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抽卡直播扮演诡异》


 第1章

    [无cp向] 《我靠抽卡直播扮演诡异》作者：孤烛异乡人【完结】
    文案
    诡异复苏之前，诡异扮演系统绑定了我
    我提前所有人得到了抽卡扮演诡异的能力
    收集惊吓值提升扮演度，即使诡异完全爆发，我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了活下去，我扮演诡异游荡在众人眼前
    诡异直播就此开始，诡异即将迎来全面复苏
    诡异档案：
    一星诡异
    哭丧棒人：披麻戴孝，所到之处哭声遍地
    二星诡异
    无头男：需要一根棒球棍或者高尔夫球杆
    三星诡异
    镜中人：深渊迷雾，拥有掌控镜面的能力，猜猜你在哪里？
    四星诡异
    绝望散播者：存在即绝望，快点逃跑！
    警告！警告！污染超标！启动紧急销毁模式——
    注:番外大多第一人称，不适者慎入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 末世 直播 正剧 抽奖抽卡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作为诡异活下去
    立意：珍爱生命
    第1章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左右张望着从漆黑的小路上往外跑，远离了路灯，低着头走了很远，到了一家医院，医院灯火通明，晚上也开着门，小孩走了进去，他来不及考虑许多，找到了背对着门口的公共座椅，缩成一团，躲在这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没过一会，他被人喊醒了。
    “乐园，乐园？”
    两个警察低着头看他，脸上是关心又担忧的神色，隐隐还有些谴责的意味。
    乐园睁开眼睛，看见他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低着头，垂着眼，苍白着一张脸，保持沉默。
    警察叹了一口气：“父母说什么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你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呢？”
    年轻警察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要是受了委屈，叔叔可以给你做主，你爸妈要是故意欺负你，你直说好不好？”
    乐园面无表情心想，没有用处的，就算被打得要死不活，跑出门来，被人抓住，还是要送回去，回去再被狠狠打一顿罢了。
    警察叹了一口气：“你又不说话，这样我们是没有办法帮你的。现在太晚了，你不能不回家，我带你回去，你可以坐我的车。”
    乐园没有抵抗地跟着拉住他的胳膊的警察上了车。
    他不是不想跑，是知道自己跑不过，也没有地方去。
    警察停了车，对乐园问：“你知道怎么回家吗？我送你。”
    没有被拒绝，警察拉住乐园，送到了家门口，敲了敲门，对乐园说：“等会你妈就来开门，你家里人都担心你，你不要再闹脾气了，乖乖回去，晚上好好睡觉。”
    乐园嗤之以鼻。
    门开了。
    警察走了，门里伸出一条苍白的胳膊，拽住乐园的衣领把他扯进去了。
    乐园被扯得差点一头撞在墙上，刚进屋就蹲在角落，哪里也不想去。
    那只手并不打算放过他，一路把他拖到了卧室，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
    数不清的手脚拿着树枝抽打他。
    他想跑，被绳子捆了起来，他想跳楼，被拉了回来，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树枝挥动的声音渐渐消失，像气喘吁吁的人躺在地上。
    事情还没有结束，一只手拖着乐园的脚踝把他从卧室往客厅拖，他感到自己几乎要窒息，但他知道，他肯定不会死在这里，因为这不是第一次。
    他被丢在了客厅，灯光猛地打开了，像是故意要闪他的眼睛，开了一瞬间又关了，客厅恢复了漆黑寂静，他睁着无神的双眼看向周围，他知道，父母和妹妹就站在这个客厅里。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他清楚地看见三双流着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三张惨白的脸在他面前猖狂大笑，他们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像看一只涂了蜂蜜的烤乳猪。
    这个梦要结尾了。
    满地都是鲜血，他死了。
    乐园从噩梦醒来。
    一个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是诡异扮演系统，我想绑定你作为宿主，当我的宿主需要从我的卡池抽卡，使用抽出来的卡片进行诡异扮演，作为交换，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请问你同意吗？”
    乐园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同意。”
    他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厕所，墙上有一块镜子，他开了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是重度近视，鼻子被廉价美容产品毁容了，脖子上有一圈青紫色的可怕勒痕，是噩梦里上吊自杀，死了，醒了，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他不记得自己在梦境之外也做过这种事，但他知道这种痕迹过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因为之前他在噩梦跳楼死了，醒过来以后，也发现浑身上下都是摔死的伤口和血液，不到天亮就全都好了，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家里只有自己，睡梦之中发热，他脱了外套走过来，只穿着一件短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手和胳膊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这是小学的时候，在厨房不小心摔倒伤到的，当时手上有刚烧好的热水，热水浇在裤腿上，整条腿都被热水浸泡了，现在还有一点疤痕，但还好。

 第2章

    腿上的伤疤几乎看不出来。
    脸颊有一条新鲜的伤，在学校被玩闹的同学不小心丢东西弄伤的，并不严重，手指也有新鲜的伤口，几乎掉了一块指甲，是上课之前，调整坏掉的板凳，不小心被压住了，流了很多血，很痛，但是也快好了，只是现在写字还不太方便。
    嘭嘭嘭——
    有人在凶猛地踢门。
    乐园置若罔闻打开水龙头。
    门外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妈的，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
    “你管老子做什么？老子是来追债的！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怎么？你要替他还钱？好啊。他欠了八百万，你现在拿出来，我们现在就走！”
    “什么事情能欠八百万？”
    “他爹妈跟人赌钱输了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就带着他妹妹跑了，临走还专门找我们借了一笔养小女孩的钱，怎么欠不出来八百万？”
    “又不是他欠了钱，找他做什么！”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全家都跑了，不找他找谁？他家知道还不上钱，要不是特意把他留下来，我还不信呢。”
    “他能做什么？”
    “活生生一个人能卖几千万，死了更能卖几千万，凑一凑也许就有一亿，怎么不能还钱？”
    “那是犯法的！”
    “所以我们没把他拖走卖了，他就该偷着乐！说不定这套屋子都是欠钱买来的，他住在这屋子里，凭什么不算他欠我们？他就是该还钱！现在还不起，总有还的日子。管闲事的滚开，别叫老子看笑话了，你们能干什么？要钱没有要人没有，浪费老子时间是不是？”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
    听声音，门几乎要垮了。
    乐园回到漆黑的稍微安静一点的睡觉的位置问系统：“我可以现在抽卡吗？”
    系统说：“可以。”
    乐园抽出了第一张卡。
    黑帽子，黑头发，白衣服，白色的比手臂还长的哭丧棒，弯着腰的人捂着脸哭，身边是一具黑红色的棺材，旁边是数不清的影影绰绰的哭丧的人影，背景是苍凉枯黄的大地，远处树林茂密，隐约飞出乌鸦，传来更幽怨的哭声，似乎有另一队哭丧人走在路上。
    【卡片：哭丧棒人
    介绍：参加葬礼的时候穿白衣，不参加葬礼的时候穿黑衣，随身携带一根哭丧棒，保证指哪打哪，最讨厌看见葬礼上有人笑，见一个打一个，有概率在葬礼上或尸体旁爆发，怒斥不孝子，被斥责者百分百大哭，百分之七十大喊，百分之五十昏迷，百分之二十噩梦缠身】
    乐园触碰了卡片，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瞬间成为了卡片哭丧棒人。
    只听得近在咫尺发出了砰的一声，乐园的身体软绵绵躺在地上，因为地面连地毯都没有，头倒下去的时候，磕得不轻，不知道之后会不会鼓起包来。
    乐园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像没有起包，他用哭丧棒人的身体将自己本来的身体平整地放在地板上，盖好了被子，收回手，远离了低矮的床帘，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手指悬在门把手附近。
    系统提示：“扮演卡片需要出现在他人面前，系统收集惊吓值，惊吓值越多，能量越多，宿主越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乐园听着门框晃动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忽然问：“出现在他人屏幕之中也算出现在他人面前吧？如果我进行直播，是不是可以扩大收集惊吓值的范围？见到我的人越多，我能吓到的人就越多，惊吓值和能量也会更多，我得到想要的东西的日期就会提前？”
    系统：“是的。”
    乐园得到回答的同一时间就穿过了住处的门，对系统要求打开直播进行尝试。
    系统打开了一个深夜直播，随机出现在深夜不睡觉的人的手机屏幕上。
    乐园站在了肌肉大汉的面前，这些肌肉大汉都是追债人找来敲门的。
    他们的力气大，块头大，看起来很有威慑力，即使乐园不还钱，看见这些人，也肯定不敢逃跑。
    因为有一次乐园在门口被堵住，追债人就说过，我们的人到处都是，你逃得了一次，跑不了一辈子，我们早晚把你追回来，到时候对付你的人就不止现在这些，你要是想被他们狠狠打一顿，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乐园想起从前的事情，记忆有些混乱，情绪却始终都是一致的，他抄起哭丧棒就往这些人的头上敲打过去，只听得一路嘭嘭嘭的声音，门口躺倒了满地的人。
    乐园敲过这些人还觉得不够，冲到了关上门的人家里，挨个将能找的人都敲了一棒子。
    有些人开始大哭，有些人开始大喊，有些人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整栋楼闹成一团。
    今晚是不睡了。
    第2章
    胡塞尔是个对民俗丧葬很有兴趣的无业游民，闲得发慌，睡不着觉，晚上出来乱晃，散步到了城中一村，看见这边有人死了，正在哭丧，心里非常感兴趣，走着走着就凑了过去。
    这里的人本来要把他赶走，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混混，但是他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拿了一笔钱，给见了的人分了，这些人就同意他在村子里暂时待一阵子了。
    其他人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是专门研究民俗丧葬方面的大学教授。
    死人是个没到十岁的小男孩，按理说，小孩没成年死了是不允许入祖坟的，但是这个小孩全家都不讲道理，闹得村子里鸡犬不宁，村民不得不同意。

 第3章

    胡塞尔听了，哈哈一笑：“跟我蛮像的。”
    他说着，随手从旁边揪了一根小草，丢进嘴里，咀嚼断掉的草根，抽烟似的叼着草棍，吮吸里面属于植物的清甜汁液，靠着村口巨大的树干，往里看去，死了人的村里正在准备送灵。
    大批的村民披麻戴孝，村里是一片灰扑扑的黑白色。
    前面的队伍捧着色彩艳丽的巨大花圈，把人都挡在后面，走起路来，就好像是一摇一晃的僵尸在跳，风一吹，花圈上贴着的挽联飘起来，发出纸张被风吹动之后特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打呼又像是有人在打招呼。
    第二节队伍提着草编的篮子，从篮子里掏出同心圆形状的白色纸钱和草书条纹状的黄绿麻色纸钱，一把一把往天上撒。
    撒出去的纸钱飞不到天上，半空中就落下来，在头顶依依不舍似的旋转着飘了一阵，慢慢落下来，贴在地面上，随着路过的人的脚步被风惊动而起伏，仿佛地面在呼吸，又仿佛每一张纸钱都有生命。
    第三节队伍低着头哭丧，全都捂住了脸，好像见不得人，又好像根本没有五官，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时不时用攥成拳头的手背擦过脸颊，手上的皮肤就湿漉漉的，仿佛他们真的哭得很惨，好像他们跟死人的感情真的非常深厚。
    胡塞尔看见了，只觉得好笑，他也知道这种时候笑出声来太嚣张了可能被打，就转过身，躲了起来，藏在树后面，这棵树很大，树干比三人怀抱更粗，他躲在后面完全不会轻易被发现。
    可是如果躲起来，他就不能看丧事了，他想了想，爬到了树上，居高临下往远处看。
    丧事仪仗越走越近。
    第四节队伍走了过来，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人，穿着短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在土地上按出新的脚印，肩上扛着手臂粗的木头棍子，棍子和绳子绑在一起，同时接触棍子和绳子的东西，是他们之中的棺材，棺材并不接触地面。
    但看起来真的很重。
    按理说，小孩的体重不可能让四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喘气，但他们汗流浃背的样子，也做不得假，那就只能是棺材的问题了。
    胡塞尔喃喃道：“有意思。”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有点疑惑，队伍里面怎么好像多了一个人出来？
    他努力去分辨究竟哪一个是多出来的，怎么也找不到。
    后背腾起一阵凉意，胡塞尔当时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迅速找到了第二个跟他一样在旁边看热闹的村民，胡塞尔拍了拍村民的肩膀，村民也被吓了一跳，喊道：“你做什么？！”
    他差点跳起来，脸色分外苍白，好像被吓惨了。
    胡塞尔笑了笑，给他塞钱，凑近了小声问：“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参加这次丧事的人有多少吗？”
    村民看见他给钱，脸色缓和了，收钱来，态度好了不少，笑道：“我知道，七十二个。”
    胡塞尔顾不得问他有什么讲究，拔腿就跑，他刚才看见的队伍明明是七十三个！
    村民还想多说两句话，转头一看，人都不见了，切了一声，挥挥手说：“胆小鬼，胆子这么小，看什么葬礼！”
    他有点害怕，从怀里掏出刚从胡塞尔那边得来的钱，想数一数，安慰自己，数到最后一张，发现是做得很真的冥币，脸色大变，手臂一颤，立刻将纸钱丢在地上，大骂晦气，也转身跟着跑了。
    哭丧棒人飘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肯定没来得及走开，没想到走来走去，没有看见要找的人，到处都空了，他们被提前吓跑了。
    行吧。
    反正对哭丧棒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哭丧，哭得越大声越真实越痛苦难过越好，其次是巡逻维持秩序，谁要是不哭，就打到他哭为止。
    哭丧已经过了，在别人哭的时候高兴的人也跑得不见踪影，哭丧棒人准备回葬礼去了。
    走在半路上，空荡荡的路中间，冒出来一个眯着眼睛浑身酒气的醉汉，醉汉好像没有找到家里的厕所，又或者就是为了近一点，找到一个没人的草丛，解开裤子就对着里面放水。
    他闭着眼睛高兴喊道：“舒服！”
    说话间，他要提着裤子走开，摸索自己的裤腰带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找到，奇怪地睁开眼睛，低着头找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掉在地上的裤腰带，发现一只雪白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手上就是他没有找到的裤腰带。
    他伸出手去接裤腰带，笑呵呵地说：“谢谢！”
    他说着，抬起头来，打量给他送裤腰带的人。
    这个人穿着白色的交领里衣，半长不短的雪白色的头发柔顺地落在胸前，麻布帽子像缝在头上一样牢牢套住额头和脸颊，眼睛藏在帽子底下的阴影之中，露出来的皮肤跟衣服一样雪白，唯一有颜色的嘴唇鲜红如血，缓缓勾起，似乎即将咧开作为回应。
    只看笑容，面前这个人似乎非常友好。
    醉汉迷迷糊糊的眼睛分辨率不高，怎么也看不出来对面这个人的脸是什么样子，他努力地瞪大眼睛，还是看不清楚，就往前凑了一下，哭丧棒人不喜欢这种距离，往后轻轻一飘，就远离了他，他愣了一下，差点扑在地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过于亲近了，嘿嘿笑了笑。
    “不好意思，”醉汉挠了挠后脑勺和头发，用鸡爪似的弯曲的油腻腻的手指对哭丧棒人招手，非常热情喊，“小兄弟，别跑啊，我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喝酒？哥哥家就在这里，带你回家去喝酒啊！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

 第4章

    他说着，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好惨啊！喝酒都只能一个人啊！呜呜呜——”
    哭丧棒人远离了他，哭得这么惨烈，心里这么难过，没必要再折磨他了。
    醉汉哭完了，睡在地上，都没想到要自己回家去。
    但是他在做梦的时候，迷迷糊糊想，不对啊，正常人的鼻子不是应该在帽子底下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鼻子？他没有鼻子？
    醉汉猛地一激灵，从梦中醒来，大惊失色，冷汗沁湿了后背和衣服，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连滚带爬摸到了家里的门槛，两条腿软得面条一样，直都直不起来，喃喃道：“别找我，别找我！”
    他想起来了，那个人根本没有脸，他看见的鲜红如血的嘴唇，根本是强行裂开的皮肉的伤口！他看见的颜色是里面流出的血！
    他醉得脑子都不清醒了，才会以为伤口是嘴唇，血液是嘴唇的颜色！
    醉汉回到家就关上门，翻出发霉落灰的柜子里的香烛点燃，哆哆嗦嗦闭着眼睛求神拜佛：“救救我……”
    插完香，他喝了很多酒，躺在地上睡着了。
    哭丧棒人飘回了葬礼之中。
    “大妹子，别难过了，死人没法复活。”
    “是啊，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们看了也难过呀。”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说着就哽咽起来。
    哭丧棒人站在他们旁边，捂着脸，跟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它哭着哭着蹲在了地上，看起来几乎昏倒。
    一个大婶可怜它，以为它是太伤心了才会哭成这样，隔着帽子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温和安慰说：“小孩子心这么善哦~乖乖，再亲近的人死了，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你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哭丧棒人靠着大婶的腿，缓缓点了点头。
    大婶虽然觉得它靠得这么近还这么冷没道理，但也没多想，看这个小孩子点头都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更觉得它可怜，想起自己家的小孩子，都是皮猴子，更可怜这个哭得快要昏过去的小孩：“乖乖别哭了，大婶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哭丧棒人只是哭。
    大婶也不介意，絮絮叨叨安慰它，说起家里的小孩：“你看，这个年纪，人嫌鬼厌的。”
    大婶看着照片，忍不住哭道：“可怜死得早。”
    哭丧棒人抽出棒子敲了大婶一下，大婶昏迷过去。
    【物极必反：过于悲伤的人被哭丧棒敲打会产生移情
    死人不能复活，但哭丧棒人可以代替你】
    第3章
    痛苦流泪的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挨个被敲倒了。
    一群人躺在地上，周围的人再怎么心大都没办法忽视这里的情况了。
    他们注意到了这里昏迷不醒的人，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一动不动站在昏迷人群之中鹤立鸡群般的哭丧棒人。
    “那是什么？！”
    众人惊疑不定。
    哭丧棒人对他们咧开笑容。
    众人惊恐万分地往后退。
    “我们不去救人吗？”
    “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吧！”
    众人急躁地互相讨论办法。
    哭丧棒人向他们飘了过去。
    有人十分愤怒，握着拳头：“别以为我怕你！没有影子，不会走路，又怎么样？肯定是有人想吓唬我们！”
    说话的人大喊着冲向了哭丧棒人，勇气可嘉，但是没有用处。
    他扑通一声躺在地上，茫然无措又惊恐地看着自己破皮的拳头，大喊起来：“这不是人！我根本没有碰到！”
    有人慌里慌张问：“是不是投影啊？”
    有人伸手去碰，觉得很冷，惊慌失措地甩着手大喊：“不是！好冷啊！”
    他收回手一看，手都冻僵了。
    哭丧棒人对他咧嘴一笑，那人两眼一翻，就直挺挺躺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哭丧棒人兴致勃勃在人群之中转了一圈，众人跑的跑昏的昏，现场很快安静下去。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第二个能力解锁。
    【哭丧：哭声所到之处尽皆哭丧人，哭丧人不死，哭丧棒人不灭】
    天空已经大亮了。
    乐园在家里醒了过来，揉了揉后脑勺，有点痛，但问题不大，他爬起来洗漱，眼前突然一黑，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额头上又被撞了一个包，一时间都不想起来了，只觉得哪里都很痛。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老师催促他去上课了。
    乐园不乐意去学校，但他又不能不去，如果他不去，老师会催促，邻居会说闲话，学生会在见到他之后变本加厉，连噩梦之中的那些东西也会对他拳打脚踢。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已经死在噩梦之中，就不用受苦。
    但凭什么呢？那些人都好好活着，他却要去死。他不甘心。
    乐园站在镜子面前，对自己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到了学校教室，乐园将书包放在桌上，边上有人围了过来。
    “最近好像快要到校园运动会了，你知道吗？”
    “跑步的人还差一个，不如你报个名吧？”
    “听说明天还是后天，学校会组织一次校外野餐旅游活动，你会一起去，对吧？”
    “别给脸不要脸。”
    “跟你说话呢。哑巴。”
    一个学生敲了敲乐园的桌子。

 第5章

    乐园顿了顿，回答道：“我知道了。”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宁愿他们当他已经死了。
    上课铃打响，老师走上讲台，学生散开，走回了座位。
    放学了，乐园迫不及待离开了学校，回到了住处，楼下的门不知道被谁锁住了，喊人又找不到人来开门，又没法找到人来开锁，乐园赌气到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医院，躺在了公共座椅上，眼睛一闭，开始了扮演。
    同时，系统打开了直播。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要看！我还想睡觉！】
    【重启试过了，完全不能关闭掉，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退出？】
    【我没看见退出按钮，不好意思，大家，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相聚一晚上了，哈哈哈】
    【发疯，发疯，现在这个年纪，谁不发疯啊？】
    【不睡觉好啊，不睡觉好啊，熬夜到早上，一起去灵堂】
    【我把手机都砸烂了，屏幕还在放直播，请问这种情况正常吗？】
    【我把电脑都踹得爆炸了，你敢想吗？我家都炸了，差一点就能叫火警过来帮忙灭火了，这东西还在！】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间风景直播间吗？】
    【兄弟，你没见过鬼吧？这里就是鬼怪直播间！哈哈哈。见鬼】
    【也对，如果不是见鬼，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集合，妈的】
    【你们真的没有看见什么古怪的东西吗？我是说那个在直播间边上跑来跑去的东西】
    【哦，我看见了，我还以为是出问题之后顺便冒出来的病毒，不是有那种东西吗？在你的屏幕吃喝玩乐，还要你充电，像电子宠物，不是你们的？】
    【我还以为是一只蟑螂，要不然就是一只蚊子，虽然是白色，但不排除现在的蚊子在黑白配色的基础上再增加一点白色变成那么白的白色，哈哈哈】
    【你们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吗？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报警？】
    【没事就别浪费了，打什么电话，你现在能打电话吗？你别给别人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人弄死了，到时候还是你的错】
    【不能打电话，那我们能干什么？】
    【见鬼】
    【哈哈哈】
    【发疯】
    【熬夜】
    【是的】
    【早死早超生】
    白色的哭丧棒人晃晃悠悠飘在路上，迎面遇上了一家人正在出殡。
    走在前面的人在往外撒纸钱，走在后面的人在哭丧，声音呜呜咽咽，叫人凄惨不忍听，哭丧棒人直接扑了过去，非常和谐地融入其中。
    直播的镜头专门给了哭丧棒人一个特写，然后拉开距离，来了一个大远景，这几乎是全景了。
    四方上下，天青地黑，仓黄色的纸钱和雪白的衣服混杂，哭声传出去很远，凡有听见的人都觉得满身鸡皮疙瘩，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因为直播的镜头太高，那些人就像黑色的蚂蚁在奔跑。
    【我有一种茫然】
    【我觉得这实在是太漂亮了】
    【如果是为了让我看丧事，我觉得没必要，谁用这个炒作啊？】
    【用死人炒作死全家】
    【有些人就是过得比你好】
    【平时能看见这么大的天空和地面吗？】
    镜头渐渐往下落，远景，中景，近景，直面披麻戴孝的众人。
    【你们不觉得冷吗？】
    【我已经裹好被子了】
    【希望你不会在被子里见到属于自己的伽椰子】
    【那我祝福你不会在屏幕见到爬出来的贞子】
    【你们最好不是在用死人开玩笑】
    【死亡又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你谈起这件事就要变色？那只能说明你的教育落后】
    【一个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要是这也不能接受，那也不能接受，你这辈子都完了，下辈子也完了，完了】
    哭丧棒人的哭声夹杂在旁人的哭声之中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刺耳的声音】
    【好像割断了喉咙的人还在我的耳边尖叫】
    【我要死了，这种声音，太糟糕了】
    【我的脑子一团乱】
    【听这种声音就像是一只手伸进我的脑子里乱搞一通，我居然还没死】
    【我好痛】
    哭丧棒人的第二个能力哭丧开始出现效果。
    【你们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这太可怕了，我是说，他们的脸都消失了】
    【我没有看见他们的脸消失……不，我看见了，我的网卡了】
    【他们的脸不是混合在一起变成一堆肉色的加水调色盘吗？】
    【他们的嘴裂开了】
    【他们根本没有嘴！】
    【有蠢货在中间，滚出去】
    【他们走路之前还是脚踏实地的，现在就变了，几乎要飘起来了】
    【不知道你们听过老人说那种事情没有，就是，如果有人被鬼控制住了，脚尖就会起来】
    【他们的身高都硬生生因为这种原因拔高了不少】
    【他们的表情也很奇怪，都麻木了，好像是没有感情，都死了，没有反应，也不害怕】
    【我可以理解大晚上不睡觉一群人跑出来送尸体送棺材送纸钱，免得白天出门吓到别人被骂，他们的胆子大一点也正常，毕竟是晚上和尸体亲密接触的狠人，但是，他们看起来跟尸体没什么两样是不是有点问题？】

 第6章

    【皮肤变白了，指甲变长了，喉咙变细了，表情没有了，出现了尸斑，行动迟缓僵硬……】
    【膜拜楼上大佬】
    哭丧棒人终于等到了全部的人都变成了哭丧影响后的哭丧人，它渐渐抬起头来，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对着天空，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意来。
    直播间的中间就转移了。
    【不是我说，我看错了吗？】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我们要死了】
    【胡说，我们能看见这种神奇的景象，一定要相信科学，否则，我们怎么可能从直播里面看见这种情况！】
    【膜拜科学】
    【感谢科学】
    【可你妈的，你们都磕了药了吧？看见这种情况不害怕，还在这里这么兴奋说这些见了鬼的鬼话】
    【有没有可能，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我们全都是假的，这个直播间只有你一个人是真的，不然我给你证明一下，兄弟们，扣一就是我的小号】
    【我是小号，我扣一】
    【扣一】
    【扣一】
    【破坏队形】
    【哈哈哈】
    【你永远可以相信沙雕网友创造快乐的能力】
    【妈的，脑子有病】
    【疯了就赶快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不认真讨论的脏话垃圾】
    第4章
    哭丧棒人渐渐走在了最前面，从偏僻的没人认得出来的地方，走到了繁华热闹的大都市里面，这里到处都是人，即森*晚*整*理使是深夜，也灯火通明。
    哭丧棒人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好像害羞似的低下了头，但是脖子之前已经完全断开了，如果是个活人，不可能还活着，如果是个死人，这种反应也着实出乎意料，如果是个特意制作出来的吓唬人的东西，又灵活得有些过分。
    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哭丧棒人带着丧仪队伍走到了最热闹也最近的小吃一条街。
    听见了哭丧的人也麻木了，首先是身体顿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针，然后就感觉自己的皮肤在发痒，从有一点点痒到非常痒，他们无法忍耐身体的不适，皱了皱眉，才发现自己的脸部已经僵硬了，完全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动，他们开始害怕。
    这个时候，他们会想要尖叫，但是，他们的喉咙也逐渐僵硬了，完全不能发出巨大的声音，他们就像是生锈的喇叭，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哑巴，有些人感到痛苦，呜呜咽咽流出眼泪，他们开始哭泣了。
    哭泣是毫无用处的，但眼泪足以让他们的痛苦从心中宣泄出去，他们感到自己好受了一点点，眨了眨眼睛，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又产生了新的变化，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好像变成了橡皮泥，他们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变动自己的脸。
    许多人因此对亲手整容这种事感兴趣起来，就在他们纷纷尝试改变自己的脸部状态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僵硬后的身体不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哭丧棒人，哭丧棒人带领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哭丧棒人前所未有地高兴，一蹦一跳往前走，众人渐渐可以听见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尖叫，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童的嬉笑声。
    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小孩。
    他们正在为此疑惑，忽然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就好像哭丧棒人早就知道他们想要看什么，特意给他们指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土坡，看起来跟普通的土坡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随着他们的目光注视，土坡渐渐往上隆起，仿佛一个妇人怀胎的肚腹正在奔赴生产，他们亲眼看见土壤开裂，里面一双惨白的妇人的手，捧起来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还在哭泣，但那青紫色的脸看向了他们。
    这不可能是一个活着的婴儿！
    那双手颇为礼貌地转了个圈，像是开了一朵花，悄无声息缩回土壤之中，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有一点滑稽。
    他们又可以控制自己的目光了，他们努力转动眼珠去看身边的人，看见对方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疑惑的表情，心中忽然愉悦起来，暗自想，原来也不是我一个人会觉得这种情况非常奇怪又可笑。
    他们渐渐高兴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高兴起来的，但是，他们很高兴，越来越高兴，脸上裂开笑容，目光透露出温和慈祥的喜爱，仿佛随时可以看见一个小婴儿走到他们面前来。
    他们的心中又开始惊恐，心想，这不对啊！
    再怎么喜欢小孩也不是这种时候！
    可是他们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最多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也仅此而已了。
    场面更加滑稽了。
    但这种滑稽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中透露出来，让他们由衷想要呕吐，又想要颤抖，脸上还是保留着之前的笑容，但笑意和快乐都不那么纯粹了。
    他们知道，哭丧棒人也知道，哭丧棒人有点不满意了，它转过头来，想要看一个人，它没有目的，所以它随机挑选出了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对男人招了招手，那个男人就自己走到了哭丧棒人的身边，男人非常惊恐，在脑子里使劲摇头，但是没有用处。
    男人知道哭丧棒人明白自己的拒绝，但男人也知道，哭丧棒人不会放过他，他绝望了。

 第7章

    哭丧棒人像一只戏耍老鼠的猫，有那么一瞬间，放开了对男人的掌控，男人大喜，转身就要逃跑，却一不小心被绊倒，他顿时痛哭流涕起来，哭丧棒人蹲下身来，安慰小孩似的安慰他，姿态动作都像之前大婶对它所做的事情。
    但男人只觉得恐惧，他的皮肤被寒冷冻僵了，脸色发青，惊恐万分，瑟瑟发抖，毫无办法，呼吸都断断续续，好像一块被分开就掉渣碎掉的饼干。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在咖啡杯中。
    他有点喘不过气。
    哭丧棒人放开了他。
    他趴在地上，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又像一条冻僵的法棍。
    他处于生与死之前，断了呼吸。
    哭丧棒人转过身去，捂着脸，大哭起来，天空开始往下飘白色的纸钱，随后是燃烧着火焰的浅棕色草纸，或许是太敷衍了，天空打了个雷，数不清的人在心里想，劈死它！
    但是这道雷落下来，将许多人烧成了焦炭。
    他们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堆尸骨。
    哭丧棒人的哭声更大了，它一边走，一边哭，不再撒纸钱，哭得几乎趴在地上。
    队伍停滞了一段时间。
    死去的人的骨灰被收起来，人群捧着骨灰，站在了哭丧棒人的身后，哭丧棒人往前走，他们跟在后面身体僵硬地瞪着手里漆黑的灰烬，表情扭曲，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眼泪从他们的眼睛流出来，一点点落在灰烬之中，死人从灰烬里跳出来，变成了哭丧棒人的样子。
    走在路上，多出来哭丧棒人一点点变回了死前的模样。但这个时候的这些人，除了模样跟死前一模一样，就再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了。
    扮演度增加，解锁第三个能力。
    【复活：哭声感天动地，死人为之复活
    小心，活着的死人，还是死人】
    解锁能力足够，开启第二阶段。
    哭丧棒人的哭声猛地中断了，一阵阴森可怖的笑声从齐齐断掉头颅的哭丧人们裂开的血淋淋的喉咙之中传了出来。
    一个巨大的花圈从天而降，就像是某人因为气愤而没有控制住自己导致的高空抛物。
    事实上，他们周围根本没有可以丢这么大垃圾的合适位置。
    这是个空旷的地方。
    满地都是坟茔，死人在地下安眠，活人在地上吵闹，哀嚎的动物逃离了。
    哭丧棒人消失了。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但直播还没有立刻中断。
    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的观众正在抓紧时间用弹幕沟通交流。
    【我们的眼睛没有问题的前提下，我们看见的情况是真实发生的，我们需要报警】
    【谢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肯定会处理这件事的，杀人犯不要想逃跑】
    【这恐怕不是人，有没有可能，如果你要用法律，首先那是一个人，其次，警察处理这件事，对面也不一定就会变成杀人犯，因为如果你用一根绳子勒死了人，你是不能说，那根绳子杀了人，而你没有犯罪，或者，一个人去自杀的时候杀死了另一个人，你无法审判死人】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我们现在是讨论这种悬而未决的问题的时候吗？你们是不怕死吗？】
    【我已经怕死了，但是只要没有死透，我还得爬起来，第二天去上课，不是吗？害怕没有用处。大家都知道的】
    【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让其他人看笑话，我们本来就很团结】
    【狗屁，谁信谁傻，我笑他一辈子】
    【他妈的，不信就滚出去，给老子闭嘴，谁乐意看你发臭】
    【你发癫，别人说地你答天，都是说脏话，谁比谁高贵？惯得你们臭毛病】
    【我再问一句，真的不是特效吗？被拉进来我都认了，你现在跟我说，这是一件死了很多人的大事，我承受不来】
    【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要害怕死了，我要跳楼，我要去死，我死了之后，它们就不能杀了我】
    【算了吧，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死了之后不会被挖坟掘墓拖出来鞭尸？你要说尸体没有感觉，那我问你，如果它们能让你变成它们那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你过得下去吗你？你不会以为死了肯定会比现在更好吧？那是小孩子才相信的把戏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你可以发疯，大喊，崩溃，然后点火，也许能把那东西叫出来问一问呢】
    【不会说话就闭嘴，这种垃圾问题和垃圾回答，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直播猛地关闭了。
    看着手机黑屏，发弹幕的人还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已经发生完毕了，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对着镜子，又哭又笑，边上的人没有看见直播，只觉得他奇怪，他们小心翼翼绕着他走。
    第5章
    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乐园叹了一口气，用最慢的速度走到了学校。
    教室门口，他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教室里也一下子讳莫如深地安静了下来。
    乐园顿住脚步，脸上不太好看，要他现在进去，有种明知道往前是被羞辱还不得不一脚踏进坑里的感觉。
    他被膈应到了，皱着眉头，站在了门口。

 第8章

    “你们都看见那个直播了吗？”
    李小妹紧张兮兮问。
    “看见了，”张彩霞无所谓，“怎么了？”
    李小妹皱着一张脸：“我害怕。”
    张彩霞嗤笑道：“怕什么？怕你变成直播受害者？怕你死了？”
    李小妹被说中心思，讪讪的。
    张彩霞翻了个白眼：“现在的背景根本不可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之后被明目张胆放在众人眼前。你大可以放心，不是特效，就是病毒，换手机也避免不了可能是运气不好，就是为了吓唬人。”
    李小妹眨巴着眼睛：“是么？”
    宣叶仙看她一眼：“胆小鬼。”
    李小妹差点像被戳了的蚱蜢似的跳起来：“不！我才不是！”
    她努力反驳：“要说班上最胆小的人不是还没来吗？迟到早退，成绩差，又丑又臭，不讲道理没有礼貌，乐园！”
    众人安静了一段时间，面面相觑，表情怔愣而复杂，随后渐渐转为嘲讽的笑容。
    张朝霞哈哈大笑：“也亏得你想到他！他就是一个废物，谁不知道啊？这种时候提起他来，真有意思，难道你喜欢他？不然找他做什么挡箭牌！”
    李小妹涨红了脸，心里又气又急，又觉得有些好笑，她私心里是根本不觉得乐园配跟她比较的，要说起来，更不可能喜欢，她压根不会喜欢那种没权没势没钱又不好看的人，再说了，乐园在学校的处境比她更糟糕，她喜欢马在岸也不会喜欢乐园。
    马在岸是李小妹的同桌，高高瘦瘦，有肌肉没脑子，体育课成绩不错，但文化课不怎么样，不过平时不闹事，又和有钱有势的张家兄妹张朝霞张彩霞混在一起，老师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有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那么多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小妹，对张朝霞说：“她肯定不会喜欢乐园那种废物东西的。”
    张朝霞笑了笑：“哦，你很了解。”
    张彩霞跟着笑道：“他们是同桌，平时就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许连对方毕业以后打算住在哪里都知道呢！哈哈哈！”
    周围的人几乎不敢出声，只能等他们笑完。
    张彩霞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打量四周静默无声的同学问：“怎么你们不笑？不好笑？”
    她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像是要发怒。
    众人愣了一下，连忙跟着笑了起来，附和道：“好笑，好笑，哈哈哈！”
    有人上赶着说：“乐园那种垃圾谁都不会喜欢的，我们都知道，谁跟他走得近谁就倒霉，只要不是想死，都不会靠近他，即使再不懂事也心里有数。”
    张彩霞哼了一声：“还算你们识相。”
    张朝霞意味不明说：“或许是那样吧。”
    宣叶仙坐在边上，听他们说话，收拾了自己的笔袋，忽然觉得好笑，喉咙里哼哼了两声，颇有些嘲讽的意味，众人都不敢笑下去，怕他们吵架，自己遭殃，教室的气氛凝滞了。
    张彩霞看向宣叶仙问：“你有意见？”
    宣叶仙把凳子翘起来，还是那样笑：“我可不敢。”
    这话也有些带刺。
    张彩霞的脸上不太好看，她盯着宣叶仙，哼了一声。
    宣叶仙转了转手里的笔，忽然笑道：“其实要针对他，何必这么麻烦呢？他都不在这里，你们笑给谁看？”
    大家都知道，是笑给张家兄妹看的。
    但其他人不能说这话，说了挨打，比乐园过得更惨，乐园过得究竟多么惨，他们都有目共睹，自然不会想自己是下一个。
    明哲保身的人永远有那么多。
    没有人回答。
    张朝霞给了个面子问：“你什么意思？”
    宣叶仙也不介意他们的安静和退缩，颇有恶意地笑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李小妹听说有办法，眼前一亮，连忙问：“什么主意？”
    宣叶仙按住转动的笔，好整以暇说：“直播有没有危险，大家都不知道，但也就是现在不知道，不管他看了直播没有，我们让他看，他还能不看？只要他看了，出事的时候肯定有征兆，他死在前面，我们就能多活一段时间，总算他是有些用处。”
    张朝霞嘲讽笑道：“原来还是我们看错了，他不是个废物。”
    宣叶仙笑了笑：“我可没那么说，废物利用不就是这样？这件事是正好。我们需要，他也需要。他活到今天，也该活够了，每天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也不嫌事多，我看恶心了。送他早点去死，对我们都好。”
    她看向众人问：“难道不是？”
    众人连忙点头，陪着笑说：“对对，是这样的。”
    宣叶仙还是嘲讽似的笑，发出两声哼哼，不置可否的样子。
    众人也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满意。
    张彩霞不喜欢这种气氛，不舒服地皱眉：“那就这么定了！”
    众人连连点头。
    上课铃响了，老师从黑暗走了过来，看见站在门口却不进教室的乐园，疑惑地问：“你不进去吗？”
    乐园沉默地进入了教室。
    下课之后，老师收拾东西回到了办公室，周围的教室都热闹起来，但这间教室完全没有办法像其他教室那样，众人面面相觑，连起身都不敢多动一下，安静极了。

 第9章

    窗外都是鸦雀无声的状态。
    张彩霞走到了乐园面前，乐园前桌的人立刻站起身来，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张彩霞拖动那个人的桌子，坐在了上面，对着乐园晃了晃腿，见乐园不理会，直接对着他的书桌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恼道：“看着我！”
    乐园本来垂着眼，听了这话只有抬起头来。
    张彩霞冷笑道：“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原来早就软了。装什么呀？”
    张朝霞转过身来，笑道：“真要是长了刺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马在岸深以为然，点头：“那倒是。”
    李小妹嫌弃地看他一眼，挪开了距离，对乐园喊道：“喂！看过直播没有？”
    乐园一时没有回答。
    宣叶仙踢了他的凳子一脚：“跟你说话呢，没礼貌。”
    乐园压着冷笑说：“没有。”
    李小妹把手一拍：“有意思，运气还不错嘛。”
    张彩霞挥了挥手：“现在看一次就可以了。”
    马在岸撸起袖子就走了过来，挡住乐园的去路，将乐园堵在墙和人之间，背对着光问：“你的手机呢？”
    乐园回答：“没有。”
    马在岸皱眉：“你胡说！怎么可能有人现在还没有手机？”
    他揪住乐园的衣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装傻？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乐园笑了笑：“我穷得要死，哪里有钱买手机？又没人会找我。”
    马在岸将信将疑松开他：“好像是。”
    李小妹捂住额头：“什么呀！班主任不是给他打过电话？他说没手机肯定是骗人的！”
    马在岸当时大怒，一拳揍在乐园的脸上，骂道：“撒谎精！”
    乐园躲开了他的拳头，马在岸踉跄了一下，差点打到乐园背后的学生，那个学生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不动，两只眼珠凑在一起，看着那只很近的拳头，屏住呼吸，眼神都木了。
    乐园坐在位置上，掏出书包：“没有手机，你们可以检查。”
    马在岸抢过书包丢在地上，书本从包里掉出来被踢了一脚，散在地上，到处都是。
    马在岸随便找了一下，没找到手机，李小妹在旁边叹气：“学校平时不允许带手机，没有也正常。”
    马在岸恼道：“你什么意思？究竟有没有？”
    李小妹站起身来，堵住了乐园身后的空间，阴影落在乐园的后背和脖子上，乐园汗毛倒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的胃部绞痛起来，李小妹对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你写一个欠条，我还有个不用的旧手机可以借给你，你看了直播还给我就好。”
    乐园皱眉问：“欠条？”
    李小妹笑道：“八千块，我的东西都很贵，没有更便宜的，你也可以不借，但今天晚上你要是拿不出手机，可不是说两句话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乐园眼皮一跳：“我写。”
    李小妹笑道：“这样才对。”
    张彩霞骂道：“软脚虾。”
    乐园低头写欠条，充耳不闻，他已经欠了八百万，八千块不算什么，反正一块钱都还不上。
    李小妹拿到了欠条，笑道：“谢谢，你可以捡东西了。”
    马在岸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涨红了脸挪开踩在白色作业本上的脚，一个硕大漆黑的鞋印牢牢贴在上面，挡住了字迹。
    乐园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东西。
    第6章
    “我看直播里面出现过死人的坟墓，把他送到死人的坟墓旁边去，见不到直播就见鬼，也算省了我们的事。”
    宣叶仙说。
    李小妹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张彩霞笑道：“不是跑了就是怕了，有什么好说？”
    马在岸恼道：“耍我们？”
    张朝霞说：“来了。”
    乐园站在他们面前。
    张朝霞问：“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张彩霞推了乐园一把：“你又装哑巴？当我们傻了吗？”
    乐园回答：“不知道。”
    李小妹将手机轻佻地丢到了乐园怀里，对着他吹了一口气：“手机给你，开直播，现在去最近的坟场，我们给你找老师请假，老师已经同意了，今天晚上的晚自习你不必参加，请假条在门口保安那边，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签字证明回来了，要在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之前。”
    马在岸点头：“第一节课上课之前，你要记得到教室，如果到不了，别怪我们去报警，你偷了我们的东西出去卖，这件事要是被警察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明白意思吧？”
    乐园问：“我什么时候偷了你们什么？”
    张彩霞不耐烦地伸手推了乐园的后脑勺：“话多！”
    马在岸回答：“今天晚上，今天之前，你进学校就开始偷东西，是个惯偷了，还有谁不知道吗？我们在这个学校随便找一个人问，难道还能有人反驳否认吗？你什么东西都想偷，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少了的东西肯定都是你拿走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李小妹笑道：“毕竟，你跟我们有过节，总是私下怨恨我们，我们都知道，上次在你的宿舍床底下找出写着我们名字的纸扎人被捅得满身是洞，总不能怪我们。”
    宣叶仙翻了翻自己的包：“我少了一个手机壳，要一万多呢。”

 第10章

    她说着，拿出来一个粉嫩的奶油兔子装饰手机壳，看着笑了笑，转手递给马在岸，李小妹羡慕地看着，马在岸接过来，抢了乐园手里的包，打开拉链，将手机壳塞了进去，李小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像，对着手机壳拍了起来。
    马在岸一下子从半开的书包里面抽出那个刚刚塞进去的手机壳，对着众人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地笑道：“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宣叶仙的东西，乐园还说不是他拿走的，可是我们在他的书包里面找出来了，他这回抵死不承认也不行了！证据确凿啊~”
    乐园深呼吸，压着情绪，觉得可笑。
    马在岸抓住把柄似的将书包丢给乐园，李小妹也跟着转移了镜头，对准了乐园的脸，众人发出笑声，张朝霞问：“还不承认吗？死鸭子嘴硬！”
    李小妹问：“哎，你的书包拿出了别人的东西，你不道歉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么？你笑是因为得意还是挑衅？”
    她作出记者拿话筒采访询问的姿态凑到乐园面前。
    乐园的表情就消失了。
    李小妹紧跟着问：“你不笑了是想打人还是想骂人？你觉得后悔了吗？你是在后悔自己被发现还是后悔没有提前把我们杀了？预备杀人犯~”
    镜头对上了乐园的眼睛，那双眼睛黑得过分，没有一点光，李小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她皱了皱眉，迅速中断录像，收起手机，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乐园的距离之后，她满脸厌恶地隐藏自己的心慌恐惧，对张朝霞说：“天黑了，我们又不上课，现在尽快回宿舍吧！”
    张彩霞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
    李小妹连忙说：“对不起，我是……”
    张彩霞抬手：“不关心你想什么，闭嘴。”
    李小妹沉默了。
    张朝霞看着乐园：“道歉。”
    乐园不想跟他们纠缠，直接说：“对不起。”
    张朝霞不满意，声音变大了：“没有诚意！”
    张彩霞看出她哥的意思，笑着走到了乐园面前，分外嚣张推了乐园一把：“趁着那些学生还没有下课，有一个好地方请你去。”
    众人意识到张家兄妹的意思，将乐园包围起来，乐园一路被推到了最近的水池旁边。
    水池底下是淤泥，中间是衰败的荷花，上方是绿色的叶子，水面看起来有些浑浊，一些蚊虫在黑暗之中聚成一团嗡嗡嗡地飞。
    宣叶仙挥了挥手皱着眉头嫌弃：“好脏的地方，难为你能来，搞快点，看完坟场直播，我还想洗了澡睡觉。”
    张彩霞皱着眉头不高兴：“知道了！”
    张朝霞看着乐园：“你自己下去还是我们踹你下去。”
    乐园问：“要我做什么？”
    张朝霞笑道：“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跳下去游一圈，我们满意了，你就可以上来，去坟场转一圈——”
    他顿了顿：“到时候肯定很晚，不如你干脆就睡在那边，第二天记得早点起来找我们就可以。”
    乐园问：“要是我不愿意呢？”
    张朝霞说：“那就打到你愿意。”
    乐园说：“保安还在工作。”
    张彩霞嚷道：“保安拿钱办事，不会管你！”
    乐园的脸色很难看。
    他背对着光，众人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小妹在这种环境感觉心慌，跺着脚喊：“快点！”
    马在岸伸手就去推乐园，张彩霞和张朝霞将乐园架住，叫他无法反抗，几乎动弹不得，乐园稳住了，马在岸怒了一拳打在乐园的脸上，宣叶仙对着乐园的腹部踹了一脚，总算把乐园塞进了水池。
    李小妹打开手机录像，张彩霞看了一眼，对乐园喊：“快出来，别叫手机被水泡坏了，我们等着你的道歉。”
    李小妹关闭了录像。
    乐园还在水里扑腾。
    马在岸小声问：“他不会死在里面吧？”
    宣叶仙笑道：“不会，这里的水只比两米高一点，他站得稳就起得来，死不了，除非他装，放心吧。”
    马在岸连连点头。
    张朝霞：“走。”
    张彩霞对乐园喊：“要是没有直播，我们明天去你家怎么样？”
    众人哄笑。
    乐园沉默地陷在泥潭蚊虫之中。
    李小妹挥了挥手：“臭烘烘的，快走。”
    众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乐园从水里爬出来，提着湿哒哒的书包放在边上，掏出还算干净的手机，走到了坟场。
    他打开了手机直播，一言不发在坟场转了一圈。
    【什么呀！怎么不说话？怪渗人的】
    【就这个？多没意思，听说最近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没想到连坟场都这么安静，也不过如此】
    【直播不许关，除非没电或者明天早上】
    【你们在说什么？好像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要是把事情说出去，我们就不给你保密了，你千万想好，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嘻嘻嘻】
    【谜语人】
    【我这里有上次直播的录像回放，你在那边安静正好看一遍，没问题吧？】
    一段录像发到了手机里，乐园打开了录像。
    【太可怕了】
    【怎么又是这个】
    【真讨厌，大晚上的，想睡觉都这么困难】

 第11章

    【要是有鬼，我祝你撞鬼，要是没有，我祝福你去死，传播这种东西，你要点脸】
    【这种人怎么还活着？死了活该】
    乐园将手机放在了一个又高又隐蔽的位置。
    【怎么不动了？】
    【要是偷懒可是会被惩罚哦~】
    【什么奇怪的夜间游戏】
    乐园的身体躺在了地上，手机摄像头无法观察的位置。
    哭丧棒人从远处的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系统打开了第二个直播间，或许是直播角度的问题，哭丧棒人简直像是轻飘飘从天上落下来的。
    坟场直播被系统强制统一成了系统直播的画面。
    落地的瞬间哭丧棒人的脸出现在了直播摄像头的正面，一个新的特写。
    李小妹哆哆嗦嗦裹着被子躲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敢看，又不敢不听，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在岸满不在乎看着直播，被特写吓了一跳，骂了一句，哭丧棒人出现在了他们聚集的宿舍。
    众人的脸都僵硬了。
    李小妹冷得发抖，睁开眼睛，猛地尖叫起来，掀开被子，拔腿就想跑，开不了门。
    她握着门把手，皮肤被黏在把手表面，撕都撕不下来，温热的血从手掌流出，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她缩成一团，哭丧着脸哀嚎：“好痛，别杀我！”
    门被拉扯，门板和门框发出嘭嘭嘭的声音，还是打不开。
    李小妹吓得满地乱爬，马在岸握着拳头冲向哭丧棒人，一头撞上了床架，又痛又冷，晕了过去，宣叶仙想去翻窗户，窗户外面变成了高楼，跳下去保证能死人的那种高度，她颤抖着双腿又回到了地面，坐在地上，骂道：“见鬼！”
    张朝霞拉着张彩霞踹门，门没有坏，哭丧棒人靠近了他们，张彩霞挡在了张朝霞面前，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哭声，他们感到头脑被重击，晕了过去。
    【诡异】
    【交易】
    【交易】
    【公平的，审判者，天平的，交易】
    第7章
    哭丧棒人看着在自己面前兄妹情深的两个人，毫不犹豫控制了其中一个，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就是张彩霞。
    张朝霞可以不在乎乐园，不在乎宣叶仙，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亲妹妹，张彩霞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上同一所学校，站在同一个领奖台，说相似的感想，对同样人的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不能不在乎张彩霞。
    张朝霞瞪着眼睛，怒视哭丧棒人，恨不得被控制的人是自己。
    但哭丧棒人当然不会给他这个以身相替的机会。
    直播间的摄像头也转移到了这个宿舍。
    但是这次的直播主角暂时换成了失去意识的张彩霞。
    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张彩霞是怎么愣住，怎么一点点失去自己的表情，怎么用那双愤怒的眼睛一点点盛满无法言喻的黑暗色彩，又是如何渐渐身体僵硬，成为一具活着的木偶。
    宣叶仙此时已经从窗户边上跑回来了，如果她还在窗户边上，她担心自己可能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或者干脆被控制住跳下去，那就说不清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跳下去，如果她看见的深渊是真的，跳下去必死，如果是假的，她看不见真实情况，落地姿势不对，还是必死，甚至有可能被算成自杀。
    她不愿意就这么死去，转头冲回了已经躺了两个人的宿舍内，没有分给地上的人任何一点目光，她直直地注视着对面紧张的张朝霞和僵硬冰凉的张彩霞。
    她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了。
    她顿时欣喜若狂地捂住口鼻，免得溢出过分张扬的声音吸引注意力。
    她悄悄缩起身体，准备随便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反正这个宿舍不小，藏一个安静的人还绰绰有余。
    但哭丧棒人当然也没有给她这个安稳的机会。
    宣叶仙忽然感受到喉咙和胸腔传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痒，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捂住自己的喉咙，又猛锤自己的胸口，但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咳嗽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完全没有办法再隐藏下去，她只能咳嗽得昏天暗地，感觉自己几乎要咳出血来。
    她只能庆幸现在这里除了张朝霞，没有其他人还清醒地睁着眼睛。
    哭丧棒人不算数，因为它不是人。
    直播的摄像头又转移到了宣叶仙的脸上，直播间的观众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宣叶仙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汗毛，连她的小痣和疙瘩都能被清清楚楚看见，人人都看见了，而宣叶仙此时一无所知。
    她咳嗽得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得好像粗壮了一倍，皱着眉头，一点缓解的用处都没有，感觉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紧缩，好像有一把大锤子对着她的头往下敲，她能听见自己的耳朵里面发出嗡嗡嗡的虫子似的声音，又听见一阵一阵的哐啷啷的声音，像有人敲着锣鼓路过。
    宣叶仙无比期望真有人敲着锣鼓在身边路过，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往外求救，再想办法把锣鼓丢在地上踩烂，把敲锣的人推走，踹走，喊走，总之，森*晚*整*理身边的人一定要消失，那样才安静，那样才安全。
    可是，并没有敲锣的人。
    只有哭丧棒人看着她，她咳嗽得浑身颤抖，几乎趴在地上，后背大汗淋漓，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随着她的喘息起伏，如同满身疙瘩的有毒蟾蜍披了一层白色的人皮在呼吸，说不出的惊悚美丽。

 第12章

    她还在咳嗽，意识逐渐混沌。
    站在门口的张朝霞，清楚地看见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肤色隐约有些泛青，这肯定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哭丧棒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他紧跟着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那扇门是自己打开的，没有人去伸手碰它，它对直播间的观众缓缓拉开了门外的世界，外面是漆黑的，站满了仿佛看热闹似的围观群众，那些人看起来像是巢穴里涌动的黑色蚂蚁，又像是站在自己坟头往外张望的小鬼。
    即使不在现场，也有许多人能切身感受到那种议论声音若有若无的嘈杂的氛围。
    哭丧棒人走了出去，众人都是一惊。
    外面的人大多是学生，看见哭丧棒人，还以为是有学生买了一套时兴的衣服装扮出来逗乐的，有些人哈哈大笑，有些人被吓唬到了，连忙皱着眉头躲回了自己的宿舍，伸手还想关门，门卡住了，完全动弹不得，有种生锈铁链的凝滞感，他们的手上开始流出血来。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那些血是从门把手落下来的，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指在流血，已经被撕掉了一层皮了，整个手臂都在发抖，大脑却没有立刻感受到疼痛，就像是数九寒天里穿着一层单衣的老人，颤颤巍巍往前走，摔了一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有些人开始尖叫，但无济于事，有些人开始逃跑，但发现自己趴在了地上，可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趴在地上的。
    他们还想往外爬，但是往外爬的过程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头，好硬啊……
    一半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恐惧，打算从窗户逃跑，连窗户也打不开。
    一半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是约好了一起装死，有些躺在地上嘻嘻哈哈，有些不走心地打量靠近的哭丧棒人，切了一声，满不在乎伸出手来在面前晃了晃问：“兄弟，哪里买的衣服，看起来还不错，很有感觉，就是好像不太好看，怎么脏兮兮的？”
    哭丧棒人没有回答，但是苍白平整的脸上裂开了温和的笑容，滴滴答答的温热的血液从伤口之中流出来，落在地上，迅速结冰，变成了一块表面泛着淡蓝色的红色冰块，落地有声。
    近距离的学生愣了一下，心再大也觉得不对了，有些胆寒，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墙，只听得砰的一声，失去了意识，或是躺在地上，或是跟着流血，或是流着泪，嚎啕大哭，从现在开始，哭声才正式登场。
    张彩霞的声音最大最尖锐，其次是宣叶仙。
    张朝霞的声音不太行，但跟在后面，像一锅移动的嘟嘟咕咕冒泡的土豆浓汤。
    他大概是这里唯一还在勉强散发热量的那个。
    整栋楼的人都失去了意识，跟着哭丧棒人，一步一步往前走，下了楼梯，开了大门，走到外面，越走越远，一点点汇聚了新的人群，变得更为庞大，更为恐怖。
    数不清的人在哭，数不清的人在笑，笑声藏在哭声后面，若隐若现，仔细去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注意的时候，却偏偏能听见那种挑衅似的嚣张的声音在持续发酵。
    一壶酒要发酵到合适的时候才能打开。
    一群人要哭到合适的时候才能笑出来。
    他们维持着尖叫似的哭声，压着笑声，往前走，白色的喉咙逐渐裂开鲜红色的伤口，血液从里面一点点渗出来，就像漂亮的细小的血珠子，稍微不注意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是红色的过紧的装饰，但如果当这是装饰又可能误以为这是血液。
    他们的喉咙快要断开了。
    他们整齐划一地用裂开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一开始是含糊不清的，后来就统一了。
    哭丧棒人用唯一的意识指挥他们，就像是音乐会的指挥棒。
    他们阴森森地喊：“交易，交易，交易……”
    哭丧棒人要找交易的对象。
    但这是早已约定的未出现的交易对象。
    哭丧棒人没有找到，痛苦的尖锐的咆哮声以人群为中心传遍了整个城市。
    今夜无眠，直播结束，在城市里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那最后的收尾的声音，本来他们是要休息的，但是听完那个声音就完全睡不着了，有些人困得不行，闭上眼睛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睡眠之中，在梦中见到了恐怖的人群，猛地身体一晃，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无可奈何叹气。
    每一个人的眼圈都是黑色的。
    他们即使没有走到现场去参与那场巨大的声势浩大的游行，也清楚那些人躺下去之后的样子，因为不相干的人也可以在闭上眼睛之后清晰地看见躺下去的人群，那是个复杂的形状，但看见的人都能知道，那里所表达的意思是，交易。
    这种无师自通的理解就像是意识的交流。
    没人能拒绝沟通，没人能抗拒交流，他们就像玩具厂的人偶被更高层次的力量摆弄，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得见真相的能力。
    无法控制的恐慌从这座城市开始往外漫延，就像传播速度极强的病毒，从空气传染。
    不必见面，一个影子都有可能成为媒介。
    【所有人都疯了疯子】
    【那个东西究竟要交易什么？】

