揉了揉头发,“你也明白的吧,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跟着那个小鬼过来。说实话,这种事挺适合我,因为我就是这种人……” “所以?”橘文乃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甚尔君,我想你应该误会了。” “我说过的吧,我对你很有兴趣。不是你的过去,你的任务,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那些都与我无关我,我感兴趣仅仅是你本身。”她的手贴着他的侧脸,与他四目相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现在也是?” 掌心下的皮肤逐渐升温,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循环。橘文乃拉他起身,对少年人的窘迫视而不见,“当然。” 还带着少年气的青年仿佛听话的大型犬,逐步跟着与自己相比娇小许多成熟女性。橘文乃和导购小姐交谈少顷,对方点头,从货架上取下当季新品 “试试看。”橘文乃松开他的手,“我当初在杂志上看到的时候就感觉很适合甚尔。” 相牵的手换作透明衣架,禅院甚尔从奇怪的失落中回过神,没有拒绝 走进试衣间的背影看起来有点乖,导购小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声音放得极轻,“那位是橘女士的恋人?” 号称绯闻绝缘体的顶级女富豪自年少成名便一路单身至今,外界关于她性取向的流言从未停歇,如今却亲自带了一个男人逛商场,还给他买衣服! “不是。”橘文乃坦然回应,“他是我目前感兴趣的对象。” 哦——兴趣,她懂的。导购小姐了然,当一个女人对男人产生兴趣,那必然是有点什么。“说起来,除了那件新款,这几件男装也卖得很好哦……” 在更衣室磨磨唧唧半天,总算整理好情绪的禅院甚尔推开门。与导购交谈中的橘文乃转过头,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扣紧掌心,呼吸放缓,连面对对手都从未有过的紧张占据心神 她在想什么?她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以及,她的兴趣是否仍未消失? “很帅气。”她拉着他的手腕,“比我想象中更合适,完全被迷住了。” 所有杂念被赞叹一洗而空,人生第一次收到直球的禅院甚尔脑海里闪过许多话语,最终却只剩下最简单的那一句,“谢谢。” 他是白痴吧!说错话的青年咬了咬口腔内侧,懊恼不已 “我大学时学过服装设计,因此特别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搭配。”一旁的导购小姐拿着数十件衣服,橘文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啦,甚尔。” 同样不怎么喜欢试衣服的禅院甚尔在暗恋对象的期待目光下,硬着头皮再次拉开试衣间 夜晚,商场区域内的各色霓虹灯交相辉映。走在最前方的成员人手一杯奶茶,对衣着搭配侃侃而谈,氛围格外融洽,除了落在最后承担换装任务的两位暖暖 “逛街真可怕。”暖暖一号心有余悸,幸好糟老头子脑子不好使又死要面子,大家统一和服就完了,连颜色都不带改 “你罪有应得。”拿着冰美式的暖暖二号嗤之以鼻,姐姐亲自挑衣服还敢挑叁拣四,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 “你自己答应她们,你活该。”暖暖一号冷笑,“怎么?嫉妒了?嫉妒也没你的份,憋着。” “姐姐给我买衣服都是按杂志本数计算,我的衣服光拿出来就能压死你。”暖暖二号回怼,“要不是姐姐陪我出门,你以为这里会有你的事?” 同病相怜的队友互不相让,你来我往斗得格外激烈,直到拜访结束依旧毫无好转 chapter.41东窗事发 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除去定期恐吓糟老头子,规劝便宜老哥拓展业务免得赔不起钱,各方面还算得上舒适。在禅院直哉声称要留级跟小姑姑共进退把禅院直毘人气得鼻子都歪了的背景下,橘真理正式升入初中 当然,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比如禅院甚尔带着支票,说糟老头子们出一百万让她跳级到初叁,问她同意与否 “不去。”窝在沙发里打魂斗罗的少女头也不抬,姐姐接她回去的计划都定了,“支票给我,我给他们五十万重返初叁体验童年,你问他们去不去?” 联想到牙都凑不齐一排的糟老头子穿着初中校服颤颤巍巍地抄板书,禅院甚尔嘴角直抽,血蛭精还真是个人才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帮子人依旧月老之心不死,想方设法地让她和六眼凑一块,禅院甚尔都禁不住佩服他们小强般的坚定意志与决心,毕竟一般人被讹个两叁次也就长教训了,他们倒好,不是送钱就是在送钱路上,硬是把禅院直毘人整得英年早秃,讲梦话都在叨叨退休 不过他们的想法并非没有依据,毕竟他们只见到六眼拜访次数频繁,每次来都是找橘真理,从没见过六眼是怎么被她气得半死,彻底丢下淡漠路线,往反方向一脚油门踩到底,目前骂架水平能跟禅院直哉五五开,进步飞速 “那你每个月的信还写吗?”靠差价攒了不少家底的中间商夹带私货,“他们说价格可以再加,不满意也可以再谈,只希望你能继续写。” 书架上还有柳姨送给她的中文教材,其中有两叁本作文选,素材充沛。橘真理自然没有放下钱不赚的道理,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但日常通知完就离开的禅院甚尔这一次却没直接走,他胡乱揉了揉头发,不知怎么开口 “有话就说。”游戏时间结束,橘真理放下游戏机,看着某人尽力挤出的友善笑容,一言难尽,“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对文乃的感情生活怎么看?”往常被那么一激就要怼回去的禅院甚尔心平气和,告诫自己不能生气,这是未来小姨子,他还没上位,怼不得 “姐姐可不会谈恋爱。”作为资深姐控,橘真理忍不住挺起胸膛,摇了摇食指,“大女人可看不上情情爱爱。姐姐之所以能取得今日的成就,与她的严格自律分不开关系,她接受财团的时候才刚成年,业务也没如今那么广泛,尽管青涩,但工作上她从未懈怠……” 那他岂不是这辈子只能做地下男友! 只听完前半段的禅院甚尔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文乃谈恋爱了,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没有如果。”橘文乃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假设,姐姐一直和她在一起,从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硬要说的话,姐姐是个非常负责的人,出于集团考虑,第一步会为公开作准备,如果各方面都没有问题,下一步应该是筹备婚礼。” 尽管不爽,但她决不会干涉姐姐的决定。橘真理垂下眼,她能有今日的生活都是因为姐姐将她从贫民窟拉出来,她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更不会利用姐姐对她的亲情满足一己之私,那与贫民窟的渣滓毫无区别 不可任性、不可贪婪、不可骄纵,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就算真的有那一刻,她也不会做什么,她只是……稍微有一点点难过,过一会就好了,不会给姐姐造成困扰 从未来小姨子口中得到答案的禅院甚尔心里有底,真心道,“谢了,真理。” 房门合上,屋内一片寂静。拉上窗帘的房间重新响起游戏特效音,不过一分钟变换成了GAME OVER的特有音效 橘真理将游戏机放回原位,这是姐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需要好好珍惜 倒在床上的少女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缺氧使得耳边没完没了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雾气匆忙扯开障碍物,湿漉漉的枕面朝上,静静地躺在一边 “我没事。”面色潮红的少女声音冷静,感知到主人情绪的白雾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它不明白这股情绪因何而来 雾气绕到她的上方盘旋,贴着她的脸颊。橘真理对着洗漱台前的镜子整理仪表,灵巧的雾气勾起梳子,帮她重新束发 只是假设而已,何必自寻烦恼 “狗东西刻意挑衅而已,以后算帐就是,不过那个称呼……”电光火石之间,大理石制的洗漱台多了数到裂痕,镜子前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那个混蛋! “小姑……”走廊中,正准备上门找人的禅院直哉刚举起手,人便无影无踪 她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禅院直哉放下手,随着逐渐长开,他的脸不像幼年那样带些稚气,线条更加分明,眉目间隐约能看出未来的风采。 算了,升学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通过狗腿子要到小姑姑未来同班同学名单,并将几个大家族中性格出了名差劲的子弟私下恐吓一番的禅院直哉有些惋惜,他要是晚生一年就好了,还可以和小姑姑同班 宛如一阵风的当事人折返,周遭雾气汹涌,仿佛天灾,“你看见禅院甚尔了吗?” “甚尔君应该是往那边……”小姑姑怎么突然要找甚尔君?禅院直哉摸不着头脑,但来的路上遇到了禅院甚尔,人往哪走他还记得 得到答案后的橘真理瞬间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夹杂着雾气的“谢谢”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对姐姐图谋不轨的人渣!姓禅院的没一个好东西,到了中年不是秃头就是爹里爹气,人均出轨嫖娼打老婆,脑子里长勾八似的绕不开两性那点破事,死了送火葬场还能炼出两吨油 门卫看见她就抖得很筛糠似的,问不出什么东西。深不见五指的雾气越来越浓重,橘真理毫不犹豫地拨通姐姐的号码,“姐姐,你现在忙吗?” “没什么,我很好。”她夹着手机,便签上做记录的手运笔如飞,“公园吗?这个季节确实很适合划船呢。不过姐姐一个人没关系吗?啊……有甚尔帮忙……” 断成两节的圆珠笔化为齑粉,杀意几乎凝聚成实体的拨号者笑意盈盈,“那他真是个热心的人。” “嗯,我想你了。”仿佛辉夜姬一般的少女说起甜言蜜语时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娇憨,因此格外惹人怜爱,“姐姐也要想我哦。” 电话挂断,橘真理没理会神情复杂的五条悟,拉开他家车的车门,“司机和车借我一趟,十五分钟后还你。” “你没事吧?”把拜访禅院家当日常任务的人顿了顿,没把“你看着像要提刀砍人”说出口 “关你什么事。”橘真理打开车窗,与先前的打电话的模样判若两人,“司机,去中央公园,我赶时间,劳烦您路上开快点。” “听她的。”五条悟向下属下令。大家相处久了,禅院真理什么性格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比起被连揍带讹到同意,还不如一开始就顺着她 他看着越来越汹涌的雾,叹了口气,拉开另一侧车门上车 以她现在的状态,不看着八成要出事。车是他的,到时候他也得跟着倒霉 “司机,去中央公园!”火速赶上车的禅院直哉想到自己刚收到的消息,磨了磨牙 甚尔君怎么可能沉迷女色!一定是被人暗算!那些不识相的玩意自己作风不正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拉人下水,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还有那个出卖皮相的女人! 两人行突然变成叁人组,左边的禅院直哉怒火中烧,中间的禅院真理不动声色,环绕着她的厚重雾气暗藏杀机,最右侧的五条悟看看那两人,用力捏了捏眉间 他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十五分钟的路程时间硬是压缩到一半,看了一路手表的橘真理下车直奔商店,将新买的装备丢给白影,自己则将头发高高盘起,藏进黑色鸭舌帽中,最后戴上墨镜 “电话里能听到海洋馆的广播声,根据公园地图,姐姐先前应该在C区与B区之间,公园情侣套票中除了划船项目还有海豹表演艺术园区展览以及陶艺制作……按出发时间推算距离,艺术园区排除,现在还没到野餐时间,食品街也可以排除,海豹表演没这么早开始……”橘真理划掉一项项便签内容,将废纸投进垃圾桶,将目标所定为南边叁号码头 “甚尔君刚出门不久,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入口处人员最多的北门可以排除……”同样将目标锁定为南边叁号码头的禅院直哉与橘真理赶着同一条路 这是碟中谍2拍摄现场吗? 不得不跟着跑的五条悟默默吐槽,如果这两人要是找的是同一个人那可真是堪称一绝 湖中央的船只顺着水流缓缓前行,足够宽敞的空间内,早已确认关系的情侣相对而坐,倾听对方诉说生活中的小事 “怎么了?”女友的眼眶揉得发红,禅院甚尔翻出随身携带的纸巾 她平时出门有助理打点一切,加上工作繁忙,不太会注意到这些生活细节方面。交往之后,禅院甚尔每次出门约会都要带个双肩包,里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湿巾碘伏棉签梳子发圈……自从上次知道女友生理期不规律,甚至加了一项卫生巾 “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泛起泪光的眼睛并没有在眼泪作用下成功赶出异物,习惯出门只带手机的橘文乃如同往常一样求助男友,“甚尔带镜子了吗?” 以她的粗暴程度怕不是眼睛都要蹭破皮,在相处中不知不觉学会照顾人的年下系男友捧起橘文乃的脸,凑近观察,“你别动。” 位于垂支水面的柳叶枝条与茂盛草丛后的小船一阵兵荒马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风浪,可怜的船体仍在摇曳 “竟然对姐姐出手……不可饶恕……”骤然暴涨的雾气将船内所有空间吞噬殆尽,宛如修罗附身的低气压少女脸色阴沉,“加速撞过去,立刻行动。死人我负责。” “你先冷静一点……”收到命令的白毛司机撇开周遭层出不穷的浓郁雾气,这玩意都快成稠成黑色,导致他什么也看不清,“真理,真理?你听得到吗?喂……” 虽然禅院真理讹人恐吓毒舌没干过一件人事,但她向来是运筹帷幄的一方,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被刺激成这样,话也听不进去,完全拦不住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伤风败俗!不知廉耻!”新买的望远镜支离破碎,禅院直哉一刻也忍不下去,什么不叁不四的玩意也敢染指甚尔君! 五条悟拿起橘真理的望远镜,周围不是水就是树,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湖心处一对行为亲密的情侣,两人面对面,男方背影完全笼罩女方,腰间搭着女方的手,被紧紧抓住的衣摆褶皱繁多。没有咒力,也没有高级咒灵,就是一对普通的恋人 他放下望远镜,“恋人接吻而已,没必要那么激……” “这算哪门子的恋人?”橘真理冷笑,“没车没房没工作现在还蹲在家里啃老,家族人均中年秃顶肾虚爹里爹气拉火葬场都能炼十斤油,遇到问题有老婆怪老婆没老婆怪女人不识好歹,嘴上骂完女人转头又对着色情杂志女优流口水,买春不做安全措施恶意传播劣等基因危害公共安全罪加一等,这种男人送你,你要不要啊?” 他一纯血直男要什么男人!五条悟一阵恶寒,男性身份作祟令他忍不住辩解,“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就算结局不一定美好,也没必要全盘否定恋爱吧。” “爱什么爱?爱他兜里掏不出两钢镚还是爱他不洗脚就钻被窝?”水面泛起涟漪,目标船只有启动迹象,橘真理举着望远镜,一心挂在自家姐姐身上 “……真理,我也是男的。”有被冒犯到的五条悟仍不死心,指指自己,“我,五条悟,性别男。”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行了吧?”橘真理烦躁地挥了挥手,这货到底有完没完,都什么时候了还墨迹!那狗东西整个人都快黏姐姐身上了,今天接吻明天就能结婚,再晚点孙女都有了,“开你的船!再吊吊赖赖就给我滚下去推着船游!” 五条悟果断闭嘴,默默将引擎调到最大马力 开船还贴着船边站,要掉也是她先掉水里去! chapter.42姐控大胜利 姐姐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呢? 橘文乃与其他人不同,她安静而平和,没有常人的欲望与私心,因此,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阴暗潮湿的情感。而爱情从不高尚,因爱而妒、因爱而恨、因爱而怒……各式各样的情感混杂交融,令人更加难以忍受 正因能感知到,橘真理不明白她为何会和禅院甚尔交往 明明,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负面情感…… “甚尔君怎么会看上那种女人?”在偶像塌房危机中受到精神创伤的禅院直哉愤愤不平,“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浑身上下没一处能看。” 位于身侧的双手攥拳,橘真理笑容和善,“欸,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那种丢到人群里一眨眼就不记得,完全没有特色的女人!”嘴上起劲其实压根没开窍两性生理知识都没学完的初中男生越说越起劲,“小姑姑还没上初中所以应该不太了解,这样的女人在我的班级里都没人看得上,你玩拳皇她都嫌暴力血腥,带她玩泡泡堂她都能被自己放的雷炸死,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交往经验为零的禅院直哉套用起狐朋狗友的经历,描述得有声有色 “原来如此。”白影特制版鸡毛掸子手柄朝上,橘真理掂了掂道具,手感不错,“看来你对我的姐姐意见很大啊,直哉同学。” 小姑姑不是独生女吗?等等……他爸好像提过一次,小姑姑以前被收养过所以在外有一个亲人 将前后信息串联起来的禅院直哉瞳孔地震,但鸡毛掸子的反应明显比他灵活多了 片刻后,意犹未尽的雾气晃晃荡荡地缠上主人手腕,橘真理转了转肩膀,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以前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点,但姐控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出乎意料。”五条悟脸色复杂,按禅院真理的缺德程度,就算她哥禅院直毘人当着她的面掉河里了她也要先立个收费站,再竖块牌子上书“一人起捞叁十万一次,首次打捞可享八点五折” “我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橘真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是,毕竟你没有姐姐,真可怜。” 反面教材的下场近在咫尺,完全没有羡慕的五条悟放弃反驳,姐控逻辑清奇自成一体,他才不跟她计较 “工作压力大,玩玩男人排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见怪不怪。”涌动的雾气上刻满了细细密密的“杀す”,橘真理收起望远镜翻开手机,编辑好“我可以找你玩吗TT”的短信以及一张乖巧等待的流泪猫猫头,收件人设定为姐姐,摁下发送,“……对,没什么可在意的,反正姐姐很快就会甩了他。” “甚尔君是堂哥,小姑姑的姐姐是……这个跳过,假如甚尔君和小姑姑的姐姐结婚,那么我应该叫小姑姑……”灰头土脸的禅院直哉掰着手指,一拍船体,“不行!我绝不会同意这种事!” 拆cp二人组达成一致,五条悟重重地捂住了脸 他早该跳船的,真的 与来势汹汹的棒打鸳鸯组不同,岁月静好的小情侣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 “眼睛还难受吗?”禅院甚尔拧开瓶盖,将水递给女友 “或许这就是睫毛太长的困扰吧。”橘文乃接过,通常而言,与年下系男子的恋爱中,女方照顾男方更为普遍,但在这段关系中,她是受照顾的一方,因此没什么恋爱烦恼,“取出来的时候真的好痛。” “我下次会更注意。”自觉做得不到位的禅院甚尔第一时间反省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吧。”橘文乃被他紧张的模样逗乐,“我开玩笑的,别自责……啊,真理的短信。” 禅院甚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是心虚 血蛭精最看重就是她的姐姐,瞒着姐控跟姐姐谈恋爱确实不太厚道 “连撒娇都用上了,那孩子最近很寂寞吧。”橘文乃靠着男友回信息,“说起来,我很想让真理做第一个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你觉得呢?” “她迟早都会知道的。”顶多挨一顿毒打,禅院甚尔觉得以自己的体质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是用不了术式的血蛭精,甚至可以让着她点 “‘当然没问题 随时欢迎gt; lt;’。”回复完信息的橘文乃合上手机,“甚尔觉得直说好,还是先准备一下,给真理留一个缓冲时间?” “她比较适合后者。”已经见过橘真理如何折腾糟老头子,禅院甚尔目前还不想成为受害者之一 “多谢为我考虑,不过不用了。” 船身略微晃动,不过一瞬又恢复平静。中途加入的不速之客享受着自家的姐姐安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两人中间入座,期间顺带“不小心”踩了某人一脚 “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橘真理弯了弯眼睛,“情绪高涨不免有失礼之处,总会不自觉影响其他人,请多担待。此外,我和姐姐好久没见了,可以麻烦禅院先生留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吗?” 毕竟是他理亏,禅院甚尔忍了,默默换到对面的座位 “对了,姐姐和禅院先生交往多久了?”橘真理摁下圆珠笔开关,笔帽抵住下颌线,“让我猜猜看,叁个月?” “数字对了,不过正确答案是叁年。”橘文乃的语气中带甜蜜的口吻,“甚尔非常细心,很多事我自己都记不大清了,但他都记得。” “叁年啊……” 意味深长的语气,落在便签上的每一个笔画几乎透过纸背,仿佛刀尖般锋利。禅院甚尔发誓他从橘真理身上看见了杀气 “感情非常稳定呢,不过姐姐那么忙,平时约会很辛苦吧?”狗东西本就有监视任务在身,鬼知道他会选哪一边。橘真理看不出这人身上哪里可靠,况且他还知道自己的术式弱点 “其实还好啦,甚尔会配合我的行程,出去玩也会事先做功课安排妥当。”橘文乃托着脸,“我本想第一个告诉真理,不过现在真理已经发现了,稍微有点遗憾。不过接下来这个消息,真理绝对是第一位见证者。” “那就是——我打算和甚尔结婚。”橘文乃清咳几声,投下第一枚核弹,“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叁年地下恋对甚尔而言,他独自承受了比我更多的压力,我们的感情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直接公开?我们相爱,这就足够了。” 天上掉下的馅饼正中脑袋,从地下男友跳过转正直接上位的禅院甚尔大脑宕机 结婚?是结婚吗?不是结合结核结汇……他没听错,是真正的结婚 “这……这种事情应该我先说!”让女孩子求婚的男人最差劲了,禅院甚尔嗖地起身,“文乃、不对,橘文乃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 “你想都别想!”再也忍不下去的橘真理拍案而起,“叁年了连个声都没发过,你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是吧?就这鬼德行还敢来引诱姐姐?婚帖婚戒婚纱你有哪个?你丫结婚就出个勾八是吧?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嫁姓禅院的,狗东西我警告你,禅院家和姐姐你只能选一个,两头通吃老娘打断你的腿!” 呸呸呸她才结婚只出勾八,不对她没有 “我有稳定收入,资产虽然跟你家不能比但绝不会让她受苦,而且……” “他爹的你听听你说的什么猪话,什么叫‘资产不能比但不会让她受苦’,月入两千八每天笑哈哈?” “我会签婚前协议,一切财产公证。而且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么多但以后……” “去你的以后,敢情还想让姐姐白等你,你演白蛇传啊千年等一回!” “也用不了一千年那么夸张,至少禅院家那种生活水平我随时能做到……” “你居然还敢嫖娼!” 禅院甚尔深吸一口气,冷静,这是未来小姑子,打不得,“橘真理,你是不是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 “不错啊,总算从你身上看见一项优点,有自知之明。”橘真理缓缓鼓掌,每一个字眼都出自真心实意,“但不多。” 姐姐的决定她改不了,但别人的可不一定,至少那个人绝对不能是禅院甚尔 嘈杂的声音源源不断,混杂纷乱的负面情绪混合交错,分不出彼此,橘真理蹭了蹭耳廓 chapter.43她为何要结婚 “再姐控也要有个限度!” 橘真理抱着橘文乃的腰,含着新月的眼眸泛起水光,像下雨天无家可归的小猫,“姐姐,这人好凶,连小孩都骂,一点自控力都没有,今天吵架明天说不定就家暴,不会有狂躁症吧?我听说,精神类疾病会受遗传因素影响……” 被当面指指点点的禅院甚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他未来妻子的宝贝妹妹,打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姐姐,我好害怕……”柔软的脸颊紧紧贴着衣摆,沉闷的声音近乎啜泣,橘真理红着眼睛,“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我心疼姐姐,你还那么年轻,每天忙于工作,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还没见过那么多漂亮哥哥就要结婚……” 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多见几个谁还记得狗东西姓甚名谁 重度姐控晚期患者橘真理暗下决心,势必要让禅院甚尔下台滚蛋 富婆发家通常发生在死老公之后,名门贵女的崩溃始于上门女婿,社会动荡与男人过多相依相伴,就连那个女人也是死抱着老畜生不撒手,贫困潦倒一辈子,最终死于煤气爆炸 更何况禅院家瞧不起女人,男的不是甩手掌柜就是吃喝嫖赌,橘真理压根不信禅院甚尔的鬼话 心中无男人,致富自然成,财经第一页,先斩意中人! “你别太过分!”禅院甚尔忍无可忍,他这里还没分手她就想着给文乃找小叁小四,血蛭精欺人太甚! “我就过分了又怎样?”橘真理从姐姐怀中离开,脸上干干净净,一滴眼泪都没有,“一没我好看二没我有钱叁还没我能打,少在这里发癫,便宜老哥配你绰绰有余。” 两看生厌的死对头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和谐,顿时撕成一团 不远处的船体突然开始晃动,隐约有翻船的迹象。留在小船上围观全程的五条悟总算从震惊中缓过来,撑着护栏翻到战场中间准备拦人 “冷静点!你难道想掉下去吗!”险些被推下水的倒霉开船司机狼狈地抓住橘真理的手腕,费尽浑身力气才勉强制住她,“想打架下船再说,地面上你要怎样都随你。真理,你的姐姐还坐在这里呢!” 一边是敬爱的小姑姑,一边是精神偶像甚尔君,禅院直哉咬咬牙,尽力拦住禅院甚尔 两人的体术压根不在一个维度,以小姑姑的身板怕不是碰一下就被打成重伤 然而被拉开的两人并没有因此停战。按常理而言,经历有相似之处的人应当更能体会到对方处境,橘真理贫民窟出身,禅院甚尔幼年受尽冷眼,两人又各有一定反社会倾向,更何况两人对禅院家态度一致,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至于关系差到置对方于死地 但橘真理不是正常人,禅院甚尔也不是 “嫉妒?不,你是在恐惧。”神色冷峻的少女双手攥拳,禅院甚尔接着嘲讽,“最珍视的姐姐在不知情下有了恋人,你意识到自己和她的关系正在变化,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做,这段关系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但这不是根本原因。” “朝夕相处下,你连她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橘真理和他是同一种人,两人都会被同一种特质吸引,禅院甚尔太清楚她的痛点,“橘真理,你一直以来看到的姐姐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她在长期迁就你的无理取闹?” “装着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懦弱吗?前一秒还在想‘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的人现在居然在对我说教……噗……”数量庞大的负面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向着鼓膜,橘真理抬起头,被头发遮住的神色彻底暴露于人前,漂亮的面容上愉悦与狂气交织在一起,仿佛宗教中某种以引人堕落为乐的邪恶生物,“姐姐,你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黏稠、潮湿、阴暗、无穷无尽的喧嚣……越是强大的术式约束越强,橘真理长期受到术式影响,吸收他人咒力的同时,也接收着人性各式各样的阴暗面。更为不幸的是,她出生在贫民窟,一个集满人性之恶的垃圾站 好日子过得太久,她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玩意 “……橘真理。” “在——”同样被戳中痛点的人变了脸色,橘真理笑容越发灿烂,尾音拉得极长,“怎么了,‘那个小鬼到底想怎样’先生?” “别打架,你们有话好好说……”桎梏有被挣脱的趋势,禅院直哉死死拉住禅院甚尔,他毒舌惯了,劝和的工作完全不适合他,一时能想到的只有干巴巴的场面话 纯然无害的雾气突然袭击手背,五条悟下意识松开了些力度,随后意识到大事不妙 “下去吧你!”橘真理忽然踹向头号恶敌,以远超道场训练时的力度与速度来看,这一下完全没留手 血蛭精发疯起来比他预料中更难缠,禅院甚尔死死抓住她的脚踝,他要掉水里去了她也别想好过! 但摁着橘真理的五条悟没来得及完全松手,拉住禅院甚尔的禅院直哉也没来得及松手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偌大的空间只剩一人,始终紧贴船底维持游船不翻的雾气从水中冒头。橘文乃顺了顺耳边的发丝,正午阳光明媚,她一手遮住光线,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白影,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约会中断,先前联系过生活助理的橘文乃接到电话,嘱咐各位稍等片刻便下楼帮忙拿换洗衣物。唯一能维持氛围的人离开,四只落汤鸡共处一室,窗外来自公园的各式各样的广播声交谈声清晰可见 橘真理披着厚厚的长毛巾,头发还在滴水。自先前的出格举止后她便一直沉默着,除了在姐姐要牵她的时候伸出手,无论谁找她都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近乎人偶 禅院直哉挽起湿漉漉的袖口,拿起那条自从被那个女人披到橘真理身上就没动过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他体质好,冻两下没事。小姑姑是长发,新躯俱留队那帮女的闲聊时说过,长发难打理,不擦干容易感冒 “小姑姑,你还好吗?” 手腕处的雾气稀薄得可怜,受禅院甚尔的零咒力克制,即便强行催动,白影的实力仅发挥出往常水准的十分之一,况且,强行发动术式并非毫无代价 远超承受极限的负面情绪令大脑几乎爆炸,橘真理咬紧口腔内壁,同一处伤口反反复复加深恶化,呼吸都能感受到浓郁的血腥气 胃部开始痉挛,橘真理掐住虎口,疼痛令她神志清醒不少 ……睡一觉就没事了,就像以前那样,饿的时候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再感觉到腹部灼烧 “我用不到这个。” 橘真理腿上又多了一天新毛巾,边缘还带着商牌,应该刚刚拆开外包装 以游玩为主体的公园内没有服装店,连毛巾都是工作人员的过节发的内部赠品,这间办公室还是对方看他们实在可怜而临时借用。五条悟拧了拧衣摆,水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看看一言不发的罪魁祸首,总是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人没有碰他给的东西,依旧低着头,袖口裤腿没玩没了地滴着水 她骂他心里阴暗,敲诈他的钱,逼他开船还威胁他开得慢就把他丢水里推着船游……作为被迫害的对象,五条悟只觉得她那副样子越看越不爽 冻得嘴都发白了还倔什么倔? 回忆着家中仆人如何照顾人,五条悟盯着那张美貌与性格恶劣程度称正比的脸,一时不知道从哪下手,干脆拎起那条毛巾往她脸上一盖,凭感觉瞎抹 禁不起半点折腾的皮肤迅速起义,泛红的皮肤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 他没用多大力气……吧? 感知能力宣告终止,外界一片空白。橘真理闭上眼,忽略身体各处传来的种种警告,勉强抑止住打颤的牙齿,将血腥味尽数吞下去 痛觉不再起作用,光维持清醒就已经竭尽全力。远超预期的副作用仍在持续,她已无暇顾及其他 若是平时,真理早上手揍他顺带以精神损失费医药费等等乱七八糟的理由讹他一笔。做好挨打准备的五条悟退后几步,紧闭着眼,等了许久也听到那句气死人不偿命的“心里阴暗”,不由得悄悄觑她,她依旧安静,低垂着的眼尾通红,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你你别哭啊……”头一次惹哭(?)女孩子的五条悟莫名慌了神,禅院……不对,之前被她踹下去的那个叫她橘真理,而且她也没否认,那么她应该姓哪个姓氏?等等那是重点吗!算了不管了!真理喜欢什么来着……钱! 手机进水报废,现金如同废纸,五条悟急中生智,把自个银行卡往她手心里塞,“密码是初始默认的!” 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抱着新衣服的橘文乃面色如常,将东西交给相应的人,“我问过这里的工作人员,男更衣室在走廊尽头,可以暂时借用。” “对于今天的意外,我很抱歉。车停在公园门口,各位如果还有安排可以自行决定,不必通知我。”她拎着装着妹妹换洗衣物的袋子,打开门,“至于真理,我有些话想跟她单独说。” “我在楼下等你。”女友家庭教育时间,禅院甚尔自觉退场 禅院直哉一步叁回头,转向被她称作的姐姐的女人,“可以不要骂她吗?” “当然。”和禅院甚尔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依旧未动,橘文乃温和补充道,“我也不会打她,更不会罚她。”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扭扭捏捏的少年有着少见的白发蓝瞳,橘文乃好脾气地等他开口 “不关她的事。”五条悟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语气带着歉意又自然,仿佛他所说的就是真相,“是我自己滑了一跤还要抓着她。” “嗯,我知道了。”商场如战场,橘文乃在其中厮杀多年,自然明白话中的弦外之音,“真理收拾一下就出去了,很快的。” 脚步声渐远,走廊中空无一人,橘文乃反手锁上门 “外面已经没人了。” 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撑着扶手,摇摇晃晃地起身,没走几步又跌坐在地,“谢谢姐……唔咳……” 白色瓷砖上多了一滩温热的猩红 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喘息声格外清晰。橘真理双手撑着地面,别过头,唇瓣蹭了蹭潮湿的衣领。相似的触感令防御机制触发,大脑联想到先前潮汐般袭来的负面情绪。