 第13章

    【我们应该拿出东西来交易还是拿出人来跟它交易？】
    【谁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人】
    第8章
    结束直播以后的乐园独自回到了坟场，炸掉了旧手机，躺在平整的土地上，感受到尚未完全消散的诡异的凉意，闭上眼睛休息。
    周围的蚊虫围绕着树木草丛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但是在靠近之后都不由自主从半空跌落，全都颤抖着逐渐失去生命气息，因为太过寒冷而死去的虫子尸体在地上铺了一层，乐园转个头就能看见它们，他不受蚊虫的困扰，也没有抽空洗脸，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新跌落的尸体。
    人和虫子有什么不同？
    一个人的死去和一条狗的死去并无不同。
    系统问：“你在想什么？”
    乐园回答：“有什么东西能对付诡异呢？”
    系统说：“只有诡异能对付诡异，除非变成诡异否则永远无法拥有对抗诡异的力量，更不用提在诡异面前活下来。”
    乐园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担心诡异出现之后可能是心慈手软的垃圾，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系统解释：“如果诡异是心慈手软的垃圾，世界末日就不可能是诡异爆发而引起的结果了。”
    系统顿了顿，补充说：“诡异是不可能被杀死的。”
    “如果诡异是你担心的那样，你觉得不好吗？”
    系统问。
    乐园笑了笑：“心慈手软的垃圾，怎么配称作诡异？不过是天生怪异而力量稍强的另一种人。”
    他的笑容渐渐沉下去：“如果诡异都是一群废物，我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足够的惊吓值扮演度，你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现在去死就是最大的解脱，命运的束缚永远牢牢地捆绑在我的身上。
    我不会有额外的妄想，不会有期待，不会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努力取悦观众而永远无法得到对等的尊严和希望。如果你骗了我——”
    系统问：“你会杀了我？”
    乐园否认说：“不，我会毫不犹豫杀死自己，避免承受更大的无法忍受的痛苦。”
    系统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忍？”
    乐园面无表情地勾起唇角：“那我在更早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
    你不会有机会见到我。
    乐园的肤色是极其苍白的，像一朵开到颓靡的巨大山茶花，沉甸甸挂在枝头上，随时都有可能坠落在地面，溅上尘土和灰烬。
    他裹着夜色泥土，像觥筹交错的宴会上饮酒的年轻贵族，裹上一层暗灰色的他人尸骨制作而成的半身披风，有一种陈年毒酒般的诱惑力。
    从前他死气沉沉，现在他笑起来像裂开伤口的怪物。
    系统沉默了一段时间，如同沉没在金色酒液波涛之中的一只小虫子，品尝着包了蜜糖的毒。
    “你想交易什么？”
    系统跟随宿主，看完了全程的直播，甚至它就是直播的眼和手，它知道宿主在寻找交易对象，但不知道宿主为什么突然这么做，这简直毫无理由。
    乐园还没睡着：“我只是想报复他们，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想一一还给他们，但是又觉得不好，因为我应该遵守基本的道德，可是我没有那种东西，我做了这些事，还觉得不够，问题在于，我不能放纵自己沉溺于享乐。”
    他顿了顿，带了一点微妙的笑意：“他们之前总是喜欢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你为什么这样糟糕也不听我们的话承认错误改正缺点……”
    乐园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中断了一瞬间：“我不喜欢这个词，也不想听他们问我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他们不会听我的话。”
    他很慢地叙述：“我就会在做完一件事之后想，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也是。我很想说没有为什么，不要再问了，但是，事情总得有个头啊。我可以不回答，但我不能不想下去。”
    欠条，怎么不算交易呢？
    一阵请风吹来，纸条哗啦啦地响。
    乐园说：“虽然我是个孤儿，根本不记得有什么父母，但他们都对我说，是这样的，你应该有，你本来是有的，他们跟你住在一起，只是不常回家，你不要怨恨他们，他们也很爱你。
    我听够了，觉得恶心。
    追债人常对我提起的八百万的债务，就是所谓的父母欠下来的，他们总认为是我为了逃避还钱而不认血缘关系，实际上，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那些事情，他们是突然冒出来的，欠款、欠条、欠债的前因后果和条条框框。
    某种意义上说，追债人找我要的八百万，是那对不存在的父母和他人的交易结果。
    欠条就是这场交易的实体。
    李小妹身上，我写下的八千块欠条也是这样。
    欠条是交易的尸体。
    作为一个诡异，被尸体吸引，有什么不对？”
    没有。
    乐园说：“我想报复他们，这是找他们的原因。诡异被尸体吸引，这是过程。”
    系统问：“结果呢？”
    乐园回答：“我打算用之后从卡池抽卡得到的新的诡异出面，领取哭丧棒人寻找的，交易的对象，这个身份。”
    系统问：“这有什么用处？”
    乐园回答：“我可以借这个机会靠近人群，以交易的名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第14章

    我可以证明诡异并非无法交流，让人类提高警惕，短时间单独占据诡异和人类交流的渠道，获得更多信息，方便行动。
    我可以用直播让更多人知道诡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接下来的生活会很有意思。”
    系统问：“我记得任务之中并没有这些，你的动力是不是太充足了？”
    乐园忽然问：“你还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
    他喃喃重复着笑道：“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乐园问：“我怎么能拒绝那么大的诱惑呢？”
    系统沉默了。
    天还没有亮，事情好像是上一分钟发生的，有人过来寻找乐园了。
    乐园坐在树荫底下，像夏夜靠着躺椅挥舞蒲扇只穿白背心的老大爷晃着自己的拖鞋眯着眼睛打瞌睡。
    那边的人渐渐走过来了。
    他们看见乐园，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站在不远处，打量他，确认了身份之后，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今天晚上到这里直播的那个学生乐园吗？”
    “是的，”乐园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将手电筒的灯光往下落了一段距离，更多的光亮照在了土地上，他们继续往前靠近，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的安全造成不利影响，我们只是看见了直播，想找你询问一些事情，你在这里，也睡不好。”
    乐园沉着脸回答：“不好意思，我不能离开，因为直播和晚上睡在这里都是提前约好的事情。我不能擅自更改。”
    年轻警察有些着急：“可是如果你不走，我们——”
    他顿了顿，被年长的警察捅了一下，止住了话头，侧过身体，握着手电筒，有些委屈的样子。
    乐园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们会完不成任务，没有办法跟上面交代，而交代他们的，除了张家兄妹的长辈，再没有别人。
    年长警察对乐园说：“不好意思，没有提前考虑到你的想法是我们的失误，但是这件事非常重要，如果你不去，我们也很为难，就当是为了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平时也会保护民众的安全，是不是？”
    这话像哄骗又像是威胁。
    你不帮忙，我们就不保护你。
    你不配合，你就不配安全。
    乐园笑了笑：“那我要打一个电话。”
    年轻警察迫不及待答应了：“好！”
    乐园说：“我的手机炸开不能用……”
    年轻警察递给他一个自己的手机：“你可以用这个。”
    乐园接过：“谢谢。”
    年轻警察挥了挥手：“没事。”
    他好奇问：“你的手机是怎么炸开了？”
    乐园回答：“今天晚上出了事，不知道怎么，直播结束就自己炸了。”
    年轻警察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质量不好想劝你以后不要买呢。”
    他讪讪笑了一下。
    乐园的电话没有打通，他将手机还给警察：“我可以跟你们走。”
    年长警察一挥手，看样子下意识想把乐园拷起来，但是没有摸出手铐，想起来面前不是犯人，顿了顿，转过身说：“走吧。”
    年轻警察开车，乐园坐在后排，年长警察坐在旁边，分外警惕，到了警察局，通宵达旦，这里看起来很忙。
    两个警察审问乐园关于今天晚上直播的事情，乐园都说了，警察考虑之后要求乐园对外守口如瓶，乐园答应了，警察打印了一张白纸黑字的要求，让乐园看了签字，对他说：“签字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送你。”
    乐园低着头签字，声音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上课。”
    年轻警察惊讶：“你这个样子还要去上课？”
    乐园看向他，他连忙说：“不是你不好，但是今天学校停课。”
    第9章
    年轻警察看乐园愣住了，犹豫着给他递了一块湿润的白毛巾，乐园犹豫着拒绝：“不好，我会把东西弄脏的。”
    年轻警察热情说：“没关系，你用，用完了洗了就是。”
    乐园就是不想洗才拒绝的。
    年长警察看出来了，拍了年轻警察一巴掌：“小子，别人不要你多管闲事。”
    年轻警察怔了一下，犹豫着收回手，捏了捏毛巾：“有点冷了，我再加点热水，很快回来。”
    他说着走了出去。
    年长警察看了乐园一眼，心中有些怀疑，始终没有说出来，毕竟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把人控制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即使他不做什么，也会有人迫不及待想对乐园动手，他不必着急。
    年轻警察凑过来，拿着热乎乎湿漉漉的毛巾擦猫似的蹭了乐园一脸：“不管怎么说，这么晚了，你回家去恐怕也睡不着，就在这里休息，我替你看着，要是有人打电话，我就叫你，你放心，不会错过上课的。你也真是勤奋。”
    乐园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糊得满脸都红了，但那些泥浆壳子也都掉了。
    “看起来干净漂亮多了。”
    年轻警察笑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别害羞呀。”
    乐园心里很不舒服，他最讨厌的人就是阳光明媚的样子。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像什么伤害都不可能存在。
    怎么能不生气？

 第15章

    他垂着眼没有说话。
    年轻警察自顾自絮絮叨叨，换了一盆水：“你别跟我客气，这里是警察局，我罩着你，我罩不住了，头上还有人……”
    乐园应了一声，希望他能止住话头，但他走来走去都没有停下来，乐园的脸色比之前还惨白一点，年轻警察洗了毛巾回来，看着他忽然掏出了手机：“你对直播感兴趣吗？在这里可以看。出去要保密。”
    他对乐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欢快得像大金毛似的笑了笑。
    乐园突然就很想看见对面的人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
    他收回目光，依旧低着头，接过手机，看着直播画面回放说：“谢谢。”
    年轻警察很高兴他愿意接受帮助：“没事。”
    直播视频还有许多截图和放大都被放到了聊天群讨论。
    最上方的一个聊天群是警察局同事群，也就是说，这个群里的人都是现场的警察。
    有一个人说：“感觉现在最有可能的交易是关于稀奇古怪神神鬼鬼道具。”
    “不知道。”
    “很有可能。”
    “话说回来，谁有消息吗？”
    “我知道，今天出事的学校，学生之中最先被直播的那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据说家里的亲戚就开了一家公司专门为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联系这些事情，偶尔也会得到赠品，也许有效果，我知道一个地址，可以过去找人，排队给钱可能也有东西可以带回家的。”
    “太模糊了。”
    “宣叶仙，父亲入狱后，母亲开始相信鬼神，没过一段时间就联系到了许多大人物，似乎是靠张家兄妹的父亲在暗中牵线搭桥的关系，宣叶仙的母亲手里或许有针对诡异的东西，但不确定是否有效。”
    乐园将手机熄屏，转手还给了年轻警察，年轻警察好奇问：“你没有自己的手机吗？”
    乐园抬眼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我看炸掉的手机似乎是女款，你应该不会喜欢。”
    乐园回答：“手机不是我的。”
    年轻警察点了点头。
    对话就此中止。
    他送乐园到了最近的酒店，换洗衣服再坐车回家，把人送到小区门口不远处，开门挥手告别：“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再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学生，年纪轻轻，不该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说着，对乐园笑了笑。
    乐园保持基本礼貌对他告别，走到房门口，忽然被之前就藏在阴影之中的一群人围住。
    他开门的手顿了顿。
    这些人一半是追债来的，一半是宣叶仙的人，还有收租的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挤在里面。
    看见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乐园身上，早就应该离开这里的收租人立刻准备跑路，临走之前，恶狠狠瞪了乐园一眼，意思是，你小子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找你报仇。
    他早就该回家去了，要不是被打算围乐园的人堵在这里，他这个时候都睡着了，他一看时间就生气，看见乐园更生气，觉得这是罪魁祸首，当着一群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人，不敢乱说脏话，但在心里早就对乐园飞了一大堆脏话，心想，怪不得是老赖的儿子，欠债不还，呸！
    亏我之前还同情他，现在看来就是骂得太少了，这种人就不应该过好日子，不然别人怎么办？
    收租人愤愤不平跑了。
    他不敢对周围的人发脾气，因为这些人可能要他的命，但是他敢对乐园发怒，因为乐园明显是弱势，他就是纯粹的欺软怕硬。
    追债人和宣叶仙都不跟收租人计较，看着乐园。
    乐园被他们逼得靠着门和墙问：“有事？”
    追债人冷笑道：“欠钱不还，你还有脸问？”
    乐园垂着眼低声说：“有钱我会还。”
    追债人指了指房子：“这个不是你的？卖了换钱，卖不掉就赶快把房产证拿出来，当面转移过户，我们能给你免一点利息，你也知道最近行情不好，下个月你要还钱就是九百万了，想好了。”
    宣叶仙站在旁边，好整以暇，仔细看有些形容狼狈无法遮掩，实际上已经是收拾处理之后的结果了。
    乐园打开门：“我去拿。”
    追债人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希望你不是趁着机会跑。”
    乐园低声说：“这里不是一楼，跳出去也跑不了。”
    宣叶仙颇为认同地点头：“看来你知道情况，我就不多说了，要是没有时间，我可以等，但要是想跑，别怪我在学校找你，浪费时间也不行，我的时间很宝贵，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最好快一点。”
    追债人耀武扬威喊道：“就是！”
    乐园点头：“知道。”
    他拿了房产证出来，追债人抢走了，喊道：“你记得，下周一我们还会来找你，你要是拿不出新的东西抵押，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们说着，走开了，离开之前还记得对不远处妆容清淡的宣叶仙行礼。
    宣叶仙满不在乎地敷衍点头。
    老旧的楼道空了许多，除了乐园，就只剩下宣叶仙和她带来的人，一部分是保镖，一部分是打手。
    他们再次将乐园围了起来。
    宣叶仙对着乐园的肩膀推了一把问：“换了衣服？”
    乐园：“是。”
    宣叶仙问：“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们什么？”

 第16章

    她笑道：“你是不想读书上学了，还是不想毕业了？据我所知，现在的初中毕业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你想一辈子当牛做马被人呼来喝去永远还不起欠债？即使你不在乎你的父母，你也应该在乎自己的未来吧？别逼我叫老师扣你的分，分数不够，你连期末成绩都没有。”
    乐园无动于衷，他早就不想读书了，要不是他们天天追过来，他看见那个学校都觉得膈应。
    所谓学习也只是坐在教室等死而已。
    人人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说，好像不说出来就等于没有发生。
    粉饰太平，一贯如此，他早就知道，也不觉得怎么样。
    宣叶仙问：“你看过直播了？”
    “是。”
    “见过诡异了？”
    “是。”
    “你没受伤？”
    “没有。”
    “真倒霉，明天到校门口等我，我带你驱驱邪，免得再跟你待在一个教室，惹上晦气。”
    “是。”
    宣叶仙带着一群人转头走了，临走对乐园喊：“不许迟到早退，你知道我不喜欢，如果我不高兴，这些人的拳头就不是摆设了。”
    乐园点了点头。
    门口空了。
    过不了多久，这间屋子也不是他可以住下去的地方了，乐园打开了门。
    他进入房间，关上门，里面没有人，他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准备第二次抽卡。
    西装革履的无头男握着一根纤细修长的女人手臂，缓缓从漆黑的大门深处走了出来。
    手上滴滴答答往下流血，那根手臂似乎受到了刺激，还在半空中出现了抓握的反应，手指蜷缩又张开，伸直再合拢，涂过粉白色指甲油的长指甲有那么一瞬间在灯光下亮了起来，当手握成拳头，指甲又消失了。
    走得近了，无头男停了下来，仔细看可以发现，手臂上还有艳红色的花纹，像一根棒球棍，又像高尔夫球杆，一颗白色的小球出现在了无头男前方不远处，绿色的草坪，黑色的小坑，无头男握着手臂，对着前方，猛地一挥，只听得砰的一声，手臂打中了小球。
    那颗球滚落到坑洞之中后就消失了，里面传出一阵哀嚎。
    无头男杵拐棍似的侧身站着，如果有头有脸，应该可以看见它脸上高兴的表情。
    【卡片：无头男
    介绍：打高尔夫球怎么样？】
    第10章
    “网上的言论很激烈，有些人在玩，有些人在宣传自己的教义，看起来很热闹，水已经被搅浑了。
    但官方也不是毫无作为。
    一开始全都封了，后来发现封了也没有用处，只要想讨论，封了也还是要讨论，各种衍生词层出不穷，反而加大了工作量，他们就不再一刀切而是尽量把整件事引导得好像一个巨大的恶作剧。”
    系统给宿主汇报关于直播的讨论和后续，顿了顿，提起交易的事情：“许多人都在猜测交易究竟是什么交易，还有很多人在网上说自己感觉看直播的时候被控制了精神才发了和大多数人很相似的弹幕，有人觉得交易是诡异和诡异的交易，有人觉得交易是人和诡异的交易。
    到处都有在议论，但是雷声大雨点小，似乎关注重点不在这里，但是大多数人都可以参与讨论这件事就造成了还有许多人在其中起哄，营造虚假信息而导致调查的人遇上了许多不必要的困难。”
    乐园点了点头问：“如果诡异爆发以后，有物品受到影响，会变成什么？”
    系统回答：“诡异物品，简称诡物，各种稀奇古怪的可能都有，要看具体情况才能具体分析，总之非常危险，比起诡异更容易出现，更有可能普遍存在。”
    乐园问：“如果有人收集诡异物品，会发生什么？”
    系统回答：“可能会全家死绝连身边邻居家都寸草不生。”
    乐园点头。
    沙沙沙——
    乐园握着笔在摊开的草稿本上写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从小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里，村子靠着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滔滔不绝，村民都觉得这是上天庇佑，时间长久了，村民每次路过小溪都会停下来，发自内心地说，感谢小溪，后来这话渐渐变成了，感谢溪水水神。
    有水神就需要有祭祀的祭品，村民每十年会选出一个人来，投入溪水，作为献给溪水水神的供奉祭品，这个人被村里称为通灵者，需要带着全村的信仰，对溪水充满尊敬，焚香沐浴更衣禁食三天，由全村老少送入水中。
    村子渐渐发展壮大，村里的人越来越多，心思不纯，闹了起来，村里人不再诚心供奉溪水水神，当年，小溪发了大洪水，随后就干涸了，无论村民怎么想办法都救不回来，眼看着赖以生存的溪水就要消失，人们痛哭流涕对着溪水陈述自己的过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要紧的事情是寻找新的水源。”
    这个人被愤怒的村民以亵渎的罪名群起杀死，尸体掏空，内脏做成贡品献给小溪，人皮填充稻草，洗干净之后挂在村口的竹竿上，从那以后，这个人就一直待在村子的最高处，作为村子供奉的新神，村民对它祈祷，希望它能保佑小溪再次充盈水资源，保佑村子兴旺发达。
    小溪的水渐渐回来了，村民开始想给稻草人提供贡品，可是，给稻草人的贡品不能像给溪水水神那样送去，村民有些发愁，村子里死了一个人，村民准备给他送葬，路过村口，稻草人就像活过来一样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第17章

    他们认为稻草人新神需要的贡品不再是充满信仰的活人，而是死人，于是每次村里有人死去就会路过村口，在新神的注视下转一圈再离开，可是村民觉得这样不够虔诚，村里就发展出了专门为死人送葬的人，专门哭丧，渐渐形成队伍，保证了信仰的纯洁和忠诚。
    战争爆发了，村子死了许多人，连稻草人新神都被扯下来践踏，人们跪在地上痛哭，风从村口经过，吹到了稻草人身上，稻草人发出了哭丧的声音，村民全都成为了哭丧人，后来分散出去，随身携带哭丧棒，参与他人的丧事，混在队伍，吃白事的饭活命。
    这个村子被外面的人称为哭丧村，每一个村民都是哭丧棒人，临死前回到村里，请其他村民把自己也做成稻草人挂在村口供奉新神，最后，全村的人都死了，风从村里路过，满村都是哭声，完全干涸的小溪底下爬出了新的哭丧棒人。
    系统问：“你对卡片背后的故事有兴趣吗？”
    乐园摇头：“不，有人会对它们感兴趣，你替我把故事放到网上传播，或许能扩大影响，但你我都知道，诡异就是诡异，没有故事，有故事的东西是鬼，我们这里没有鬼。”
    “是。”
    系统回答。
    乐园顿了顿，写下了第二个故事。
    有一个人很穷，穷得吃不起饭，饿得要死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在大街上抢了大户人家的狗的饭，被狗追了一条街，还是把抢来的食物都吃光了，那只狗没有办法，骂骂咧咧回家去了，吃一顿饱饭的穷人很高兴，躲在一个隐蔽地方倒头睡觉，睡觉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穷人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大眼睛，偷偷去听什么人在说话，听见有人说，心肝宝贝我爱死你了，要不是家里那个恶婆娘，我就把你带回家去，免得你在外面受罪，另一个人说，你可以现在把我带回家去，第一个人说，不，不行，现在带你回家去，你会没命。
    穷人听了这些话，在心里盘算，或许可以用这个消息去赚一笔钱，但是一个人容易死，他就找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一起去要钱。
    他去找说话的有钱老爷，他的朋友想去找恶婆娘，他们就在分开之前约好，拿到了钱就回家去见面，可是，两个人都被杀死了，有钱老爷杀了人，砍头抛尸，恶婆娘杀了人，砍头，尸体埋在家里的桂花树底下，假装无事发生。
    两人在家里见面，还是十分恩爱的一对夫妻，可是，暗中观察的情人忍不下去了，想找他们算账，出门之前，找了自己的同乡，从头到尾说清楚了这件事，并嘱咐同乡，如果我死了，你千万记得远走高飞，别被他们发现，否则也要丧命，同乡答应了。
    情人果然被杀了，尸体再次埋在了桂花树森*晚*整*理下，砍掉的头被丢出了很远。
    同乡一路跟随丢头的人，发誓会帮忙报仇，按照承诺远走他乡，赚了一大笔钱，又回到了院子附近，那对住在里面的夫妻已经搬家了，同乡买下了那院子，谁知没过多久被闯进屋子的强盗要求交出家产和宅子，同乡据理力争，不肯同意，被以反叛的罪名杀害了。
    同乡死后也被砍了头，头丢在了院子里，他没有亲朋好友，就没有人收尸，尸体烂在了院子里，强盗冲进去一通□□，弄坏了院子里的东西，砍掉了桂花树，连院子里的土都要掘地三尺检查，找到了埋在里面的尸体，就说都是同乡杀害的，众人将同乡认定为杀人犯处理。
    于是连那院子也被义愤填膺的众人推平了，挖桂花树树根的时候，发现土坑里面往外冒出鲜红色的泉水，有人被水喷了一脸，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惊慌失措大喊：“这是血！血！”
    第一个喊出来的人被打了一个巴掌，赶出了院子，挖树根的强盗非要挖下去，地上就多了一个巨大的坑，他们怎么都没有办法挖干净，总是看见有树根，有人在挖坑的时候累死了，死的时候，头从身上掉在了坑里，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依旧继续往下挖，全都死了。
    没有人再敢进去，院子就只剩下一堆废墟，废墟底下是掉了头的尸体。
    再后来，大重建，地面被推平，平整的地上重新建了一栋楼，一个有钱人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买下了这栋楼，说先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想故地重游，后来，有钱人在这里建了一个高尔夫球场，邀请很多社会名流参加开幕式，这些人陆陆续续死在这里，最后是有钱人。
    他打高尔夫球的时候，头突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滚到了不远处的水里，再也找不回来。
    他的尸体走了一段路，死在了门口。
    人们给他收尸，高尔夫球场成为了无主之物，又被推倒填平，从那以后，路过的人总能在附近看见一个没有头的男人握着女人的手臂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只是总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乐园写完之后，系统将故事转移到网上，大肆传播，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不死磕。
    许多人都看见了这两个故事，或是当笑话，或是当真相，又掀起了新一波关于诡异的讨论。
    乐园的惊吓值和扮演度都在缓缓上涨。
    他找了一个黑色火盆将两张纸撕下来丢进去点火烧了。
    橙红色的火光照在乐园的脸上，渐渐熄灭。
    乐园闭上眼睛，碰到了第二张卡片无头男，无头男站在了空荡荡的屋内。

 第18章

    它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想对地上的火盆踢一脚，盆中灰烬里还有残余的火星子。
    如果打翻火盆，这里应该会被烧起来。
    无头男最后也没有踢翻那个火盆。
    第11章
    从乐园手里拿到了房产证的追债人非常高兴，大家约好了一起去喝酒，他们在大排档吃了红烧排骨喝了绿瓶子啤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吧，在里面开始点更漂亮更有意思更昂贵的鸡尾酒，混合各种酒液出现各种颜色的酒浮起清凉的气泡随后破灭。
    喝了许多酒的追债人迷迷糊糊走到厕所，正打算脱裤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窗户没有关，走过去伸手，想把窗户关上，坐在空调外机的无头男面向了他，他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后躲开，身上蹭到了许多湿漉漉的水渍都来不及在意，喊叫声推开门跑走了。
    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快来人啊！有人死了！我看见尸体了！头都没有了！太可怕了！”
    许多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也顾不得将目光落在他的裤子上，都小心翼翼凑到了窗户边上去看，没有看见外面有人，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冷得要命，他们打着哆嗦，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头缩回头，转过脸恼道：“你不要说这种胡话！”
    他们问：“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所以看花眼了？外面黑乎乎的，看错了也很正常，你不要害怕承认这种事情啊。你真的看见了吗？”
    追债人很委屈，喊道：“我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
    众人对他伸手一指窗户：“那你自己去看！”
    追债人小心翼翼凑过去，往外一看，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别说无头男了，就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他也觉得很奇怪，皱着眉头缩回头来，挠了挠后脑勺，嘀嘀咕咕：“不应该啊，我刚才确实看见了……”
    他说着，一抬头，发现满厕所的人都是没有头的，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问题，还面向他，发出声音，男男女女都在说话：“你是不是看错了？你还不承认吗？你就是看错了！你还不承认吗？”
    追债人瞪大了眼睛，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指着众人，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惊恐万分地尖叫一声：“啊——”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已经昏了过去，可是，那些人都被他的恐惧表情吸引了注意力，往前靠近，似乎很关心他地问：“你没事吧？需要休息吗？我们带你去休息室吧！你可能需要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你还能站起来吗？”
    追债人连滚带爬地躲到窗户边上，惊恐地用后背贴着窗户，瞪着所有人喊道：“不许过来！不要靠近！我可是很厉害的！我的拳头很硬，打人很痛，我警告你们，不许再走过来了！”
    他几乎崩溃，捂住自己的头，疯狂摇头，很希望自己现在是喝醉了酒出现了幻觉，但他宁愿相信自己死了都不相信自己会因为喝醉出现这种幻觉，他又不是今天第一次喝酒，也不是喝了致幻剂，怎么可能看见这些不应该存在的画面呢？！
    他不堪重负，从窗户爬了出去，直接跳到外面，摔伤了腿，踉踉跄跄地拖着血迹跑走了。
    众人惊疑不定，互相看了看，喃喃道：“他发疯了吗？没听说过这里的酒喝完了就会疯掉的。”
    众人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来，走开了。
    厕所安静下来，无头男推开厕所门走了出来，跟着人群到了酒吧五光十色的内部，这里有一个舞台，上面的脱衣舞男和脱衣舞女转着圈搂搂抱抱，在跳钢管舞，前面是唱歌的人，甩着扎了脏辫的长头发，穿着带铆钉的亮片衣服，抱着吉他，踩着钢钉鞋，又吼又叫。
    他们看起来接下来要用摇滚音乐跳踢踏舞。
    灯光频繁更换颜色，几乎能把人的眼睛都闪瞎。
    众人都喝了酒，昏昏沉沉的，看起来快要趴在桌上睡觉了。
    无头男走到这里，没人觉得不对，无头男往舞台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欣赏不来这种艺术，转过身体，在人群之中如鱼得水地寻找追债人。
    第二个追债人正在对一个清纯女学生说自己的工作是经济金融。
    女学生捂着嘴笑了笑。
    无头男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们。
    女学生摸了摸胳膊，觉得有点冷了，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想现在回家去。”
    追债人还以为女学生是想回家上床只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猥琐一笑，拉住女学生往门外走：“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带你出去，我送你回家，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大晚上走在路上，不太安全。”
    女学生犹豫之后，答应了。
    追债人走到门口，对女学生说：“我开了车，你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女学生跺着脚，感觉越来越冷了，点了点头，低声嘀咕：“奇怪，没看见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要下雨，怎么会这么冷呢？我出门应该多穿两件衣服的。”
    无头男跟着追债人到了地下车库，这里的灯很亮，无头男不喜欢，追债人刚走到自己的车旁边，只听见车响了两声，头顶上的灯紧跟着声音明明灭灭，最后砰的一声，熄灭了，就像是有一颗灯泡直接在上面爆炸了一样。
    追债人被声音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也开始觉得有点冷了，皱着眉头想开车门，没有打开，骂骂咧咧：“什么破车！等我有钱就换了你。你给我等着。”

 第19章

    无头男看他非常恼怒的样子，脸都涨红了还是打不开门，好心走过去，替他开了门。
    他很高兴，下意识对身边的人道谢：“兄弟有力气啊，谢谢你，我走了。”
    无头男站在关闭的车门旁边，看着他开着车出去，没有回答。
    追债人以为自己到了车里就会安全了，没想到发现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比站在车门的时候还要冷一点，气得猛地一踩油门，骂道：“冷死了！什么破天气。”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开车撞上了墙，又是砰的一声，他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直接被撞晕了过去，额头裂开伤口，流出血来。
    女学生在门口没有等到车，跺了跺脚，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迅速走开了。
    无头男再次走进了酒吧，找到了第三个追债人。
    第三个追债人横竖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同伴回来，觉得奇怪，想起最近的事情，有些害怕，站起身来，想要回家，一头撞在了无头男的怀里，觉得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冰雕，冷得打了个哆嗦，捂住已经青了的额头，坐在地上，哎呀哎呀叫了起来。
    无头男伸出握着的女人手臂，那只手臂轻柔地贴在追债人的脸上，情人似的抚摸了两下，迅速捂住了追债人的口鼻，追债人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情况变化，闭着眼睛享受女人的手的柔软亲昵，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美人艳遇，非常高兴，美得鼻涕泡泡都快冒出来了。
    他闻到了一股酒精的气味，渐渐头脑昏沉，脸色发青，砰的一声，躺在了地板上。
    女人手臂松开手，嫌弃地甩了甩，像是要甩掉手里的脏东西。
    无头男温和地摸了摸手臂，手臂猛地一颤，安静下来。
    撞了一下地板，追债人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揉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非常疑惑地打量四周，想找刚才摸自己的女人，没有找到，一转眼看见无头男蹲在他面前，他两眼一翻，昏迷过去，女人手臂对着他的头抽了一个巴掌，他啊了一声又醒了过来。
    女人手臂手掌心对他裂开一个血盆大口，他惊慌失措满地乱跑，撞了许多人，一头撞在沙发上，喊叫着好可怕，第三次晕了过去。
    被他撞了的人走到茶几边上，取了一瓶酒，倒在他的头上，他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哎呀哎呀醒了过来，坐在地上，捂着脑门，从手指缝隙往外看，看见身边都是无头的人，惊慌失措跳起来就跑，撞在了透明的玻璃门上，脑子嗡嗡嗡的，一头栽倒，躺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都有些无话可说，凑到他身边，想把他扶起来，送到医院去，他浑身一颤，醒了过来，挥舞手臂把人都赶走了，又踢又咬叫喊着：“别过来！我告诉你们，我会杀人，我杀过人，我弄死你们，你们要再过来，我可不怕你们，我弄死你们！”
    他看起来是疯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管他。
    他躲在墙角，从衣服里掏出十字架和玉观音，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散发着酒精气息的金色佛像，全都握在手里，轻轻说：“对不起，对不起，神佛保佑，我要活着出去，做什么都可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别杀我……”
    他神神叨叨地警惕四周，往外爬，爬到门口看见玻璃门的自己也没有头，尖叫着转头就跑，跑到一个漆黑的走廊，害怕极了，钻进脏兮兮的杂物间，又钻进高处的通风管道，把自己锁在里面。
    第12章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能力解锁。
    【包围：被没有头的人包围的感觉怎么样？】
    无头男在酒吧消失。
    一切都悄无声息。
    乐园在住处睁开眼睛，突然想起来，忘了找他们的口袋翻房产证的事情。
    算了，也不是很要紧，没有这个住处，大不了去医院，反正医院是二十四小时都通宵达旦开门亮灯的，喝水去银行找饮水机。
    只要愿意，总是会有办法活下来的。
    只不过，比起别人，过得不那么好罢了。
    他也不是今天才过得这么糟糕，已经无所谓了，再糟糕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连房产证这种东西都交出去了，只能趁着那些追债人没有缓过来的时间，处理自己的其他事情了，希望都还来得及。
    系统提示卡片面板更新了。
    乐园打开了卡片面板，发现卡片底下，多了一个方块，挂机。
    熟悉的无头男和哭丧棒人出现在眼前，但一瞬间，乐园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脑中腾起，就像是一团火烧了起来，他两眼一黑，躺在了地上，好半天爬起来，眼前还隐约有些发黑，系统解释说，这是因为三个身体同时出现，意识无法支撑就强制下线了。
    乐园重新实验，只找出了哭丧棒人，哭丧棒人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从帽子底下流出眼泪，平整的白面似的脸上渐渐流出血液，裂开的伤口不像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巨大的撕裂的伤口，而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如同经过玫瑰花丛而遭受到剐蹭后的痕迹。
    血液和泪水混在一起，血红色的眼泪滴落在地上，乐园看着眼前的哭丧棒人，直直地愣住了。
    哭丧棒人没有声音，轻柔地靠近了乐园，像是要准备一个拥抱，乐园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如果是自己，第一时间要做的事，只有那一件！

 第20章

    他几乎是跳起来把哭丧棒人按住了。
    哭丧棒人猛地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震耳欲聋，乐园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但没有倒下，依旧死死压在哭丧棒人的身上，哭丧棒人轻飘飘的，几乎要被身体的重量压扁成一块薄薄的纸张，乐园可以感受到，整栋楼的人都陷入了昏迷状态，而哭丧棒人也意识到不能大声哭泣。
    它趴在地上，小声啜泣，流着更大颗的眼泪，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孩。
    乐园叹了一口气，哭丧棒人猛地翻过身来，将乐园按在了地板上，险些将他的头按在之前烧纸的火盆之中，哭丧棒人犹豫了一下，乐园挣扎起来，哭丧棒人坚定地将乐园压在地上，贴着冰凉的地板，乐园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哭丧棒人握着血淋淋的刀，刀尖扎在乐园的脖子上，乐园毫无反抗。
    他看起来极为顺从，太顺从了。
    哭丧棒人狠狠将刀扎在乐园的脖子上，呜呜咽咽哭泣着将他抱在了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被人遗弃的烂掉的布娃娃。
    哭丧棒人的眼泪掉在乐园的伤口里面，伤口又痛又痒，像是长翅膀的虫子从裂开的血肉钻了进去。
    乐园摸到了那把刀，递给哭丧棒人，哭丧棒人不肯接了，只是摇头。
    乐园嗤笑一声，昏迷过去。
    哭丧棒人大声嚎哭起来。
    最后乐园也没有死去，他在地板上醒了过来，身边是热乎乎的燃着火的黑色火盆，盆子里丢了一大把的废弃纸张，门被紧紧锁住，窗户是关着的，窗帘拉得很严实，除非这里的尸体发臭，保证外面的人不会发现里面的任何事情。
    哭丧棒人飘了过来，熄灭了火盆，跪在乐园身边，抱住了他。
    系统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乐园平静地回答，“我见到我，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杀死自己，如果能死在自己的手里，也不算冤屈。”
    他说完还笑了一下。
    系统无法理解，将事件记录在数据里，问：“需要帮忙吗？”
    乐园感受到哭丧棒人冰凉光滑的皮肤和粗糙的麻布衣服，贴在他已经没有伤口痕迹的脖子上，他说：“不需要，谢谢。”
    系统问：“需要给卡片开通语音功能吗？”
    乐园说：“暂时不需要，谢谢。”
    如果要说话，乐园已经可以猜测到自己会对自己说什么了，你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怎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要受折磨，活着有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下贱，那些人统统应该去死……
    没什么好说的。
    有必要的时候，再考虑这件事吧。
    其实诡异卡片不是不能说话，只是没有必要，就像一棵树没有必要对树根地下的蚂蚁谈论今天的天气，天上的云没有必要对海底的草履虫说起天空之外的世界，诡异的特性注定它们的声音都不正常，除非为了欺骗，否则它们几乎不开口，这是应当的。
    要正常声音也可以，只是大多数时候，更加没有必要。
    系统提醒：“现在的能量还不够，同时使用三个身体是不行的。”
    “知道了。”
    乐园回答。
    系统似乎安静了。
    哭丧棒人松开了乐园的身体，推开旁边还热乎乎的火盆，看着他的脸，笑了一下。
    乐园不怎么喜欢被人这么注视自己的脸，将哭丧棒人再次抱住了。
    哭丧棒人一动不动的，好像僵住了。
    乐园松开他，摸了摸脖子，哭丧棒人紧张地凑过来，蹭了蹭乐园。
    乐园打量它，有些疑惑。
    只有本能会这样吗？
    乐园打开了面板，看见卡片头上有一个导入，他使用了导入功能。
    他感到眼前一黑，头脑开始疼痛，他像一张卡片被撕成了两半，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重度近视似乎好了。
    他用哭丧棒人的身体看着乐园的身体，同时，他用乐园的身体看着哭丧棒人的身体。
    世界比从前清晰许多。
    “哭丧棒人并不近视，理论上说，宿主的眼睛也会好起来，就像完全没有近视的那种状态。”
    “如果我使用无头男的身体……”
    “无头男并没有烧伤伤疤，理论上说，宿主的疤痕也会消失。”
    “我明白了。”
    乐园看着哭丧棒人，哭丧棒人看着乐园，各自对自己笑了一下，回答道。
    乐园打开面板，解除了扮演状态。
    哭丧棒人眨眼间在乐园面前消失了。
    乐园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要去打开窗户。
    他停在窗帘面前，忽然觉得开窗没有必要，漆黑的环境也很好，保证安全又安静，温暖又舒适。
    有什么不好呢？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
    乐园坐在最近的沙发上，被沙发翘起来的一块板子挡了一下，他从旁边拿过来一块垫子，压住沙发翘起来的部分，依旧坐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感受到越来越清晰的哭丧棒人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之前他也有记忆，但是总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雾，好像怎么都看不清楚，如果一定要想就觉得自己会喘不过气来，现在不是那样了，他仔仔细细回忆作为哭丧棒人的事情，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消失了。
    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从胸口搬开了。

 第21章

    他大口大口呼吸了起来，睁开眼睛，突然有种刚刚活过来的错觉。
    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四肢无力，身体软趴趴的，乐园干脆躺在了沙发上，沙发惨叫似的哐啷响了一声，乐园充耳不闻。
    门外有人敲门。
    乐园皱了皱眉，不能视若无睹了，他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缓缓往门口挪过去，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了，好像有人已经很不耐烦地在踢门了。
    这里的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乐园走到门口，顿了顿，伸出手去，握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门。
    门外站在宣叶仙和她的人，围成一圈，虎视眈眈看着乐园。
    有些人就是纯粹的脑子有病，一旦相信他们是正常人，那就是必定要摔一个大跟头的，就好像你以为面前是平坦的路，实际上，那根本不是，而是一个巨大的坑洞，你以为面前是安全的，实际上，那是表面完好无损而内里肮脏不堪不能多看一眼的恶心地方，你以为面前是干净的，实际上，你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被辐射，你以为你是快乐的，实际上，你是吃了致幻蘑菇，产生了幻觉，你以为你算什么呢？垃圾。
    对大部分垃圾是不必客气的，因为他们虽然发疯，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没有钱，没有人，没有喜欢，没有地位，只有一条命，可以跟别人拼，但未必能拼得过，还未必愿意拿着这条命和别人比较，实际上呢？哎呀，也只有这些垃圾是可以举手就处理掉的。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肯定要死。”
    “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杀了我呀！”
    “你不怕死？不，你就是怕死才这样对我说。是不是你的胆子太大了？”
    第13章
    宣叶仙满意又高兴地居高临下看着乐园的表情，享受这种旁人为了自己不得不对她俯首帖耳的过程，她不喜欢刺头，但是如果这个刺头是在手里被打磨，她看着它变得圆润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再也不会被轻易伤到，她就满意了，随手丢开，再找下一个。
    乐园就是她找到的一个刺头，现在还不够圆润，等足够完美了，她就丢开，毁掉，再找下一个，现在还不到时候，就像做一道菜，不到时候就不能急着提前开锅，会损坏菜肴的品相口味。
    她知道这个，所以大多数时候并不横加干扰，只不过最近实在太倒霉，有些忍耐不下去了。
    乐园是她最近的乐子。
    她总不能让自己难过得哭出来也不找别人发脾气。
    她从来不是忍耐的人，也不需要，她从出生起就是高贵有钱人，往上数三代都是有钱人，家里没有一时半会是没有钱的，她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周围的人都愿意捧着她，家庭幸福美满，面庞美丽，亲戚众多，朋友遍地，学习很好，人人都说她聪明漂亮天赋异禀。
    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当然是乐子不够。
    乐园填补了这个空缺，她总是要来找这个人的。
    有时候，她出现在乐园面前，也不见得就是为了这个人，只是想打两巴掌，就像见到可恶的猫狗，就打算去踢一脚，让它们以后都不许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
    多有趣。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低贱，或许我们还算是相配，我可以让你入赘，你可以和我结婚，你可以成为我的丈夫，你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可惜，你太讨厌了。”
    “这恐怕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如果你是我的丈夫，当然有关系了。”
    “你死了之后，我也不会和你有关系。或许，你的死亡会和我有关系呢。”
    “你诅咒我？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办法，总有人自以为是，我不得不提醒，如果有病，应该去医院。”
    “凭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群虫子进山朝拜山神，山神是巨树，早被虫蛀，表面也斑驳，它们视而不见。
    一片叶子被风吹到了山神被虫蛀的斑驳处，那是个小小的空洞，虫子就沸腾起来了。
    它们发誓要把这叶子毁掉，毁掉了叶子，还不算完，它们顺着风去找叶子的来源，找到了一棵树。
    这棵树好端端在山里，突然就被这群虫子啃了，它们想要弄断这棵树，一天两天，一天又一天，它们快要把这棵树弄断了，可是，最后那点树干总没法弄断，它们很生气，转而去啃食树枝。
    树枝很快就被它们啃断了，一根又一根，它们很高兴，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处，蠕动着肮脏松软的土壤庆祝，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巡山的砍柴人走到了这里，见到地上的树枝，就捡走带回家烧火去了，它们又冒出来，看见树枝被带走，继续啃咬树干，发现树干咬不动了，只能去啃树枝，又啃下来一条，它们很高兴，一只鸟飞到了这里，虫子们就逃走了，没有回头。
    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敢骂我！！”
    一阵难以言喻的混沌扑了过来。
    宣叶仙说：“起来，要出门了。”
    乐园就跟着宣叶仙走出去，上了一辆车。
    宣叶仙到了地方就下车，让乐园上山去：“我已经求过了，神仙说得很清楚，要你一个人上山去，住一晚上再回来，要是你回来了，就到学校去，晦气就会消失了。”

 第22章

    乐园站在山门口，看起来有些踌躇。
    张彩霞和张朝霞从不远处走到这里问：“怎么回事？”
    宣叶仙说：“去去晦气，你们不是都知道？还说有事不来，怎么在这里？”
    张彩霞笑道：“还以为你说什么地方！你早说是这里，我们就来了。”
    张朝霞回答：“父母约好了在这里爬山，临时都有事，就回去了，让我们单独上去拍照，再传给他们看，保镖都在那边。”
    他说着往身后一指，许多人都站在那里，黑黝黝一片。
    宣叶仙笑道：“这山可不好爬，你们真要上去？”
    张朝霞点了点头。
    张彩霞不耐烦：“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宣叶仙噗嗤笑道：“那你们就去，记得带上足够的食物和东西。”
    张彩霞点头：“知道了，好啰嗦。”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冒出来：“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要上山吗？我们也要上山，可以一起吗？”
    张彩霞挑了挑眉：“可以。”
    女孩笑道：“太好了！”
    胡塞尔好奇地转着眼珠子打量四周，听见回答也笑道：“谢谢。”
    张彩霞说：“不客气。”
    众人就此出发。
    乐园走在最后面，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山中最初就弥漫着一股稀薄的白色雾气，后来他们往上走，越是往上，雾气越是浓郁，难以看破。
    四周的草木越发葱茏，走在路上都觉得几乎半身都被草丛遮住了，树枝时不时从身边划过，看起来颇为危险。
    众人越走越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我们不会要死了吧？”
    胡塞尔兴奋地笑着问。
    张彩霞疑惑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没人会阻拦你的。”
    胡塞尔翻了个白眼，随后笑嘻嘻说：“我才不着急，也许等会就能看见了，我用得上自己去吗？”
    张彩霞以为他是在骂自己，怒道：“你！”
    张朝霞拉了她一下，瞪着胡塞尔说：“说话注意一点，这里还闹矛盾，就别怪我们把你们赶出去了。”
    女孩连忙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请别介意，我替他道歉，他就喜欢胡说八道，已经因为这个被打过了，你们看他头上还缠着纱布呢。”
    张彩霞挥了挥手，嫌恶道：“我就说一路上怎么有一股药味。”
    她看向张朝霞：“哥哥，下次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的人跟我们走在一条路上了！”
    张朝霞点了点头：“好。”
    女孩局促地笑了笑，脸上有些尴尬得发红，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众人走了一路，还是没有走出去，女孩小心翼翼问：“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张彩霞冷笑道：“迷路？手机、地图、指南针、指示牌什么都有，怎么迷路？”
    女孩呐呐说：“这么大的雾，也不是不可能嘛。”
    张彩霞冷笑道：“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她转过头去：“废物就是废物，少在这里多说话，污染了空气，膈应到我了。”
    女孩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路，众人都觉得累了，打算休息一下。
    女孩小心翼翼掏出手机，试图拨打电话，发现打不出去，试了好几次，急得脸上发红，头上发汗，皱着眉头，一直在周围转圈跺脚，张彩霞听着她的声音很不耐烦，恼道：“你做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休息一段时间吗？”
    女孩凑到她面前，也顾不得她的嫌弃表情和往后仰拉开距离的行为了，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声音有些大，几乎是喊了起来：“你看！你看！我们被困住了！这里没有网络，甚至根本没有信号！”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比之前更红更着急，眼看着就快要哭出来了，见张彩霞不乐意看，收回手，握着手机在边上更快速地转圈，一边走一边说：“完了，完了，这么晚了，我们都没有回家，却还是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应该知道的，我们被抛弃了！”
    她捂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几乎是尖叫着哭喊起来。
    张彩霞被她吵得烦不胜烦，站起来踢了她一脚，骂道：“你起来，哭什么？人还没死呢！再这样，我就把你从山上丢下去，你愿意找死，我不拦着你。”
    女孩一下子站起来，揪住张彩霞的领子恼道：“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一路上都是这幅高人一等的表情，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哈哈！你就是垃圾。垃圾都不会像你这样发臭，你怎么好意思顶着这么烂的脾气这么丑的一张脸出门？我要是你都该自杀谢罪！”
    张彩霞愣了一下，怒道：“你也配说这种话？”
    她说着，揪住女孩的头发，一拳打了过去，女孩啊了一声，被打得往后踉跄，张朝霞发现她们打起来了，也惊了，连忙走过来想劝架，发现张彩霞很生气，欲言又止之后，试图把她们拉开，没有成功，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就算力气不大，现在也能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较劲。
    张朝霞就毫不犹豫地帮助了自己的妹妹，在女孩想打张彩霞的时候拦住对方的手，在张彩霞想打人的时候，控制住女孩，女孩被按住身体，扭动起来，挣扎不得离开，看向胡塞尔喊道:“快帮忙！”

 第23章

    胡塞尔摇了摇头说：“他们人多，我可帮不上忙。”
    第14章
    女孩对胡塞尔喊道：“混蛋！”
    胡塞森*晚*整*理尔切了一声，冷笑道：“你又不是今天认得我。”
    张彩霞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有人跟我想法一样，早点为什么不说呢？”
    她说着对着女孩的脸上打了一拳，掐着女孩的脖子，把人头往地上撞，地上有一块小石头，女孩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没有。
    张彩霞松开了她，走到了胡塞尔的面前，按住胡塞尔的肩膀，给他弹了弹灰尘，亲近笑道：“早说就是自己人，大家和和气气。有什么不好？”
    胡塞尔并不得看得起她，但面上笑了笑：“是啊。”
    张彩霞忽然又不高兴了，扇了他一巴掌，骂道：“谁允许你对我笑？太丑了。脏了我的眼睛。”
    她皱着眉头走开，甩了甩手，走到张朝霞身边，伸出手撒娇似的说：“好痛哦。”
    张朝霞捧着她的手，呼了一口气，轻轻说：“没事。”
    张彩霞笑道：“还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胡塞尔在心里冷笑，你哥要是对你不好，你是不是也能对他出巴掌？你哥要是对你不好，是不是也能对你出巴掌？
    他对张家兄妹的观感本质是不屑。
    雾气比之前更加浓郁了。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女孩愣了一下，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揉了揉后脑勺，双眼迷茫，摸索着往前，踉跄着走远了。
    她走入雾气之中，就消失不见，胡塞尔盯着她消失的背影，感觉她是别有用心，故意走丢的，目的就是为了远离人群，免得这群人出事的时候，牵连到她，也免得再被抓起来打。
    她一走，挨打的人就只有胡塞尔了，至于张家兄妹生气的时候是否会打自己的保镖，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胡塞尔想通这一点，迅速跑走了。
    他也在迷雾之中消失不见，张彩霞有点慌张，拉住张朝霞问：“哥哥，他们都死了吗？”
    张朝霞抱住她安慰说：“没有，放心吧。哪里那么容易就死掉了？”
    张彩霞点了点头，乖巧地说：“好，那我们尽快下山，外面或许会安全一点！”
    张朝霞同意了。
    两个人走了一圈，在路上见到了站在树木旁边休息的胡塞尔和坐在地上崩溃哭泣的女孩，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看起来似乎是登山者，背着一个包，踩着运动鞋，脖子上挂着摄像机，身边还有一个黑色挎包，神色虽然有些紧张，却也还算冷静。
    她直直走过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大哭着将事情都说了：“我们上山来遇上大雾迷路走不出去了！”
    女人安慰她：“没事的，肯定能走出去，现在还早，我这里有食物，迷路也能撑一段时间，你别哭了，哭得累了更走不出去。”
    女孩连连点头，很听话地擦眼泪：“我知道了。你对我真好。我能叫你姐姐吗？”
    女人摸了她的头发，和蔼可亲笑道：“好啊。”
    张彩霞对此非常不屑，翻了个白眼：“毛病。”
    又是一阵小孩的哭声传了过来，张彩霞听得有点胃疼，皱着眉头拉了一下张朝霞的衣服，低声说：“上次直播的事情，我记得，不是有人说，那个什么东西带了一群人走在路上，路过一个小土坡，土坡里面伸出一双女人的手，手里捧着一个婴儿？”
    张朝霞一下子理解了她在说什么：“那婴儿爬进人群就不见了，连直播也没有给出结果，好像是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在哪里，也许就是到这里来了，也许是神出鬼没又让我们撞上了，这也说不准。”
    张彩霞恼道：“我们的运气真差！”
    女孩忽然凑过来问：“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没有能联络外面的东西吗？要是能找到人，让他们赶快来找我们，我们就能出去了！”
    张彩霞打了她一巴掌恼道：“我的东西管你什么？走开！”
    女孩捂着脸凑到女人身边哭泣，女人安慰她，张彩霞翻了个白眼，让保镖赶快找卫星定位手机，发现也无法联络外面，气得把东西往外一丢，开始骂骂咧咧。
    直播悄无声息打开了。
    女人安慰了女孩一阵，拉住她走到旁边，低声说：“我看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有用处，我们先试试往外走，也许就走出去了呢？”
    女孩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好。”
    女人拉住女孩很快就不见了。
    女孩紧紧贴着女人问：“我们能出去吗？”
    女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草丛里面爬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婴儿对女孩咧嘴一笑，女孩惊慌失措转身就跑，跑到半路上忽然看见对面走出来一个没有头的男人，瞪大眼睛吓得慌不择路摔在地上，一路滚到很远，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走不动路，抱着膝盖哇哇大哭，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女人从不远处走出来问：“你没事吧？”
    她说着伸手把人扶了一把，女孩握着女人的手哭丧着脸说：“我们快跑吧！”
    女人说：“好啊。”
    女孩得到回答非常高兴，边走边对女人说：“你不知道我刚才在路上还见到了一个没有头的男人，太可怕了！”

 第24章

    女人笑了笑，忽然问：“没有头的人，是这样吗？”
    女孩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看见女人的头从脖子上滚落下来，鲜血淋漓，落到地上的头向女孩靠近，仰着脸问：“是我这样吗？”
    女孩瞪大了眼睛，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跑，松开抓住女人的手，谁知道女人的手指死死抓住她，怎么也不松开，她不得不找了一个地方，搬起石头对着手砸下去，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被某种尖锐的牙齿咬开了，那只手掉在地上，她要踩，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白骨，昏倒了。
    胡塞尔从迷雾中走出来，惊讶地看见地上失去一条手臂的女孩，心中一惊，想女孩跟女人一起离开，女孩躺在这里，女人不见踪影，那个女人不是鬼就是死了。
    他不敢停下来，连忙绕开血迹走远了，越想越害怕，渐渐跑了起来，直到气喘吁吁才放慢脚步，想喝一点水，忽然看见树林之中站着一个男人，低着头似乎在找东西的样子，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男人身边，小心翼翼问：“不好意思，你也是上山之后迷路的人吗？”
    男人转过身来，胡塞尔的表情凝固了，刚喝的水喷了出去，一边干呕咳嗽一边转身就跑，被一块石头挡住差点崴了脚，还连滚带爬地往前蹿出去很远。
    那个人根本没有头！
    没有头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活人？
    见了鬼了！
    胡塞尔心里十分慌张，又有一股无名邪火，想骂女孩，想骂张家兄妹，又警惕身后无头男是否追上来，转头去看，没有注意脚下，只听得砰的一声，他从高处失足摔了下去，滚了好几圈，一头撞在石头上，昏迷过去。
    直播镜头给到了站在原地的无头男，它从地上捡起一根女人的手臂，似乎还有点不太适应，转过身离开了。
    画面的远处渐渐走出人来，是张家的人群，无头男站在张家人即将抵达的地方，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他们没有发现无头男站在这里，张家兄妹和保镖渐渐走散了，张彩霞顿住脚步，拉住了张朝霞：“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张朝霞点了点头：“是。”
    张彩霞往张朝霞身边靠近了一点，低声说：“我有点冷。”
    张朝霞要把衣服分给她一件。
    张彩霞按住张朝霞的手，摇了摇头：“算了。”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无头男出现在不远处，似乎正在徘徊，张彩霞猛地一惊，当即跳起来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害怕你吗？有本事就过来啊！你看是谁杀了谁！”
    无头男转过身来，面对了他们，越来越近。
    张朝霞拉住了张彩霞，劝道：“算了。我们打不过的。”
    张彩霞冷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说着把人推了一把：“哥哥快走，躲起来，也许我能拖住。”
    无头男顿住脚步，只是直勾勾看着他们似的停在迷雾之中，仅仅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张彩霞一边往前冲一边骂道：“你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去死吧！”
    只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张朝霞的头从脖子上滚落下来，一直违反常理地落到了张彩霞的脚边，撞上了张彩霞的鞋，张彩霞本来想一脚踢开，目光落下，看见张朝霞的脸，顿时愣住，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捧起头。
    “啊啊啊——”
    张彩霞看着眼前的头颅，无法接受，满脸眼泪，疯狂嘶吼起来。
    喊叫的时候，张彩霞的头颅也从脖子上掉落下去，但自己毫无察觉，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回到了身体旁边，张彩霞抱住张朝霞的头颅，眼前一黑顿时躺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第15章
    张彩霞死死抱住张朝霞的头，嘶吼之后，抬起头来，盯着无头男，喊道：“我要杀了你！”
    无头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张彩霞冲了过去，一头撞在无头男身边的树干上，砰的一声，额头起了一个大包，整个人两眼一翻就昏迷了。
    等张彩霞醒过来，发现是张朝霞扶着她，她就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只忘了张朝霞掉头的那一段。
    张彩霞死死抱着张朝霞，说自己做了噩梦，忽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那是他们的保镖，对他们挥手，喊道：“找到下山的路了，从这边走！”
    张彩霞紧紧拉着张朝霞的胳膊，犹豫着走了过去，保镖对他们笑了笑，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们将信将疑打量保镖，点头。
    不管怎么样，他们总是要下山回家的。
    “太好了。”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看向保镖，恼道：“你们中间为什么不见了？你们紧紧跟着我们，为什么能走散了？你们是怎么保护人呢？要是回家去，我肯定要让父亲开除你们！把你们全都赶出去，一分钱不给你们，你们必须道歉，为你们的失职作出深刻检讨，还要写一份文书！”
    保镖愣了一下，皱了皱眉，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我会转告给其他保镖的。”
    张彩霞冷笑道：“什么东西，自己不称职，还好意思找别人的麻烦吗？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么废物，我们根本不可能被困在这山上这么久，连物资都不在手里，你也好意思过来找我们？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藐视我们的底气？”

 第25章

    她越说越气，冲上去就踢了保镖一脚。
    保镖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愕，看向张彩霞，张彩霞刚觉得有点解气，被他看了又觉得生气，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狗东西。”
    保镖深吸一口气。
    他忍了。
    张彩霞又踢了他一脚，骂道：“不知好歹，道歉！道歉！”
    保镖跪在地上低声说：“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张彩霞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赶快带我们出去。”
    保镖低声说：“是。”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在二人前面，张彩霞抓住张朝霞跟了上去。
    保镖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
    张彩霞无法忍耐这个速度，骂道：“你是乌龟转世吗？”
    保镖没有回答。
    张彩霞松开张朝霞，往前一步，喊叫着恼道：“问你话呢！回答我！”
    张彩霞的声音在山中回荡，但是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张彩霞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了保镖的衣服，把人往后一扯，她踉跄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人很轻，轻得就像一张纸片，一阵风吹过来就能飞了，她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保镖。
    保镖顿住了，似乎总算听见张彩霞的声音。
    张彩霞觉得奇怪，但愤怒上头，鼓起勇气就伸出手去，对着保镖的头扇了一巴掌，骂道：“之前叫你，你是听不见吗？”
    【看起来比上一个更安全一点】
    【安全在哪里？】
    【范围变小了，人数变少了，危害也就降低了】
    【看起来完全毫无规则可言，难道遇上诡异只有认命？】
    【还可以逃跑昏倒】
    【说了跟没说一样】
    【看过新闻没有？感觉最近到处都是这种事，而且不止是直播间】
    【好像有看见过】
    【难道诡异未必不能交流？】
    保镖的头一下子从脖子上滚落下来，咕噜噜的，很快顺着山路滚到很低的地方，不见了。
    最后张彩霞只听得砰的一声，那颗头就完全看不见了。
    她晃了一下，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找张朝霞寻求帮助，在地上摸索着抓住了张朝霞的裤子，扒拉着张朝霞的腿勉强爬起来，急促地深呼吸，皱着眉头几乎要哭出来说：“这太可怕了，我没有用力，我明明就是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头就掉下来了！”
    张朝霞站起身来，忽然陷入思考：“不对，他的头是自己掉下来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刚好撞上他的头落下来的时候，不是我故意的，也不是我的错，根本不关我的事，这里没有其他人，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死的，可以肯定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她松了一口气，高兴得眉开眼笑，拉住张朝霞：“我们快走！”
    张朝霞笑了笑：“好啊。”
    他说着，拉住了张彩霞，往前走了一步，头却掉了下来。
    张彩霞眼睁睁看着张朝霞的头从脖子上掉下来，尖叫起来：“哥！哥！你的头！”
    张朝霞拉住她，转过身来问：“你能不能帮我捡一下？我好像有点弯不下腰了。”
    张彩霞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将头捡起来，捧着头递给张朝霞，小声问：“哥，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找医生？还是我给你找消毒水？你需要绑带吗？你的头还会再掉下来吗？你还活着吗？”
    张朝霞说：“你替我把头放回来吧。”
    张彩霞试了两次都歪了，张朝霞有些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近也放不好……”
    张彩霞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了毛地跳起来喊：“都怪你，掉头发也就算了，掉头还要我帮你，要是我不在这里，你找谁去啊？你还好意思说我的手不稳吗？”
    她的脸涨红了，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悲愤痛苦，跺了跺脚，把头放好了，看着张朝霞的脖子依旧明显是断开的，她勉强撑起来的笑容总算落了，有些崩溃，难以置信地哭道：“哥，你这样可怎么办？你还能看见路吗？我们还能回家去吗？”
    张朝霞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说：“没关系的。”
    张彩霞抹了一把眼泪，恼道：“我已经很大了，你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张朝霞笑了笑，拉着她往回走。
    张彩霞有些害怕，紧张地几乎发抖，但一想到身边的人是张朝霞，她就咬着牙一路跟着问：“我们要去哪里？”
    张朝霞回答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边比这里安全，大家都在，只要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活着回去了。”
    张彩霞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那太好了！我们赶快去吧。不过，哥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张朝霞当着张彩霞的面变成一滩血水，只有一条手臂还拉着她，回答的声音传了出来：“我送你去。有人要找你。到这座山的人都在那里。你去吧。”
    张彩霞呆住了，张朝霞接着说：“我在那边等你。”
    张彩霞跪在地上试图把血水捧起来，没有成功，慌得六神无主，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连忙爬起来跑，喊道：“我这就过去！”
    她跑得很快，到了地方，果然众人都在，连张朝霞也在，他看起来迷茫又不知所措，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脖子上的伤口最明显，但衣服是完好的，站在哪里，谁都比他狼狈，张彩霞第一眼就看见他，又惊又喜，扑过去把人抱住：“哥！”

 第26章

    她低声啜泣：“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朝霞有些疑惑：“是么？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完全不记得事情了。
    张彩霞愣了一下，松开他，心想，或许不记得就不会掉头了。
    她摇了摇头，抹了眼泪，笑道：“没事。你在这里就好。”
    张朝霞有些愣愣的，点了点头：“好。”
    张彩霞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揉着后脑勺缓缓清醒过来嘟嘟囔囔的胡塞尔和他身边失去一条手臂的女孩问：“你们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
    胡塞尔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就是那样吗？分开了，见到了鬼，以为自己见到了人，走过去看，发现不是人，吓得到处乱跑，撞上东西，不小心在地上乱滚，滚得要死不活，撞上东西，终于昏迷了，一醒过来就在这里。活人在这里，死人兴许也在，但是不知道自己死了。
    多有意思。”
    这话简直像对着张彩霞说张朝霞。
    张彩霞将张朝霞护在身后，盯着胡塞尔，怀疑他故意这么说话，但胡塞尔之前跟他们分开了，又在这里昏迷，不可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胡塞尔挑了挑眉看出一点端倪问：“你有事瞒着我们？”
    张彩霞知道现在紧张是自投罗网，十分镇定，冷笑道：“没有。我的信息不会随便告诉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反正你横竖都想死，早点去死，别在这里碍眼碍事。”
    胡塞尔站了起来，笑道：“我希望别人去死，喜欢看死人，又不是想自己死，你误会我了。”
    张彩霞并不理会，她不关心。
    胡塞尔也知道，踢了一下地上的女孩，女孩没有醒，他就走开了。
    无头男从雾中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身边是一个小心翼翼扶着它的女人，胡塞尔看见这个女人的脸，倒吸一口凉气，张家兄妹也警惕起来。
    第16章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噩梦：数不清的梦境之中，你是睡不醒的那一个】
    无头男站在众人面前，虽然它根本连头都没有，但众人看着它，总觉得它其实是在对众人微笑，那是一种很有礼貌的保持体面和风度的贵族绅士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就算一动不动都仿佛在往外散发着优雅的咖啡牛奶的香气。
    女孩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总算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女人，下意识想靠近她，笑道：“姐姐！太好了，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我还以为你、你、你——”
    她说着，说着，渐渐从刚才昏迷之中的睡梦清醒过来，混乱的记忆得到修正，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掉了头还能说话的，诡异的一部分。
    女孩的表情就慢慢变成了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因为之前她确实亲眼看见女人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她总不能还认为这是一个活人，她跟女人的关系也没有要好到对方的头都掉了，她还得跑过去接着的程度。
    女孩往后退缩，左右看了看，看见了站在旁边好像有点瘸了的胡塞尔，小心翼翼凑了过去，对落下目光的胡塞尔露出一个腼腆羞涩又讨好尴尬的笑容，讪讪的，面皮有些发红。
    胡塞尔收回目光，没有叫她赶快滚开，她就当可以靠近，连忙加快了速度，凑到胡塞尔身边，慢慢站了起来，扶着身边的树干，小声问：“这是什么情况？大家不是都走散了吗？现在又聚集起来了？”
    胡塞尔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问：“你不是最开始就走开的人吗？你怎么知道之后众人都散开了？你看见了？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你还知道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女孩捂住脑子：“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我猜测的。”
    她对胡塞尔笑了笑：“这种事情也不是很难猜测啊。我们之前不是就散开了？散开之后又聚集起来了，才又分开的，我都第二次走开了，怎么可能还猜不出来？我又不是乱说。除了散开就是聚集，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散开了，要是一开始就在一起，恐怕要质问我去哪里。”
    胡塞尔将信将疑，不打算在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敷衍地点头：“是。”
    女孩松了一口气，想靠近胡塞尔，胡塞尔像身上开了雷达似的总是往边上走，避开了她。
    女孩有些伤心，站在原地，郁郁寡欢。
    张彩霞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没有多管闲事，而是对无头男喊道：“喂！你们要我们做什么到这里来？尽快把我们送回山下去，否则我们要你好看！”
    女孩和胡塞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你这么说话，它要是愿意才见了鬼了。
    果然，无头男没有回答。
    张彩霞有些急躁地愤怒，皱着眉头，在原地转圈似的走了两三步，忽然一转头，冲着无头男就踢了一颗很大的石头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石头从无头男的身体穿了过去，一下子砸在了后面的更大的石头上，缓缓落在地上，滚动了一段距离，在地上停了下来。
    好巧不巧，那颗石头停在了张彩霞的鞋边，她有点脸红，再次踢了踢这颗石头对边上的人喊道：“看什么？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珠子！要是你们说出去，我就弄死你们！”

 第27章

    众人收回目光。
    那颗石头忽然就炸开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石头碎屑漫天乱飞，碰到石头碎屑的人都掉了头发，看起来像突然就秃了。
    众人都惊呆了。
    许多人摸着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地握着帽子，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感觉现实荒诞滑稽又可笑，几乎要愣住了。
    他们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张彩霞也是，她距离那颗石头最近，那石头炸开的时候也突兀，一点前兆都没有，她也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太快了，她都来不及做什么，只觉得有声音震耳欲聋，又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乱晃，她伸出手去，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一个东西，摊开手一看，是一块石头。
    又是一块石头！
    张彩霞怒道：“什么破东西！”
    她说着，将手里的东西狠狠丢在地上，还用力地踩了两脚，最后用鞋底磨蹭碾压，依旧觉得不解气，牙根痒，看向周围，瞪着无头男，如果说之前是试探，现在就是愤怒了，她恨不得现在扑上去把人杀了，但是无头男显然不是个活人，不是活人就杀不死。
    张彩霞想到这种无法解脱的逻辑就在心里暗骂，不知道是什么脑子有病的东西才能弄出这些诡异来！
    她暂时还不知道诡异早晚大爆发而且是无法阻止的世界范围自然灾害程度。
    那一天也不远了。
    无头男抬起手来，手里有一个女人的手臂，这正是从女学生身上取下来的。
    手臂直直指着张彩霞，张彩霞眉头一皱，就要骂出声来，可是，没等她开口，她就被一大把的石头堵住了嘴，呜呜咽咽之中，喉咙里流出鲜血来，连嘴唇也被石头磨破了，她看起来像一个在海底章鱼后院偷吃贝壳的野人，又像长满了藤壶的怪物。
    女孩惊慌失措地远离了她，喊道：“好可怕！变成怪物了！是不是没有办法变回来？我不要变成那样！”
    张彩霞瞪了她一眼。
    女孩跑得更远了，但也不敢太远，怕出事来不及发现，又或者因为范围问题被杀死，那就太冤了。
    胡塞尔也毫不犹豫地往后退，远离了张彩霞。
    连张家的保镖都忍不住地保持距离，只有张朝霞往前走了一步，抱住张彩霞，安慰道：“没关系，肯定会好起来的，不要怕。”
    张彩霞抱住他，没有哭，眨了眨眼睛，格外冷静，哭泣是没有用处的，眼泪是没有必要的，害怕和震惊都是不需要的。只要哥哥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她将那一大堆的石头吞了下去，呕吐出一口鲜血来，擦了嘴，脸色有些惨白，但现在表面上看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胡塞尔将信将疑地试探着往回走，以为会被张彩霞愤怒地丢石子驱赶，毕竟他刚才走开了，即使他不是张家人，不是张家保镖，张彩霞大概也不会无所谓。
    但没有。
    或许是张彩霞已经意识到自己打不过无头男了。
    可喜可贺。
    胡塞尔大胆地坐在旁边，瞥了张彩霞一眼，张彩霞没有看他。
    女人对众人说：“主人的东西不见了，需要你们帮忙找。你们要是不肯找，那就去死。死了还是要帮忙。”
    女孩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我愿意！”
    胡塞尔也说：“我愿意。”
    张朝霞和张彩霞商量之后都同意了，张家的保镖自然也只能同意。
    女孩小心翼翼问：“那范围呢？我们要在哪里找到什么时候为止？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女人叹了一口气，一副你们怎么都这么愚蠢的表情，回答道：“就在这座山，你们能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找，找高尔夫球。高尔夫球杆、人头、散掉的没有手的尸体或者身体……”
    女孩听着渐渐露出绝望的表情：“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找到？”
    女人说：“也不需要全都找到，你们找到一个，也是算数的。”
    女孩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问：“要是找到了，能出去吗？”
    女人说：“那就要看心情了。”
    她说着，对女孩笑了笑，女孩以为她会靠近说点悄悄话，她突然在众人面前砰的一声炸开，变成了一条细长的手臂，爬行着靠近了无头男，女孩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觉得这种画面很恶心，事实上，女人炸掉的身体看起来和活人没有两样，满地都是鲜血，通常会出现在厨房的肉渣，长长的人的骨头，头发指甲眼珠子牙齿，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铺在地面上，像一层不怎么样的被子。
    女孩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几乎爬不起来。
    胡塞尔扶了她一把，迅速收回了手，走开了。
    张彩霞拉着张朝霞说：“那我们就走了。”
    无头男捡起地上的手臂，看起来脾气很好，像陪着无理取闹的上司女儿出门逛街的那种人，只是没有头，但就没有头这一点就足够惊悚了，更何况它看起来还这么温和，哪有温和的诡异呢？这才是叫人更恐惧的地方。一头长着白色羊毛只吃素的狼吗？
    那种存在恐怕只有想象之中才能出现了。
    张彩霞对现在的情况有相对清晰的认知，搀扶着张朝霞，一瘸一拐走开了，之前的石头炸伤了她的腿，还能走，还能跑，但是很痛。
    女人的声音忽然喊道：“每过一段时间，我会看着你们，要是有人偷懒，就要接受惩罚！”

 第28章

    第17章
    女孩一边往外跑，一边嘟嘟囔囔：“真不知道这种时候讲礼貌做什么，要是突然吼起来，我还可以觉得对面像喝了醉酒准备家暴的恶毒老男人想动手了，愿意在遇上的时候，尽己所能，狠狠打一顿，不至于出不了手。现在这种温和的嘱咐的语气，叫我怎么办？”
    她挠了挠头发，恼怒道：“我是发了疯了才会觉得那女人对我还不错。”
    女孩跺着脚：“她抢走了我的一条手臂，我居然还能这么想她的好处，她不会是什么魅魔吧！所以我的脑子不清醒肯定都是她的错。”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背后忽然飘过来一个女人的影子，她顿住了，有些惊恐，心想，遭了，不会是背后说坏话都会被抓住打一顿吧？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下次躲起来在心里悄悄讲，我不信它还能知道！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呜呜呜——
    女人拉住女孩的一只手，将另一只手还给她：“你的。”
    女孩惊讶地看着女人问：“你要给我？你们不用了？”
    她皱了皱眉：“我拿着也没有用处了，难道还能再接回去？我又不是医生又没有材料。”
    女人摇了摇头，将手臂对准了她的肩膀断裂口，按了回去，女孩听见咔嚓一声，就像是安装机器的时候会听见的那种安装插件和孔洞对齐了发出的声音，她的手臂就回来了，活动自如，没有痛感，还像从前那样，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失而复得，她觉得这条手臂比之前漂亮了。
    女孩的脸就慢慢红了。
    她抬起头来，想要感谢女人，发现人不见了，又渐渐清醒过来，想不对，手臂是它给我拆下来的，我不能因为它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我就感谢它，要知道，一开始要不是因为它，我的东西根本不会掉出去找不到，我应该恨它的。
    但是又恨不起来。
    女孩叹了一口气，走远了。
    【我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觉得诡异还不错】
    【看起来不错，脾气也不错，如果无头男的脑子还在，恐怕也会很好看】
    【觉得诡异好看的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医生？】
    【虽然我也觉得它们好看，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诡异是否好看的时候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又不在那边，又进不去，能做什么？难道警察还有不知道的？那就太可笑了。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警察，他们在里面，也出不来，我们除了在这里说话，还有什么用处？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看，也许做出丢脸的事情还是小事】
    【如果他们突然想杀人保护自己，那就说不清楚应该怎么惩罚他们了】
    【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啊，法律不是摆在那里？】
    【这可不一样，他们要是杀人，甚至有可能属于紧急避险，你们不知道吗？】
    【法律有一定的滞后性，你们不知道吗？不能一切都希望法律，因为总有法律无法顾及的地森*晚*整*理方，你要是万事都依赖法律，可能死了都没有办法给自己伸冤，有些事情落在头上，还是先想办法解决问题比较好，要是傻站着等死，我希望这种人第一个死，免得浪费时间】
    无头男走了两步，渐渐走到了张彩霞的面前，张朝霞正在不远处往外张望，好像在找东西，但是很敷衍，就像是懒得上班又不得不站在岗位上的那种疲惫懈怠的感觉，如果作为老板，心里肯定是有愤怒的，但如果作为旁观者，那就无所谓，作为当事人，恨不得再睡一觉。
    张朝霞压根没有注意到这里，他是背对着张彩霞的。
    他很信任张彩霞，张彩霞也信任他。
    所以他们不担心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别人会导致自己死亡，看起来好像很有互相扶持出去的决心。
    但是决心这种东西很微妙，通常有决心的时候就办不成事情。
    因为能办成的早就成了，不需要等到下决心的阶段。
    张彩霞瞪着无头男。
    爬行的女人手臂站了起来，变成了大活人的样子，走过去对着张彩霞的脸就是一巴掌。
    张彩霞愣了一下，迅速暴起，伸出手来就要对着张彩霞的脸扇过去。
    她还记得不发出声音，免得引起背后的张朝霞的注意，导致张朝霞陷入危险。
    无头男看得出来她的想法，既然她那么不想把张朝霞吸引过来，那就把这里完全与世隔绝好了。
    保证之后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声音传到外面的耳朵里。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无头男的好心，张彩霞并不知道，除非她猜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头发，瞪着眼睛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缠着我们？”
    说话的时候，她的脸颊还泛红，是被打过的痕迹，看起来楚楚可怜，但气势居然不受影响，看来她根本不在乎那一个巴掌。
    女人一头撞在了张彩霞的头上，张彩霞啊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女人紧跟着又扇了她一巴掌，并对着她的腹部踢了一脚，她当初是怎么对待乐园的，现在就怎么被招待，希望她不会觉得招待不周。
    无头男拍了拍手。
    虽然没有头颅，但观察周围完全没有问题。
    张彩霞感受到了一种侮辱，一种她常带给别人但自己不以为意的东西。

 第29章

    她咬着牙，涨红了脸。
    女人再次踢了张彩霞一脚，这次力气很大，张彩霞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猝不及防，被踢得整个人都滚了出去，就像是一颗球，浑身上下都是细小的被石子和植物划出来的伤痕。
    她的伤并不严重，但也不轻了。
    身边的石子又炸开了。
    她捂住了脸，啊了一声，感觉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怕看不见。
    但止步不前是很蠢的。
    张彩霞并不愿意被动挨打也不愿意将主动权交出去，睁开眼睛一看，诡异远离了自己，转身就跑，速度很快，只要她能把诡异吸引到远处去，张朝霞就会平安无事。
    距今为止，她见过的诡异还并不能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点且一模一样拥有相同力量。
    她想，只要哥哥安全，那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了。
    她并不是舍己为人的性格，只不过，张朝霞跟其他人不一样。
    毕竟是哥哥。
    张彩霞咬着牙跑出去很远，一转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说不清自己的复杂心情，觉得惊讶惶恐又觉得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惊喜，高兴摆脱了诡异，失望诡异没有追来，然后再一转头，发现无头男从前方的草丛里走了出来，而手里提着一条熟悉的女人的手臂。
    张彩霞眼神一冷，从身边搬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再次丢了过去。
    砰的一声，石头在她手里炸开了。
    她被炸得一个仰倒，躺在了地上，浑身鲜血淋漓，一时间爬不起来。
    女人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脸颊，这时候手掌是温柔冰凉的软：“找到什么了吗？”
    张彩霞从身边抓了一把石头，塞到女人手里推开，冷笑道：“只找到这些。”
    女人将石头丢了，叹气：“不乖。”
    张彩霞翻了个白眼，又被炸得躺在了地上，这次失去了意识。
    女人搀扶着无头男离开了这里。
    张朝霞渐渐走了过来，发现张彩霞，大惊失色，连忙要把人扶起来，却突然看见张彩霞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整个人都愣住了，站起身来去寻找滚落的头颅，见到了等待他的无头男。
    女人对张朝霞伸出手来：“东西找到了吗？”
    张朝霞摸了摸口袋，突然摸到了一颗白色的小圆球，他将东西递给女人：“高尔夫球，可以吗？”
    女人笑了笑，收回手去：“很好，谢谢，你可以走了。”
    张朝霞眨了眨眼，面前的无头男和女人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那样。
    四周悄无声息的，张朝霞在地上找张彩霞的头，没有找到，垂头丧气回去，发现张彩霞的头还在身上，又惊又喜，张彩霞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张朝霞，高兴地伸出手：“哥！”
    张朝霞将张彩霞扶起来：“发生了什么？”
    张彩霞冷着脸说：“见到了诡异，被打了。”
    张朝霞叹气。
    张彩霞反而安慰他说：“没事。”
    胡塞尔之前在女孩身边，见女孩跟女人说话就跑了，跑到半路见到了张彩霞，就在张彩霞身边看完了全程，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看画面就知道，打得很激烈，人类一败涂地，胡塞尔心想，诡异完全就是打不过的，难道必死无疑？不可能啊。之前没听说有人死了。
    他像走到门口不知道怎么推门，急得在树上抓耳挠腮。
    无头男从树枝另一头走了过来，胡塞尔发觉了，大惊失色，连忙跳下树逃跑了。
    他跑了很久很远，感觉自己都已经喘不过来气了，转头一看，无头男还不紧不慢走在他后面。
    第18章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鬼域：在我的领域之中，我无所不能】
    女人从前面走向了胡塞尔，胡塞尔转头想跑，发现身后走来了无头男，他想往左边跑，发现左边是断崖，往右边跑，右边也是断崖，除非他跳下去，否则，他是没有可能逃走的。
    逃脱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他记得来之前，这里两边都不是悬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很明显，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诡异在作祟，他没有办法跟诡异抗衡，他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他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看起来简直有些像即将英勇就义的气势。
    但这只是因为他知道，跟诡异求饶是没有用处的，就算他在这里对诡异下跪，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办法挽回自己的性命。
    与其丢弃尊严做无意义的事情，不如站在这里，等一个结果，或许会是好事。
    胡塞尔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自我欺骗是一件只需要自己就可以做成的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正是如此。
    女人对胡塞尔伸出手来：“找到东西了吗？”
    胡塞尔抓了一把身边低垂下来的树枝和树叶，紧紧攥在手里，咬着牙，分外紧张问：“这些东西可以吗？”
    他担心自己被炸，就像之前张彩霞对诡异丢石头那样被炸掉。
    天地良心，他本意没有要对诡异发起攻击，如果因此被攻击，他就太冤了。
    女人伸出手来：“给我。”
    胡塞尔犹豫着将东西放在了女人的手里。
    女人接过了东西，那些东西就消失了，像落在某个漆黑无比的深渊黑洞之中再也找不回来。

 第30章

    胡塞尔看着眼前这一幕，感受到更大的恐惧，两条腿都在发抖，却还要开口：“这不公平。”
    女人问：“哪里不公平？”
    胡塞尔愣了一下，紧接着说：“这里太大了，根本找不到。”
    女人说：“找不到也要找，不然就用你的头颅来抵押。”
    胡塞尔连忙摇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了保住自己的头，他飞快转动脑筋解释：“什么东西都可以，这对你们不公平。”
    女人笑道：“这个不必你担心。”
    胡塞尔讪讪笑道：“我能问为什么需要找头吗？虽然没有头，但看起来你们行动不受影响。”
    女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情。”
    胡塞尔连忙喊道：“我只是想听故事，没有要冒犯的意思，你别误会！”
    女人缓缓笑道：“听故事？好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在故事结束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话音未落，胡塞尔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僵硬起来，他不能动了。
    惊恐转动的眼珠子表明了他的想法：不至于这么狠吧！？
    故事讲完了，胡塞尔昏昏欲睡，女人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胡塞尔顺口回答：“很好。”
    女人沉默地盯着他，他打了个哆嗦，冷得清醒过来，发现肢体可以活动了，连忙说：“不怎么样！”
    那种恐怖的寒冷更加严重了，胡塞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说好不行说不好也不行，怎么回事？
    说好，像幸灾乐祸，说不好，像不耐烦找麻烦。
    胡塞尔简直像在脑筋急转弯，不小心就丢命的那种：“这个故事很好，就是故事里的人太惨了。”
    女人还是不满意，她开始往前靠近了。
    胡塞尔知道它走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说笑话的，连忙说：“故事里面的人都活该。”
    女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胡塞尔皱着眉头，继续改口：“我不知道！”
    女孩在不远处冷笑道：“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也有不知道的时候，要是也取走一部分的肢体就好了。”
    话音未落，胡塞尔尖叫起来，在地上打滚，满地都是他的鲜血，他的一条腿被女人取走了。
    “作为你不会说话的惩罚，”女人将腿在地上敲打了两下，路过哀嚎的胡塞尔，“收走你的腿，下次还给你。”
    胡塞尔哇哇大哭起来，等他哭完了，人都不见了。
    【看来主动询问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谁要是对诡异发问，谁就是在找死】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记录下来，写在本子上，保证以后都不会忘，忘了再看一眼也可以想起来】
    【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们最好警惕起来，不要随便对诡异问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稀奇古怪的问题也不要问，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别对诡异抱有幻想，它们都是很恐怖的】
    【诡异就是吃人猛虎，只不过，人能控制住猛虎，控制不住诡异】
    【也许以后我们就有办法控制住诡异了……】
    【那不一定，我们要是能控制住，也不会这么惨了】
    【是啊，但凡有一个机会一点可能，我们至于现在还无法关闭这个直播间吗？这不正是诡异的力量表现之一吗？我们这么多人都毫无办法，难道有办法的人会明知道办法而不使用？难道你以为他们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即使他们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身边的人吗？】
    【谁都有亲人朋友，为了亲朋，为了自己，为了社会的安定，知道办法的人就应该说出来，造福大家】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说，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去死，我恨死所有人了，你们这种垃圾就应该去死，活在这里做什么？恶心。】
    【觉得这里在浪费时间就退出去，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又不是我们求着你看，你可以不看，难道还会有诡异晚上去挖你的眼睛惩罚吗？那也太可笑了，什么时候垃圾人才能明白，你喜欢什么应该自己去找，而不是强迫别人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要是搞强迫那是在犯罪】
    【虽然最近因为诡异治安不太好，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还没有完全垮掉，不到动荡的时候，谁要是想闹事，一样是要被抓起来的，对了，上面控制不住诡异，可不是控制不住某个人，谁要是想胡说八道，在这里注意一点，小心被敲门□□】
    【你妈的】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还不至于，等着看吧】
    【直播要么是更高层次的娱乐观赏只是稍带上我们能增加娱乐性质，要么就是诡异的手笔，诡异想要我们知道，早死早超生，死了是大好事，不死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身边的人都会发疯都会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死之前受到极大的惊吓和恐惧的痛苦无法解脱……】
    【说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做什么？安静些看戏吧】
    女人走到女孩面前，伸出手来问：“找到东西了吗？”
    女孩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双之前买到手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的白袜子问：“这个东西可以吗？”
    女人看了看，笑道：“可以。”
    她将袜子收起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像是故意的，一种恶趣味。

 第31章

    但是女孩看着女人，欲言又止，低下了头，轻声自言自语：“我们还能出去吗？”
    东西都交出去，早晚会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而死去的。
    女人顿了顿，在离开之前告诉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孩猛地抬起头来问：“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女人对女孩笑了笑：“这是个问题，要用你的一部分来交换答案。”
    女孩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捂住自己的胳膊问：“可以用东西换吗？”
    女人看着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女孩闭上眼睛，伸出手：“这条胳膊给你，换一个答案。”
    女人收走了女孩的另一条胳膊，对她说：“东西足够，玩到尽兴，你们就可以走了。”
    女孩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汗珠滚落下来，点了点头。
    女人轻飘飘地不见了。
    张彩霞刚缓过来，一抬头就看见无头男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条腿和一根胳膊，脸色惨白之中隐约有些发绿，她站起身来，喃喃道：“一定有什么办法！”
    张朝霞扶着她，担心说：“还是不要冲上去比较好。”
    张彩霞喃喃道：“之前并没有死人。”
    她盯着靠近的无头男喊道：“这不公平！”
    女人站在她身后，阴森森问：“哪里？”
    张彩霞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对女人说：“工作规定八小时，找东西也应该有一个时间限度，否则，我们都会精疲力尽，你们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诡异的目的并不是找东西，而是折磨他们。
    女人咧开嘴笑了笑，血从脸上渗出来，脸皮上的伤口一张一合发出声音：“好啊，那就给你们一个限定时间。”
    话音刚落，众人都看见天空上多出一个巨大的鲜红色倒计时。
    张彩霞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慌气短，捂住胸口，依旧直视着女人勉强说：“时间为零会让我们离开吗？”
    女人冷着脸说：“不，时间为零你们会死在这里，提交物品会让倒计时暂停一段时间。”
    第19章
    “你们提交的物品的价值会等于倒计时暂停的时间。”
    女人说完这话，忽然温和笑了起来，笑得很渗人。
    张彩霞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惊恐万分地捂住自己的腿，喊叫着在地上翻滚：“好痛，好痛，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啊啊啊——”
    直播间清清楚楚看见，女人手法熟练且快速地卸掉了张彩霞的一条腿。
    张朝霞束手无策地站在张彩霞身边，只能看着张彩霞在地上翻滚尖叫，又气又急，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盯着女人，异常愤怒地质问：“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女人笑了笑，将手里的腿往旁边丢了出去，那条腿就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段距离，掉在悬崖底下，不见了。
    张朝霞大惊失色。
    女人用温和诡异的声音回答问题：“等价交换原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就要给我一个东西。”
    她说着，伸出手去，按住了挣扎的张朝霞，张彩霞在地上自顾不暇，无心分神注意这里，满头大汗地咬着牙和自己的伤口疼痛较劲，张朝霞怒道：“你要做什么！？”
    女人对他露出厌恶的微笑，张朝霞只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脚底直冲脑门，再不离开这个女人身边，他就要被杀死了！
    那种恐怖的感觉，张朝霞一辈子不愿意体会第二次。
    他感觉自己几乎是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有疼痛感，但很麻木，就像是隔着一层模糊坚硬的玻璃罩子，他被世界隔绝在外面了，连声音颜色都那么混乱而无序，一切都在旋涡之中，他感觉自己头疼起来，头疼得快要炸开，他好像要死了。
    可是又没有死。
    还不如死了更好一点，不用那么痛苦，那么折磨，那么无法解脱。
    究竟为什么会被世界抛弃呢？
    究竟为什么世界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别再问了。
    别再问了，头疼，头要炸开了，其实他早就死了，是不是？
    如果早就死了，就不会在这里，就不会是这样，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女人从他的身体之中取走了一条胳膊。
    现在无头男拥有两条胳膊两条腿。
    还差一个躯干，配上头颅，就会诞生一个新的，完整的人。
    或者，人的模样的诡异的支配傀儡，无头男的新下属。
    张家兄妹在地上痛得无法呼吸，无头男对女人伸出手，女人变成了最开始的一根手臂的模样，无头男用女人的手臂当拐杖，平整地走在路上，缓缓离开了嘈杂且凌乱的现场。
    无头男来到了张家带来的保镖附近。
    保镖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单主在眼前消失了，受到的震撼并不算小，但大家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一个人，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找到，他们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围坐成一团，叹气，喝水，拆开食物包装，休息，补充体力。
    然后他们就全都看见了无头男。

 第32章

    “我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因为我也看见了。”
    “你看见的东西跟我看见的东西是一个样子吗？”
    “如果你看见的是一个没有头的男人和身边蹦蹦跳跳的肢体，那就没有错了。”
    “那些跳来跳去的肢体是胳膊和腿吗？”
    “是的，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棒棒糖呢。我喝了酒，好像眼睛都看花了。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也太可怕了。”
    “还等什么？快起来跑啊！”
    众人喊叫着散开了。
    他们是不知不觉就走散了，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到处找人也没有找到，大声喊叫却连一只飞起来的鸟儿都看不见，恐惧握住了他们的肝胆，他们瑟瑟发抖，走在路上，小心翼翼左右张望，用哆嗦的手指裹紧了自己的衣服，越走越矮，渐渐缩成一团，贴着树干，躲在地上。
    他们就像是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
    但是这无济于事。
    无头男走了过来，他们清楚地听见了鞋子踩在干燥的落叶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耳边吃饼干，那种糟糕的声音，令人恨不得把手指头伸进自己的耳朵里，他们甚至希望自己现在能把手指头用到脑子里，挖掉自己的脑子或许不那么痛苦。
    有人猛地抬起头来，以为自己能看见活人，却发现连影子都没有，想安慰自己没有事情，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胳膊从肩膀断掉，兴冲冲跑走了，他们下意识想追出去，赶了两步，觉得不对，发现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巨大的阴谋，哭丧着脸，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响了起来，听起来像丧失理智的野兽。
    实际上，他们都能听见别人的声音，但是谁也看不见谁，无头男早早将所有人引入了一场巨大的梦境之中，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醒过来，连直播都只能看见梦境的内容而无法窥见现实的真相，除非有人上山，突破迷雾，参与其中，同时看见现实和梦境就有机会离开。
    但是，他们当然没有机会。
    因为谁也不能反抗诡异，诡异的力量无比强大。
    人类永远无法抗衡诡异，诡异无法被杀死，诡异的力量只会因为死人增强而不会被削弱。
    这就是现实，这是唯一的真正的现实。
    无法接受的人应当沉眠，睡在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虚假的美梦之中，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们不必忍受痛苦。
    一个保镖在路上看见了小孩，冲过去问：“你是来爬山的吗？”
    他已经疯了。
    “带我出去，好不好？叔叔给你糖吃，你把叔叔带出去，叔叔要回家！”
    保镖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青紫色的小孩对男人笑了笑，一口啃掉了他的头。
    男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流出许多的血液来，就像是早就死去那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小孩慢慢哭着爬走了，就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但是谁也不会可怜它，因为看见它的模样的人就该知道这是危险。
    【去死去死去死】
    【全都该死，哈哈哈】
    【死了好，死了妙，我这就过去，带我一起】
    【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愿意去，带我走吧】
    【我不想再忍受这可怕痛苦的人世间了，求求你，带我走】
    【什么脑子有病的玩意】
    【除了问问题得到回答之外，这些伤亡似乎都是没有必要的】
    【是的，但是诡异如果跟你讲道理，那就不能叫诡异了，叫变态杀人犯，只是长得稍微不一样一点而已】
    【长相丑陋能接受就无所谓，毕竟还能讲两句，也许喝多了还能放你走，但是这里可不行，搞搞清楚，诡异不是人，谁把诡异当人看，谁就该死，因为只会牵连更多的人】
    【这是事实】
    【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一切都太可怕了，我只是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以为事情不至于到这么糟糕的地步啊】
    【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好像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但是你们没有看见资料吗？每次遭受诡异袭击的人之中都有位高权重的人的子女，可是连他们都没有摆脱诡异还被接二连三地找上门，你们还没想清楚吗？就是无能为力！谁也无法阻止世界毁灭】
    【谁也无法阻止我主的降临】
    【如果要传教请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啊】
    【都世界末日了，出现那些杂七杂八的平时不敢冒头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谁都有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病急乱投医不是叫你自己求死啊】
    【你要是找诡异去死，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找乱七八糟宗教去死，我看你是个蠢货】
    【有用的东西另外算，我没有说所有东西都肯定没有用处的胡话啊，搞清楚】
    【我还以为这是真人版神庙大逃亡呢】
    【原来不是？】
    【肯定不是啊，人都死了，你自己看，除非他们能活过来，否则就是死了】
    【我错了，他们居然真的可以活过来，死了的人就跟没有死过一样，这叫什么？青春不老还是长生不死？好羡慕，是不是科技发展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叫我们看啊？】
    【别做梦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第33章

    漫山遍野都是痛苦的哀嚎和尖叫，有人发了疯就开始乱跑，跑的时候撞到了人，还当自己是遇上鬼了，抄起身边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通乱揍，有些人下手没轻没重，就把人弄死了，有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打死了，于是地面多了许多尸体，更乱了。
    无头男慢慢走到他们身边，握着女人的手臂，女人的手握住了尸体的手，尸体猛地浑身一颤，睁开眼睛，鲜血淋漓地活了过来。
    以后，他们的身份就不再是活人，而是死人，是诡异，是伥鬼。
    第20章
    胡塞尔一瘸一拐地躲在没人来的阴影处，往外张望，看不见一个人，但能听见漫山遍野无法躲避的人类的声音，或是尖叫或是哀嚎，或是痛苦或是恐惧，听起来就叫他想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但是他忍住了。
    那种冲动在他找到耳塞堵住耳朵之后就渐渐消退了。
    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他知道挖出心脏的人几乎不能活下去，他还不打算迎接生活的巨大改变。
    他开始思考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张彩霞那边冒出来的巨大倒计时出现在天空之中，他也看见了，他相信现在还在山里的人一抬头都能看见那个东西，有点令人恐惧，像一双巨大的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人。
    他恐惧了一阵子，捂住心口往外看，还是没有看见人，觉得不能这样等下去，女人就出现在他面前，他愣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苦着脸说：“我已经没有东西给你们了。”
    女人摇了摇头：“你的东西很多。”
    胡塞尔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块用旧了的手帕塞到女人的手里问：“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吗？”
    女人阴沉地笑：“你最好别乱说话，否则我就拽掉你的舌头，你喜欢当哑巴吗？”
    胡塞尔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接着问：“刚才那个不算数，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我可以用我的胳膊换！”
    女人站在他面前，冷着脸说：“你问。”
    胡塞尔兴高采烈地探出头来：“如果倒计时为零，山里的所有人都要死，给东西会延长倒计时，那究竟要怎么办才能出去？”
    女人顿了顿：“你准备用什么东西来换答案呢？”
    胡塞尔眼前一亮：“我给出的东西的价值可以等同于答案对我的价值吗？那太好了！我愿意把身体和头颅都给出去，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
    女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正在考虑，然后说：“头颅和躯干只有一样能交易，如果同时交出两个，这是不算数的。你不能只有四肢在行动。”
    胡塞尔嘿嘿笑道：“被发现了？我还以为可以钻空子。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给躯干，保留头颅，只要能出去，这些都不算什么，反正你会给我还回来，我全都看见了。”
    无头男站在旁边注视着他。
    胡塞尔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跃跃欲试问：“那个人是你的跟班吗？”
    肉眼可见，女人迅速发红，炸开了。
    胡塞尔明明知道，无头男才是主要的那一个，他偏要这么问，就是为了试探情况。
    他得到了答案。
    他以为女人炸开就没事了，还想松一口气，但是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无头男还站在这里，它之前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不需要它来，现在胡塞尔弄得女人炸掉，只剩下一条暂时不会变成活人的手臂，无头男就不得不往前走了。
    胡塞尔看着自己的身体远离了自己，惊慌失措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在弄我的头？快点把我送回去！我要死了！我这样会死的！”
    无头男用一条尖锐的手臂扎了胡塞尔的头，胡塞尔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痛楚，啊啊乱叫，无头男将胡塞尔的头当缓冲垫压在手臂棍子最底下接触地面，胡塞尔叫了好长一阵子，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求饶，胡说八道，见无头男没有反应，大骂。
    无头男一松手，胡塞尔的头就顺着斜坡滚了下去，弄得他头昏脑涨，几欲呕吐，但是他恶心了之后就想逃跑，记得现在自己没有肚子和肠胃，根本不需要呕吐，他就准备跳起来滚着远离无头男，一滚就撞上了无头男的鞋子，他骂道：“好硬的石头，痛死我了，讨厌。”
    无头男用尖尖的手臂扎住胡塞尔的头，胡塞尔意识到自己撞到的是惹不起的家伙，蔫了，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不要问那些东西了。我不想出去了。死在这里也可以。不要折磨我了，我要吐了，我好难受，我要哭了，我好倒霉，呜呜呜——”
    他果然哭了。
    无头男等他哭完，把他送了回去，头放在身体上，胡塞尔非常高兴，伸出手就要抓住无头男感谢，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身体跟着无头男走了出去，胡塞尔咂咂嘴问：“我们要去哪里？”
    没有回答。
    胡塞尔一拍脑子：“对，你没有头不能说话，不好意思。”
    地上的手臂跳起来挨个扇了他一巴掌。
    胡塞尔捂着脸有点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腿也挨个跳起来踢了他一脚。
    胡塞尔连忙喊道：“对不起，别打了，要死了！”
    胳膊和腿都跳起来，胡塞尔紧紧跟着无头男：“别打了别打了！”

 第34章

    最后还是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胡塞尔揉了揉眼睛，改不了习惯问：“我之后都不用找东西提交了吗？”
    无头男站住了脚步。
    胡塞尔连忙喊道：“我知道了，别打了！”
    他简直像被打出了条件反射，但显然一两次挨打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他是故意的。
    无头男对他频繁的试探有些忍无可忍了。
    胡塞尔被狠狠打了一顿，把大多数的事情都忘了，因为无头男带走了他的记忆。
    他只记得一点关键的东西，比如，倒计时结束就会死，交东西可以延长时间。
    “等等，”胡塞尔喃喃自语，“如果提交东西就可以暂停倒计时，交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是不是可以直接中止倒计时再结束倒计时？”
    他把手一拍：“好啊，不愧是我，我真是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子，我要赶快去找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件事，然后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
    女孩站在不远处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胡塞尔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在这里，距离太近了，怀疑她森*晚*整*理是无头男的傀儡，犹犹豫豫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无头□□本不在乎他们出去不出去，否则不告诉他们问题答案就可以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无头男必须回答他们的问题，也就是说，无头男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胡塞尔就定下心来，听见女孩问：“你知道什么东西有价值吗？”
    胡塞尔怔了一下，女孩回答：“我知道，对无头男有价值的就是女人之前提到过的东西，头颅、肢体、高尔夫球和球杆。其他东西都不算数，只是不在乎。”
    胡塞尔将信将疑点头：“哦。”
    女孩转身要走。
    胡塞尔喊住她问：“你要去哪里？”
    女孩说：“我知道其他人在哪里，我去找他们，有价值的东西并不限制数量，为了价值最大，我们需要足够的东西来提升价值保证这件事不出错，如果价值不够，我们就会卡在半路上，什么事情都做不到，除了等死再没有别的办法。”
    她问：“你想那样吗？”
    胡塞尔连忙摇头：“不！”
    女孩往外走了出去：“那就必须去找他们。”
    胡塞尔喊道：“我跟你一起。”
    二人找到了张家兄妹。
    张彩霞坐在边上，面无表情听完了他们的叙述，点了点头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女孩说：“随你。”
    她说着，起身要离开，胡塞尔连忙拉住她，低声说：“有疑心是好事，总比盲目的蠢材更好。”
    女孩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张朝霞对张彩霞说：“试一次也无妨。”
    张彩霞看向张朝霞，好一阵子，点了点头，答应了。
    然后他们还在路上找到了一些神志不清的保镖，聚在一起，等待无头男的到来，准备一起将最有价值的东西交出去。
    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们的东西拥有足够的价值，他们成功中断了倒计时并结束了它。
    无头男从他们眼前消失，大雾也不见了，众人互相扶持着分外激动，看向来时的小路，喜极而泣，那就是出去的路。
    【看起来是成功了】
    【这还有不成的可能吗？】
    【虽然有那种可能，但是最好别说出来，他们会承受不住的】
    【我都佩服他们的抗压能力了】
    【只能说幸好不是我在里面，不然早就死了，我宁愿自杀，也不要在那种地方活下去】
    【看起来就好痛苦，真正在里面肯定更痛苦，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能强求，也怪不得什么】
    【话是这么说，能活下去当然是活下去更好，谁知道死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们没有看见有人死了吗？他们现在又活着回来了，是没有死，还是死而复生？】
    【这是个问题，但是既然肢体都回来了，肯定是之前就没有死啊，不然他们哪里那么容易就恢复正常了？只不过身上的伤口还在，也算是个教训吧】
    【听起来更可怕了，不要再说了，晚上要做噩梦了！】
    哭泣之后，他们的肢体也全部回来了，直播结束。
    第21章 【倒v开始】
    直播结束之后, 众人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周围确实都已经安全了，才拍了拍胸口，收回了目光, 互相看了看, 争先恐后要下山。
    走到半路上, 张彩霞忽然想起了半路就不见踪影的乐园, 挑了挑眉, 拉住身边的张朝霞问：“哥，你在来的路上看见了那个谁了没有？”
    张朝霞眨了眨眼睛，想了想, 点头：“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只是上来之后就没有看见了, 好像他不在山上。”
    张彩霞摇了摇头：“不, 他肯定在, 他跟我们一起来的, 我们都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不在？他没有知道其他路的途径，也不敢违背我们的意愿, 忤逆了我们的想法, 他是知道自己会受到惩罚的, 本来这次就是给他的惩罚！”
    她说着，皱紧眉头, 握着拳头，恼道：“可恶！早知道, 我就应该生拉硬拽把他单独丢在这里，而不是自己上来, 还带上哥哥，哥哥要是不在这里，肯定早就休息了，不必这么劳累辛苦，都怪他！肯定是他的错，他太晦气了，谁跟他凑到一起谁就倒霉，这话果然不是假的。”

 第35章

    张彩霞说着，跺了跺脚。
    张朝霞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安全了？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精神失常，比起丢掉性命，就当我们是爬山的时候，多走了一段路，不算什么，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都没有出事。你要是实在生气，等会找到人，再打他一顿，也算结了，别气坏自己。”
    张彩霞点了点头，拉住张朝霞笑道：“哥哥对我真好！我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哥哥都不会抛弃我的。”
    张朝霞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满含怜惜又无可奈何，悲悯似的叹道：“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呢？”
    张彩霞笑了笑：“也是，家里的其他人都讨厌，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那个整天乱转眼珠子管不好自己手指头的保姆和脏兮兮不学好的家教。”
    她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拉着张朝霞，小声说：“哥哥，不如我们赶走那个家教，让那个谁给我们补课吧？他要是会，我们可以提升成绩，他要是不会，我们可以趁机整治，他要是听话，我们给他一点甜头，免得他忍不下去逃跑，他要是不听话，我们可以整天看着他！”
    张彩霞越说越兴奋，握着拳头在半空中上下挥舞，压着声音喊：“那肯定很快乐！他活该！”
    张朝霞都顺着她，点头：“好。”
    不知道胡塞尔怎么走的，第一个在路上见到了乐园。
    乐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胡塞尔一开始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以为是有人被吓昏了，也不是不可能，就走过去看，发现是陌生的脸，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注意的张家的保镖，有点不高兴，可是仔细一看，乐园的衣服并不是保镖的制服。
    他就皱起眉头，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抱在怀里，摸到了一手黏黏糊糊的液体，抬起手来一看，是鲜红色的，血液。
    胡塞尔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想起无头男带来的恐惧，发自内心感到胆寒，将乐园放在地上，转身要走，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学过的思想和道德，在路上顿住，思考了一小会儿，还是转过身，看向乐园，把人从地上又捞起来，像捞一条小鱼。
    他很小心翼翼，仿佛用纸兜子去网新鲜的活鱼苗。
    乐园一点动静也没有。
    胡塞尔就松了一口气，觉得不会有危险，又想到这个人不动了大概是死了，沉下脸来，考虑到自己没有药品和医疗器械，即使把人搬走，也必须要到山下去，等到那个时候处理伤口，这个人恐怕是已经死透了。
    他有点悲观。
    救援队从山下上来，远远看见这里似乎有人，就小心翼翼靠近，胡塞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
    救援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胡塞尔猛地被吓了一跳。
    救援队低下头，看见乐园，浑身苍白，腹部流血，眼看着就要死了，大惊失色，连忙把人抬起来，送到担架上，几乎是小跑着往山路上等待的救护车狂奔而去。
    胡塞尔跟着跑到了救护车边上，拉着车喊：“把我带走！带我一起走！我也要下山去！这个人身边没有朋友，亲戚肯定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不如让我照顾他！连我一起送到医院去，拜托！”
    医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他上了车。
    护士给乐园简单清理之后，医生负责紧急救助，胡塞尔皱紧眉头，握着双手，似乎祈祷地贴着救护车的内壁，一眨不眨地盯着乐园的伤口，屏住了呼吸。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和护士扶着带滚轮的担架，一口气往医院的大门里面冲，担架上躺着闭目不语的乐园。
    胡塞尔慢了半拍，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从车上跳下去，活动了一下自己感到酸痛的胳膊和肩膀，皱着眉头，跟着走了进去，感觉自己的耳朵有听见骨头在咔吧咔吧作响。
    走到里面，忽然就不认得路了，胡塞尔在外面转了好几圈，找到了手术室，乐园已经结束手术又被推出来了，胡塞尔跟着人往外走，走到了一个病房，这里很白，好像一尘不染，周围很安静，好像也很安全，胡塞尔扶着凳子坐下来，感觉自己突然就吵闹起来，心脏乱跳。
    太安静了也不好，像已经死了躺在坟墓里面却能看见蓝白色的天空的光亮，更恐怖。
    胡塞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门忽然就打开了。
    宣叶仙出现在门外，身边是一大群家里安排的黑衣保镖，各个身强力壮，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举着拳头打人。
    她旁边还站了一个医生，医生穿着白大褂，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低声说：“病人还在休息，不打扰比较好，方便伤口愈合……”
    宣叶仙瞥了医生一眼，不屑又傲慢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他根本没有一分钱可以住在这个大医院里面！要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胡塞尔不知道宣叶仙和乐园是什么关系，坐在角落，努力把自己缩起来，看了一眼乐园的脸，没看出来宣叶仙和乐园可能是亲戚，就目光下移到乐园的手指，感觉是仇人来找麻烦的，也许乐园会被气醒，但乐园是重伤进来又不是植物人，醒了也没什么好处。
    又不是有人等着乐园醒过来安排后事。
    胡塞尔挪开了目光，乐园猛地睁开了眼睛，刚好听见宣叶仙说：“他现在不止欠父母同学，他还欠我医药费住宿费和香火钱！我可不会好心眼叫他不赔偿。”

 第36章

    宣叶仙正盯着医生，医生额头冒汗，心里冒火又懊悔，一个劲眨眼，不敢说话，宣叶仙冷笑道：“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说：“今天肯定能醒！”
    宣叶仙说：“哼，勉强相信你。”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药剂和一根针，忙不迭讨好说：“实不相瞒，这东西可以让昏迷的人醒过来，只是刚醒过来的人可能有些神志不清，但不影响什么，过两天就会好起来了，对身体损伤很小，因为实验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我之前没有拿出来过。我这就给他打下去！”
    医生一边走，一边转头对宣叶仙说：“保证他不过半个小时就醒过来！”
    宣叶仙满意了：“可以，你是会办事的，回头我告诉院长，叫他给你升职加薪，你放宽了心下手。”
    医生连连点头，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这次是选对人了，眼前的大小姐是真有势力。
    他乐呵呵要给乐园打针，正对上乐园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针。
    宣叶仙皱了皱眉。
    乐园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向宣叶仙问：“你必定要置我于死地才满意吗？”
    宣叶仙看见乐园起来，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对乐园炫耀地掏出成绩单：“我的成绩比你好，从社会来看，你死了更好，躺在这里都是浪费医疗资源。”
    乐园没说话。
    宣叶仙将成绩单收起来：“不是我看不起你，实在是你没有值得叫人看上的地方。”
    她幽幽叹道：“我也很想看上你，毕竟你乍一看还不错，只是仔细一看，就浑身都是缺点了，我总不能带着毁容的脸走出去说，你看，这是我的人。”
    她对乐园笑道：“你还记得自己上山本来要做什么？”
    乐园回答：“记得。”
    宣叶仙冷着脸：“我叫你去除晦气，你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给谁看？我亏待你了，你要拿大喇叭昭告天下？这枕头比你贵，你不配睡在这里，你是不是不知道？对了，你该感谢我，我替你出了一大笔钱，否则你是没有可能得到治疗的，你觉得怎么赔礼道歉和感谢比较好？”
    第22章
    一股浓雾袭来, 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
    乐园打量宣叶仙，忽然笑道：“我看你满脸晦气，你要不要洗洗脸？”
    宣叶仙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对乐园说：“我警告你, 要是你骗我, 你就死定了！”
    她说着, 冲向了最近的厕所, 厕所门口有一滩水, 她没有注意，踩得猛了脚滑，摔在了门口, 哎呀一声, 扶着自己的腰, 握着拳头捶地, 骂道：“什么破烂地方！等我改天就起来把这里整个换了。”
    医生讪讪笑着过去把人扶起来, 小声说：“我马上就叫人过来拖地。”
    宣叶仙翻个白眼, 一把将他甩开, 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冷笑道：“呸, 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 我还能在这里摔跤？果然都是倒霉, 丧门星！”
    她看向了乐园，瞪着眼睛, 恼道：“尤其是你，真希望你已经死了。”
    宣叶仙说着, 站起身来，扶着墙要进厕所去找镜子, 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
    胡塞尔没忍住，笑了一声，宣叶仙转过头来，瞪着胡塞尔，恼道：“你笑什么？”
    胡塞尔挥挥手：“没什么。”
    宣叶仙一拳头砸在身边的墙上，恼道：“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什么阿猫阿狗阿什物儿也能进来了！”
    她说着，看向医生，皱着眉头：“你也讨厌，少在我眼前乱晃，滚出去，站远一点，少跟我闲扯，影响我做事。”
    医生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站在病房门口，一副保安守卫的样子。
    乐园也笑了一声。
    不过，这个时候宣叶仙已经进去了，没有听见，医生听见了，很是愤怒，心想，有钱有势的大小姐折磨我也就算了，你一个没钱没权的人，凭什么笑我？我可不是好脾气！
    医生抬头，看向乐园的病床位置，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然而，医生猛地一愣，发现病床上一个人也没有，那里是空空如也的，医生当时就腿软了，扶着墙，缓缓滑落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里可是医院。医院怎么会出这种事？我明明记得还是白天！白天不可能有问题的！”
    医生疯狂摇头，试图开门出去，想要离开病房，发现门被锁住了，想起来好像是自己落锁的，有点崩溃，开始撞门，门被拉得哐哐哐乱响，砰的一声，终于开了，医生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但是跑完，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坐在地上休息，一抬头，发现还在走廊。
    还在同一层楼。
    医生瞪大眼睛，扶着墙爬起来，仰着头去看高处的楼道标识，一口气没上来：“啊啊啊——”
    他一头撞在墙上，又累又渴，昏迷过去。
    门嘎吱一声自己关了。
    胡塞尔看见医生惊恐的表情，也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没有看见窗外有人，松了一口气，可是，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不对啊，窗外没有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窗外之前是没有雾气的，还是那么大的雾气啊！