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她捂住口鼻,避开血的气味 这点反应都要作半天,她还真是有够废物。橘真理盯着地面那道新鲜血迹,目露嫌恶 橘文乃扶着她起身,脱下她的湿漉漉的衣服,脏兮兮的外衣将血迹盖得严严实实,“跳过吸收转化,让白影直接附着于你,相当于略过电力传输从发电站直取直用,以此避开零咒力的绝缘影响,想法不错。” “但白影也是你经转化后盈余的咒力凝聚体,真理也明白的吧,100v的电器无法直接连200v的电源,更何况白影只会不断增长,因为你的术式就像那个小孩的眼睛一样,是被动属性。”衬衫的扣子一粒粒扣上,唯独跳过最顶上的那一枚,橘文乃将马甲套上她的头,让她抬手穿过袖口,“虽然时间很短,但不可能对你没有任何影响,这一次你退化的是那一项感知?” “所有。”牵着针织马甲下摆的双手停顿,橘真理补充后半句,“但结束附着后,我失去的那一部分感知都恢复到了附着前的水平。” 只有在橘文乃身上听不到任何负面情绪的声音。从嘈杂中获得片刻解脱的时刻弥足珍贵,橘真理握住姐姐的手,“姐姐,不要牺牲自己,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赢的。” “禅院甚尔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附着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占有欲、嫉妒、控制心……”听不清内容还好,但听清之后再加上负面情绪的令人作呕的感觉……橘真理忍住不适,“我不否认我有私心,但对于这绝对不是出于‘为什么不能就像这样两个人一起生活下去’的自私想法。即便姐姐的意愿是结婚,我也不会作出任何偏激行径,因为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反对他并不是由于偏见,请相信我。” “真理为我着想,我很开心。”橘文乃揉了揉她的头,真理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一定会比她还高,“我没有牺牲自己。” “姐姐喜欢他吗?”橘真理环着她的脖子,踮起脚,凑近她的颈间 近乎肌肤相贴下的体温,衣领间的草木香气,扫过脸颊的柔软碎发……橘真理静静地听着,耳边依旧一片静谧 “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对他的感情与我对你的感情既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室内足够温暖,换好衣物的小姑娘乖巧地看着她。橘文乃贴着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热,也没有着凉的迹象,“真理,‘喜欢’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怎么赶也赶不走,像苍蝇一样话多,有时音调会变得特别尖细,又烦又难缠。” “爱呢?” “塞满食物的冰箱断电十年后再打开的感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到一起然后骤然爆炸……”先前听到情感还未淡忘,胃似乎又有痉挛的征兆,橘真理就此打住,“总而言之,恶心到想吐。” 橘文乃拿起电风吹,学院风打扮的妹妹拉来椅子,她坐下时会翘起一条腿,角度也比一般人要稍微高些,显得利落又帅气,只是跟温婉完全不搭边 据说,天生失聪的人的世界中没有语气,对于文字的理解只有字面含义,因此用错语句也难以自查自纠 “真理。” “嗯?” “你觉得正面情绪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我只了解负面情绪。”橘真理靠着椅背,舒适的人工服务令她今日紧绷着的神经放松许多,“也许情绪根本不存在正面。” 和自己预想中一模一样的回答 擦干多于水分的头发极好吹干,橘文乃收起电器,牵着妹妹的手,经过走廊垃圾桶时,顺手将带有血迹的脏衣服连着袋子一块丢进去 “真理,关于结婚,我是认真的。”橘文乃忽然开口,“你明白的,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这是我的命运,我欣然接受。” “况且……”预定的未来从记忆中浮现,她搭着小腹,视线柔和,“真理很快就要做姐姐了。” 意料之外的信息令她头晕目眩,橘真理屏住呼吸,一时无所适从,“我应该做什么?” 她的第一个家庭在乌烟瘴气的贫民窟,由做妓女的生母与酗酒的养父组成,第二个家庭是咒术届的名门望族,希望她做个听话温顺好掌控的棋子,第叁个家庭富丽堂皇又温馨美好,像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但现在,最重要的姐姐要和别人组成家庭 是因为她太没用了吗?橘真理思考着,所以姐姐才需要新的孩子,新的家庭 咒术、社交技巧、国际礼仪……在这一刻,她所学所会的一切都没有用处,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 “真理想做什么?”橘文乃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要紧,慢慢地想,然后告诉我你的第一反应。” 她应该想什么?她还能想什么? “……我不知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年龄增长而初具美人风骨的少女摇摇头,她抓住姐姐的手,慌乱的眸眼沾染着水汽,“姐姐,告诉我答案吧,你想要什么?我会好好做的,什么都会做……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不想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橘文乃用力抱紧陷入恐慌的妹妹,一回生二回熟,至少现在这孩子比初到橘家时的那次发作情况好上太多,“我在这里,真理。我在这里。” 真理的自我被过早扼杀,加上术式影响,她即便过上正常生活也习惯压抑自己,总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任何好东西,因此只能想到自己被放弃,而非其他答案 橘文乃放缓了语速,平静温和的声音极具说服力 “无论聪明或愚钝,无论漂亮或丑陋,高尚也好卑鄙也罢,不管真理是怎样的孩子,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永远的妹妹。” 怀中的呼吸逐渐平稳,橘文乃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嗯?” “……嗯。”属于少女的双臂环住了女人的背,“那你不能反悔。” “我会哭的,还会发疯,你不在我就把世界弄得一团糟。” “嗯,不反悔。” “我很笨,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所以千万不要骗我。” “也不骗你。” “我很听话,不会嫉妒也不会吃醋耍脾气,你让我杀人我就杀人,你让我放火我就放火,你看上谁我就把他抢回来,你让我留在原地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得到口头承诺后的小姑娘心满意足,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往外走 办公楼前的夕阳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余晖。靠着墙的青年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望向大门。年纪相仿的少年分别占据门口左右两侧,黑发少年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带像着火气似的,吓得砖缝里的杂草瑟瑟发抖。另一边的白发少年不知去了哪里,手里多了个白色的招财猫气球,嘴里念念有词,花坛边上的倒霉野花被他扒秃噜皮,成了光杆司令 “真理,朋友都在等你呢。”橘文乃弹了弹她的衣领,“别让他们久等。” 被等待着的对象丝毫没有受欢迎的自觉,橘真理抱着她的手臂,执拗地看着她,“一起去。” 姐姐答应过她的,绝对不会扔下她不管 对外冷漠无情的漂亮妹妹一旦遇到自己就变成热情黏人的撒娇小猫,即便是见过不少美人面的橘文乃也有些遭不住她这一套,五指扣住她的指缝,“我们走吧。” 建筑物门口终于出现了熟悉的人影,禅院直哉瞬间锁定目标,他平时在家无论有事没事都往她身边跑,直到初中不同校才略有收敛,“小姑姑!” 欢快的语气与先前不耐烦的样子判若两人,禅院直哉殷勤得他爹看了都要气到昏厥,甚至有些狗腿,“公园附近一公里内有小型的猫头鹰咖啡厅,游乐场在反方向八百米以内,由于近期活动晚上还追加了灯展。在一千两百五十八秒内,周边环境我都了解清楚了。其中如果有小姑姑感兴趣的内容请务必交给我处理!” 即时列出与姐姐的游玩项目参考名单,橘真理看便宜侄子顿时顺眼许多,“做得不错。” 得到赞赏的禅院直哉顿时更起劲了,黏在橘真理边上说得没完没了 圆滚滚的白猫气球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即便是以聪慧出名的橘真理,一时也没看懂开船的抽的是哪门子风 棕色贝雷帽侧面挂着一对毛绒小球,无端联想到逗猫棒的五条悟晃了晃脑袋,将诡异的画面甩出记忆 谁家的猫见钱眼开一拳能打两百个,张嘴就能气死人,他一定是疯了 摸不清对方意图的橘真理抱紧姐姐的手臂,随时准备将人拉到安全地带 听说水里泡久了有几率感染奇奇怪怪的毛病,虽然以公园的水质,发生意外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这货鬼鬼祟祟的,她也有些拿不准 她稍微后退一些,视线紧跟对方的举动,决定一旦发现异样就给他一脚 行人经过,藏在树后的猫咪自以为藏得极好,草丛中的尖耳朵抖了抖,露出一双含着新月的猫瞳……再次联想到诡异画面的五条悟觉得自己大约水泡多了有点感冒,可能还有些发烧 “入学礼物。” 牵着妈妈的小男孩路过,看起来不超过五岁,手里握着同款大肥猫傻笑,“嘿嘿,猫猫。” 即将升入初中的橘真理不是很想搭理心智还停留在幼稚园阶段的未来学长 这人谁啊?她认识他吗? “好可爱的气球。”橘文乃忽然开口,“上面的图案应该是手工绘制的吧?看起来比其他店家更精致一些。” 五条悟点头,想起那个怎么解释也说不通还拍着胸脯保证“你的小女朋友收到了绝对不会再生你的气”的商贩,有些心梗 他只是不小心把真理惹哭了(自以为),才不是她那劳什子男朋友!说起来明明是她的错自己才会掉水里,双方充其量扯平,为什么他要赔礼道歉还主动背黑锅啊!衣服进水难道脑子也进水了吗! “谢谢。”比他小了一圈有余的手握住了上方的绳子,接过气球。绳子一圈圈绕着手腕,打了个结 “钱我到家后会转给你。”姐姐发话后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橘真理将画气球图案列入课程名单 事情还没算完,橘真理拦住趁机接近自家姐姐的狗东西,忍住把人揍一顿的欲望。白影被克制的状态令她感到不适应,她闭上眼调整好情绪,严肃道,“我问你,你会对我姐姐好吗?” 找茬与认真是不同的,意识到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未来小姑子态度松动,禅院甚尔果断抓紧机会,“我可以发誓。” “男人发誓跟吃生菜没区别。”橘真理嗤之以鼻,“你能不能说点实际的?” “财产公证、婚前协议这些我都会做。” “正常流程有什么特别的?” “她不喜欢我我绝不死缠不放,即便自己不愿意,只要她想分开我就会走,离婚后果全部由我承担。” “没新意。”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禅院甚尔脾气也上来了,彻底摆烂,“我出门上贞操锁被其他女人看一眼马上自杀每天抄一百遍男则男戒头发不过耳体重不过百绝不露胳膊露腿小叁上门我还亲自斟茶递水照顾私生女请他做小,行了吧?” “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橘真理晃了晃录音笔,商业习惯,她自己的随身携带的进水报废,特地向工作人员那里买了一支新的,“记得说到做到。” 她将录音笔郑重其事地交给橘文乃,“姐姐,收好了。他要是哪点没做到你就告诉我,我们橘氏没有离婚只有死老公,到时候直接换新。” 被摆了一道的禅院甚尔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冷静,这是爱人的宝贝妹妹,得罪不得 她也就习惯口嗨呛他两句,哪里会真给文乃找男小叁,再说了,他和女友谈了那么多年搭理依旧感情稳定,就算别人想挖墙角也没机会…… 情侣约会变成组团游玩,事故多发的一天就此落幕。至于某人回家以后暗戳戳买了一柜子的夫妻情感方面书籍,那是后话 chapter.44好傢风 自公园事件后,又过去了一个月。在婚礼筹备中的背景下,离开家族教育的橘真理背上书包,正式成为初中生 按咒术届的常规而言,初中教育交由家族也无大碍,更何况咒术看中血统,强力术式多为遗传而来,橘真理也不例外。即便当初亲自鉴定用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但她实打实带着禅院血统,虽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旁支远亲罢了 将未来的栋梁之才送出去上学意味风险增加,让小孩在这个年纪脱离家族庇护远算不上明智决策,但家里都是熟人,训练时难免有所顾忌,能在外面多刷点实战经历也好,毕竟六眼的赏金还在暗杀榜上挂着,快速独立才是第一要事 五条家的想法不足为奇,况且六眼也成长到了可以独自应对的地步。比起他们家,禅院家的理由就简单纯粹多了——摆脱祖宗独裁压迫的时刻终于到了 隔叁差五就来一回连讹带吓的谁遭得住,当初闹得最厉害的几个老头已成医院的忠实客户,上了年纪的人又死倔,天天跑上门求虐,病房出了进进了又出,老抖m了。祖宗也贼得很,一旦有人找茬就要赔偿,明明能直接打死她偏不,每次都把人气得只剩一口气送医院养养下次再来,割韭菜似的,他们家又不开银行哪里经得住这么死薅,家门口的树都被祖宗挂人挂倒了七八棵,赶紧把人送出去上学得了 两家联姻关系摆在那,双方一合计干脆把俩人塞同一所学校。瞎点鸳鸯谱的老花眼们内心依旧抱着期冀,万一真能培养点感情出来呢,再不济六眼也能分担点火力,兴许祖宗就没空薅他们羊毛了呢? 某种意义上,目前的禅院家对五条悟能争点气的希望比五条家强多了,只是方向有点歪 当代最出众的后生都跑出去上学,抱着望子成龙心态,禅院直毘人火速把自己儿子一起打包塞进学校。至于禅院直哉本人,能陪着小姑姑读书,他必不可能拒绝 橘真理不是不知道其中有鬼,禅院家的糟老头子们连她周末回家都要派个人跟着,生怕她哪天甩手不干跑回家当财阀皇太女,哪里会那么好心让她往外跑。但姐姐要结婚,天大地大姐姐最大,她没空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桌旁的教材几乎迭成叁五座小山,橘真理一手摁着书页,一手翻着答案评估题目难度,手边的记录本字迹密密麻麻,全是题目 合格的丈夫是什么样她不了解,但柳姨跟她讲过博大精深的天朝文化。狗东西一不贤良淑德,二不温柔体贴,叁不勤俭持家,妥妥的不合格。她脸盲,相貌方面不评价,但她知道姐姐喜欢女孩,狗东西家族里男多女少基因八成也不行,接不出女宝。而且姐姐那么忙,家里没个贤内助可怎么行,不求把家里管得紧紧有条但搭把手总该会吧,就狗东西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泡杯红茶估计都吃力得紧 鉴定完毕,综合评价零分。橘真理是在看不出他有什么优点,可姐姐喜欢他,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大不了以后揪着他慢慢学 结婚日期近在咫尺,姐姐性格温柔,她又没办法时时看着人,日后怕不是要吃亏,橘真理光想想就恨不得把狗东西皮都扒下来。都说娘家妻子是坚实的护盾,作为妹妹,她必须做点什么,以免自家姐姐被欺负了去 “小姑姑,这题也要吗?”禅院直哉拿着《王X雄完全解读》,他不懂中文,所幸科目是数学,加上日语与中文的相通部分,连蒙带猜多少也能理解大概 “要。”高考模拟卷压轴大题,涉及到一点浅显的微积分知识,难度正合适。橘真理在记录本上又添了一笔,“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五条悟看着两人忙上忙下的架势,不禁同情明天的新郎官一秒 真理不知从那弄来的中文教材,《X年高考,X年模拟》、《黄X密卷》、《灿烂在X月》……当地市面上所有热销教材几乎都在这,要不是时间有限,她怕不是要跑去咨询出题人 “真理,明天你是去出席婚礼,不是高考。”姐姐结婚的消息没治好她的姐控,自从公园事件后反而变本加厉。五条悟将抄好的英语题递给她,上学都没见过她那么努力,一下课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为了周五能早点回家见自己姐姐硬是办了个回家社,别人社团活动五花八门,就她那朴实无华,每次都是各回各家,社长带头跑路 橘真理整理好海纳百川的题库记录,时间有限,她到时候只能出叁道题,因此绝不能大意 和姐姐结婚了就万事大吉?想都别想! 因婚礼而焦虑的不止一人,另一边,禅院家的会议室正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危机 “上门女婿!你知道上门女婿是什么意思吗!”某高层老头抖着胡子,拐杖直敲地面 “知道啊,不姓禅院了呗。”禅院甚尔掏了掏耳朵,糟老头子嗓门有够大的,“又不是改你的姓,吵什么吵?” 一把年纪的老头捂住心口,险些被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气晕过去 一个个说不姓就不姓,真以为禅院两个字是大白菜啊说丢就丢!那个没礼貌的祖宗也就算了,至少人家姐姐明事理,知道人在禅院家就是这儿的人,他一个没咒力的整天吃禅院家喝禅院家住禅院家,凭什么这么嚣张! “你作为一个男人,不以入赘为耻,还、还……”一生保守要强的老头实在说不出家庭主夫四个字,憋得满脸褶子都在发抖,“不知廉耻!” “女男搭配干活不累,老婆要赚钱养家,那我不就负责貌美如花?”廉耻哪有有煨得香甜软糯的软饭好吃,禅院甚尔不以为然,他本就浑,跟在贫民窟出生的橘真理斗嘴斗多了,如今更是没皮没脸,“我能做上门女婿说明我年轻嘴甜讨姐姐喜欢,就你那样,想入赘还没人要。” 新仇旧恨层层迭加,从前受尽屈辱如今总算找到报仇机会的禅院甚尔扬眉吐气,反正糟老头子被小姨子多次气进ICU依旧活蹦乱跳,他气一气又怎么了?别人家老头不是中风就是瘫痪,他们家里的糟老头子们老胳膊老腿的还能蹦跶到现在,指不定就是被气出来的。他这是在为老不死的健康做贡献,纯慈善 他说完还鄙夷地扫了他一眼,老头一口气呛在胸口不上不上,指着他的手不停地抖吧抖吧,“你、你、你……”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入赘是不太好听。”禅院甚尔等他一口气顺过来,这才慢悠悠开口,“禅院历史上从未有过入赘先例,我身上始终流着禅院的血。这样吧,你们商量一下,大家一块出点钱,就当家里傢了个儿子,你们面子上过得去,我住过去也有底气,两全其美。” 去他的两全其美! 饶是经历过橘真理多次摧残,心理承受能力大有长进的的高层老头,一时也被这番发言震撼得动弹不得,呆若木鸡 他们家虽说不上魁首,但世世代代都是咒术届的中流砥柱,历代男子不是上战场就是进咒术届管理层,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混吃等死的娇夫! 再也承受不住心灵冲击的老头白眼一翻,直挺挺倒地 地面传来砰的一声响,罪魁祸首拍了拍手,掸去身上不存在的灰 真没用,要是血蛭精绝对能把自己怼得心肌梗塞。禅院甚尔看着不堪一击的倒霉领导,目光嫌弃,跨过人型障碍物,物色下一位受害者 竹影婆娑,家主专属和室的门缝下透出丝丝光线 岁月流逝,从满头黑发沦落到中年秃顶的禅院直毘人往手办架夹层中小心翼翼得塞入一张大面额纸币,摸了摸日渐消瘦的荷包,不禁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狠啊,他那个妹妹仿佛貔貅转世,吞钱不眨眼,借钱玩失踪,想从她手里拿半个子就跟要她的命一样,超过一百円的活动更是查无此人,没钱休想使唤她出半分力,宁可呆房间里瘫到融为一体,脚也不会挪一丁点位置 冲动消费的订单还在邮箱中,想到接下来的尾款地狱,禅院直毘人握紧自己的钱包 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拿钱!就算祖宗本人来了,要把他挂路上,逼着他喊电音,用术式把他吊起来抽,也休想取到半个子! 大门骤然打开,禅院直毘人火速放下手办柜前的帷幕,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意外撞破某家主私人癖好的禅院甚尔没什么亲情观念,他早看禅院家不爽了,如今即将跑路更是放飞自我,“二次元?” 禅院直毘人拳头硬了 二次元怎么了?难道喜欢妮可酱就是罪吗?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个人空间啊可恶的Normie! 禅院甚尔懒得顾及破防的便宜叔叔的心情,虽然还没办婚礼但他和文乃的婚姻审核已经通过了,既然如此他就是根正苗红的已婚男士,姓禅院的怎么想关他屁事,“我要结婚了,家里打算出多少?” “你不是入赘吗?”禅院直毘人从没听过倒插门还要男方家庭帮扶的道理,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难缠的女商人 “你结婚就出个勾八?”禅院甚尔即答。新婚妻子赚钱那么辛苦,就是小姨子不骂他,他也忍不了自己什么都不带,什么时代了,家庭主妇都开始兼顾事业,上门女婿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吸老婆血! 这帮老古董年纪大了,不一定跟得上时代变化,思及此,他又补充一句,“想不明白你就当她娶我嫁,你打算出多少?” 呸呸呸他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勾八不勾八的,粗俗,粗俗不堪! 男性尊严作祟,禅院直毘人一拂袖,“放心,老夫肯定不会让你空手过去的。” 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要求,禅院直毘人捏了捏瘦弱的钱包,心里一咯噔,开始疯狂挽尊,“但家里的最近经济有些周转不开,要拿出和女方家相应的财力需要一点时间,大概赶不上你的婚期……这样吧,家里保值的古董艺术品多,你先随便拿个应急,如何?” “什么都可以拿?”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诞生,禅院甚尔开始下套,“那些东西我也不太了解,家里保值的东西那么多,不如让我自己选个熟悉的。” 少一两件东西大不了下个月采购一块补了,没什么大碍,当务之急是他的尾款。禅院直毘人没想太多,“只要在禅院家的都随便你拿,去吧去吧。” 再晚一点就到了办公时间,今天的手办欣赏时间还没满一小时。禅院直毘人挥手赶人,关上大门时还不忘反锁 叁次元现充真是有够烦人! chapter.45婚礼当天 po18rn.com 与人尽皆知的两家联姻不同,这场始于感情的结合并未引起任何关注,禅院甚尔在禅院家没什么存在感,在这个注重传统咒术的家族,怪物级别的体术远不及橘真理的白影讨论度高,而橘文乃由于普通人身份,与咒术届有壁,养姐身份更是禅院家的禁忌,几乎没人知道她这个人存在 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是收到风声的商界,但在橘文乃把传谣造谣的来源统统以商业规则整治一遍后便没了讨论 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橘真理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任者,地位无可撼动 由单身女性代代相传的家庭传统于今日打破,姐姐结婚,那么被她带在身边橘真理呢?嗅到风向的家族不止一家,培养儿子联姻一时占据商圈主流 作为当事人,橘真理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她正在和礼服作斗争 裙子好麻烦,内衬裙撑以及配套的蕾丝手套等等都不是十分钟内能解决的项目,比试衣服还烦 对着镜子与礼服斗争大半天的少女还未来得及休息,便于与桌面上的珍珠发夹对视,果断摇铃 “真理阁下有何吩……”从未碰过和服的小主人今日主动穿上华丽的裙子,女仆从惊艳中回过神,“真理阁下应该多打扮的,这身非常适合您。” “谢谢。”复古设计的蓬松裙摆仿佛水母般轻盈,外貌得到肯定的少女神色未变,指尖滑了几下手机屏幕,“能麻烦您帮我盘头发吗?具体样式参考这张图。” 他人的目光宛如打在脸上的聚光灯,不断提醒自己那张碍事的脸多么万人瞩目。蕾丝手套的纹路从指尖一路衍生到小臂附近以珍珠点缀的花朵图案收尾,橘真理垂下眼,不去看镜子中的人影 如果不是姐姐的婚礼,这种衣服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到肩膀下方一些的长发挽成花苞,以编成穗状的青丝绕圈固定,最后别上发夹收尾。提前体会到养女儿的快乐的女仆意犹未尽,“真理阁下,完成了。” “感谢您的慷慨之举。”橘真理拿起与衣服配套送来的毛绒折扇,展开的扇面遮住大半张脸。姐姐的婚礼定在周五,刚好是她回家的日子,“我很喜欢这个发型。”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艺。”劳动成果得到认可,女仆掩住嘴角的笑意 真理阁下哪有半点传闻中凶残的模样?礼貌又懂得尊重人,分明比那些难伺候的雇主好上千百倍! 从宫廷中走出来的王女即便提着手提箱也透着一股从容的优雅,女仆目送橘真理离开,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说起来,真理阁下先前有照过镜子吗? 手持折扇的少女步履匆匆,绕过四通八达人来人往的中庭,避开正处于训练中的道场,橘真理放弃更为简短的路线,改为人迹罕至的小路 出发时间提前了一刻钟,就算路上耗时久一些也无妨 “小姑姑!”看更多好书就到:po shu8.co m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橘真理加快脚步 “小姑姑,手提箱让我来拿吧?” 有人说话吗?某禅院家在逃祖宗的步伐更快了,要不是鞋不太适合运动,那速度估计要跑起来 “小姑姑,你累不累?” “小姑姑,你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小姑姑……” “幻听”没完没了,再拒绝现实也没用。橘真理抬高折扇,压低声音,“你认错人了。” 作为男方家庭成员,今日特地跑来给入赘偶像撑场子的禅院直哉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遮住了脸,用的声线也跟平时不一样,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小姑姑无疑,他就算瞎了眼也绝不可能认错 那群不识货的睁眼瞎嫌入赘丢人不乐意来,也不想想入赘的是谁,真是狗眼看人低!再者入赘怎么就丢人了,小姑姑就算要找肯定要找入赘的,他先走一遍流程,轮到那个不知名的狗男人就知道对策了 拒绝承认自己会有劳什子姑父的禅院直哉对女的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又多了个看不起男人的怪毛病 上初中的孩子已经有些许性别意识,橘真理又是出了名的美貌,更何况禅院家安排的学校依旧属于咒术届领域,与六眼强度同级的术式无人不知。入学第一天,前来围观的八卦人群就几乎挤爆她的班级大门 学校既是保护未成年人的场所,又是未成年缔造的微观社会。橘真理在禅院家面对一帮子德高望重的高层尚且说揍就揍,更何况一帮受家长影响照猫画虎玩咒术届歧视规则的小豆丁? 第一天就把管不住嘴的同班男生连带其帮手以及罩着他们的老大全部赶到操场玩生死时速的橘真理坐在树下,嘴里叼着星星眼女同桌送的手作草莓大福,掐着秒表,不远处是变成狼牙棒,跟在夕阳下挥洒青春与汗水的少男们玩追逐战玩得不亦悦乎的白影 自此,橘真理一战成名 与愁云惨淡的男生们不同,无论在外在内都习惯被打压的女孩子而言,橘真理的到来令她们感受到了某种不太一样的东西,而这种感觉在某次校内切磋赛,作为新生代表的橘真理对阵坐了两年首席宝座的五条悟中达到了巅峰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少女两侧分别是去年的首席与二番,她握着话筒,扫了一眼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位置是我的了。无论第一年、第二年还是第叁年,除非我毕业,不服憋着。” 按照惯例由冠军做出的收尾致辞被跳过,在负责人几欲吐血的表情下,光芒万丈的冠军丢下话筒,将足有半人高的纯金奖杯往激动到几乎昏过去的女邻桌怀里一塞,“不是说喜欢吗?生态角差个花瓶,刚好带回去插花玩。” “真真真理,这是纯金的耶……” “是俗了点,明年叫学校做个珐琅的。” “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奖杯那么珍贵,而且大家都听见了,随随便便拿去做花瓶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距离规定的发言时间结束还有很长一段空白期,橘真理摊开掌心,格外上道的叁番位禅院直哉火速递过话筒。她单手接过,略微抬高话筒示意在场观众保持安静,在全方面的目光包围下将话筒不紧不慢地换到惯用手,“你们有人看不惯吗?” 一片寂静,在两叁个人否决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开始摇头 “听不见。”橘真理视若无睹 “没有!” 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席卷而来,领奖台中央的人岿然不动,丢下极其敷衍的落幕致辞,“解散。” “小姑姑,书包给我吧。” “时间限制有够老套,这么多年了,评测方案还是毫无新意。私下切磋时的水准应该更贴近你的真实水平,这里对你的评价还是偏低了。” 二番与叁番围着新上任的首席交谈,她叼着不知哪个女孩子投喂的巧克力味pocky,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原来女咒术师也可以那么强 男咒术师塑造的神话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橘真理霸权 次年,领奖台上的叁番位变成了女孩子,后来是二番位,在橘真理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她最后一次站上领奖台,左右两边都是女生,也只有那一次的颁奖发言中,二番与叁番抱着首席哭得撕心裂肺,好好的仪式最后硬是歪成橘真理单推粉集体表心迹现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作为橘真理的左膀右臂(自诩的),禅院直哉不由得思考其中深意。甚尔君的结婚对象是小姑姑的姐姐,莫非小姑姑是在考验他的忠心? 对于那个女人,禅院直哉没什么印象,他认可的仅有橘真理本人,不包括她的养姐,爱屋及乌于他而言完全行不通。假如不是小姑姑护着她,光是身为普通人却令甚尔君抛弃姓氏,连尊严都可以舍弃这点,他早就跑去拆cp了 虽然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和橘真理一起。一个为了姐姐一个为了偶像,只是两人不仅都没成功,两位当事人还跑去结婚了 甚尔君都没说什么,禅院直哉自然放弃搞事,但姐控病入膏肓的橘真理昨晚半夜叁更还在翻教材 木已成舟,禅院直哉觉得小姑姑应该受到了极大打击,毕竟她比自己敬业多了,前天还在道场跟甚尔君打架,虽然没赢,但也没输。因为两人打着打着不知怎地吵了起来了,最后干脆席地而坐对骂到天明 强者的战争果然艰辛,不仅仅是武力,语言功底也十分重要。禅院直哉从中受益良多 “小姑姑,你也别太难过了。”禅院直哉想想他妈看的电视剧内容,安慰道,“婚姻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明天就离了。” 没错!姐姐只是一时新鲜,用不了几天就会甩了那个废柴赘婿! 被熟人认出的尴尬羞耻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姐控斗志昂然的决心。橘真理不自觉合上折扇,“你说得对。” 收到来自小姑姑的肯定,禅院直哉顿时更来劲了,“小姑姑,除去那些题目以外,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一项作词……” 拆cp小分队一拍即合,着装处于不同次元的姑侄俩一眼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和谐 与显赫的财阀背景相反,这场婚礼举办得极其低调,橘文乃不爱热闹,禅院甚尔跟自己家关系微妙,双方的亲朋好友加起来两只手就能数完 但低调并不意味轻松,当小姨子挡在妻子房间门口时,禅院甚尔心中竟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血蛭精不搞事是不可能的,不搞事就不是血蛭精了。他先前还奇怪今天怎么这么轻松,原来在这里等着 婚车在楼下等候佳音,禅院甚尔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血蛭精就是再能打也绝对来不及拐人 “爱情也好婚姻也罢,人只要太过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橘真理看了一眼身后的新娘,戴着星空头纱的姐姐握着捧花,正对她笑得温柔 橘真理望向天花板,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掩住鼻尖,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不能任性,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想哭就哭吧。”与她互看不顺眼的禅院甚尔指了指走廊,“需要我回避吗?” “我没事。”橘真理调整好情绪,今天是姐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不能扫兴,“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否幸福对我而言至关重要。为此,一些小小的考验必不可少。” “我准备了叁道题。”她展开便签,“禅院甚尔先生,您的答案将决定接下来的事态走向。” 早在他和文乃的关系暴露时,自己便经历了姐控的连环送命题。或多或少有了些许答题经验的禅院甚尔胸有成竹,“你问吧。” 溺水救老婆,难产保大人,避孕他结扎,离婚他净身出户 “已知函数f(x)= e?- a,g(x)= ax - In x有相同的最小值……” 谁家结婚考高中数学!血蛭精算你狠! 毕业后就把知识连同书本一起卖给废品站老大爷,仿佛听天书一般的禅院甚尔眼神坚定,“选C。” 遇事不决就选C? 姐姐的婚礼不能骂人,橘真理深吸一口气,平整的题库便签顿时皱如树皮,“这是简答题。” 这不行那不行没想到智商还特爹不行,姐姐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第一题就惨遭滑铁卢,禅院甚尔对凭实力翻盘不抱希望。太久没碰这类内容,他连题目都听得云里雾里,做题?做个锤子! 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视线从眼生的亲友团成员身上一一扫过,寻找外援的禅院直哉果断将魔爪伸向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便宜堂弟,“你,对就是你,数学成绩怎样?” 被偶像点名的禅院直哉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反应过来,站姿得更直了,“非常擅长,这个月的测验评分是A+!” 很好!看着年纪也和血蛭精差不多,既然都是学生,应该做过同类型的题 “是吗?”收到质疑的外援更是拍着胸脯极力证明自己,禅院甚尔更加肯定自己找对了人,“考你一道数学题。” 面对偶像双眼放光的禅院直哉用力点头 “已知函数f(x)= e?- a,g(x)= ax - In x有相同的最小值,如何求a?” 听到前半段题干的禅院直哉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看向橘真理 敬爱的小姑姑朝他微微一笑,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抬起做工精致的毛绒折扇,对着脖子,隔空轻轻划出一道优美的水平线 因参与题目筛选而知道答案的禅院直哉背后发凉,刚想婉拒,转眼又对上了偶像鼓励的视线 要不他跳楼吧? 现实显然不允许他反复横跳,被两位大佬斗法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的禅院直哉一咬牙,“我我我是文盲,听不懂日语。” 