 第37章

    这不正常。
    胡塞尔猛地转过头去，就像是捉迷藏游戏想要抓住人的样子，定睛一看，发现雾气在外面将景色模糊得变成了一片灰色，愣住，目光缓缓落下，发现床上的人消失不见了，倒吸一口凉气，跳起来就跑，心想，怪不得，那个医生跑得那么快，要是我看见了，我也跑得这么快。
    他一边跑，一边想，之前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该不会就是诡异的一部分吧？
    之前上山的时候，感觉他没有出现，不，他好像出现了，但是没有存在感，半路上还消失了，好像突然就不见了，问题是，迷雾出现之前，路上很正常，周围的人都在，连那么多的保镖和东西都在，只有他不见了，难道不能说明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果然有蹊跷！
    胡塞尔正在考虑，没有看路，一头撞上了墙壁，坐在地上，捂着疼痛的额头，恼道：“我记得之前这里是没有墙的！明明就是楼梯，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完这话就愣了一下，突然想，说不定，之前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无论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不想看见的东西和不想看见的人，无论往哪个方向去，都能撞上坚硬物体，是清醒还是混沌，根本由不得自己说了算。可恶！
    诡异这么强大吗？
    胡塞尔猛地又撞了一下墙，心想，既然诡异这么强大，我之前都没有死，肯定有隐情，我跑也是跑不过的，诡异想弄死我，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没必要再跑下去，纯粹是折磨自己，不如现在昏迷，我还能多睡一觉，不至于特别饿。
    胡塞尔这么想着，又对着墙撞了一下，想把自己撞晕，可是，前面的墙突然消失了，他一下子从高高的楼梯上摔了下去，一路连滚带爬，乒乒乓乓，最后摔到楼梯底下，趴在地上，抬头一看，门在不远处，兴高采烈，爬起来，踉踉跄跄就要出门。
    他走过去的时候，心想，太好了，门在这里，走出去再睡觉也可以，外面肯定比里面安全，里面都这样了，是不能再待了，有机会出去，我干嘛要让自己在危险的地方失去意识呢？还不是没有办法！
    跨过门槛，胡塞尔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病房，愣了一下，直直走到窗户旁边，低头一看，底下全都是迷雾，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脑子和眼睛都迷糊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事情都想不了，眼前一黑，就昏迷过去，软绵绵躺在了地板上。
    窗户砰的一声，自己关了。
    厕所里面，正在低头，闭着眼睛洗脸的宣叶仙还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到处都是模糊的状态，一点都看不清楚，好像是自己重度近视了一下，她想到这里，嗤笑一声，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又不是重度近视，要说重度近视，外面不是有一个吗？”
    乐园心中冷笑，难道我还得感谢你时时刻刻记挂我？
    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抽卡。
    天空越发黑暗，连瓷白的地板砖都泛着一层幽幽的黑色雾气，整个病房都被封闭起来，乐园感受到了一阵被注视的热度，转过头去，看向门口，紧紧锁住的门板嘎吱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一块巨大的镜子，镜子漆黑一片，随着注视渐渐落墨入水似的展开更大的世界。
    整个世界微微一闪，左右颠倒，上下混乱，乐园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正在镜中的世界。
    对面的巨大镜子占满了整个墙，漆黑的深渊之中，上方是闪电雷霆，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雾气，中间有一方断崖和断桥，摇摇晃晃，被风一吹，一截烂掉的绳子在边上缓缓断裂，是时光过于漫长，造成的物品腐朽。
    一个黑影从底下爬了出来，被注意到的时候，双臂一撑，就站在了地面上。
    那是个人。
    乐园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就贴在了镜面，对乐园露齿一笑。
    他从镜子里钻了出来，站在乐园面前，左右再次被颠倒，乐园恍惚的一瞬间，世界恢复了正常，他离开了镜中世界，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的重感突然消失了。
    镜中人再次对乐园笑了笑，乐园坐起身来，摸摸他的脸，似哭似笑的表情，双目怔然，喃喃道：“你不知道，我盼着自己能有一张好看的脸，盼了多久……”
    他并不一定要天下第一好看，但他不想再听周围的人一遍又一遍对他说，你是个毁容的丑八怪，怎么好意思走出门来呢？
    他不想挡着脸出门，但又不得不这样，总有人胆小怕事却还要怪罪到别人头上。
    通常情况，乐园就是被怪罪的那一个。
    他不会高兴，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镜中人也怔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来，将乐园抱在怀里，随后紧紧贴着他，低声说：“对不起。”
    乐园苦笑一声，抱了他一下，他缓缓消散在乐园怀里。
    【卡片：镜中人
    介绍：镜子里崩塌的深渊，数不清的怨气，好一个衣冠禽兽】
    厕所的门哐哐哐乱响。
    宣叶仙一边拍门，一边怒喊：“医生？路人？乐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在外面闹鬼！我家里的人都不是摆设！我就是比你有钱，比你好看，比你成绩好，还比你勤奋刻苦，人人都喜欢我，哪里都比你强，你死了都比不过我！”

 第38章

    说着，宣叶仙高兴得意笑了：“我知道了，你这种没本事的胆小鬼，只能关门来吓唬我，我的胆子可不像你，这点小事就会哭天喊地！”
    她咬牙切齿：“我命令你，现在放我出去，否则，等我出去叫你跪在地上对我道歉！”
    第23章
    身边的镜子忽然亮了一下, 只是亮了那么一瞬间，宣叶仙没有注意到，但是，紧接着, 镜子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镜中人就像是跨过门槛那样, 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抄起一根漆黑的雾气凝结而成的棍子, 一下子打在了宣叶仙的后脑勺。
    只听得砰的一声, 宣叶仙挨了打，哎呀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转过身来, 怒气冲冲, 恼道：“什么东西？别以为你跟我在一个厕所, 我就不打你了！”
    镜中人提起棍子, 砰的一声, 再次打在了宣叶仙的头上, 只不过，这次宣叶仙面对着镜中人, 所以, 这次没打到后脑勺, 打到了宣叶仙的脑门上，她被打得晕晕乎乎的, 一只手抬起来，又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皱了皱眉，一撇嘴, 差点哭出来，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疼痛在这个时候，对宣叶仙而言，反倒成为了其次的东西。
    因为捂住了脑门，所以，宣叶仙眼前被自己的手臂和衣服挡住了一部分，没有第一时间看见镜中人的脸，只觉得这个人莫名有点眼熟，衣服还非常奇怪，恼道：“贱民！谁允许你用这种东西对我下手？我警告你，你别以为这里狭小又窄，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镜中人提着棍子，一下子敲在了宣叶仙的手臂上，本来也是要打头的，但是，宣叶仙用手挡住了，所以，镜中人也不挑剔，直接打在了宣叶仙的胳膊上，宣叶仙哎呀一声，就抖着手，露出了自己的眼睛，后背紧紧贴着门，有些害怕了，面上还强撑着不愿意露出来那种情绪。
    她觉得让别人知道自己害怕就是会丢脸，如果对面是敌人，就更加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害怕，否则，全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只不过，她打人骂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这些，她不觉得折磨别人会给自己丢脸，也不觉得这种事情被许多人知道会怎么样，她一直觉得，别人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家里的人是不会怪她，也不会打骂她，折磨她，只会一门心思帮助她，救她脱离苦海。
    所以，她根本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我跟你拼了！”
    宣叶仙异常愤怒，用愤怒掩盖自己的恐惧，颤抖着双腿，冲向了镜中人。
    只听得砰的一声，宣叶仙一下子滑倒，摔在了厕所窗户底下，她连忙爬起来，扶着身边洁白又湿润的瓷砖，试图站起来从窗户离开厕所，但是，她抓住厕所的边，垫着脚往外看，发现外面灰扑扑一片，似乎是雾气，雾气后面是墙壁，她肯定是不能从这里出去的。
    宣叶仙怒从心头起，看向了站在镜子旁边的镜中人，尚且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就再次冲了过去，喊道：“什么不要脸的东西！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了，是不是？姑奶奶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什么叫爷爷！”
    说话间，宣叶仙一头扎进了镜子之中。
    她开始在无尽的黑色雾气深渊往下掉落，这是个很宽大的地方，也就意味着，作为一个普通人，宣叶仙永远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停下来，她没法上岸，也没有办法降落到底层，因为这里几乎是一个没有底的地方。
    不然，怎么能算深渊呢？
    宣叶仙此时尚且不知道这件事，但也无所谓，她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因为她没法在这里接触到任何东西，这是一点小小的祝贺，祝贺她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本来乐园并不打算这么让她花费时间，但是，她提着一张鲜红色的成绩单，特意送到乐园面前来，又是想打针让人提前醒过来，又是羞辱毁容的脸，乐园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医生掏出药品和针管，想要鞍前马后，但毕竟没有做成，所以这次是小惩大诫，他要是再这样，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松晕过去了。因为他会知道，连昏迷都不由自主是什么感受。
    胡塞尔是无妄之灾，但诡异总不是为了过家家来的，算他一个袖手旁观，他也不算冤枉。
    反正，他不会知道乐园的诡异身份，也不会对乐园为自己辩解。
    雾气渐渐散去，外面的人意识到这里不对，猛地打开了门，冲了进来。
    他们第一时间都是想找宣叶仙，但是没有找到，就又去找医生，胡塞尔和乐园是不需要找的，因为乐园躺在病床上，胡塞尔躺在地板上，都是昏迷状态，其他人将他们摇晃，让他们醒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乐园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一直都在昏睡，连声音都没有听见什么。
    “真的吗？”
    来询问的人满脸怀疑。
    乐园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是的。”
    他笑了笑：“我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撒谎呢？对我又没有好处，除非我是诡异，可以自己给自己打掩护。”
    听话的人点了点头：“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跟诡异有关系？看你这种柔柔弱弱的样子，肯定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算是遇到了诡异，也不会知道应该怎么办，据说你之前就是诡异出现的时候受伤昏迷才进医院来的，好了，你休息，我们走出去。”

 第39章

    乐园点了点头，等人一走，他就下了病床，准备离开医院。
    胡塞尔翻身下床问：“你要去哪里？”
    “回家。”
    “你家在哪里？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看你伤得挺重的，一个人回家，恐怕在路上出事都没有人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感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你家里都没有人过来找你，他们是不是很忙啊？”
    “不是，我没有其他亲戚，所以我家里只有我，不管我住在医院还是路边天桥底下，都不会有人以亲戚的身份来探望，你也受伤了，自己好好在医院休息，我不需要你送，我可以自己回家，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回家的路。”
    乐园拒绝了胡塞尔，迅速离开了医院，并在胡塞尔的目光之下，一溜烟不见了。
    胡塞尔愣了一下，从窗户旁边收回目光，心想，跑得可真快啊。
    好像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
    他想了，自己笑了笑，觉得应该不可能，摇了摇头，躺在病床上，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确实应该在医院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家去，反正他又不着急，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在外面爱玩多久玩多久，开心。
    胡塞尔渐渐睡着了。
    乐园回到了住处。
    警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好，请问是学生乐园吗？”
    “是的，请问？”
    “我是警察局的警察，我们最近接到举报，说有一个酒吧里面，有人疑似吸食了致幻剂，在里面发疯，请尽快去查看一下，我们就过去，发现确实有人受伤和发疯，一共是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曾经在你的家门口追债，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是。”
    “这三个人拿走了你的房产证，是不是？”
    “是。”
    “太好了，森*晚*整*理请你赶快到警察局来一下，他们发疯之后昏迷，昏迷之后又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我们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提起了你，不约而同对我们说，他们知道错了。
    房产证，他们要还给你，他们还打算把所有的钱都送给你，作为之前给你造成身体伤害和精神损失的补偿。
    我们反复询问过了，他们的意思很肯定，态度很坚决，赌咒发誓还写了合同，保证之后东西交给你，他们不会再找你要走，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你觉得担心，我们可以开警察局的车去找你，保证把你送到警察局再送回家，很安全。”
    “好。”
    乐园挂断了警察局的电话，答应去领东西，还没出门，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是学校老师，最近班级要组织一个出游计划，请你填一份意向问卷，你想去郊外看红枫叶，还是去爬山？”
    “爬山。”
    “好。”
    电话挂断。
    乐园出门，遇到一个提着大包裹对路人兜售奇怪物品的邋遢青年男人，头发有些卷曲，戴着一个墨镜，好像想装瞎子算命又放弃了，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似的袍子，脚下一双开口的黑蓝色人字拖，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背有点驼，似乎为了卖东西故意让自己比旁人矮一头。
    他看起来很热情。
    乐园被拦住了。
    “买一堆吧？”
    “一堆？”
    “你看着办。”
    “钱也可以看着办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我还可以送你一路，你要去哪里吗？”
    “去警察局。”
    “那我也可以送你去！”
    “成交。”
    青年男人对乐园招了招手，开了一辆车，让乐园上去，问了地址，开着车将人送到了警察局，乐园进警察局拿走了自己的房产证和三个追债人的全部财产，回到了青年男人的车上，二人完成了口袋交易。
    第24章
    口袋里面是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青年男人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吗？”
    乐园笑了笑问：“我要是没有兴趣，能现在把这堆东西丢到垃圾桶里面去吗？”
    青年男人笑了笑：“当然不可以。虽然你是付了钱的，但是如果你要把它们丢进垃圾桶，我就不会同意, 早知道也不会卖给你, 甚至如果你需要, 我还可以给你退钱, 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 反正你也不用它们。”
    乐园问：“它们能有什么用处？”
    青年男人目视前方，回答道：“很多啊，你可以拿出去卖钱, 肯定能卖一大笔钱, 保证你到时候比现在更富有。”
    乐园看了一眼口袋里面的东西, 将口袋扎进, 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 就算是全新的都不值钱。”
    青年男人笑道：“你很会看东西吗？”
    乐园说：“不会。”
    青年男人哽了一下说：“不会就算了, 我给你指一条路, 现在大家都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非常害怕, 上面压着新闻报道之类的东西, 希望民众不要那么惶惶不安, 实际上那是治标不治本，身处其中的人最清楚, 你可以找那些人卖东西，他们保证会愿意掏钱的。”
    他笑了笑：“买命钱, 谁还会不乐意给呢？比起钱，当然是命更重要, 除非本来就要死了，死要面子死要钱，不肯给，那就算了，让他们自己等死去吧！我们也管不着。”

 第40章

    乐园挑了挑眉问：“你要跟我分钱？”
    青年男人笑道：“看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要是愿意，这件事就成，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之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再找我，我很乐意参加这种活动，我实话告诉你，我对诡异很感兴趣，之前那些诡异不能交流，我很害怕，但是我看了直播，发现它们可以交流。
    我就很高兴。
    虽然我现在不至于要立刻见到它们，但我一想到它们跟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之中，我就非常快乐，不好意思，这种快乐说起来有点奇怪，大多数人也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乐园点头：“知道了。”
    青年男人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给点更大的反应吗？惊讶愤怒痛苦或者什么。”
    乐园面无表情说：“真不好意思，我现在的情绪有点少，不太能用，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关心你？实话告诉你，我不会关心别人这种事，更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之前也试着对其他人说过好话，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我，只觉得我在找麻烦，我很讨厌他们，后来就不说了。”
    青年男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就送你到家门口？”
    乐园笑了笑：“好啊。”
    车停了下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乐园还以为是到地方了，没想到定睛一看，发现是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青年男人的车被追尾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对乐园说：“你不要下去，我先看一眼，也许他们是故意过来找麻烦的，如果能从他们那边得到保险赔偿，那很好，如果得不到，算我倒霉，你趁机快点逃跑，顺便报警，通知警察过来处理这件事，他们不至于嚣张到不怕警察。”
    乐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青年男人要开门出去，忽然问：“如果不报警，这件事能解决吗？”
    青年男人苦笑道：“你说得轻巧，除非我们能打趴他们，他们身上还没有危险武器，不然，警察不过来是可以，我们人财两空还是消失，也许连命都丢出去。”
    乐园点头：“我会考虑报警。”
    青年男人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乐园问：“考虑？”
    乐园对他笑了笑：“你也可以现在报警，然后再下车跟他们对峙。”
    青年男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顿了顿，对乐园温和笑道：“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如果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就完了，为了你我的安全着想，还是别当着他们的面做那样的事情比较好，我劝你安静一点，别招惹他们。”
    乐园耸了耸肩：“哦。”
    青年男人看他没有听进去，不知道想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开门出去了。
    乐园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出去，把我送到楼下就好，我会自己回家，他们就算要找麻烦，比起你，更容易被选择的目标是我。”
    青年男人再次叹气，声音很轻：“我怎么能抛弃自己的良心那样对待你呢？就算我们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也不能那样，更何况，你还买下东西，给了我一笔钱。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即使不顾良心，我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我要参加游戏。”
    乐园叹气：“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青年男人笑了笑。
    他听见了，但是没有在乎，关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
    乐园坐在车里，看见四个男人围了过来。
    那是四个身强力壮的肌肉大汉，两个是追债人，两个是宣叶仙家里派来找麻烦的人。
    “小子，让里面的人出来，我们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你就是一个开车的，别给自己惹火烧身，到时候，你想跑也来不及，我们这可都是忠告。你要是非要找打，也怪不得我们。”
    乐园贴着窗户往外看，窗户上有防窥膜，所以外面看里面，这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们只知道要找的人在车上，但不知道，这个人还在睁着眼睛看他们。
    青年男人皱着眉头说：“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肌肉大汉哈哈大笑：“还能有什么事？他这个人，欠钱不还，还想抵赖！他害得我们三个兄弟进了医院又进了警察局，不知道他给他们下了什么毒，叫他们把自己的钱都掏空了，连拿到的东西都还了回去，我们就是来把东西和钱取回去的。”
    他们说着，冷下脸来：“他要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转身就走，不着急找他的麻烦，他要是不愿意，别怪我们没有提醒，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青年男人问：“除此之外呢？”
    肌肉大汉说：“哦，你这么一问，我们想起来了，是还有一件事，他拐走了宣叶仙大小姐，宣叶仙的父母可是全国有名有姓的有钱人，他们叫我们过来，要他说出宣叶仙的下落，他要是说出来，我们只废他一只手，他要是说不出来，我们要他的命！”
    青年男人也冷了脸：“杀人是犯法的！”
    肌肉大汉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杀人算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其中一个肌肉大汉饶有深意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和愣头青似的只杀人不处理尸体，你们死了之后会得到比活着的时候更妥善的处理，有的是人要你们呢。”
    青年男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肌肉大汉说：“你们死了，比活着更有用处，依我说，还不如死了，下辈子给有钱人当狗，比这辈子累死累活过得好。”

 第41章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青年男人握紧了拳头：“我劝你们离开，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来了也无所谓，难道我们会害怕吗？我们现在可什么都没有做。全都是你们的错。还不承认吗？原来你是要暴毙那个欠钱不还的家伙，早说啊，我们就不跟你废话了。”
    肌肉大汉喊了一声，一起冲了上去，将青年男人打了一顿，压在地上，要废掉他的手和腿，从身边掏出一个废弃的酒瓶子，笑嘻嘻要砸下去。
    浓雾瞬间弥漫四周，众人几乎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同伴，只能喊话：“你们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起雾了？”
    酒瓶子突然破裂，满地的玻璃碎片里，爬出了数不清的肌肉大汉，肌肉大汉爬出来之后，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碎片在他们手里变成了新的瓶子，他们提着瓶子，走在路上，见到了同伴。
    追债人看见同伴，松了一口气，不那么紧张了，将心里的害怕压下去，忍不住皱着眉头埋怨：“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突然起这么大的雾，你们还一下子不见了似的找都找不到，太可怕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同伴对追债人露出一个笑容，提起手里的瓶子，砰的一声，砸了过去，瓶子碎了。
    追债人被打中头颅哎呀呀捂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喊道：“你做什么？”
    他现在还以为同伴在发疯，而不是认错了人。
    同伴走到他面前，单手提起他的衣领子，笑眯眯将他架在墙上，手中又多了一个酒瓶子，对着他的头，砸了下去，喃喃道：“杀了你。杀了你。”
    追债人惊慌失措，试图挣扎，没有想到对面的力气很大，根本挣扎不开，只能怒气冲冲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欠债的！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啊！”
    吼叫毫无用处。
    “杀了你……”
    同伴持之以恒地往追债人头上砸酒瓶子。
    第25章
    “啊啊啊——”
    追债人大喊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捂住了自己的头，试图把自己变成一颗石头，一只蜗牛，一块砖头, 或者别的什么, 只要不再被追着打就可以, 然后, 他就猛地发现, 眼前亮了起来，就像是以为天黑了，一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其实是白天那么亮。
    追债人睁开了眼睛, 缓缓试探着往周围看去, 发现外面没有人, 只有一辆车, 车子停在大雾之中, 就好像是无法行驶才留在这里的, 但是, 他紧紧盯着那辆车，他认得, 他知道, 这车不是无法行驶才在这里, 这车就是青年男人的车，是乐园坐的那辆, 是被拦住才在这里！
    他心想，或许可以过去看一眼, 如果里面没有人，那就可以确定, 这里只有我一个，我就要开着这车回家去，家里总比外面安全一些。
    追债人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左右张望，没有在雾气之中看见任何一个人，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甚至没有听见鸟雀的叫声，他本来有点害怕，但是转念一想，这种环境肯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能杀死他的危险，他就安心地走了出去，大摇大摆走到了车门旁边。
    追债人弯腰低头，贴着车窗玻璃，试图往车里查看情况，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猛地发现玻璃上应该有自己的脸的部分，出现了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脸，他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试图躲开攻击，闭上眼睛，挥舞手臂，心想，遭了，大意了，该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但是他踢到了旁边的东西，一不小心坐在地上，却发现以为的攻击迟迟没有到来，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现根本没有问题，他就站起身来，再次凑到了车窗玻璃的旁边去看，发现这次的玻璃很正常，玻璃里面的影子也很正常，就是他的样子，没有陌生人。
    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太好了，原来是看错了，这样大的雾气，这么模糊的玻璃，看错了也正常，没事了。”
    追债人深吸一口气，尝试打开车门，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哎呀哎呀扶着自己的腰起来，扒拉着车门，恼道：“什么破门！等我到了地方就踹烂丢出去。”
    说话间，他没有抬头，玻璃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一揪，他疼得皱着眉头就哀嚎起来：“别拉我头发！要掉了！本来就少！好痛！”
    只听得砰一声，他一头撞在了玻璃上，揉着发红的额头，坐在地上，嘟嘟囔囔：“哼，想打我？还嫩了点！”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想知道是什么人躲在车里把他的头发抓了，他以为是乐园，结果发现车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顿时愣住了，扇了自己一耳光，骂道：“活见鬼了！怎么可能呢？我刚才明明就看见有一条很长很白的手臂把我的头发拽住了，都扯不开。”
    他喃喃道：“不会吧？难道是我闻着酒气就醉了然后看错了？也不能看错一次又一次啊！”
    追债人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将车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气得跺着脚骂：“臭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滚！别以为我会害怕！”
    他说着，坐上了车内的司机位置，给自己绑上安全带，深吸一口气，就要开车，一脚踩空了，大为震惊，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从高处跌落，连忙松开手在半空乱拽，喊道：“别以为我会就这么死了！”

 第42章

    然后他在安全带的束缚之中挣扎，一头撞上了方向盘，额头肿起一个大包，才停止了乱动，捂着头，眼泪都出来了，从手指缝往外看，心里不住安慰自己肯定没有危险，转过头去的时候，却突然在身边的座位上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正在绑安全带，愣住。
    那个人也坐在司机的位置上，似乎察觉到不对，皱了皱眉，一抬头，看向了追债人。
    那是一张鲜血淋漓的刚被刀划烂的脸。
    追债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吓得两腿颤颤，松开手再次尖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他抓住旁边的金色吉祥物，对着玻璃就砸了过去，只听得哗啦一声，玻璃被砸碎了，落在地上，一部分落在他的身上，他连忙抖着手将身上的玻璃残渣都丢了出去，喊道：“不是我！不是我的错！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走、过来走一下。怎么能怪我呢？”
    他把自己安慰好了，开着车就冲了出去，到了马路上，雾气渐渐散开了，他以为自己脱离了困境，松了一口气，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心口，又掏出一盒烟来，自己给自己点燃了，抽着烟，闭着眼睛，单手握着方向盘，翘着脚哼着不成节拍的歌，只听得轰隆一声，翻车了。
    他从车里爬出来，怒道：“你们怎么回事？”
    边上的路人都往更远处躲避他的手，表情又是惧怕又是厌恶还有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他愣了一下，觉得很是奇怪，他之前从来没有觉得一条大马路上有可能会很奇怪，或许是氛围的原因，他疑惑又厌烦地皱了皱眉，心想，来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害怕，他转过身去，走到了跟他相撞的另外一辆车的旁边，打算去看里面的人。
    这辆车不大，但也不小，他低下头去，还看不见翻了车之后的玻璃，他就弯下腰去，跪在地上，将脸贴了上去，试图查看里面的情况，一时间居然无法看清楚里面，他就更加不耐烦，皱了皱眉，伸出手去，试图打开玻璃，没有成功，他愤怒了，握着拳头就打，打碎了玻璃。
    从碎玻璃的破口往里看，他看见里面一共三个人，一个是出租车司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太太，他愣了一下，觉得里面的人有点眼熟，仔细去看，发现好像是认得的，但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里面的老夫妻是他什么时候认得的什么人。
    他就伸出手去往里面拉扯，想把人拖出来，里面的人睁开眼睛，颤颤巍巍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喃喃道：“儿子，儿子，我们来见你了，你也来找我们了吗？”
    追债人脸色一变，顿时要把手收回，并对着翻掉的车踹了一脚，骂道：“老不死的狗东西！死了就死了，怎么还回魂？想弄死我？我可不会轻易妥协！你们他妈的，给我等着！这次想怎么弄死我？我出车祸就是你们害的，是不是？你们别想不承认，我不听！”
    他说着，打算起身跑路，却发现自己的手再次被抓住，扯都没有办法扯开，怒道：“干什么！”
    老太太的指甲扣住了追债人的皮肤，里面血淋淋的。
    她喃喃道：“儿子，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死的时候，你可是就在旁边，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你说，说出来，说清楚，去找警察，给我们一个公道，不然，我们死不瞑目啊！”
    追债人抓狂，对着车子踢了过去，怒道：“去死！去死！死了的人怎么还能冒出来？给我魂飞魄散！你们别得意，这次抓住了我，我还活着，我还有机会，我还能去找人做法把你们再弄死，我要叫你们永世不得超生！你们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去死啊啊啊——”
    老太太的眼睛里突然流出鲜红色的眼泪问：“你、你、不止是知道什么，对不对？”
    老头叹了一口气：“儿子，我们要求也不高，你为什么不愿意？”
    它们说话间从车子里自己爬了出来，笑嘻嘻抬起头来，用折断的脖子，血红色的两只眼睛，望着追债人，一点点靠近他，抓住他的脚踝，抓住他的裤腿和手臂，一句又一句问：“当初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不能对别人说，还不能对我们说吗？”
    追债人摆脱不了它们，一拳一拳砸到它们的头上，一脚一脚踢到它们的身上，忍不住冷笑，力气越来越大，试图把它们塞回车里，怒道：“我就不应该过来看这一眼！真是惹祸上身，我就知道看见你们没有好事。”
    老太太抓着他的衣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件事，我死了也不能安宁。”
    追债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猖狂笑了起来：“我知道这里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不怕你们！”
    他说着，抢过边上一家店放在门口的铲子，对着老太太的头打下去，又打老头，打得两个老人头破血流，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追债人大笑起来：“没有错！你们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们！就是我杀的！为了借钱，我请他们到家里来，抓住你们，蒙住眼睛，捆住手脚，我提着菜刀，亲手杀了你们！我还亲自分了尸体，我怕什么？”
    第26章
    “对, 人就是我杀的，反正人都是会死的，你们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一点死去了而已，再说了, 你们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们本来都已经那么老了, 一个老人, 当然应该去死了, 我又不是今天才这样想, 我没有一天不是这样想的！我对你们说过，你们不当真。”

 第43章

    追债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对你们讲过故事，你们并不以为我在警告, 我对你们说过这件事, 很多次, 可是你们没有一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像是很多年前, 你们从来没有把我这个大活人放在心上, 我就想啊, 你们真该死啊，死了多好啊,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伤心的, 不管是糟糕的还是幸运的, 都无所谓了，全都要死, 全都去死，给我去死！”
    追债人说着, 脸色渐渐变了，他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表情还在消失，脸颊肌肉却保持着之前的状态，衬得他整张脸都好像在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齿威胁别人，他的目光往周围扫视，周围的人都很害怕，连忙往后退步，一步又一步，躲开了他的目光，还想逃跑。
    他没有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人身上，倒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注意这些人，但是，这些人用这种反应对待他，他就觉得，不能这么无视他们，他们也是大活人，他们也应该去死，他们也应该为自己鲁莽无知和错误付出代价。
    他们很讨厌，最讨厌的一部分是，他们居然敢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就往后退，好像他是什么应该被人避之不及的臭虫一样，他不喜欢。
    他要纠正这个错误。
    他找到了一家猪肉铺子，一下子冲了进去，不出所料，这里的店门口就是一个黄色的看起来有点脆弱的木板，木板表面有一个棕红色的菜板，菜板比木板厚实多了，上面扎着一把巨大的尖锐的刀子，似乎是砍骨头的，又似乎是屠刀，他不太分辨得出来，这无所谓。
    他并不需要知道这把刀子究竟怎么样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现在就需要一把可以杀死人的刀子，而他找到了，这就够了。
    他直勾勾盯着那把刀，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刀的刀柄，刀柄是圆柱体，很硬，表面是一层说不清是油漆还是颜料的黄色，底部是像菜板一样的棕色，偏黑色，好像很脏，又好像很重，他咬着牙，费劲地将这把刀从菜板里面拔，了出来。
    这刀果然很重，他刚把刀从菜板里面弄出来，就一个踉跄，差点当头跌倒在地上，因为这把刀的重量让他觉得自己是提着一口袋至少十斤重的精装大米，又好像是揪着一个只剩下一半的十岁以下的孩童的尸体。
    追债人咬着牙大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就是很高兴，觉得自己高兴得可以出去放烟花，但是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最需要解决的事情，不是放烟花，而是杀人。
    他就提着这把从没有人看守的猪肉铺子菜板里抢来的刀，冲了出去，对准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刀砍了下去，他知道要砍在哪里才能让一个人立刻死去，或者即使现在没有死，之后医生出现在这里，也无法将快要死去的人救活。
    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他就是要杀人！
    他就是想杀人！
    全都该死，全都去死，他砍了一个人，这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裂开巨大的伤口，伤口里面是血肉和骨头，看起来是需要在屏幕上打马赛克保护他人心理健康的程度，里面一些东西淅淅沥沥地顺着缝隙流出来，落在地上。
    看起来就像是开膛破肚的鸭子被掏出了湿漉漉的内脏。
    大部分的围观群众都震惊了。
    一部分的群众反应过来，准备逃跑。
    他们以为自己是可以跑掉的，心想，要杀人的只有一个人，可能被杀的人有这么多，不管是谁，随便什么人，只需要团结起来，一群人冲过去，抢走那人的刀子，压住他的身体，控制住他的力气和还能反抗的部分，我们就可以逃走了！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逃走了，心里很是高兴，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就要加快速度，这个时候，身后一阵风带着血腥味吹了过来，他们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往吹风的地方看。
    他们都尖叫了起来。
    场面乱成一团。
    追债人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围观群众，口中喃喃道：“去死杀了你们去死杀了你们……”
    他满身是血地提着刀在路上哈哈大笑。
    周围的人都被他杀光了，他顿在原地，愣了半晌，坐下来休息，开始大喘气，就好像肺部的呼吸功能已经减弱了。
    周围的尸体渐渐爬了起来，他们抬起头来，看向中间唯一的活人，喃喃道：“好痛啊，你也去死，你最应该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陪着我们，陪着你的亲人，陪着你自己，下地狱，下地狱！”
    他们笑了起来。
    声音吸引了一直闭着眼睛低着头平复心情的追债人的注意。
    追债人心中一紧，一开始还以为是警察路过这里看见了，第一反应是要赶快逃跑，可是，他一下子站起身来，眼前发黑，有些站立不稳，就重新坐下来，没有找准位置，坐在了地上，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他看见自己被一群刚刚杀死的尸体包围了，感觉非常荒谬。
    “这怎么可能？死人是不会复活的！你别想骗我！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了，你们给我注射了致幻剂，是不是？我可不害怕你们！别说你们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就算你们出来了，我也不害怕，你们有本事把我杀了，否则，我是一辈子不会放弃自己的！”
    追债人给自己加油鼓劲，喃喃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就这么束手无策去死的！”

 第44章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以为自己可以逃出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逃不出去。
    他提着刀，冲向了尸体包围之外，他想，杀了的人会变成尸体，尸体会醒过来，醒过来的尸体会追着我不放，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其他地方总是安全的。
    其他地方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没有尸体也没有醒过来找他麻烦的包围。
    他想，只要出去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找到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休息的。
    他信心满满地冲了出去，大喊道：“来啊！”
    他居然真的冲了出去。
    他转过头去，看见尸体都被甩在后面，甚至有些还只能在地上爬，他更加高兴地笑起来：“不管来多少人！我都可以杀！我都能杀死！”
    雾气忽然散了。
    穿着警察衣服的人走了过来，将他按住：“你说什么？”
    追债人转过身来，看见警察，不以为意，当这里还是雾气之中的虚假幻觉，嘻嘻哈哈：“我说，我杀了数不清的人，可是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人能杀了我，也没有人能把我逮捕归案。”
    他打量了一下警察身上的衣服，分外不屑：“警察也不行，都是垃圾，要是警察不是废物，早就把我抓住了，现在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不是只能证明，警察都是废物垃圾吗？哈哈哈！”
    追债人想到自己之前大开杀戒，觉得心里十分畅快，当着警察的面，用更加猖狂的语气说：“我今天就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把我抓进监狱，更别想把我弄死！你们全都该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披了一层人皮，装得再像，肯定也都是假的，我不怕你们，我来撕开你们的皮！”
    他说着，提着刀，对着警察砍了过去。
    警察大惊失色，那把刀却突然也消失了。
    紧接着，一群人都涌过来，一下子将追债人按倒在地上，并迅速给他扣上了银手镯，神色严肃地用黑色塑料口袋罩住了他的头，不管不顾地拖着他，走向了警察局森*晚*整*理的更深处。
    如果他的罪名被落实，不出意外，他一辈子都不能出来了。
    追债人还没有意识到情况，在路上挣扎，大放厥词：“你们别以为抓住我，我就没有办法跑出去，这里什么不要钱啊？我背后有人，有钱，什么都不怕！你们这些臭要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怕什么，你们头顶的上司可以不在乎我，难道还能不在乎更大的上司？
    你们早晚放了我，到时候，我要你们跪在地上求我，求我我也不出去，除非你们送漂亮小妞和一箱子钱给我，当面承诺以后都不会把我抓进来，否则，我要你们好看！你们就等着后悔吧！哈哈哈！”
    说话的时候，追债人路过一块玻璃，从模糊的塑料袋和狭小的缝隙看见了玻璃里的自己，顿时愣住，眨了眨眼睛，疯了。
    他大喊：“你们别想弄死我！我不会就范的！死也不会！”
    砰的一声，追债人自杀了。
    第27章
    第二个追债人正在雾气之中转圈,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商品市场，这一栋楼就有七层，七层的商品各不相同，没有一个人, 空荡荡的, 看起来很可怕, 一阵风吹过来, 都隐约可以听见某种好像是不存在的哨声,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飞禽。
    追债人觉得有点冷，皱了皱眉，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摸到了一把鸡皮疙瘩, 他连忙甩了甩手, 想把那种充满凹凸不平的触感甩出脑子,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一瞬间, 想到了数不清的蠕动的虫卵, 他的表情比之前难看了一些。
    本来他以为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追债，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儿, 没有钱不还, 那就只需要折磨他, 让他承认自己欠债不还，再让他签字在合同上证明他会借贷高额利息过一阵子再还钱, 如果还不上，再出自己的其他部分用来弥补他人的损失, 一切都很简单，因为早就有流程。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追债而已，又不犯法，有时候稍微暴力一点，只是因为大部分欠钱不还的人都很是嚣张，如果不用拳头，他们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别人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也可以一辈子都不还钱，那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心想，我只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平平无奇追债人，有什么坏事能找到我的头上呢？我又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如果有人要害我，应该羞愧反省，然后自己去警察局自首，最好痛哭流涕，免得他见到了，会忍不住给对方一拳头，让那样的人一辈子都无法睁眼看人。
    那才痛快。
    追债人想到这里，很是高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随即想到了这次事件的起因，是欠债人乐园，不由得皱着眉头大骂起来：“早就听说了，是一个晦气鬼，如今还没有见面就这么倒霉，传闻果然没有错误，我就应该警惕，一下子把他抓住，丢到手术台去，钱就能还了。”
    他走到了一块穿衣镜旁边，大怒，也不仔细去看，一拳头砸了过去，砰的一声，镜子就碎裂，躺在了地上，他踩了过去，碎碎念道：“我对付不了富家子弟，对付不了贫民，难道我还对付不了一面破镜子吗？在这里晃来晃去的，真讨厌，都把我的眼睛晃花了，还以为要瞎呢。”
    他忽然高兴，嘿嘿笑了起来：“其实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安静，安全，没有事情，出去之后，只需要说，不小心遇上了诡异就可以过关，除非他们要正面诡异，否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亲自过来检查的，只能相信我的说法。”

 第45章

    追债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打开，看着第一页喃喃道：“上个月杀了一个孕妇，上个星期杀了一个女孩，前天杀了一个乱叫的猫，昨天想杀一个小男孩，没成功，好可惜，出去之后，要找一个弥补一下，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皱了皱眉：“好久没有人能让我真吃亏了，我才不相信，一个有本事的人可能会被人天天欺负到无法还手还欠一大笔钱。”
    追债人安慰了自己，说服了自己，笑道：“真有本事的人早就走了，怎么可能像废物一样束手无策地任打任骂？这种人是死了活该的，见到富家子弟，连服软都不会，活该他落到今天的下场。”
    不远处的镜子突然动了一下，追债人疑惑地皱了皱眉，仔细盯着那块镜子，看了好半天，发现镜子没有动弹，擦了一把汗，笑道：“是我多心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去动镜子呢？更何况，只不过是一块镜子而已，能有什么用处？动了也无所谓。”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通常情况，说出这话的人，都很害怕，只是没有到喜怒形于色的阶段。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更加害怕，到无法遮掩自己任何一点想法的地步。
    只听得砰的一声，追债人身后的一块镜子，一下子炸开了。
    追债人吓了一跳，却还是强撑着表情，不肯露出恐惧的样子，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肯定不会发生危险的事情，不要害怕，害怕就输了，也许只是温度不对劲，所以不小心炸了，自己爆炸的玻璃不是没有，也有可能是质量不过关，这也是正常的。”
    虽然这么说话，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走了过去，一步一步接近了碎掉的镜子，仔细检查起来，检查完毕之后，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他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擦了一把汗，笑道：“没事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块镜子炸开了。
    追债人浑身一颤，喃喃道：“不会吧？”
    随后，第三块镜子炸开了。
    追债人一下子站起身来，差点没有站稳，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忙扶住旁边的镜框，安慰自己说：“只是炸开了，不是炸到我的脸上，我还没有受伤，没有关系，遇上什么东西，我都能跑掉，我不会害怕的。”
    他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两只手都在颤抖，他想看一眼时间，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汗水已经将手表沁湿到换了一个微妙的方向，他将手表转回正常的方向，定睛一看，手表早就停止了运转，时间停在了他见到大雾的一瞬间，他好像永远也出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恐惧，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叫他马上去死，他的耳朵里隐隐约约能听见数不清的人在喊叫，男男女女的声音对他喊道，快点去死，快点去死，去死啊！
    没有人期待你活下去。
    是这样吗？
    追债人迷茫了一瞬间，随后迅速坚定起来，握紧了拳头，喊道：“我告诉你，不是那样的！我有妻子，有儿子有女儿，他们都等着我回家去！他们都很希望我回家，他们都很喜欢我，不可能，不可能期待我去死，我不会死在这里，我一定要回家！”
    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藏在背后的东西，你没法杀了我，就用这种办法，想要我自己放弃吗？我不可能放弃的。除非我亲眼看见我所相信的人都背叛了我，除非我亲耳听见我爱的人都厌烦抛弃了我，除非我亲自见到他们，他们也对我承认了一切，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
    追债人找回了信心，更加大声喊叫起来：“还有！我有工作，有工资，有赏识我的上司，听从我的下属，和谐的同事关系，有房子和车子，你这种藏在背后的垃圾是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生活是多么快乐的！我不怕你！你别以为就这样能杀了我！哈哈哈！”
    他在地上打滚，平整的地面一瞬间变成了充满荆棘和尖刺的恐怖地狱表面，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疼痛，啊了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心有余悸地低下头去看，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他有些迷茫，但手指一动就感受到痛苦，顿时意识到刚才不是幻觉。
    世界真切地变化了一瞬间，露出最危险的狰狞面孔对待他，然后又收敛起来，仿佛即将回家那样平静。
    他想到自己不能回家，悲从中来，大哭起来：“我想回家！我不会就这么妥协的！我只不过是出门工作，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内容，凭什么我要受这样的罪？凭什么我要在这里？这不公平！我不服！”
    他哭完了，把眼泪一擦，突然看见自己的家门，出现在眼前，他愣了一下，迅速站起身来，往左右看，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跑到了窗户旁边往下看，发现外面也没有雾气，大喜，以为自己逃脱了，转过身就要回家，正好看见电梯门打开了，脸上的惊喜一顿变成了茫然。
    他亲眼看见妻子和邻居家的年轻男人在电梯里面互相拥抱着亲吻，妻子的手里提着塑料口袋，口袋里装着翠绿的西蓝花和莴笋，表面还有一个宣传标签，绿油油的，电梯门缓缓关闭了，里面的两个人还像一无所知的样子，亲得啧啧有声。

 第46章

    追债人大怒，冲过去，狂按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了，他一脚踹开邻居男人，又一脚踹向了妻子的腹部，妻子没来得及反应，被一脚踢中，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口袋掉在旁边，一个圆溜溜的土豆滚了出来，轻轻撞上了镜面似的电梯内部。
    追债人一拳砸在了邻居的头上，又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妻子的头发，将两个人揪住，撞在一起，瞪着眼睛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见过面？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我应该知道，我应该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上床的！难道不是吗？”
    第28章
    妻子瞪大眼睛, 抬起头来，强行怒视追债人，喊道：“对！就是你看见的这样！我跟人好了，就是我们的邻居, 长得好看又强壮, 比你长久还比你讨人喜欢, 别人温柔又体贴, 有钱又有时间, 还不发脾气，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要不是我看错了人，看走了眼, 我也不会选你。”
    她啐了一口, 怒道：“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我是懒得管你！你把自己弄得烂掉, 只要不把病传染给我, 我都无所谓, 你不回家, 我也高兴, 反正你不做家务不管事甚至不愿意给钱，稍微找你一次, 你就好像别人是在割你的肉！”
    女人冷笑道：“难道你以为自己很大方？你以为我很想见你？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说话？没有必要！你根本不需要出现在这里。最好永远消失, 让我和孩子和邻居在一起, 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快快乐乐, 什么都好。”
    追债人瞪大眼睛反驳：“你没有工作，又没有金钱来源, 我不给你钱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在外面被人骗了, 掏空家产怎么办？你一天到晚都在家里，能用什么钱？你一个家庭主妇，每天打扫卫生也就够了，还需要钱做什么？一要就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着我偷汉子。”
    他怒道：“而且你本来就在偷人！你还要我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我都没有冤枉你！你还好意思质问我？那可是钱，谁要我的钱，谁就是用钝刀子在我的身上割肉，我为什么不能难过为什么不能生气为什么不能依依不舍？你又不赚钱，你又不能卖，你当然觉得钱无所谓。”
    追债人说着，大怒，一拳砸在妻子的头上。
    女人冷笑道：“有钱的人多了，我就不该选你，没有好看的脸，没有足够的钱，没有责任没有担当没有时间没有浪漫因子，什么都没有，还家庭主妇不需要钱，狗屁！你做过吗？你就说得那么言之凿凿，好像自己当过似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是因为我太宽容你了，你才这样肆无忌惮，觉得别人都应该让着你，凭什么？凭你不要脸？凭你这么大年纪了，房贷还没有还完？凭你连半辆车都买不起？凭你跟别人勾三搭四还不愿意说明自己是结了婚的？
    凭你自己可以在外面浪荡不回家，我不能在家里照顾孩子的时候找喜欢我的人一起？凭你要别人做家务照顾小孩看房子，一点钱舍不得给，还躲躲藏藏，好像怕人看见了，你以为我没有在路上看见过你？我看你好几次了！你跟年轻小姑娘在路上勾勾搭搭，你当我瞎？
    你既然那么喜欢钱，何必娶妻？恶心。一天天说别人浪费钱，你的钱不是在你的口袋里面？你自己用得最多，你怎么不说话？好像不存在似的。”
    追债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妻子的脸上，喊道：“大老爷们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娘们说话！”
    妻子的耳朵嗡嗡嗡的，她捂着脸，呜呜呜哭起来，喊道：“我不管！离婚！必须要离婚！你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等你离了婚，再去骗别人家的小姑娘吧！我才懒得理你。你也别在这里磨磨蹭蹭，孩子我一定要带走，你都没有照顾两天！你还好意思说！”
    追债人更加愤怒了，一把拽起妻子，对着她劈头盖脸打下去，骂道：“不要脸的娼妇，小贱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跟我离婚，就可以跟自己的姘头一起了是不是？你们还能光明正大住在一起？就住在我家旁边！我才不同意！我绝不离婚！孩子你也别想见！”
    他喊道：“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种，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爱跟什么人鬼混我都不在乎，但你绝对不能在这里污染我的家！更不能在我的家门口做这些混杂的事情！”
    追债人对着妻子的腹部乱踹。
    妻子喊叫着，哭喊着，哎呦一声，捂住腹部就躺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渐渐失去了气息，她死了。
    追债人还往下踹，被邻居拦住，邻居大喊：“她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还要做什么？你这是在侮辱尸体！”
    追债人冷笑道：“轮得到你这个贱人在这里跟我说什么？”
    他说着也扇了过去一巴掌。
    邻居大怒，跟他打了起来，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邻居眼看着就快要赢了，电梯忽然下行，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还在电梯里面乱撞，电梯门忽然打开了，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看着电梯门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两个鲜血淋漓的大人，愣住，缓缓迟疑地问：“爸爸和叔叔？”
    他皱了皱眉问：“你们在做什么？”
    邻居第一时间想要解释，起身道：“叔叔只是跟你的爸爸第一次见面，太激动了，想打个招呼，有一点误会，你别介意，我们已经说开了，很快就好了。”

 第47章

    小男孩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追债人冷笑着将邻居拉下来，一拳砸在邻居的头上，又拽住了邻居的衣服，鄙夷地质问：“你在这里装什么？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时候难道没有去我家里？没有上我家里的床？没有见过我的两个孩子？你突然这个态度做什么？好像我的孩子是你的。”
    他大怒：“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贱种！那两个也是贱种！”
    他这么一下子大吼起来，把电梯门外的小男孩吓了一跳，小男孩喃喃道：“爸爸，你不能这么对邻居叔叔说话，叔叔经常到家里照顾妈妈，对我们也很好，你这是恩将仇报，爸爸，你应该道歉，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报警，送你去警察局，警察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说着，底气渐渐来了，直起身，盯着追债人。
    追债人皱了皱眉，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长得和邻居很像，冷笑道：“贱人的崽子就是这么贱，我肯定没有猜错，你们两个才是父子吧？既然如此，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死了活该。”
    他说着，对小男孩大吼：“给我滚！你这个小畜生！你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更不应该活下来！你最不应该见到我，更不能管教我，你没有那个资格！什么理由都不可能！给我滚！”
    小男孩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转过身去，跑走了，喊道：“爸爸太讨厌了，我最讨厌爸爸了，爸爸真可恶，我永远也不会喜欢爸爸了，爸爸活该去死，我不会回来了。”
    追债人冷笑道：“谁在乎？”
    邻居还想出去安慰一下小孩。
    追债人一把将人按住，趁机掏出一把刀，一下子将人杀死了，电梯里全都是飞溅出去的血液。
    追债人大笑起来，提着刀追了出去，走到门口，小男孩又转过身来，看着追债人，喃喃道：“爸爸，你知道错了吗？你是不是意识到自己有错才出来追我？我知道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只是太难过了，爸爸之前都不回家，也不看我，好像没有我这个孩子，我也会生气的。”
    追债人藏了一下手里的刀，一步一步靠近小男孩，笑着问：“孩子，你为什么回来？你不是要报警去吗？”
    小男孩笑了笑，仰着头说：“我不打算报警了，这是第一次，下不为例，爸爸也不是故意了，邻居叔叔也说了，只是个误会，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我相信爸爸不会再犯了，我是担心爸爸才回来的……”
    追债人根本不相信这些话，走到小男孩面前，按住小男孩的肩膀，一刀捅了过去。
    小男孩愣了一下，想要尖叫，发不出声音，躺在地上，抽搐着死去了。
    追债人冷笑着踢了一脚小男孩的尸体，骂道：“狗日的。”
    背着粉色书包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哥哥和站在哥哥身边的爸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靠着门问：“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追债人抬起头来，看向小女孩，缓缓笑道：“过来，乖乖，爸爸最爱你了，你会听爸爸的话，对不对？你乖乖过来，爸爸赚了钱，想带你买东西，你喜欢好吃的还是漂亮衣服？要不我们去游乐园玩？”
    小女孩将信将疑问：“爸爸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追债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满不在乎地笑道：“啊，这些都是游乐园鬼屋的道具血浆，味道有点大吧？是不是太难闻了？爸爸等会就回家换衣服，好不好？爸爸的小公主，快点过来呀！”
    他再次对小女孩招手。
    小女孩犹豫着靠近问：“爸爸，哥哥躺在地上做什么？”
    追债人笑道：“哥哥在跟爸爸玩游戏，答应了爸爸不会随便乱动的，只要小公主跟爸爸回家，哥哥就会起来了。”
    小女孩完全相信了追债人的话，点了点头，高兴奔向追债人：“爸爸！”
    第29章
    地上的尸体又爬了起来, 追债人疯狂逃窜，跑到了一个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松了一口气, 顺着门板缓缓往下滑落, 还没等到他把一口气喘过去, 他一抬眼发现对面就是一块巨大的镜子, 愣了一下, 嘟嘟囔囔：“正常人都知道镜子不能对着大门吧？”
    他皱了皱眉，奇怪地站起身，走了过去, 想把镜子换一个位置。
    镜子里的人忽然笑了笑, 追债人愣了一下,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心想, 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虽然这么想, 却忍不住去看，发现没有错误, 镜子里的人伸出手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一下子就把他整个人都给拽进去了。
    追债人发现自己被关闭在了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里面，他感觉这个盒子是铁的, 以为自己能打开，试了半天, 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盒子还是没有打开, 他有些沮丧，坐在地上，低着头叹气，对面忽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小黑屋打开了一条门缝。
    他兴高采烈地爬过去，凑到门缝边上往外看，一眼看见一个黑漆漆的眼珠子，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自己把自己平地摔了一个跟斗，就差在地上滚两圈再跑，但是，他要转过身去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又凑过去看，发现眼睛不见了，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嘎吱一声，他不由得分外好奇，又去看，发现外面果然是一间屋子，就是他刚才进来待的那个房间的摆设和装饰样子，他心里酸酸涩涩的，皱了皱眉，有点委屈心想，妈的，我都没有在里面待很久，这次是什么人？

 第48章

    他往外看，看见一个人开门走了进来，发现进来的人低着头，看不见脸，他越发好奇了，心里却忽然有点不好的预兆，但转念一想，自己人都在这种小黑屋里面关了，还能多么不好呢？
    他就安慰了自己，心安理得地眨巴眨巴眼睛，再往外看，这次发现那个人抬起头来了，他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发现那个人的脸完全就是自己的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愿意接受现实，又不愿意继续看下去，连忙收回了目光，可是转过头去，他就觉得很危险。
    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一把抓住了他，他连忙挣扎起来，挣扎不过，开始涕泗横流地痛苦哀求：“别杀了我，别把我拽出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这很困难吗？这不是理所应当吗？求求你了，呜呜呜——”
    对面好像被他震惊了一下，卡住了，他就趁机翻身而起，一下子将外面的人那只手拽住，使劲拉进了镜子里面，只听得轰隆一声，他感觉自己快要聋了，眼前霎时一黑又一白，跌坐在地上，抱着头想要说话，可是，愣了一下，感觉不对，睁开眼睛，往外看，发现天亮了。
    他不是在镜子里面，他到镜子外面来了。
    他非常高兴地跳起来，就要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看见窗户里面的自己露出阴沉沉的笑容，对着他伸出手来，他猛地浑身一颤，连忙往后退，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红艳艳的小火车玩具，绊倒在地上，连忙转过身，就要开门，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以为外面有人更想开门了，可是，手放在门上，又犹豫了，外面万一是警察呢？外面万一是不怀好意过来找麻烦的人呢？
    他没有开门，外面的人开始踢门：“识相点的，就快开门！不然我们可不会客气！”
    “你们是谁呀？”
    追债人用细弱蚊呐的声音，喃喃问。
    他以为外面的人可能听不见。
    但是他们听见了，冷笑道：“我们是找你拿钱的人！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前阵子杀了人，找我们替你遮掩，你说了要给我们钱的。”
    “要给多少钱啊？”
    “你的全部家当，要是不够，我们就用你的器官来。”
    “不可以，那也太贵了，不如这样，你把我送到警察局去？”
    “你做梦，欠着钱不还，还想去警察局？”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追债人哀嚎着被拖走，呜呜咽咽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肯定会还钱的，你们不要这样！”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
    他在路上看见一面镜子，一头扎进去，喃喃道：“太好了，我安全了。”
    身边突然亮了起来，他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面新的镜子，他冲了过去，喃喃道：“肯定还有安全的地方，里面肯定安全，没有人能抓住我，没有人能抓我。”
    他冲到了镜子里面，还没等一小会儿，天又亮了，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镜子外面，而本来的镜子，再次出现在了对面。
    他就这么往前冲，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块镜子。
    他累得躺在地上，喘气，镜子忽然碎裂了，周围的雾气也消散了，他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警察局，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见警察了，他找到一块巨大的镜子，冲了过去，但是这里的镜子不是可以把他收进去的镜子，他一头碰碎了镜子，还撞上了镜子后面的墙。
    那面墙是很坚硬的，他没有防备，自己把自己撞昏过去。
    警察疑惑地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打量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看装扮检查了他的身份，把他把其他追债人丢在了同一个房间，准备等他们起来之后再询问具体情况，追债人还在昏迷之中。
    原地就剩下两个人在团团乱转，都是宣叶仙家派出了的人。
    打手左右看了看，想往外走，转了很多个圈，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坐在地上休息，忽然看见不远处爬过来一个气息奄奄的白头发老太太，吓了一跳，站起来就想跑，可是，跑了一圈之后，转过头去看，发现老太太出现在前面，又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东西？我不怕你！”
    打手大喊着冲了过去，对着老太太踹了一脚，老太太喊道：“好痛啊！我不是、不是东西，我是人，你这个畜生。”
    打手愤怒地将老太太踹了好几次，骂道：“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妖精妖怪最会装样子了。”
    老太太断了气。
    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打手有点害怕，把人翻过身来，想仔细看一眼脸，发现这是一张皱巴巴的老猫的脸，又吓了一跳，猛地一松手，对着那张脸踹了过去，老太太被踹醒过来了，笑嘻嘻望着他说：“别这样，后生，你的力气可太大了，老骨头都被弄散了。”
    打手转身就跑。
    他跑了好久，发现老太太这次还是出现在前面，崩溃大哭：“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老太太抱住他：“好孩子，跟我一起去死，我就放过你。”
    打手猛地推开老太太喊道：“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连滚带爬要跑。
    老太太抓住他，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打手惊恐地喊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打算去厕所洗一洗脸，低下头去，听见水声哗啦啦的，觉得有点害怕了，喃喃道：“要是声音没那么大就好了。”

 第49章

    一只手从镜子里冒出来，替他把开关关掉了。
    水不再往下流。
    打手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
    话音未落，他猛地变了脸色，抬起头来，左右打量，没有发现有人，手脚开始颤抖，看向了对面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正在对他微笑，而他现在的表情，显然是不可能属于微笑的范围之内的。
    打手惊恐地喊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躺在地上，昏迷过去。
    镜子里的打手走出来，拍了拍地上的打手的脸，见这个打手不能醒过来，一抬手，打手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看向自己，露出如出一辙的微笑。
    他们走出了厕所，在外面的街道上对着浓雾喊：“朋友！你在哪里？我找到回去的路了。”
    第二个打手非常害怕，听见喊声的第一时间想要出去跟朋友见面，但是准备出去的时候，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对方的关系没有到朋友的地步，对方也不会这么喊他，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颤颤巍巍重新躲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坐在地上，靠着墙角，双手合十，拼命祈祷：“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对面的一家店里突然传出脚步声，打手猛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店铺里面走出第一个打手，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第二个打手躲藏的位置，二人四目相对，第一个打手露出笑容，大步冲向了第二个打手，挥舞着手臂喊道：“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们，一个人走出去了呢！太可怕了。”
    第二个打手点点头，深以为然，喃喃道：“可怕。”
    第30章
    第二个打手看着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第一个打手, 不由得有些胆寒，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危险，但是他不能确定这个危森*晚*整*理险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个危险具体究竟是什么。
    就算之前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喊他的那个人不是真的，眼前这个, 在之前那个走在路上呼喊的时候, 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出现, 肯定不是为了他的安全来的, 而且，他一出现，那边的声音就消失了, 不是说明, 这两个人是同一个, 就是说明, 他们必定有所联系！
    他还是不安全。
    但他不能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 虽然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 但是也不能说, 说出来就会死，那不说反而可能活得更长久一点。
    他需要活下去。
    谁会不想活下去呢？基因总是渴望传承的。
    虽然恶心, 但也是事实, 即使第二个打手非常厌恶这种事实也不得不承认, 事实确实如此。
    他是无法抵抗的。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改变, 只能更加痛苦，而他痛苦的时候, 为了排解情绪，就会去折磨别人, 这次也是这样，但是，谁知道会这么危险呢？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过来了！谁会愿意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他才不愿意。
    又不是脑子有病。
    第一个打手走到了第二个打手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问：“你是站不起来吗？”
    第二个打手摇了摇头：“不是。”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两条腿都有些发抖，看向面前的同伴，撇了撇嘴问：“你是来找我的？”
    第一个打手笑道：“不是为了找你，我出来干什么？我在那边很安全，之前我听见外面有声音才出来看，要不然，我也不关心，我还以为外面什么人都没有，有声音也只是为了吸引我出来的诱饵。你应该庆幸我看了一眼。”
    第二个打手点了点头：“多谢你过来找我，你说之前的地方安全，我们能现在过去吗？我觉得大街上不怎么平安。”
    “可以啊。”
    第一个打手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给他带路。
    第二个打手犹犹豫豫走在后面，左右转移目光，想趁机逃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刚才明明躲得很好，还是被找到了，而且是面对面看见的，就算现在逃跑，大概也是跑不出去的。
    不如算了。
    跟着去看一眼所谓的安全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试探一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如果有需要，还可以继续交流，如果没有，那就赶快跑，死在路上也比死在封闭的密室房间更好。
    第二个打手眼珠乱转，在路上思考情况，第一个打手停了下来，转过身打开门，对他说：“进去吧。”
    第二个打手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白中带着一点绿，有点不想进去，但是这个时候又由不得他，他要是不进去，旁边虎视眈眈的第一个打手可不会坐视不理，只会说他是发了疯了，之后要做什么，就说不定了，更何况，已经到了门口，跑不出去的情况下，转身只是提前失败。
    想清楚了这些，第二个打手深吸一口气，进入了房间，第一个打手走在后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二个打手坐在房间里面，只能庆幸对方还没有反锁。
    如果他想跑，趁着对方不注意，或许还有机会。
    “反正我们现在出不去，不如说会儿话吧？”
    第二个打手试探着问。
    “好啊。”
    第一个打手笑了笑问：“你想说什么？”
    第二个打手说：“我记得之前我们在抓人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一直在看书，我看了一眼，你也看了，还说那本书不好看，主角脑子有病，作者也脑子有病。”

 第50章

    第一个打手笑了笑：“哦，那本书啊，我记得，你想说什么？”
    第二个打手说：“我想听你再说一遍究竟哪里不好了。”
    第一个打手想了想：“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不过那本书确实怪讨厌的，不然我都记不到现在。”
    第二个打手试探着说：“主角是个很好看的精灵，主角一直在用外貌描写说主角多么多么好看，你说他恶心膈应。
    作者还用侧面描写，说了主角多么娇生惯养，没有常识，害怕痛，所以从前受伤随时会有人一拥而上为他治疗，明明知道天气冷还非要往医院外面走，结果自己把自己弄得生病了，还觉得不是自己的错，就像脑子有病一样，不知道冷了要穿厚衣服，也不知道生病最好别出门。
    你还说，妈的，这种垃圾都能有钱，老子为什么不能？
    你还记得，你后来说了什么吗？”
    第一个打手说：“记得，一个男的写得那么脑子有病，说精致可以，但是很怪，正常人哪里有那么精致的？即使不是正常人是非常漂亮，但是一个男的，用漂亮，还反复描写就很怪，好像那个人只能夸赞这种东西，所以我觉得膈应。
    只从外貌描写看，那是个垃圾，一点用处都没有。
    果然，之后的侧面描写一下子把我打倒了，我的猜测一点没错，就是一个垃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那么多钱，还有那么多人跟着，那些人图什么？图他脑子有病？图他没常识？图他不能忍耐疼痛？图他受伤生病不知道自己处理还娇生惯养？图他自以为是？
    图他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照顾之中？图他天生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人上人？图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连一顿饭都凑不出来？图他活着就是压榨别人的生存空间争抢别人的血汗钱还觉得自己干干净净？妈的，我之前的上司都没那么脑子有病。
    至少他们不需要一群人前呼后拥事无巨细照顾，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会自己把自己作到重病不治，也不会让自己在受伤的时候不穿足够的衣服外出去受冻生病，也不会自以为是觉得一切都该绕着他转。
    更不会在自己的钱财和身份地位都是继承得到的情况下，明知道自己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别人的，知道自己大概一辈子不会变成贫民，一边高高在上，一边觉得理所当然。
    妈的，我之前的上司好歹知道自己的每一分钱都是从别人手里抢去的，虽然不后悔不愧疚不觉得有问题还踩别人，但是没那么什么都不知道，没那么脑子有病，更没那么好像抢了别人的东西根本就是别人的错的态度，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垃圾。”
    第一个打手说得生气，一拳打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一下子开裂了，第一个打手干脆对着摇摇欲坠的桌子踢了一脚，桌子一下子垮了，落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
    第二个打手看得目瞪口呆：“啊，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虽然你没有钱还没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也没有那么好看，没有那么脑子有病。但你记得的东西跟我记得的东西是一样的。这么看，是不是说明你不是假的？
    勉强可以信任的样子。
    第二个打手考虑之后，看向第一个打手问：“你的力气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的？”
    第一个打手坐下来说：“就是进入迷雾之后，我发现自己一生气就会力气变大，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和想对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就这样了。”
    他顺便又踢了一脚旁边的桌子垃圾。
    第二个打手点了点头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第一个打手摇了摇头：“不知道。”
    第二个打手虽然有点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是没法着急的，就点了点头说：“反正肯定早晚能出去，现在不知道也没什么。”
    第一个打手看着他问：“那你呢？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
    第二个打手一下子就笑了，就像是考试的时候看见出题人、题目和答案都是自己见过的那种笑：“记得，我说，别叫我看见这样的人，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能打一拳是一拳，妈的，那种不要脸的垃圾货色就应该去死！”
    他说着也有些生气起来：“妈的，该死。那种垃圾都能活得那么好，我们却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真他妈的不公平！”
    第一个打手低声说：“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第二个打手冷笑道：“我知道，所以我要他们去死，这样对我来说，世界就比之前更公平了。”
    他点了点头：“对了，那本书里面是不是还说，主角喜欢植物，看见别人家的大花园觉得不够好，我当时就想，老子一辈子累死累活都过不下去，还要在这里看你发神经，老子真是受够了，你妈的，最好早点死，别被老子抓住，不然弄死你，连全家一起弄死。
    没有全家就沾边的全都去死！又不是不能杀。
    多少人都猝死了，结果连赔偿金都不够买单人小房子的，更何况是花园。
    那个贱种，有钱有人照顾，住医院接受治疗，看花园，还他妈不满意！”
    第31章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这么努力却什么都没有？老子还不够努力吗？老子从早忙到晚, 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也不敢随便走在大街上，我都不去超市和商场，也不去游乐园, 除了工作, 还是工作, 就这样, 被别人骂成是主人的一条狗, 而不能当一个人。还是好穷。”

 第51章

    第二个打手，暴怒起来：“一定有什么问题！这个世界根本不公平！”
    他站起来，大步往前走, 走到门口, 一下子拉开了门, 就好像是之前这扇门根本没有关闭过那样, 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 走廊是白色的, 白色的油漆，白色的地板砖, 白色的墙灰, 他一边往外走, 一边看见周围渐渐都长满了镜子。
    就像是鱼长出鳞片，雨长出水滴, 平整的脸颊长出了眼睛，地面长出青草嫩芽。
    “全都去死！全都去死！我们都会去死！死亡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我们应该去死！快点去死！快点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高音开始歌唱，窗外的鸟雀也探头探脑往里看了过来, 加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眼睛从眼眶里面跳了出来，鼻子从口腔吐了出去，耳朵变成拍打翅膀的麻雀，在更近的位置乱叫起来。
    器官被调动了，它们要出去看热闹。
    打手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动，他记得，自己要出去，离开这里，然后，找到其他人，杀死雇主，再找到炸药，弄死所有见过的人，如果可以，能毁灭世界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怎么不应该去死呢？他们才是最应该去死的人。
    打手眯着眼睛，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一切都在碎裂，所有人从高空坠落，第二个打手在半空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多了一个人，那是他的雇主的女儿，是宣叶仙。
    第二个打手，笑嘻嘻爬了过去，用边上的云朵做了一条丝带，勒在宣叶仙的脖子上，昏迷不醒的宣叶仙意识到不到现在应该反抗，脖子几乎被断掉，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感受到了窒息，死亡之吻。
    宣叶仙开始挣扎，但她的力气太小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打手开始哈哈大笑。
    他的手有些颤抖，是用力过猛的缘故，但是，他不打算后悔也不打算放弃。
    一切都在碎裂。
    雾气消散。
    一众人都出现在了警察局。
    打手第一个被抓了起来，宣叶仙则被送到了医生面前，其他人昏迷不醒，经过检查，都关了起来。
    “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及时上报？”
    “难道你以为告诉上面会有什么用处吗？他们只会指手画脚，然后碍手碍脚，你以为他们能帮上忙么？他们只会让我们去送死！如果你想死，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去死，总之，你别想拉着我，以及这里的其他人都去陪你死！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应该知道。”
    短暂的谈话结束了。
    宣叶仙醒来了，抓住身边的人说：“有人要杀我！”
    医生安慰她：“现在是安全的，这里是安全的，你已经安全了。”
    宣叶仙摇了摇头，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下来，叽里咕噜说：“不不不，我不能在这里……”
    她一下子昏迷过去。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再把她从地上搬到了床上，给她打了打枕头，盖好被子，看着她摇了摇头：“好可怜的人，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癔症，就算家里有钱，也不知道之后怎么办了！”
    说完话，众人都离开了房间，给宣叶仙一个单独休息的空间。
    宣叶仙忽然在床上嘻嘻嘻笑了起来：“好啊，好啊，去死，去死。”
    众人听到声音，连忙感到了房间门口，开门就想要进去，可是，在门口被拦住了，因为他们打不开那扇门，明明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把那扇门锁住，他们走出来之后，在这之前，他们也尝试过开门查看宣叶仙的情况，那个时候，宣叶仙很正常，床也很正常，门也正常。
    那个时候，门是没有锁的。
    人是闭着眼睛的，一动不动的，躺在一大堆的床上用品之中，像冥冥之中点了一支蜡烛。
    大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关上门之后，就不知道了。
    明明从监控录像之中看，宣叶仙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但是打开门一看，宣叶仙是站在窗户旁边的。
    她正双手按住窗户的窗棂，听见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背后，看见了打开的门，露出好笑的表情，对众人挥了挥手，一下子从窗户翻了出去，她从这里跳下去了。
    这里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矮。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连忙一起跑到了窗户旁边，也跟着往下看，可是，往下看，看见底下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这个时候，宣叶仙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听见自己旁边的东西嘎吱一声，看向众人问：“你们突然全都闯进来想做什么？”
    众人又是一惊，转过头来，看向床上，看见宣叶仙正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好像刚刚从睡梦之中的休息起来的样子，睡眼惺忪，穿着宽松的衣服，没有鞋子，没有袜子，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还有一点不明显的眼袋和细微的皱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像老了一点。
    或许是看错了，毕竟，年轻人也有少年老成和未老先衰的典范。
    最近的事情确实多了一些，宣叶仙又是突发危险事件之中连续的当事人，休息不好，遇上困难无法自己解决，现在也没有听到问题已经被完全解决的消息，不管是心理压力和身体压力都很大，看起来比平时憔悴，也正常。

 第52章

    众人说服了自己，点了点头，对宣叶仙解释说：“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宣叶仙点了点头，躺了回去，抱住床上的另外一个人，对她低声说：“那我们一起睡。”
    床上的人点了点头。
    宣叶仙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众人见怪不怪地走了出去。
    有人走出去之后，还觉得不明所以，不由得拉了拉身边稍微熟悉一点的同事的衣服，小心翼翼低声问：“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房间里面两位小姐的关系怎么会那么好吗？”
    边上的同事听见问话，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来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自己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这种事也要问别人，我看你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出事了，还要连累别人呢。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人是不能问的。除非你想死。那可别连累我。”
    那个同事说完，加快速度，迅速走开了。
    问话的人看向身边熟悉的同事，这个同事犹豫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他靠近过去，听见熟悉同事低声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是不许对外面乱说的，但是你既然在这里工作，还是需要知道一点东西的。免得你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我们都要遭殃。”
    问话的人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以后不随便问。”
    熟悉同事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告诉你，里面那个小姐，是宣叶仙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的女儿，也是一个有钱人的孩子，只是从小体弱多病，虽然小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但是，随着宣叶仙渐渐长大，她就不满足总是在病房陪着小伙伴。
    宣叶仙跑出去玩了，小伙伴只能在病房等她，有时候能等到，有时候不能，后来就什么时候都等不到了，宣叶仙最后见了她一次，说是以后大概也不会见面了，不要总是等她，她有空也不会愿意过来浪费时间的。
    小姐大受打击，生了一场病，宣叶仙知道，但是没有关心，也不去看，也不去问，就好像关系已经断开了，可是，造化弄人，偏偏小姐生病之后就浑浑僵僵，病好之后就神志不清，常常忘记她们没有关系，还想见面。
    宣叶仙肯定是不去的，听说之后，让人告诉夏小姐，她不会再去，她们不是朋友。
    夏小姐那段时间求神拜佛，身边的人也很照顾她，她听说宣叶仙的态度之后，很平静回答，知道了，等人离开之后，她对着高处的神笑着说，过一段时间，宣叶仙肯定主动找她，没想到，她们果然又见面了！还是宣叶仙找的！
    这次就是，宣叶仙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要求我们把她的朋友找过来陪她！要我说，这个夏小姐也真是情深义重。”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突然有些迷茫问：“我们这里真有一个夏小姐病人吗？”
    熟悉同事往前的步子一顿，也有些疑惑了，往前回忆，站在原地，有些头疼，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喊道：“不对！我们这里根本没有那个人！怎么可能有夏小姐？夏小姐是前阵子就死在我们医院的杀人案案件受害人尸体！”
    第32章
    两个人对视一眼, 顿时拔腿就跑。
    不管是不是危险，这种情况都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要是过去了，还不知道死的人是谁呢。
    但是他们半路就被拦下来了，对面的人打量他们, 很是怀疑他们偷偷拿走了医院的贵重物品, 犹豫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两个人低下头去, 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 低声说：“不是我们不愿意说，但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再说出来, 比较好, 对我们的安全都很有好处, 我们不是在危言耸听, 请您务必要相信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 边上就有人路过听见了, 开始哈哈大笑：“你们在玩恐怖直播还是什么特别的游戏？捉弄别人的玩笑吗？这样可不好, 我们这里是医院，医院是不讲究封建迷信的, 你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 病人和家属看见了，都以为我们这里不能治病呢。”
    也有人撇了撇嘴, 有些不屑说：“我们又不是巫医，听见有人生病了, 就专门过去给他们跳大神的，要是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只知道说嘴不会做事不能治病的医生, 那就太好笑了，其他医院知道会笑死我们的，也许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失业，更严重一点就是医院倒闭。”
    第三个路人医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是啊，我劝你们实话实话，这样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比不知道更好，我们只有知道了事情，才能想办法应对啊。你们不要太执迷不悟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知道了事情就会一口把你们都吞掉。”
    他说着，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众人看着他，都有些茫然，心想，我们医院有这样的人吗？他可真好看，要是之前就在这里，不可能我们谁都没有印象啊。
    他们迅速摇了摇头，说服了自己，只是平时太累了，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别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反正什么样子都不影响工作，只要在手术台上还能发挥作用，只要资本家还能压榨工人的劳动力剩余价值，模样反而成了其次，本来也是这样，这里是医院，又不是直播大楼。
    他们收回了目光，并认为这件事很正常，不再直直关注这个后来的医生。

 第53章

    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众人将最开始说话的人和熟悉同事包围了起来，他们两个看着这种情况，就是不说也不能了。
    他们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太可怕了！病房里面明明只有一个人，我们却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也躺在床上，两个人互相抱着，好像很熟悉，我们甚至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那么熟悉，可是之前，根本没有其中一个人！”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讲名字可以吗？是谁！”
    “宣叶仙。”
    两个人被逼急了，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之后，一脸虚脱，满头大汗，不由得浑身上下都软了，就好像下一刻要浑身上下都流出血来似的，他们休息了一小会儿，立刻惊恐万分地左右张望，想看人群周围有没有宣叶仙的踪迹，没有，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于是抬起头来，看向了众人的脸。
    拦路的领导，正常，第一个医生，正常，第二个医生，正常，第三个医生——
    不正常！
    这个人是谁？
    医院里面根本没有这号人！
    就算平时大家都不见面，也不熟悉，肯定不至于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见过吧？每一层楼的医生都会拍工作证件照，照片放大，就卡在楼道口的医生相册位置，每一个人的照片都有，除非不是医生。
    这个人，穿着白大褂，长着一张让人无法忽视美貌的脸，身材硕长，只是站在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怎么会有人以为他本来就是医院的医生呢？！这完全说不通啊。
    这是镜中人。
    他们突然无师自通领悟了一件事，意识到了世界的真相，又哭又笑，从口袋里面掏出刀来，一刀解决了自己。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周围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顿了顿，就慢了一步，看着满地满墙的鲜血，都愣住，于是有些人躲闪不急，甚至被那些血溅了一身一脸，衣服都湿透了。
    “怎么会这样？”
    医生和护士是见过许多尸体的，也见过许多的伤口，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但是，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刚才还四肢健全逻辑清晰口齿伶俐对他们解释一件他们都不知道的的事情，现在突然就死了，血还在自己身上，尸体还在面前缓缓躺下，肯定还有温度。
    这是一种恐怖的冲击。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
    愤怒上了头脑，恐惧很快就摄住心神。
    他们渐渐软绵绵地坐在地上，靠呼吸缓解情绪和四肢麻木。
    他们睁着眼睛，却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就瞎了。
    有一个人忽然说：“我们应该现在去宣叶仙的病房看一眼，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她，事情从她而起，要想办法解决也肯定要从她那边着手。不是吗？”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都点了点头，分外肯定，赞同这个想法，回答道：“是的！”
    他们都站了起来，互相加油鼓劲，表示肯定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地方，只是稍微有点不正常而已，也许死掉的两个人只是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只不过最近受到了刺激，突然爆发了。
    他们勉强说服了自己，在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一步一步，一群人像丧尸似的摇摇晃晃走到了宣叶仙的病房门口。
    他们说不出来应该谁去开门，谁都不愿意，谁都在害怕。
    第一个人总是那么特别的。
    又有一个医生站了出来，伸出手去，握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那扇门。
    屋内窗外的光从房间里面飞速流淌出来，就像是一地柔软甜蜜的奶糖酱倾泻了，有那么一瞬间，众人都被那个光刺到了眼睛，这导致他们不得不眯了眯眼睛，防止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样还可以让自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至于一见面就看见可怕的场面。
    他们的心脏承受能力还没有那么强大，看见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去了又要看见源头。
    他们都以为房间里面，宣叶仙的病床，那是很可怕的场面，实际上不是。
    因为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停顿了一下，就从敞开的门口鱼贯而入，就像是排队进入网兜的而不自知的小鱼苗，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不过，暂时没人提醒这件事。
    第一个开门的医生突然消失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笑声，靠近床边的人小心翼翼伸出手去，一下子掀开了那床被子，被子是很厚的，冬天可以盖，底下一个人也没有，众人都惊了一下。
    床底下爬出来一个人，宣叶仙抱着一个黄色的巨大的熊娃娃，抬起头来，看向众人问：“你们过来做什么？我不记得我有找过你们来看我。我不需要你们全都站在这里，你们之前也这样，是出了什么事吗？快点走出去，拜托，我不想现在在这里看见你们。我需要安静。”
    众人都愣住了。
    宣叶仙大怒：“你们是听不懂人话的吗？我让你们现在出去！给我从这个房间滚出去！”
    她说着，将手里的巨大玩偶挥舞起来就像是拿着一把又长又大的刀。
    “出去！”
    宣叶仙开始用玩偶打人。
    众人都不由得往后退步，渐渐有些害怕，就转过头去，想要转身，去门外。

 第54章

    如果有人愿意留下来，当然很好，这等于有危险不需要自己出头。
    如果有人愿意出去，也很好，这等于自己可以跟着出去，一点不显眼。
    不至于第一个死去就可以。
    还能有什么大要求呢？
    什么都没有。
    可是连这种要求都是无法达成的。
    因为宣叶仙在看见有人转身的时候，愣了一下，瞬间冲了过去，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把刀，对着那个人的脖子就扎了下去，喃喃道：“去死。”
    宣叶仙不仅下刀子还将刀子从皮肉之间抽出来，血就紧接着冒出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一点的衣服又弄脏了，连头发也脏了。
    这次好像比上次更糟糕一点，因为上次好歹大家还在宽敞的走廊里面，这次大家都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连逃跑都不那么方便，转身还有可能被杀死，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有活路。
    真叫人绝望啊。
    有人害怕，又着急，慌不择路，从身边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个人变成了一堆肉酱，平均在地面的草坪。
    “你们居然敢对我不敬？”
    宣叶仙睁了睁眼睛，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能理解。
    她紧接着跑到了窗户旁边低下头去看。
    第33章
    宣叶仙看见了窗外底下的死人, 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堆肉酱，宣叶仙哈哈大笑：“太好了！我就知道，世界还是很正常的！”
    她喊道：“我没有错！”
    话音未落，宣叶仙就从窗户翻出去, 掉在雾气之中, 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她本来就是属于雾气之中的一部分那样。
    众人惊慌失措, 一部分人往窗外看, 没有在尸体旁边看见宣叶仙，一部分人往门外跑，试图到楼下去检查地面, 这部分人很快到了一楼外面, 检查完毕, 没有发现。
    “人呢？”
    “没有了！”
    “就这么消失了吗？我们怎么办？”
    “又不是我们消失, 我们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难道你忘了, 虽然她消失了看起来是好事, 但是, 她的家里人肯定要找我们的麻烦森*晚*整*理的，我们对付不了, 我们怎么办？到时候, 我们也许就会被他们套上麻袋, 用棍子打，之后丢到大海里面, 或者丢进水泥柱子里面，搅碎了变成碎块垃圾和泥浆混在一起, 填充建筑！”
    “如果是那样，谁也不可能找到我们了, 因为别人既没有那样大的权势，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更不能单枪匹马解决一个家族和背后的势力，我们完了，我们全都要死了。”
    “我们全都要死，哈哈哈！”
    众人当时就分开，各自走了。
    他们不再打算进病房，转而打算到医院外面去，回家或者出国，务必要躲过这件事的危险。
    然后他们在半路上都被拦住了，他们或是开着车，或是混在大巴车公交车一群人里面，但是车被拦住，他们不得不下车，果不其然，立刻被人以杀人罪逮捕起来，他们哈哈大笑，在监狱之中再次见面了。
    “我们还是要死吗？”
    “与其这样死亡，不如在临死之前，反抗一下，难道你们不想吗？你们就心甘情愿这样被污蔑这样被折磨这样去死！？”
    “我们不愿意。我们听你的。你说做什么！”
    “很简单，我们召唤诡异吧！”
    “不，诡异会杀了我们的！”
    “别害怕，诡异不是从来没有杀人吗？更何况，之前的事情，你们就那么相信，没有诡异存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再痛苦悲惨能到什么地步？如果你们不愿意，现在还有退出的机会，你们可以闭嘴，像幼儿园的小孩那样躲在角落里面，避免被我们或者诡异注意到。”
    “我们或许不会注意，但宣叶仙的家人，肯定会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弄出去杀死。你们以为自己逃得掉吗？只不过是坐以待毙和临死反扑的区别，都是死，你们还在犹豫？真是太愚蠢太懦弱了。你们鼠目寸光！完全意识不到，诡异对我们有多好！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废物。”
    人们谈好了。
    他们开始召唤诡异。
    但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唯一一个有一点经验的人，是曾经在小时候，巫医婆婆家里看过一本关于神神鬼鬼召唤需要祭品的书，他们准备杀一个人来献祭，以此吸引诡异。
    “之前诡异不是不杀人吗？我们用杀人来找它，是不是不太合适？它万一不来怎么办！死了的人是不会复活的，岂不是我们亲手杀了他？”
    “不用担心，如果诡异能感知到，会在我们杀死他之前赶过来，如果诡异不能感知到，杀了人也不会找到诡异，只会是让我们的罪名更名副其实，也会让我们死得更快也更痛快，对我们也算好处，至于这个人，他是自愿的。”
    “自愿也是一条人命！”
    “怎么？你不愿意？你可以不参与，到那边去吧。或者，你问问他，他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宁愿自杀还是死在我们手里，还是被外面的人杀死？你问问他，他是不是想死？你问问他，与其受尽折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死，还是现在死？”
    “……我知道了。”
    得到的回答，当然是我很愿意。
    “为什么？”

 第55章

    “如果让我来，我担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会被拉出去当典型，但是你们需要我，我很高兴，你们能帮我，我很高兴，我可以去死，而不受他们的折磨，我很高兴！我是自愿的。你明白吗？你可以不明白，但是你没理由折磨我。你不能阻拦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你会作为两个祭品之一跟我去死。”
    “什么？”
    “你要是再阻拦我们，你也是祭品，本来只需要一个，但是你这么强硬，我们当然要先杀了你，你既然死了，作为祭品也没什么吧？”
    “我明白了。”
    一阵浓稠的迷雾袭来，众人陷入昏迷。
    天突然亮了。
    “事情结束了吗？”
    “是的。”
    乐园打开车门，拍了拍车子旁边，昏迷不醒的青年男人。
    “喂，醒醒，人都走开了。”
    乐园低声说。
    “你谁来着？”
    “我们没有交换姓名，你不必问这个，本来你也不知道。”
    “也对。”
    青年男人从地上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突然有点迷茫，往左右张望了一段时间，看向乐园问：“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幕后黑手，还想用我当挡箭牌来混淆他人的目光。你是吗？”
    乐园问：“你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青年男人想了想：“记得，有些人找你，拦住了我们的车，我本来要送你回家的。”
    他看向乐园问：“你现在还回家吗？”
    乐园点头：“回去。”
    青年男人重新拍了拍衣服，打开车门坐在了司机的位置，对乐园笑了笑说：“既然你还要回家去，我送你到家门口再回头吧。”
    乐园嘟嘟囔囔：“你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好像我到了家门口，你就死了似的。”
    青年男人笑道：“我送你回家，你还这么咒我？是不是不太好？”
    乐园说：“刚才那些人差点打到你，你要想，我是你的恩人呢。”
    青年男人笑道：“你别想让我被误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他们拦住车子？这么看，你是给我惹麻烦的仇人才对。也就是我身边没有其他人，不然，我们的仇更大一点。”
    乐园问：“那你恨我吗？”
    青年男人摇了摇头：“没有，不至于，只是随口一说，我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
    乐园笑了笑：“说说而已啊。”
    青年男人当然地点头：“是啊！不然呢？总不能因为被人拦了一下车子就变成生死仇敌吧！哪有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还是因为你。”
    乐园问：“你还记得什么？因为我什么？”
    青年男人笑了笑：“这不是很明白吗？那些人找你，突然消失了，肯定也是因为你，虽然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出去随便对人宣扬这种事情的。这又不安全，要是别人出事了，也许还要反过来找我，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乐园点头：“原来你这么怕麻烦。”
    青年男人笑了笑：“是啊。”
    他嘀嘀咕咕：“等你回家了，我就不跟你有任何关系。”
    乐园问：“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我联系吗？”
    青年男人笑道：“没有！没有那回事啊！你不要乱说，我没有说过，就算说过，我也忘了，忘记的话是不算数的。”
    乐园点了点头：“明白了。”
    青年男人的态度非常明确。
    乐园到了家门口，下了车，青年男人在车里对他挥挥手：“自己快点回家去，再往里面，这辆车就会堵住路，我就不进去了。这段路应该比外面安全。”
    乐园点了点头。
    车子开走了。
    小巷子里面突然窜出来，三个成年地痞流氓和三个熊孩子。
    他们一下子拦住了乐园的去路问：“喂！刚才那辆车看起来很贵，你是怎么认得那种人的？开那种车的人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你说话啊！”
    乐园试图绕开他们，没有成功，站在原地回答：“路上看见的。”
    对面的人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怎么可能！我就从来没有在路上看见那样的人！我也试过，怎么别人不把我送到家门口？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亲亲热热说话，还道别呢。你都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怎么可能有人送你？还那么亲近！你说你们是今天见面，谁信啊？”
    乐园有些无话可说：“你说我们不可能是今天见面，又说我没有亲戚朋友，你不是对我的信息了解得很清楚吗？那个人既不是我的亲戚朋友也不是我从前认得的人。你不知道？你都说了，我没有朋友，既然没有，他当然是今天凭空冒出来的。要是早就有，怎么可能不过来？”
    地痞哈哈大笑：“你这话说得可真利索啊！”
    他把脸色一变，冷冷盯着乐园问：“你的脸怎么好了？你是不是傍大款用了别人的钱勾得别人神魂颠倒给你整容？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这垃圾怎么能住这里？”
    第34章
    浓雾再次弥漫。
    周围的小楼都被浓浓的雾气遮盖住了, 几乎看不见轮廓。
    面前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就看见雾气涌过来，眼前的人一下子被藏起来了。

 第56章

    他们只以为是雾气太大，所以即使这样近的距离都不能看见人, 照旧对着面前喊道：“你妈的！给老子出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还在这里！你躲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你今天躲出去, 明天也躲出去, 除非你永远不回来, 否则, 我、我们早晚要赶走你。”
    他们得意洋洋笑道：“知道我们能用什么办法吗？胡搅蛮缠是一种，但是太低级了，我们打算换一换。比如, 文明人的办法, 我们可以去找居委会, 联名上书, 要求你这个讨厌的给别人添麻烦的邻居离开这里, 这样, 我们就安稳了, 居委会会同意的。
    知道为什么会同意吗？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因为你之前入住这里没有给居委会的人送礼物，你入住之后也没有去过居委会联系, 居委会找你, 你也不去, 你已经被他们列为失信名单之中的一员了，你这种人, 随时都可以踢出去，只是没有一个由头, 我们就是那个由头！
    要你离开这里的理由还少吗？你心里很清楚吧！你就是应该去死。可是你活到了现在，所以你让所有人都为你感到痛苦, 知道我们的难过是怎么来的？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缺德的家伙。”
    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什么，说完了，地痞突然转过头去，想要找自己的同伴接一根烟或者一把火，愣住了，没有看见人，开始在周围找人，喊道：“喂！你们不要这样闹我！我还要回家呢。家里等着我回家去吃饭呢。今天中午炖了白萝卜猪肉和红烧排骨，都是肉！
    我不能不回去吃饭啊。
    我妈还在我出门之前，特意对我说了，要是我不按时回家吃饭，她见到我开门，她就要打断我的腿，免得我以后出门去又惹是生非，你们也不希望我以后瘸着一条腿出来跟你们玩吧？”
    雾气之中突然传出来一个同伴的声音回答的：“那你就不要再来了！我们都不喜欢你。我们不需要你。我们从来没有要你加入的意思，都是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不能怪我们，都是你的错。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件事已经很明白了，大家都知道的。连你的同学也知道。”
    地痞愣了一下，给了自己一耳光，发现没有幻听，大怒：“我说我的同学怎么突然就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居然不告诉我！你们怎么能不告诉我就对我的同学说了那些话？你们究竟说了什么！现在全都告诉我，还有改正的机会。
    如果你们不想弥补自己的错误，我就要找到你们，弄死你们了！你们明明知道我不好惹的，你们也明明知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去招惹我的身边的其他人，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同学，你们知道我的同学是我曾经的暗恋对象吧？”
    “我们知道，我们还知道，你曾经偷窥过你的同学一段时间，难道不是吗？我们有证据哦！”
    “不可能！我——”
    地痞顿了顿，咬着牙，又是紧张又是愤怒，放慢了语速说：“我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虽然进去过她家里一次，但是那次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关上门，连门把手的指纹都擦干净了，里面的地板也没有留下脚印，进去之后，都没有人，怎么可能有证据？你们骗我。
    总不可能当时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面是有一个人在偷偷看着我，一直到我出去自己解决所有的隐患之后还不出来不出声不……”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对啊，就是你同学的妹妹。她平时不在家里，但是那一天就是那么恰好，在休息，听见你开门，还以为是别人，偷偷看，不想出来迎接，没想到看见了你，你又不是她家里的人，她当然更加不敢出门了！凭什么要出来呢？总不会是为了见你。”
    同伴嘻嘻笑着回答道。
    地痞咬了咬牙，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问：“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不能换一个时间地点来问我吗？这里很不安全！我觉得危险了，我要回家去了。”
    他说着，不等回答，转身就跑，并喊道了一声：“再见！”
    他是不打算短时间内再自己回来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众人的笑声。
    他也没有回头，一个劲往前跑，几乎以为自己要跑到虚脱的时候，眼前一亮，发现了居民楼的大门，他往前走去，放慢了速度，发现果然是大门，按照记忆中的秘密将门打开，走了进去，并谨慎地关上门，门自动上锁了，他松了一口气，往前走。
    他到了电梯里面，这里空无一人，平时一楼会开着门打麻将和说闲话的两家人都默不作声地紧紧关着门，好像里面没有人，也好像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奇怪。
    地痞心想，平时都不这样的。
    但是，他一边看着电梯门关闭，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算了，这样也很好，没有人看见我，就等于我是悄无声息回来的，我应该高兴才对。
    地痞点了点头，电梯门打开了，他一步往前走，突然顿了顿，往旁边看了一眼，电梯红艳艳的灯光显示，现在是四楼，地痞愣了一下，怒道：“什么人！”
    他连忙伸手去按电梯的关闭门的按钮，并将自己的腿收回来，怒道：“不知道不进电梯就不要乱按键吗？这么浪费电和别人的时间精力，也太讨厌了。我就说，熊孩子应该全都去死。只有小孩子都死光了的世界，时间才会安静，人民才会长寿，生活才会安康，一切才会美好。”

 第57章

    地痞自己在电梯里面嘟嘟囔囔半天，发现电梯没有动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应该是红色的楼层数字的显示屏，出现了一段近距离的监控录像，那边是一个人，紧紧贴着摄像头，露出一张充满笑容的猥琐而丑陋的脸，似乎是个男人，有点发胖，短头发，头发油腻腻的。
    他的眼珠一转，看向了对面，就像是透过了摄像头看见了这边的情况，那感觉，就好像他是直勾勾盯着地痞的样子，地痞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面那个人却还嫌不够，伸出舌头，对着摄像头滋滋滋舔了一口。
    地痞被恶心得在原地干呕起来。
    那边闪了一下，黑屏了，等地痞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显示屏还是显示屏，红色的楼层数字还是楼层数字，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的样子，他缓了一会儿，安慰自己说：“没事，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试图缓解那种恶心后怕混恐惧的复杂情绪，小心翼翼抬眼去看电梯楼层的按钮，突然发现上面又出现了那个恶心的胖男人，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双腿有些发抖了，他颤颤巍巍喊道：“你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我是个男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太恶心了。”
    显示屏里面的男人笑道：“就是要这样，咬着牙的人才好看，男人就该干男人！”
    他对着镜头呼出一口臭烘烘的气说：“你就应该快点去死，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捡回家去，我要搞你，搞得你大小便失禁，搞得你无法呼吸和语言，搞得你只会喘气，哭着对我说，不要这样，不过，我当然是不会放过你的。就像你之前对待你的同学那样。不是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
    地痞浑身一晃，几乎坐在地上，握着拳头，心想，我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他很是有信心，但是这种信心在出现的时候就被他藏起来了，免得对面的人一直用电梯的摄像头监视他，发现这一点，再对他进行针对的打击，他可能就扛不住了。
    他对自己还是有点了解的。
    男人笑了一会儿，停下来，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又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别想下去了，没有用处的，放弃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像当初你强上八岁的小女孩，她是不是很嫩？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吧？你怎么对她的？我就要那样对你！不是很好吗？”
    地痞的双腿无法控制地开始发抖，喃喃道：“不！你不能那样对我，我跟她不一样，我是个男的，我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我是不可能被你上的，男人怎么可能上男人呢？”
    对面的男人笑嘻嘻说：“就是把你捅破，你以为我会动手？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会用锥子、改刀、螺丝钉，全都塞进你的后面，你觉得怎么样？当初别人那么求你，不要继续，你不是也继续了？你活该啊。你还觉得自己委屈无辜吗？”
    “她都死了！”
    第35章
    “死了的人也无所谓啊, 反正你也马上就要死了，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也会那样对你的, 倒不如说, 因为你死了, 那我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待你了, 不是吗？反正你都死了, 肯定没有知觉，也不知道，也没有痛感, 我可以玩得更开心了, 从这点说, 我要谢谢你。”
    电梯显示数字楼层屏幕的地方, 那张巨大的脸总算是消失了。
    虽然那张脸消失得实在很突然, 但是, 电梯里面的地痞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自己的喉咙，感觉自己差点要吐出什么东西来了, 幸好, 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因为距离现在时间点最近的一顿饭，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去吃, 他想，不如干脆不要回家了, 回去也是惹麻烦。
    如果只是为了吃饭，在外面也可以吃饭, 如果只是为了回家，还得考虑不小心把恐怖的不安全的东西带到家里面去怎么办。
    与其在惹出麻烦之后，想办法平息事态，不如我现在就不回家去，可以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毕竟，现在看来，有问题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家里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地痞想了想，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的双腿还有些发软，但是这也没有什么，这不影响他行动，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电梯之中的开门按键，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了。
    他之前不出去，是因为觉得外面是四楼，不吉利，又不是自己家，没有必要出去，现在就不行了，他现在迫切地想回家，可是，考虑之后，他认为不能回家去，就只好走楼梯回到楼下，再从楼下走出小区，最好走出大门，再走一段路，总之，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去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电梯门打开之后，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像是他根本不是在自己家附近的楼道里面，而是在东非大裂谷附近的狮子群旁边等待喂食。
    这也太离谱了！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因为他不能再接受自己回到电梯里面，那个近乎封闭的小空间独自面对恐怖的大脸事物了，他会吐出来的。
    即使他真的没有吃什么东西，也会吐出来的！那太脏了也太可怕了！他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地痞考虑了一阵子，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电梯门将要关闭，他拦住了关闭的电梯门。
    电梯门就在他身后关闭了。

 第58章

    他走出来了，往外打量的时候，他还警惕身后的动静，突然感觉不对，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刚刚走出来的电梯整个都消失不见了。
    他愣住了。
    不远处是一片森林，森林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背着一把弓箭，穿着兽皮和布鞋，身上有种可能会沾着稻草的气质，肌肉强壮，孔武有力，身高需要地痞仰头才能看见脸，这是一张清秀且好看的少年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
    少年问。
    地痞想了想回答道：“我是迷路的旅人。”
    少年打量他，有些怀疑，但没有多问其他，而是点了点头问：“你有住处吗？”
    地痞摇了摇头：“没有。”
    他顺杆子往上爬：“我能跟你走吗？我没有住处，我想你可以帮我。”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你跟我来。”
    少年带着地痞到了一个小茅草屋，对他说：“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我们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面，过一阵子就是吃饭的时候，我会端给你一碗粥，其他的东西，你是得不到的，因为你没有接受任务外出打猎就等于没有分配额度，你明白吗？”
    地痞点了点头，心想，什么脑子有病的东西。
    少年起身道：“那我就回去了。”
    地痞点了点头。
    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深深感受到了这里的封建和落后，非常难过，难过渐渐变成了痛苦，并且日复一日想，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呢？我好想回家去！我想回家，什么时候能回家去？
    他不知道回家的日子要等多久，只觉得遥遥无期，整个人都颓废下去，本来什么事情都不做，越发什么事情都不能也不想做了。
    少年偶尔看望他，看见他这样，并不对他说什么，只是送了东西就走。
    因此，地痞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稀粥，碗是有点缺口的，只有巴掌大小，比他的拳头还小一点，他觉得很委屈，但是他又不出门，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有。
    直到有天，风雨把他住的地方摧毁了，他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哭泣，满身都是泥浆和雨水，非常狼狈，头发乱糟糟，顺着皮肤往下滑落，衣服则紧紧贴在身上，他觉得很不舒服，就发烧了。
    这个时候，森林里跑出来一只巨大而恐怖的野兽，咆哮着冲了出来，将村子毁坏得一塌糊涂，少年出门将野兽制服了，村子里的人都去看，村长的女儿被野兽弄伤了，少年杀死了野兽，村民都怪罪他，说他惹怒了神灵要受天罚，于是他们要把他赶走。
    作为被少年接到村里的地痞也要被赶走，谁也不能留下来。
    少年就离开了村子，地痞不得不依附少年而生存下去，每天跋山涉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就很不能理解，皱着眉头问：“难道我们不能随便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吗？”
    少年摇了摇头：“不能，我们要往前走，离开村子，越远越好，这样神灵发怒的诅咒就不会波及到村民了。”
    地痞怒道：“村民都把你赶出来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少年说：“他们只是害怕，这是应该的，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大家的安全着想，我必须也不得不要离开，只是连累了你。”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连累的，因为大家都很讨厌不劳而获的地痞，尤其是他平时又不讨人喜欢。
    村民早就想把地痞赶走了，只是一开始没有理由，又碍于少年的面子，觉得勉强可以忍耐，再过一段时间，也许那个人就好起来了，但是，地痞没有好起来，而少年被赶走了，那地痞肯定是不能继续留下的。
    事情就是这样。
    少年走到了一个城市，这里到处闹鬼，大家都很害怕。
    晚上他们住在一个破庙里面，周围本来有摆摊的人，但是现在太晚了，大家都回家去了，一个坡脚的老头走过来，想要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就凑合住了一大锅粥，老头煮，少年提供粮食，地痞洗洗手，找自己的碗去接。
    老头看了地痞一眼，觉得他是个累赘，但是没有说什么。
    少年喝完粥和老头就分别了，继续往前走，地痞觉得非常累，没有继续往前走的必要，就打算留下来，这里有人有城镇要活下去也不是太困难，只要地痞愿意工作，少年不强求，地痞就留下来，谁知道发大洪水，城市都被淹没了，人需要逃离，地痞只能赶路。
    他在路上差点被杀死，路过的少年见到了，将他救了下来，他就说自己愿意继续跟着少年。
    少年同意了。
    他们再次一起上路，地痞问少年想去哪里，少年说，他想去一个更加巨大的传闻之中的城市，传闻之中，那个城市的房屋又高又大又坚固，食物充足，水草丰美，男女都有工作并且乐在其中，生活非常快乐，只是与世隔绝，而且排外，要找到那个地方很困难，要进去更困难。
    少年在路上见到了两个男人，是被大洪水冲到水里昏迷的样子，他就把人救了起来，地痞很不乐意，但是没有办法说什么，因为少年自己做决定自己处理，不需要他帮忙也不需要他说话，他就无话可说了，因为他是真的不帮忙。
    两个人醒了过来，对少年表示感激，说他们就是那个地方的人，可以带少年去。
    地痞也凑热闹，于是他也可以去那个地方。

 第59章

    少年和地痞将两个人送到了地方，巨大的城门打开了，小船靠岸，里面的人果然男女都有工作而且非常快乐，食物充足，只是缺乏植物，森林几乎没有，地面的草皮都被他们挖走了，他们好像还不满足，要往外扩张，手里拿着枪，对着动物，打出去的子弹足以让野兽死亡。
    少年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和态度，但这里的人对他还算不错，他们请他住下来，请他吃饭，给他看篝火晚会和武器兵工厂制造，他有帮忙，但心里不太好受，晚上没有休息，听见有枪声，出来看，发现野兽袭击了这里。
    此时，地痞和少年救过的一个人偷偷摸摸到了这个地方的禁地。
    “很久以前，这只是一个小岛，小岛有一个宝物，可以保证小岛不会突然沉没，久而久之，存放宝物的地方变成了禁地，小岛变成了陆地，宝物拥有了更大的力量，也更脆弱了，只要打碎宝物就可以让已经和陆地接壤的小岛迅速沉没。”
    “我想试一试。”
    地痞说。
    第36章
    二人正在禁地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地痞率先跑了出去，紧接着, 在他后面的人也跟着跑出去。
    他们来到了外面, 看见到处都是火焰, 凑到了人群旁边, 听见里面正在说话, 定睛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三个人正在打架，一个是少年, 一个是这里的城主, 换句话说, 是岛主, 一个是冲过来的敌人, 这个敌人身边还有气息奄奄但还在帮忙的野兽。
    看起来是善者不来。
    不远处躺在屋子里面只能看着激烈战斗升级的伤者和重病患者, 喘着气靠近门口, 喃喃道：“不要输，千万不要输！”
    地痞凑过去问：“为什么呀？”
    在门口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绷带, 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谁料到,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你有种很讨厌的特质，已经表现出来了, 让我感觉不舒服。”
    地痞皱了皱眉，心里已经不爽了, 但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想在这里打听一下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陪着笑脸往后退了一步问：“那你能说一下你刚才那话的意思吗？”
    他说话的时候，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心想，别叫我抓住机会，不然，我把你们都弄死！
    他全然不顾把他数次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少年的性命。
    本来少年也不被他放在心上，这个时候，他想好了，少年就更加对他不重要了。
    绷带人说：“我得了很重的传染病，浑身上下都浮肿了，如果不缠着绷带就会流出血来，看起来很恐怖，身上的皮肤都像充了气似的飘起来，一戳一个洞，凹陷下去的部分很久都不会好起来，你要是站在我旁边，也会被我传染，我的呼吸都可以传染，你要小心一点。”
    他问：“你还想知道吗？”
    地痞稍微离得更远了一点，点了点头说：“我想知道。”
    绷带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那好，我就告诉你，城主大人对我们很重要，因为没有她，我们就森*晚*整*理活不下去，如果她不在这里，我们早就死了，这个屋子里面的人，不是病人就是伤员，不是快要死了就是已经死了，我们之所以还在这里，还可以呼吸，还能活下去就是因为她！”
    绷带人紧张地注视着半空中的情况说：“就是因为城主大人，力排众议，保护了我们，给我们院子屋子，食物衣服，甚至还有药品，让我们单独在这里远离其他群众，活了下来，如果没有城主，我们都不能在这里，我们都不能活下去，我们都不能建立这样大的城市。
    我们的生活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穿不愁，我们那么多的粮食，也是因为城主大人在激励我们，否则，我们早就撑不住，自己去死了。”
    他说着，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有些痛苦又有些感慨，一边为这样的城主而高兴，一边为现在的局势而担忧，他正在考虑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是否太过严肃，抬头想看一眼身边的人，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摇了摇头，叹道：“果然。”
    果然还是害怕。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应该感叹的事情是，地痞果然是个坏人。
    地痞已经跑到了禁地，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他想，如果其他人在这里，肯定不会允许他做什么的，但是现在这里没有人了，他可以动手了！很快的。
    地痞握着拳头，将宝物一拳砸倒，宝物倒在地上，一下子碎裂开了，果然就像之前那个人说的那样，很脆弱。
    地痞哈哈大笑，迅速逃离了这里。
    他要到岸边去，找一只小船，离开这里。
    但是，他被发现了。
    发现了他的愤怒群众瞪着他，大喊：“你该死！你居然敢进入禁地还破坏我们的宝物都是你的错！”
    话音未落，小岛已经开始轰轰烈烈地沉没，旁边连接陆地的土壤部分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轰隆一声，就断裂开了，于是巨大的裂口被撕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宽，海水从地上翻涌而上，水一下子弥漫到了众人的鞋边，他们更是生气。
    地痞知道情况不好，要赶快逃跑，但是，没等他往外跑出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哎呀一声，抱住自己的腿脚喊道：“好痛，好痛，是什么东西在折磨我？”

 第60章

    他瞪大眼睛一看，自己的皮肤在一块一块往下掉落，身上渐渐长出了鱼类的鳞片，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畸形丑陋的鱼，众人盯着他，先是被恐怖场景吓了一跳，随后对视一眼，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他们手持武器靠近了地痞的身体，地痞痛得在地上打滚。
    一个坚硬的鱼叉一下子扎了出去，将地痞的身体扎在了地上，地痞不能乱动了，他更加大声地哀嚎起来，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伸手慌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喉咙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让他像人似的说话了，因为他的身体变成了一条鱼。
    一条巨大的鱼。
    众人哈哈大笑，将他从地上抬起来，高高兴兴往家里走，来到了一堆巨大的火焰旁边，一下子将他丢了进去。
    他在火焰里面翻滚哀嚎，没有人帮忙，众人只是看着他，眯着眼睛笑，就像是得到了饱餐一顿的恶魔，十分餍足的神色。
    他知道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对众人愤怒地诅咒：“你们不可能活下去的！”
    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女孩，叹了一口气，很温柔地问：“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吗？你之所以有这个结果都是你自作自受。”
    地痞不承认，并且大喊：“跟我没有关系！都不是我的错！全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你们不战斗不受伤不出事就不会被人捡到送回，如果那个人没有救下我，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自己的错，你们不承认，就想怪我，我是不会承认的，我不会背锅的！”
    新的鱼叉扎了他的身体，他被钉死在火堆里面了。
    就这样，小岛渐渐沉没到了海水之中，城里的居民站在火堆面前，看着地痞翻滚，重复死亡的过程，阻止他离开这里，看着他再次死去，直到他几乎完全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被火烧焦之后的鱼，居民都死了，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直勾勾盯着地痞，保证他无论死活都不能离开。
    地痞感到非常愤怒，他想要离开火堆，被推回去了，又挨了一下鱼叉子。
    他想要避开众人，被众人举着武器逼退，只能回到了火堆，他在火堆的时间太久了，好像他本来就生活在这里一样，他感觉这里有点奇怪，他才意识到，水下是不能起火的，但是他身后的火堆没有熄灭，而是一瞬间转变成了蓝色，就像是一堆巨大的水母的碎块尸体。
    他回到了火堆之中，现在不需要别人逼迫了，他也觉得待在这里好像还不错。
    他几乎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待在这里了，就像是一个封印之中的怪物，像不死不活的尸体，像无法离开的诅咒和永远存活的祝福同时起效。
    他以为是这样的，某一天却突然看见了少年离开的背影，少年带着城主和野兽的尸体离开了小岛，连带着被伤到但没有死去也没有失去意识的野兽的驱使者，如果说这些还没有什么，地痞紧接着看见了阳光灿烂的大陆，绿油油的植物，黄灿灿的稻草，沉甸甸的果实……
    一切都让他发疯，他没法接受现实，因为这是摆在眼前的，不容忽视的，落差。
    他接受不了，他就疯狂想要离开这里，却再次被逼退回到了火堆之中，如果现在这里还算是火堆，总之，他没法离开这里，周围的居民笑得更灿烂了，脸上长出绿油油的嫩芽，就像是每一个毛孔里面都埋藏了一颗种子，此时此刻，种子终于在海水的浇灌之中，发芽了。
    他不是很介意这个，但是，那些嫩芽迅速长大，变成了绿油油的经脉，变成了红艳艳的花朵，变成了白森森的牙齿，最后是巨大的，棕色的，大树的树干，居民都站着，但后来渐渐无法站立就只能坐下，坐下之后被重量压倒，变成躺下，最后趴在地上，好像终于死了。
    他欣喜若狂，顾不得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的，只想出去，他顺着树干爬了出去，到了海面上，往周围一看，到处都是海水，一望无际的海水，他游了很久，没有找到一个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他说话，他看不见陆地，渐渐连阳光也看不见了，因为天黑了之后就没有再亮。
    很久以后，眼前渐渐有点光亮，他冲出去，发现眼前是迷雾，愣了一下，迷雾散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终于回到了家门口，但是太久了，也太亮了。
    第37章
    太久了, 也太远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瞎了，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下来, 他捂着脸蹲在地上, 哭了起来, 四肢无力, 一下子坐在地上, 最后变成了跪在地上，不知道自己面向哪里，反正他大哭特哭, 哭得昏迷过去, 还在流眼泪。
    他哭瞎了自己的眼睛, 哭得脱水, 没有人发现他躺在地上, 也没有人把他送到医院去, 他就哭死了。
    或许是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些痛苦是多么地无法忍耐。
    这也无所谓,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他不介意, 其实完全可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生活, 毕竟, 乐园之前一直都在过那样的生活，他都可以活下去, 这些人却不能，足以证明, 如果按照他们的想法，乐园要死, 但他们更应该死在乐园的前面。
    所以，如果有人死去了，完全是自找的。
    第二个地痞发现了一点不对，想要逃跑，但是他在那里迷路了，开始转圈，他以为自己是在走直线，可以走出去，但是，事实上如果他仔细感受一下自己手下墙壁的粗糙磨损程度或许可以发觉他根本连一米的距离都没有走出去，他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绕得头晕了。

 第61章

    当然，或许这种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他走不出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像乐园一样，当初他们把乐园单独关起来，丢到一个没有人的废弃仓库起来，专门上了锁，还特意将钥匙藏了起来，要不是有人路过这里，突发奇想要看一眼里面的情况，都不会知道里面多了一个人，居然还能上锁。
    乐园当时被锁在里面接近一个星期，他在里面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每天睡觉，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从白天睡到晚上，再从晚上睡到白天，到后来就不分白天黑夜，只要还能睡觉，就继续睡觉，反正他也不能自己出去，他没有钥匙，打不开门，也不能伸出手去将锁砸烂。
    那里被废弃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蜘蛛蟑螂蚂蚁和灰尘，乐园也找不到什么，残羹剩饭都是外面流浪野狗的待遇。
    他睡觉的时候，偶尔会做梦，梦里可能会闻到外面食物的气味，他有时候觉得很臭，饿得要死不活的时候，觉得那些气味更臭了，做梦梦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一下子吓醒了，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做梦梦到可怕的噩梦，他反而在里面过了一段时间才醒过来。
    在他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之后，他更害怕了，他更加意识到，那些东西是虚假的，也是恐怖的，比之前更恐怖，但是他觉得那样的世界居然也有些美丽。
    他就迷茫了，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被迷惑了，但是，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被迷惑的价值，迷惑了他，有什么用处？没有。迷惑他，只会浪费时间和资源。
    他不想承认，但这大部分时候都是事实。
    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么对他说话的。
    他有时候不介意，有时候很介意，有些时候想得太久了，就越想越生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其实很介意这些事情，但是，没有用处，他又不能把人都杀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那样做。
    有时候他觉得梦里很好，有时候觉得，整天睡觉也不错，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听别人叽叽喳喳，不需要被人推推搡搡，不需要被人指指点点……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好处，他明明已经占了很多，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他不知道。
    恍惚一段时间，他又睡下去，再醒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做了噩梦，但是，风一吹，他就冷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天黑了，晚上比白天更冷一点，睡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板上，又比睡在地毯或者空调被那种东西上面，更冷一点。
    即使是夏天，突然降温，也很容易感冒。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坐起来，很快又躺下去，心想，其实这里也不错，门锁住就等于安全，没有人就等于清净，因为是被困所以即使别人要找麻烦也不能第一时间找过来，发现他之后，也不能第一个埋怨他，即使他们真要骂他，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错，总不会特别难过。
    其实这种日子还算不错。
    至于不能吃不能喝，整天睡觉的时候，没有食物，他要么困得不行，要么浑浑僵僵，几乎无法思考，这种小事就无所谓了，他只在乎还能睡多久，他要抓紧时间，他在很久之前就想过，如果可以，有机会的时候，他要一个人在单独的屋子里，睡二十四个小时。
    他那段时间一直在为这个目的努力。
    后来门就开了。
    他不记得是警察还是另外一波想要骂他的人。
    无所谓。
    第二个地痞就在没有人的废弃仓库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以为自己被困很久了，其实是被幻觉误导了时间流逝的速度，以为时间过得很快，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实际上，他在仓库透过窗户所看见的天空并不是证明时间的东西，而是虚假。
    乐园可以让天空亮也可以让天空黑，因为第二个地痞看见的天空，没有一角是真正的天空。
    地痞以为过去了很久，他就渐渐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了，频繁去看天空，没有看见变化，破口大骂，后来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躺在地上，一点点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没有想起来，因为乐园将这段记忆给他屏蔽了。
    他就完全想不起来，这对乐园是好事，对他也是。
    他不记得，所以不会多想，他不知道，所以不那么恐惧，他甚至还有希望，他觉得，总有人会救他一命的。
    事实上，当然没有。
    在乐园的领域之中，整个世界都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乐园，乐园说有那就有，乐园说没有，那他到死也等不到。
    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可以在这里选择永生，因为在幻觉之中，他可以永生不死，只不过，乐园不会让他好过，也就是说，他会遇上其他情况，比如，从年轻到年老，从健康到病痛，从欢欣鼓舞到偃旗息鼓，从满怀希望到麻木绝望。
    任何一种情况，他都扛不住，因为他本身没有活很久，也不觉得自己可能遇上那些事情，更没有任何准备，乐园也会让他感到更多的痛苦，他不会觉得活下去是一件好事。
    等到迷雾散去，他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在旁边的墙上，眯着眼睛看见了在摇摇晃晃的黑影之中残留的尸体的轮廓，他凑过去摸了一把，发现是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凉透了，他非常惊恐地往后挪动，想要拉开自己和尸体的距离，却又一次撞上了墙壁，他缓了好一会儿。