他说完自觉不对,欲盖弥彰地补了句英文,“Sorry,I don’t understand Japanese.” 折扇点了点手心,橘真理欣赏着宿敌的窘迫姿态,心情愉悦,“要认输吗?” 她真要搞事早就搞了,哪里会拖到现在,如今这番操作无非是姐控发作看他不顺眼整他而已,禅院甚尔清楚自己即便认输也不会对婚礼造成任何影响。他没什么好胜心,为了妻子而认输没什么好丢人的,但认输的对象是橘真理,他就是不爽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血蛭精又没说不能用手机 正当他准备挨个骚扰糟老头子时,梳妆台前的新娘悄悄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一手慢慢地抚过插着单支百合的花瓶 “答案是一。”血蛭精的脸色由晴转阴,禅院甚尔不太自在地遮住逐渐升温的侧颈 真奇怪,明明已经见过无数次定婚纱照,款式材质版型早已烙入记忆,连睡梦中都是她穿着婚纱的模样,可到了今天,他还是没有半点成熟男人的从容,反而像个呆头呆脑的愣头青,脑子里除了“好看”就没别的词汇 “剩下两题也一起出了吧。”禅院甚尔清清嗓子,瞄了一眼即将成为妻子的爱人,耳朵带着可疑的红 在新婚妻子的场外援助下,豪门赘婿顶着小姨子的死亡视线,成功将爱人抱入婚车 chapter.46皇太女归位 教堂中已有宾客落座,贫民窟时期便与两姐妹相识的传教士已经年迈。他端着圣经,眼神越发慈详 “圣母在上,您一定会得到幸福。”他没有用正式的祷告词,多年信徒经历令他一眼便能辨认出对方并不是教友 论信仰,两人恰好相反。谦逊有礼的橘文乃远不如桀骜不驯的橘真理来得虔诚,前者虽然温和,但只要能到达目的,无论怎样肮脏的手段都会欣然执行,正因如此,原本只是普通富商的家族到了她这一代便极速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橘真理未必是一位合格的野心家,就像她明白谋夺禅院家家主远比武力威慑省事得多,却仍然选择了后者,一如当年贫民窟时跑去教堂找机会做修女,而不是将整个贫民窟紧紧抓在手心,即便她确实有那么做的能力 从这层角度而言,这对组合确实是天作之合,两面叁刀的姐姐绝不容忍任何腌臢手段接近妹妹,坚守原则的妹妹为了姐姐的安危可以不择手段,两人互为软肋,也是盔甲 带着圣洁感的婚礼音乐响起,透过穹顶的光线将步入婚姻的新人笼入其中,仿佛一条没有返程的单行道,挽住彼此的新婚夫妇相视一笑,在神父的见证下相继宣誓 “……我如今郑重承认你作我的丈夫,并许诺从今以后,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我将永远爱慕尊重你,终生不渝。愿主垂鉴我的意愿。 ” 坐在台下的橘真理一时晃神,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逐渐迷失 原来姐姐身边站着人的时候,看起来是个这样子的啊。她以前都是在姐姐身侧,所以从来不知道…… “真理?”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橘真理回过神,对上有村千鹤担忧的眼神 对了,今天是姐姐最幸福的日子,她应该高兴才对 “没事。”橘真理扬起笑容,她很擅长笑,这也是她到了姐姐身边之后学的第一项长处,“我只是……太高兴了,为姐姐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与她相识已久的朋友叹了口气,望向墙上的油画,“随便你吧。” “如果你有时间,明天来我家住几天。”有村千鹤揽着她的肩,就像橘真理以前安慰哭泣时的自己那样,“许久未见,以前那些老同学很想你。” 良久,当事人终于给出了回复,“……谢谢。” 到底是相识最久,两人在各方面早已有了默契 音乐仍在播放,正式结为夫妻的两人相拥片刻,交换眼神。橘文乃拿起话筒,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真理,过来一下。” 周围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橘真理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祭坛中央的新娘,于距离她半米处位置停下 不能再近了,那样太失礼,姐姐会很困扰 但一只握着捧花的手将她揽近身边,位置变为两人中间的橘真理抬起头,对上了橘文乃柔和的眼 “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婚礼,其实今天除了与心爱的男人结婚以外,我还想与大家分享另一条幸福的消息。” “我的妹妹——真理,为了能早日减轻我的工作负担,先前一直在外进修。由于就读寄宿制学校,她很少回家,格外辛苦。”新娘停顿少顷,继续说道,“或许是因为她不常在家,出现了某些令人不甚愉悦的声音,我相信清者自清,真理也是,因此我们并不在意外人怎么看。但近日,谣言愈发严重,我不得不让真理提前完成课程。” “舍妹回家,她在外学了不少东西,正对商业上的事充满兴趣。但我刚刚踏入婚姻的殿堂,恐怕没办法满足这个小机灵鬼的好奇心。”她眨了眨眼,竖起戴着戒指的手,台下的熟人会心一笑,“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麻烦各位多多关照舍妹。” 捧花紧挨着脸,馥郁的花香令人头晕目眩。橘真理用力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将过多的信息量暂且放到一遍,回应起来自姐姐人脉圈内各个女富豪的慰问 虽然还有一些在意的地方,但姐姐把机会送给她必然是出于自己的考虑,那么,她绝不会辜负姐姐的期待 人群渐渐离去,结束应酬的橘真理刚想向姐姐询问细节,禅院直哉忽然叫住了她 向来喜欢黏着她,甚至有些闹腾的半大少年出奇的平静,没有吵也没有小情绪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要回去吗?” “对。”数年过去,禅院家的生活对自己而言并非毫无牵挂,橘真理拍了拍他的肩,“帮我照顾好新躯俱留队,你是她们的直属上司,她们会听命于你的,不必担心。” “那你呢?”橘真理不喜欢身体接触,这是两人之间唯一一次算得上亲近的举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禅院直哉知道她这是把她在禅院家的权力全部交到自己手上了,“你还会回来吗?” “可能吧。”她以后是财阀,普通人的世界几乎不会和咒术届有任何联系。橘真理没有隐瞒,她对自己总是诚实的,“我的继承人身份已经对外公告,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大概率是不会的。” “也对,毕竟你喜欢钱。”禅院直哉自始自终都清楚她的选择,橘真理从来没瞒过他,平时不是看财报就是抱着电脑研究他看不懂的各种颜色的线,他去找她时常常碰见她忙着处理这些东西,“我以后可以过来找你吗?” 人各有志,她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强求,即使想强求也没用,他又打不过她。禅院直哉本想问她理由,后来又觉得没必要。真理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说到便会做到,绝不反悔,不像他爸,今天答应带他出去玩,转眼又跑去处理公事 她已经作出决定,他改变不了什么 禅院直哉不会自作多情到问她“那我呢?你会像记挂新躯俱留队那样记住我吗?”,真理只把他当作下属,一个比她幼小得多的后辈,除此之外就没了 他只是忽然有些厌倦力量至上主义,强有什么用,想走的人还不是要走,留不住的,“作为下任禅院家家主,我应该关注的不仅是咒术,毕竟咒术师也需要衣食住行。” “不错啊,还知道关照小姑姑生意了。”橘真理有些好笑,便宜侄子不庆幸自己以后自由了,现在还想着给她送钱。她揉了一把他的头顶,像个和善的长辈,“是长大了,新躯俱留队留给你,我很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禅院直哉心里腹诽她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要不是占着台阶优势还比自己矮一个头,“你也别放心得太早,我这里不养废物。” 便宜侄子被他爸培养得还行,人品性格另说,至少作为一个领导该有的能力都有。橘真理并不担心他会做危害新躯留队的事,这是他得到第一份权力——第一批直属于他的下属,其本人也全程参与了她们的成长,况且禅院家不止一个继任家主候选,他不会蠢到自断臂膀 “尽管提要求,她们一定能做到。”橘真理对自己带出来的冲劲十足的姑娘们充满信任,“你教过她们,每个人的情况你都了解。别多虑,是你的话当然能把她们培养得很好。” 禅院直哉最喜欢听橘真理夸他,随随便便的一句敷衍都能让他高兴好几天,但这一次,他却希望她能再多疑一点,别那么肯定他 她对自己完全信任,说自己一定没问题。如此一来,他连以后找她理由都没有了 “啊。”眼睛好像进了沙子,他别过脸,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我知道了。” “我会照顾好她们。”禅院直哉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印进灵魂一般,“再见,真理。” 熊孩子果然是熊孩子,仗着她回家就开始得意忘形,姑姑都不叫了 橘真理刚想跟他好好讨论一下辈分问题,便宜侄子却突然跑出教堂,速度快得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令人摸不着头脑 教堂只剩下橘真理、橘文乃以及禅院甚尔。橘真理没有犹豫,直接看向禅院甚尔,“你做了什么?” 便宜侄子的反应足以说明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回家,以他的身份尚且如此,想必用的不是正常手段。禅院家与姐姐没有来往,再加上他们的咒术即一切的叁观,双方缺乏谈判资本,交易不成立,做这件事的人只能是他 “还不算蠢。”禅院甚尔懒得卖关子,“糟老头子给不起傢妆,让我随便拿个东西抵,既然文乃最重视的人是你,干脆抓你算了。” 合着是阴阳合同骗来的 饶是橘真理见多识广,听到“傢妆”时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好家伙,狗东西真他爹是个人才,“禅院甚尔,你说实话,你真不是毕业于男德学院的?” 这块朽木勉强还能雕两下,至少还会搞傢妆,悟性还是不错的,再努努力学个厨艺泡个茶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照顾好姐姐 橘真理想了想,给他加一分,禅院甚尔的综合评分自此由零上升到一,进步神速 从狗东西进化的勉强能教的男德班学员预备役真想揍她一顿,但不行,这是他妻子的宝贝妹妹,真下手,刚举行完婚礼现在就得离婚 算了,血蛭精本来就不干人事的,他才不跟她计较 “谢谢。”向来跟他不是互损就是互相给对方挖坑的宿敌认认真真地向他鞠了一躬,“我为自己对你抱有偏见道歉。” 大约是见惯橘真理横行霸道的模样,禅院甚尔觉得她还是平时那副模样顺眼点,对他友善起来一时还有点真不太习惯 “呃……”他揉了揉脑袋,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来着,“没关系?” 真要论起来,自己其实也没从中做过什么,只是钻空子而已。禅院甚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就当是咒灵那次的谢礼吧。” 大家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和解?”橘真理伸出手,禅院甚尔头一次发觉她其实跟姐姐挺像的,至少认真的时候,两姐妹的语气态度眼神几乎如出一辙 他才不会跟小孩计较 “我又没生气。”由于年龄差,姐姐对她有些像对待女儿一样,那么自己以后好歹也是她半个爹。能坚持跟她二十四小时对骂全年无休的新任人夫与她击掌,“和解。” 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宣布停战,橘文乃望向洁白的圣母像,随后,牵起妹妹的手,挽住爱人的臂弯,“我们回家吧。” 立场相悖的两人如今断无产生冲突的可能,如此一来,真理也算是克服了术式弱点 那么,没有力量束缚的魔王会将世界引领到怎样的未来? 不过这也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毕竟真理已经承诺过,她会让财阀会永远延续下去。她是个极度重视诺言的人,许下的内容就一定会做到,无论是原命运线下的绝望自戕的魔王,还是眼前依赖她信任她的妹妹,这点都是一样的 “姐姐?” 全心全意仰慕着她的少女视线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头发上沾到花瓣了。”橘文乃扶过她的发梢,指间夹着从捧花上扯下的、莫须有的花瓣,笑眯眯道,“真理实在太可爱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被夸可爱的少女低下头,悄悄踢了一脚石子泄愤,“我很快就会变成可靠的大人。” 明明不喜欢被夸长相,但赞美的人是她,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橘文乃笑意更深,“我很期待。” 她令人怜爱的妹妹日后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chapter.47天与暴君在线丢人 灯火通明的庄园一切照旧,楼梯扶手没有绑上白色长纱,玄关也没有放上花门,熟悉的布局反而令忙了一整天的主角们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婚礼规模不大,但请的都是亲朋好友,再加上身份,场面总归得过得去,而且再加上真理回家的重头戏……层层因素迭加,一连串流程走下来可把叁人累得够呛 “露易丝,麻烦帮我拆一下盘发。”对裙子的忍耐度达到极限的橘真理第一时间扯下手套,连同折扇一块交给女仆,“以后类似这种设计的衣物,就不用拿来了。” 又娇贵又要注意形象,不能跑不能跳,风大点都要担心裙摆会不会飞起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拉低行动效率的设计 她正准备回房间洗漱,经过楼梯拐角时突然停下脚步 新婚之夜,姐姐和狗……禅院甚尔的恋爱长跑刚刚修成正果,虽然现在姐姐和他各自回房洗漱,或许今天没那方面心思,但明天呢? ——真理很快就要做姐姐了。 姐姐抚摸着小腹的模样历历在目,橘真理冲回房间,抓起睡衣,敲响了姐姐卧室的门 贫民窟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往自个窝里拉客拉皮条还算是有礼貌的,更有甚者有面墙挡着就行,上头的甚至人体艺术公共表演,再加上她那个自甘下贱的生母,橘真理没吃过猪肉也知道猪怎么跑,男人的劣根性可比舔人鞋底恶心多了 禅院家劣迹斑斑,虽说禅院甚尔目前还没做过什么烂事,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姐姐性格软不会拒绝人,结婚又不可能一辈子只拉小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假如气氛再好那么一点……到时候怕不是要酿成大祸! “甚尔先生,您怎么……” 楼下,端着托盘的女仆碰见从专属客房中出来倒水的禅院甚尔,瞳孔地震 新婚夜把大小姐一个人丢在主卧,自己跑去住客房,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啊!她们家大小姐不仅有才有钱还是出了名的美人,更何况平时懒得打扮的大小姐今天还是盛装出席,是个普通男人都知道要哄妻子开心吧! 难道他是来骗婚的?联想到与同事私下八卦时的豪门经典情感案例,女仆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 “我怎么了?”禅院甚尔一头雾水,他不就倒杯水,这个人为什么眼神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女仆轻咳两声,旁敲侧击,“说起来,今天明明新婚第一天,甚尔先生为什么没和大小姐在一起呢?” 两人在同一座城市,恋人时期由于思念而临时约会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橘文乃早期把他当弟弟看,禅院甚尔没怎么吃过恋爱的苦,非要说的话,唯一的痛苦是来自资深姐控橘真理踹他下湖的那一脚 “她今天很累。”提前过上老夫老妻相处模式的禅院甚尔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现在是已婚的成熟男人,才不是天天二十四小时黏着妻子侵占对方私人空间的幼稚鬼 哦,原来是体谅大小姐 女仆恍然大悟,不愧是大小姐,不仅商场上预判精准,连看男人的眼光也是女中龙凤 “甚尔先生,能拜托您把这个送到大小姐房间里吗?”太乖巧容易令人厌倦,她们在女富豪家里工作,什么场面没见过,那些被玩腻抛弃的男模男明星凑一块都能组个银河系了。男主人可能是刚上任,业务能力还不太行,女仆又加了一句,“红茶安神,大小姐很喜欢,每天办公结束都会交代我们泡一壶。” “我知道了。”禅院甚尔接过托盘。无论性质如何,橘真理回归普通世界的家依旧属于打破约定,那帮糟老头子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他也需要事先跟姐姐透个底,做好心理准备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里边还有些光亮,主人应该还没睡下。禅院甚尔敲了敲门,等到姐姐说了“请进”才推开虚掩着的门 “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暖黄色的灯光柔和,早已换上睡袍的橘文乃披着长发,桌上是前些天因一时兴起买下的书籍。她翻了一面书页,“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这里没有需要用人的地方。” 没有回应,准备给妹妹讲睡前故事的橘文乃合上书本,人体工程椅转向门口,“原来是甚尔。” 她走到桌前斟茶,半靠着桌子,将其中一杯递向他,“要试试吗?” 仿佛被烫到一般,禅院甚尔移开视线,“不用。” “你先休息吧。”他不是没见过爱人困倦的模样,对方工作繁忙,靠着他小憩又或是通话结束忘记挂电话的事也曾发生过,但像现在这样……禅院甚尔后退半步,抓住门框,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即便在禅院家受尽冷眼的过去中,他也从未感受过比现在更重的压力 不对,他为什么要跑?禅院甚尔后知后觉,姐姐只是穿睡衣而已,就算今天没意外碰见以后也会看见的,有什么好羞耻的,这分明是姐姐对他信任的表现!再说已经结婚了,就算更亲密一点也…… 不不不那种事应该尊重姐姐意愿才行! 联想到某些糟糕场合,没见过大场面·至今还是处男·对doi认知仅限于生理课的禅院甚尔深深唾弃满脑子限制级的自己 姐姐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肖想姐姐,他有罪! 新婚丈夫局促不安,橘文乃牵起他的手,引导他自己握住茶杯,“红茶安神,有助于缓解压力。甚尔也试试吧。” 比自己更加柔软小巧的手覆盖皮肤,因天与咒缚得到五感强化的禅院甚尔浑身僵硬 一动不动的青年宛如商场门口等待主人的大型犬,服帖的黑发看上去手感很好。橘文乃伸手顺了一把,心情愉悦,“还是,甚尔更希望我亲手喂多一点?” 经不起逗的纯情青年顿时熟透了脸,头顶能冒出蒸汽似的,连拒绝都结结巴巴,“不、不用……非常感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难怪她的朋友都喜欢初出校园年轻漂亮的小男孩,确实挺好玩的 橘文乃牵起他的袖口,某人手抖得差点把杯子摔了。她将那杯可怜的红茶放到桌上,指尖不经意滑过他的手上虎口处,对方的体温比自己略高一些 坏心眼的女财阀眼里兴味更浓,只是面上还是一副温柔知心大姐姐的模样,“甚尔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红。” “夜里温度比较高。” 橘文乃没有他戳破拙劣的谎言,她眨了眨眼,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某大型犬更是死赖在最后半米处打死不动弹 “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打扰……” “这样啊……”坐在床沿的橘文乃突然勾住他的衣领往下拉,体型差令她稍微用了些力气 虽然没咒术师那么强的体质,但她平时也有健身,力量训练也有坚持,还不至于连成年男人都拉不动 四目相对,毫无防备的禅院甚尔下意识撑住她腿边的被褥,这个微妙的姿势令他看起来反倒像是强推的一方 等等,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爱人的双臂挂在脖颈之间,两人距离近到能数清她的眼睫,连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也……禅院甚尔屏住呼吸,紧闭双目,生怕从有些敞开的睡袍领口处看到自己不该看的 额头相贴,少顷,橘文乃松开了他 “幸好没有发烧,甚尔应该只是累过头了。” 先前的触感令他思维停滞,禅院甚尔楞楞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爱人的体温似乎还有残余 ……已经,结束了? 他甩了甩脑袋,将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抛至脑后,不管橘真理的术式究竟是什么,那帮糟老头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文乃,关于今天……” “姐姐,我做噩梦了。” 被窝里忽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揽住妻子的腰。某姐控眼尾通红,楚楚可怜地凑到他的新婚妻子面前,啜泣道,“真理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姐姐就在身边,还会害怕那些东西……” “甚尔……”他的新婚妻子抱着阴险狡诈的血蛭精,抬头看向他,眼神为难 “下次再说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禅院甚尔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友善一点,“真理,你还好吗?” 都上初中了还要跟姐姐一起睡,血蛭精你脸呢! 伏在姐姐怀里掉眼泪的漂亮少女探头,眼里还噙着泪光,一脸冷漠,不过一秒又缩回去扒着他爱人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指尖,“姐姐,今夜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冷静!成熟男人不跟小孩计较,况且姐妹关系亲密一点又何妨,不就蹭蹭贴贴有什么好羡慕的,幼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作为贴心的枕边人,禅院甚尔的态度十足大度,临走前不忘带上门,“晚安。” 当然,如果他在走廊外没有把地板踩得哒哒响的话,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人已经走了,与姐姐同床共枕的橘真理悄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护着对方的小腹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狗东西刚刚就差把姐姐吞了!男的果然不行,名字里带禅院的更是渣中渣中渣,明知姐姐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得半点风吹草动还敢乱来,呸! “真理,怎么了?” “没什么。”尚未完全理解家庭意义的少女与最重要的人面对面侧卧。她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握住姐姐的手,缓缓贴近自己的脸,“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无论是姐姐,还是姐姐的孩子 橘家第一场猫狗大战以真理喵大获全胜告终,完美落幕 次日,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客厅的长桌上,层层迭迭的书籍封面金光闪闪,仿佛夏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主位旁竖着一块白板,凹槽中叁支蓝色水性笔依次排开 即便被迫害过多次,被橘真理叫来的禅院甚尔一时也没弄明白她想做什么,“你那是什么打扮?” “补习。”橘真理一手撑着桌子,扶了扶无镜片眼镜,银色的伸缩教杆敲敲白板,“虽然不需要到达精通程度,但最基础的经济金融知识总要了解一点。你也不想姐姐办公的时候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吧?” 她还要上学,没办法连续盯着狗东西十个月,既然如此倒不如给他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刚好学着怎么照顾姐姐起居,至少助理会的他总得会 对未来妹妹充满责任心的真理老师清清嗓子,“你觉得呢?” 椅子被拉开,禅院甚尔翻开崭新的笔记本,“开始吧。” 课程开始,在真理老师讲解下,了解货币起源与发展大概的禅院甚尔转着笔,神情轻松 二十分钟后,禅院甚尔看着白板上的m0m1m2,思考因临时接到紧急事宜而跑去总部处理的新婚妻子什么时候下班 叁十分钟后,只是走神一小会的禅院甚尔与内容变成期货期权的白板大眼瞪小眼,他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他 四十五分钟的科普小课堂结束,橘真理摘下眼镜别在领口,接过管家女士递来的水杯,温和道,“你学会了吗?” 除去新躯俱留队的训练,她在学校里也常常担任女同学的指导角色,偶尔在父亲交代的公务上遇到难题的禅院直哉也会来咨询她的思路,就连高她两个年级的五条悟有时也会专门找她讨论咒术方面的问题 面对老师隐含期待的目光,听课跟听天书似的学渣硬着头皮回答,“……还有一些地方没懂。” “哪里不懂?”橘真理放下杯子,单手撑着桌边看向学生的笔记本,估摸对方的学习进度 字迹还算工整,注释以及重点总结都有,看来是听进去了 “自信点,你学得还不错。”她翻开下一页,没有看到某学渣欲言又止的脸,“不懂只是暂时的,这些都是科普性质的内容,知识点浅显,稍微理一下就……” 第二面全页空白,接着是第叁面、第四面……教学生涯第一次遭遇重大危机的橘真理轻轻合上笔记本,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禅院甚尔同学。” 某学渣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在。” “我重新讲,这一次听到不理解的地方就直接打断提问,可以吗?”橘真理干脆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入座,“如果感到疲倦又或是状态不佳请说出来,今天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不必勉强自己,那样会影响效率。” 已经做好被冷嘲热讽的准备的禅院甚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吃错药了?” 橘真理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用了十乘十的力,禅院甚尔差点连人带椅一块倒地 “我确实看你不爽,自以为是、偷懒耍滑、作风散漫……” 禅院甚尔掰着手指计数,脸色越来越黑 她嘴里就没个好词吗! “但是,姐姐喜欢你。”教材中每一页都贴着便签,从侧面看仿佛一片密密麻麻的彩色旗帜,书堆中任意一本都是如此,崭新又鲜艳。橘真理倾身抽过白板附近的桌面上以燕尾夹固定的教案,“所以,请你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禅院甚尔沉默不语。片刻后,他拿起自己不知何时丢到一旁的黑色水笔,“不用你说我也会那么做。” 一小时后,进入上头状态的学渣没顾老师的阻拦,举高手机,仗着身高优势买下人生中第一支股票 那么简单的东西猪都会了,这不得捞他个百万千万? 交易成功的一小时后,已经想好下个月带妻子去夏威夷度蜜月的禅院甚尔胸有成竹地打开软件,过山车似的绿色断崖发出无情的嘲笑 “它为什么没涨?”半吊子学渣怀疑人生 “笨蛋。”橘真理扶额,不忍直视,“现实哪有那么简单,公司财报、政策变化、行业发展……即使是我,也从来没有像你刚才那样操作过。” 行政助理是没指望了,这人压根不知道沉着冷静怎么写,还是提升生活技能靠谱点 由于唯一有喝下午茶习惯的大小姐外出,平时正处于使用状态的厨房如今空闲下来。两名女仆将橘真理指定的东西一一陈列于桌前,提了提裙摆,回到休息区域 “姐姐喜欢红茶,刚开始是源于工作需求,时间长了便渐渐喜欢上这份口感。”橘真理以手背测了测茶壶温度,不高不低,程度正好,“如果是工作时间就泡浓一点,其余情况按正常标准就好。” 她端起茶匙,添茶倒水焖蒸一气呵成,一边泡一遍讲解,“茶壶需要事先温热,热水温度在七十六摄氏度,水是叁百五十毫升,茶叶重量为叁点八九克,香料有肉桂、豆蔻……” 秒表响起,馥郁的香气从壶口中鱼贯而出,清澄的红褐色茶汤穿过滤网落入瓷杯,在干净的茶匙调和下与牛奶混为一体。橘真理分别冲泡姐姐日常饮用的两种版本红茶,将成品推至怨种学生面前 “试试看,能感觉到不同吗?” 对茶文化一窍不通的禅院甚尔尝试第一杯,放下,“这杯是红茶。” 接着他又端起另一杯细品,沉默许久,眼神深沉,“这杯也是红茶。” 各方面都完美得近乎妖孽的天才老师背过手,将梆硬的拳头藏至身后,微笑,“禅院甚尔同学,您的天与咒缚好像有点敷衍,比如强化了您的体质,却唯独忘了强化您的大脑。” “这也不能怪我。”禅院甚尔不服,他认不出区别能怪他吗,“谁知道强化体能不包括味觉,而且我又不常喝茶,能分出其中区别才奇怪。” “又不是只有靠味觉才能分辨出来。”橘真理听完他狡辩,冷笑,转过头嘱咐女仆,“花子小姐,麻烦你把我的眼睛蒙起来。” 禅院甚尔果断将两杯红茶分别换了新杯子并更改方位,“你来认。” 用黑布蒙上眼睛的人靠着椅子,腿搭着膝盖,手都懒得抬,“你左手边那杯是加浓版。” 禅院甚尔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是不是听出来的?” “花子小姐,麻烦把我的耳朵堵上,捏住我的鼻子。”橘真理抬高下巴,活动着因科普环节有些僵硬的脖颈,“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嗅觉听觉视觉全部封锁,杯子的材料与设计一致,禅院甚尔十拿九稳 这是红茶,一不能尝二不能闻,液体摸起来都差不多,她总不可能凭触觉辨认 一分钟后,仅碰了碰杯子就得出正解的橘真理解下所有束缚。禅院甚尔开始怀疑人生,“橘真理,你真的没有天与咒缚?” 怎么他身上的这个就跟假的一样? “没有。”橘真理耸了耸肩,当初为了尽可能改善术式造成的感官影响,她费了不少功夫,“由于时间差,两本红茶温度不同,加强版大约低了零点零六摄氏度。” 禅院甚尔更加确信橘真理不是人,这样的感官就是放咒术师里都罕见,况且她头脑还好到见鬼,“你是天才,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擅长,甚至可以精确计算,我不是。” “才不是,那是因为小姐比谁都更努力!”一旁的女仆愤懑不平 真理小姐很早就失去了味觉,那根本不是敏锐,更不是什么天才的证明,而是因为她只能依赖数据辨认推测! 她反驳道,“少把一切都归功于天赋了!真理小姐明明……” “每个人都很努力,但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禅院甚尔不否认对方的观点,努力跟天才结合在一起自然效果显着,像自己这样的,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会被禅院家当作废物,天分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事实就是,她是天才。” “花子。”橘真理拉住差点被气哭的女仆的手腕,“别生气,换个角度看,这也是我通过努力获得成功的证明,对不对?” 她双手握着女仆的手掌,口吻极其温和,“谢谢花子小姐,你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女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头,退回休息区 天际逐渐昏暗,占地面积与庄园无意的豪华建筑物内窗帘落下,灯光亮起。与大怨种学生互相折磨半天依然没什么成效的橘真理彻底认清事实,困惑不已,“禅院甚尔,姐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大概是……与众不同?”禅院甚尔底气不足,转念一想,禅院家生活经验为零的又不止他一个,他这样的已经领先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族,又自信许多,“至少脸还是可以看的。” “会哭吗?要能引发母性的那种。”外貌优势远胜于他并且表情管理满分的天才老师深入调查,“撒娇?恰到好处的小脾气?可爱又滑稽的鬼脸?还有……” 一片静寂,哪一项都不太行有几个内容更是闻所未闻的禅院甚尔对第一项便感到匪夷所思,“人怎么可能说哭就哭?” 漂亮到过分的少女眼尾的绯色逐渐向四周晕染开来,低垂着的眸眼再次抬起时,水色将那片新月完全浸润,仿佛镜中之花,直到眼睫重新抬起,完全展露出瞳中风景时,如梦似幻的泪珠化作现实,从画卷般的神采中滚落而出 他也没做什…… 吃软不吃硬的学渣不禁回顾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把自己代入老师视角,从科普小课堂开始一一重演 然后发现橘真理到现在都没揍他一顿是真的脾气好 禅院甚尔火速滑跪,“对……” “这不就哭出来了?”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何为梨花带雨的真理老师眼泪说收就收,抬手示意他照做,“不难的,你试试。” 文绉绉的不行,实践课总能过吧?好歹有体质加成,面部表情或多或少也算跟体术搭点边。做不了当家主父也没事,反正家里有专业人员,能让姐姐开心才是关键,大不了当小白脸 感受到老师努力捞自己上岸,挂科挂成满江红坐等美美退学的某学渣直接摆烂,“我不行,哭不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真的不行。” “花子小姐,麻烦你把人工泪液拿过来。” “都说了真的不行……” 向来清净的客厅头一次吵吵闹闹,刚刚到家的橘文乃面对新一轮猫狗大战,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今天的橘家依旧在热闹的猫狗大战中落下帷幕 chapter.48常回家看看 周一,连续两天连自己妻子的手都没牵过的禅院甚尔靠着玄关,目送载着橘真理的车辆远去,松了口气 熬了这么多天总算熬出头了,橘真理整天不是抓他学这个就是逼着他做那个,铁了心地要把他教出一技之长来,要不是他第一次实践就把茶壶泡烂,估计他现在还在泡红茶 虽然自己干啥啥不行,但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橘真理确实厉害,上至国际金融,下至咒术体术,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天才也就算了,就连生活技能她也是点满的。只能说幸好她不是男的,不然姐姐会不会看上他都是未知数 回忆起倒霉老师尽管嫌弃依旧努力捞他的过程,禅院甚尔有些困惑,当初恋人关系暴露时她可是毫不犹豫把自己一脚踹下水,怎么现在对自己态度和缓许多,“文乃,她私下没有跟你反对过我们的关系吗?” “没有,真理是非常体贴的孩子。”刚与禅院甚尔讨论完禅院家找上门的应对事宜,橘文乃靠着沙发,将红茶往爱人面前推了推,“你是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了我们的关系吗?” 禅院甚尔端起茶杯,“我想不出理由。” 以血蛭精的姐控程度没打死他都算仁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这只能是姐姐的缘故 “那个其实挺简单。”橘文乃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因为我说,我怀孕了。” “噗——咳、咳……”至今还停留在牵手阶段、连接吻都是亲额头亲脸颊的成熟男人被红茶呛得半死的,满脸通红,“那不是骗人吗?” 难怪他只是想跟姐姐单独说两句话血蛭精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甚至请了个月嫂教他怎么照顾孕妇以及带孩子,合着原因在这呢! “甚尔要坦白吗?”