 第62章

    等他回过神来，他却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仓库之中，他无法忍耐地大吼大叫，跑过去拍打墙壁，试图抓住窗户的一边翻出去，试图打开门，试图踹烂锁，想要在平整而满是灰尘的水泥地面上捡到钥匙，他什么都没有做成。
    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又一次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饥饿和痛苦。
    痛苦是复杂的，精神的空虚、身体的空闲、无事可做的愧疚、无法接触其他人而造成的错乱……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这是事实，迷雾再次散开，他以为自己见到了阳光，欢欣鼓舞地跑到了大马路上，对着太阳转圈，眼睛看不见了，眼泪一个劲往下流，愣在马路上，砰的一声，躺在了地面，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头脑的反应又比平时慢了半拍，他在地上翻了个滚，他还有点意识，不多。
    只够他翻个身，就像是放假之后不写作业点了外卖躺在床上准备打游戏但又有点困的那种状态。
    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一辆大卡车按照红绿灯开了过来，一个拐弯，顺着路就转动轮子，压过了他的身体。
    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咔嚓的声音之后，他的身体被拆成两半，断了，地面多了一滩血糊糊的肉酱。
    某种意义上说，他算是自杀，只不过，拉了一个倒霉的垫背卡车司机，因为司机完全是按照规章制度驾驶。
    谁也不知道，自己一卡车出门就会遇上这种事。
    除了倒霉，也说不出来什么。
    不过幸好，这个地痞，小时候，亲妈跟着野男人跑了，亲爹入赘了有钱小姐，继母不喜欢他，他就被丢到了奶奶家，奶奶是个农村妇女，丈夫死得早，年纪大，眼神不好，精神也不好，勉强把他养大了，经常在家里厨房煮一锅热水就出门打麻将。
    他活着的时候闹出花来，没人管。
    死了炸成烟花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不然，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司机或许可以只出钱不进监狱，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第38章
    接下来就是第三个地痞的事情了, 乐园给自己在屋子里找了一个矮小的黑色木头板凳，坐在了阳台的边上，这个位置不会被底下的人看见，旁边有窗帘, 后面是纱窗和玻璃窗, 前面是一点换洗衣服和鞋子, 刚好可以不上不下把他挡住, 挡住一部分, 还可以吹风。
    外面的风很凉快，但是今天很热，天气是大太阳, 温度是三十四。
    阳光很好, 云朵很白, 天空很蓝, 乍一看就像是假的, 看久了还会觉得眼睛模糊, 景色就渐渐都开始发黑, 越来越热，又吹过来一丝风, 风撩动了一下头发丝, 不是很多, 也不是很冷，他打了个哆嗦。
    世界跟他好像总有一层隔阂, 之前那种隔阂是虚假的，就像是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有时候能察觉到，有时候不能, 后来这种隔阂就深刻了，他一眨眼就觉得那东西挡在面前，好像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似的。
    恍惚的时候，他会觉得，也许隔阂就是迷雾，迷雾后面就是一堵墙。
    他和其他人，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现在就更不一样了，用一句话说，他们之间有一层可悲的厚厚的屏障。
    他不喜欢很亮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一些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太多太杂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因为哪一件事，或者，每一件事都有让他改变一点。
    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他还不太适应，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疤痕，不知道是最近天气变化还是温度变化，他的身体上总会在类似的时候长出一些东西来，一开始是红色的，渐渐肿起来，像一个不小心撞上柜台边角的鼓包，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包会自己瘪下去，变成暗红色，最后是黑色，一大块。
    如果这个时候，按下皮肤，就能看见黑色的大块痕迹里面有些零星的红色斑点，就像是虫卵或者赌场的红色骰子。
    里面还是很痒。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别人都不会长这种东西，他们不会又痒又痛，不会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被人贴着脸炫耀。
    就算运气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不喜欢他的人也只是站在旁边，用不大不小却可以让众人都听见的声音说他不好。
    成绩不好，长得不好，没有钱，不讨人喜欢，不会说话……
    要找他的麻烦太简单了，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是缺点。
    老师打了个电话过来：“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要记得及时到场，不要迟到，生病可以，请假也可以，但是你作为一个学生，即使不到学校，不在教室，不住宿舍，也不能总是这样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你早晚是要从这里毕业的，到时候怎么办呢？你又没有父母，会吃亏的。”
    老师在那边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别人要是考得不好，父母可以兜底，别人不工作，可以在家里，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家里只要有一个人还能出去工作，他们就不会流落街头，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工作是坐吃山空，会死的。”
    乐园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老师是在关心我，感谢老师对我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我也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老师不用再说了，考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考试的时候，我会到学校去的，老师只需要给我安排座位，告诉我时间，发卷子就好了。”

 第63章

    老师叹了一口气问：“那要是我给你安排了座位，给你找好了考试的教室，也给你找了试卷，发下去，座位没有人怎么办？你最近都不去学校，难道你不是有事？如果你是没有事情还在外面，我就要问你是不是思想在滑坡了。你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应该努力学习尽快毕业吧？”
    “我知道。”
    “你不要总是对我说我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知道，你应该尽快回到学校，你要是知道，你应该学习而不是在学校外面，你现在不在医院吧？你之前不上学是因为生病，后来是因为受伤，再后来是精神不好，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我已经说过了，等我好了，我会去学校的，如果我好不起来，我也会去考试，等考试结束，老师把成绩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给老师安排，我还有事。”
    “那好，你把电话挂断吧。下次我还会找你的。你这个学生，真是需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乐园将手机放在一边，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跟人谈心，他从前觉得那是有用处的，后来，他意识到，根本没有用处，因为别人把他当负担，他也不喜欢那些人，更不喜欢他们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有时候恨所有人恨得要死，有时候又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只不过，后者的时间永远比前者更少而已。
    生活总是很艰难的。
    迷雾笼罩着第三个地痞。
    他觉得自己在迷宫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走不出去，有点崩溃，还有点累，坐下来休息，觉得很热，身上就开始流汗，又觉得很冷，一阵风吹了过来，他就开始打哆嗦，浑身上下都冒了鸡皮疙瘩，他的牙齿也撞击起来，扣扣扣——扣扣扣——
    他的脸上冒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翻了一下，看见手指甲，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教室里面，上课的时候，看自己的手，老师在讲台上，但是一下子就看见了他，对他喊道，喂，同学，你的手很好看吗？是不是涂了指甲油也给老师和其他同学看？
    他就回过神来，觉得窘迫，整张脸都红了，其他同学看着他发笑，他也有点想笑，但是笑出来不好，不笑出来也觉得不好，头疼，脸上更红了一层，那个时候也很热，但不是温度很热，是他自己热了，就好像恨不得在地上撕开一条缝钻进去。
    头更痛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心想，我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死在这里，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等于没有危险，怎么会死呢？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之前在担心什么，什么都没有就等于，没有食物和水，他会饿死在这里，或许在饿死之前，他还会渴死在这里。
    他开始发笑，就像是突然回到了小时候那间教室里面，周围是其他同学，上面是老师，前面是课桌，旁边是墙壁，手里还有可能拿着一支笔，手下压着一张纸，他的脸开始红了，不是因为窘迫，这次是因为喘不过气和痛苦，可能还有点自嘲，他觉得很好笑。
    有一点不合时宜的高兴，他知道现在不应该高兴，因为他要死了。
    但是他又觉得，这样不是更应该高兴了吗？因为他很快就可以死了。
    死了就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了，他想通了似的，笑得更大声了。
    反正这里都没有人，只有自己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应该这样，他就这样做了，他觉得更热了，后背靠在身后的墙上，这面墙是凹凸不平的，表面有许多碎裂的细小的石子，可能是一开始用来填充的建筑材料，他知道，如果站起来，垫着脚，顺着这里往前摸，他可能摸到一手的碎玻璃，那些东西是七彩的。
    他闲的时候看过，玻璃有些是三角形有些是五角星有些干脆就是六边形八角形，有阳光的时候五颜六色，没有阳光的时候，看起来阴沉沉的。
    那种阴沉，有些像一罐子灰扑扑的雾气，会让他路过的时候，想到学校发杂志，杂志里面有一篇文，写了一个女巫，会用魔法，把不好的天气用罐子收起来，放在储存的抽屉里面，拉开抽屉，就有可能打翻瓶子。
    放出雾气，雾气弥漫，顺着打开的窗户爬出去，接触到外面，就一下子跳起来，飞到天上，天气就渐渐阴沉，过一阵子电闪雷鸣，又过一阵子大雨倾盆，变来变去，像被一阵风吹乱的书，又可怕又有趣。
    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接触到这墙面的时候，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应该是这个，他就站起身来，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突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小孩的手，他下意识说了一声：“操你妈的！”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说谢谢的，但是，这个地方，没有小孩才对啊。
    他之前走了那么久，明明记得，周围除了自己，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小孩？
    而且，他最讨厌小孩了，其次讨厌乐园。
    “那个杂种，该不会是他在陷害我吧？”
    第39章
    “你出来！我跟你打一架！我要是输了, 随便你处理，我要是赢了，你就要给我下跪求饶！”

 第64章

    地痞在这里骂骂咧咧，喊了半天, 嗓子都哑了, 没人理会他, 他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感觉错了, 这里没有人, 他就坐下来，给自己扇风，恼道：“什么脑子有病的玩意儿, 把路修成这种鬼样子, 找都找不出哪边是门, 哪边是口。这可怎么出去？难道一定要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 他就被一拳打倒了。
    从地上爬起来, 他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教室。
    “奇怪, 我记得今天不是上学的日子啊。”
    地痞从地上爬起来, 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想, 不对头, 好像不是别人脑子有病, 变成我脑子有病了。我不想生病，也不想去医院, 这可怎么办？而且，我最不喜欢学校了, 我都从学校毕业好多年了。
    我为什么还要回到学校来啊！
    他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揉了揉眼睛, 觉得有点痒，不太高兴，可是，只睁着一只眼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对面落下来一只黑色的小蜘蛛，他伸出手去，被蜘蛛吐丝，蜘蛛吐出来的白色丝网将他的手指缠绕起来，变成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没有感觉到丝网带来的束缚，笑了一声，放下手来，突然发现，蜘蛛不见了，他愣了一下，以为蜘蛛是被吓跑了，也没在意，挥了挥手，就当是丢掉了手上的丝网，打开教室门，就要出去，门外面却突然走过来一个抱着书本的老师。
    老师看着他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啊了一声，不知道老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没有及时回答，老师就绕过他，进入了教室，对他说：“赶快进来，快要上课了，难道你还想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逃走吗？”
    他当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逃跑不上课的意思。
    他本来以为不需要上课才走的，虽然就算需要上课，他也不喜欢。
    他一转身，发现教室里面坐满了人，只有一个空位，好像是留给他的。
    他就走了过去，老师皱了皱眉，在他身后拿起了讲台上的一块黑色尺子，在讲台上敲了敲，对他喊道：“你不要过去了！”
    他顿了顿，以为老师是想要他去最后面站着上课，就看向老师。
    老师对他说：“那个位置是刚刚死掉的同学的座位，你怎么能坐在哪里呢？你是不是在假期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事情？连自己的座位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他愣住，缓缓说：“我不知道。”
    老师点了点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不知道的了。”
    他对地痞一指说：“那个地方就是你的位置。”
    地痞看了过去，那个地方本来有人的，可是，他现在看过去，那边就没有人了，他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对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那个人不怎么理会他，他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哼了一声，没搭理对方，身后的人悄悄伸出手来，用一根指头戳了他一森*晚*整*理下说：“喂，大哥。”
    他侧头看了一下问：“你有什么事？”
    那人说：“哥，你不知道吗？我们上周整个班级组织枫叶山秋游，大巴车翻了，全都掉进悬崖又滚进水里，死了大半学生，没有死的人都在医院，医院里面现在还有我们的人和家属呢。”
    他没理解对方的意思，皱了皱眉问：“所以呢？”
    那人说：“哥，你还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上周参加了秋游的人，不是死人就是睁不开眼睛爬不起来的植物人或者伤病员，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教室里面来上课的，除了你我，这个教室里面——”
    他低声说：“根本没有活人啊。”
    老师看了过来，皱着眉头，怒道：“三十二号！你给我站起来！我让你来上课，是让你跟其他同学讲话的？你给我站到最后面去！我看你能不能认真听课，你要是不能，你就出去，别在教室里面打扰其他的同学学习，大家都不是来虚度光阴的，再让我看见你上课开小差……”
    老师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底下的地痞满脸无奈地站起身来，转头走向了最后。
    不知道为什么，窗外的天色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阳光明媚转位了阴天，看样子，再过不久，这里就会下一场巨大的暴雨，暴雨可不是什么好天气。
    地痞往外看了一眼，走到了最后，却突然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讲台，发现老师已经面向了黑板，正在写字，抬起手，手中拿着粉笔，粉笔是白色的，黑板有点偏绿色，就像是军训的时候会发放的鞋子的颜色，每一笔下去，粉笔都在黑板上嘎吱吱乱响，留下痕迹。
    可是，老师的头却转了过来，直直看着最后的地痞，地痞和老师对视了，老师裂开脸颊对地痞露出了一个略有些恐怖的羞涩的微笑，地痞两眼一翻，昏迷在地上。
    老师愣了一下，迅速对其他人喊道：“快点！同学们，把他弄起来，送到座位上，看他休息一下能不能好起来，要是不能，就送到学校的医务室去。”
    地痞被抬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个时候，他就渐渐恢复了意识，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就睁开了眼睛，可是，他再次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可怕画面。
    同学们将他围在中间，伸长了脖子看他，脖子比长颈鹿更长一点，从座位伸过来看，眼睛忽闪忽闪的，长满了整张脸，耳朵长满了整颗头，看见他醒过来，对他露出了笑容，笑容和之前老师对他露出来的样子，如出一辙，就好像整个教室，除了他，只有一个人在。

 第65章

    地痞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老师从学生群体的后面走了出来，叉着腰对众人说：“你们把同学都吓着了！还不快点回到座位上去？等会我是要接着讲课的，你们谁不听，谁就站！”
    众人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但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地痞哆哆嗦嗦地坐在座位上，就好像自己的裤子已经和凳子被胶水粘在了一起。
    老师温和地弯腰看着他问：“你好些了吗？需要去医务室吗？老师可以让同学送你去。”
    地痞眨了眨眼睛，老师正常的脸，突然就变了，是惨白色的，粉笔一样的脸，眼睛是黑色的，像飞蛾，身上长出了古怪的绒毛，背后长出了不大不小的畸形翅膀，说不清更像是一只没有毛的鸡，还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的流浪猫。
    地痞捂住头，躲闪着回答：“我需要去医务室，我还有点头疼。”
    老师站起身来说：“你这个孩子，身体不舒服就早说啊，难道我会让你一定要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受苦吗？别说我不能那样做，你的父母知道了，也不可能允许我那样做的。到时候，害了你，也害了我，好了，快点起来，去医务室吧！”
    他随便找了一个同学，挑中了地痞身后的那个学生：“你们两个一起去。”
    老师对同学嘱咐：“千万注意一点。”
    学生点了点头，走过来扶住了地痞，地痞想起之前听这个人说话，觉得他或许是安全可信的，勉强点了点头，算是以示友好的招呼。
    两个人就打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地痞想问点什么，却无可抑制地咳嗽起来，跪在地上，难堪地呕吐出了一大堆白色的虫卵，虫卵当着他的面迅速孵化，变成了一大堆蠕动着长出翅膀飞起来的扑棱蛾子。
    地痞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他紧紧抓住了身边的人的手臂，指了一下半空中问：“你看见了吗？”
    学生露出无可奈何地微笑，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问：“是什么东西吗？我没有看见。或许是飞过去的虫子，你不要害怕，我们这里的环境是可能有很多蚊子的，你也知道，外面到处都是植物，什么大树草丛的，就是喜欢长蚊子，你要是在路上见到了蛇和老鼠也别慌张。”
    他低声说：“都很正常啊。”
    地痞猛地转过头去，看见了这个学生的脸，这是一只硕大的老鼠，灰色的皮毛，圆润且黑的眼睛，尖锐的嘴，锋利的牙齿，红色的舌头，两边细细的胡须，颤颤巍巍的，不知道是随风动还是说话就会自己动，看起来古怪又可怕。
    地痞啊了一声，一拳打了过去，被拦住了。
    灰色老鼠就用细细的灰色小爪子挡住了他的拳头，用黑色的小鼻子凑过来在他面前的空气里面嗅了嗅问：“你在想什么？你讨厌我？为什么突然就要打我？”
    他有点委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都喊你哥了，我们的关系不是应该比其他人更好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表情就好像我杀过你全家似的，根本没有好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喊叫起来，地痞被尖锐的声音击中，躺在地上，昏迷。
    第40章
    “我们不是同学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我吗？难道你害过我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害怕我！你说话啊！你心虚了？你害怕什么！”
    后桌学生追逐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跑的地痞喊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地痞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就看见一张不是人的脸凑过来了。
    他的心脏会受不了这个刺激的。
    他不敢赌自己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但他不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实验方向, 如果他不小心死在这里, 他可能在死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接受死亡, 对现在的他而言, 那不是好事，如果他不小心发现自己死了之后还能保持意识清醒而控制身体活动且被反过来处理——
    那就更糟糕了，只能证明他会接受一系列惨无人道的痛苦,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
    希望什么坏事都不要发生。
    地痞在心里祈祷, 狂奔到了医务室, 他知道医务室的位置, 砰的一声冲进去, 把门关了。
    门关闭的声音很响亮, 就好像对外面的东西大喊：你们快点过来啊,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然后还嚣张地大笑。
    地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点蠢，但是他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或者嚣张, 他眯着眼睛, 几乎无法站立, 缓缓从旁边的柜子滑落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板冰冰凉凉的，他哆嗦了一下, 手忙脚乱想要自己爬起来，免得觉得冷, 但是，一个不小心就又坐回去了。
    他哎呀一声，感觉底下有东西，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根针，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看着这根针，奇怪地喃喃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医务室吗？谁用针啊！又不是针线活动，还带打毛衣的，再说了，谁打毛衣用这么小一根针？我记得毛衣需要用到的线和针都很粗很大啊……”
    他在这里讲话，身后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但是，身体已经根本不是反应速度了，在医务室外面的一通急速奔跑让他本来就不多的体力宣告紧急，他喘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心里拼命祈祷自己不要看见什么不好的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边的帘子是两层，一层半透明的，表面有蓝色黄色红色的小花，一层是不透明的，非常遮光，夏天在里面很热，不过，这样也导致外面的人完全不可能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地痞因此感觉自己更加紧张了。

 第66章

    他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在流鼻血，连忙随手从旁边打开的纸巾盒子里面抽出来一张纸，随便就塞进了自己的鼻孔里面，免得血流得到处都是，就算这里没什么人，大家都不怎么在乎清洁卫生，他也不能把血到处乱甩，会暴露行踪，让那些东西更容易追过来。
    天地良心，他还想多活两天。
    地痞紧紧握住了旁边的一条塑料板凳。
    他靠近了那个地方，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伸出手去拉开那帘子，他就眼睁睁看着这帘子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只听得刷拉一声，帘子打开之后，露出来里面的人，那是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地痞想要松一口气，又觉得这口气要是现在松了就太早了，他哆哆嗦嗦地开始颤抖，白大褂在他面前抬起头来，非常自然，姿态就好像不是在上班偷懒被发现或者假装不在被发现，而是在看手机。
    白大褂露出了一张地痞意想不到的脸，是地痞的脸。
    地痞愣住了，一下子想往后退，没有接受现实，就跪在地上，摸索着远离了白大褂。
    他哆嗦着嘴唇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咳嗽起来，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握着拳头，近乎质问，如果不是身体没有力气，他可能就跳起来把人衣服抓住提着打起来了。
    “你是什么东西？”
    他喊道：“世界上只能有我一个！你不是人！你从这里消失！赶快啊！这里不欢迎你。这是我的世界。”
    白大褂看着地痞，将手机收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轻松地笑道：“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什么独一无二！那是做梦呢。”
    地痞摇了摇头，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模糊，白大褂从床上走下来，伸手摸出一个针管，对着地痞就扎了进去，地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他声若蚊呐问：“怎么回事？你给我什么东西了？”
    白大褂松开手，笑眯眯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看着他说：“一点让你看清事实的道具。”
    地痞猛地昏迷过去，他的后脑勺磕在了地板上，然后他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就好像从深水到了浅水，他喘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头发是湿漉漉的，抹了一把脸，发现脸上没有多余的水珠，只是自己的眼泪和汗水，心里有点微妙的高兴，甚至想要庆祝。
    他抬起头来，发现全家人都围绕着自己，好像很关心的样子，他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担心我了，我很好。”
    他们就点了点头，走开了。
    地痞心里有点奇怪，他们这次怎么都这么好说话，但是也没有纠结，计较这个就没有意思了，他一直都觉得如果事情很好，那就不要戳破，尽量快乐，免得难过的时候缓不过来，可能就死了。
    活一天算一天，虽然这样不好，他知道不好，但也不改。
    日子就这么过了。
    他眨了眨眼睛，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看见母亲正套着围裙在前面使用锅铲，挥舞着黑色的大铁锅，转头对他笑道：“你起来了？好了就去客厅坐，等会就吃饭。”
    他习以为常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背后又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喊道：“快点去洗手，洗手之后，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见，因为声音很大。
    地痞走到厕所去洗手，这里的水哗啦啦的，不会跟其他人挤在一起，也不会太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很亮的环境了，但是他记得自己之前是不这样的，他洗了一把脸，自嘲地低下头去笑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对面，那是一块镜子，他突然愣住了。
    镜子里面的自己根本不是本来的面目，而是一个面部腐烂了的挂着肉渣的骷髅头，一点黑色的头发挂在最上面，被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滑稽可笑，又有点荒诞无理。
    他直勾勾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愣住了。
    门外走过来一个人，是他的妹妹，也要在这里洗手，见他站在洗手台面前不让开，笑道：“你一个人专属的位置怎么？”
    她洗了手走过来凑到地痞身边问：“你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好看要多看一会儿？你也不至于那么自恋吧！虽然也不算特别丑，还是帅的，但也不过如此，至于看那么久吗？”
    她有些疑惑。
    地痞下意识在她面前挡住了那块镜子，尤其是镜子里面的自己，在震惊之余，他意识到，如果他不好好藏起来这个秘密，他就一辈子不能抬头了。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出门是不能被人看见镜子里面的他的样子了。
    但是，这是不是等于他以后都不能出门了？否则肯定会被当妖怪打死或者奇怪的东西抓起来研究的。好可怕。
    只要想一下，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冷了，开始打哆嗦，牙齿发出撞击声，就好像乒乒乓乓激动敲鼓的玩具兵。
    妹妹笑道：“不就是吃一顿饭？你至于这么热血沸腾？”
    她摇了摇头，拍了拍地痞的肩膀，走了出去。
    地痞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他希望自己之前看错了，但是，并没有，镜子里面的人，还是腐烂的模样，甚至，随着他调动自己的面部肌肉而变化形状，露出各种空泛恐怖的表情出来，他紧紧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分不出来那是不是自己，他看得久了，里面的骷髅在笑。
    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心想，如果在笑，肯定不是我。

 第67章

    但是再看去，就没有变化了，他很是失望又惴惴不安地走了出去，食物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他们开始吃饭。
    坐在他旁边的妹妹吃饭的时候一抬头，突然看见了对面的镜子，那是一块贴在玄关墙上的大镜子，可以照到吃饭的这边，妹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地痞浑身一颤，还以为妹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没想到，妹妹抹了一把脸，震惊地说：“好险，我差点把一粒米弄丢了。”
    她说着，摸到那颗米吃了下去。
    地痞有些哭笑不得，顺着目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自以为隐晦，猛地发现，那边根本不是一桌子人在吃饭，而是一群骷髅，挂着腐烂的肉，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着蛆虫和发霉的垃圾，笑得很开心。
    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翻了下去，坐在地上，满脸震惊，都来不及掩饰。
    母亲问：“你是怎么了？”
    第41章
    “不不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三个地痞疯狂摇头, 拼命否认眼前的情况，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摔地迅速翻过阳台的栏杆，掉到了地上, 他还想跑, 摔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踉踉跄跄走了, 在大街上被人当疯子发病, 要把他抓起来，他抵抗不从，被人七手八脚抬起来, 捆住, 送到了警察局。
    他的家人把他领走了。
    他缓了一段时间, 说服了自己,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正常的, 一切都是平静且安全的。
    他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但是这就开始有点吓人了。
    有人偷偷在后面说：“这个人好像不止是脑子有病啊，你们没有查出什么来吗？他真的不是有暴力倾向或者变态嗜好吗？”
    地痞被接回了家里, 家里人让他在房间住下, 关上门, 讨论他的情况。
    “再这样下去，我们也没有办法, 不如我们凑一点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啊！”
    妹妹说。
    “看看吧。如果他能好起来, 或者不需要我们帮忙就能自理，我们也不必凑钱。”
    “说到底, 钱也是个难题。”
    父母说了，叹气。
    晚上，他们叫他出门来吃饭。
    还是餐厅，还是之前的位置，他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坐了过去。
    这一顿饭很正常，正常到让他有点紧张。
    他觉得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因为现在正常，就等于之后很不正常，肯定还有更不正常的事情在后面等他。
    他不想接受。
    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可怎么办呢？
    他吃完饭回到了房间，还在自己的床边上想办法，忽然有人过来敲了敲门。
    他打开门，是他的妹妹，跟白天完全不一样，这个妹妹肤色惨白，指甲尖锐而长，没有皮肉，只有一颗骷髅头在面前，下巴开开合合，跟他讲话，声音还是之前的，他有点惊恐，又觉得，不过如此，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接受，好像全然忘记了之前就是他吓得从阳台跳走。
    他现在已经不着急逃跑了。
    反正跑到哪里都是一样会被送回来的。
    除非他跟这里断绝关系，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对妹妹笑道：“我们要做什么？”
    妹妹手里只点燃了一根蜡烛，对他说：“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我们的父母，他们已经在客厅等我们了，我们今天晚上还有一场晚宴，过了这一场，就可以休息了。希望你今天早点睡觉，这样，明天起来就不会太困。”
    所有人都是骷髅头。
    他渐渐习惯了世界上只有骷髅头的生活。
    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的人脸上都长着血肉，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上吊自杀了。
    之后是熊孩子。
    第一个熊孩子走来走去，找不到其他人，吓得哇哇大哭，从迷雾之中，吸引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蜘蛛，蜘蛛追在这个熊孩子身后，将他咔吧咔吧吃了。
    又吐出来。
    熊孩子奋力反抗，想杀死蜘蛛，但是毫无用处，蜘蛛就算被搅成碎片也不能被杀死。
    熊孩子更大声哭了起来，打开了搅拌机，自己跳了进去，这是一个建筑工地，上面是大桥，没有人发现他在这里，他被搅拌机变成了肉酱碎片，骨头卡住了机器。
    第二个熊孩子在迷雾之中发现自己被一个女人揪住了耳朵，非常生气，大喊大叫，骂骂咧咧：“你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妈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人贩子，满口谎话，我不会相信你的！”
    然后这个女人就揪住熊孩子的耳朵一路把人送到了家里，熊孩子看见自己妈从厨房走出来出现在门口，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向身后的女人，女人对他的母亲微笑，手拿锅铲的妇人露出惊喜的笑容：“哎！妹妹，没想到你过来找我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
    她说着伸出手将自己的孩子拉了过去。
    女人对妇人笑道：“我路过这里，听见有人在哭，没想到半路看见了你的孩子在路上骂街，我就想，小孩子不能这么没礼貌，但我又不好替你管教，就特意给你带回来，请你解决一下问题，免得他以后再这么讨厌。讨厌的小孩长大了也是没人要的货色。”
    妇人的脸色渐渐变了：“虽然你是我妹妹，但是你这么对我说话也是不应该的，我好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不通知消息，擅自到别人家做客，开门就说这些讨厌的话，手里没有礼物，还需要别人提醒，难道你不知道，随便说别人家的小孩不好是错误的？”

 第68章

    她就差一巴掌飞过去了。
    熊孩子顿时高兴了起来，对着女人露出白眼，并试图拉下自己的眼皮，露出红色的血管，做个鬼脸显摆一下自己的家庭是多么宠爱自己：“略略略~”
    女人看了熊孩子一眼，熊孩子立刻躲到了他的母亲后面，妇人伸出手来护住了自己的儿子，冷淡而愤怒地盯着女人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看你是我的妹妹，这么久没有见面，才请你进来说话，你不进来就算了，不想带礼物也无所谓，你瞪着我儿子算什么？你计较什么？”
    女人问：“我为什么不能计较？”
    妇人喊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女人说：“他只是一个矮子，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如果你要这么保护他，他早晚一事无成，害得你倾家荡产，也许你们还会家破人亡，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她说着，转身就走，熊孩子连忙拉住了母亲的衣角，示意母亲低下头来说话，母亲弯下腰问：“你要说什么？”
    熊孩子着急就快要跳起来了，对母亲喊道：“快点把她杀了吧！她都诅咒我们家破人亡了。还能放过她吗？”
    母亲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她从厨房拿出来一把菜刀，冲向了门口，门外是正在关闭电梯门的女人，妇人冲了进去，杀死了女人，女人躺在地上，血流如注。
    妇人回到家里，洗了菜刀，对熊孩子笑道：“乖乖，不用担心了，她已经死了，她很快就会被处理掉，没人会发现什么。”
    熊孩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发现，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她该死。”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恼道：“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死了活该。”
    妇人揉揉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好可怜的小孩子。”
    熊孩子跃跃欲试问：“不如我们趁着父亲回来，再杀一个人吧！”
    妇人点了点头：“好啊。”
    她问：“你要杀谁？”
    熊孩子说：“杀你。”
    妇人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熊孩子望着自己的母亲问：“那你要反抗我吗？”
    妇人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什么都依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熊孩子咧开嘴笑道：“那好，我不杀你，你跟我一起，杀死下班回来的父亲吧！”
    妇人笑道：“好啊。”
    她磨了磨刀说：“我很早就想那么做了。”
    熊孩子说：“我也是。”
    雾气处理了尸体。
    血液消失干净。
    第二天，他们又回到了二人面前。
    就像根本没有人死去那样。
    熊孩子一开始感觉非常快乐，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都杀人而不必处理尸体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事情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他渐渐觉得无趣，因为每当他看向尸体的时候都觉得对方会站起来，但是没有，他看向了妇人，这个一直在身边拿着刀杀人的人，觉得好没意思，就想趁机将这个人杀了，可是没有杀成，从那一天开始，妇人就越来越庞大了，从一百斤到三百斤，到三吨。
    正常人不可能这个重量还迅速移动，但是这个妇人可以。
    足以证明，这个人不是正常人了。
    可以杀了。
    熊孩子再次试图杀死妇人，不过，现在的妇人完全是一大团的皮包裹的肥油。
    他失败了，因为刀子全都戳进去，也还在肥油里面，无法触及重要器官，虽然不伤害器官，这些器官在身体重量的压制之中也迅速衰败了。
    过不了多久，妇人就死去了。
    她临死之前，还想碰一下孩子，但孩子并不同意。
    妇人是死不瞑目的，所以她第二天也活过来了，就像其他两个死掉的尸体，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熊孩子以为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是，她记得，所以，事情变得更恐怖了一点。
    熊孩子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渗人了，他变得和他死去的母亲临死前的样子越来越像。
    他们本来就是母子，所以相似是正常的，但是，他不想变成这种样子。
    迷雾忽然散去。
    熊孩子回到家，提着刀，趁着没有注意的母亲背对他的时候，一刀砍下去，在哀嚎之中把人杀死了。
    他很高兴，丢开刀，从高楼跳了下去，最高的那一层楼。
    第42章
    第三个熊孩子和前面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喊叫，求助，寻找自己的父母，找不到, 开始彷徨, 有一点害怕了, 害怕的时候, 更加大声喊叫起来, 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觉得安宁，但是安定是不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因为他完全陷在乐园给他制造的幻境之中了。
    乐园有想过, 是不是给他们一个非常美妙的, 顺从他们所有意志的境地, 让他们享受, 放松, 懈怠, 沉溺其中, 最后无法自拔，要么死在里面, 要么一事无成出来之后, 意识到生活并不如他们想象之中那样美好, 他们不得不死去，是精神上的打击到身体的损害再死亡。
    这是可以的。
    但是太麻烦了。
    乐园不喜欢。
    乐园贴着身边的玻璃, 心想，他们该死。
    我不杀他们, 不是因为他们现在不能死，是因为我杀了他们, 就没法再过从前的日子了。

 第69章

    虽然从前糟糕透顶，但是我知道，从前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如果变成亡命天涯的杀人犯，不是早晚被抓进监狱成为死囚就是被人杀死，他知道那种未来不好，他有在极力克制，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我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
    乐园看着下方唯一还在原地转圈的熊孩子，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危险的微笑，喃喃道。
    哭丧棒人突然出现了，它抱住乐园大哭起来，乐园也抱着它，嘴角还是在笑，但是眼里莫名有些同质的悲伤，他不应该难过的，他从前没有钱，现在有钱了，他从前没有小玩意儿，现在有空去购买杂物了，他从前的脸是烂掉的，现在好了，他从前被人围堵，现在没有了。
    有什么不好呢？
    生活比之前更好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地方呢？
    他并不是天生就是现在这样，别人也不是一直都是他之前的样子。
    他们不用承受他的痛苦，但是可以获得更多的快乐，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那些东西却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了，他不可能摆脱它们的，就像他从来没有摆脱掉身边这么多找麻烦的人。
    就像诡异早晚会爆发。
    系统对乐园说：“诡异爆发的预期时间开始提前了。”
    乐园平静地问：“是么？为什么呢？”
    系统回答：“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什么东西刺激到它们了，也有可能是它们突然遇上了困境所以不得不加速靠近这里，如果它们抵达这里，世界毁灭的时间也会提前。你要做好准备。”
    乐园笑了笑：“只是这样吗？也不过如此嘛。世界不是早就应该被毁灭掉吗？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就算没有诡异，也是早晚的结果。这不是很好吗？我们不用等待了。没有漫长的期待，就不会以为自己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多好啊。很快就能实现愿望了。”
    哭丧棒人抬起头来，用没有五官的脸靠近了乐园，乐园看着它，目光说不清地温和，像是看不懂事的小孩又像是在看摇尾巴撒欢还什么都不懂的无忧无虑小金毛。
    “宠物会过得比我好吗？”
    乐园看着哭丧棒人喃喃问。
    哭丧棒人说：“会的。”
    它裂开了脸颊，一边流泪一边流血，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道：“会的。”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哭丧棒人森*晚*整*理抱住乐园，贴着他的脸，声音嘶哑地说：“这是应该的。”
    乐园没有回答。
    哭丧棒人低声说：“所有人都该死，一切都是顺应既定的命运，我们开着一辆火车，火车头只有我们，我们开着一辆大船，掌舵的人只有我们，比我们过得更好的人，都会死亡，只有我们，永远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要开心一点。高兴起来吧！我们的愿望会实现。”
    它笑道：“我们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哭丧棒人松开乐园，看着他，他的脸上是茫然而怔松的表情，听了哭丧棒人的话，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微笑，目光还是直直越过了哭丧棒人，落在不知道哪里，似乎是云里，似乎是雾里，似乎是那些尸体的灵魂，又似乎是底下还没死的那个熊孩子。
    乐园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落在哭丧棒人的脸上，捧着哭丧棒人的脸，笑了笑，脸色苍白得犹如疯狂的石膏塑像，声音几不可闻地说：“落入幻觉的人啊，应该怎么分辨真实与虚假呢？”
    他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连他人与世界的存在都模糊了。
    在他这里，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其他。
    其他就是其他，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有任何值得认真关注的地方。
    乐园望着哭丧棒人问：“这里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我们可以永远沉溺在幻觉之中，我们可以永远活下去，我们可以永远快乐。”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在流泪的，眼泪一个劲掉下来，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可是，泣泪成珠的人不可能是他。
    因为，永恒无望的爱恋，在他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对死亡世界的一切，眷恋不舍的幻觉。
    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怎么能希望之后的未来是真实呢？这是一个笑话，也是一个噩梦。
    乐园喃喃道：“多么可怕啊。”
    他转动目光，紧紧盯着哭丧棒人，忽然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找你吗？”
    哭丧棒人问：“为……什么？”
    乐园说：“因为你是最不善言辞的，如果把我分成许多部分，你就是我不会说话的那一部分，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哭丧棒人说：“知道，没有人的时候，不必开口，也不必虚以为蛇，我讨厌阿谀奉承。”
    乐园点了点头：“你看，我们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明明前方的路已经再平坦不过了，我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呢？”
    他的眼眶发红，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落，他死死抓住哭丧棒人的衣服和肩膀，手指像铁钳一样，身体微微颤抖，往前倾斜，靠近了哭丧棒人，隔着麻布衣服的帽子，贴着哭丧棒人的额头，能感觉到它的眼睛，但看不见，痛得好像他不是在掉眼泪而是在挖掉自己的眼珠。

 第70章

    乐园喘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哭丧棒人，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同时能感受到哭丧棒人衣帽下，无所不见的不存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脸。
    哭丧棒人注视着乐园。
    乐园注视着哭丧棒人，张了张口，突然有点崩溃，垂下眼去，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近乎哽咽，一字一句说：“你不会说我讨厌的话，你不会变成我讨厌的人，你永远属于我，你发誓。”
    哭丧棒人说：“我不会说我讨厌的话，我不会变成我讨厌的人，我永远属于我，我发誓。”
    乐园大哭起来。
    “我好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为什么呢？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这么痛苦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死亡是解脱，可我从前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啊！我为什么是这样胆小的样子？为什么我不能更漂亮更强大更聪明更无所不能？”
    哭丧棒人轻轻拍打着乐园的后背，紧紧抱着他，脸上露出血淋淋的笑容，血肉之中密密麻麻的鲨鱼齿在往外生长，就像面对血液强忍食欲的吸血鬼，它用惨白的脸，惨白的眼泪，惨白的牙齿，强行用嘶哑的喉咙对乐园说：“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可以找到一个目标，实现它。”
    永不回头。
    乐园问：“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哭丧棒人说：“会有的。”
    它就像是在哄小孩睡觉的时候唱摇篮曲那样对乐园说：“会有机会的，你不再是孤独的，你现在有我们了，我们会帮忙的，我们本来就应该帮助自己，这是理所应当的，谁能阻止我们呢？谁也不能。又不是要杀人。助人为乐是不算违法犯罪的。你很想见过去的自己吧？”
    乐园打了个哆嗦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回到过去，在不修改记忆和未来的情况下，微妙撬动历史的轨迹，就为了自己？”
    他下意识想要摇头：“不，我做不到，我不能那样做，这是不可预计结果的事情，未来会比现在更恐怖……”
    乐园紧紧抓住哭丧棒人，明明看着它，眼神却如同盲人那样迷茫而无处着落，喃喃道：“我不能那样做，求你了，救救我，别让我去做那样的事情，我害怕，我应该怎么办？我怎么敢呢？我不应该改变历史……”
    他又开始哆嗦了。
    哭丧棒人摇了摇头，轻轻地捧着他的脸，贴着他的额头，对他说：“安静一点，孩子，不是那样，我们只是在回忆过去，怎么会改变历史呢？你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也没有人要求你那样做，不是吗？”
    第43章
    “对, 是这样，”乐园点了点头，擦了一把脸，“他们是自己死的, 怎么能跟我有关系？”
    哭丧棒人笑道：“对啊,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怎么能把那些脏东西丢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也不是从前那样无能为力的状态了, 他们要是再过来，也怪不得我们做什么。他们早就应该知道自己在做错事，我们只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已。”
    乐园起身进入房间, 哭丧棒人从边上取下毛巾, 跟在乐园身后, 乐园打开了水龙头, 哭丧棒人将毛巾递到乐园的手里, 站在门口问：“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乐园接过毛巾, 擦了擦脸, 将湿漉漉的毛巾在水流下方揉搓了一下，拧干, 擦了擦手, 递给哭丧棒人, 哭丧棒人转身将毛巾挂回原位，乐园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看着哭丧棒人走回来问：“你想出去吗？”
    哭丧棒人点了点头：“是。”
    “那些人都在外面，”哭丧棒人望着乐园, “我们却要在这里，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被人骂被人打被人排斥折磨, 难道都是我们的错吗？并不是啊。”
    乐园若有所思，喃喃道：“如果他们认为是我们的错，那他们应该认为折磨别人是对的，我们折磨他们，他们也应该认为我们是对的，我们应该出门去折磨他们。
    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对的，那他们就必须承认他们折磨我们是错误的，我们将他们折磨我们的痛苦还给他们，他们理当接受，我们依旧是正确的。
    所以，出门是正当的，我们可以出门去。”
    哭丧棒人点了点头：“是啊。”
    它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哭丧棒递给乐园：“要吃一点东西吗？”
    乐园接过，疑惑地戳了戳，咬了一口，发现是巧克力夹心威化饼干的口感和甜味。
    巧克力又软又滑又甜，吃起来非常值得快乐。
    乐园对哭丧棒人伸出手来：“我还要。”
    哭丧棒人将自己的哭丧棒递给了乐园：“这个应该足够了。”
    乐园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好吃。”
    也是巧克力棒的口感。
    乐园忽然有点好奇问：“如果其他人咬了你一口也会是巧克力的口味吗？”
    哭丧棒人摇了摇头：“不会。”
    它裂开脸颊流出鲜血的笑容，回答道：“他们会尝到自己的血肉的味道。”
    乐园咔嚓咔嚓将哭丧棒吃了，点了点头，很高兴：“太好了！他们活该，咬人的人应该被自己咬住。”
    哭丧棒人消失在面前。
    乐园吃掉了哭丧棒，抹了一把嘴角。
    幻境之中的熊孩子见到了满地鲜血淋漓的尸体，互相啃食，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跑出了幻境，一头撞上了墙，根本来不及反应，啊了一声，躺在地上，又惊又怒又恍惚，昏迷过去。

 第71章

    乐园拍了拍手，开始了抽卡。
    【卡片：绝望散播者
    介绍：金边眼镜，蓝色西装，断掉的双腿，随身的轮椅，阴险狡诈的商人，看起来像个楚楚可怜小白脸，但别被那张脸骗了】
    漆黑的走廊，猩红的地毯，缓缓打开的大门，喧嚣在外，安静在内，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半空中，轮椅从暗处进入光明，砰的一声，骤然炸开的镁光灯摄像机对准了这个阴影之中冒出来的男人，他看起来虚弱而脆弱，像一个轻轻一碰就会从高处坠落碎掉的花瓶。
    漂亮，但是，总会让人有种我可以轻易战胜他的错觉。
    事实上，错觉当然只是错觉，胜利选择他从来坚定不移，惨败让他的敌人哀嚎，苦苦支撑都觉得勉强，好像活下去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的精神支柱已经断裂，断裂之后还要倒塌粉碎，他不会给敌人一点卷土重来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吃过亏了，不会再犯这种错。
    同样的错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犯第二次。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小心：绝望的源头已经来到你的身边，快点逃跑，如果再慢一步就来不及了，如果你还不想死去】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镜面翻转：里里外外，你分得清吗？】
    【真真假假：镜子在这里，镜子在那里，你在镜子里，你在镜子外，你猜猜看，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镜中渊：永无止境的坠落啊，永恒的深渊，永不散去的雾气，永不更改的混沌，你以为这里有黑暗？你以为这里有黑夜？你以为这里会区分白天与晨曦？没有啊，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看清楚了，这里是镜中渊】
    乐园开启了扮演。
    他本来的身体躺了下去，出现在客厅之中的镜中人将乐园抱住，送到了沙发上，并给他垫上一个抱枕，盖上一条毯子。
    镜中人落了一个吻在乐园的额头，就像教堂给婴儿洗礼的神父，庄严肃穆而温和：“我的孩子，天父将会永远爱你，我也会。”
    第二个出现在客厅的绝望散播者在镜中人的后面，看着镜中人的背影，神色复杂，表情有点扭曲，说不清是羡慕嫉妒还是愤怒怨恨，听见镜中人对乐园的话，笑了一声：“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镜中人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向绝望散播者问：“你是个喇叭吗？如果不是，就别把那些垃圾说过的话，告诉我了。我不想听，你明白吗？”
    绝望散播者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了。”
    镜中人笑道：“我看你不知道。”
    绝望散播者冷笑道：“要我怎么知道才算数？你不要得寸进尺。”
    镜中人疑惑地笑着问：“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绝望散播者抬手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有点郁闷，回答道：“很简单，如果你的腿消失不见，剩下的部分还一直疼痛，你的脾气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镜中人点了点头：“哦，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又不是第一天断腿，也应该不是第一天这么疼痛，我还当你早就有办法解决问题了。”
    绝望散播者冷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让别人失去希望？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绝望，情绪是有感染力的，最基本最普通最轻便快捷不被警惕的污染炸弹，愚昧无知的人不会发现问题，发现问题的人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他们会自己去死的。”
    镜中人用歌唱远古祷告词似的咏叹调感慨说：“死亡是最后的归宿，是绝望的希望，是我们唯一的路。神，宽恕我，我将引领世人走向绝望，绝望之中的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他们爱希望，渴求神的救赎，我将这点救赎交给他们，如同将星火转给火炬。”
    绝望散播者冷笑：“你什么时候信仰神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分明是最渎神的那一个！”
    镜中人笑眯眯越过茶几，从沙发旁边走到了绝望散播者的轮椅旁边，扶住他的轮椅把手，给他转了一个方向，意味深长道：“正因如此啊，我的朋友，我要将神污染，拉下祭台，侵蚀光明，赞扬黑暗，我要神为我所用，我要神属于我，神是我的一部分，是不是很有趣？”
    绝望散播者将信将疑瞥了他一眼：“是么？我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
    镜中人凑到绝望散播者的耳边，低声笑道：“你在担心我吗？我的朋友，你可真叫我欣喜若狂，我还以为没人会在乎我呢。”
    绝望散播者忽然笑道：“没人在乎？本来也没有人。不是吗？”
    镜中人深以为然，也不生气，点了点头，异常温顺地回答道：“是啊，所以，唯一在乎我的只有我，我们应该团结一致，解决所有问题，达成最后的结局。希望我们能和解。”
    绝望散播者疑惑地问：“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还闹过矛盾吗？”
    镜中人哈哈大笑：“没有！并没有那回事。只不过是，我想跟你更亲近一点罢了。亲近自己能有什么错误呢？根本没有。我的朋友，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的脾气真是好极了！我很喜欢。希望你也喜欢我。我们还需要玩一小会儿才回家去呢。要是配合不好，可能会出事哦~”
    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镜子，微微一闪，镜中人推着轮椅，进入了镜中，轮子咕噜噜转了两圈，镜中人推着绝望散播者离开了镜中，他们来到了热闹的商业街附近，人来人往，食物的香气从风中而来，风中还裹挟着热乎乎的火焰的温度，就像是夏日的阳光从脸颊眨眼而过。

 第72章

    镜中人在绝望散播者的耳边低声问：“你打算去什么地方看看？”
    绝望散播者问：“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镜中人笑道：“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我又没有住处。我也没有工作。我还不需要学习。”
    他不由得感叹：“真是快乐的生活啊，我要由衷且深切地感谢我，我的朋友。”
    第44章
    “那边好像起火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
    镜中人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推着绝望散播者就往一个居民楼靠近。
    “说起来，我们怎么称呼呢？要是在别人面前，好歹装个样子。虽然这种事情真够恶心的, 不过, 谁叫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恶心的垃圾呢？连蚂蚁都比他们好多了, 可惜, 我们还是不能摆脱掉这种可怕的讨厌的命运似的东西。”
    镜中人唏嘘叹气。
    “王珏。”
    绝望散播者回答。
    “那好, ”镜中人点了点头，“钟仁。”
    钟仁推着王珏靠近了那栋居民楼，居民楼的顶楼果然不出所料地腾一下子燃起火来了。
    火焰在高处熊熊燃烧, 烧得到处都是浓郁模糊的烟雾, 周围的楼房都被烟雾迅速笼罩了起来, 有人还在屋子里, 打开了窗户, 一下子被烟雾扑了满头满脸, 不由得咳嗽起来：“咳咳咳——什么东西？咳咳咳——我的眼睛瞎了吗？还是今天下雨了？我不记得下雨之前会这样！”
    钟仁往旁边让开了一点, 道路就空出来了，一些人想着看热闹, 就从外面回来, 渐渐往这里聚集了起来, 不约而同仰着头望向高处，看见那火焰都惊了一下, 各自看看，摸摸自己的头发, 摸摸自己的脸，都觉得发热, 好像下一刻自己也会被火烧起来似的，连忙打电话。
    “喂？儿子！你在家里面不在啊？”
    “不在啊，有什么事吗？”
    “今天呢，你就不要着急回来了，我告诉你啊，我家这边起火了，好大的火，烧得到处都是，一时间恐怕是灭不了了，你可千万不要急着回来，不然，我们都没有住处，还得挤在一起想办法，好麻烦的，你要是能住在公司宿舍就住在那边，要是不能，住在旅店也可以。”
    “知道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你放心吧。你妈跑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被烧到？”
    “那我爹呢？”
    “哦，不是喝醉了酒在路上睡着觉，就是在兄弟那边吃吃喝喝玩游戏吧！管他做什么？他还能没事做？”
    “我是，要不，老妈，你考虑一下，回家看一眼，我爹是不是在呢？”
    “你说他喝醉了酒会回家？算了，他多少年都不会喝醉酒回家了，不过，要是喝醉了睡在家里，也有可能，好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要是他能听见接了就是没有喝醉，肯定不在家里，要是接不了，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大的火呢，我总不能为了他冲进去吧？多丢脸啊。”
    电话挂断了。
    一个中年妇女提着手里满当当的菜篮子，叹了一口气，面上有点无可奈何又有点骄傲的模样，大步往前走了过去，边上的人一下子伸出手就把她的胳膊抓住了，喊道：“你要做什么？千万别做傻事啊！大娘哎，你都这个年纪了，冲进去做什么？别跟年轻人抢这种事了。”
    边上也是个中年妇女，但是手里没有菜篮子，只提着一个红艳艳的饮料口袋。
    菜篮子对饮料口袋说：“你别担心，我可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冲进去救人？我只是跟儿子打了个电话，他让我回家去看一眼，他爹在不在家里，要是在家里，这个时候，趁着火没有落下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我要把人弄出来，免得他死在里面呢。”
    饮料口袋摇了摇头：“可是你这样进去不是送死吗？那么大的火呢。”
    菜篮子说：“没关系，我家不高，那个火不是没有落下来吗？烧不到我身上的，再不然，就算堵住了门，我还记得跑呢。家里不是还有点东西吗？虽然跟命比，那些东西不算什么，但是，没有那些东西，我也觉得自己过不下去啊。让我回家看一眼吧。我又不会在里面拖拉。”
    饮料口袋将信将疑，放松了一点手里的力气：“原来是这样啊，但是你这样回家去也不安全啊，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还能互相照应，你家那个人老大一个了，要是真在里面，岂不是需要扶出来？你肯定是背不动的，我跟你一起，还能帮忙！走吧。”
    菜篮子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你没有必要这样，但是又觉得自己打击别人的助人为乐的想法不太好，更何况，别人是要帮助她，她作为一个被帮助者，怎么能把想要帮自己忙的人推出去呢？
    想了想，一咬牙，菜篮子跟饮料口袋肩并肩挨挨挤挤冲进了楼道之中。
    其他人也仿佛被吸引了，一下子喊道：“跟我们回家去啊！家里还有许多东西呢。要是真烧坏了，可是没有备份的，需要花不知道多少钱才能弄回来呢。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呢？还不是现在回家去弄出来啊！火还不那么大，门又是打开的，我们怕什么？电话都打了。”
    有人跟着附和：“对啊，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很快就来了。我们进去把东西弄出来吧。不然他们来了，就不会允许我们随便进去了。我们可不能等他们啊。他们又不住在这里，再怎么为我们考虑，也是不能感同身受的，这可是大火，要损失的！快跑进去啊！”

 第73章

    众人一溜烟进去了。
    外面里面都闹哄哄的。
    高楼上跳下来三个人，之所以说是三个人，因为中间是个看起来颇为憔悴的妇女，两边是一儿一女，分别被绳子套在了妇女的手腕上，两个儿女都在旁边拼命挣扎，对着底下喊道：“救命啊！我们不想死！不要杀了我们！妈妈！妈妈！我们不想死啊！”
    那个妇女死死拽住了自己身边的儿子和女儿，恶狠狠冷笑道：“你们以为现在还能逃出去吗？我可是为了你们好！死了妈的小孩肯定活不下去，如果没有我，你们都要死，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死，路上还有一个伴，你们不是最害怕一个人走在路上吗？妈妈这就带你们走！”
    儿子喊道：“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不要走了，我们不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们不走，不走啊！呜呜呜——”
    女儿也跟着喊道：“哥哥不要，爸爸不要，我也不要，妈妈要死就自己一个人去死啊，切碎了变成杂碎死了我都不在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你要是自己去死，难道我们会阻止你吗？你凭什么带着我们死？”
    儿子伸手抓住了边上的台阶：“我不要死，我要回去，你自己去死，你给我滚，滚下去啊！”
    妇女瞪着眼睛抓住儿子的手，要把他从高处的手掰开，咬牙切齿。
    她的额头的青筋暴起，怒道：“给我松开！跟我去死！
    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活下去？那个狗男人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活下去的！你们根本不配活下去。谁让你们是那种垃圾的种？这也不能怪我，如果你们的爹不那么对待我，我是不会这样带你们走的！可是，没有如果，你们必须走！”
    女儿趁着妇女没有注意自己，伸出手去，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喊道：“救命啊！”
    话音未落，妇女就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骂道：“狗杂种，轮得到你喊救命吗？给我死！”
    她瞪着满是红血丝的恐怖眼睛，用同样恐怖的紧绷的神情，抬起巴掌，对着女儿的脸，连着打了过去，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之后，女儿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嗡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想要质问什么，皱了皱眉，没有说出来，晕了过去。
    儿子眼看着女儿失去了意识，大怒，一口咬在了妇女的脖子上，含糊不清嘶吼：“你要是想死，你就自己去死啊！凭什么？你也配？你是什么狗东西？我杀了你！你这种垃圾死了活该！你以为谁会在乎你吗？你死了活该！”
    妇女的脖子被牙齿撕开了。
    儿子也顾不得自己的牙齿是否会因为力度过大而从口腔内松动，狠命咬了下去，一时不慎，边上抓住栏杆的手就被妇女一下子扒拉掉了。
    妇女哈哈大笑：“你要死了！你再怎么样也要跟我一起死了！你们都要跟我一起死！哈哈哈！我赢了！那个狗杂种绝后了！死了！全都死了！给我死啊啊啊——”
    两个人互相攻击着迅速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变成了两块肉酱。
    连他们身边紧跟着被带下来的女儿也没能幸免，砰的一声，变成了烂肉。
    全都死了。
    群众小心翼翼凑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真的一点救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慢慢退出了鲜血的范围之内，有些人无法接受这种现实，连忙跑走，扶着墙吐起来，喃喃道：“好恶心，人死了之后居然是这样子吗？他们都不嫌弃丑吗？呕——”
    钟仁对王珏低声笑道：“瞧瞧他们，多么仁义道德。”
    第45章
    火焰很快被扑灭了, 但是这栋楼里死去的人，不止地上的那三个。
    钟仁对王珏问：“我带你去水边的桥头看看？那边应该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它顿了顿，笑道：“至少，风景会很不错。”
    王珏点头：“好啊, 那你就推我过去吧。”
    桥边。
    二人到这里的时候, 到处也都是闹哄哄的,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 感觉这事情虽然发生了可是并不严重，因为还有很多人在看热闹，没有着急跑路, 不远处还堵住了, 有种水泄不通的样子。
    钟仁往里一看, 对王珏笑道：“哎呀呀, 你看, 有事情发生了。是死了人了, 还不是人杀的, 你说，这多有意思啊, 我们在这附近转悠两圈再去商业街那边玩吧？你要是想去游乐园, 我也可以陪你去。”
    王珏冷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还去什么游乐园？”
    钟仁摇了摇头：“不不，我的朋友, 这就是你的刻板印象了，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能去游乐园的。再说了, 游乐园的设施设备那么多，免不得有些东西是坏了的, 要是年久失修，就算不是坏的，效果也是差不多的，难道你不想去看一眼吗？我可是为了你着想才提议的。”
    它缓缓往前推进王珏的轮椅，轮子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着，钟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呢。毕竟，我们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不是？什么地方的人死了不是死了？游乐园的人或许比其他地方更多，难道你不想知道究竟多在哪里？”
    王珏说：“我很羡慕他们。”
    钟仁回答：“这个我知道。”
    心情是一样的。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不同人之间的感同身受，却存在自己与自己的感同身受。

 第74章

    自己怎么想的，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也不清楚吗？当然不可能了。
    它们心里都清清楚楚，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仇恨什么，期待什么，至于爱，那种东西，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用来玩的东西，就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吹一口气就会冒出泡泡的瓶子，里面普普通通，外面平平无奇，也就是做梦的时候，往半空中一放，好看一点。
    用不了多久，泡泡会自己破掉。
    无论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因为最后都一样。
    王珏说：“我希望他们全都去死。”
    钟仁说：“这个我也知道。”
    轮椅来到了桥边上，这里有一具僵硬的早已死去的尸体。
    警察迅速赶了过来，着急忙慌问：“第一个发现这个场景的人是谁？”
    一个人慌张地逃走了，而人群之中，众人骚动了一段时间，看向了推着轮椅的钟仁，警察走到了笑眯眯的钟仁身边，有些胆寒，见到了恐怖诡异的尸体却不害怕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没人会当着尸体和许多人的旁观笑出来，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那样。
    警察心想，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种时候，怎么能笑？要是让受害者家属看见了，岂不是要发疯？而且，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呢？再怎么高兴也不至于一定要在这种时候笑出来吧！更何况，是笑得这样说不出的温文尔雅似的高兴。
    一副皮囊而已！再好看都是虚假的。绝对不可能是真的高兴，也绝对不可能是真的正常人！
    警察警惕着钟仁，打量它，发现它推着一个空荡荡的轮椅，疑惑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钟仁的目光顺着警察的意思落在轮椅之中，看见王珏还在这里，也有些疑惑地轻轻挑了挑眉，王珏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回答：“我不想跟他们纠缠，所以他们看不见我，绝望本身是有质无形的东西，所以，他们无法察觉绝望本身的存在，也无法察觉与绝望深刻联系的存在。”
    钟仁笑道：“哦，这么说，你是在夸奖自己？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自夸啊。”
    王珏冷笑道：“我只是说出客观事实罢了。再说了，你不是知道吗？他们无法察觉我，只是因为我不想跟他们交流，如果我想接触某一个人，完全可以进入另外一种状态，就像在屋子里接触自己那样，当事人会察觉到我，其他人却不会，这是很好玩也很方便的事情。”
    他顿了顿，有点暴躁：“你明明说了！我们是出来玩的，你把我带到这里，见到警察，这可不能算是出来玩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最好别笑了，我看你不顺眼了。”
    钟仁低声说：“哎呀，这可不行啊，我天生就是这么一副笑模样，你要是想让我不笑，除非我的脸已经烂得只能哭出来，那或许我就不笑了。”
    王珏恼道：“胡说！森*晚*整*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笑是因为你想笑，你不笑也只会是因为你不想笑。”
    钟仁含笑道：“既然你知道，何必还要继续这样追问我呢？一而再再而三说些没有意义的话。”
    王珏被哽了一下，冷笑道：“哼，你别得意，事情可不是好解决的，你要是乐意跟他们凑在一起，我也管不着，但不代表我没意见，你觉得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或许是那样，但你如果以为我必定要听你的话，那就不可能，你要带我去警察局，我不乐意！”
    钟仁说：“我也没请你去啊。这不是还在谈吗？谁说要去了！着什么急啊？”
    王珏冷笑道：“你看着办吧。就这么问两句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进去了，也许还是自己进去的，你别想骗我。”
    钟仁说：“我也没有那么想啊。我一般是直接做。”
    王珏笑道：“你有能力，你了不起，你尽管去，闹出事情来，你也别牵扯别人！”
    钟仁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大家是一起的，怎么能只有我去呢？要是我进了监狱，大家也要进去住一晚才可以走！不然就是不公平，不公平，我就不高兴了，如果我不高兴，我就要别人也不高兴，比如你，反正总有人是逃不了的。”
    王珏说：“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
    钟仁说：“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王珏说：“我就怕你是不知道。”
    钟仁说：“怎么会？”
    他笑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夸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王珏几乎有点恼羞成怒了，脸颊绯红问：“谁夸你了？你不要自说自话！”
    钟仁故作疑惑：“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自说自话吗？这里还能有别人？你还能跟谁说？”
    王珏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咬了咬牙，决定保持安静，免得自己变成一团物理意义上的火焰真正当众烧起来，收敛了表情，冷笑道：“随便你。”
    它不说话了。
    就在警察要忍无可忍的时候，钟仁抬起头来，对警察笑了笑，用温和有礼的态度解释自己的情况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在跟一个朋友说话，没顾得上你，你有什么事？直接问吧。我还有一点时间，但是需要尽快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警察被他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张了张口，目光再次落在轮椅上，一副我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钟仁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问：“您是对这个轮椅有什么想法？在外面是买不到的，这个是我的朋友的，只有我的朋友才能用，不能送给您。”

 第75章

    警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想问这个。”
    他顿了顿，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这个轮椅外面真的没有买卖的可能吗？”
    钟仁点了点头：“没有，外面不可能买得到。就算有，也肯定不是这个，实话实话，厂家再怎么模仿也不可能得到相同的东西，因为这是特别的。外表再相似，内里也是有差别的。”
    警察突然有点好奇：“有什么差别？”
    钟仁笑了笑问：“我是不介意继续回答问题的，但是，您确定接下来都要问我这个？”
    警察回过神来：“哦，不好意思，我确实有点其他的事情想问，您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
    钟仁说：“不是，不过，我靠近这里的时候，这尸体附近没有其他人接触，大家都在外圈围着看，我是距离尸体最近的一个。”
    警察点了点头问：“能重复一下我们来之前您发现尸体的情况吗？”
    钟仁回答：“可以，我推着朋友的轮椅准备和朋友出来玩，走到这里看见很热闹就过来了，没想到会看见尸体。”
    他顿了顿，露出稍微有点悲伤的神情：“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但是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办法。”
    王珏嗤笑道：“真有你的，表演得这么情深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之前就认得呢。”
    这话是有点嘲讽意思的。
    但警察听完钟仁的说法，真的好奇又疑惑地问了：“您和这位死者生前认识吗？”
    钟仁摇了摇头。
    第46章
    “不认得。”
    钟仁打量了一下尸体的脸, 摇了摇头，一口否认了警察的猜测询问，但是，他又看了一眼尸体, 顿了顿, 犹豫着说：“我好像在附近一个起火的地方看见过这张脸, 那个时候, 他似乎是活着的。”
    警察睁了睁眼睛, 追问：“具体是什么时候记得吗？起火之前还是起火之后？”
    钟仁说：“起火之后，就是火焰燃烧的那段时间，起火楼下的那个地方。”
    警察连忙记录下来, 点了点头, 边上一个路人低声说：“这个人我认得, 他是我邻居家的儿子, 邻居已经病得很严重所以住医院去了, 其他人都去照顾,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人, 最近好像心情不好，进进出出都骂骂咧咧的, 有时候一个人在屋子里, 我还听见隔壁有人大哭。
    因为声音很大, 听起来很难过，我不敢去敲门问, 后来看他出门，好像没什么事, 就也没有再问，是最近的事情, 所以，我对他这个人的印象，比对一般人更深刻一点。”
    警察点了点头：“知道了。”
    尸体在众人面前散落得满地都是，围观群众被吓了个半死不活，一些人转身就逃跑了，反正也没有他们什么事情，警察在愣住一下之后就迅速行动起来，戴上手套，进行取证，顺便将地上的尸体切块捡起来，装进袋子里面，晃一晃袋子感觉里面的肉块跟玩具骰子差不多大。
    如果不是骨头还是完整的，眼珠子指甲和手指头这些东西虽然被碎裂掉，但也还能保持着本来的一部分面目，让人一眼看见就知道是人的身体的一部分，这些肉块但凡掉到其他地方去，没有人知道情况，捡起来还能带回家去当作可以吃的什么肉送进厨房烧了水的锅里。
    王珏好整以暇：“好漂亮的冰块。”
    警察瞥了钟仁一眼，忍不住问：“不好意思，请问，您这个轮椅是为了推出来晒太阳吗？这里已经没有太阳了，不如尽快送回家去吧。路上要是带上这个东西，感觉会很颠簸，占了人的座位也会挤压空间，可能不舒服吧？”
    钟仁挑了挑眉问：“您觉得害怕了吗？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送回家去的。我觉得这个东西有必要跟我一起去警察局，如果需要我去警察局。”
    警察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突然想到自己不该封建迷信，只因为害怕就要求别人把自己的随身物品转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有人在警车里对钟仁招了招手。
    钟仁带着轮椅进入警车，车里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看起来官职不低的青年男人。
    “你可以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或者和我说两句话。你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事情吗？”
    青年问。
    “没有。”
    钟仁两手一摊，回答道。
    青年点了点头，态度模棱两可，但没有说什么。
    钟仁眼珠一转，忽然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不方便对外面的人说清楚啊~”
    青年的表情还是严肃的，但是，脸色已经在听见钟仁的话之后渐渐沉下去。
    他如果这个时候开口，大概会说，你果然和这件事有关！
    或者，我现在就逮捕你，看你之后怎么作乱。
    钟仁轻松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已经说了，但是我猜测的东西又多了一点，要听吗？”
    青年冷着脸回答：“听。”
    钟仁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意味说：“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青年没回答。
    钟仁说：“其实你知道，那个人是因为什么东西死去的，对吧？”
    青年黑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从后视镜看向钟仁，紧紧盯着钟仁的脸，近乎质问：“你还知道什么？”
    钟仁喊道：“喂喂喂，我可不是你的犯人，现在最多是个嫌疑人，你要放尊重一点，别用你对待犯人的态度对我，要是你审讯我，我不高兴了，就不跟你说了。”

 第76章

    青年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好像在压抑怒意，钟仁笑眯眯的，并不当一回事。
    “怎么？改变主意了？想把我赶出去了？那我就走了。”
    钟仁晃了晃头说。
    王珏坐在轮椅上说：“就你这样的，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被你气得要死，何必折磨他呢？”
    钟仁对王珏笑道：“这可不能怪我，他自己要求我来的，我都坐上来了，他还想考虑让我下车去，我不多说两句话，他真要把我赶下去，那怎么可以？就算他被气死了，也是自找的，不能怪我。”
    王珏笑了笑：“或许。”
    随便你。
    钟仁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支持我的~”
    王珏皱了皱眉：“你最好别这么腻歪，不然，会很膈应的。”
    钟仁问：“他们又看不见你，能膈应什么？空气？哈哈哈！”
    它听见笑话似的笑了起来。
    青年皱了皱眉，像是有些无法忍耐钟仁的放纵了，打断了它的笑声：“你在对谁说话？”
    钟仁回答：“我的朋友啊。”
    它指了一下自己身边轮椅上的王珏，笑道：“没有看见吗？就在这里啊。”
    青年几乎是忍无可忍地瞪大了眼睛去看，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有些发怒了，转动目光去看钟仁，发现钟仁的脸上没有一点后悔愧疚的神情，话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犹如口中含了一颗无法吞咽咀嚼的糖果，满脸古怪地问：“你真以为这里有一个人？”
    他的语气之中莫名带上了两分怜悯之情。
    钟仁知道他在想怜悯什么，笑道：“不是以为，这里就是有一个我的朋友。”
    它否认了青年的想法，拒绝了以为这个词的形容，并避开了人这种分类。
    王珏的眼中露出两分一闪而过的笑意。
    青年显然是一下子放弃了对钟仁发怒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对钟仁说：“不管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发疯了，我不在乎，也可以不关心，但我要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仁笑眯眯回答：“之前你们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就是普通人嘛！”
    看它的样子，就知道，它对这个问题不以为意，回答大概也不可以相信。
    青年的目光在钟仁脸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警察局。
    “尸体是大学生，快要毕业了，正在找工作，但是，似乎是在找工作的过程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非常心情不好，常常在家里发脾气，不过，家里的人生病去医院跟他没有直接关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家里常常传出一些一个人不能发出的声音，很奇怪。”
    “看起来很奇怪，还是行为很奇怪？”
    “他之前的外貌和现在是有所差距的，这里就是他刚进学校的时候拍摄的证件照，可以看出，他的皮肤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眼睛比之前更黑了，眼眶之中的红血丝也更多了，脸颊的形状有微妙的改变，但是，没有整容，这里还有一点信息，可以证明他最近在联系补习班。”
    “他想学习？”
    “是的，厨师、绘画、写作……”
    “还想拿证？”
    “是的。”
    “除此之外的事情呢？他和什么人有过争吵吗？”
    “没有，他几乎不出门，家里人也平时不见面，所以，他平时也不说话，连邻居跟他见面了，他们也只是站在一起，互相看两眼，有时候，他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很不耐烦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没有说话，有时候他丢垃圾会手抖，他还会将家里的东西收拾起来丢进慈善投资箱。”
    “听起来是个还算正常的人，怎么会死呢？还是这种死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自杀。”
    “有没有可能，他最近欠了小额贷款却还不上或者考试成绩不理想就四处寻找刺激出了意外？”
    “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不大，他不是几乎不出门也不说话吗？事情都不怎么做，也不见人，还一个人在屋子里，也不是别人家，怎么可能随便就惹到那么大的麻烦？总不会是为了寻找刺激——”
    说话的人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警察说：“或许是，他想要见鬼，或者追求诡异，仪式中途出现了意外，就变成了这样，虽然之前我们都认为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是现在诡异出现了，大张旗鼓的，搞直播，到处接触普通人，那些人根本不像是经过了筛选的，倒像是随机挑选得到的结果。”
    他小心翼翼观察对面的神色，低声说：“诡异出现之后，奇怪的不正当的宗教出现了很多，就像雨后春笋那样，打都打不完，流窜作案，如果是他们对走投无路或者一时病急乱投医的普通人进行诱导，很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一个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一群人是可能的。”
    青年皱了皱眉说：“那就按照这个方向查。从家里人生病和快要毕业却找工作不顺利，这两件事来说，他是有动机的。那些宗教也确实不正当，是该找个机会严打。”
    第47章
    青年皱了皱眉：“那个跟我们一起回来的目击证人还在警察局吗？”
    “在。”
    “把他送出去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之后的事情是危险的, 他不需要参加，保护居民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青年对警察说。

 第77章

    警察点了点头，离开会议室转头去找钟仁。
    钟仁正在发呆，听见开门声, 就像是突然从某种梦境回过神来, 看向了门口。
    门外的警察接触到它看过来的目光, 愣了一下, 掏出自己随身的警棍就要给自己的头上来一下,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住了，瞪着充满迷雾的眼睛, 站在原地, 看着这里, 目不转睛, 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就像他们在共同等待某一件事发生。
    钟仁眨了眨眼睛, 众人都回过神来, 连忙拉住了那个在门口的警察，那个警察呆呆的, 将自己随身的警棍重新放回原位, 挠了挠后脑勺, 扶了一下帽子，疑惑地皱了皱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过来拉着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 也没有记起来，松开手, 缓缓往后退，笑道：“或许是我们记错了。”
    警察疑惑地问：“记错了什么？”
    “也许是看错了！”
    “看错了什么？”
    “别再问了！”
    “那好, 你们看起来好奇怪。”
    警察疑惑地皱了皱眉，觉得头疼，众人看着他的脸色却突然一变，远处一个刚刚进入警察局的嫌疑人瞪大眼睛，指着警察的脸，大喊道：“脸上长眼睛了！好多眼睛！”
    那嫌疑人的身边是个醉醺醺的酒鬼，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人的脸上不是应该正长着两只眼睛吗？只不过是脸上长了眼睛这种普普通通的事情，值得你这样紧张吗？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还这么惊恐，你该不会是想恶作剧，以为我们这里都是小学生那种见到别人惊恐的表情就会感到害怕的胆子吧？哈哈哈！你见到的人太少，也太孤陋寡闻了。大家可不是那样。”
    话音未落，酒鬼顺着嫌疑人的手指看向了那个方向，目光落在了警察的脸上，猛地看见了警察的脸已经扭曲成旋涡的形状，猛地一愣，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喝得太多所以醉了之后就看错了，再次定睛一看，发现警察的脸上闪烁着七彩的光辉，光辉之后是黑白分明的眼睛。
    酒鬼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我赢了！我赌赢了！我早就说了，世界上是有外星人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不信我，但是，事实证明，我赢了，我是对的，他们都错了，他们才应该去死，我才不会死，我要长长久久活下去了！长生不老！”
    他看起来是疯了。
    钟仁看着这样的情况，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轮椅，轮椅上依旧坐着王珏，感受到了钟仁的目光，也有些无话可说，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问：“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故意的结果吧？这可不能全都怪到我的头上。”
    醉汉在那边还在挥舞着手臂，像一只巨大的扑棱蛾子，在光亮的警察局大厅，顶灯惨白的灯光下，光滑平整的地板上团团乱转，只听得砰的一声，突然脚下一滑，摔倒了，两眼一眯，躺在地上，后脑勺着地，手里的酒瓶子落在地上，一下子碎裂了，又是砰的一声。
    满地都溢出了绿色酒瓶子酒液的气息。
    酒鬼啊了一声，努力喘气，还是没坚持住，渐渐昏迷了过去，脸上挂着已经因为疼痛感而扭曲的笑容，肌肉抽搐，口中仍然不肯放弃自己的观念，喃喃道：“世界是存在的……”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不再说话了。
    边上的嫌疑人哆哆嗦嗦，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大喊道：“我现在连走！不要杀我！”
    他喊得仿佛自己是杀猪现场的猪，连滚带爬地从满地酒水和破裂的酒瓶子玻璃碎片之中，冲向了警察局的大门，被反应过来的警察按住了，没有跑出去，拼命挣扎，好像在沙滩上努力想回到海水之中的鱼。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一下子炸开了，就像是从高压区被捞出水面的深海鱼，满地都是他的血液和肉酱混合的粘稠浓浆。
    警察局到处都是这种混合的温暖的古怪的东西。
    尸体开始往外长出了鱼鳞，底下是鱼肉和鱼刺，长得并不正常，也不均匀，鱼鳞的底下往外渗出了一些淡蓝色的液体，液体或是粘稠或是清澈或是接近透明仿佛水流，散发着一股浓稠的海腥臭味，众人大惊失色，鳞片也猛地炸开了，往外突出翻起。
    鳞片附近的血肉开始随着呼吸似的节奏一起一伏地收缩，扩大裂开的缝隙之中，渐渐往外流淌出更多的东西，粉红色的翘屁股的小海星，红色的活动的章鱼触手，牙齿突出的怪鱼，透明发蓝的水母，橙色白色相见的小丑鱼……
    钟仁敲了敲桌子，将一切收拾干净，模糊了众人这段时间的一部分记忆，事情回到了正轨。
    警察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喃喃道：“奇怪，我记得之前我的脸上长了很多东西，我还从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看见了我的样子，是很多的黑白色的眼睛在一个劲地眨来眨去。”
    他没有摸到眼睛，心有余悸，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警察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摸摸自己的帽子问：“你们还记得刚才怎么回事吗？”
    “醉汉不小心弄撒了自己的酒液，踩着酒摔在地板上，好像昏迷了。醉汉旁边的嫌疑人被吓到了，已经死了。”
    检查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的情况，临时医生回答道。

 第78章

    众人点了点头，认为这种事有些可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
    警察想起来自己过来是要做什么，张了张口，要对钟仁说话，钟仁起身提前对他说：“我暂时不打算回家，不用送我了。”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钟仁推着轮椅离开了警察局，王珏问：“你刚才见到了什么？”
    钟仁若有所思回答：“不太清楚，所以我打算去具体的地方看一眼，也许我能还原整个梦境。”
    王珏问：“你确定那是梦境吗？”
    钟仁回答：“只是为了便于理解，说是梦境，实际上，刚才那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东西，更接近于最有可能实现的属于未来的某种发展，我很感兴趣，所以要去看，就当是替补游乐园了。只要可以玩，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吧？也许去了游乐园反而比不过那个地方好玩呢。”
    王珏说：“我并不是要阻止你。”
    钟仁笑道：“我知道，你也感兴趣，你也想去，只不过，那种地方对你有微妙的影响吧。”
    王珏回答：“是的，那种地方有跟我特性相似的部分。”
    绝望。
    钟仁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因为尸体曾经想要学习厨艺，所以，可以去最近的大酒店或者学校食堂，或者希望学校。
    学校食堂和希望学校都是学校的一部分，因此，钟仁去了学校。
    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天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钟仁顿了顿，发觉这里的时间也和之前有所差别了。
    它松开了一直握着轮椅的那只手，眼前恍惚了一个呼吸，轮椅和王珏都不见了。
    门口多出了一块牌子：
    欢迎参观本学校食堂，请务必遵守规则——
    食堂并不饲养宠物，如果听见尖叫哀嚎，不必担心，那是食堂正在处理食材，忽视就好
    食堂固定菜单鸭脖，鸭脖是黑色的，有两颗凹陷的黑色的空洞，中间上下分离，拥有二至四颗尖锐的牙齿，整体形似头颅骨骼
    食堂不存在老鼠，如果看见老鼠，请务必及时通知食堂阿姨，并迅速离开原地
    食堂禁止携带任何电子产品，禁止拍照录音录像，禁止将任何信息上传至公共网络区域，如有违反……否则……
    后面被模糊了。
    钟仁依稀从黑色墨迹后面看出一点字的痕迹，似乎是：禁止离开，全面追杀，无法离开。
    那么，完整的句子是：如有违反，禁止离开，否则，全面追杀，无法离开。
    身后开来了一辆车，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了仨个人。
    两男一女，一个男人穿着蓝白色的衣服，一个男人穿着黄白色的衣服，一个女人穿着红白色的连衣裙，下车就走到了门口，看了一眼规则，走到钟仁身边问：“你也是要进去学校食堂参观吗？”
    钟仁点了点头。
    女人拍手笑道：“那太好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钟仁同意了。
    四人进入了学校食堂。
    身后规则牌的最后一条规则，开始模糊。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食堂的后厨传出来，红白连衣裙女人打了个哆嗦。
    第48章
    “好可怕的声音, ”红白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往身边一起过来的蓝白男人身边靠了一点距离，喃喃道，“我还以为这里会很热闹, 没想到, 这么安静, 安静得就好像是我们选错了时间, 我当初读书的时候, 食堂可是很闹哄哄的，除非是很早或者很晚，可现在不是啊。”
    钟仁问：“什么现在不是？”
    女人回答：“现在不是很早, 因为不是早上五点或者六点, 也不是很晚, 因为现在不是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半, 我就觉得很奇怪, 如果不是太早或者太晚, 这里不应该没什么人啊。我们是算准了晚上夜宵的时间过来的, 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她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胳膊冰凉的皮肤, 喃喃道：“要是我早知道这个时候这里是这样, 我就不过来了, 大不了换一个时间，反正地方都是一样的, 又不会自己长出脚来跑走，这种气氛也太可怕了, 好像我们是在鬼屋或者死了人的凶宅里面探险，我又不是过来探灵的。”
    钟仁问：“那你们是过来做什么的？”
    女人回答：“我们是过来吃饭的, 听说这里的食物不错，很有特色，看见过的人都念念不忘，我们想，食堂肯定不会需要特别贵的钱就能吃到，所以，我们就过来，想试一下这里让人念念不忘的食物究竟是什么样子什么口味的。”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钟仁的表情，觉得继续说下去也不会让对方不耐烦才继续下去：
    “我们选择这时间也是因为觉得这个时间段这里不会有很多人，但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这样我们过来之后，稍微排队一下就可以得到食物，有参与的意思，有食堂吃饭的气氛，有节省自己的时间还不会特别给人添麻烦，而不需要等很久或者在空荡荡的大厅空等空看害怕。”
    女人哭丧着脸：“谁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啊！”
    她的鸡皮疙瘩更多了。
    钟仁的目光落在她的皮肤上，点了点头，含笑道：“原来是这样。”
    女人好奇地问：“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这个时候过来这里做什么？”

 第79章

    钟仁言简意赅：“听说这里很有意思，我特意过来看看情况，如果有食物又不很贵，我就顺便买一份食物带回家去慢慢吃。”
    女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面上惨白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你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钟仁问：“跟工作人员有什么关系？”
    女人惨白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低声说：“哪里有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说他们工作地方不好的？那多不好意思！”
    钟仁点头：“也是。”
    食堂后厨的尖叫声持之以恒，一段时间之后，头顶巨大而光亮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好像快要炸开了，女人紧跟着灯的声音发出了一声非常刺耳的尖叫，一把抓住了身边蓝白男人的手，皱着眉头，眼泪汪汪，又惊又怒，恼道：“什么东西！”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手：“没事，那边的门已经打开了。”
    女人顺着男人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后厨通向大厅的门，那扇门果然是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长头发，衣服发黑，手上油腻腻的，鞋子有些水渍，还有一点绿色的菜叶子，看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她从后厨走出来，看见了不远处站在桌子旁边的四个人，顿了顿，脸上突然绽开热情的笑容。
    “哎呀，我在后面，没有看见你们来了，不好意思啊，你们请坐啊！我们这里食堂啊，就是座位多，平时学生都在这里吃饭，客人来了也在这里吃，连外面来的领导啊，学校的领导啊，政府的领导啊，酒店菜市场之类到我们这里视察的人也坐在这边吃饭呢。呵呵呵~”
    中年妇女大步冲着四个人冲了过来，女人往后瑟缩了一下，黄白色衣服的男人直接一个丝滑的挪步躲在了蓝白色衣服男人的身后，并顺便借用站在前面的女人给自己挡了一下，整个人都躲在了前面两个人的身后，看起来好像他比其他人都矮一点。
    前面两个人并不是严丝合缝站在一起的，黄白男人虽然躲在了两个同伴的身后，却并没有躲得很好，一张脸正好卡在前面两个人手臂之中的缝隙里，大半张脸和上半身的衣服领子都能从对面看见。
    中年妇女也不觉得尴尬，走到四个人面前，笑眯眯搓了搓手说：“你们就是上次打电话过来说要参观我们学校食堂的客人吧！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女人好奇地问：“这里是只有你吗？”
    中年妇女哈哈大笑：“当然不是，这里不是还有你们吗？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呢！”
    女人点了点头又问：“那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中年妇女又笑道：“你这个小孩子，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了？这里除了你们不是还有我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请问这个这么大的食堂除了你在这里工作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工作吗？”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当然有啊！这么大一个食堂，总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啊。”
    她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窗口：“你们看，一个两个……一共五个窗口，每一个窗口都至少有一个人掌勺，因此这里至少有五个掌勺的食堂阿姨或者大爷，里面还有人在处理食物，清洗蔬菜、敲打鸡蛋、切碎肉块……一大堆的事情呢，我一个人怎么够呢？”
    女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中森*晚*整*理年妇女看她似乎相信了，更加热情地笑道：“除了我，后厨至少有一个人洗碗，一个厨师，一个打下手的，一个打扫卫生的，所以，外面五个，里面五个，这个食堂，至少有十个工作人员呢！”
    女人好奇又认真地望了一下黑漆漆的门内，点了点头：“原来有这么多人。”
    她问：“那您是做什么的？”
    中年妇女说：“我啊，监督外面的学生不要浪费食物，偶尔也负责收拾食堂桌子上没有人带走的碗筷盘子，有时候也会整理别人用过的餐具……”
    黄白色衣服的男人听了半天，忍不住皱眉，左右张望了一下，觉得这里很是阴冷，打断了中年妇女的话：“我们是来吃饭的！现在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就赶快回家去吧！难道早点回家有什么不好吗？”
    女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那我们就现在准备一会儿开始吃饭吧。”
    蓝白色衣服的男人看向中年妇女问：“我们能在这里吃饭吗？”
    中年妇女点头笑道：“可以啊。你们吃什么呢？我们这里最擅长处理的食材是鸭子，最好吃的食物是鸭子，厨房还有一些芽菜和鸭子……”
    这个时候，钟仁听见了一点来自食堂后厨传来的老鼠的吱吱吱的声音。
    他有点警惕了。
    黄白男人也听见了，比钟仁更加警惕，瞪大眼睛，浑身汗毛倒竖，深吸一口气，心脏乱跳，咬着牙，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黄白男人摇了摇头，心想，不能说，明明进来之前，门口挂着规则牌写着，食堂里面是没有老鼠的，我不能说这里有老鼠，那是违反规则的，而且，面前站着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妇女，膀大腰圆，我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请她尽快把我赶出去或者打我一巴掌？

 第80章

    我要是现在被赶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他们出来，要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等他们，吹冷风肯定不好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出租车，太可怕了！现在这么黑，外面还不如这里，至少这里的门窗都是紧紧关闭的，不会被冷风吹进来，没有其他陌生人，还很亮。
    女人将信将疑地点头：“那好，你要是不舒服，要告诉我们，我们尽快离开这里，送你去医院。”
    中年妇女听见这话，脸上阴沉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那副热心肠的模样，笑眯眯的。
    蓝白男人不由得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钟仁，感觉钟仁的存在感不仅是很低，而且是很奇怪，中年妇女都不针对这个一眼看见就知道是落单的陌生男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灯光惨白，让蓝白男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的缘故，他看陌生的同伴钟仁，感觉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和对面中年妇女笑出来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就是那种冷冰冰阴沉沉但偏偏非要笑出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这话不好说，对中年妇女说，可能被赶出去也有可能被打，对钟仁说，后果好像会更严重。
    所以蓝白男人不敢提起来，只是默默记在自己心里，没有告诉女人。
    第49章
    “对了, 你们是来吃饭的吧？想吃点什么？来一个特色鸭脖？”
    中年妇女对四个人询问。
    红白点了点头：“好。”
    中年妇女看向其他人问：“你们呢？来点米饭和汤？我们有紫菜蛋花汤和软糯的大米饭，或者，你们要是喜欢八宝糯米粉也可以。”
    黄白问：“还有其他的吗？”
    中年妇女想了想回答：“灯影牛肉，炒西葫芦丝, 番茄炒蛋, 蛋炒饭, 珍珠翡翠白玉汤……”
    蓝白说：“给他们一人来一碗饭就可以, 我不吃, 我还不太饿。”
    中年妇女看向钟仁问：“你呢？”
    钟仁回答：“不吃，过来看看。”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那我就给你们准备两碗大米饭和两碗紫菜蛋花汤，再加上番茄炒蛋、灯影牛肉、西葫芦丝和鸭脖？”
    红白点了点头：“好。”
    中年妇女转过身, 回到了后厨, 进去的时候, 顺手将门关闭了。
    砰的一声, 食堂又恢复了刚进入的时候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红白从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 对众人招呼：“都坐啊, 我们等会还要吃饭呢。”
    黄白点了点头。
    蓝白也坐在了他们旁边, 看向钟仁。
    钟仁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的时候, 蓝白打开了自己的背包, 从里面取了两个夹心面包, 看向钟仁问：“你要不要吃一个？”
    钟仁摇了摇头，拒绝了：“谢谢, 不要。”
    蓝白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将面包拿回去，放进了背包, 拆开了一个，开始进食。
    旁边的黄白和红白都有些饥饿地用仿佛发绿的眼睛看着他吃。
    蓝白问：“你们也要吗？现在吃了，等会吃这里的食物就可能吃不下了。”
    红白摇了摇头：“那我就不多吃了。”
    黄白伸出手来：“给我一份。”
    蓝白将面包递给了黄白，黄白收回手，大口打开吃了起来。
    蓝白找出一瓶水，递给了黄白，黄白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眯着眼睛说：“好啊，这才正常嘛！谁会在食堂饿肚子呢？”
    红白点了点头。
    黄白和蓝白看向她，众人相视而笑，一直冷凝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空气之中好像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后厨的门打开了，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端着盘子走过来对他们喊道：“食物已经来了！你们不用吃自己带来的东西了！别客气啊。”
    她走过来将东西放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有点拘谨地问：“那个，你们的手机已经放在外面了吧？”
    红白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要放在外面？”
    中年妇女瞪大眼睛惊讶问：“难道你们进来之前没有看见在门口挂着的规则牌子吗？我们都有写明白规则的，就是不许带电子设备进来食堂啊！我们这里都是食物，到处烟熏味，万一不小心弄了油腻腻的，东西就会坏掉，不是很好吧？我们也是为了客人着想。你们以为呢？”
    黄白挠了挠脖子，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红白看了他一眼，对中年妇女笑道：“那你们拿了我们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们呢？”
    中年妇女回答道：“在你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们的东西就会还给你们了。”
    红白问：“那我们的东西要放在哪里呢？”
    中年妇女回答：“本来要放在门口的口袋里面，但是，你们都进来了，我们就把你们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墙上的口袋里面挂着吧。怎么样？你们坐在这里吃饭是可以看见自己的东西在哪里有没有人动过的，保证安全，这里还有摄像头，你们的东西不会丢的。”
    她对众人笑了笑，和蔼可亲的样子：“食堂这边，除了你们，没有其他人了，你们的东西只是暂时放在距离自己稍微远一点位置而已。不算什么的。不是吗？”
    红白说：“怎么能没有其他人呢？你是人，你还说里面有其他人的。”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是啊，我说过，但是，我们都在里面，不会突然冒出来的，你们都在外面，我们也不可能躲开你们的目光拿走你们的东西，其他人在这里不错，可你们也没有看见他们，他们只会在里面为你们处理食材，就当他们不存在又什么不好呢？”

 第81章

    红白嘟嘟囔囔：“怎么能这样？他们不存在，你还在这里啊。而且，我们以为他们不存在，又不是他们真正不存在。虽然你们不会出来，但是万一你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用了我们的东西……”
    中年妇女笑道：“我们不会那样的。总之，这是规则，不能不遵守，请把电子产品拿出来吧。”
    黄白将手机递出去，中年妇女将手伸向红白和蓝白，红白蓝白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疑惑地收回手问：“你们都没有吗？”
    红白说：“我没带手机。”
    蓝白说：“我不用手机。”
    中年妇女脸色阴沉沉笑道：“怎么可能呢？现在这个时候，谁还不带手机出门？谁会不用手机？”
    红白叹气：“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不遮掩了。”
    她掏出手机递了出去：“这是我的。”
    中年妇女看向蓝白。
    蓝白说：“没有。”
    中年妇女不相信，皱了皱眉，想要去拿背包，嘴里说：“那我要检查一下。你不听话，不是乖孩子，我们这里的食物是不能给你这样的人吃的。其实你拿着也没有用处，因为我们这里是没有网络的。”
    蓝白皱着眉头将背包提起来：“这是我的东西，我记得规则没有说过，工作人员可以随意检查别人的东西吧？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我要举报你们！我警告你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们这里好几个人呢。你们的人再多也在里面吧？他们有事一时半会出不来吧？我劝你冷静。”
    中年妇女的脸上红了白白了绿绿了黑：“那好！”
    她瞪了蓝白一眼：“你不要后悔就可以。我警告你们，不许发布任何信息到公共网络上去！否则，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违反规则是有严重后果的！”
    蓝白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等中年妇女转身回到了后厨，蓝白看向钟仁问：“她刚才怎么没有问你？”
    钟仁回答：“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他笑眯眯摊开手说：“你看，我没有背包，没有挎包，没有衣兜，手上也没有东西，她就算是怀疑我有手机，也要找到我的手机放在哪里才可以拿走吧！”
    蓝白狐疑地扫视钟仁，点了点头，喃喃道：“确实。”
    钟仁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口袋，也没有自带包进来，没有一个可以放手机的地方，可是手里也是空的，空着手不可能放手机，怪不得中年妇女刚才过来看了钟仁一眼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其他人看起来就是可以存放手机的样子，稍微怀疑一下也正常。
    毕竟，中年妇女没有真的对蓝白动手翻找他的背包，蓝白只觉得对方是遵守规则，稍微有点严厉，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倒也不觉得对方是穷凶极恶，心里还以为，那是个不错的人，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一时间没有发觉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钟仁没有提醒他们。
    红白和黄白低下头去，拿着筷子准备进食。
    他们顿了顿，发现不对。
    红白皱了皱眉，对旁边的人示意自己手里的筷子：“好脏啊，黏黏糊糊的，好像刚才有人用过还没有洗干净的感觉，你们没有看见吗？这里还有一点白色的米饭颗粒，啊，我们又不是在大批学生刚刚离开的时候过来的，他们那么多时间都没有清理干净厨具吗？”
    蓝白看了一眼筷子，点了点头：“好脏。”
    红白连忙将筷子放在盘子旁边，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一下手和筷子，又在包里翻找，找出了一个透明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自己的筷子和勺子，她拿出来，试图再次尝试这里的食物，可是一眼看见了盘子里放菜汤的位置，放着一个黄绿色的黏黏糊糊的东西。
    红白的手顿住了。
    她看向黄白。
    黄白拿着筷子，筷子也是湿漉漉的，黏黏糊糊的，看起来很脏的样子，但是黄白没有那么讲究，就没有觉得很难以忍受，正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搅拌均匀，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用筷子将食物夹起来，在半空中看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
    蓝白说：“好像一只老鼠的头。”
    黄白连忙把老鼠放了回去，蓝白的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会有老鼠？外面的规则不是说得明明白白？这里没有宠物也没有老鼠！你们点了什么东西？”
    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听见这边的问话，靠近了问：“你们不是点了鸭脖吗？哪里来的老鼠！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老鼠。”
    蓝白指着黄白的盘子问：“那这是什么？”
    中年妇女看了一眼，笑道：“这就是鸭脖！”
    第50章
    钟仁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我带着一包薯片去过安检, 地铁的工作人员拦住了我，说我在吃鸦什么片，我说没有啊，他们让我把包打开, 我打开给他们看, 他们拿出那包薯片说, 这就是啊, 怎么会没有呢？我非常疑惑地问, 这不是薯片吗？他们非常惊讶，睁了睁眼睛问我，你还不知道吗？
    我问, 知道什么？
    他们回答, 现在老鼠就是鸭子, 吃薯片, 当然就是吃鸦那什么片了！
    我大惊失色。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食堂,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 叉着腰, 站在桌子旁边，瞪着红白问：“难道你们认不出来鸭子和老鼠？”

 第82章

    红白有点委屈说：“我们当然认得出来, 但是, 你这个东西分明就是老鼠, 而不是鸭子啊。”
    中年妇女瞪着眼睛，涨红了脸问：“怎么可能？你仔细看看！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红白也涨红了脸说：“我没有看错,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看错啊？我也没有撒谎, 这种事情有什么必要撒谎呢？根本就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承认呢？”
    她顿了顿, 突然醒悟似的瞪大眼睛：“啊，原来你们之前要求我们上交电子产品的时候就是打着这种主意吗？要求我们交出自己的东西，就没有办法拍照和上传，因为没有其他人的判定，就可以说我们是胡说八道，实际上根本不是我们在胡说八道啊！明明是你们有错。”
    中年妇女脸上的红色渐渐消退了，又露出之前才见面的时候会露出的那种平易近人的笑容，好像很好相处的邻居大妈，但大家这个时候看着她的脸，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想她了，因为，她现在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
    “怎么会呢？小姑娘，你是不是近视散光啊？要是眼睛不好，是要去医院的，不要在我们食堂找麻烦啊。也许是白内障，也许是痴呆，也许是智力障碍，总之，什么都有可能，我们这里是不会出现老鼠的，我们的特色菜是鸭脖，你们进来之前应该看见了，也点了，不是吗？”
    中年妇女笑眯眯地问。
    她分明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黄白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分明就不是。”
    中年妇女看着他问：“难道你进来之前没有看见规则吗？”
    黄白左右看了看，有点紧张，低声说：“看见了。”
    中年妇女收敛了微不足道的怒气，露出之前的笑容，循循善诱问：“那你进来之后听见我说这里的特色菜是鸭脖吧？”
    黄白点了点头：“听见了。”
    中年妇女接着问：“那你知道我们这里的特色菜是鸭脖并且在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点单选择了特色菜鸭脖，要求我给你们送出食物和配菜，是么？”
    黄白犹豫着点了点头：“是的。”
    中年妇女笑道：“哈，这就是了！这不就结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分明早就知道，你们是来讹钱的！因为我们不愿意，你们就想胡说八道从我们这里骗走我们的资金，实际上，你们也知道这件事很违背道德违背法律很不好，不是吗？否则，你们没有必要承认这些。”
    她好像笃定没有其他可能。
    蓝白皱了皱眉，疑惑地试探着问：“难道你认不出来老鼠和鸭子？”
    中年妇女的眼中闪烁着怒意的火焰，盯着蓝白说：“我当然认得出来！这就是鸭子的脖子，这就是我们的特色菜鸭脖！你不要想颠倒黑白，我告诉你，你是无法否认事实的。我们的学生都在这里吃过饭，大多都看见过特色菜，更有大部分吃过特色菜，他们是认得出来的。”
    蓝白问：“难道他们都承认这是鸭脖？”
    中年妇女昂着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
    蓝白再次皱眉问：“难道他们没有察觉任何不对的地方？”
    中年妇女怒道：“我已经很忍耐了，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我们这里没有老鼠，只有鸭脖！你们不吃就算了，给我滚出去，我们不招待你们就是了，你们要是再这样说话，或者，想要偷偷拍照上传视频到公共网络，我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到时候，可不是说两句话这么简单。”
    蓝白低声说：“对不起，您别介意，我们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之前没有在外面见到过这种鸭脖，您别生气，我们都是胡说八道的，没有其他意思，稍微有点疑惑也已经解开了，您不必担心我们会多说什么，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出去，也不敢说出去。”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说：“毕竟，我们也是想要回家的，这个时候都这么晚了，吃饭不吃饭的，也不是很要紧，但回家是必要的，睡觉也是必须的，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需要尽快离开这里，不是吗？”
    中年妇女将信将疑，觉得有点不高兴，皱着眉头，但还是哼了一声之后，点了点头，同意了蓝白的话：“对。”
    蓝白笑道：“那么，请您回去吧。我们将这里的饭吃了，就回家去。”
    中年妇女听他说要离开了，突然又热情起来，像是例行公事又像是下意识的习惯行为，笑眯眯弯下腰来问：“你们要不要去后厨参观一下？我保证我们这里是很干净整洁的，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养宠物，跟外面那些外卖店铺不一样，不会让狗或者猫吃东西，影响食材。”
    红白在心里嘀嘀咕咕：哼，你们确实没有养宠物，你们只不过是纵容老鼠就像是纵容自己的儿子，你们也确实没有猫和狗，你们只不过是养了许多的老鼠，比猫猫狗狗的数量多得多，好像数都数不清，不然，这里怎么可能出现老鼠的头？还非要我们承认是鸭脖。可恶。
    你们别以为人多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我们就会认输！活人都是长着眼睛的，就算没有眼睛，我们也有鼻子有耳朵，不会随便被你们敷衍过去，你们强迫别人说谎话，自己心里不愧疚吗？当然了，能干出这种恶心事情的人，恐怕是不会觉得有问题的，我们也不该指望你们。
    你们可以不回心转意，但我们也不会改变主意，我们一定会找机会把你们这里可恶讨厌的事情揭露出去，你们早晚不能粉饰太平，你们以为这件事一个人不揭露就等于一辈子不会被人捅穿出去吗？不可能的！准备接受公众的审判吧！还有学生和其他人的怒火。

 第83章

    这件事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翻篇。
    蓝白回答中年妇女：“可以啊，我们一会儿就进去看，你不用等在这里了，我们吃饭都不习惯旁边有人看着的。不太舒服。”
    中年妇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个习惯，既然你们是这样的想法，那我现在就回去了，等会你们吃完了，记得喊我出来，我很快就好，马上带你们进去，如果你们不喊我，是出不去的，这里的门窗都是锁住的，你们要是看见开了的，千万别靠近。”
    黄白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靠近？”
    中年妇女笑了笑：“因为那是危险的，不小心会掉下楼去，或者，有可能走到奇怪的不应该进入的地方，那些地方比直接掉落楼房更加危险，所以，我觉得需要提醒你们这件事。”
    黄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中年妇女转过身去回到了后厨，并关上了那扇进入后厨的门。
    这里又恢复了安安静静的状态，有种空荡荡的恐怖片的前奏。
    黄白抱住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哆嗦，露出的皮肤全是鸡皮疙瘩，看起来非常恐怖，尤其是在惨白的灯光底下，简直无所遁形，他都有些无地自容了，感觉自己在食堂出现这样的情况，影响了旁边同伴的食欲，很是不好意思和羞愧。
    红白说：“无所谓，反正我不想吃了。”
    黄白问：“那怎么办？”
    红白皱了皱眉说：“我的包里有塑料袋可以装剩饭菜，勉强倒进去打个结套好重新塞进我的包里，虽然会有味道也有可能不小心弄脏包的内部，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又不能现在出去，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
    黄白看了一眼进来的时候的那扇门，果然是关闭状态，喃喃道：“我记得进来的时候，那边是开门的，谁去关了？”
    红白：“不知道。”
    蓝白：“或许是风？之前这里是有风的。”
    “可能是通风管道的风吹进来了吧。还挺冷的。”
    “也许这里还有其他人，”钟仁提醒似的说，“刚才那位阿姨不是说了吗？如果违反规则，我们可能无法离开这里什么的。”
    红白若有所思：“之前她有说过这种话吗？”
    蓝白：“我记得外面的规则有写，好像是有写的，我们需要警惕起来了。”
    红白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包，看向蓝白：“你还带着那个吗？”
    蓝白打开背包，找出了一块手表递给红白。
    第51章
    红白将手表接了过去, 握在手中，隐晦地对照到面前桌上的餐盘之中，只见她轻快熟练地在手表的屏幕上点了两下，手表屏幕的数字就一闪, 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正是桌上餐盘的内容, 最中间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那颗老鼠的头。
    钟仁忽然想到了进门之前规则牌的描述, 鸭脖是黑色的, 有两颗凹陷的黑色的空洞，中间上下分离，拥有二至四颗尖锐的牙齿, 整体形似头颅骨骼。
    恐怕这里的人很清楚这是什么, 但是, 为了某种目的, 他们一定要这么说, 他们认定了这就是鸭脖, 而不是老鼠, 他们也要求其他人要这样认为，虽然大家的心里都清楚, 并不是那样, 但也不能影响什么, 因为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有被影响到。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
    红白又在手表的屏幕上点了两下，只见屏幕表面出现了一个白色虚线形成的圆环, 磕磕绊绊转了两圈，闪了闪, 照片就发送出去了，出现在了一个普通且灰扑扑不受注意的公众账号发布内容之中, 照片底下是一行字：食堂就给人吃这种东西，对着老鼠说鸭脖。
    中年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速度极快地走了过来，靠近了红白，好像她认定，红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这个时候可以被揭开，红白浑身一颤，连忙将手表藏了起来，故作镇定地捏起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慢吞吞在盘子里挑挑拣拣。
    中年妇女已经走到了蓝白和红白的身后，黄白脸色惨白地看着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的脸上已经阴沉沉的，仿佛即将下雨的阴云，红白看了一眼，猛地又是浑身一颤，怒道：“你做什么？悄无声息站在这里，吓死人了。”
    她说着，丢下筷子，擦了擦手指，翘着接触了筷子的部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仿佛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的样子确实是被突然吓了一跳的反应，但是，她之前也这样，中年妇女并不相信她不是演出来的，虽然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演技的，一个普通的夜晚到学校食堂尝试品味没有吃过的夜宵的人，不可能拥有超凡脱俗的演技，不过，中年妇女可不会管那么多。
    她只需要知道，有些事情，宁可杀错一千个，也不能放过面前的一个。
    “你在做什么？”
    中年妇女阴森森盯着红白问。
    她的目光往下落，落在红白的手腕之间，手掌之间，手指之中，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红白之前手里拿着的东西，皱了皱眉，眯着眼睛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喃喃道：“你背着我藏了东西，东西在哪里？分明就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
    中年妇女突然瞪着眼睛对红白大喊：“你居然敢违背规则藏匿电子产品吗？你是不是刚才偷偷拍照上传了？你不应该那样做！你这种人不配待在这里！”

 第84章

    红白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既然你认为我不应该在这里，那我就走啊！你现在把门给我打开，我现在就自己回家去啊！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又空又冷，又脏又潮湿，不知道怎么弄得这样，我的好心情都坏掉了，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好意思先来找我？”
    她拍打了一下桌子，对着中年妇女吼道：“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小女生吗？你以为我是随便你折磨的垃圾吗？你以为我是一个人过来的？我的同伴还在这里！你不要太放肆！你以为你是谁啊？可以在这里一手遮天了吗？你以为别人都害怕你吗？你以为我们必定要退吗？”
    中年妇女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青，眼睛也渐渐从面孔之中往外凸出，依旧紧紧盯着红白说：“该死的东西，你居然敢在这里口出狂言？我要杀了你！”
    红白有点害怕，但演得上头了，也顾不得许多，并不表现出自己的恐惧，反而大怒得几乎笑出来：“哈哈！你以为我害怕你？你以为你说杀就能杀了我？得了！你要是有那样的本事，何必在这里？不过一个小食堂，真以为别人都必须让着？少得意了！总有人能制住你。”
    中年妇女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就要回到后厨。
    红白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喂！我们要现在离开这里，你听见没有？给我们把门窗都打开！我们要回家去！”
    中年妇女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似乎急于摆脱身后的人，现在只想进后厨去。
    钟仁起身道：“请等一下，我想参观后厨再走，能不能带我进去？”
    中年妇女往外加快走了一段路，听见这话，顿了顿，犹豫着转过头来，看向了说话的人，打量钟仁，发现他跟红白不是一伙的，脸上露出微妙的得意的笑容，瞥了红白一眼，跟红白之前有些得意的情绪是一模一样，昂着头，直着脖子，对钟仁点了点头说：“可以。”
    中年妇女说完，转过头去，依旧是很快的脚步，直直冲向后厨的门，对钟仁说：“你可以过来，也可以不过来，我不会等你，你们要是想进来，也可以一起来，食堂本来就允许客人参观全部内容，只不过，某些人要记得自己多么讨厌多么胡搅蛮缠还喜欢胡说八道。”
    她站在门口，对赶过来的钟仁说：“我们这里可没有老鼠，也不养宠物，没有外面脏兮兮店铺养猫又养狗的那一套，恶心透顶，根本不会出现食物问题，谁要是想在这里找麻烦，那是找错地方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中年妇女看向钟仁问：“你真要进去？”
    钟仁点了点头。
    中年妇女说：“进去也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你会如实对外描述你所看见的东西，而不是胡言乱语，你不能对外面胡说八道说我们这里的不好，你看见的就是你看见的，你听见的就是你听见的，你不能违背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心脏。你不能有其他想法。你要赞美食堂。”
    钟仁点了点头：“都可以。”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了更明显的笑意：“那好，跟我进来吧。”
    这个时候，蓝白和黄白都起身追了过来：“我们也想进去。”
    红白不情不愿走在最后，但还是靠近了这里，对中年妇女嘟嘟囔囔：“你别以为只邀请一个人就可以颠倒黑白了，我可不会那么好欺负，我是知道你们这里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知道你们这是个鱼龙混杂且肮脏不堪的小铺子，我是不会被你们吓跑的，你们别得意。”
    中年妇女也不理会她，看向蓝白和黄森*晚*整*理白问：“你们真要进去？”
    二人都点了点头。
    红白说：“我也要进去。”
    中年妇女进入了后厨，对他们说：“那就进来吧。”
    钟仁率先进入，其次是他人，鱼贯而入。
    后厨的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一阵更加明显的吱吱吱的老鼠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都有些疑惑，左右看了看，尤其是红白，疑惑地皱着眉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发现他们也是一样的反应，觉得肯定是这个地方有问题，而不是自己的问题，犹豫着收回了目光，打算暂时收敛一点。
    免得打草惊蛇。
    中年妇女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在这个房间检查和参观，但是，五分钟之后，你们必须离开这里，因为我们也是要收拾食堂的，你们在这里，我们不方便做事，可能会互相影响，所以，你们要记得看时间。”
    黄白问：“我们的东西都被你收走了，我们从哪里看时间啊？”
    中年妇女笑了笑说：“墙上不是有一个黑白色的挂钟吗？你们看那个就可以。”
    黄白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墙上确实有一个挂钟，西瓜大小，秒针一点一点往前走，分针指着某一个数字，而时针一动不动趴在原地。
    中年妇女推开了另外一扇门，对他们说：“我五分钟之后再过来，五分钟之内，你们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但是不要拖延时间，也不要想找借口，我是不会听狡辩的，你们搞清楚，这里不提供住宿，如果想暂时在学校休息一晚上，可以去宿舍楼那边，但是这里不可以。”
    众人点了点头。
    蓝白问：“那这扇门后面是什么？”
    中年妇女笑了笑：“是食材仓库，我要进去清点物资，还有其他人跟我一起处理垃圾，有一个后门，可以到垃圾车那边去，比较近，还有厕所，其他人都在那边，不会跟你们接触。”

 第85章

    黄白问：“为什么？”
    中年妇女回答：“因为我对他们说了你们的事情，他们不想见你们，怕闹起来，万一生气吵架打架可能会影响学校的声誉，为了大家的安全和心情着想，他们决定不出来，让我单独招待你们，并在你们愿意出去的时候，送走你们。”
    第52章
    钟仁从门缝隙之中的夹角捡起来了一张纸条。
    红白凑过来问：“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钟仁将纸条递给她：“你看, 最好别念出来。”
    红白接过，点了点头：“好。”
    纸条内容：我们都被骗了，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别相信他们, 一句话也不能信。
    背面内容：到处都是老鼠, 太可怕了, 我不想看, 它们还在，吱吱乱叫，他们在杀人！
    黄白瞪大眼睛, 声音颤抖着问：“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离开？”
    蓝白问：“难道我们刚才不是想离开吗？”
    黄白问：“那怎么办？”
    蓝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只能等门开, 除非我们有办法打开门和窗户, 但是你刚才也看见了吧？外面的东西都很坚硬, 除了食物。”
    他顿了顿, 开了个玩笑, 扯了扯嘴角说：“也许连食物都是坚硬的, 无法下咽。你以为呢？”
    黄白哭丧着脸问：“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待机会了吗？我觉得不好。”
    蓝白叹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红白反复翻看了手里的纸条，用一个小塑料袋子将纸条卷起来塞进去藏了起来, 并将口袋放进了随身的包里, 看向黄白说：“但凡我们有办法, 不是早就出去了吗？而且，我看, 现在就算我们反复提出要出去，那位中年妇女也不会给我们出去的机会的。你还是安静一点。”
    黄白问：“我能怎么安静？”
    红白回答：“不要告诉中年妇女任何信息, 也不要对外透露我们的任何个人信息，总之, 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吧。”
    黄白叹气。
    他看起来想哭，但是，没有掉眼泪，就是眼眶憋红了。
    红白低声说：“我们再找一找，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帮忙。”
    蓝白点了点头。
    黄白砰的一声，打碎了一个东西，众人都是一惊，连忙看了过去问：“怎么了？”
    黄白往后退了一步，红白过去看，发现是一个碎掉的小摄像头，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原来只是这个。”
    她只顾着高兴了，没想其他，蓝白的脸色就凝重多了，喃喃道：“这可不好，如果这个东西是运行状态的，我们刚才的语言行为，他们肯定都看见了，我们会暴露情况的。”
    红白挥了挥手：“什么暴露不暴露的，摄像头又不能录下语音。难道不是吗？我们也不必那么担心，他们要是有能力，现在就杀了我们了，我们不止违反了一条规则或者，换句话说，我们也不是现在才接触到第一条规则说明的东西吧？”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们不是没事吗？”
    说到这里，红白的心里也有一点慌张了，但她不能表示出来，必须这么说，坚持自己的想法，稳定自己的心情，保证队伍不会因为她突然变卦而更加容易散架，她还想活着走出这里。
    黄白喃喃道：“我还想回家，我还想回家呢！”
    他咬着牙：“我不能死在这里。”
    红白拆科打诨笑道：“对啊，我们都要回家，不能死在这里，没人会死在这里的，不是吗？安静，镇定一点吧。我的朋友，我们肯定能回家的。”
    她反复提及这句话，是为了警示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回家，现在她就要不顾形象大哭一场。
    谁在乎在哪里！？
    红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腔中都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蓝白说：“既然已经碎了，就不必多想了，快点再找一下，也许中年妇女很快就要回来找我们算账了。如果运气好，我们还能争执两句，从这里出去，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只能跟着往前走了。”
    黄白问：“为什么？”
    蓝白背过身去说：“说不定那个人会用什么借口让我们到更深处去，那就不好办了，越是往里面去，我们越是不容易逃出来，越是不容易回家。”
    黄白听见回家这个词，眼前忽然一亮，握着拳头，低声说：“我一定会回家的。”
    他好像安静下来了，他现在比红白更镇定，红白的慌张比之前说话的时候更多，所以，现在一门心思低着头在漫无目的地寻找携带信息的物品，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心里反反复复叹气，避开众人的目光和脸之后，连表情都变得颓废沮丧许多。
    也就是没人看见。
    她背着光亮，对着阴影，眨了眨眼睛，好像连脸色都比之前惨白了许多。
    红白顿了顿，突然找到了一个东西，她伸出手去，在橱柜内里摸索了一下，突然摸到了老鼠的皮毛，手臂开始颤抖，但没有发出声音，咬着牙，继续往里摸索，她确定自己之前是摸到了一个不是老鼠的坚硬光滑物品的，找了一阵，找到了！
    红白连忙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摊开手一看，发现是一只老鼠，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但是，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老鼠，而是一只光滑的纯黑色的小巧的手枪，她扯了扯嘴角，非常高兴，苍白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微微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比之前更漂亮了。