橘文乃撑着脸,侧着头看他,语气真诚,“我倒是无所谓,真理不记仇,或许气两天就忘了。” 亲眼见过橘真理怎么整糟老头子的禅院甚尔果断摇头 “那就努力一点,变成真的就算不上骗了,对吧?”橘文乃捏住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唇角,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似的回到原位 但他在中途抓住了她的手腕 稍微逗一逗就磕磕绊绊到说不出话的年下犬系男友从身后环住她,小心翼翼道,“……可以吗?” 好像只要她拒绝就会乖乖待在家里,静静等候主人招手的大狗狗。听懂言外之意的橘文乃捧着他的侧脸,没有忽略对方眼里极力压抑着的侵略感,弯着眼睛,“当然。” 卧室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正式过上新婚生活的小夫妻感情极速升温 橘家与学校的距离远不如禅院家离学校来得近,比往常更早到校的橘真理慢悠悠地穿过空无一人的校园主干道,打开教室的门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一周,根据禅院直哉的情报,那帮老东西刚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就连便宜老哥也坐不住了,本想观望情况等机会算帐,只是这一观望就是乐不思蜀 没有人时时刻刻压在自己头上,不用交保护费还不用上树的日子实在快乐,重新体会到正常生活滋味的禅院家高层人士再次商量时个个都觉得先前要把祖宗接回来的自己是傻缺,一致同意当此事没发生过 养就养呗,反正祖宗人就在东京,要找随时都行,她还能飞了不成? 只是权力没了限制,稍微有些改革趋势的禅院家又变回了那个顽固不化的腐朽家族,新躯俱留队由于直属禅院直哉因此逃过一劫,新生代的女孩便没那么好的运气,拥有天赋的女孩还算好,先前受橘真理影响的女咒术师前辈们多少能帮衬一点,普通女孩则被直接取消了躯俱留队入选资格 唯一的好消息是女子礼仪课彻底被取缔,没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据说根本原因在于预算,她薅了禅院家太多羊毛,又没人愿意牺牲半点高质量生活,干脆直接把这个项目砍掉 禅院直哉汇报完情况,问她要不要回去,橘真理认认真真地拒绝,“她们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我出手。” 被压迫的人,尤其是女孩子,一旦尝到了反抗的滋味,绝对不会甘心逆来顺受。新躯俱留队还在,女咒术师也在,虽然现在或许还做不了什么,但只要她们这一代长大,禅院家的风气必定迎来新生 收到回复的禅院直哉注视着她,沉默片刻,只留下一句“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其它的什么也不用想”,推了一把倚着的课桌,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沉稳 他依然喜欢黏着她,只是放学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要跟她在车上坐同一排 “听说你回去了。” 橘真理看向发言人,高她两个学年的学长有着标志性的苍蓝眸眼,坐在她的位置上,双手撑在脑后,看向她时放下翘着的椅子,“你在想什么?” “钱。”她于课桌上放下书包,五条悟自然而然接过,把它塞进桌下的抽屉里 真理的包很轻,她不会往里面装很多东西,也不会往带子上别挂件,平时会把书包塞进桌洞,以方便拿课本 “咒术师不缺钱。”五条悟起身,将座位还给它的主人,“真理,别敷衍我。” “哦,你就当我乐意吧。”橘真理没认出他的脸,术式导致的脸盲症影响还在,她有些困惑,根据称呼,这位陌生人似乎很了解她,“你哪位?” 五条悟虽不像禅院直哉那样黏着她,再加上年级限制,两人平时来往虽不至于每天都见那么频繁,但也维持着比普通朋友间更高的拜访频率。再不济还有六眼的名气加持,但凡橘真理是个正常人,便不可能认不出他 她到现在还在玩他 五条悟莫名不爽。他抓住她的桌沿,猛然凑近,有些郁闷的眸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近到足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那轮新月静静地倒映着他的模样,仿佛正向他而来 ——喂,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那个新生一年级的学妹,是个超级大美人哦! ——啊,是那个叫真理的女孩子,对不对!姓氏……好像是禅院? ——没错!她是御叁家嫡系出身,身份尊贵。而且还拥有那样的脸……无论被她做什么都不会舍得生气吧,好想和她交往! 刻意忽略的、乱七八糟的、沉睡在记忆的尘埃中的流言被一一唤醒,抓住桌沿的手又多了几分力气,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但死要面子的五条悟迫使自己继续看着她 橘真理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好羞耻的!反正每次午休时特地绕路跑来看她的人那么多,有的甚至能厚着脸皮看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才罢休,而且不仅是男的,就连女生也是如此! 尚且不清楚颜狗不分性别的五条悟只觉得那帮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天看也不嫌自己烦人。作为学生会主席,他不知道收到多少次请求治理乱象的报告,他前几年的事务合起来都没现在这么频繁 不过,他这位被瞎点鸳鸯谱的未婚妻确实好看到过分。五官挑不出毛病,不然也不会冷着脸教训不良还有傻子天天送上门求虐;皮肤很好,即使近到这种地步也找不到缺陷;眼睫很长,好像眨眼就会碰到他的样子…… 思路跑偏,自小就把外貌红利玩明白的白毛少年松开手,后退一步,不太自在地望向生态角土到掉渣的奖杯花盆与傻不愣登的红色大呲花 小孩子才玩敷衍那一套,幼稚,他懒得跟她计较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视觉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似乎能看清,又似乎看不清,回想时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橘真理用力捏了捏酸胀的眉间,术式的影响不可逆,她早该习惯的 真理又开始捉弄他了 注意力放在其他东西上的五条悟并没有察觉不对,叹了口气,配合着这场不怎么出色的小伎俩,“我是那个被拉来跟你配对的倒霉未婚夫。” “心里阴暗?”橘真理觉得自己应该想起来了,但不太确定 这个梗没完没了了是吧! 五条悟被她气得心肌梗塞,对上她无辜而真诚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憋屈道,“……对。” “下次找我,你就说你是心里阴暗的那个,我一定能想起来。”橘真理对自己的脸盲症心中有数,但这个形容词始终有点伤人,更何况还是用来介绍自己,于是她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你现在已经开朗很多了。” 被她后半句当场噎死,一口气堵在心口得不上不下的五条悟彻底黑了脸 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平淡而温馨的生活还在继续,直到春天,橘真理收到姐姐怀孕的消息 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禅院家迎来晴天霹雳——祖宗回来了,带着无敌的白影和力速双S的绝佳体术,手里还拎着两笼鸡 从第一次会面中学到教训的禅院家高层人士战战兢兢地一字排开,笑得比哭还难看。敞开的大门口,花了大价钱从天朝请来的两头舞狮正卖力地营造喜庆氛围,一只双爪报喜,横幅上书“狮舞迎春迎祖宗”,另一只一柱吐幅,上书“人和接财接平安” “祖宗不会打人吧?” “你别乌鸦嘴,要打也是先打你!” “嘘,说不定祖宗临时忘了这茬呢……” 禅院直毘人自己心里也虚,他好不容易攒了点手办钱,跳得最欢的那几个老树皮已经被他事先塞进养老院凑桌麻将,这帮猪队友可千万别搞事!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训道,“别胡说,小妹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彬彬有礼,怎么可能把你们挂树上还抢你们的钱!” 此话一出,讨论者齐齐看向他,眼神复杂 好你个老匹夫,没想到居然是你先背叛了组织,连老脸都不要了,就闭着眼睛瞎吹,比我们还能扯!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疾驰而过,两根鸡毛徐徐落下,其中一根恰好飘到他的秃顶上 自此,每日天边刚蒙蒙亮时,禅院家都会响起嘹亮的鸡鸣声 “小姑姑,你真要在这里养鸡啊?”禅院直哉在橘真理的指示下,犹犹豫豫地打开原本属于禅院甚尔房间的门 “这是他本人的提议。”橘真理一手揣着图纸与《科学养鸡技术》,指挥人手把空荡荡的柜子和没人用的床以及乱七八糟玩意统统移到储物室,“姐姐怀孕了,除去怀胎分娩还有护理,再加上我还未出世的外甥女,营养问题迫在眉睫!” 倒也不必准备得那么长远吧……禅院直哉有点怵,小姑姑一遇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就听不得任何质疑,比他毒唯多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送上门的苦力不要白不要,盯着装修的橘真理把鸡笼往他手里一塞,“跟它们说说话,安慰弱小的心灵,免得刚搬进新家就把自己吓死。” 禅院直哉捧着笼子,与毛绒绒的黄色团子大眼瞪小眼,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怎么进行跨物种交流,更别提安慰,“呃……你好?” 瑟缩的鸡崽面对陌生两脚兽的突然出现的大脸,直挺挺地摔了个大屁股墩,看起来离升天不远 禅院直哉心里一空,借着宽大的袖子遮住笼子,心惊胆战地回过头。橘真理正在监工,看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他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黄毛团子圆滚滚的肚皮,没动 “小、小姑姑……”禅院直哉吞吞吐吐,忽然蹲下双手抱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橘真理放下手中的事,看了一眼装死时爪子一颤一颤的鸡,以及胆子跟鸡崽半斤八两、瑟瑟发抖的便宜侄子,“你被它传染了?” 她拎起笼子里欺软怕硬的小黄鸡,放在掌心,软乎乎的小团子睁着无辜的黑豆眼,在她的手心里打了个滚,“叽。” 跟便宜侄子挺像的,都不怎么聪明 橘真理拉着禅院直哉的手,将毛绒团子放在他手心,搭着他的头顶,“你们好好相处。” 老大继续工作,装死鸡与狗腿子面面相觑,肩负重任的禅院直哉捏住鸟喙,鄙夷不屑道,“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双面鸡。” 黄毛团子鼓起绒羽,本就圆润的身躯顿时更圆,朝着气焰嚣张的狗腿子发出饱含怒火的一记啄击,由于武力值差距过大,鸡生第一战便惨遭镇压 为了孕妇与未出世的小孩而努力的人除了未来小姨,还有孩子的妈妈与爸爸 傍晚,刚刚结束八小时奶爸课程的禅院甚尔回到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异国甜香。他顺着檀香的气息探寻来源,妻子怀孕,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花圃里好几种植物都撤到暖房内,就连地毯也全部也换成更加厚实柔软的 从不信教的橘文乃将檀香插进香炉,面对排列着橘家各位先祖的神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接健康女宝入腹。” 得知妻子的心愿,禅院甚尔默默从香筒里取出叁支香 两个人一起祈祷,中奖概率应该会大点吧? 十月后,在母亲父亲以及小姨的殷切期盼下,惠小朋友光荣诞生 当然,只是性别令叁位家长小小失落了一阵 chapter.49AAA高端鸡场加盟三十万起步 近期,橘家新添了一名成员 冬至中出生的孩子待在父亲怀中,因分娩消耗大部分力气的母亲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惠以后应该会像甚尔多一点。” 襁褓之中的小孩皱巴巴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相貌优点。禅院甚尔对此表示怀疑,但妻子发话,他不可能扫兴,“让我来起名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我不太擅长起名。”橘文乃有些不好意思,“让我来的话,这孩子长大了会很困扰。真理在这方面受我影响,最好也不要征询她的意见。” 话音刚来,带着大包小包的并以钞能力请来整个护理团队随时待命的小姨放下东西,风风火火赶到病床前,握住姐姐的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姐姐想吃什么?产后护理的事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集团事务也都打点妥当,姐姐只要安心养身体就好。” 她揽着姐姐,抽开医院提供的枕头,换成从家里带来的软枕 姐姐认床,留院观察是必要流程没办法改,有熟悉的寝具在,休息质量或多或少能改善点 “真理也坐下来休息吧,我睡过一觉,所以不是特别累。”橘文乃看着忙前忙后的妹妹,有些无奈,“真的,我没什么大碍。” 当事人发话,橘真理这才坐下。生育过后的女人面容憔悴,即便得到再精心的照料也无法恢复到原先的模样,因为在医学上,怀孕分娩是不可逆损伤 恶露、侧切、钙质流失、乳腺炎、坐骨神经痛……即便如此,世界人口依旧到达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巅峰,或许将近六十条潜在风险远远拦不住人类的繁殖欲,或许人人都是那个碰不到永久性后遗症的幸运儿,又或许人类依旧是兽性的奴隶,只是发达的科技将枷锁粉饰成首饰,因此看不见自身处境 橘真理见过很多妊娠后的女人,牙齿稀疏、头发枯黄、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的疲倦……贫民窟的避孕措施约等于零,也没有任何护理手段,因此结局格外现实,性病与滥生弃养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这片贫瘠且未开化的地区 她们宁愿堕胎也不会生下孩子,皮条客在此时是她们最坚固的盟友,只有他们清楚如何从卑贱的客人身上敲竹杠获取更高收益,黑市诊所因此赚得钵满盆满,与此同时,后门处时常出现被抬出去的女人血尸,毕竟世界上没有零风险的好事。但更多人会遵循更加传统古老的仪式,衣架、未知的草药、剧烈运动……交易失败后,承担恶果的女人的创造力总是无穷无尽 她见过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一个拳头大小,血淋淋的肉块。亲生母亲看了它一眼,满不在乎地扔到窗外,与被砸到的行人与骂骂咧咧地吵大半天 但姐姐是不一样的,她给了自己安身之所、良好的教育、母亲的关怀,以及…… 橘真理看向襁褓中的婴儿,刚出生的孩子皮肤通红,不像容貌出众的双亲,倒像某种动物幼崽,和那个尚未成型的妹妹完全不一样 “好小。”她说话极轻,生怕惊扰到脆弱而稚嫩的新生,术式的侵蚀令她无法记住长相,看到即忘却,“应该很像姐姐吧。” 姐姐生得好,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尚未受到术式影响时,姐姐便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孩子还小,哪里看得出来那些。”橘文乃轻笑,“真理想抱抱他吗?” “我没学过,所以……”橘真理还未说完,不靠谱的孩子他爸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她怀里一塞,她下意识捧住,仿佛手中丑丑的幼崽是无价之宝 “你那么紧张作什么?放松。”禅院甚尔纠正她抱孩子的姿势,天天被血蛭精揪着补习,今天他可总算掰回一成 小小的身体软得不可思议,没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耳边也没有嘈杂不堪的纠纷,只有平稳的呼吸与空气中刚换不久的中的鲜花香气。橘真理屏住呼吸,避免惊扰到熟睡着的幼崽,“名字想好了吗?” 这是姐姐的孩子,和姐姐血脉相连的人 “めぐみ(惠)。”正在给妻子盛汤的孩子他爸头也没回,“是男孩子,你别认错了。” 外甥女变外甥,事先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性的橘真理幻想破灭,脱口而出,“禅院甚尔你是不是基因不行?” 那生男生女难道是他能主观决定吗!天外飞锅,禅院甚尔觉得自己真他爹冤,“橘真理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这能怪我吗?” “不怪你怪谁!”橘真理振振有词,“女性的性染色体为xx,男性的性染色体为xy,姐姐只能提供x,所以问题只能出在你身上。让你给x,你非得给y,还说不是你的错?” 禅院甚尔再怎么学渣,生物常识还是知道的,但这能完全怪他吗?他难道不想要女儿吗?说到底还是禅院家基因不行,个个喜欢出y,层层遗传下来导致他发挥失常 果断把锅甩给自个爹家后,接不出女宝的上门娇夫顿时好受许多 “姐姐,你看他连个女宝都接不出来,要来有什么用?”橘真理抱着外甥对某人指指点点,凑近姐姐面前说悄悄话,“我听千鹤说,她家请了个男家教,刚出社会没多久,主业是小学国文老师,不仅温柔体贴情商高,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清俊,惠刚好也需要早教,要不……” 禅院甚尔脸色一黑,“橘真理,我听得见!” “听见就听见了,吵什么吵。”橘真理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小白脸,“傻站着干嘛,没看到姐姐热出汗了?还不赶紧去给姐姐拿条毛巾。” 常年处于家庭弟位的禅院甚尔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乖乖照做 随着橘文乃顺利分娩,科学养鸡项目也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 往日典雅的枯山水被改造成格格不入的栅栏与鸡舍,几只威风凛凛的鸡大摇大摆地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旦某些讲究风雅的高层人士投来嫌弃的视线,便嗖地扬起翅膀追着人啄,将鸡仗人势演绎得惟妙惟肖 兼任鸡场饲养员的禅院直哉抱着本子盘点数量,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双面鸡站在他腿边,挺直了胸膛,对着天空发出一阵响亮的长鸣 短促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完成任务的禅院直哉以水笔笔帽点了点好搭档的脑门,“马马虎虎,报数声可以再整齐一点。” 获得领导赏识的双面鸡骄傲地抖了抖翎羽 “小姑姑,这是今天的数据。”刚从医院回来的少女眉眼中的柔和还未散去,禅院直哉将记录册交给她,猜到了几分原因,“生了?” 他和那个女人不熟,再加上橘真理为了她放弃咒术,印象分更是跌破零,没有冷嘲热讽还是看在橘真理份上 “嗯。”橘真理挑开页脚,联想到姐姐,语气更加温和,“名字是惠,男孩子。” 产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不少,所幸的是姐姐身体素质够好,只是听力比从前差了些,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应该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真理,你要给她带孩子吗?” 橘真理一边看数据,一边回应,“我不会带小孩。” “那个小孩,他好看吗?” “不知道。” “有术式天赋吗?” “不清楚。” “你会对他好吗?” “我不擅长和小孩相处。” 落入树影中的少年悄悄的松了口气,看向沉浸于工作中的橘真理,“真理。” 整合好今日内容,橘真理合上本子,拍了拍他的肩,“最近辛苦了,我后天就回去。报酬已经打到你的卡上,好好享受生活。” 便宜侄子积极上进,工作态度端正。不像那帮子老东西,养个鸡还要找她唧唧歪歪半天,吃鸡肉吐鸡骨的时候也不想自个风不风雅 况且便宜老哥知道自个的好大儿跑去养鸡时的表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橘真理对禅院直毘人的面部神经发达程度有了新的认知,啧啧称奇 “我不要钱。”禅院直哉宁可她是个天天压榨自己的黑心资本家,也不愿她像现在这样,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好像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本来就是自愿帮你,而且我又不缺钱。” “即便是亲戚也要明算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虽然自己是个卷王,但橘真理从未苛待过下属,没工资没福利谁乐意干活,“如果你遇到难题,你可以找我,无论是公务还是咒术领域上的,都可以。” 便宜侄子毕竟是下任家主候选,那帮小姑娘现在是他的下属,他过得好,她们以后多少能沾点光。她不介意卖个好 “真理,你可以不去那里吗?”禅院直哉牵着她的衣角,脑海中磕磕绊绊的只言片语汇聚在一起,与向父亲汇报公务时游刃有余的形象判若两人,“你讨厌的那些人,他们会立刻滚出去;不适应和服没关系,所有规矩都可以改;马场也会有的,你家是什么样子这里就可以是什么样子。对了,还有禅院家所有的女孩子,她们都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橘真理静静地听他说着,仿佛第一次见面一般,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那个张扬跋扈的熊孩子真的变了,有了领导者该有的责任与细心。新躯俱留队在他的庇护下,她也可以彻底放心 “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才离开,说实话,我对“禅院家”这叁个字没有任何感觉,更谈不上恶感。”橘真理由着他抓住衣袖,像一个真正的长辈,“直哉,我有自己的责任,橘家对于我,就像新躯俱队对于你。” 意料之中的结果,禅院直哉缓缓松开手,低下头,“……我明白了。” 橘真理把双面鸡往他怀里一塞,会看人眼色的小东西蹭了蹭他的手心,“你会成为一个好家主。” 电视中的告别场景几乎都是拥抱,到他这里倒成了送鸡 “我又不喜欢鸡。”禅院直哉感受到不同凡响的重量,有些嫌弃,这鸡比猪还能吃,一天八顿都不带回响的,“真理,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橘真理调到通讯录,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设置吧,备注自己定。” 她的联系人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小姑姑没看他,禅院直哉做贼似的滑了几下,一溜烟的禅院,都是那帮女的。他有些不爽,把自己备注里的“禅院”两字删掉,又嫌只有名字太普通,加了一大串前缀 “天上地下唯一官方指定左右手”刚输完,输入栏自动下方跳出相关联系人 哪个王八蛋背着他捷足先登! 禅院直哉磨了磨牙,小姑姑的联系人他碰不得,只能退而求次地换成“随叫随到即刻待命最值得信任的左膀右臂” “你居然真的在养鸡!” 有些耳熟的声音。正在给鸡梳毛的橘真理回过头,视线对上了靠着刷脸一路畅通无阻的五条悟 所以养鸡到底有什么问题?她家产业链下还有养猪场农家乐果园鱼塘,没一个富豪会对此大惊小怪,只会羡慕她家业务全能,夸姐姐能力强。难不成咒术师已经进化掉进食,每天早上朝着东南方向张嘴吸收气流就能活了? 橘真理没搭理他。她单手抱着肉质有些松弛的鸡,拉开房间门,将它放进跑轮,“跑完二十分钟再下来,休息叁分钟再做五组跳高。” 跑轮缓缓转动,随后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滚得飞起。被鸡专属健身房刷新世界观的五条悟瞳孔地震,“鸡居然还需要健身?” “不然呢?鸡难道就没鸡权了?”橘真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死刑犯处刑还要讲究人道主义,人家肉鸡活那么点时间就要被拉出去宰了吃,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叁没犯法,一辈子都在为人类的营养问题奔走第一线,还不能享受片刻鸡生了?” ……好像是有点道理 五条悟无法反驳,想了半天,以“可能健身鸡比较好吃”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鸡会打鸣还掉毛,不及时清理还有味道,姐姐还怀着孕呢,总不可能在我家养。”橘真理掐着计时器,理直气壮,“禅院家地方宽敞环境清幽,周围还没有邻居,条件正合适。” 吵养姐不行,吵亲哥就没问题了,不愧是她 回忆起禅院直毘人等糟老头子们脸上沉重的黑眼圈,五条悟思路打开,说起来,他家那几个老头最近也不太安分,“你这里还缺人吗?” “不招聘,只加盟。”橘真理取下书架上的《土鸡生态养殖技术》以及自己总结的经验手册一起递给潜在客户,“加盟费叁十万送实操手册,免费提供技术援助人员培训信息咨询。” 五条悟爽快付账,给老骨头们找点事干也好,省得整天给他找不痛快 交易成功,橘真理还未规划好这笔钱的用途,禅院甚尔的电话先一步来了。她了解大致情况,挂断电话时,目光不禁转向跑轮中的鸡 姐姐想喝鸡汤 感受到性命危险,健身中大肥鸡抖了抖,顿时跑得更加卖力 “跑得那么快,肯定受伤了。”橘真理一把薅住鸡翅膀,晃了一圈仔细观察,评估它的品相与质量,当下有了决断,斩钉截铁道,“没得救。” 黄澄澄的鸡爪死命扑腾,完整的皮肤上连擦伤都没有。五条悟对她的结论表示怀疑,“真理,它的腿不像受伤的样子。” 受害鸡疯狂点头,它不仅能跑能跳还能打鸣呢!它很健康,它没病! “闭嘴。”天大地大姐姐最大,橘真理不耐烦道,“你怎么知道它受的不是内伤?” 神特喵内伤! 五条悟无言以对,回头就学着她那一套,把自己家里跟他对着干的高层人士整出内伤 chapter.50饭做得不错,下次别做了 新年将近,各个大商业街不约而同挂上注连绳。外表与红色鹤样剪纸的格格不入的庄园内,橘文乃收下女仆们送来的年贺状,将节日奖金分到每一个工作人员手中 “大小姐,我们就这么回去过节,您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管家有些为难,节日期间不太好招人,这里绝大部分都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老人,新人不熟悉她的习惯与情况,恐怕难以胜任照顾产后没多久的大小姐的工作 “但是大家常年在这里工作,偶尔也会想念家人的吧?”橘文乃拢了拢披肩,“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回去,我当然没问题。” 打扫清洁这类家务自然没关系,年轻的女孩子干劲十足,几乎一致选择留下加班多赚些钱,问题是……管家一想到她的口味就忍不住头疼,大小姐本就挑食,怀孕后更是变本加厉,即便是最了解她的那两位资深厨娘也伤透了脑筋,更何况现在那两人都要探亲,一时根本无人可用 “那么,大小姐务必要好好吃饭,暂且委屈两天,不许挑食。”学生时期便与她相识的大小姐乖巧点头,管家没有被表象所迷惑,她这位雇主兼好友的鬼主意比天上对星星都多,“如果您阳奉阴违的话,我就通知小小姐。” 真理小姐虽惯着她,但在健康问题上决不会由着她乱来 一下子被拿捏住的大小姐气鼓鼓地扭过头,管家依旧不放心,“甚尔先生也是,不能让她胡闹!生育过后的身体本就有亏损,再不好好补充营养,万一落下后遗症就糟糕了!” 禅院甚尔自然满口答应,年纪轻轻就操心操成老妈子的管家这才放心离开 “甚尔,”能管住她的人已经走了,橘文乃果断丢下披肩,自从生下惠,家里人一个个都把她当国宝,即便医生说了产褥期结束也没用,工作禁止超过三小时,吃饭要女仆喂,散步还得计时,好像她多走两步就会散了架似的,“帮我下楼拿根雪糕。” 向来听话的大狗狗拾起地上毛绒披肩,拍了拍,又一丝不苟地给她裹了回去,“不行。” “只尝一口。” “不行。” “就看一眼。” “不行。” 好说歹说都没用,橘文乃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我自己拿。” 再这样折腾下去她迟早得提前见橘家各位前辈,又是暖气又是披肩连睡衣都是带绒的,比起担心她着凉,还不如担心她中暑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禅院甚尔一个箭步,反手关上门,后背紧紧抵住门板,“不行。” 得产后焦虑症的怕不是她的冤种丈夫! “我很热。”橘文乃拉起禅院甚尔的手,贴近自己因出汗而略微黏腻的侧颈,“我没有撒谎,甚尔可以理解我的吧?” 已经做了父亲还是经不起逗的青年耳根通红,被牵住的手任由对方摆弄,不知所措 “嗯?不够吗?” 手游移到锁骨,似乎还有向下的趋势。橘文乃仿佛没有察觉到某人的局促,引领着他继续,“那么这样呢?” 指尖刚触碰衣领边缘,先前还守在门前的刻耳柏洛斯顿时不见踪影,只剩下从走廊传来的一声“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最大问题轻松搞定,接下来…… 橘文乃伸了个懒腰,余光撇见因自己的动作而落在地上披肩。她抬起脚尖,嫌弃地将碍事的路障挑远了些,从床头柜的夹层里抽出薯片 大人也有大人的时间,不是吗? 婴儿床上唯一的证人正懵懂地看着她,橘文乃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夹着一片薯片在自个亲儿子面前晃了晃,油脂的香气成功吸引了婴儿的所有注意力 咔嚓——室内响起清脆的咀嚼声 “惠太小了,现在还不能吃零食,而且膨化食品会影响小孩身体健康。”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吃独食的妈妈将奶嘴往自个亲儿子嘴里一塞,“乖,这个味道也差不多。” 与卧室内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楼下的厨房中正经历着一场水深火热的灾难 站在料理桌前的人夫看着台面上摆放整齐叫不出名字的各式厨具,揉了揉后脑勺,拉开柜子,与更加陌生的器具面面相觑。他放弃挣扎,果断求助于网络搜索 嗯……左边的是剔骨用的剔骨刀,紧接是片鱼刀,处理鱼类专用,然后是砍骨刀雕花刀奶酪刀……手机滑动页面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找到“全能、通用”字眼的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抽出有点眼熟的三德刀 他赶时间,反正都能用,拿一把行了 工具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食材。穿上小熊围裙的主厨人夫放下显示着“零失败!新手也能百分百成功的产妇必备完美参鸡汤!!”的手机,信心满满地打开冰箱 糯米、人参、红枣、香叶、香菇……找到最后一样食材的禅院甚尔一手拎着装着整鸡的食品袋,正打算合上冰箱门,余光瞥见了尚未开封的整只鱿鱼 听说海鲜类营养丰富…… 片刻后,几乎搬空大半个冰箱的禅院甚尔拍了拍手,将包含森罗万象肚子比高压锅还高的鸡强行塞进高压锅,扣上锅盖,打开炉灶 据说,提拉米苏的诞生来源于一名妻子,她为了即将奔赴战场的爱人,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做成一个糕点,那便是最初的提拉米苏 十五分钟后,为妻子做爱心料理的禅院甚尔拧了拧高压锅把手,没打开,与食谱上的说法截然相反。他有些疑惑,随后加大力度 “嘭——” 一坨乌漆嘛黑的庞然大物直冲云霄,狠狠地撞向天花板,鼓成球状的看不出原形的鸡身钟摆似的来回晃荡,看样子扣都扣不下来 忙活到深夜,最终以鸡飞锅炸收尾的禅院甚尔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汤汤水水,看了看自己仿佛刚挖过煤般的掌心,想起口味刁钻身体又格外娇弱的妻子,咬牙拨打场外援助的号码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临近新春佳节的街道格外热闹,外貌仿佛精灵一般少女手里提着与自己形象格格不入的土鸡,手肘倚着车窗,望向车水马龙的繁华地段 “对于今年的新春,小姐有什么安排吗?” “和往年一样。”叶隐和奈奈各有行程,千鹤要随着有村阿姨拜访远亲,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橘真理靠着椅背,指尖轻抚车窗,“说起来,如月去年的年夜饭吃的是什么呢?” “妈妈包的饺子。”想起家人,母亲来自东方古国的司机不禁笑了笑 “很不错呢,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期待过,不过后来就没有了。”后座的人抵住下巴,“如月,能告诉我饺子是什么味道吗?” 不对雇主的个人隐私刨根问底是私人司机的职业操守 “因为是肉馅的,所以尝起来以鲜咸为主。”她努力描述得具体一些,像给盲人描述颜色一般,“鲜就是新鲜,比如鱼虾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状态就是鲜,秋天闻到的桂花香气也是鲜,还有刚刚出炉的面包……” “我明白了,是指调味的配比恰到好处,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咸就是……” 黑色的车辆在豪宅前停下,橘真理取下围巾,脱下外套,分别挂在落地衣架上,正准备上楼跟姐姐打个招呼,早已等候多时的禅院甚尔不知从哪蹿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往厨房走 橘真理见到他的形象,“禅院甚尔,你刚从叙利亚回……” 乱七八糟的厨房仿佛凶案现场,她皱了皱眉,抬眼间对上了天花板上诡异蠕动着,时不时淌着黑色粘液的迷之物体,不由得后退两步,“他爹的,什么鬼玩意!《咒怨》新一部主演?” “鸡。”禅院甚尔摸了摸鼻尖,清咳两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报酬,你帮我把它拿下来。” 橘真理抄起笔在数字末尾又添了一个零,抽起支票摁在他胸前,冷笑道,“我给你十倍,你特爹的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它弄上去的?” 这叫做饭?幸好姐姐没事,要不然她现在就把这二货拆了! 扯下鸡的雾气因反作用力晃了晃,险些摔跤。已经了解大致情况的橘真理瞥了一眼门口旁恨不得缩进地里的罪魁祸首,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开高压锅前不放气,禅院甚尔你是伽利略转世在这研究气压?” 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火也无济于事 “这又是什么东西?”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戳了戳鸡尾部的触须,橘真理看了半天,硬是没认出这坨黑不溜秋的玩意是什么。她将鸡掉了个位,尾部朝下,拉了拉触须,随后用力一扯 扑哧—— 找到宣泄口的鸡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橘真理看看洗碗池里的鲍参翅肚龙虾螃蟹糯米红枣鳗鱼等五花八门的食材,抬起手上的鱿鱼,转向心虚不已的某人,面无表情,“生物学得不错,克苏鲁都造出来了。” 乱七八糟的厨房在白雾的打扫下焕然一新,橘真理打开冰箱,面对空荡荡的大片夹层,忍住暴打某人的冲动,捡出勉强还能用的几样食材,将自己带来的唯一荤菜丢给禅院甚尔 “用清水洗洗干净。” 禅院甚尔将信将疑,血蛭精那样就不像会做饭的,她不是在禅院家就是在橘家,一天到晚不是学咒术就是学商业,一溜烟的精英教育,以她的认知,怕不是以为牛肉是超市长出来的,“你行不行啊?” 正在给香菇改花刀的少女将最后一朵六芒星丢进碗中,旁边的碗中是各式各样的已经处理好的待用食材。清洗擦净收刀一气呵成,她没有抬头,径直抽出刀具架中从左往右数的第二把雕花刀,小巧的刀身在她的手中转了一圈,三下五除二,一朵精致的芍药成型 “配不配合随你。白影,接替他。” 禅院甚尔识趣闭嘴,按她说的做。天天斗嘴习惯了,他差点忘了血蛭精除了性格以外没有短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橘真理望了一眼挂钟,从橱柜中拿出砂锅,将塞了糯米板栗红枣以及人参的鸡放进锅中,葱蒜等调味以香料袋装好入锅,加水,最后盖上盖子塞进烤箱 “一小时后取汤。”橘真理放下隔热手套,连同计时器一起往禅院甚尔方向推了推,“我还有其它菜要做,麻烦了。” 作为资深姐控,在她眼里,即便材料有限,也得凑出一桌宴会级别的晚餐,哪怕是三菜一汤都是姐姐的不尊重 量少而精致的菜品一件件出餐,空气中飘荡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禅院甚尔数着碟子,对橘真理的业务能力肃然起敬 前餐主餐甜品连冷热都分别做了,餐前酒换成了更为友好的热红酒,通过加热使酒精挥发并加入香料与水果,因此气味格外特别,应该是特地研究过搭配 递东西洗食材收拾由更为擅长的白影负责,除了看烤箱就没其它事情的禅院甚尔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看着她做饭打法时间,很快便感受到了违和感 虽然涉及到了烘培,但电子秤量杯量勺的使用频率也太高了,有必要每道菜都用吗?就算是为了品质,但以她的五感敏锐程度,即便不用也没关系,能剑走偏锋想到用烤箱炖汤省时间的人竟不跳过拉低效率的环节,未免太反常 “你试一下味道。”橘真理放下味碟,身后的料理台上同类碟子排成一排,每道菜都分了一小部分,“太久没做饭,有点手生。” 禅院甚尔有种不祥的预感,“‘太久’是多久?” “好几年吧,去禅院家后就没做过。”橘真理估摸着时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肯定没十年。” 合着把他当实验室的小白鼠呢! 动漫文化中常出现的外表具有迷惑性的黑暗料理纷涌而至,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似乎隐约冒着黑气,主厨漫不经心的口吻令不安感更上层楼,禅院甚尔警铃大作,“我拒绝。你做的菜,自己怎么不试?” 自从初至禅院家,血蛭精一直看他不顺眼,知道他跟她姐姐结婚时一脚把他踹湖里,现在他没接出女宝更是连装都不装了,还没出院就撺掇他妻子换新人,现在指不定是想玩阴的一次性毒死他 “我要尝得出来还用得着你?”半夜三更赶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橘真理搭着肩,转了转胳膊,取出烤箱中的鸡汤,拎起砂锅盖,馥郁浓厚的香气瞬间萦绕整个屋子。她将事先称量配备好的调味品加入汤中,盛出一小碟,“你自己喝还是我来灌?” 清澈透亮的高汤去除了多余的油脂,汤面上的氤氲热气飘散在暖色的灯光下,连窗边的红色剪纸都染上了金色鲜香的气味 血蛭精,算你狠! “断头饭”在脑海中反复刷屏,禅院甚尔视死如归地接下味碟,带着壮士断腕的勇气 不就是黑暗料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以自己的体质顶多去医院洗个胃,要是直接端给妻子那才是真的完蛋 空气沉默一瞬,负责品鉴的试吃员端着空荡荡的碟子,转向自己腹诽过的主厨,一脸真诚,“……刚刚没尝出来。” 品味继续,单独分出的小碟一件件清空迭加,直至最后一件登上碟子山顶,结束试吃的人沉默不语,久久没有回应 没有反应,无从推断 临近料理桌的手不自觉抓紧台沿,橘真理抿了抿唇,“会不会太咸了?” “没有。”禅院甚尔侧过脸,他不擅长称赞,更何况对方还是天天和自己对着干的宿敌,“……味道很好。” 何止是好,就是让他现在回禅院家吃饭,他都要骂一句做得什么猪食。如果文乃的三餐都由她亲自负责,那么妻子的挑食也不难理解 “谢谢。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先去休息。”长时间处于高度集中状态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舒缓,橘真理放下马克杯,所剩无几的饮用水顺着白色的杯子内壁滑落至底。她转过身,将晚餐一一放入托盘 家里有洗碗机,收尾工作可以交给女仆处理,接下来只要给姐姐送晚饭就结束了 料理台的另一端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已经结束工作的禅院甚尔学着她摆盘,注视着托盘的边缘,“你之前说,你尝不出味道……” “我没有味觉。”料理工作进行到最后阶段,甚少谈及自身的橘真理正专注于眼前的事,并未多想 “先天的?” “以前有,后来一次打架落下后遗症。” “对方是咒术师?特级咒灵?” “普通人。”以锡纸包裹保温的热红酒放上托盘,深红色的液体被银色覆盖,再也不见踪迹。橘真理头也没抬,“我那时还未觉醒术式。” 资料上从未写明的内容,这应该她在禅院家之前,甚至比被收养之前更加久远的、陌生的、空白的过去 禅院甚尔没有过多探究她的那段经历,换位思考,他也不愿向妻子提及自己在禅院家的幼年生活,“医生怎么说?” “很遗憾,他无能为力。”准备工作完成,橘真理拍了拍手,端起托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空气静默一瞬,按社交技巧而言,此时只需要用“可惜了”、“幸好不影响日常出行”等等诸如此类的客套话,话题便结束了。可面对当事人叙述他人故事般的平静口吻,这一套便显得虚伪造作。禅院甚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以前上过烹饪课?” “如果你指的是基础部分,没有,自然而然就会了。”那个女人懒得管她死活,贫民窟的小孩大多磕磕绊绊地摸索长大,不会辨认那些东西可食用充饥的早已被环境淘汰,橘真理也不例外,“至于雕花摆盘咖啡拉花这类,我看过相关资料,也请教过专业人员。” 掌心稳稳地撑在托盘底部,容貌出众的少女即便干着体力活,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难以言喻的优雅,仿佛天生处于云端的高岭之花,难以想象她曾在贫民窟长期生活的事实 但那段经历的的确确地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味觉失灵便是铁证 即便已经初为人父,面对“禅院”两字,禅院甚尔依旧做不到心平气和,但只要别人问了,橘真理可以像聊家常一样提及自己在贫民窟的生活 “如果你想学习烹饪,我可以教你。”情绪的声音叫嚣不断,橘真理回过头,将他的纠结心态归结于今天的厨房事故,“要学吗?” “学。”禅院甚尔回过神,拿起剩下的托盘跟上她的步伐 禅院家的个人档案中,关于她这段过去只有一句话——“橘真理,贫民窟出生”,就像已故名人的碑文,无论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于本人而言多么意义重大的事件,在他人眼里,都被简化为短短一行字 螺旋式的楼梯不算长,地毯将步伐声消灭得严严实实,橘真理停下脚步,敲了敲半遮半掩的主卧大门 屋内响起细微的窸窣声,不过少顷便恢复正常,带着困意的女声清咳两下,“请进。” 被子凌乱,坐于床边的女主人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刚睡醒。橘真理放下餐盘,整理自家姐姐歪歪扭扭的披肩,仿佛没有察觉到弯下腰时“不经意”触碰被窝时感受到异样温度,“姐姐,吃过晚饭再睡吧。” 银色的托盘盖子掀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萦绕满屋 全场目睹亲妈吃零食,自个只能叼着奶嘴闻闻味的惠小朋友再也受不了这等委屈,瘪了瘪嘴,嚎啕大哭,余音绕梁不绝,看样子杀伤力和他亲爹做的克苏鲁鸡有得一拼 对小孩束手无策的橘真理果断踢了踢孩他爹,“你晚上有给他泡过奶粉吗?” 在厨房钻研炼金术……啊不,钻研料理的禅院甚尔尴尬地移开视线,“我现在去。” 做饭太上头,他一时把儿子给忘了 房门关上,不靠谱的爹暂时离场。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橘真理托腮看向沉迷美食不可自拔的橘文乃,“时间有限,今天做得简单了些,委屈姐姐了。” “怎么会,真理的料理,就是家里经验最丰富的厨娘也自叹不如,哪怕和名厨相比也毫不逊色。”已经消灭两包薯片一袋果冻的成熟女财阀称赞自己妹妹时用词毫不吝啬,自己本不是挑食的人,只是没想到真理不仅点满了战斗技能,就连生活技能也是满分中的满分,习惯她的料理之后,无论同样的菜色出自哪位大家之手,都觉得差了点火候,“真理,明天有豆奶布丁吗?” “这个嘛……”橘真理垂下眼帘,似乎正在思考可行性,“说起来,姐姐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深刻体会过妹妹在自己的健康问题上手段有多么强硬的橘文乃笑意一僵,“有吗?” “有哦,一股很重的,油脂与调味粉混合的味道,有点像膨化食品……”隐隐有些未来的魔王气场的漂亮妹妹打了个响指,从床头后钻出来的白雾高举迭得方方正正的薯片包装袋,鲜艳的罪证随着兴奋不已的术式在空中飘来飘去 “原来是薯片啊。”如玉似的白皙指骨与翠绿的包装袋形成独特的风景,橘真理将包装翻了个面,含着新月的眸眼观察着包装样式,“还是酸奶油洋葱味的。” 空无一物的包装袋被轻轻放到桌边,橘真理一手撑着椅背,微微弯下腰,“姐姐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错了。”证据确凿,橘文乃坦然承认,“平日的清汤寡水令人腻味,而且我不喜欢现在这样被当成珍惜动物一样的生活。” “真理,我不止是母亲,生产过后的女人,我还有工作,有花圃里的各类植物。”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抚摸自己的脸,“明明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却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在悄然改变,或许这就是命运。” “我不是在后悔,也不是想抱怨亦或指责什么,预见未来并且选择接受它的人是我自己。”初为人母的女人侧过身,捧着橘真理的脸,“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真理的妈妈就好了。” 柔软而温暖的手心贴着皮肤,在飘着小雪的冬日中努力传递着些许热量。橘真理微怔,总是受到负面情绪侵扰的耳边静谧一片,对方的心意因此无从推测,她有些无措,“为什么这么说?” 是她看待问题太过幼稚天真导致姐姐把她当成孩子?还是她目前的能力不够成熟?又或者是…… “当了母亲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以前无法理解的事。” 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橘真理回过神,迎面而来的怀抱将她裹得密不透风,不算强壮的女性身影彻底隔绝窗外连绵不断的细雪 “时间过得真快啊,明明第一次见面时真理只有到我腰际那么高,现在已经快到我的胸口了。”压在发顶的掌心仿佛草莓蛋糕上的糖霜,橘真理扬起脸。不知想到了什么,位于头顶的温柔悠远的女声又放轻了些,“再让我抱一会吧,真理。” 仿佛沙漏计时器中的碎砂,无论怎样极力阻拦,狭缝中的时间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流逝。橘真理伸出双臂,犹豫片刻,最终缓缓地回抱住她 她从未享受过如此令人安心而纯粹的温暖 “谢谢。”目前还处于少女阶段的未来魔王轻声道,“没关系的,姐姐。我从很早开始,就再也没对那个女人抱有过任何期待,以前的事与我而言只是记忆,仅此而已。” 婴儿咿咿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话,两人回过神,橘文乃抱起儿子,摸了摸他的脸,“说起来,真理没怎么抱过惠吧?” “只有出生那天,在医院抱过一次。”一想到这,橘真理就忍不住吐槽不靠谱的孩他爹,什么也不交代就把刚出世的亲儿子往别人怀里塞,合着他儿子是大白菜见者有份? “大家都说婴儿一天一个模样,比起那时,惠长大了不少。”身为母亲,橘文乃忍不住笑了笑,“真理,要不要摸摸这孩子的脸?。” 橘真理对小孩既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但这是姐姐的孩子……她迟疑片刻,探出食指指尖,屏住呼吸,触及前额的瞬间便缩了回去,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似的,哪怕呼吸也会惊扰到他 “原来姐姐的孩子是这样的。”橘真理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光滑的、柔软的、温暖的……不可思议。” “对,最不可思议的是,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爬行,接着是走路、说话、换牙……”大抵是看不下去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女总裁握着妹妹的手腕,描绘着幼子的五官,“真理,你小时候大抵也是这样,不过你的相貌应该比他更漂亮些。” “没有,我小时候没有他这么……”回忆起家中布满霉菌的墙角与铺着泛黄报纸的木板床,橘真理垂下眼帘,带着难以启齿的窘迫局促,“干净。” 姐姐的孩子自然配得上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橘真理对此坚信不疑,对橘文乃的崇拜令她爱屋及乌,但对于自己,她总是自认卑劣,因此事事总要做到完美,借此减轻内心深处的不配得 归根结底,她是个悲观主义者 “我从来没有觉得真理脏,即便是当初在教堂见到的那个贫民窟的真理,我也不觉得。”橘文乃一手扶着婴儿床,一手揽住她的肩,“真理,对于我而言,你和惠同样重要。” “不不不……我那么说并不是故意想引起姐姐关心,也没有想和惠争宠的意思!完全没有!”橘真理脸上发热,磕磕绊绊地解释,“因为成长环境比较……特殊,我没见过正常的小孩,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正常小孩……不是说他普通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个人情况比较复杂,所以……” 正处于对周遭充满好奇阶段的懵懂小孩尚且不明白什么是出糗,听着那么多声音只觉得有趣,圆溜溜的眼寻着声音来源,忽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真理,他明白的。”温柔和蔼的新手妈妈掩住唇边的笑意,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知心大姐姐模样,“你看,这孩子在笑呢。” 脑海根据触感大致描绘出了小孩的样貌,橘真理看向那个活泼的孩子,术式影响下令她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瞧不真切,她早已习惯如此,此时却依旧眯了眯眼,“是吗?” 耳边传来轻快的噪音,从术式中知晓答案的她跟着弯了弯眼起来,“姐姐是美人,这孩子继承了姐姐的血脉,想必和姐姐一样好看。” 主卧的门合上,没过多久又被重新打开 “真理已经睡下了。”小床上的幼子睡得正香,橘文乃擦了擦孩子唇边的奶渍,眉眼柔和,“甚尔想问什么?” “她说过她没有味觉,原因是和人打架,对方是普通人。”走廊里没有声响,橘真理已经回房间了。禅院甚尔看向别处,他对别人的过去没什么兴趣,但橘真理不同,她的存在本身就与“强”字挂钩,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生来如此 她怎么可能会输? “是真的哦。”橘文乃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拿起书架上一本厚厚的相册,转过身,“因为那个时候的真理只有五岁,而那个家伙,是真理在贫民窟时的……嗯,姑且称之为继父好了。” “你知道的,没有术式又没有力量,情况便会非常棘手,一旦处理不当,事态或许会更加严峻。”回想起橘真理的过去,唯一的知情人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其实这些事问真理本人更好,但甚尔应该问不出口吧,毕竟你们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不过既然她都那么说了,反而证明她真的放下了。”作为半个监护人,橘文乃见证了橘真理坎坷的童年,只希望自家妹妹后半生能平安顺遂,“甚尔能和真理好好相处,我很高兴。” “谁会跟小孩子计较。”背后偷偷叫人“血蛭精”的某人嘴上逞强,聆听答案时却专注了不少 “真理不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我和她第一次见面……” 在暖炉的护佑下,雪夜中的谈话伴随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走向天明 chapter.51腹黑一杀 又是一年,继五条悟、禅院直哉相继毕业,橘真理也迎来了与初中告别的时间。同样作为以强闻名的新生代之一,她的毕业仪式远不如六眼之名响遍咒术届的五条悟场面隆重,也不如禅院直毗人嫡子禅院直哉深受重视,说到底,她的尴尬身份始终是一块烫手山芋 生于禅院却流落在外,回到本家时已是知事的年纪,未曾受过家族恩惠,因此本人即便术式强劲也不曾承担过半点家族义务。看不到回报,家族更不愿花大手笔培养,即便她是可塑之才。更何况论起术式,类型更为正统的六眼更受青睐,而白影自从出现以来,背后不乏有称其为“邪术”、“不入流”之人 比起老一辈的思虑重重,新一代则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在学校环境影响下,家族培养下的慕强心态发展到了最盛状态,橘真理的实力反而比五条悟认可度更高。比起不怎么与人来往的后者,深受同性欢迎的橘真理形象更鲜活 “真理!” 叁月气候不算太冷,抱着奖杯花盆的女同桌放下红脸大呲花,黑色的校服与普通学校的女款校服设计一致,正因如此,松土浇花搬花盆之类的活计变得轻松不少 学校原本只提供和服校服,但真理硬是在一片和服的海洋里连续穿了一个多月西式校服,其他学生也跟着有样学样,逼得校方从只给她一个人定制变为向所有学生额外提供一套校服才作罢 “我为什么不穿和服?”别着学生会主席袖章的少女将核对后的报表整理进文件夹,交由雾气放置柜子专层,“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既然可以选择不穿和服,那么我不穿也没什么奇怪的,相应的,必须以和服出场的活动,我一律不参加。”橘真理松了松制服领带,解开最上方的扣子,窗外的风吹拂着她略显松垮的衣领,她合上窗户,将雨伞递给女社员,“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辛苦了,我记得你是自己一个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脸怎么那么红?着凉了?”橘真理倾过身,手刚搭上女生对额头,身高只到她肩膀处的女社员便嗖地跑没了影,走路里隐隐约约传来“制服”、“太犯规了”、“真理是笨蛋”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晃晃悠悠白雾跟在主人身后,一人一术式同时陷入茫然 她很吓人吗? 从那之后,校园便掀起了制服潮,与此伴随的还有“同款制服四舍五入那不就是是情侣装!!!”的热门话题 对于校园内的变化,橘真理并非全部知晓,但有些变化她并不是不能感受到,比如自她上任会长以后骤然暴增的女子社团的成立申请,再比如比往年更高的道场设备损耗,形式多种多样的自发组织而成的联谊赛……全校学生的数量与往年并无多大差异,唯一变化的是成员结构,各处活动中的女性身影出现更加频繁 “幸好我和真理是同班同学,所以我能和真理一起毕业。”女领桌脱下劳务手套,拉着她走向飘满彩色气球的楼道,“听说你要走了,学妹们伤心了好一阵子,为你准备毕业仪式还是一边掉眼泪一边做的,现在见到你说不定又要抹眼泪了。” “学妹们努力的样子我都记得,去年的二番彩绘、今年的叁番爱娅、校园团队联谊赛的首席队伍……”橘真理跟着她,一边走一边念着人名,“学生会办公室桌子的第一层抽屉内有一本紫罗兰封面的记录册,里面记着自从我上任以来的每一个在校园内创造历史的女孩子,或许她们在未来不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咒术师,或许她们以后不会在咒术上继续精进,或许她们选择了其它的路……但至少现在,她们做过的事不会被遗忘。” “还有你,裕子。”即将卸任的会长在学生会办公室大门前停下,含着新月的眼眸温柔又骄傲,“园艺部培育出的玫瑰加百列上个月刚刚得奖,我见过了,是一位非常美丽典雅的美人。恭喜,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真是的……真理总是这个样子,还怎么让人好好道别……”被称作裕子的女领桌捂住脸,深吸一口气,“都怪你!我做好的心理准备又没用了,明明花了一周才调整过来……” “我只是不做咒术师而已,财经频道还是会经常见到我的。”橘真理任由领桌抱着她,揉了揉她的头,“裕子是我见过最刻苦的人,一边经营着自己的社团一边帮我打下手,我要求高,可裕子硬是跟我组了两年搭档,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正中央挂着的横幅上写着“会长橘真理欢送会”,字体是她看着的学妹设计的,动物爪印的背景似乎是手工绘制,每一个爪印风格迥异,白影绕着彩旗上的Q版白雾狗狗,大约认出了那是自己,试图模拟图案上的模样 “真理学姐偏心!我也很努力才忍住没有哭!”扎着双马尾的学妹扑回来,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我从入学以来就一直听着真理学姐的事迹,以真理学姐为目标而努力,结果学姐现在要毕业了,还说自己不要做咒术师了什么的……” “我没有讨厌咒术师。”橘真理无奈道,“我只是要继承家业所以不能全职做下去,如果彩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随时到场。” “虚伪。明明打人时那么疼,还逼着我们跑圈,跑不够加作业。” “对女生就那么好,男生就爱搭不理,性别歧视!” “同样需要帮忙,女生有小班亲自辅导,男生就给资料叫我们自学,实在搞不定才来本人下场,有时还得预约,因为忙,没空。” 橘真理受害协会成员围在角落里低声吐糟,不知谁喊了一句“六眼比橘真理强”,一堆人顿时炸开锅 “放你爹的猪屁!明明是那女人在场老子一天能跑两千米,他六眼做得到吗!” “五条家给了你多少钱?恁爹这黑心钱你也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钱说出来大家一起赚!” “舔,就硬舔,你看你家正主理你吗?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被揍得满头包的发声者哭丧着脸,“我……我就想跟大家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乱七八糟的欢送会从下午闹到晚上,橘真理目送最后一位学生坐上回家的车,松了口气,回到办公室独自收拾残局 不能给下一任会长留麻烦 白影抱着彩旗转圈圈,橘真理看了看撒欢的术式,弯了弯眼,她取下横幅,将后辈们花了心思做出来的装饰品分门别类收好,装进手提箱中。接着戴上一次性手套,桌子上的食物残渣收进垃圾袋,擦干净桌子,最后将记载所有注意事项的便签贴在办公桌上,锁好门,将钥匙挂回远处 她毕业了,她的咒术师生涯也是,一路上尽管有过难题,比如无咒力的先天压制,再比如六眼看穿了她的术式本质为汲取他人咒力,好在最终都得到了顺利解决,结果还算圆满 扪心自问,尽管白影令她失去部分视觉,宛如潘多拉魔盒的情绪感知能力令她痛不欲生,但假使有术式选择权,她依旧会选择白影 如果没有它,她恐怕早就死在贫民窟了,不会遇到橘文乃,也不会遇到禅院家的女孩子,更不会拥有友谊、亲情乃至平凡世界一切美好的事物 “白影。”总是袭卷翻涌的雾气凝滞,橘真理轻抚着它的头,雾气是无形的,也没有温度。化作小狗的雾呆呆地抬起头,陪伴它多年的主人兼亲人捧着它的脸,吻了吻它的额头,“谢谢。” “在我心目中,你早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不是术式,也不是肮脏的存在,更不是贫民窟的鬼王。”橘真理抱起小狗,脸颊贴着它的耳朵,“谢谢你,我现在很幸福,非常幸福。”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除了红与黑,还有那么多漂亮的颜色 静谧的夜晚宛如浩瀚的海洋,唯于道路深处的校门口空无一物,还在工作的路灯周围扑着夜蛾。禅院直哉踢着石子,小石块骨碌碌地滚向远处,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来一声清脆的响 拎着手提箱的少女背后跟着诡谲多变的浓雾,这样的搭配显得格外古怪。终于等到人的禅院直哉兴奋地挥了挥手,仿佛摇尾巴的小狗,不过数秒又以左手强行摁下挥舞的右手,轻咳几声,回到平时外人眼里的毒舌模样,“原来你还记得回家?” 他升入高中已经一年了,禅院直毘人生怕他跑回去重读初叁,毕业当天边马不停蹄地把人有多远塞多远,看那架势要不是科技不够,估计得把他塞到火星读寄宿学校,严格来讲,他和橘真理已经一年没见 期间不是没有尝试过联系,可手机被他爸贴身保管,陌生来电她又一律不接,失去毒打的二十四孝好大侄逐渐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还是熟悉的熊孩子味,橘真理有些手痒。那么久没去禅院家,她那个便宜老哥身上应该可以薅到不少羊毛 天天在耳边呱唧呱唧,再加上禅院直哉即便在变声期也风雨无阻地一口一个“小姑姑”叫着,就算化成灰了她也能认出来! “好久不见,直哉。”橘真理笑容可掬,“怎么这么生分,连姑姑也不叫了?你刚出生那时我还抱过你呢。” 神特喵抱过他!合着她娘怀她时还得给她倒贴几年! “抱个……”面对化作鸡毛掸子的雾气,禅院直哉的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炸毛道,“你明明比我还小一岁,怎么可能抱过啊!” “直哉这么快就到了叛逆期,明明小时候还会甜甜地‘姑姑’呢……”橘真理双手合十,贴在脸颊边叹了口气,“长大了一点也不可爱。” “我不是!我没有!那是年少无知……”种种黑历史涌上心头,正处于中二期的禅院直哉憋红了脸,桀骜劲荡然无存,语气也不禁弱了叁分,“你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 “每天跟在我后面,虽然是男孩子,但非常擅长挽发……” “别夸这点!” “时尚感很强,新出的口红色号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对穿搭……” “这难道是优点吗!” “啊对了,还有女式和服,直哉比我更了解……” “小姑姑对不起!”被黑历史打出连环暴击的禅院直哉没撑过第叁回合,“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此。” “嗯?为什么突然道歉,难道直哉犯错了吗?”体贴入微的小姑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爸你曾经通过向嫂子打小报告,使他的私房钱全军覆没,并从中获取四成收益,以此充实自己的零用钱库存的。” 以五十万封口费挽回颜面的禅院直哉合上签字笔,看着一边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光明正大地接过支票装进口袋里的橘真理,磨了磨牙 可恶!他就算饿死,死外面,从学校天台上跳下去,也不会再叫她一声小姑姑的!绝对不会! “家里还有人需要照顾,我今天不回禅院家,代我向新躯俱留队问好。”橘真理不是傻子,她和禅院家的关系名存实亡,只差一张书面断绝关系声明,他们哪里会期盼她回去,禅院直哉没必要在这里等她,“麻烦了,直哉。” “那是你的人,要问好自己去。”禅院直哉像小时候那样跟在她身旁,没好气道,“别把什么事都推给我,我看起来有那么热心?” “你是禅院家的家主继承人人选。”报平安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橘真理看着手机,“因此,我没有理由质疑你的判断能力。”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告诉她们的。”禅院直哉依旧是那副中二少年样,挡住春日的晚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谢谢小姑姑。”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刚刚好像有人说了‘谢谢’……” “你听错了。” “是吗?那么那一声‘小姑姑’……” “都说了没什么!” 时隔一年的重逢,橘真理欣赏着欠教育的便宜侄子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神色,心情愉悦 春日的夜晚不似年尾寒冷,壁炉内传出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响,坐在躺椅上的女人放下书,或许是分娩亏损太大,惠出生后的第叁个月,她就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欢迎回家,真理。”余光在箱子上停留片刻,橘文乃托腮,弯着眼睛,“看起来收到了很好的礼物呢。” “是,我很喜欢。”指尖挑起白影身上的彩旗末端,橘真理目光柔和,“虽然时间很短,但于我而言,作为咒术师的经历弥足珍贵。” “现在回去也来得及,毕竟真理还没有入学高中。”橘文乃眨了眨眼,“虽然会有些苦恼,但我还没到退休的时候,真理再玩几年也无妨。” “不必。咒术师也好企业家也罢,在我看来,两者并无区别,最重要的是……”橘真理抽起沙发上的毯子,盖住女人的腿,掖了掖被角,“既然我曾向您做出承诺,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 “话是这么说,但从科学的角度而言,现实不可能存在永恒的财富,就像世界不存在永动机。家族永存什么的,也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橘文乃十指交叉,“我不贪心,真理只要好好担任下一任集团主事人,再像各位前辈那样培养出合格的女继承人,维持财阀两代延续就好。” “科学上也不存在白影。”追着自己尾巴撒欢的雾气小狗被主人点名,歪了歪脑袋。貌美到令人窒息的少女伏在她的膝盖上,像一只乖巧贴心的猫咪,抬眼望向既像姐姐又像母亲一般的家人,“不存在?那我就创造一个它存在的世界。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做给你看。” 从她身上预见的未来依旧一片漆黑,橘文乃垂下眼,“……好。” 许下的诺言得到回应,橘真理抱了抱她,系上围裙,像往常轻快地步入厨房,“姐姐今晚想吃什么?奶油炖菜?意式水煮鱼?还是南瓜派……” 从世界各地空运而来的食材五花八门,对品质要求高到变态的橘真理扫了一眼,在其中几项的名字后面打了叉,将筛选后食材清单交由厨娘,相应的天价食材便被通通撤了下去 面对如此败家行径,作为常年被坑对象的禅院甚尔忆起自己栽过的悲伤往昔,下意识捂住心口 罪魁祸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给姐姐花钱那是天经地义! “但你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否则即便达成承诺,我也绝不会认可那样的结果。” 感受话语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橘真理回过头,她那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应对的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扶手上的手骨节分外清晰 好像亲眼目睹她做出了某种后果严重到不可挽回的事一样 作为投资者,橘真理虽然常常为了高回报选择承担高风险,但风险程度都控制在自身承受范围内,自认的处事风格较为稳健 “我知道了。”尽管不明所以,橘真理还是点了头,“我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不会当咒术师,日后也绝不会参与与咒术届相关的任何事项。” 再强的咒灵没了咒力也白搭,白影的咒力存放上限是个无底洞,这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能与白影强度持平的目前只有六眼,她已经离开咒术届,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没理由找她,至于零咒力的禅院甚尔……目前在家主修男德全职带娃 橘真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威胁能令她忌惮,但姐姐的话绝对不会出错 毕竟,姐姐的术式是预知未来 chapter.52腹黑二杀 做为能和六眼相提并论之人,咒术近乎妖孽的天才,跑到国际高中读书的橘真理显然是个奇葩 咒术届慕强,扼腕叹息之人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不顾御叁家的名头,指着鼻子骂禅院家缺心眼没脑子二百五 六眼一出,咒灵也跟着一起增强,本来就有够愁的,好不容易来了个bug级别的禅院真理,虽然术式不咋正道但人家是御叁家之一的禅院家出身,只可惜个女的,不过已经配给六眼倒也无妨……总算找到了点希望,结果那苟日禅院家居然把人放跑了,丫的好好一咒术师苗子不去高专不去京都,去什么国际学校学搞钱,搞钱有个锤子用!合着日元能把咒灵砸祓除了不成! 归根结底,咒术届缺人才缺疯了,哪怕到了退休年龄照样得坚守岗位上发光发热,现在就算来个文盲,只能够强,大家能面不改色地吹这孩子文曲星下凡 外界骂声不断,就连结怨已久的五条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对此,禅院直毘人有苦说不出 他们家是古板了点但脑子还是正常的,难道他们就不想留人吗?但祖宗要跑他们能怎么办!全禅院家的树垒一块都不够她挂人的! 当然,反应最激烈的另有其人 “悟,你今天很奇怪。”夏油杰看着在校门口来过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手表,一有风吹草动就望向门口,然后又看表踱步周而复始的挚友,欲言又止,“……你在等人?” “没有!”脱口而出的回答音量比往常高了一些,紧接着是振振有辞地反驳,“谁等人了?新生报到,我作为前辈看一眼而已。” 顾及好友颜面,夏油杰顿了顿,没有把“可是你都看了两小时”说出口 “第一天开学,一时紧张迷路,会晚到很正常,”不知道在说谁,拥有标志性苍蓝眼眸的某不靠谱前辈继续碎碎念,“明明同一所学校,每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嘴里没一句好话,叁句不离心理阴暗,问路肯定也没人搭理,动不动就钱钱钱,为了省路费选择一路走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被和尚念经烦得不行的家入硝子捂住耳朵,忍无可忍,“你是笨蛋吗?既然那么在意,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谁在意她了!”某人大声反驳,随后拿起手机,“对了,电话……”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家入硝子与夏油杰交换眼神,前者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后者犹犹豫豫,步伐稍微离友人更近了一丢丢 带着时间痕迹的大堂底蕴深厚,重回上流社会社交圈的橘真理看着台下儿时的熟人面孔,将类似回到故乡的安定感抛之脑后。她调整话筒,慢条斯理地翻开演讲稿 “初次见面,我是今年的新生首席,橘真理。作为新生代表,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代表校方发言,众所周知,我校历史悠久……” 橘,女孩子,首席……种种因素结合,当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演示文稿中的个人荣誉一览内容满满当当,末尾跟着省略号,那一刻,富二代们再次想起曾经被领居家的孩子支配的恐惧 当然,这样的恐惧不仅仅局限于她在校期间,未来也将一直延续下去 “真理,你的电话。”自幼年便一直与她保持联系的有村千鹤看了一眼来电人,递给刚刚结束演讲。正在喝水的橘真理,“从开学典礼开始时就一直打过来,应该是有急事。” “谢了。”不熟悉的号码,橘真理一时没想起对应的人,摁下回拨,通话几乎瞬间接通,“您好,请问……” “你人呢?” 今天自己还和别人有约吗?由于之前在禅院家,许久未参与圈内同龄社交,近期忙于各类拜访的橘真理翻开行程表,“恕我失礼,您是哪位?” 对方是男声,因此小姐们的名字可以排除。橘真理有了选项,“有栖川家的长子?” “不是。”对方语气不善 没什么耐心,橘真理划掉几个名声风评较好的公子哥,“日向家的小少爷?” “……我是独子。”对方深吸一口气,背景音有不正常的咳嗽声,似乎是有人憋笑失败 搜索范围大幅度缩小,橘真理瞄向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进入营业状态,“好久不见,和泉。令尊最近身体可好?听说贵司正有意向参与九州的某项投标……” “你现在的生活真是有够丰富多彩。”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酸,分不清是失落亦或其他,“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的记忆力那么好。” “我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借助行程表作弊的脸盲症患者脸不红心不跳,划掉最后一名候选者,“你打错了,再见。” 电话挂断,在青梅千鹤的重新介绍下,橘真理与小学时的熟人们一一打过,只是轮到露出星星眼的女生们时,她的视线经过一双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体质,默默拉低了校服的长袖外套袖口 ……她只是发育比较慢,以后也会有的 “说起来,真理打算报什么社团?和小学一样还是弓道社吗?” “远程哪有近战痛快淋漓!真女人就要打拳!真理,来拳击社吧,以前一样和你一起训练的时光真叫人怀念……” “你们好狡猾啊!真理,剑道社也很好的,而且千鹤姐这次也会报剑道的吧?” “整天打打杀杀多累啊,真不知道你们女生为什么会喜欢那些东西。”长相白净的少年抄起藏在身后的海报,“登登登~老大,来我们舞蹈社吧!我们这里的男同学人帅嘴甜跳舞超带劲der,不管是kpop街舞还是民族舞全都不在话下,来就送帅哥老师八对一辅导保证一周您都是新鲜感!” “抱歉,校方安排,我是新上任的学生会副主席,明年升主席。”橘真理绕过自诩左右手的小胖同学,“虽然对弓道拳击剑道都很感兴趣,但我只能参与日程安排相对轻松的社团,而且,我和千鹤说好了,我会去她新成立的话剧社暂时帮忙。” “大家是都很棒,不过我可是优势最大的,因为只有我的社团是全、员、女、生。”早在开学前便占着消息灵通从而捷足先登的有村千鹤扬了扬高马尾,得意洋洋地接受全场小姐妹们羡慕的眼神,“嘛,新社团初立,还有很多需要人手的地方,合作愉快,副会长大人。” “啊——不要无视我啊老大!可恶,帅哥行不通……等等老大我们那还有美女!”被集体忽略的小胖同学死性不改 白墙上的长印仿佛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曾来拜访,家入硝子看着被气得心肌梗塞的同班同学,有些唏嘘,手肘戳了戳夏油杰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把这家伙折腾成这样 “让他歇歇,再挠下去墙都要塌了。” 周围没有其他人,念及挚友糟糕透顶的人际关系,从来没做过开导工作的好友兼职大冤种的夏油杰只能硬着头皮上,“悟,那是你朋友吗?” “谁跟她是朋友!”自童年到初中便深受其害的五条悟忆起过去种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又挠了一把墙,“见钱眼开、道德败坏、和人沾边的事一件也不干……” “女的?”家入硝子敏锐地察觉到代词问题,“你不会是被甩了吧?” “呸呸呸你才被甩了!老子怎么可能被甩!”被乱凑cp的记忆再次重现,面对橘真理从来没得过半点好,一直被欺压的五条悟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要甩也是我先甩了她!” 只要面子不要逻辑的男高中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家入硝子意味深长的视线与夏油杰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从家里的糟老头子脸上看到同样神情的五条悟后知后觉,辩解道,“不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情感纠纷,绝对没有!” “是因为她不喜欢你,所以你也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喜欢其他男……”家入硝子还没说完,性格差劲的同期同学瞬间炸毛 “她才不会喜欢男的!她连对我都没好脸色会喜欢其他男人?除非她眼睛瞎掉了。”橘真理的性别双标行为历历在目,五条悟忍不住吐槽,“还有,我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等她等了好几个小时?”夏油杰实在看不下小学男生行为,“悟,暗恋没什么好丢人的,坦率一点。” 为什么一个个都觉得他会喜欢橘真理啊! “我没有喜欢她,真的没有!”五条悟身心俱疲,“她以前赢过我,我们是宿敌。” “禅院家的那位?”与六眼齐名的诡异雾气在咒术届几乎人人皆知,只是近年来没什么讨论度,夏油杰对此略有耳闻,“如果我没记错,术式好像是咒力无效化?” 那只是拙劣的骗人把戏而已 作为初遇便道破真相的因此被教做人的知情者,五条悟耸了耸肩,“她的术式确实很特别。” “但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尽管素未蒙面,但对于橘真理那堪称恐怖的战绩,家入硝子至少还是知道的,“不过,你居然还会输?” “规则限制。”五条悟对于任何试图把自己和橘真理凑对的话题敬谢不敏,“还有,别提那个鬼婚约。” 即便拥有不亚于自己的实力,在外界,她却常常作为自己的陪衬被提及,未免太侮辱人 “可今年新生名单里没有一个人姓禅院。”已经跟新生打过照面的家入硝子说,“她是临时决定要来吗?所以名单还没加上名字。” “不一定是禅院,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橘真理。”多年未见,五条悟只记得她初中时的模样,“外貌非显眼,尤其是眼睛,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不过那是初中时期……反正只要见到本人就绝对不会认错。” “没印象。”家入硝子摇头 “即便迟到也不至于耽搁那么久,也许对方报的不是我们学校?”夏油杰发现盲点 “她不会去京都。”就橘真理的姐控程度,回处于同一地域的禅院家都算出远门,哪里忍得了数小时车程,她跟禅院家关系恶劣,家里蹲是不可能的,那帮老东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综合下来也就高专能选。想起电话里那一连串陌生姓氏以及虚伪到不能再虚伪的场面话,五条悟信誓旦旦,“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抢银行被抓了。” “我纠正一点,你们绝对没任何情感关系,纯宿敌。”家入硝子面无表情,这家伙平时没个正行也就算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说人家开学第一天跑去抢银行,这是正常人会想到的东西吗! “虽然这话由我说不太合适,但对方不来才是正常的吧?”虽然是自己的挚友,但夏油杰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有个为了找茬甚至不惜在校门口蹲点吹俩小时冷风的宿敌,人会来才见鬼 “……不行,万一真被抓了呢?”被同期吐槽的当事人毫无自觉,再次拨通通话记录中位于第一行的号码,“早就告诉过她别整天惦记ATM机,拿个模型自己玩玩算了,实在想要半夜叁更去偷,别光明正大地抢……” 两位同期默默退远了些,假装不认识他 初来乍到就以人格魅力已经刷满学姐好感的学生会副会长倾身打开大门,与依依不舍的前辈们打过招呼后,压了压因长时间保持姿态优雅而有些僵硬的后颈,调整袖扣 “白影,把往年的各个社团财务报表拿过来。”一手搭着沙发脊背的少女坐姿随意,解开的袖口挽至手肘上方一点,她转了转签字笔,活动状态下腕骨线条更加清晰 她那位好青梅会自己办社团纯粹是心血来潮,不想适应其他社交场合的规则,索性建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安乐窝。橘真理自幼年相识起,对方便是好胜的性子,既然要做就必定做到最好,如今更是熬夜恶补各类戏剧知识 好友那么拼命,答应帮忙的橘真理自然不会拖她后腿,更何况她本身就有完美主义者倾向 “预算有些吃紧,戏剧比其他领域烧钱,需要增添额外的经营手段。”商业头脑格外灵活的精英财阀列出首要问题,“虽然说风险投资不是不行,但特色就是一个社团的门面。戏剧社,占了‘戏剧’一词,自然要用戏剧但方式解决难题。” 手机振动,正在戏剧正统与商业化之间做权重取舍的橘真理放下计划书草稿 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找她? “贵安,今天……”管用的场面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滔滔不绝的控诉犹如魔音贯耳。橘真理将手机拎到最远,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凑近耳边,“您是哪位?” 对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五条悟。” “不认识。” 一口一个“老子”的臭屁男高中生尽量选择比较客观、对方应该听过的用词描述自己,“就是以前天天被拉来跟你比,实力跟你不相上下的,五条家的六眼。” “不清楚。”橘真理一遍翻着可以参考的案例一边做计划书,心不在焉,“我不记得自己认识那么多人。” 似曾相识的戏码再度重演,在同期的围观下,某人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像间谍对暗号,几不可闻,“……心理阴暗。” 令便宜老哥羡慕嫉妒恨,禅院家对头的五星级宝贝疙瘩 “原来是你。”橘真理放下笔,竖起纸张,最后审阅一次最终方案,“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最近是开学季。”五条悟无视来自同期的无情嘲笑,将从夜蛾校长办公室顺来新生名单卷吧卷吧,投进垃圾桶,“你报了哪所高中?” “一所国际私立高中,没有什么特别的。”自从踏入咒术领域,便在新生代综合实力强度排行中长期霸占榜首的传奇人物理了理材料,文件夹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安全的环境下格外清晰,“硬要说一条优点的话,商科教育很出名。” 圈内大多数家长都会把孩子送来这里镀金,尤其是被视为接班人的孩子。橘文乃领养她的最初目的正是在此,她自然也不例外 通话彼端的呼吸声在电子设备的作用下放大,橘真理没有挂断,沉默了好一会,对方才再次开口 “……你还是去抢银行吧,真的。”五条悟想起她坑蒙拐骗无一不通的种种光辉事迹,真心实意道,“一般人看不见白影,监控拍不到,不会留下任何作案痕迹,零风险高回报,专业对口。” “心理已经很阴暗了,没想到道德底线还不怎么样。”遵纪守法只是偶尔薅羊……做一些您情我愿、买卖双方风险不对等交易的良心企业家叹了口气,“这就是咒术师吗?真可怕呢。” 她薅了他那么多次,居然还有脸说他! 熟悉的阴阳怪气,五条悟几欲吐血,“我会抢银行?我,当代最强咒术师会去抢银行?光老子的赏金都不知能撑起多少家银行流水!家境且不提,你到底知不知道,要请老子出手需要多少报酬……” “知人知面不知心。”面对一连串天文数字,名下拥有一颗小行星的究极富婆面不改色,“心理阴暗之人的行为逻辑不能用常理推断。” 时隔两年,依旧被“心理阴暗”打出暴击的五条悟深呼吸,橘真理不是一般人,骂她自甘堕落放着好好的咒术师不当跑去经商,她八成打个哈欠敷衍一句“嗯嗯嗯你说得对”就挂了,最后只会把他气死,“真理,最普通的咒术师执行一次任务的报酬大约在……” “听起来还不错。”橘真理抿了一口红茶,令全咒术届高层人员颇为忌惮的雾气正殷勤地为主人揉肩,“再见。” “等等等等……”视为多年宿敌的对手突然不干了,在高专呆了两年大有长进正摩拳擦掌时刻准备一雪前耻的五条悟双手攥紧手机,“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奖学金可以完全覆盖学费以及日常生活开销,学生少竞争压力小非常好拿,宿舍都是单人间生活用品全配,任务报酬都是纯收入没有中介抽成……” “谢谢,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橘真理无动于衷 “你不是喜欢钱吗?”五条悟仍不死心 “我是喜欢钱。”橘真理放下茶杯,“可这和做咒术师有什么关系?” “既然做咒术师是为了高额报酬,可我现在已经是财阀继承人,什么都不干就能赚钱。”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金钱气息的大资本家挠了挠白影大狗狗的下巴,挂断电话,“神经病,有钱谁还要工作?” 神经病,有钱谁还要工作…… 有钱谁还要工作…… 谁还要工作…… 作…… 通话结束,凑过来看热闹因此听到那句灵魂发言的家入硝子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她说得对。” “……她的态度挺诚恳的。”第一次见到有术式还宁愿做普通人也不做咒术师的,对方还属于强者范畴,更扯的是,理由是为了钱。夏油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评价这位传闻中的人物,他回过神,拍了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挚友,“悟,别太难……” “工作怎么了,劳动是人类的本质!居然说什么‘有钱谁还工作’……”夜蛾校长眼里的头号问题学生唆地起身,一拍桌子,义正辞严,“懒惰!道德败坏!社会蛀虫……” 你居然好意思说别人? 头一次见到五条悟吃瘪,对于未曾谋面的橘真理,家入硝子与夏油杰肃然起敬 那位绝对是强者中的强者 chapter.53腹黑三……欸? p or1 8.c o m 妈妈是温柔的,平时总是带着他去花房玩,和小草打招呼;爸爸笨笨的,抱着他举高高时还会偷偷看书房里工作着的妈妈,其实妈妈早就发现了;大狗狗白影虽然不会说话,但陪他最久的就是它,无论什么东西它都会变,像机械猫一样,超酷的!还有姐姐…… 抓着儿童蜡笔的小男孩继承了禅院家的好基因,圆润的绿眸专注地盯着简笔画,为画中上的女人发间戴上五颜六色的花环,男人脸上加上两坨红红的圈,一团白色的未知物体附近建造小屋,最后笔尖停在一堆歪歪扭扭的线条中最为漂亮的人物上 “惠觉得累了吗?”橘文乃揽着坐在自己腿弯之中的幼子,侧过脸,“要不要和妈妈一起荡秋千?” 随母姓的小孩摇了摇头,从妈妈手中接过摊平的湿巾,缓慢而细致擦着手心沾到的颜料,抬头望向妈妈,“画、不好。” “哪里不好?”正在学说话的小孩子不会说完整的句子,开口总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橘文乃不嫌他慢,等他说完才指着画里的自己,语气比平时更为和缓,“是妈妈画得不好吗?” “不。”橘惠摇了摇头,举起画纸,向妈妈凑近了些,展示自己的不满意的地方 “嗯……是哪里呢?”橘文乃撑着下巴,几乎将画面上的事物都说了个遍,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真诚道,“妈妈觉得惠的画哪里都很棒,实在挑不出缺点。” “姐姐,”橘惠指着画面中最好看的部分,奶声奶气道,“没有姐姐好。” “要叫姨姨哦。”这孩子学什么都记得很牢,唯独在对真理的称呼上从来没有叫对过。橘文乃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道,“姨——姨——” “姨姨?”翠绿的圆眼有些迷茫,橘惠歪头看向妈妈,对方微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表示发音正确。他眨眨眼,随后坚定摇了摇头,“姐姐。” 妈妈教过他的,见到千鹤姐姐要叫姐姐,千鹤姐姐的妈妈要叫姨姨,真理姐姐和千鹤姐姐一样大,才不是姨姨! 尚且不知道自个儿子神仙逻辑的橘文乃叹了口气,放弃挣扎 姐姐就姐姐吧,反正她一直把真理当女儿养,四舍五入凑合一下也没差 “妈妈。”作为母亲的好友圈内最小的孩子,自打出生以来就享受到众星捧月待遇的橘惠小朋友垂下眼,像只失落的小狗,举得高高的得意之作也跌到了手臂最低处,“姐姐,好像,不喜欢我。” “惠,姐姐不是不喜欢你。”橘文乃看着时刻守在自己儿子身边的雾气,黑发碧眼的男童与多年前瘦骨嶙峋的女孩身影重迭……她蹲下身,搭着幼子的肩膀,目光与他平视 “她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你。” “‘对待’?”妈妈的话里有着他听不懂的词,橘惠不解其意,他的表达能力有限,只能凭着孩童的认知世界的天性理解大人的话 “白影是真理姐姐的术式,即便真理姐姐上学不在家,白影也一直陪着惠。”橘文乃耐心解释,“术式只有本人发动才会维持,也就是说,白影是真理姐姐特地留给惠的。” “我也喜欢姐姐!”小孩子藏不住心事,橘惠眼睛发亮,疑惑道,“为什么,姐姐不在?” 小孩的世界坦率而简单,喜欢就是天天一起玩。至于像猫一样在意却完全不表露在外的情感,对于小朋友而言还是太难以理解 “没有不在,妈妈和爸爸不在的惠身边的时候,都是真理姐姐陪着你。”橘文乃安慰道,“况且还有白影,虽然见不到本人,但是有姐姐的术式在呀。”看更多好书就到:rou go u3.c om 年幼的小孩看看围着自己撒娇的雾气小狗,想想一直仰慕着的真理姐姐,果断摇头,“要姐姐。” “嗯……这就难办了,真理不会主动找人。”橘文乃话音刚落,两岁的孩子便噔蹬蹬跑下楼,她失笑,看了一眼墙面上的时钟,“那么,接下来我也该出门了。” 这样也好,至少假如哪天她不在了,那孩子至少还能有个牵挂,不会乱来 喝下午茶是橘家的每一个人的习惯 米黄色的大门前竖着“厨房重地,禅院甚尔不得入内!!!”的红字警告牌,从繁忙的校园生活中得到休假的橘真理靠着洒满阳光的料理台,全心全意地享受假期 比起以前学咒术的日子,她还是更适应现在的生活,虽然有时会怀念以前的同学和禅院家的女孩子们,但相较咒力,还是金钱更可爱一点,后者偏心归偏心,但也足够多情,人人都可以成为有钱人,反观前者,普通人想成为咒术师,无异于天方夜谭 褐红色的茶汤入口清香,仿佛油画里中世纪贵族一般,橘真理侧首探向窗外。立于阳光与窗檐的阴影交织下的女继承人端着茶杯,过于出彩的容貌因茶面上的氤氲而失真 “好茶。” 储物柜内没有署名的匿名信压在教科书下,书本缝隙间的一抹白色的尖角突兀又隐蔽,不知是想被发现还是不想,就像信件上面水迹干涸而形成的凹陷上的模糊字迹一样纠结 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上一个以恶作剧为名挑战底线的家伙的下场就是活生生反面教材。即便是最浑不吝的纨绔子弟,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藏起来,校内风气因此好转不少 社会存在阶级,在环境相对简单的学校,学生之间也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自小便比别人享受到更多资源的少男少女们更是精于此道,比如上进心极强的千鹤与得过且过的小胖,两人虽家境相当,但讨论课题时,千鹤的意见更容易得到重视,到了聚会玩闹,小胖总能收到邀请 受橘真理影响,在这所富家千金豪门公子云集的学校内,家境倒成了这评价标准中的次要条件,毕竟单论钱,谁也比不过她,但把它当作万能钥匙的人依然存在 凭成绩入学,家境普通的平凡女生接触到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那份巨大的落差感与深不见底的自卑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他的自信来源 “这种程度的校园霸凌,开除、永不录取是跑不了。”橘真理翻着匿名信附带的照片,青青紫紫的皮肤上迭加着烟蒂烫伤愈合后留下的圆坑,连同信纸重新放回信封内,“……不过,偷拍并上传到社交平台的解决方案可远不止校内处分。” 说起来,学园祭好像快到了? 欢快的脚步声直冲厨房,白影绕着主人比划,先前还游刃有余的会长大人顿时浑身僵硬 “姐姐!”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脸红扑扑的,气还没喘匀。他环视四周,偌大的空间只有自己,没有他要找的人,不禁侧过身,再次搜索房间内各个角落,“姐姐?” 桌子下、抽屉里、洗碗机边……伏在地面看柜子下方缝隙的惠小朋友起身,拍了拍手和裤腿,经过落地窗时看见玻璃倒映着的自己,他凑近了些,皱了皱眉 脸上沾到灰灰了 爱干净的小朋友将窗户当成镜子,直到皮肤被擦得通红,实在挑不出半点瑕疵才将心满意足,重新回到找姐姐的艰巨任务中 室内无风,落地窗的窗帘反常地抖了抖,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 杯子里还有半杯红茶,站在小板凳上的惠双手扒着料理台边缘,盯着温偏凉的茶汤,摇摇头 姐姐也不在这里 能够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接下来就是够不到的地方。惠抬头望向顶柜,深吸一口气,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神情凝重,双手攥拳 他可以的! 脚步声远去,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与窗帘融为一体的雾气骤然散开,完全不懂得如何和小孩相处的高中生姨姨松开皱巴巴的窗帘布料,步伐从台边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时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好险,该说不愧是姐姐的孩子吗?完全继承了母亲的敏锐 环绕在主人身边的浓郁雾气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在她面前左右晃了晃。橘真理抚了抚化作藤蔓的术式,“我知道,但白影陪着他就足够了。” 她不是对孩童间的游戏耳熟能详的小胖,也没有千鹤那样天生受小孩喜爱的亲和力,惠的玩具箱内大多数她没见过的东西,而她的娱乐项目则是一笔笔数额漂亮的商业合同,两人的成长路径截然不同,她的童年经历更是没有任何参考价值,无论是贫民窟还是禅院家,都不适合作为小孩的睡前故事范本 归根结底,她是个无趣的人 “他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不得不找我。姐姐和那家伙都不在家,他没有其他选择。”雾气在主人的操纵下越发厚重,橘真理顺了顺耳边的头发,指尖蹭过酸胀发热的耳廓,“好好照顾他,尤其是上下楼,小孩子精力旺盛,需要多留意一点。” 比起武器,凶器更符合她的术式定位,反噬更是家常便饭 接到新指令的白雾晃了晃身躯,飘向门外,没过片刻又冲回厨房,最外层的烟气止不住地翻涌,仿佛炸毛的毛绒团子。正端起剩下半杯红茶的橘真理放下茶杯,“怎么了?先冷静下来,然后慢慢告诉我。” 走廊中传来古怪的动静,根据音量,正逐渐向接近厨房。现在还不是会议结束的时间,姐姐应该在公司,禅院甚尔已经划入厨房黑名单,白影就她面前,那么答案只能是…… 落地窗前的左侧窗帘动了动,随后归为平静 从酒窖搬来高脚凳,坐电梯上楼的一路推到厨房的小男孩后背抵着椅子,汗津津的小脸因运动量而泛起潮红。他抬头望向厨房顶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是家里最高的椅子,虽然高度还是不够,但他的个子很高,妈妈总说他长得快。况且,他还带了自己的小凳子 惠小朋友踮起脚,举着印着小狗的儿童圆凳往高脚凳上迭,担心放得不稳,还用指尖把它往里推了推。连续做了一大堆体力活,黑发碧眼的小正太撑着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踩着椅子腿上的横栏吭哧吭哧地向上爬 可惜爸爸不在,不然他就可以拜托爸爸帮忙。不过自从爸爸上次做饭把天花板炸穿了一个洞被姐姐狠狠揍了一顿,每次他想钻研厨艺时,大家总会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悄悄给姐姐打电话 回想起前段时间爸爸将鱼和整根茄子一起上锅蒸,试图复刻姐姐做的中餐,最后却把锅烧穿,最终彻底放弃进军料理届,惠小朋友有些失落 他也想给姐姐打电话 即便加了凳子,与天花板相接的顶柜对于一个还在学说话孩子的身高而言,差距并非两张椅子相迭足以抹平。背带裤的一边的肩带滑到胳膊处,短手短脚的小正太努力去够柜子的底部,踮到极限的脚尖开始发颤 ……还是不够高,跳起来会不会就能碰到了? chapter.54姐控是一种群体现象 狭窄的高脚凳椅面上,为了安全而在设计上增加椅子腿间隔距离的儿童座椅立足于在它的边缘,因主人的动作,隐隐有悬空的迹象 弯腰、压低重心、腿部绷紧,接着是…… “碰到了!”独立克服困难的小正太雀跃不已,只是手指还没碰到柜门,异样的失重感的令他愣神,余光注意到了倾斜的小狗图案,以及因反作用力而倒向另一边的高脚凳 厨房的地板没有铺地毯,大理石瓷砖铺设的地面简洁美观,坚固耐损。只是对于一个尚未换牙的孩子而言,它过于坚硬了些 “白影,接住他。” 化为实体的雾气仿佛云朵,惠下意识想起自己的床,觉得白雾要更加柔软一点,不禁看向术式主人 纵然没有表情,她的容貌依旧令人赞叹不已。惠知道他的姐姐长得好看,就连私底下偷偷叫姐姐“血蛭精”的爸爸也赞同这一点 倘若原话为“血蛭精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禅院甚尔此时此刻能听到自己儿子的理解,必定会被噎到心梗 为了找姐姐什么都敢做,甚至险些把自己摔骨折,可如今本人真的出现了……惠低下头,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裤腿边缘,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 他把椅子弄坏了 冷白肤色上青色格外显眼,仿佛雪地中的青竹林,隔着衣服环住自己手腕,那双手的主人有一双动人的眼睛,新月在其中熠熠生辉,“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惠摇摇头,拉着她的袖口,指着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椅子。” 浓厚的雾气聚集于灾难现场,不过片刻又消失殆尽,损坏的家具顿时不见踪影。橘真理收拾完现场,没有多说什么,“再买就好。” 仿佛这些花了大价钱请设计师绘制图纸,连原料都提前半年预约委托名匠手工制造的家具都是废品回收站的垃圾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冷淡而疏离的姐姐转向门口,惠抿了抿唇,“那个……” 他还想再和姐姐待一会 “我……”带着距离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不出理由的小正太憋红了脸,肚子好巧不巧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清晰到连找借口都做不到的声音令他恨不得钻进地底 好丢人,姐姐会不会以为他很馋,整天就知道吃?呜…… “下午茶时间还没过,”橘真理回过头,绿色丝带领结上点缀着的猫眼石在光线下流光溢彩,仿佛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对了,你喜欢饼干吗?” 料理台前的少女围着猫咪围裙,衬衫袖口挽至手肘以上。总是与文件夹、书本打交道的手臂很难看出它蕴藏着能连续将十个成年男人拎起来丢出去反复甩地上玩的力量,沾上少许面团的手指下,一只抱着松果的松鼠逐渐成型,接着是海豚、兔子、信鸽…… 站在雾气台子上的小正太系着白影特制围裙,挽高的袖口翘着袖角,远不如姐姐那样美观。他握着动物形状的模具,神情凝重,瞄准面团中央,双手用力压下去 只有动物轮廓的饼干面团与隔壁相比,寒酸得可怜。第一次做烹饪的惠伏下身,贴着桌面观察着自己的成果,捧起简陋的狐狸,献宝似的转向邻侧,兴奋不已,“姐姐,狐狸!” 料理就像魔法一样,各式各样食材组合在一起,就能变成与原来完全不一样的美味食物!难怪爸爸宁愿被姐姐揍,也要偷偷进厨房 正在描绘胡须的橘真理放下软萌的面团仓鼠,俯身看向小正太手心中的粗糙成品,面不改色,“很可爱。” 受到鼓舞的小正太看着姐姐的仓鼠,又看了看自己的狐狸,果断将只有狐狸形状的模具推到一边,抱紧姐姐的胳膊,仰起小脸,“要鼠鼠!” 姐姐做的漂亮,他也要做姐姐那样的! 手臂被糊上油脂的触感不算美妙,更恰当一些,糟糕透顶。橘真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解下沾了油污的围裙,挂到置物架的白色挂钩上,“你喜欢什么动物?我教你做那个。” 她其实有些洁癖,只是受童年环境影响,因此并不会表露出来 “猫咪。”犬派小朋友记得姐姐围裙上的图案,即将脱口而出的“小狗”变成另一个答案,说完还点了点头,坚定道,“我喜欢猫咪。” 小巧而锋利的雕花刀非常适合细致工作,橘真理拢着他的手,带着他一点点进行对于小孩而言有些危险的道道工序 “猫咪的眼睛是竖瞳,所以要用工具在中间压一下,之后用糖霜上色便会轻松许多。”耳侧的声音带着说话时的热度,黑发碧眼的小正太耳朵有些痒,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指导自己的老师 姐姐是天才,无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运动、学习、社交……就连料理也很擅长,如果不是因为放弃咒术,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咒术师!惠注视着那张沉浸在讲解中,专注而认真的侧脸,神游天外 为什么姐姐要放弃咒术呢?就连爸爸也说,姐姐哪怕什么都不做,大家也会争先恐后地讨好她,因为她拥有打破现有平衡的力量 继承禅院家血统的小正太自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尽管知道咒灵、咒力之类的基础知识,但受脱离家族的父亲影响,对咒术届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所谓的平衡是什么,只觉得无所不能的姐姐放弃一项本能轻易做到事情非常可惜,就像他搭了一周的积木城堡,尽管收到了大家的称赞,但他始终不满意,为成果与包装盒上范例不同,窗户丢失的那一块亚力克玻璃耿耿于怀 因为知道事物原本应有的模样,所以更加难以释怀 “惠。” 小正太回过神,桌面正中央的猫咪栩栩如生,含着新月的眸眼倒映着他的脸,目光平和 “你走神了。” 言简意赅的话里不带任何指责意味,也没有一丝个人情感,单纯地点名事实。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复,她再次开口 “烘烤需要等待片刻,这段时间可以用来调糖霜。”她将他手中不适合小孩使用的雕花刀放进水池,把收拾好的烤盘塞进烤箱,垫了油纸的饼干整齐排列,保持一定间距,包括那只与其他小动物相比,仿佛另一个物种的狐狸饼干,“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 “白色的。”惠摸了摸求表扬的雾气,拉着姐姐的手,宛如小狗一样眼睛朝气蓬勃,元气满满地回应道,“月亮眼睛!” 妈妈说的没错,姐姐一点也不讨厌他! “惠,长大,”小正太举起手,露出大大的笑容,“要像姐姐一样!” 橘真理还未回答,热情洋溢的拥抱已经缠上她的腰。不怎么热衷于身体接触的人有一瞬间僵硬,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像她?在贫民窟,越没底线越是受人尊敬,禅院家共情越薄弱越受推崇,讲究高级感的社交场合,虚与委蛇更是家常便饭……环境差异宛如天堑,唯一的共同点是混迹各个领域的如鱼得水,她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你像你自己就可以了。”橘真理半蹲下身,注视着姐姐生下的孩子,手肘搭着他的肩,沾染了黄油气味的皮肤避开他的衣服,“别学我。” 她在人性上没有任何闪光点,圣经里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那种人渣。既然是姐姐血脉相连的人,更不应该与她为伍 “我喜欢姐姐。”小正太不为所动,倔得像头驴,执拗道,“要像姐姐!” “……我是你姨母。”诡辩家第一次遇到蛮不讲理的沟通者,对方还是重视之人的孩子,橘真理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 固执己见的小朋友摇摇头,语气坚定,“姐姐。” 真理姐姐只比他大一点点,才不是姨姨! “姨母。” “姐姐。” “是姨母。” “姐姐。” “……手洗干净,我教你怎么用糖霜。”优秀高中生面对学龄前儿童,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挣扎,“还有白色的、月亮眼睛猫咪。” 夜晚,到了饭后甜点时间的橘家格外热闹 白纹餐桌上的正中央摆着树林似的甜点塔,以抹茶巧克力与黑巧pocky组合而成的树林下,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嬉戏打闹,周边还有伪装成蘑菇的酥皮奶油泡芙 “这是惠做的饼干吗?”橘文乃夹起吐着舌头的棕色小狗饼干,“太可爱了,有点舍不得吃掉。” 母亲温暖的手揉着自己脑袋,小正太舒适地眯起眼,将自己做的小狐狸装进盘子里,跑向因老婆身边满员不得不一个人自己待着的爸爸,满眼期待 “挺好吃的。”对甜食无感的成熟男人毫无审美细胞,非常干脆利落地收下儿子的大作,抿了口茶。他本来是不喝茶的,但老婆和糟心小姨子都喝,没过多久便融入家里的红茶文化,毕竟糟心小姨的手艺与黑心程度成正比,况且他也不怎么挑食,对各种口味接受良好 在爸爸身上同样收到夸奖的小正太露出灿烂的笑 在色彩鲜艳的动物之间,纯白的猫咪格外显眼,尤其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猫眼,总觉得有点眼熟。位置离得有些远,细节看不清楚,正打算仔细观察禅院甚尔刚向猫咪饼干伸出手,他的宝贝儿子便咻地抽走那只猫,跟看着什么宝贝似的护在手心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爸爸有狐狸。”小正太神情严肃,“贪心,不行。” 然后端给了正在跟他老婆献殷勤的糟心小姨子 “姐姐,吃!”黑发碧眼的小正太掂起脚,高举着的的饼干抵在橘真理唇边,仿佛骑士一般,“爸爸,会抢。” 被自个儿子控诉抢甜食的禅院甚尔眼皮直跳,合着只有那个丑狐狸才给是他的,“惠,血……她不吃甜食。” 血蛭精老资本家了,怕不是连他儿子的零用钱坑,他儿子才刚开口,到时候怕不是被卖了还给她数钱 姐妹两人的聊天骤然停止,小正太举着饼干,当事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猫耳朵,“谢谢,饼干很美味。” 收到姐姐好评的小正太耳根通红,几乎冒出白烟。他用力抱了抱橘真理,转身就没了影,没过多久又哒哒哒跑回来,双手捧着装得满满当当,饼干成山的餐碟 “都给姐姐。” 面对小狗一般的期待目光,虽然料理全能但本人味觉失灵的橘真理接过碟子,与姐姐隔开了一些,中间留下的空缺刚好能容纳一个小朋友 “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橘真理接过姐姐的茶杯,添红茶时,桌面上空了许多的儿童专用杯也同样回到最佳状态,晚上记得刷牙。” “姐姐,远程形式的公司内部会议效率会提高百分之六十,根据往年的……” “姐姐喝,妈妈也是。” “唔,那样的话确实会轻松很多呢……啊,谢谢惠。” 对面沙发气氛和谐融洽,仿佛一家叁口。禅院甚尔拍了拍脸,忽略一闪而过的诡异想法,重新面对被“姐姐”无限刷屏的残酷现实 这个家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姐控吗? chapter.55寡王 “老大!学园祭马上就要到了,据说学校今年打算改革,要多加新节目,说是要开展多元化,体现学校的自由氛围。”小胖同学揣着一张表格,咽了咽口水,总是没心没肺的傻脸上难得流露出紧张,“虽然已经根据报名模拟好了节目单,但近期热度最高校内论坛投票《关于学园祭节目,各位最期待的人选是——?》中,老大是第一名。” “最近学生会的邮箱内也收到脸很多希望我出场的匿名信。”正在核对大礼堂设备清单的会长大人靠着椅子,一手支着额头,视线未动,“不过,我收到了校方要求我担任主持人的通知。” “但是,学校也说过要尊重学生的意愿,历任主持都是由学生会长担任,大家早就看腻了,况且老大明明会那么多东西,最后担任的却是最无聊的工作,很不公平啊!”小胖同学义愤填膺,“居然让我们学校的扛把子做辅助工作,傻了吧,光老大那张脸就够吸引多少生源啊……” “我答应了。” “主持人好啊!主持人就是学校的门面,我们的信仰,学园祭不能没有主持人,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这么重要的的工作,除了老大又有谁能胜任呢?不过别人怎么看,反正小胖我第一个支持!各位谁支持?谁反对?瞎了眼的看我骂不死他……” “你说大家早就看腻了。”橘真理对完报表,将文件递给一旁对墙头草行为目露鄙夷的秘书,“这些都送到教务处,交给东主任,转告他设备不足,需要增添置换的我已经列出来了,今天审批就要下来。” “因为我对那么没品味的行为实在无法置之不理!老大就像天上的太阳,为陷入寒冬的校园生活带来温暖,带来新生,带来希望……万般皆下品,唯有主持高,除了主持人,哪项工作又配得上我们老大,不,不对,即便是主持人也只是勉强够到了老大脚后跟……” “是,会长。”女秘书点头,仿佛怕沾到脏东西似的,离开时远远避开激情演说的某墙头草 “啊,突然想起一件事。”含着新月的眼弯了弯,橘真理放下笔,双手交迭,“今年的学园祭与往年不同,有三个主持人,至于为什么这么多……” “因为,我是今年的校园祭节目组特出外援。” “特、特……负责为一切需要帮助的社团提供指导,如有必要,本人甚至会作为参与人员一同登台的那个特出外援?”小胖同学目瞪口呆,“但是,那个往年都是由老师担任,老大怎么会……” “社团增加,报名的节目同样也增加不少,即便已经通过初选海淘进行筛选,最后的数量还是超过以往,因此产生了人手不足。”优雅从容的会长大人继续补充,“换言之,我会参与随机一项节目。” “不愧是老大!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偶尔会看港片电影的墙头草对跨文化彩虹屁信手拈来,搓了搓手,笑容谄媚,“老大,属下有一事相求。” “您看啊,那张投票贴底下这条评论被赞到最高,‘这里是新生一枚呀,好想看真理学姐跳k-pop哦 qwq’,我和这新生学妹认识,挺单纯可爱一人,仰慕您好久了,况且这民心所向……”网上化身清纯学妹并利用现实中自身交际草优势刷赞的舞蹈社社长小胖同学挤眉弄眼 老大十项全能外貌满分性格更是极品中的仙品,可到现在居然连个红袖添香的都没有!那学生会的办公椅多冷啊,一个人天天跟日常事务打交道,连一口爱心便当都没有,只能吃学校食堂的流水线大锅饭,他这个左右手看着心都要碎了 试图给老大开后宫的小胖同学鼻尖一酸,幸好他那还有几个温柔体贴不争风吃醋的漂亮男同学,一个个洁身自好,每次去厕所都要用纸,除了自个亲娘,别说女人,就连被老母猪多看一眼都要写忏悔书,可干净了 减轻老大负担,释放生活压力,是左右手义不容辞的责任!机会难得,他一定要让老大体会温柔乡的好! 桌前的上位者下巴抵在交迭的手上,带着淡淡压迫感的视线令小胖同学狗腿一软,险些就招了 “那样就没办法了,毕竟是大家的请求。”橘真理眨了眨眼,对小胖同学“活过来了”“这敏锐的感知力老大果然是老大”“好险差点就暴露”的碎碎念故作不知 透过投影仪播放的各类男子偶像团体活力四射,一张张闪过的脸或英俊,或成熟,或可爱……小胖同学偷窥旁边的观众的脸色,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已经是专辑销量排名第一的男团了,以样貌出名,公认的全员帅哥。但老大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路边的花花草草 都怪学校天天给学生会长塞那么多事项,连老大那么完美的人都被压榨得没了七情六欲,简直没人性! “基本上没什么纰漏,都是偏向大众口味的选曲,也符合男高中生的大众印象。不要贪心,从中任选一到两首好好练习,做好这些就没问题。”橘真理作出总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老大,你喜欢,呃……什么样的人啊?”小胖同学期期艾艾 “我欣赏温柔冷静、目的明确的成熟女性。”脑子里瞬间出现姐姐的形象,橘真理不假思索,“不必特别成熟,偶尔有脆弱的一面也没关系。” 居然是熟女! 小胖瞳孔地震,他他他们这都是女高中生,这可咋整? 不对,他可是老大的左右手,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小胖摸了摸自己因周围女生练武被带着健身而练出来的胸肌,回想起自己社团里的几个大胸好哥们以及老大办公室里冷冰冰的人体工程椅,咬了咬牙 “老大,我觉得这些歌曲都不够好,形象太单一了。即便现在强调性别平等,但外界看到我们男高中生落泪时还是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像感性是罪一样,但我们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有悲伤难过,不那么坚强的一面呢?”幼年经常被笑话跟女孩子玩的小胖同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再次抬起头时眼神格外坚定,“我想选更大胆的风格,即便会被大众嘲笑也没关系。” 为了老大的幸福,就算是女装他也能穿! “真意外,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投影仪的遥控器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小胖同学慌忙接住。橘真理双手抱胸,翘着腿,“我会尽我所能力辅导舞蹈社的社员。”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大门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真理,戏剧社的剧本已经写好了,在社员熟悉台本的这段时间里,服装道具还需要拜托你帮忙。”有村千鹤绕过傻乐的小胖同学,揉了揉头发,眼下留着一片淡淡的青黑,“说实话,我不是很想麻烦你,但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演规模那么大的剧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瑕疵。” “你又熬夜写剧本了?”橘真理有些无奈,“你还是主演,多少注意一点。” “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毕竟主角的原型是以你……咳。”有村千鹤别过脸,“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节日内的商业街充斥着甜蜜的气息,穿梭于街头巷尾的少女有着一张格外吸睛的脸,扣子解开第一颗的衬衫与松垮领结既不像一丝不苟的会长大人,也不像优雅高贵的财阀继承人,多了一些慵懒随意 今天的任务是采购服饰与道具,由于尺码问题,大部分需要定制,因此她不需要提很多东西,整体而言比较轻松 “这件衣服有适合身高一米七二的尺码吗?” 主打男士服装的商店内,老板娘接过橘真理手上的衣服,一边查看货号一边交谈,“这件衣服比较修身,很多客户反应尺码不准确。小姐要不把你男朋友带过来试一下,看看上身效果再做决定?” “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已经被五家店主误认感情状态,秉持着效率之上,橘真理面不改色地接过老板娘找来的合适尺码,走向试衣间,“对了,你们提供改衣吗?” 以手工高定作为卖点的老板娘自然是点了头 片刻后,橘真理拎着手提袋,以指甲在采购清单中的戏剧社一栏内划了一道痕迹 “你怎么在这里?”幼年时服帖的黑发染为金色,两边耳朵都打了耳钉的少年穿着传统和服,禅院直哉神情复杂,没过多久又恢复到那副看谁都是傻缺的臭脸,大抵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毒舌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哈,情人节还一个人出来逛街,也对,没了咒术师身份谁会搭理你这种……” “……你恋爱了?” 五十万封口费还是要少了 “没礼貌,连姑姑都不叫了。”橘真理正在回复发信息询问进度的青梅,语气漫不经心,“情人节还一个人出来,真可怜啊,直哉。” “难道今年没收到妈妈送的安慰巧克力吗?”她合上手机,晃了晃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手工做的,学狗叫的话就送给你一块。” “毕竟侄子太难堪拿不出手的话,我会很困扰。”道具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舞台作用,橘真理掂了掂礼物盒,准备丢进手提袋 “比不上你的男朋友,年纪轻轻就瞎了眼。”禅院直哉毒舌功底依旧,“你看上他什么了,钱?连这种不入流的谄媚伎俩都为他做,你尊严呢?喂狗了?” “乖,学得真像。” 破空声疾驰而过 禅院直哉捂住嘴角的瘀伤,血丝从指缝渗出,摔倒地上的礼物盒道具化为一摊碎片。橘真理扯开他的手,捏着他的脸,包括那道渗血的伤口,“不好意思啊直哉,姑姑差点忘了,狗吃巧克力的话……” 摁住伤口的指腹毫不留情地碾了碾 “会死哦。” 禅院直哉拽住她的手,没拽开,近乎缺氧的感觉促使他的本能反抗,获得更多氧气。他下意识张开嘴,牙齿抵住冷白色的皮肤 空气回来了 他忍不住咳嗽,即便不做咒术师依旧能像小时候那样把他吊起来打的小姑姑甩了甩手,目露嫌恶,把他当成纸巾,手背在他的和服上蹭得发红 “对不起,小姑姑。”挨到熟悉的毒打,往不良少年方向上发展的孝顺侄子踢开内部空荡荡的礼物盒碎片,目光诚恳,乖巧了不少,“我脑子进水了,居然觉得你能找到对象。” “你也不差,这两年还算有点长进。”食指指节抵着下巴,橘真理打量着嘴欠不改的熊侄子,露出微笑,“尤其是身高,初中之后依旧保持稳定发挥。” 不仅行为小学男生就连身高也完美符合男孩子晚发育特点的某人受到暴击,“你才矮!谁以前在校园体检量身高时偷偷踮脚,被识破了还死性不改,因为我的教室离保健室近就让我去偷纪录册篡改数据?” “嗯?刚刚有人说话吗?”橘真理眺望远处,无奈地摊了摊手,“一米七二的世界好麻烦哦,总是幻听。” “见钱眼开小气吝啬野蛮暴力……” “我一米七二。” “混吃等死不求上进自甘堕落……” “我一米七二。” “一米七二了不起啊!”比小一岁的姑姑还矮了四厘米的禅院直哉气急败坏,“对对对,你清高,你了不起,别人墓碑上刻生平,你一米七二概括一生。” “好主意,我会考虑的。”橘真理微笑,甚至好心情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 于是禅院直哉又被气得半死 “真理?”一手揣着巧克力堆的白发男高中生微微倾身,墨镜因重力作用下滑,露出苍蓝色的眼,目光有些一言难尽,“还真是你。” 自从橘真理离开禅院家,两人碰面次数便大幅减少,他毕业之后更是断了联系。面对许久未见的青梅兼未婚妻,五条悟打量着比印象中外貌更加出众的童年玩伴,沉默许久 “你连服装店都抢?” 橘真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你……” 她单手插着衣服口袋,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人仿佛受到了某种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心理阴暗。” ……她现在知道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二货是谁了 对男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橘真理如今提着男装店的购物袋,与一个男人交谈甚欢,巧笑倩兮。五条悟脸色古怪,“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chapter.56这该死的胜负欲 “你怎么心理这么阴暗?”橘真理皱眉,“就不能是我救了差点误食巧克力的狗,他痛哭流涕地宣称自己再也不到处乱吠一定会改过自新并送上一百万答谢我的善举?” 赔了一百万谢罪的禅院直哉敢怒不敢言,那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破盒子,就这居然还要十万日元! “连狗的钱都不放过难道心理就很健康吗?一百万跟救命之恩有什么可比性,诡计多端的抠搜男人。”五条悟阴暗地反驳,“他姓什么?有栖川?日向?还是和泉?” 橘真理靠着墙,转向便宜侄子,兴味盎然,“喏,他问你姓什么。” 可惜了,她记不住脸,看不到接下来的好戏 “禅院。”禅院直哉双手抱胸,看着她,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不知为何没开口,一脸不耐烦,“连视力都比同辈更老练,六眼名不虚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五条悟沉默着,重新打量橘真理,眼神复杂,“你就为了这个离开禅院家,放弃咒术?” 这是御叁家的新思想潮流文化吗? “实在不行,你还是把眼睛捐了吧?”橘真理提议道,“我认识一个医术不错的黑市医生,擅长切除肿瘤盲肠六指等等无用器官,全程无痛童叟无欺,一口价叁百万。” “事先声明一下,我对一些小众的个人癖好没有特殊看法,包括内容过激的。”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拆开巧克力外盒,镇定地撕开包装,冷静地把巧克力扔进垃圾桶,食品保鲜卡塞进嘴里,随后反应过来似的赶紧吐掉,“呸呸呸什么玩意……咳,我没有任何偏见,完全理解,真的,我尊重每个人的自由选择。” “但是爱情和亲情还是有区别的,真理,你可以再等几年做决定。我没有指责你冲动的意思,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那样更稳妥一点,没错,稳妥……”他点点头,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虽然禅院家老派了一点大男子主义了一点对妻子也不怎么样了一点生不出有才能的男孩会变得人渣一点有的身高还矮了一点,但这不代表每个人都是那么差劲,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好男人的,对吧,真理? “心理已经那么阴暗了,没想到思想还变态。”橘真理面无表情地往旁边退了几步,与他保持一米以上距离,“脑子就别捐了,危害社会公共安全。” “小姑姑你别拦我,这脑瘫居然……”禅院直哉磨了磨牙,再也忍不下去,对着五条悟就是一脚,“一米六八怎么了?一米六八吃你家大米了?” “我擦,橘真理你居然玩这么大?姑侄,合着你喜欢年下啊,我还以为……”因称呼满脑子背德骨科的男高中生忽然反应过来,“你今天是自己一个人?” 虽然是问句,语气倒是格外笃定 “所以?”橘真理看了一眼手表,“我的时间很珍贵,老规矩,每秒七千小时起步,叁、二……” 已经被坑出条件反射的受害者一边腹诽情人节还想着钱活该单身,一边非常上道地给她打了一笔天文数字,“又来黏着你了?” “路上碰巧遇见。”收到转账通知的奸商合上手机,语气欣慰,“许久未见,贤侄还是那么孝顺。” 不仅挨了毒打还赔了精神损失费的禅院直哉摸了摸脸上的伤,忍气吞声,“应该的。” 昔日跟自己不相上下不论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对手如今情人节一个人在街上买东西,五条悟看着她手里孤苦伶仃的购物袋,揉了揉头发,嘴里嘀嘀咕咕,“早就说过了,坑蒙拐骗收入不稳定,有钱的傻子是稀缺资源,哪有那么好运,隔叁差五遇到往同一颗树上栽的有钱傻子……” 全程听得一清二楚的橘真理拍了拍膨胀到几乎一人高的白影,“他钱多,下手别太重,留口气就行。” 丝毫没被白影吓到的白毛男高仿佛从自己揣着的礼物盒里扒拉半天,选了价格最贵的巧克力,径直塞给孤寡青梅,侧着脸看向另一边,“大家好歹是校友,别说我不照顾后辈。你要实在混不下去就回老本行,有所学校还不错,长期招生,转校也接受。别想太多,赚钱没什么可丢人的……” 这人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鬼玩意? “哦。”被混得很好的大佬学长试图带上岸的倒霉学妹抬手,颇通人性的术式接过又重了一点购物袋,装进浓雾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咒术学多了脑子不太好使的二货,在距离半米处停下,手半插着裤子口袋,“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 “我没有暗恋你!” “……什么误解。” 话说到一般被打断,橘真理见他有话要说,甚至作了个“您先请”的手势,服务态度极佳 赚钱嘛,不寒碜 “情人节送巧克力确实有歧义,但我的意思其实是……”当事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静候下文,五条悟真想回到过去暗杀那个傻啦吧唧的自己,硬着头皮瞎编,“……迎合节日氛围。” 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她什么也没收到,明显就是混得不怎么样,看着怪惨的,所以分她一盒免得场面太难看吧 “反正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想法。”社死完了,五条悟还不忘强调一句 “这点我知道,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橘真理还不至于因为一盒巧克力就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喜欢她,做样子的可能性更合理一点,就像禅院家曾花钱让自己给他写信,他家大抵也给他开了什么好处,“我很好奇,你从哪看出来我混不下去了?” 那帮老东西爱怎么互相折磨就怎么互相折磨,反正她又不是御叁家的,也不是咒术师 “衣着?行为举止?精神状态?”对方沉默不语,橘真理继续猜测,“不会是因为我没有收到巧克力吧?” 联想到过去被某人嘲讽的经历,被猜中正解的某男高中生内心抖了抖,坚决否认,“当然不是!” 一个心理阴暗就快把他整出内伤不能再来个巧克力! “因为他。”五条悟振振有词,突然被点名禅院直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素质没有,修养为零,眼色可以忽略不计,品味也不怎么样,身高还没过一米八。”在高专被公认为“没什么良心”的头号问题学生虽然由于童年阴影,面对橘真理总是被欺压的那个,但换作其他人,他还是那个熟悉的缺德佬,“真理,别离太近,会脏的。” “对对对,你有素质,你有修养,你有品味,你拿你收到的的情人节礼物送小姑姑。”禅院直哉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姑姑你看,盒子上还写着女人的名字,连包装都留着,真节俭,不愧是在五条家长大的,道德高尚。” 不良少年与问题学生冷嘲热讽,吵得不可开交 手机振动,橘真理看着戏剧社社长青梅又双叒变了的服装要求,陷入沉思 她是不是不应该发自己穿上身的效果? “别吵了。”人形衣架子推开两路障,开始寻找哪家店卖披风,“放心,你们一样烂。” 一人行莫名其妙变成叁人行,最前面的橘真理拿着手机,委婉地跟处于上头状态的青梅讨论服装数量问题,后面俩花瓶苦力该拿道具的拿道具,该提衣服的提衣服,黏在主人肩头撒娇撒痴的白雾仗着自己受宠,时不时对那两新来的指指点点 氛围诡异的和谐,颜值颇高的叁人组混迹在成双成对的情侣之中,一眼看去竟也没什么违和感 “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被女人拿捏这点完全没长进。”禅院直哉小声吐槽,生怕被小姑姑听见了,再赔下去他连身上的衣服都得搭给她,“性别歧视。” “认识时间明明差不多,对青梅就予取予求,男的连名字都记不住。”五条悟偷偷摸摸控诉自个未婚妻,“双标。” 忠心护主的雾气张牙舞爪,使劲浑身解数试图把两人赶走 呸!今天本来就是它和真理的二人世界,识相的还不快滚! 二月是充满恋爱气息的月份,无论是挂上粉红爱心的商业街,还是分享同一杯关东煮的小情侣。不论恋情是以一地鸡毛收尾还是童话般的结局,至少在情人节,希望得到幸福的心情都是一致的 “哈喽各位观众们,自情人节最初出现以来,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了,巧克力、告白、一起看电影之类的庆祝桥段大家都已经看腻了吧,那么,今年会不会有更新颖的约会方式呢?”活泼可爱的主持人拿着话筒,朝摄影机眨了眨眼,“接下来,就让玲子带着大家一起看一看吧!” “那边超级无敌漂亮的小妹妹——”视线在人流中搜寻片刻,穿着红色金鱼和服的主持人眼睛一亮,热情地挥了挥手,“打扰了,我是《恋爱吧!少女!!》的节目主持人玲子,请问小姐和您的恋人……们?” 优雅矜贵的漂亮妹妹侧过头看她,一手持着手机,维持着打字的姿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她身后隔了些距离跟着她的两个男生,一个拉着她的衣袖,往另一个方向走,另一个搭着她的肩,显然也抱着同样想法,只是方向相反 玲子的笑容瞬间僵硬 虽然导演说要拍点有创意的,但这种关系也太超前了吧! 不过,这样的话,收视率绝对没问题了,观众就喜欢看起伏跌宕的剧情,而且叁人的外貌条件优越,话题度get! 主持人火速将话筒转向漂亮妹妹,无视俩捣乱分子,面上依旧挂着职业笑容,“虽然两位恋人都很帅气啦,不过小姐更喜欢哪一位?还是说都喜欢呢?能告诉我交往的理由吗?” 呸!臭男人居然还想耽误老娘升职加薪,门都没有! “最喜欢对方身上哪一点?情人节愿望是什么?今天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玲子的事业心熊熊燃烧,“还是说这两位其实都是前男友,而小姐的真正的恋人另有其人呢?” “您误会了。”不同于俩拒不合作的臭男人,漂亮妹妹落落大方,面对摄像头也不怯场,“我没有恋人。” “这样啊,原来不是恋人关系。”访谈节目最重要的就是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主持人玲子继续追问,“可以透露一下目前关系吗?让我猜猜看,两个人其实都只是追求者?” “我们是姑侄,姑侄!”拉着漂亮妹妹衣袖的一号臭男人气急败坏,“谁会喜欢她啊!” “老子是她以前的同学,同学!只是同学!”搭着漂亮妹妹肩膀的二号臭男人再叁强调 呵,男人,嘴上说着否认身体倒很诚实 玲子摩拳擦掌,正想把这俩死鸭子嘴硬的底都扒出来,漂亮妹妹开口了 “没有关系。”漂亮妹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来些腼腆,“他们是我找来的小白脸,今天是情人节,我本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从业七年自问什么场面没见过的主持人玲子瞳孔地震,险些把话筒摔了 这是情人节应该播的东西吗!快掐掉!她们的观众可都是女性,内容怎么可以不纯爱!……对了,只要导演…… 玲子充满希冀地瞄向摄影机 扛着黑色机器的人欣慰地点点头,冲她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当红节目主持人,加油啊玲子! “小妹妹为什么想要在情人节给姐姐送……呃,礼物呢?”玲子硬着头皮问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姐姐是我唯一的家人。一直以来,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漂亮妹妹垂下眼,“但是,姐姐结婚了,一开始也甜蜜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变了。那个男人没有工作,有暴力倾向,性格也很糟糕,时不时会砸东西,刚开始只是餐具,后来……” 她抿了抿唇,“姐姐始终没有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原来如此,但找小白脸还是稍微有些……”叁个人的情人节背后隐藏一段不怎么美好的温情故事,玲子心情复杂 “我只希望她能开心。”漂亮妹妹没有反驳,大约是知道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符合社会主流,“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 采访圆满画上句号,俩臭男人面色扭曲,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嘴一样。主持人玲子假装没看见,对漂亮妹妹充满怜爱 虽然用的方式有些不一般,但她正是少女年纪,还没怎么接触过社会,这样真诚善良的内心才是最宝贵的 “对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就够了,小妹妹为什么找了两个小白脸呢?”玲子问道 “因为姐姐伤得比较深。”漂亮妹妹怅然道 感受到姐妹情深的羁绊,玲子拍了拍漂亮妹妹的手,“放心吧,那两小白脸虽然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脸还过得去,她一定能走出来的。” chapter.57学园祭当天 经过长时间的排演,橘真理对各个社团的节目情况了如指掌,单从节目质量上来看,这一次的学园祭是最好的招生素材,但观众的口味并非她能左右 尤其是小胖同学的节目,虽然挑不出毛病,社员也有挑战刻板印象的勇气,但对于长期受到性别文化熏陶社会下的观众群体,男性软弱的一面本身就是禁忌词 “所以真理希望我作为观众,从客观角度评价你的节目。”桌前的笔记本电脑伸出碟片槽,橘文乃拿着耳机,笑了笑,“不需要我的术式帮忙?” “不用。”橘真理放下录碟,“结果由本人揭晓更有意义。” 叁分钟左右的歌曲并不长,橘文乃沉默良久,摁下播放器右上角的红色叉叉,“甚尔,我觉得作为观众而言,你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 刚刚把儿子哄去午睡的家庭主夫头发乱糟糟的,自从带孩子后,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与自己和解,比如跟儿子吐他身上的奶渍和解,一觉醒来和自己被贴满卡通贴纸的小腿和解,跟镜子前黑眼圈还没消下去颜值滑坡的憔悴男人和解……总而言之,接受能力直线上升 “需要我看什么?”禅院甚尔一手撑着椅背,一边按妻子的意思打开录碟 “真理的学园祭节目。”橘文乃取下耳机,戴到自觉低下头的丈夫脑袋上,“看完记得告诉她感想。” 开到大腿根部的高叉旗袍随着舞蹈动作露出大片皮肤,禅院甚尔下意识看了一眼橘真理,仿佛在看惊悚片 世界末日这么快就到了吗?不不不她是女孩子穿女装不是很正常的吗,不就是高叉旗袍,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女孩子青春期想打扮不也很正常……个鬼啊!血蛭精怎么回事,脑子被钱砸坏了吗! 经历过带孩子地狱的新手父亲迅速调整过来心态,继续看下去,直到录碟放完也没开口 两人反应同步,橘真理心中有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适合吧?” 小胖想和他的好兄弟们一起女装上台通过女团舞打破偏见展现男性魅力什么的 “不,很适合。”见不得妹妹失望的隐形妹控矢口否认,“真理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姐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要听实话吗?”自从视频内容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禅院甚尔问道 “直说吧。”自从接到小胖同学的请求就在研究已经改了不下十遍方案的节目指导捏着眉心 距离学园祭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她再想想怎么改 “很成熟,”禅院甚尔取下耳机,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像十六岁就已经离过八次婚,感情阅历丰富。” 简而言之,两个字,怨妇 “真的?” 当事人将信将疑,禅院甚尔用力点头,生怕反应慢一点她就真跑去唱歌跳舞 那种艺术对人类而言还是为时过早 “太好了。” 向来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恶毒小姨子如释重负,双手握着他的手,用力晃了晃,“谢谢,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效果。” 收到反馈后的女高中生不知与谁打电话,期间夹杂着“安心吧”“我很期待”“不会出错的”诸如此类安慰人的话。禅院甚尔与橘文乃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一言难尽 “对了,如果那天没什么行程的话,姐姐要不要来参观一下学园祭?”想起储物柜里的匿名信,橘真理合上手机,“我也有一项特别节目。” 仗着家境为所欲为的公子哥,想必相当认同家境至上论 “当然,毕竟是真理一手策划的节目。”橘文乃合上笔记本,“不过,刚刚的表演……” “那个啊,其实是舞蹈社的节目,那边的社长拜托我帮忙,因此和我也算有点关系。” 话音刚落,雷厉风行的女总裁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与一旁的同样放松下来的队友击掌 恐惧在主人身侧的雾气散开,橘真理将海报展开,平铺在茶几上,“这是我的节目海报,全员都是女孩子,姐姐如果有对戏剧有兴趣的话,不妨来看一眼。” 占据最大篇幅的主演穿着深蓝色军服,腰间别着的长剑仿佛前几个世纪的英国海军,端正而优雅的姿态与贵族无异,只是大半身影落在画面阴影中,看着不似正统军人那般正气凛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质 “感觉和平时的真理不太一样,很帅气。”橘文乃抚过海报中的人像,冷酷桀骜的军官拥有一双多情的眼睛,仿佛透过画面凝视着观者,令人有一种被爱着的错觉,“我会去的。” “可能因为主角是少见的恶役,不过根据编剧所说,这个角色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我。”橘真理耸了耸肩,或许是被青梅使唤久了,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她的第一反应都是配合,“爱情片,为了迎合主流市场,我反串男主角。”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禅院甚尔慌忙扯纸巾,爱情,血蛭精还反串男主,那女主怕不得是印钞机,“你行不行啊?” 橘真理毫不留情地往某人小腿上踹了一脚,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他面前晃了晃碟片,微笑,“单从艺术欣赏的角度看,你觉得整体形象如何?” “也就那样。”将男则男戒刻入骨髓的家庭主夫握着妻子的手,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旗袍的颜色怎样?很深吧?” 禅院甚尔点头 “鞋跟很高吧?” 禅院甚尔继续点头 “腿很白吧?” 被恶毒小姨子坑了一把的倒霉人夫由于惯性点头,余光注意到撑着脸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妻子,随即意识到不对,不禁暗骂血蛭精阴险毒辣,头摇得像拨浪鼓,“文乃,我没有特别注意过什么,因为血……不是,这是真理的节目,所以在服装上多注意了一点,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观察别的女人的身体,不不不我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不是,我对你以外的女人……” “我知道。”橘文乃拍了拍急得语无伦次的大狗狗,转向尾巴翘上天的妹妹,“真理,别太欺负他了。” “真可惜。”橘真理托了托双手,将宣传海报卷起,交还术式保管,“对了,忘了告诉你,之前给你看的视频里,里面出场的全部都是男人,人均一米八,体脂率不超过百分之十二,货真价实的男、人。” 想起画面上花枝招展风韵十足,就连声音也柔媚到骨子里的“熟女们”,同样满足条件且性别为男的禅院甚尔一阵恶寒,看向橘真理离去的背影仿佛在看瘟神,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他出生得早,没搭上和她做同学 “男扮女装啊……”电脑页面再次跳出熟悉的视频,屏幕前的妻子戴着耳机,手里握着鼠标,神情自若,“之前没给真理评价,我再仔细看一遍。” 禅院甚尔眼皮直跳,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合上电脑,“没什么好看的。” 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那个样吗! “甚尔,我不是自己想看,这是真理指导的节目,这孩子放心不下,我想帮她。”妻子抓住他的手腕,义正辞严,“这些男孩子身材上好像还有点问题,我再观察观察。” 禅院甚尔摘下她的耳机,严防死守程度比当年照顾妻子产后调理时期只多不减,“没关系,男人最了解男人,我的评价对她而言足够应付。” 书房内,另一种形式上的家庭纷争即将拉开序幕 当然,对学园祭充满期待的远不止橘家成员 难得对外开放的学院大门敞开,别着袖章的学生们怀着抱着节目单,向络绎不绝的游客们分发宣传,其中不乏为自家节目做推荐的。以家长为主要成员的游客群体自然不会刁难学生,自家孩子的同学多少都能认出一些,尽管人多,两边交谈氛围还算得上和谐 “这位同学,你的耳钉不错,很有sense!”受社长小胖影响格外自来熟的清秀男生勾着某位看上去不好惹的金发游客,笑嘻嘻道,“哪买的呀,推荐一下呗?作为报答,我给你安排个看学园祭节目的好位置,怎么样?” “今年的学园祭是历年来声势最浩大的一届,节目也格外丰富,毕竟有橘会长的名声在,小哥你可真幸运。”正准备扯开自己的金发少年不知为何放下手,自来熟同学鼓起勇气继续,“对了小哥,你可能还不知道橘会长吧?我给你介绍一下,她超厉害的,从小就是我们圈子里的名人,不仅学业满分,各种各样的活动也很擅长,而且还是顶级的大美人哦,自从她来了我们学校以后……” “我知道,橘真理。”一脸不爽的金发小哥似乎极为了解橘会长,“除了不擅长拒绝女的以外没有任何缺点。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确实是全能型天才,随心所欲的笨蛋。” “嘘,这话可不能让人听见了。”自来熟连忙捂住他的嘴,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被橘会长后援团的那群女生听见了你就完了,她们拳头比铁还硬,力气大得能徒手扛头牛,可凶了。” 禅院直哉心想那算个屁,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挨了橘真理多少回毒打,说出来怕不是要把这人吓死 “不过你认识橘会长,那就方便多了。”自来熟同学蹭蹭鼻尖,神神秘秘地掏出自家社团的宣传海报,“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看着兄弟的品味和我很有共同语言的份上,我就悄悄告诉你。其实啊,橘会长本人这次也会上台表演,而我们舞蹈社的节目与橘会长直接相关,到时候人气投票记得投我们一票哈。” 她才不会跳舞,让她穿个和服都要行贿而且还不会簪发,每次都是叫人帮,有一次发式复杂了点她发饰拿不下来差点把头发剪了,要不是他看不下去,这人迟早把自己折腾成秃子 禅院直哉鬼使神差地接下那张花里胡哨的宣传单,与性感成熟的偶像专辑封面面面相觑,再次抬头时,自来熟同学早就跑没影了 她不会又被女的骗了吧? chapter.58给钢铁直男来点男娘震撼 幼年形成的习惯仍在,正准备偷偷摸摸潜入大礼堂后台捞人的孝顺侄子脚步一顿,转过身。在前排视野最佳的位置入座 不对,他为什么要救她?上次情人节她不仅骗他还把他当小白脸,之前还拿小时候的事勒索他,现在轮到她倒霉了,他不仅袖手旁观还要录像,谁叫她好好的咒术师不当跑去继承家业,呸,活该! 大礼堂内的空余座位越来越越少,最后一排的棕发少女撑着栏杆,举着望远镜的手放下,眼下的泪痣分外鲜明 “还没出场呢。”穿着高专校服的女孩子食指绕着头发,“不过,人气很高嘛,学生中几乎人人都仰慕她,观众里冲着她来的也不少。” “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奇怪。”扎着丸子头的男高中生单手插兜,“话说回来,家入,为什么要叫我一起?” “叫那家伙就太没意思了,况且,难道你不好奇,传闻里能跟六眼打成平手的术式究竟是什么样子?”家入硝子想起某人一问就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内心的小恶魔亮起犄角,“坦率一点,我呢,只是想看看五条整天藏着掖着的小未婚妻是怎样的人,而你,夏油,只对她的术式感兴趣,大家目标相近,不是吗?” 以特殊任务为由与同期串通口供合伙搪塞挚友的夏油杰抽了抽嘴角,把脑子里“背着挚友看他未婚妻这是什么ntr走向”的古怪念头甩出脑袋,“我知道了。” “我会保密,你自己别说漏嘴就行。”家入硝子拍了拍他的肩,“要开始了,别说话。” 夏油杰接过对方抛给他的望远镜,把“你别说得那么奇怪搞得好像我是来挖墙脚的”咽了回去,专心看戏 红色的帷幕拉起,偌大的投屏上闪过校园生活的点点滴滴,各式各样的学生面孔与在各个领域大放异彩的前辈寄语交织,最后被银色的“鹿岛国际高等学院”占据所有篇幅,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位于主持人们缓缓上台,位于中央的女生向大众微微鞠躬,露出含着新月的眼眸 “大家久等了,欢迎莅临我校百年学园祭,我是今天的主持人——橘真理。” 她以掌心压住食指,台下的声浪逐渐归于平静,“那么,开始吧。” 万众瞩目之人将话筒交与另外两位主持人,在清脆悦耳的致辞声不急不慢走向幕后,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一般 “嘿,大兄弟你也在啊!”前排的自来熟同学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来还给你占了个座,没想到你已经自己找好了。” 禅院直哉看着前排满满满当当的后脑勺,为这位同学睁眼说瞎话的厚脸皮深感佩服,“她什么时候登台?” 五花八门的节目一一亮相,找到熟人的自来熟同学悄悄跟后排的好心人换了位置,坐到好兄弟旁边,“你说橘会长啊,她的节目是今年的压轴,还要再等等。不过其它的也不错,比如……” 一旁时不时传来讲解与点评,禅院直哉看着腕表,食指不耐烦地点着扶手,周围人或惊叹或喝彩或叫好一律与他无关 “看过精彩纷呈的武学展示,想必大家也想看到我们不一样的一面吧?”主持人微笑道,“接下来有请由橘真理同学进行指……” 来了! 洗刷黑历史的机会在此一举,禅院直哉瞬间坐直,一把夺过隔壁自来熟同学手里的摄影机,无视一切抗议不满,将镜头对准即将掀开的幕布 伴随着哀怨的曲调,四个身型高挑,玲珑有致的旗袍美人踏着黑色尖顶高跟鞋,眼神迷离,如玉般的修长手指缓缓抚过右肩,朱唇轻启,婉转悲伤的歌声响遍整个礼堂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禅院直哉手一抖,差点把摄影机摔了 “不愧是我们社长!这身段、这声音、这眼神……尤其是腿,又直又长还白,真的绝了!”自来熟同学挥舞着荧光棒,“兄弟们别愣着,应援喊起来,让大家看看我们新生舞蹈社的力量!” 此起彼伏的男声响彻云霄,在台上的美人微微挑起衣摆轻抚大腿时更是到达巅峰 脑子里只有术式强度的某钢铁直男忽然站起,在兴奋的人群中倒也不显眼。他一把拽住隔壁陷入狂热的自来熟,“她人呢?” “什么她?”自来熟同学不解,他们社团节目是社长为了解决橘会长的长年单身问题特地准备的,连后台打光的都是公的嘞 “橘真理,你不是说她也参加了吗?”金发少年脸色阴沉,一眼看去,竟与橘真理不愉时的模样有两分相似 感受类似于会长的压迫感,自来熟同学腿一软,“会长只为我们做了节目指导,压根没出演,我们就想拉拉人气才那么说……” “离家之后连品味都变得这么烂,啧。”回到原位的大兄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对着台上的美人指指点点,“发质糙得像鸡窝,眼妆不错,去动物园刚好应聘熊猫,手臂上青筋连遮瑕都遮不住,手大得跟男人似的。” 好好的大美人到了他嘴里倒成了狗尾巴草,被贬得一无是处 自家节目被挑刺,自来熟兄弟不但不生气,听到最后一句话反而眼睛一亮,“大兄弟不愧是你,其实……” “用伪音真的好累哦,因为我的本音并不抚媚,身材也不是很好,排练时费了不少功夫呢。”歌曲结束,发表感言的美人蹭了蹭眼角的泪花,吸吸鼻子,“当然,在这里,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橘会长。老大,谢谢您对我的悉心栽培与重视,请多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老大,您感受到了吗?这股脆弱易碎但坚强柔韧的熟女魅力! 台下瞬间充斥着以男观众为主的“没关系!”“你最棒了!”“妹妹们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等等各色安慰, “谢谢。”台上为首的魅惑女人清咳两声,向大家深深鞠躬,“不过,我向大家隐瞒了一件事,但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大家。” “那就是——”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掏出旗袍里胸垫丢到一旁,抹了抹额头的汗,其余三个美人跟着照做,“其实我们都是男的。” 全场寂静,豪迈粗旷的变声期男声余音绕梁,久久未散 “那个……男生好像也不是不行。”一个怯怯的声音打破僵局,“其实学长都挺漂亮的。” “尊重男生穿女装自由!”穿着长裤的女孩子揽着因发言引人注目而瑟缩的同伴,“像什么衣服口袋太多啦,容量太深啦,颜色只有黑白灰啦之类的的痛苦就由我来承担!” “对呀,你平时不是说最‘喜欢女装大佬了’‘比真女人都漂亮’吗?现在怎么这么安静?”角落里的某对情侣戳了戳男友的头,无视对象“那能一样吗”的小声吐槽,加入队伍,“衣服不分性别!” 有了为首的人,附和的回应越来越来多,很快变成了满堂喝彩,一场在外界招惹争议的变装秀在校风自由的校园内摇身一变,成为打破刻板印象的变革先驱 受到鼓励的女装大佬们向台下抛了个媚眼,无视某些人一言难尽的目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婀娜聘婷地退幕 “社长真男人!就连女装也能穿得如此妖娆性感,完全看不出他其实是有身高一米八拥有八块腹肌的铁血真汉子,要换我可就不行了。啊,社长!我对您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大兄弟、大兄弟你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新认识的时尚潮流小伙伴突然弯下身,一手捂住嘴,另一手紧紧捂住腹部,好心的自来熟同学拍着他的背,“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在大男子主义的家族环境下长大,头一次收到男人抛来的媚眼的倒霉蛋脸色苍白,摆摆手,“只是有点反胃。” 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居然会看咒灵都觉得顺眼 “她一定是个好人。” 后排,家入硝子放下望远镜,手肘戳了戳冤种同期,语气笃定,“等学园祭结束了,我们去和她打个招呼。” 对美学理解超脱世俗的天才怎么可能有坏心眼?就算五条悟那个笨蛋被气到吐血,那也肯定是他先惹了她,毕竟那家伙没有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属于罪有应得 “……我还是不了。”夏油杰闭眼,用力捏着眉间,头一次感受到了比吸收咒灵更大的压力 杀人雾本人远比她那不知底细的术式恐怖,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绣着鹰隼的蓝色帷幕尚未开启,令人耳熟的贵族腔先一步传来,禅院直哉下意识坐正了些,仿佛童年时期天天跟在小姑姑身后那般 “久等了,我是戏剧社的特别主演——橘真理。接下来要为大家带来的是今天的压轴节目,由一年级生有村千鹤编剧,合唱团老师演奏……” 被质疑出生的异族之子在名义上的父亲带着杀意的逼问下,攥紧匕首,最终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如同他那位因身份暴露而逃亡的敌国间谍生父一般,天生流着肮脏的血。样貌完全继承父亲身上异族特征少年就这片充满仇恨的土壤上,渐渐长成青年,接过生父未完成的任务,成为一个充满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军人,故事由此开始 舞台升降,即便杀了养父依旧毫无悔意的少年身影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神冰冷,仿佛鹰隼一般桀骜不驯的海军上将 四面八方的灯光聚焦于一处,舞台中央的年轻军官扬起披风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七片海洋,那是只有强者才能前往的,群英荟萃的世界。”室内回荡着的声音有种令人着魔的磁性,“与大海相比,人的寿命不过沧海一粟。” “而在那一粟,我将只为自己的野心而活!” 势在必得的野心宣言彻底撕破贵族伪装,秾丽的舞台妆令本就出色的容貌多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始终背向大众的主角转过身,仿佛早已将海洋纳入囊中,狂妄至极 前排同学发出一声惊天地动鬼神的鸡叫,像水烧开了的开水壶,脑袋顶上还冒着蒸汽。禅院直哉捂住耳朵,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形尖叫鸡陷入昏厥,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她不就穿个军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兄弟,你知道东京湾吗?”周围唯一没有发出鸡叫自来熟同学仰望天花板,一脸忧伤 禅院直哉还没回答,隔壁的自来熟同学便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发出“咚”地一声响,看样子力度不轻 “因为不能和橘会长谈恋爱,我的眼泪从学校一路流向港口,汇聚成了东京湾。” 禅院直哉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继续观看节目,自动忽略某个擦眼泪的塑料兄弟 他真傻,真的,早知道这所学校全是橘真理毒唯,居然还以为这有个正常的 不过,根据一开始的报幕,剧本定位是罗曼史,而她演的军官到现在还是男装,难道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故事? 禅院直哉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他对恋爱情节兴趣缺缺,如果不是为了嘲笑橘真理,他根本不会看,况且还是又唱又跳完全不感兴趣的音乐剧,全程左耳进右耳出,只知道剧情大概 所以,为什么男主到现在还没出来?话说她演的角色,陷害无辜通敌卖国出尔反尔……总而言之,一件好事都没做过,彻头彻尾的恶役,这样的家伙会喜欢上一个人?除了对一个女海盗勉强算得上特殊以外,完全没有感情戏…… 正当他在推测剧情时,舞台上布景一转,与先前壮观的海战不同,这一次格外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以及墙面上的一幅油画 禅院直哉有些迷惑,不是说罗曼史,到现在感情戏还没看到,就两女的一直互动,现在又是什么玩意? chapter.59三观碎了 “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舞台上,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摇曳的灯火在沉寂的夜晚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海战中沦为败者女海盗双手抱胸,侧过身,与倚靠着书桌的异族间谍离得更远 “请把衣服脱了。”理性到残忍的野心家有着一双深情的眼,深蓝色的军服近乎漆黑,仿佛海上鹰隼 看哪,即便是如此羞辱的话,到了这人嘴里却成了情人的呓语,明明到现在都没看过她,不是吗?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极了 不过,自己提出的要求,理应自己负责 女海盗扯开外套,纵横交错的疤痕新旧重迭,遍布周身,讥讽道,“看吧,到处都是令人倒胃口到伤疤,这样的身体你也想要吗?” 那人的视线终于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与看书看报无异 “仔细看。”女海盗走进灯光之中,挺直胸膛,将外套拉得更低,连最细微的伤痕也一览无遗 “……既然已经遍体鳞伤,为什么还要前往那片残酷的海洋?”那人凝视她的疤痕,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要出海?”她喃喃自语,从先祖手中继承而来的岛屿是她的责任,也是荣耀,对于每一代女人,都是如此,“我是水手,对于水手而言,海洋就是一切。” 真奇怪,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异族间谍说这些?明明这人一直在为异族效力,而那些家伙,一直觊觎着她的岛 “你害怕了吧?”世代守护着海域的女海盗拢了拢外套,说到底,男人终究都是一个德行 “Non,Mademoiselle.” 那人起身,总是压抑着野心的眼眸中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我越来越想拥你入怀了。” “以对海上勇者的,赞美之心。” ……他在说什么? 军靴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不紧不慢,她回过神,跌坐在床板上的一霎那回想到甲板上的鱼 她现在也是那样无力吗? “别过来……不知廉耻、禽兽不如、人渣……”咒骂声越来越高,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在海战之前,我已经和你约定好了” 他轻抚着她的侧脸,好似对待恋人一般耐心又温柔,直到两人视线相对 “—— 一定会好好地品尝你。” 毫不避讳的话语每一个字眼都清晰得令她可恨 通往门口的路一直敞开着,这位冷漠残忍的野心家静静看着她离开,只是在她即将成功时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抓着而已 你见过把自己捉回巢里的猎物放回去的鹰吗? 半体贴半强迫的吻令人头晕目眩,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丢到地上,柔软的床即便被有些强硬地推到至此也不会感到不适。本性与冷色调的军服完全相反的人抚摸着她的伤疤,仿佛每一条都是战士的勋章 这个满嘴谎言的阴谋家骗了那么多人,手上的沾染人命比天上的繁星还多,唯独对她是坦诚的,至少在这件事上如此 ……偶尔放松一次,也没关系吧? 游离在膝弯附近的手逐渐向内,她用力揽住了那人的后颈 说起来,这人的贴身放着的短剑好像她小时候送给那个少年的那把,那个被人骂“杂种”的,可怜又残忍的那个异族人 音乐结束,帷幕落下,节目上半场结束 禅院直哉浑身僵硬,先前收到女装大佬冲击而摇摇欲坠叁观还没缓过来,就被核武器炸了个稀巴烂,彻底崩塌,寸草不生 合着那个“品尝”真是他想的那个“品尝”?两人亲都亲了抱也抱了,都他爹都滚一张床去了,这就是他想的那个吧?不对啊她们不都是女的吗为什么可以…… 此时此刻,禅院直哉的眼前浮现了浩瀚神秘的宇宙 “啊———我就知道她们是真的!!!”先前的开水壶同学再一次发出鸡叫,“我早说橘会长和有村社长天天处一块能没感情吗?你们还不信,现在看到了吧,妈妈我出息了我磕的cp上床了!” “戏剧而已,剧情需要。”努力把叁观捡回来的某铁血异性恋直男自我催眠,“女人和女人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女人和女人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你懂个锤子!”开水壶同学垂死病重惊坐起,“异性恋只是为了繁衍后代,女女才是真爱,过几年还能生小女孩!呸,没品位的东西!” 异性恋怎么了!异性恋吃你家大米了! 开水壶说完又昏过去了,热心的自来熟同学连忙探了探鼻息,“没事大兄弟,就是嗑cp嗑昏了,他老百合豚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橘真理喜欢女人吗?” 浑身上下写满“拽”字的潮流大兄弟小心翼翼地提问,自来熟同学愣了一下,“没听说欸,没人问过橘会长的性取向,不过橘会长和有村社长两个人是青梅,关系好也很正常吧。”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就是没有! 他刚松一口气,又听自来熟兄弟说,“不过我听我们社长说,橘会长的理想型是温柔冷静、目的明确的成熟女性,这样的话,会长也有可能喜欢女……” “不可能!” 骤然提高叁个度的音量把自来熟同学吓得抖了抖,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罪魁祸首清了清嗓子,“都是借位,嘴唇本来就没碰到,绝对不可能。” “但是、那什么……大兄弟啊,我看会长的手好像放得……呃……挺实在的?” “剧情需要,舞台效果。” 对方斩钉截铁地否定,自来熟同学还想说什么,但大兄弟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剧情需要”、“借位”、“错觉”几个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讲,和尚念经似的 “会长的表演真的很有感染力,而且现在戏服还没有完全换回去,感觉更像少年时期的间谍先生了。”主持人打趣道,“曾经种下的恶果得到报应,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抱着逝去的爱人,没有离开起火的海上军舰,溺亡于自幼憧憬又渴望征服的海域中,充满宿命感的结局。” “我的荣幸。”半开的衬衣领口别着麦克风,负责谢幕工作的橘真理牵着主持人的手,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吻手礼,未曾弯腰,仿佛剧中那位桀骜不驯的贵族军人 主持人脸上发烧,细微的动静透过麦克风无线放大,台下又是一片声涛滚滚 被尖叫鸡包围的毒舌外校男高中生一脸冷漠,好像仗着术式看慢动作回放的人不是自己 借位亲自己的手有什么好激动的,一群傻屌 “接下来是本次学园祭的节目颁奖。” 一个又一个组织者上台,在摄影机记录下与荣誉合影,成为新的招生素材 学园祭作为学校的重大活动之首,但凡上台的节目便不会空手而归,更何况家长还在底下坐着,这是双方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虽然没有作为正式评选出现在各大活动内,但在学校论坛中,每年入学季,关于校花、校草的讨论贴总是挂在热榜,鉴于大家对这项活动的热情,本次学园祭相应增添了一项奖项。”新上任的学生会会长调整演讲台上的话筒,神情自若,“接下来,由我公布校园最美勾八奖获得者……” 投影仪上出现某不可描述的人体部位,提供照片的好心人不仅没有打马赛克,反而善良地打了高光,生怕大众看不清主人公的脸与勾八 台下一片哗然,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禅院男子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刚拼凑起来的叁观又稀碎一地 他的眼睛不干净了! “橘真理你他妈……”穿着本校制服的男学生样貌俊秀,只是布满血丝的眼显得格外狰狞。他甩开极力拦着自己跟班,径直迈向颁奖台,“非要跟老子对着干是吧?真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底细?你不就是那个臭娘们捡来的一条狗!” 橘真理侧过脸,示意小胖将自己离自己最近的两位主持人带到后面领奖的人群中,“还没报名字就自己上台认领,我很欣赏你的自信。” “别激动,没有人会夺走你的荣誉。你能获奖,是大家一人一票用心选出来的结果,众望所归。”她托起印着“校园最美勾八奖”字样的金奖杯,不疾不徐地宣读颁奖语,“作为第一个在论坛中大胆展露隐私部位的人,你敢于打破人们对于男性的固有偏见,用仅有八公分的瘦弱之躯撑起男性的一片天,驱散了社会越来越严重夸大的攀比之风,告诉大家人类男性多样性,为广大男性同胞带来鼓励与希望。” 大荧幕上的照片变为校园论坛截图,滚动着的评论保持良好的播放速度,令每个人足以看清上面内容 “居然发到网上……其实被人关注很爽吧,不想被看怎么会发到这里来,真是闷骚呢w” “说起来,我经常见到小泽去那种地方店,大家都懂的吧?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去玩的,但现在看来……也许是提供服务的那一方也说不准呢~” “草,我看到有人说他把自己屁股拍成那样,指不定喜欢男人,正常人谁会那么拍自己屁股啊!他之前还宣称自己一周至少上五个妞,莫非是双插头?不过他家本来就是暴发户,会玩这么大也不奇怪啦。” “我作证,我是小泽的初中同学,其实他以前就玩得很开啦,只要看得过去,我指的不是长相,是那方面,明白的吧?就是只要那方面过得去的话,他倒贴都可以的,曾经还花钱请人上他呢……” 匿名板块下的用户顶着相同的头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漫天飞舞的流言不断拨弄着理智的弦 “老子就他妈玩了个贫困生,贫困生明白吗?下水道的一条狗,老子踹她一脚她都得跪着爬回来给老子舔鞋!橘真理,你他妈疯了是吧,居然护着那玩意……”自以为没人听见的私语不绝于耳,被点到名的当事人再也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口不择言 “啊,我明白了,你看上她对吧?毕竟那娘们别的不会,勾引人的本事一流,我送给你好了,反正我也玩腻……” 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四肢,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接过奖杯,转移视线的招数全成了歇斯底里下的胡言乱语 “恭喜你。”矜贵优雅的学生会长礼节性地鼓了叁下掌,含着新月的眼眸中呈现着他扭曲阴狠的面容,“不用客气,看看里面吧,小泽同学,这是大家为你选出的礼物。” 好像他只是露天垃圾场内,其中一样微不足道的垃圾 他不受控制地拿出奖杯里的照片,看清内容的一刹那,牙齿止不住发抖 “你以后再也不用守在女厕门口思念故土了。” 照片上,他的父亲搂着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男生,举止间充满慈父情怀 “……所有人都知道吗?” 他的独生子身份,只属于他的继承权,那些因为他的身份而摇尾乞怜的人…… 含着新月的眼弯了起来,话语间独有的腔调令人如沐春风 “这是大家送给你的礼物,小泽同学。” 黄金般的幻象破碎,他环视四周,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们看着他,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时不时遮住嘴边的笑,仿佛在看小丑一般 “我要杀了你。”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害他跌入泥泞的人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贵族做派,好像他什么也不是,“我要杀了你!” “本次的学园祭到此结束,我们由衷感谢各位的陪伴。”橘真理向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身后的全体节目表演者们跟着一起致谢,“明年,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里,我们会再次恭候各位到访。” 负责接待工作的学生指引访客离开,大礼堂逐渐空旷起来 “真理,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以武术表演糊弄过观众的有村千鹤反压着肇事者的手肘,将弹簧刀踢得更远了些 “等那位不知名同学回信,毕竟这是她的事。”橘真理递出当时收到的匿名信,踩着少年罪犯的脸,作为舞台服装的军靴长期处于干净的环境中,不脏,但侮辱人足够了,“偷拍、贩卖视频、逼迫未成年少女援交、殴打虐待……你应该庆幸自己出身不错,还能捞一条命。” “你这个贱人!我绝对会杀了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混蛋……” “先带去政教处,把退学处分开了。”小胖与他的狐朋狗友挡住视野,她没有看见尚未离席的叁位观众,“虽然临时有事不能到场很遗憾,但姐姐今天会来接我回家,速战速决吧。” 她有家世在,对方不敢做什么,由她出面最合适,换成那位贫困生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我来处理,如果有我们学校的女生想闯进教务处,拦住她,别让这家伙的家长见到人。”被雾气桎梏着的犯人骂声不断,嘴上又多了几段浓雾。橘真理敲了敲门,“不配合就告诉她是我的意思,假使依旧不配合,用的稍微过分一点的手段也没关系。” 小胖用力点头,“包在我身上,老大!” 橘真理看了他一眼,小胖同学骄傲地挺直胸膛 “千鹤,麻烦你了。” 她忽略小胖“怎么又是千鹤老大”的哀嚎,得到允许后,像往常交付文件那般自然地进入政教处 经历过那些事,比起男性,匿名信同学面对女性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chapter.60问题学生 布局简洁的办公室内,位于桌后的主任老师看看脏话连篇的少年犯,又看看沙发上神情自若学校引以为傲的宝贝疙瘩,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真理这孩子行为稳妥,总是一副成熟又可靠的模样,颁发校园最美勾八奖这事小胖做还差不多,这位财阀大小姐可是出了名优雅,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而且还是在学园祭这一天 勾八这玩意就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 “真理,你跟东老师实话实话,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教导主任坐到少女边上,推了推眼镜,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别害怕,谁欺负你了跟老师说,只要是在学校发生的事,老师一定会解决。” “但是,不是在学校发生的事就没办法了。”全能的优等生在洞察力方面也是如此,“东老师,我理解,在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的条件下,学校能提供的帮助其实并不多。” “真理……”东主任欲言又止,从事教学生涯十多载,她当然明白学生间有小社会,但正因如此,她更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如果连有限的帮助都得不到,那对于学生而言才是真正的灾难 “我不知道真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能做到的事也不多。”她推了推眼镜,“但是,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不会什么都不做。” “没有人逼我,颁奖典礼上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向来冷静自持的学生叙述着自己做过的事,“学生会收到了二楼女厕疑似有针孔摄像头的匿名举报,经过调查后发现,不仅情况属实,肇事者还通过网络贩卖偷拍视频盈利,我决定以牙还牙。” 文件夹内堆满资料,其中还有警署的回执。教导主任一一翻看,脸色越来越差 与这件事的恶劣程度相比,学园祭上的不过是普通恶作剧 “叫家长也没关系。”她递来一份处分单与一支钢笔,“严重违纪,扣十点学分,罚十篇千字检讨,情节判定严重会取消我的会长职责。”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东主任有些头疼,说她冲动,这孩子把处罚都摸清了,说她不冲动,偏偏又在学园祭这天给人勾八颁奖 “一意孤行。”学校的宝贝疙瘩神情自若 连批评自己都不带留情的 东主任叹了口气,她可能是天生操心命吧,“没必要,会长你继续做,突然换人大家也不适应,扣学分没意义,反正你拿几个奖,多参加几个活动就能赚回来,就写检讨吧,平时事情那么多也别写十篇,免得耽误日程,写个叁篇长长记性就行。” “至于你,”她推了推眼镜,“小泽,你之间已经有过叁次严重违纪处分,这次还触犯到法律。” 处分单上的“退学”二字格外刺眼 “凭什么!”少年犯暴跳如雷,“这个贱人把老子的照片弄得人尽皆知,叁篇检讨就完了?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啊?” 教学生涯第一次被学生指着鼻子骂,东主任皱眉,受橘真理影响,这届学生重视涵养,她在学校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脏的词 “我一篇文章一字六千,标点符号按字计入,叁篇千字检讨……也就是一千八百万。”橘真理倾身,俯视赖在地上撒泼的少年犯,“也就是说,你还要给我钱,毕竟你的八公分谁都见过了,不值钱。” 自尊收到攻击,少年犯面色铁青,“你等着!我刚刚打过电话,我妈很快就过来了!” “别胡闹,真理。”作为教师,东主任把橘真理拽到身后,捏了捏她的手,“他家里人难缠,你还是学生,先去会客厅坐一会,等你姐姐过来再说,这里交给老师来处理。” 后半句话压得极低,向来聪慧的孩子不知怎地挣开了她的手,看不懂眼色似的,自顾自拉开被敲响的办公室大门,“老师先回办公位置吧,我去开门。” 急促的敲门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踹门而入,橘真理不慌不忙地转动门把手 “我是橘真理的亲属。” 耳熟的倒霉声音响起,夹杂着地主家的傻儿子味,俗称冤大头 “喂!”正在和有村千鹤打嘴炮的禅院直哉还没看清人,门便唰地一下就要合上,他连忙撑住门板,“你先别关门,我已经把我爸骗过来了,有事他顶着。” “做坏事还跑去自首,你以为这是超市打折,来得早还能领免费鸡蛋?”他咬了咬牙,顾不上来自小姑姑毒打警告,抓住她的手,“大不了我委屈一点,演你哥也不是不行。” 便宜侄子胆子肥了,还想篡位当她哥 橘真理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絮絮叨叨,“胖虎,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侄子。” 穿着旗袍的一米八壮汉拥有天使的脸蛋热辣的身材,婀娜多姿地走向争执中心。被点到名,他那张俊秀的少年脸不由得有些羞涩,“老大,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家的名字是大雄。” “原来这位是老大的侄子,你好啊小哥。”御姐音与糙汉声间自由切换的小胖同学豪迈地伸出手,“老大叫我小胖,你也这么叫我就行,对了大兄弟,怎么称呼啊?” 回想起那个要命的媚眼,禅院直哉不由得抖了抖 “老大,侄儿为什么不说话啊?”小胖同学挠了挠头 “你是不是腿毛没剃干净,吓到他了?”耳边传来某人瑟瑟发抖的情绪声,橘真理一脸怀疑 “不可能!我特地做的蜜蜡脱毛,可干净了!摸上去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腿!”收到质疑的小胖同学抓起旗袍开叉的下摆,一拍大腿,“特别滑嫩,手感一级棒,我都快被我自己迷昏了!大侄子来,你来摸摸看,兄弟不骗你!欸大侄子?大侄子……” 堵在门口的人嗖地没了影,走廊隐约传来粗旷的“大侄子等等”,橘真理弯着眼,轻轻合上门 当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趾高气昂地走进办公室,赖在地上撒泼的少年犯顿时坐直身体,得意洋洋地靠着沙发,双脚重重地放上茶几 “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东主任,你不用插话。”吊梢眼的妇人拍着沙发皮面,手上戴满了的珠宝一晃一晃,“橘真理,你家是有权有势,但我家孩子也没有白白让人欺负的道理!我就想问问你,我们家小泽到底怎么你了?你非要针对他?” “硬要说理由的话……我开心?”橘真理合上钢笔,“伯母,你来的时候,伯父没跟你打过电话,通知您公司的事吗?” 一肚子话卡在嗓子里,妇人脸色铁青 “伯母那么紧张做什么?玩笑话而已。”她将叁张文稿纸放到桌面上,“对于令郎只有八公分的事,我很遗憾。这是我的检讨书,希望阿姨可以原谅晚辈失礼之处。” “你什么意思!”少年犯踹了茶几一脚,将薄弱的纸片扯得粉碎,恶狠狠道,“原谅?可以啊,你拍个av,传得人尽皆知老子就原谅你!” “啊,老子差点忘了,你喜欢女人吧?”他啐了一口,“女变态!” “看来是谈完了。”橘真理转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妇人,“伯母,对于令郎的条件,你怎么看?” “小泽年纪小,说话确实直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妇人笑眯眯道,仿佛一个和善的普通大娘,“真理是名门贵女,想必不会那么没教养的吧?” “当然,毕竟伯母也是体面人。”纸张上的钢笔字迹龙飞凤舞,橘真理以指尖推了推字条,“承蒙厚爱,每字六千,标签符号按字计入,叁份检讨合计叁千字,稿费共计一千八百万日元。那么,伯母打算如何结清呢?” 出乎意料的事件走向,母子二人陷入呆怔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道歉啊! “橘真理,你做错事,赔偿道歉的人是你才对吧!”妇人勃然大怒,“你以为这是橘家,人人都要按你的规矩来?” “叁份检讨书你们都收下了。”橘真理一脸无辜,“既然你们要道歉,那么我相应提供道歉,对此,各位显然是满意的,难道不应该给报酬?” “我是学生,给个学生价——两千万。”橘真理打了个响指,理所应当的语气仿佛给了对方天大的优惠似的,“伯母是体面人,我想应该不会欠学生薪水不还吧?” 蛮横惯了的母子俩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物,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她道 “这叁份检讨价对标的是令郎的勾八价,也就是说,令郎的八公分价格为两千万,我想伯母一定不是那种思想迂腐,认为被人看过的儿子就是烂在手里的赔钱货、没人要、一文不值的母亲吧?”橘真理笑容可掬,“我也可以根据令郎的情况定制分期付款方案,分八期,您可以每期只付一公分的钱,利息也会一起计入还款金额中。” 神特么分期!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妇人被她气得心梗,他们是暴发户又不是冤大头! “伯母,你觉得令郎不值这个价吗?”橘真理目光谴责,一副“我看错你了”的模样,又把母子俩气得够呛,“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是那种人。难怪那么伯父会将厚望寄托于其他孩子,连母亲都看不起自己儿子,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在乎呢?” “橘真理!”妇人抄起手包,刺耳的物品碰撞声从中传来,少年犯连忙拉住失态的母亲,附耳低语,女人脸上的赤色逐渐化为惨白 “真理呀,伯母跟你道歉,这件事是我们小泽不懂规矩。”妇人赔笑,狠狠地扇了儿子一耳光,“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人家赔礼道歉!” 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母亲突然变了一个人,少年犯呆呆地捂住脸,珠宝刮过皮肤时落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就因为他不是独生子?所以连亲生母亲也要放弃他?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应该吃点教训。作为妈妈,我不好说什么,但看着他到处惹事生非,心里始终不是滋味,要不是真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讪笑着,偏胖的身躯笨拙地挡在儿子身前,“更何况橘家的继承人亲自指点,这样的待遇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闲话就免了,我接下来还有事。至于稿费……”橘真理起身,看了一眼腕表,这个时间,姐姐差不多到了 面对能轻易让自己跌入泥泞的财阀权贵,母子俩依然蛮横无理,换成他们那位渴望融入圈子里却根本排不上号的丈夫兼父亲,倒是知道诚惶诚恐 想跟她搭上关系获得帮助的人不知凡几,拙劣到这种程度的倒是第一次见 负面情绪的叫嚣声不绝于耳,经过源头时,橘真理停下脚步,优雅得体的谈吐仿佛恶魔的低语 “伯母可比你更识时务多了,对吧,小泽同学?” 指间夹着支票的手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她拉开教务处的门,嘴角挂着礼节性的微笑,“那么,我先告辞。” 家庭纠纷真是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