 第86章

    蓝白看了她一眼，也高兴笑道：“太好了，现在我们也有反抗的能力了。”
    红白狠狠点了点头，抽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将这手枪擦了一遍，清理手指和手掌之后，又用眼镜布擦拭了一遍手里的东西和手，仔仔细细在灯光下打量手枪，目光充满欣喜的迷醉，她将垃圾用塑料袋套好，丢在旁边已经搜查过的地方，开始尝试检查手枪。
    黄白的脸色比之前还难看一点，微微有些发绿，他盯着红白手里的手枪，目光之中满是惊恐，喃喃道：“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捡到手枪，那这东西是怎么来的？食堂工作人员的？来吃饭的人随身携带的？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很危险。”
    他本来想说，我们都完了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是太悲观了，他就没有说出来，换了另外的词语。
    蓝白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意思，用手臂碰了他一下算是安慰，低声说：“没关系的，有总比没有好，我们不必追究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反正现在是我们的了，相信这东西的主人不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的，因为，他们要么离开了，要么死了，我们肯定是会离开的。”
    你要相信这一点。
    黄白仓惶地抬眼看向蓝白：“真的？”
    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被环境吓得认为自己不能相信，但如果对自己追根究底，他知道自己是必定要回家的。
    蓝白点了点头。
    黄白深吸一口气，笑道：“好。”
    他望着蓝白，一字一句在心里说，我相信你，你不能让我失望啊。
    蓝白对黄白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寻找。
    红白拆开手枪，里面的子弹只有一颗，她将子弹取出来，试着检查其他部分，其他部分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只是稍微有点凝滞，或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人使用也没有人注意保养的缘故。
    红白很高兴地用帕子将小巧的手枪包裹起来，珍惜地放进自己的包裹之中，拉上了随身包的拉链，她想，这样，手枪就安全了。
    蓝白找到了一张纸，这张纸是从笔记本撕下来的一部分，还带着一张便签。
    便签内容：我要当一个很好的食堂工作人员
    希望大家都喜欢我
    大家都讨厌我
    我不明白
    原来我一直都在杀人
    那些都是鸭子，只是鸭子而已，还能有什么呢？鸭子，鸭子
    这里没有老鼠！
    “杀人”被模糊了，笔者显然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自信。
    纸张内容：这里没有老鼠
    鸭子的叫声可真吵
    我最擅长做鸭脖了，大家都喜欢吃我做的鸭脖，这就是鸭脖，还能有什么呢？
    没有什么，就是鸭脖，他们怎么能说这是老鼠？太可恶了！都是败坏学校声誉的白眼狼
    他们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不是他们说，老鼠在这里吗？在哪里？他们看不见吗？
    是我有错吗？我明明看见了！我也听见了，这就是老鼠，什么鸭子，根本没有鸭子，没有
    我生病了，病得很重，学校要给我发抚恤金
    抚恤金被模糊了，更换为“补偿金”。
    我已经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医院不能治疗我，那是违约金吧？三倍的工资，还是头一次，没加班就得到了
    他们告诉我，那是青椒，我看见的，是一只青虫，我看见了，我看错了
    我要去见一个人，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可是，我要见谁？
    他们告诉我，我不记得了，我病得好重，病情，医生明明告诉我，我没有生病
    医生改口了，他说我病得好重，我吃了药，更难受了，喘不过气，困得睁不开眼睛，看见好多老鼠和菜青虫，都是虫子和老鼠，没有鸭子，没有人，那是什么？躺在案板上的，是一个活人，死了，变成鸭子
    第53章
    “这东西颠三倒四的, 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黄白皱了皱眉，凑在蓝白的身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问。
    红白还在摆弄她手里的枪支，心情很好, 听见问话, 笑眯眯过来看, 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没有兴趣, 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黄白低声说：“这也太敷衍了吧。”
    他扯了扯嘴角，看向钟仁，钟仁眨了眨眼睛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不过, 我看, 写这些字的人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们最好不要完全信任这些东西, 也不要完全不相信。”
    黄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顿了顿, 突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个不用你说, 我们也知道, 更何况, 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我们能全心全意信任的时候。”
    钟仁点了点头。
    黄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没有说好, 又连忙补救：“我不是说你不值得信任的意思。”
    钟仁点了点头，黄白还想解释什么, 钟仁笑道：“其实你们不信任我，我也可以理解, 毕竟，我跟你们不是一起来的，之前也不互相认识，你们更熟悉，不那么信任我，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这里也不是能让我们迅速对互相建立起信任关系的环境。”
    黄白点了点头，放松了一点：“既然你知道，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个觉得伤心生气呢。”
    他对钟仁笑了笑。
    钟仁笑道：“不会，我知道你们没有坏心。”

 第87章

    你们要是有，就不会自己来了，应该找仇人送过来才对。
    这话听起来有点倒霉，钟仁没说。
    蓝白将纸张看完了，皱了皱眉，重新藏了起来，对红白借了一张湿纸巾，正在擦手，边上的门一下子打开了，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身后是黑漆漆的背景，她走出来就关上了门，好像要堵住前后的路，不许对面的人出去。
    黄白有点紧张，红白则有些兴奋，蓝白一如既往冷静地打量了一下中年妇女，没有察觉到对方藏有威力强大的武器，询问：“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们现在不能走。”
    蓝白问：“为什么？之前不是说了，我们在这个房间待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恼道：“已经快要到五分钟了！你是想害死我们，还是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规则无所谓，所以不算数？”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我的规则当然算数，但是，你们不能就这么离开，你们违反了规则。”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比之前更阴沉了一点，即使在灯光都十分明亮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阴影落在眼中，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黄白越发紧张了，微微往后退了一点，躲在了蓝白身边。
    红白则警惕起来，随时准备拔出武器，对中年妇女进行攻击。
    中年妇女笑道：“放轻松，我只是一个食堂工作人员，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你们可是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对你们做什么？更何况是害死你们。这里没有危险设备可以一下子杀死你们。而且，违反规则是你们的不对。你们只需要改正，我就会向上申请放你们离开的。”
    黄白问：“什么规则？我们违反什么规则了？”
    中年妇女的脸色有些发黑，盯着黄白问：“你们难道没有违反规则吗？你们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食堂是要给客人提供食物，但是来到食堂的客人也必须将这里的食物吃下去！”
    红白怒道：“胡说！根本没有这种规则，不管是外面还是这里，我们都没有看见过那种规则。”
    中年妇女好整以暇：“之前没有，或许是你们没有看见，但这里确实是有这种规则，我没有必要欺骗你们，反正你们现在已经很着急回家了，欺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只会让你们情绪激动导致你们可能误会我然后对我发起攻击，我可不会那么傻。”
    红白问：“那你究竟要怎么样？”
    中年妇女回答：“很简单，我带你们去最近的食堂内部的休息室，你们在里面待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找食堂的负责人，他同意你们离开，我就给你们开门，他要是不同意，你们就要思考自己的错误，直到改正错误，我再次去申请，他同意了，你们才能离开。”
    红白皱了皱眉，不耐烦：“好麻烦！”
    中年妇女皮笑肉不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你们违反了规则呢？”
    蓝白问：“你究竟认为我们违反了什么规则？”
    中年妇女打量他：“你看起来是个知道道理的，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明白？分明是你们的错误，怎么反过头要问我呢？我可不知道。”
    红白嚷嚷：“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就是无中生有，你不要胡说八道！”
    中年妇女冷笑道：“我可不是。”
    她问：“你以为我这里是没有检测电子产品的机器吗？那种机器拿出来，你们可没有一点辩驳的机会了，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那可是非常厉害非常敏感非常昂贵的机器，只要拿出来，你们谁也逃不了，别想再自欺欺人，我现在只是给你们留一点脸面罢了。”
    中年妇女顿了顿，笑道：“毕竟，一群年纪轻轻的男男女女，居然偷偷摸摸违反规则，浪费食物，在别人的食堂捣乱，说出去也不好听吧？”
    红白冷哼一声。
    中年妇女接着说：“对了，那个机器很大，搬动有点麻烦，所以我暂时不使用，可不是我不会，如果我拿出来，你们身上有一点钢丝，都可能被检查出来，到时候，我可不会客气，你们要是不把衣服脱了外套掀开里面的衣服给我看，我是不会相信你们没有携带电子产品的。”
    黄白嘟嘟囔囔：“本来你也认为我们违反了规则，何必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好像拿出来之后，你就会改变主意，你本来也是这个主意，有什么变化吗？没有。一点区别都没有。我看……”
    他顿了顿，觉得再说下去，可能会被打，就没有说。
    但看他的表情还是可以知道，他是愤愤不平的。
    中年妇女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去，打开了门，对身后众人说：“五分钟快要到了，跟我走吧。”
    她带着众人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打开门之后，是一个黑白灰的装修风格，有沙发，有茶几，有饮水机，还有杯子。
    这里的窗户是打不开的，后面似乎贴了一层廉价浅薄的蓝天白云玻璃纸，紧紧黏在窗户的外层，让内部的人往外看，看不见真正的天空和地面，就好像隔着一层模糊的雾气。
    众人都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舒服。
    中年妇女转身离开：“觉得渴了自己接水喝，觉得饿了，按墙上的红色按钮，会有其他工作人员把热乎乎的新鲜食物盛在盘子里端给你们，他们来的时候会敲门，通常是敲四下，敲门的时候，你们不要开门，容易把外面的人打到，他们不喜欢外来人，不想见你们。”

 第88章

    红白问：“如果见到了我们，他们会怎么样？”
    中年妇女回答：“会生气，你不会想知道他们生气之后会做什么。被打被骂都已经很轻松了。”
    说完，中年妇女离开了休息室。
    红白在休息室走来走去，怒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当笼中之鸟？我不愿意！我不高兴。我讨厌她。”
    蓝白说：“我们都讨厌她，但是讨厌是没有用处的。”
    红白怒道：“她真讨厌，该死，这种人怎么活到现在的？”
    黄白低声说：“我也不理解。”
    红白一下子看向他：“对吧？果然如此！我们都是一样的想法，证明那个人真的不正常。”
    蓝白说：“这些话还是少说，万一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红白喊道：“怎么？他们还能杀人？”
    蓝白说：“也许我们就出不去了。”
    黄白连忙说：“那还是不要说了，我还想回家。”
    红白瞪了他一眼：“墙头草。”
    黄白低下头去。
    钟仁在沙发的缝隙之中，找到了一张新的纸条，对众人说：“你们要看吗？”
    众人围了过来。
    纸条内容：我们出不去了，希望有人能出去吧。敲四下的分明是鬼。怎么可能是人？我不会被欺骗的。我吃了这里的食物，我看见了真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没人会想到，到处都是老鼠，我不知道它们怎么来的。我的同伴失踪了，我要去找他，他肯定还在食堂。
    背面内容：我看见他了，他躺在案板上，被切开的时候变成了一只鸭子，处理好之后，变成了老鼠，青椒是菜青虫，它们在地上蠕动，全都是这样，这个食堂的所有食物都是这样，这里的东西根本不能吃，除非永远也不离开这里，希望这东西能被别人看见，不要往前走。
    最后一句话，重叠写在其他句子表面。
    第54章
    “我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从人变成了鸭子？”
    “可能是字面意思。”
    钟仁回答。
    黄白瞪大眼睛：“那我们也会那样吗？”
    钟仁说：“那就不知道了。”
    红白取了一个白色的纸杯，从边上的饮水机里面接了一杯水，水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她摇晃了一下杯子, 杯子是干净的, 没有灰尘和蜘蛛网, 也没有老鼠的颗粒, 她顿了顿, 喝了下去。
    蓝白看向她，有些震惊：“你在做什么？！”
    红白对蓝白笑了笑：“正如你所见，我不就是在喝水吗？一路走过来, 不能吃饭还跟人吵架, 我有点渴了。我又没有带水过来, 我以为至少可以在这里喝一碗汤的, 谁知道连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我实在是不想忍耐, 就喝了一点。”
    蓝白怒道：“可是你不知道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吗？”
    红白说：“是最好不要吃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吃了食物, 这只是水而已，能有什么？再说了, 这东西看起来很正常, 没有虫子, 没有杂质，颜色和感觉也正常, 有什么不能？”
    蓝白叹气：“算了，你不听, 是会出事的。”
    红白笑了笑：“什么大不了的！怕什么？我要是出事，绝对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好不好？别担心了，也别生气，要是有力气，省着点，对付等会过来跟我们扯皮的中年妇女和她所谓的背后的上司吧。”
    她说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希望那个上司能让我们离开，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到处乱跑，总觉得黑暗之中藏着许多眼睛在盯着我们，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把空调开得太低了。真讨厌，没想到是这样，网上说得好好的！”
    蓝白叹气：“要是网上的东西全都能相信，虫子都能飞上天去了。”
    红白笑道：“你还挺会说话的，这种时候，也能开玩笑。”
    蓝白摇了摇头：“也不全是玩笑，就是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红白挥了挥手：“无所谓，我不想在乎，追究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知道就会难过，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我希望我不知道，我也希望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这里过来，这样，我现在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她又开始发愁：“可恶，都怪食堂垃圾。”
    黄白望着钟仁问：“能不能、把那个纸条给我暂时保存？”
    钟仁问：“你想要这个？”
    黄白点了点头，犹豫着说：“我觉得这个东西或许在之后会有用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钟仁笑道：“既然你觉得有用，那这个东西还是给你比较好，我或许用不上，你愿意保管真是太好了。”
    黄白有点脸红：“是么？谢谢。”
    钟仁将纸条递给他：“大家是同伴，不需要这么客气。”
    黄白点了点头，收下了纸条。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是三下，一个陌生的一时间听不出来是男是女的声音在问：“需要食物吗？”
    红白喊道：“不需要。”
    她顿了顿：“滚！”
    门外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都以为外面的人已经走开了，才听见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了门，红白被吓了一跳，怒道：“可恶！居然守在门口，他们想做什么？偷窥我们还是监视我们？我们是客人！不是他们的奴隶也不是他们的仆人，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第89章

    她说着，撸起袖子，想要冲出去找一个说法。
    蓝白和黄白都拦住她说：“算了，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等出去之后，再对外面的人说这里的事情吧。那样我们有支持的人和力量，不至于轻易死掉，也不需要顾虑他们，不会受制于人，有什么不好呢？稍微再忍耐一下吧！就当是为了我们。并不一定要现在找麻烦。”
    红白怒道：“可恶！”
    她开始破口大骂，在房间走来走去，骂完了，脸颊通红，两眼也微微有些发红，冷哼一声：“别叫我再听见他们的声音，不然，我非要吵一架再走不可！”
    众人都在旁边点头：“可以可以，等我们出去，什么都不着急，随便你。”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像是被风吹开的，可是，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门是关闭的，不是有缝隙的那种，而且，如果之前门就是打开的，外面的人应该不需要敲门就能直接推门进来，奇怪。
    红白皱了皱眉，走过去检查，发现门缝底下有一只老鼠，正在往里面探头探脑地看，发现红白注意到了它，它吱吱尖叫，转身拖着很长的尾巴逃跑了，红白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在门口。
    这个时候，外面漆黑的环境之中伸出来一只雪白的手臂，穿过门缝摸进了室内，已经碰到了红白的衣服，红白尖叫一声，往后退，使劲扑打自己的衣服和手臂，手臂瞬间被自己打红了一片，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大怒，往前踢了一脚，砰的一声，门就关闭了。
    黄白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蓝白快步走过去，想看看情况。
    钟仁问：“看见什么了？”
    红白哆嗦着说：“妈的，看见鬼了！”
    黄白又打了个哆嗦。
    蓝白皱了皱眉问：“真的？这里能有鬼吗？不是都说那种东西不存在吗？”
    红白气笑了：“还能骗你们？不是鬼也是装神弄鬼的东西！反正不是好的。我看见一只老鼠，这还没有什么，门缝里面伸进来一只手，惨白，吓死我了，差点把我抓住，幸好我反应快，打掉了，那只手就回去了，我还把门关上了，要是那只手慢一点，大概就断了。”
    她说到这里，还有点高兴。
    恐惧的情绪已经缓缓消散了，她镇定下来，坐在沙发上，对众人说：“你们不知道，那真是太可怕了，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谁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一只手？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连一点灯光都没有，而且我也没有看见走廊上的绿色安全灯牌的光。”
    红白皱了皱眉。
    黄白说：“不知道就算了，你不是说，不知道也很好吗？”
    红白看了他一眼：“我的话你记得很清楚，连这种事也比我清楚。”
    她笑了一声，说不清什么意思，但听起来阴森森的。
    黄白有点害怕，躲到了蓝白的身边，蓝白对红白说：“你还是客气一点吧。我们都知道你的脾气大，现在又发怒，但也不能对着我们找麻烦，你也知道，来这里是你选择的，全怪到我们头上是不可能的，等外面的人来了，你再发脾气不晚。”
    红白哼了一声：“我本来也要找他们的麻烦的。”
    黄白拉了一下蓝白的衣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蓝白叹气：“这可说不定。”
    钟仁敲了敲窗户，蓝白过来问：“可以打破吗？”
    钟仁摇了摇头。
    红白撸起袖子，对二人说：“我来试试。”
    蓝白往后退，红白试了两下，没成功，握着发红的拳头，有点讪讪地笑：“或许我的力气还不够，要是我手上有锤子，那就好了，肯定比现在容易。”
    蓝白摇了摇头。
    黄白低声说：“要是我们手里有锤子，早就走了，还在这里做什么？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除非在公交车，有些公交车现在都没有。全看运气。”
    他说着，软绵绵坐在沙发里面，整个人好像陷进去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脸色惨白而有些发黄，憔悴的神情像面具一样贴在脸上，仿佛轻飘飘一阵风吹过来，他就森*晚*整*理会飞起来，变成一张纸，在半空中被更大的风撕烂掉变成一大堆碎屑。
    红白看不惯他这样颓废，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沙发上，对他说：“你究竟在怕什么？刚才是我第一个看见恐怖的东西，我都没有像你这样，你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黄白扯了扯嘴角，两只眼睛黑得叫人发怵，仿佛是两颗黑洞在旋转，没什么情绪地笑道：“这件事其实也简单，你只需要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肯定会跟我一起死，或者，在我之后，在这地方，你也要死。不能离开。不能回家。不能活下去。你做得到吗？”
    这话有点挑衅。
    红白哼了一声，好不在意对方的挑衅，笑道：“就这？我答应你！”
    黄白低下头去，没什么精神地说：“随便你。要说到做到啊。”
    红白说：“怎么可能不说到做到？我们都会回家。离开这里，一起死的约定就不算数，我有什么可不能做到的？”
    黄白没回答。
    门忽然打开了，这次众人都警惕起来，门后是中年妇女，她进来一抬头说：“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上司很生气，骂了我一顿，不许你们离开，我不能给你们开门，也不能给你们钥匙，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走出去吧。”

 第90章

    第55章
    红白眼角余光里看见了一条雪白色的手臂这次又从沙发底下的缝隙里伸了出来, 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中年妇女见他们都不说话，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 把门关上了。
    红白一下子扑过去, 喊道：“喂！说清楚啊！”
    黄白也跟着敲门, 对外面的中年妇女喊道：“什么走出去？怎么走出去？走哪里去啊？”
    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外含糊地传了过来, 回答道：“从这条走廊出去吧，如果你们还能出去。”
    这话说完，外面连脚步声也远去了, 好像中年妇女再也不会回来找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 都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了。
    黄白颓丧地走回了沙发旁边, 一下子坐进去, 突然抖了一下, 好像被什么硬东西硌到了, 他站起身来, 疑惑地低下头去检查情况，摸了摸沙发垫子, 一下子把这个东西给掀开了, 他好像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容易被掀开, 自己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底下蜷缩着一具尸体。
    死不瞑目的尸体, 直挺挺地僵硬了，弯成一盘蚊香的样子, 看起来非常凄惨，身上还有血迹, 衣服是残破不堪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不知道是不是老鼠，但这个食堂，黄白没法不去联想到老鼠确实存在这种事。
    红白走过来看，发现尸体是死不瞑目且脸朝上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黄白：“你的胆子变大了？真了不起啊。之后或许会有帮助。”
    黄白低声说：“本来我也不会在这里拖后腿。”
    如果他能回家，他也不会在这里。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红白不跟他讨论这个，仔细打量了一下沙发里的尸体，发现尸体把沙发垫子底下的空位都占满了，满满当当的，一点多余的部分都没有，不由得皱了皱眉，同时她的鼻子闻到了一股臭味，这臭味差点让她呕吐出来，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真的吐出来。
    这个时候，红白看见尸体对她露出了一个微妙的恐怖的笑容，还眨了眨眼睛。
    红白差点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但是，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行的，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生理状况，却猝不及防被尸体的臭味再次熏了个仰倒，不得不继续捂住口鼻，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往后退，干呕了一声，幸好没有吐。
    不过，她之前没有吃这里的食物，就算吐了，大概也只会吐出来刚刚喝下去的水。
    水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喝进去之前还是正常的，喝下去再吐出来，也就是稍微臭一点，不算什么，总比一大堆垃圾好。
    她喃喃道：“那些人真可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死啊？”
    黄白和蓝白都盯着她看，钟仁问：“你刚才说什么？”
    红白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讪讪笑道：“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钟仁说：“你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红白想了想：“没有啊。”
    她疑惑地皱着眉头问：“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红白笑了笑，试图插科打诨绕开这个话题：“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们在这里已经够艰难了，不如想办法尽快逃出去。”
    黄白听到这里，赞同地点了点头：“对，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蓝白问：“那我们怎么离开？”
    黄白叹气。
    钟仁说：“之前那位中年妇女不是对我们说过办法了？”
    黄白低声说：“可是，我们真的可以相信她吗？她可是一门心思讨厌我们，想把我们害死的样子。我们怎么能相信她的话？感觉要是相信了，很快就会全部完蛋的。”
    钟仁问：“那我们要是留在这里，就不会完蛋吗？”
    蓝白说：“恐怕也不会那么好。”
    钟仁点了点头。
    边上的房间喇叭突然响了起来：“警告，警告，请五分钟之内离开房间，五分钟之后，房间将完全关闭，全部上锁，毒气警告，毒气警告！”
    众人都是猛地一惊，左右看了看，看向了喇叭，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凑到了一起，站成了一个圆形的样子。
    钟仁在边上，中心是蓝白，红白和黄白分别在他的两边，恨不得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和胳膊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他们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神志不清的程度，所以，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真死死拉住了蓝白，恐怕真出了事情，大家都要一起死。
    他们还没那么没脑子。
    可是依旧很害怕，害怕不是靠近身边的人就能缓解的。
    红白慌乱之中看了钟仁一眼，本来想提醒他靠近一点，逃跑的时候不会落单不容易走丢，但是，一眼看见钟仁满脸都是笑嘻嘻的眼睛和夹杂其中的短小红色章鱼触须，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再也没有忍耐，尖叫起来：“啊啊啊——这是什么？你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看向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
    红白颤抖着躲到了沙发后面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用一个非常别扭艰难的姿态，咬着牙，红着眼睛红着脸，说不出的义愤填膺的神色，情绪激动地喊道：“我看见了！我清清楚楚看见了！钟仁，钟仁，他的脸是怪异的，长满了眼睛，根本不是人，他跟我们不一样！”

 第91章

    她喃喃道：“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是个一个诡异伪装出来骗我们的，跟我们组队，跟我们一起进食堂，跟我们一起被困，陪我们说话给我们找线索提意见，好获取我们的信任，绝对不能相信他！绝对不能！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如果我们想离开这里……”
    红白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个房间也不大，黄白正是情绪紧张的时候，又听见红□□神状态不稳定地颠三倒四说那些他在乎的词语，也忍不住远离了钟仁，感觉自己快要跟着爆发了，红着眼睛，咬着牙，忍了一下。
    红白不知道黄白的情况，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抬眼看向蓝白问：“你没有觉得不对劲吗？每次线索都是他找到的，如果不是他说要进来，我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如果不是他站在门口，我们也不会以为他是参观的，他本来跟我们不是一伙的，他不可能是来参观的！不能相信他。”
    蓝白看了钟仁一眼，没有看出来钟仁的脸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察觉出来钟仁的语言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听了红白的话，有些无可奈何叹气说：“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找到了一把枪，我也找到了其他写着字的纸张，并不是只有他才找到了东西，我们都找到了。
    他虽然找出了许多东西，但我们找他要东西的时候，他不是也给了我们吗？他愿意把自己找到的信息分享，愿意把找到的东西转交给我们保管，不是可以说明他没有恶意吗？”
    红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知道！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她皱了皱眉，突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对着钟仁的脸努力看，发现钟仁又恢复正常了，她有些犹豫，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但是她之前那么大吼大叫，现在站起来，想要装作没事情发生，又未免有些过分试探的嫌疑。
    红白低下头去，试图遮掩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蓝白已经看出来她有所动摇，循循善诱：“你先站起来，那边没人，恐怕不太安全，沙发里面的尸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房间，你别害怕——”
    红白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害怕！”
    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蓝白说：“对，你没有害怕。”
    钟仁点头附和：“我们也没有，你起来吧。”
    红白得了钟仁的话，仿佛得了赦免，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站起身来，一下子比之前高出一个头，看来之前躲在沙发后面实在是为难她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但毒气的危机还没有接触，谁也不敢真的现在就掉以轻心，怕自己死在半路。
    红白想将功折罪，就自告奋勇冲到门口，试图开门，门被从外面锁住了的感觉，拉了两下，没有开，红白对着锁头动手，锁咔吧咔吧响了一阵，没有打开，红白有点生气了，一脚踹了过去，门晃了一下，众人都听见了门外的铁锁链被挪动的声音。
    他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蓝白连忙过去，从打开的门缝往外看，发现门外被一条铁锁链套住了，难怪他们一时间在里面打不开。
    黄白气得骂道：“可恶的老太婆！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我们究竟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她要这样恨我们，要这样折磨我们？还把我们关到毒气室之后用这东西锁？”
    第56章
    钟仁过去将门踹了一脚, 只听得砰的一声，门嘎吱一声，往外开了一点。
    但是这点不足以让一个正常人走出去，就算是小心翼翼地挤出去也不行。
    众人都有点愁眉苦脸。
    黄白努力将门扩大了一点, 又踹又打又踢, 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下, 停下来之后就在门口边上比比划划, 他试图从这个缝隙出去, 这对他没有心理压力，红白还有点纠结，蓝白在旁边试图思考其他办法, 钟仁则坐在沙发里面休息。
    红白就看着黄白从那个门的缝隙钻了出去, 在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连忙过去帮忙, 嘿咻嘿咻, 突然, 红白看见了对面的黑暗之中藏了数不清的红色眼睛, 好像都是来自于老鼠，她大惊失色, 喊了一声：“快点回来！”
    黄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改变态度了, 还以为她是觉得太麻烦了想发脾气, 就安慰说：“没关系的，我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出去了, 你不用帮忙了，过去休息吧。”
    红白往后退了半步, 手还抓住黄白的衣服，想把人拖进屋子里。
    黄白挣扎了一下, 红白的手力气不大，就松开了。
    黄白依旧继续往外挤，挤了出去，然后只听得呼啦一声，黄白整个人就不见了，本来刚才还在门口的，他挤出去之后就站在门外转过身来，急匆匆对里面的人说：“快点出来——啊！”
    人就一点也找不到了，影子都没有，不知道是因为外面太黑了，还是因为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红白被吓了一个踉跄，扶着桌子的边缘坐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板上，钟仁扶了她一把，她哆哆嗦嗦站起来，牙齿一直在打架，发出卡卡卡的声音，脸色惨白，一点红色都看不出来了，非常虚弱非常可怜的样子，之前发脾气的痕迹都不见了。
    蓝白一下子靠近了她，看她站稳了，走到了门口，往外一看，发现黄白不见了，也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问：“你看见了什么？”

 第92章

    红白说：“我、我看见黄白出去之后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低头说：“我还看见外面有很多的红色眼睛的老鼠，但是，现在它们已经不见了。”
    蓝白往外去看，没有看见老鼠，也没有看见黄白，犹豫了一下，把门挪了一下，突然发现这扇门一下子变得很轻，轻得好像是一块泡沫，他震惊地打开了门。
    红白看见这样的情况，也非常震惊，一下子冲了过去，伸手拉住门：“不可能，之前我很费力地把他送出去，又想把他弄出来，可是，他就好像卡在这里一样，我怎么费力都没有办法，门也没有变化，怎么这个时候就好了？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轻飘飘的？这不是门吧！”
    蓝白沉着脸说：“不管是不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这个房间，再找到黄白，从食堂离开再回家。”
    红白冲出去，在外面的黑色走廊里面挥了挥手说：“不用那么多话，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就是找人再回家吗？简单！你快点出来。别晚了就来不及了。”
    众人离开了房间。
    红白有些兴奋地跃跃欲试，左右看了看，对蓝白指了一条路说：“我之前看见黄白就是从这边不见了的。”
    蓝白狐疑地问：“你当时看见什么了？”
    红白顿了顿，低声说：“我看见黄白被一大堆黑色的东西拖走了，那东西好像是老鼠的尾巴又好像是一团电线。”
    她喃喃道：“可是，电线哪里有那么多？老鼠尾巴又哪里有那么长？太可怕了！我根本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记得那是一下子就不见了的，黄白就在里面。”
    蓝白心想，你这么说，更可怕了好么？
    红白抬起头来问：“有什么不对吗？”
    蓝白摇了摇头：“没有，既然你记得，那我们就顺着这条路找吧！”
    红白点了点头。
    钟仁说：“我跟你们走。”
    蓝白犹豫着问：“你不打算走另外一条路吗？你没有必要跟我们一起，我们是去危险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同伴，黄白并不是你的同伴吧？你没有拯救他的义务。”
    钟仁从善如流：“好的，那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回去了。如果我可以从那边出去，我会留下信息提醒你们的。”
    蓝白点头：“谢谢。”
    红白握着拳头，更加激动：“好！”
    她想，只要把人找回来就好了，找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已经知道人在哪里了，只需要偷偷摸摸把人弄出去就好，之后，就是回家了！太好了！
    红白激动得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好像她已经看见自己回家了的样子。
    蓝白对她说：“走吧。”
    红白点了点头。
    二人就走向了黑暗。
    钟仁消失在走廊的另外一边。
    红白突然看见了满地的眼珠子，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没有声张，而是默不作声地踩着脚下的眼珠子，一步不错地跟在蓝白身后，紧紧追随，仿佛她是在海上风暴之中追寻唯一的灯塔活命的希望，而不是普普通通的同伴。
    蓝白察觉到了她的奇怪，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
    红白低着头，感受到脚下眼珠子破裂带来的粘稠液体飞溅的恶心触感和下水道似的气味，脸色微微有些发绿，一心二用，回答道：“没事。”
    蓝白说：“你可不是没事的样子，要是有事最好说出来，不然，我们也许都会死在这里。”
    红白说：“不会的。”
    蓝白说：“只是希望并没有用处。”
    红白回答：“我知道。”
    蓝白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她是不打算说出来了，没有再问。
    他们在走廊上走了很久，这条走廊好像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到处都是黑色，红白有些叹气，想要休息，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她的速度越来越慢。
    蓝白依旧走在前面，忽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下子冲过去，定睛一看，发现是钟仁，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不远处是一大堆盘踞的老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忙对钟仁招手，钟仁看向他，对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蓝白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我们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吗？你出现在这里，是意味着，这条走廊两边相通？”
    钟仁眨了眨眼睛，低声说：“我走在路上，看见前面有很大一只老鼠就跟着老鼠走，看见了一大堆的老鼠，就走到了这里，然后你看见了我。”
    蓝白点了点头。
    红白冲过来之后躲好，往外打量：“我们要做什么？”
    她一眼看见了老鼠里面昏迷不醒的黄白，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看见老鼠全都看了过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眨了眨眼睛，悄悄往后躲藏，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避免引起注意。
    蓝白还想仔细问一下钟仁关于另外一个方向的情况，顿了顿，察觉到了红白的异常，又看见了前面的老鼠吱吱吱跑动起来，瞪大眼睛，当时安静下来。
    老鼠们将黄白送到了一个封闭的室内，不知道老鼠是怎么进去的，但是，进去之后，老鼠就互相吞食，皮肉脱落，骨头一点点溢出黑色的浓稠的液体，仿佛还在散发着可怕的臭味，蓝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怕自己不小心就能闻到那种液体的气味会呕吐出来被发现。

 第93章

    钟仁和红白走在他的后面，也往前看了一眼，但是，红白面不改色，觉得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只要是幻觉就没什么可害怕的，所以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钟仁则走在最后，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仿佛对这样的情况喜闻乐见。
    红白不想直视内里的情况，就转过头想避开一下，猛地看见了钟仁脸上的笑意，钟仁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温和而担心地凑近了红白，低声问：“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需要帮助吗？或者，我能帮你什么吗？”
    红白摇了摇头，连忙仰头试图拉开距离让自己的幻觉消失，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钟仁，艰难地挪开了自己的眼珠，怕自己再看下去，钟仁的脸上就会像青春期爆痘那样爆出许多的眼睛来对她笑，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不想看见那种情况，闭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去。
    她没有发现，她的想法比起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已经有所变化了。
    连态度也温和了似的。
    钟仁见到她不想多说，就没有再问，往后体贴地退了一点，没有发出声音。
    蓝白紧紧盯着室内，看见黄白似乎从昏迷状态清醒过来了。
    蓝白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怕自己不小心喊出来，如果这里只有他，他想，或许会更方便行动一点。
    但是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不能那么不顾他人安危而冒险。
    室内一点点溢出黄绿色液体。
    第57章
    钟仁拉了拉蓝白, 对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不远处封闭室内的一面墙壁，墙壁是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的材质, 但是在感觉上, 那东西是坚不可摧的一堵墙, 虽然有点奇怪, 但还不足以造成认知错乱, 所以现在红白没心思注意，蓝白压根不想注意。
    蓝白顺着钟仁的意思看了过去，眯了眯眼睛, 发现墙上居然有字, 吃了一惊, 心跳加快, 紧张地努力辨认那边的字迹, 那上面写的东西是：水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请在淋浴室冲淋一分钟以上再离开
    请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我们随时注意着您
    这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请您为了安全着想, 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蓝白看见最后一条，心中顿时充盈了怒气, 恼道, 什么不要离开！本来就不在这里, 凭什么不走？难道等着死吗？还为了安全，什么安全？说又说不清楚, 还非要说出来，可恶, 这是为了让别人生气，那可真是完美成功了！我是不会听信这种鬼话的。
    他生气之后又有点失落, 心想，如果不能把人救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还说要回家，没法打开没有门和窗户的墙壁，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黄白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呼吸，室内的黄绿色液体从他的头顶上落了下来，就像是一大堆粘稠的浓痰，全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一部分还精准地糊住了他的口鼻，他喘了两口气，发出呜呜的声音，喉咙里似乎也被堵住了。
    看起来很惨。
    就在这个时候，挤在旁边的老鼠扑了上去，将他大口大口啃食起来。
    红白紧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眼中含着泪，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心中很是焦虑，觉得是幻觉，又觉得好像太过分了，这种幻觉不应该存在，可是她又不能问，如果问了，只会给队伍带来更大的紧张恐慌气氛，还不如不说，也许，他们之中，蓝白是有可能离开的那个。
    她不能拖累了同伴。
    红白在心中反复抽气吸气。
    黄白在室内渐渐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脸部完全被糊住了，那些液体一点点从他的表面落下去，经过他的脖子，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他的脖子就露出了里面的骨头，感觉那是很臭烘烘的东西。
    蓝白咬紧了牙，黄白动了一下，看向了玻璃面这边的墙壁，众人都是一愣，黄白蠕动着破烂缺失的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话，蓝白努力辨认，认真回忆，发现黄白说的是：我不想死。
    一时间周围红光大盛，好像隐藏起来的灯泡都亮了起来。
    蓝白和红白警惕起来：“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
    钟仁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红白蓝白都看向钟仁：“事已至此，他们可能盯上我们了。你要是跟着我们一起走，是不会安全的，与其我们孤注一掷，都走在同一条路上，一旦被发现，全都会被抓住，不如分开，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确实，鸡蛋都在一个篮子里面，要是一不小心打翻了篮子，鸡蛋就全都碎了。
    钟仁若有所思：“好，我跟你们分开，祝你们平安。”
    对面二人点了点头，迅速也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钟仁确认他们不再关注这里，消失了。
    红白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在路上，一下子体力不支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
    地面的地板柔软起来，渐渐有些红色，微微泛着一点水灵灵的粉色，表面凸起了一些并不平整的血管经脉，或是红或是青色，轻轻蠕动着，仿佛在渴求什么，红白的手碰到了这一层红色的东西，甚至能感受到底下是温热的，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东西。
    她吃了一惊，连忙将手拿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和地面连在一起了。
    她并不觉得很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闭上眼睛，渐渐有些困倦，觉得自己泡在了一个宽阔的温泉之中，快要丧失全部的意识而睡着了。

 第94章

    一条鲜红色的手臂从前面的黑暗之中伸了出来，对她招了招手，她很是高兴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条长长的章鱼触须。
    触须一卷就将红白带走了，红白乐在其中，根本不挣脱，抱住触手，眯着眼睛，还在打瞌睡。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睡觉，但是，她已经很困了，她不觉得这个时候睡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想违背自己的想法，头一点一点往下落，又抬起来，她扶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睁开眼睛，章鱼触须将她放在了地面上，这里还是暗红色的一团东西的内部。
    温热的感触，黏黏糊糊的液体，蠕动的血肉内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虫子在不远处爬动，又像是血液在血管之中奔流。
    红白清醒了一点，一步一步往前走，感觉周围好像没有人，可是，她看见了一扇门，她悄悄走过去，往里看，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和冰库的混合场地，她疑惑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仔细往里扫视，目光忽然一顿。
    她发现惨白色的案板上，躺着一具尸体，非常眼熟，那是刚刚死去不久的黄白。
    身后传来了蹑手蹑脚的声音，红白心中顿时一紧，也顾不得再去查看里面了，只怕自己现在被发现就没法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转过头去，试图掌握先机，却猛地发现蓝白和自己面对面站在一条路上，双方都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为自己在这里见到同伴而震惊。
    蓝白心想，算了，早就应该知道的，钟仁走的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都能走到完全相同的地点去，现在也没有完全相反，再次回到同一条路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呢？没有。
    红白对蓝白招了招手，对他指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蓝白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二人靠近了一点，都往里面去看。
    他们看见了黄白的尸体。
    红白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瞥了蓝白一眼，屏住了呼吸。
    她刚刚看见蓝白的时候，蓝白是正常的样子，但是，她现在再看蓝白，蓝白的头颅是一个歪斜的扭曲的样子，头上是裂开的疤痕，血液从里面流出来，一条黑色的线和一根白色的针扎在里面，好像是医生想要缝合但半路上离开了留下的痕迹，并不好看，但莫名有吸引力。
    歪曲的头颅露出了一半的白色的骨骼，里面装着浑浊的乳白色的液体，似乎是脑筋和脑浆，但是红白认不出来究竟是不是。
    蓝白的眼睛从脸上挪到了脖子里面，是一颗黑色的珍珠奶茶的珍珠似的东西，软绵绵的，圆滚滚的，在那个应该存在血液的位置慢悠悠转了一圈，停了下来，好像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的高傲布偶猫，然后，那眼珠子居高临下似的瞥了红白一眼，就好像发现了她的窥视。
    红白心中一跳。
    但她没有立刻收回目光。
    蓝白的脖子也是歪的，一点点往外倾斜，就好像一颗老歪脖子树要趁着雷击的时候躺在地上，中间也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像一个裂开的嘴巴的形状，呼呼呼的，好像还有点漏风的意思，但红白近在咫尺也不觉得那风很冷，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大概是。
    红白收回了盯着蓝白脖子的视线。
    蓝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案板上的黄白，忽然有点冲动：“我们现在进去把尸体带走怎么样？”
    钟仁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轻声说：“那恐怕不太安全吧？”
    红白蓝白都吓了一跳，看见是钟仁，勉强松了一口气，但都有点怀疑这个人是故意吓唬他们或者被分开之后遇到的危险替换了，依旧保持了警惕。
    钟仁说：“你们看，里面有人了。”
    红白蓝白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钟仁站在他们的阴影角落之中。
    室内，一个巨大的身高三米往上的厨子穿着白大褂摇摇摆摆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肥硕的肉，随着走路一摇一摆的，仿佛每一块肥肉都是一只鸭子，在走路的时候嘎嘎乱叫。
    厨子握着一把刀，一刀砍在了案板上，身上开始往外飞出白色的羽毛，看起来似乎是羽绒服之中的鸭绒。
    厨子一刀砍在了黄白的尸体之中，黄白的尸体渐渐缩水，在处理过程中，变成了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鸭子，厨子提着脱毛去皮洗净的鸭子称了一下重量，发现鸭子只有十斤，一巴掌打在鸭子的身上，嘟嘟囔囔：“可惜了，就这么一点，不够吃的。”
    他说着，笑嘻嘻将鸭子在案板上切开了，切块之后的鸭子渐渐发黑发灰，长出了尖锐的牙齿、两边长长的胡须、摇摇晃晃森*晚*整*理的尾巴和一些毛发，是一只更小一点的老鼠样子，但是作为鸭子，黄白太小太瘦，作为老鼠，异常肥大。
    第58章
    然后, 那只鸭子，就变成了老鼠，墙上渐渐出现了一块红色白字的标语告示牌，牌子上写着：鸭子是一种无毛动物, 处理的时候会长出白色的毛发和黄色的扁嘴以及连着的脚趾, 眼睛是黑色的, 额头是圆的, 处理之后会长出灰黑色的绒毛、细长的尾巴、尖锐的牙齿。
    请确定这是老鼠, 而不是鸭子，请确定煮出来的食物是鸭脖而不是其他部分，请确认
    厨子看了一眼牌子, 没关心, 很快地处理了手上的东西, 那一块的东西就很快变成了一大堆黑色的糊糊, 里面夹杂着一点黑乎乎的骨头, 烂肉因为高温和沸水都变成了一堆胶水似的粘稠的拉丝物品, 好像完全不能吃, 但是里面居然渐渐在往外长出骨头，是尖锐牙齿的那种。

 第95章

    看起来就很渗人。
    红白的手开始哆嗦了。
    她将手伸进了自己随身携带到现在都没有丢弃的包裹里面, 这是个小包, 装不了多少东西, 但是挂在身上，会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好像有这个包在，就算是被攻击了, 她也会有机会离开这里，好像这个包在, 她就可以回家，虽然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也知道，回家是妄想。
    包里面是装了一点东西，但不多，里面热乎乎的，黑漆漆的，好像有一个小太阳，红白把手放在里面觉得安全了一点，勉强松了一口气，不那么紧张了，她摸到了自己之前捡到的手枪，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她记得很清楚，总觉得，这颗子弹和枪都是一样的，应该属于她。
    她握住了手枪，手指扣住了手枪的扳机，并打开了保险。
    子弹还在手枪里面，没有被取下来，方便需要使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可以用。
    现在，手枪是红白安心的来源了。
    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厨子那边开始传出尖叫，叫声是从锅里传来的，那口锅底下是大火，里面是沸水，居然还有黑漆漆的老鼠一只一只想要从里面爬出来，每一次，一只老鼠爬到了锅边上，又掉下去，掉下去，又爬起来，刚开始还是干燥的毛发，后来就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流血，掉肉。
    皮肉都掉了，露出里面的老鼠的身体的骨头，看起来轮廓非常清晰，厨子哈哈大笑，用勺子将骨头打了下去，骨头再次掉落，落在了那锅熬煮的汤汁里面，黑漆漆的，等待了一小会儿，锅子里面已经不会再往外冒出什么东西了，厨子用勺子转了一下汤汁，尝了一下。
    他砸了咂嘴，好像觉得东西差不多了，已经熟了，可以吃了，点了点头，将勺子放在边上，笑眯眯地伸出肥厚的满是老茧的手掌，去端那口锅，锅的耳朵一下子断掉了，整口锅都打翻了，厨子愣了一下，大怒，用被沸水烫得脱皮的手握成拳头，看向了室外。
    他好像发现外面有人在旁观了。
    他一下子冲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迅速发现了端倪，他冲向了众人躲藏的位置。
    钟仁低声说：“快跑。”
    红白和蓝白都跑在了前面，这次没有分路，蓝白对红白说：“快点用你的武器攻击他！”
    红白摇了摇头：“不。”
    她紧张而凝重说：“我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万一之后还有其他的危险呢？万一这子弹不能起效果呢？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是还要离开这里吗？如果死在半路，那就根本不可能回家了吧！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没有被碰到吗？只要跑得比他快一点就好。”
    蓝白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红白的选择。
    红白心想，不是我吝啬这颗子弹，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着急立刻就用出去。
    她的手还握着那把枪，根本是一路都没有松开过。
    蓝白不知道，钟仁在他们后面倒是看见了，但是一点都没有要提醒的意思，红白就当他不知道。
    他们跑了一路之后，感觉后面的喘气声减弱了，好像甩脱了厨子，往后看了一眼，红白看了，吓坏了，尖叫喊道：“厨子变成一大堆怪物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一股无法忽视的下水道似的恶臭味，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身后厨子已经完全不是人形了，而是一个巨大的沾满了走廊甬道的怪物，怪物长着数不清的蜘蛛似的黑色眼睛，暗红色的章鱼触须，底下流淌着黄绿色的液体，表面也在溢出透明的水渍。
    它一边往前拥挤，一边紧紧盯着前面的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看起来仿佛行动非常艰难，实际上，速度非常快，比之前还快一点，甚至在路上都在提速，仿佛它之前追不上是因为不想追，现在追不上是因为打算猫戏老鼠。
    从头到尾，它都没有把闯入这里的人当回事。
    红白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怒气，很想给身后的怪物一枪，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没有用处的，就算她开了枪，怪物也未必会死，更何况，跑路的机会稍纵即逝，要是不小心在路上绊倒，再被怪物抓住，那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红白咬了咬牙，更握紧了手中的枪支，手心溢出的汗渍也越来越多，连带着感觉包里面的黑暗都变成湿润滑溜的感觉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手里溜走了，她更加紧张了。
    蓝白忽然说：“我看见一个地方，你们跟我来。”
    红白心中一惊，暗想，这里黑漆漆的，能看见什么？要到哪里去？能躲开吗？
    蓝白没等她仔细想清楚，一转就不见了，红白愣了一下，但脚步没有停，钟仁就给她开了个门，红白连忙钻进去，钟仁紧随其后，并顺手关上了那扇门。
    蓝白紧紧盯着门，见钟仁不需要提醒，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在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红白勉强还能站立，气喘吁吁问：“究竟怎么回事？”
    蓝白问：“你是指这个地方是怎么找出来的？”
    红白敷衍地点头：“差不多。”
    蓝白说：“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就发现还真有可能是机会，就冲过来了，没想到你们进来之后还能有时间关门而不被抓住或者阻碍，就有点惊讶。”
    红白疑惑：“你不确定？”

 第96章

    蓝白点头：“我又没有特别的夜视能力。”
    红白也坐在地上休息：“我们之后怎么办呢？”
    蓝白说：“不知道。”
    红白叹了一口气。
    钟仁走在旁边对屋子里的各种东西敲敲打打。
    他敲到窗户的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张惨白色的人脸，正好这个时候红白转过头来想要找他说话，猛地看见了他对面窗户后的惨白色单独的一张人脸脸皮，吓了一跳，顿时站了起来，几乎要跳：“这是什么？你也认得？”
    她抓狂似的喊道：“总不能这也是幻觉吧！”
    蓝白疑惑地看了过去，没有看见什么，因为人脸已经不见了。
    红白抓了两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顺着蓝白疑惑的目光看到窗户外又恢复成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状态，怔了一下，很快冲了过去，甚至想打开窗户往外探头看一眼，但是，窗户是锁紧的，红白没有打开，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够，而外面又太危险，她就放弃了。
    红白看向身边让开位置的钟仁，紧紧盯着钟仁的眼睛和脸，仿佛准确看着时钟而想要冲刺的短跑运动员，几乎咬着牙问：“你看见了对吧？你肯定看见了，是不是？你告诉我，你看见了没有？拜托！”
    钟仁眨了眨眼睛说：“我看见了。”
    红白像个被戳了一下的气球，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栽倒，看向蓝白，喃喃道：“你看，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不是假的，肯定不是假的。”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只能沉默，脸色渐渐惨白而阴沉下去。
    蓝白看了看钟仁又看了看红白，若有所思说：“如果你们都看见了，那就是我慢了一步，或者，我跟你们做过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是么？”
    钟仁说：“或许。”
    蓝白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没有看见什么，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门忽然响了起来。
    有人在外面敲了四下门。
    黄白在外面说：“开开门，放我进去吧！我是你们的同伴啊！别把我一个人关在外面，这里好黑，还有怪物要跑过来了，好可怕，求求你们，给我一条生路吧！”
    红白下意识要往前去开门，走了一步，顿住，想起来黄白已经在眼前死了，不可能再复活，外面那个说话的不管是不是人都肯定是假的，她看向了其他人。
    钟仁没有说话。
    蓝白也保持安静，一时间，屋内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没有回应。
    这次又是四下敲门声，说话的人换成了中年妇女。
    “开开门，我知道你们想回家，我拿到了钥匙，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第59章
    钟仁在旁边敲敲打打, 打开了一扇隐藏的暗门，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是黑漆漆的，但是, 打开了灯, 发现是一条路, 红白很想去开门看见钟仁这边已经有新发现了, 立刻自告奋勇说：“我想开门, 但是我觉得外面很危险，暂时不要打开比较好，不如这样, 我走这边探路。”
    蓝白喊了一声, 红白就一头冲了进去, 那门里很窄, 只有一个人能挤进去, 两个人要想都进去是不可能的。
    蓝白没能阻止红白一下子冲过去, 还觉得里面可能有危险, 有点犹豫之后做什么，紧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属于红白的脚步声, 红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闷闷的, 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部分似的，听起来有点让人觉得耳朵不舒服的感觉：“快点进来！”
    钟仁说：“我先进去, 你应该不要紧吧？”
    蓝白点了点头。
    钟仁率先进入了那个狭窄的暗门之中。
    他的声音也很快从里面传来：“快点进来吧。这里很亮，跟外面的黑暗不一样, 似乎还比外面安全，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回家去, 这是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蓝白走了进去，发现果然渐渐大亮，眼睛甚至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刺激而流出眼泪来。
    他瞪大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事实就是红白和钟仁所说的那样，高兴地看向红白和钟仁问：“你们真的觉得这条路可以回家去吗？”
    钟仁和红白的脸上却有些面面相觑之后的疑惑，他们对视一眼，蓝白就意识到事情好像和想象之中的不太对。
    他沉默了下来，冷静地观察情况，并判断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红白对他说：“你们刚才是听见了我说话才过来的？我没有说你们听见的那种话。我想，你们是听错了，要么，就是这个地方不对劲，我进来之后，它得到了我的声音，就模仿出来，想要诱惑你们进来，把你们骗进来之后，再处理我们。
    不过，我们都在这里，也确实更安全一点，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蓝白敷衍地点了点头。
    红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钟仁一眼，钟仁提议：“不如我们在附近转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带走有用的？”
    红白和蓝白都点了头：“可以。”
    众人就分散开走了两步，在附近寻找了一下东西。
    这里是很奇怪的环境，头顶可以看见天空，天空是明亮的，但是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和星星，就是很亮，偶尔有巨大的云层漂浮着从头顶飞走，不过，云层虽然很漂亮，云层遮住光明的时候还是叫人心惊胆战。

 第97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光有一瞬间黯淡之后，就一点点更加黯淡下去，好像不久之后，这里也会变得和外面一样黑暗。
    他们虽然来到了这里，但终究无法逃离黑暗。
    他们都是还想回家的。
    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在这里，总不能真的死在这里吧？
    他们在心里想。
    他们低着头寻找。
    地面是湿润的土壤，土壤之中，蠕动着许多虫子和半孵化的虫卵。
    虫卵是白色的，也有黑色的，看起来很小，像是一大堆洒落的芝麻粒。
    虫子就从里面爬出来，然后迅速伸展翅膀，在半空中乱跑乱跳，看起来非常讨厌，感觉起来也是好像让人浑身发痒的那种不舒服。
    蓝白看见它们就皱了皱眉，红白直接一路皱着眉，仿佛十分厌恶地在忍耐什么。
    除了土壤和虫子之外，地面还生长着一大堆的植物，这些植物一部分是认不出来名字的野草，有半人高的尖，在空中随着他人的走动和风的吹动而微微摇晃，看起来有点恐怖，一部分植物是粮食作物的感觉，或是稻草，或是西瓜，或是草莓。
    一大堆的东西零零碎碎挂在植物表面，像是结出来的果子，又像是长出来的瘤子，总之，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红白皱着眉头，很不喜欢这些东西，转身的时候，心情不好，没注意，力气很大，一下子弄破了一个东西，好像是长在草莓藤蔓的果子。
    之所以说是草莓藤蔓，就是因为藤蔓表面长出了草莓似的果子，破裂的东西就是那个果子，一个果子破了，其他的果子都接二连三地破掉了，烂掉，落在地上，溢出鲜红色的，带有腥味儿的粘稠液体，看起来有点恶心，因为白色的颗粒内里渐渐蠕动着许多的虫子爬了出来。
    红白几乎要尖叫，但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迅速离开了那块地面，到了蓝白身边，低声说：“不如我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吧！我觉得这里不安全，我们应该尽快寻找下一个更安全一点的地方想办法或者……”
    话还没有说完，那些虫子就长了许多，一大堆白色的虫卵从地上一下子冲出来，压倒了周围的植物，植物迅速枯黄变黑，死得不能再死，红白的脸色终于没有控制住，变得煞白，眼睛也直了，感觉人快没有了，就一点力气支撑着身体，魂也快因为这种场景而惊恐地飞走了。
    蓝白连忙拉住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我们快走！”
    红白连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跟着小跑离开了植物的范围之内。
    钟仁则察觉到异常之后就靠近了他们，跟在他们身边离开了，并且，因为角度问题，钟仁走在他们前面，即使他们是小跑，钟仁是大步前行，也依旧是钟仁在前面，他们好像无论如何也没法越过钟仁。
    红白心里有些奇怪，更多的情绪是感觉自己在害怕，她努力控制这种对自己之后行动不利的情绪，咬了咬牙，心想，那么多事情我都扛过来了，难道能栽在这里吗？我不会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植物和虫子又多又古怪一点，没什么的，它们没碰到我。
    我不会受伤，也不会死。我是要回家的。
    钟仁走在前面忽然转了个弯，对他们说：“我看见这边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外面，我们还是出去吧！”
    红白回过神来，已经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心里埋怨钟仁，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吗？就这么随便带路！关键是他明知道大家心神不宁的，还被骗了，他就这么把人送到坑里？他不会是跟这里的怪物串通好了吧？可恶。
    我就不该相信陌生人。
    陌生人肯定不怀好意。
    就算有一个看起来好的，也许是官方下场的小号呢？这也正常，又不是没有这种事情，那些特别火的游戏里面，官方下场弄出来的小号不是特别能刺激消费特别能让客户觉得自己了不起吗？客人都满意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利大于弊啊。
    她胡思乱想地往前走，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没敢出声问，小心翼翼走过去，隔了一段距离，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眼睛已经适应了变化的光线，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蓝白的背影，愣了一下，疑惑地心想，奇怪，他怎么走到我前面去了？
    蓝白没有动静。
    红白等了半天，最后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拍了一下蓝白的肩，蓝白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红白瞪大眼睛，转身就跑。
    她跑了两步，突然发现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蓝白，一个是钟仁，两个人都是正常的模样，但红白被吓到了，有点不敢往前走，犹豫着问：“你们看见我了没有？你们认得我对吧？你们还记得我是谁吗？”
    蓝白说：“看见了，认得，记得。”
    钟仁说：“你是又出现幻觉了吗？如果是那样，最好自己分清楚哪边是真的哪边是假的，这可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啊。不能依靠我们，不是吗？”
    红白眨了眨眼睛，勉强镇定下来，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腐烂的红白飘飘忽忽飞过来了，吓得红白连忙跑到了蓝白身边，讪讪笑道：“我知道了，我看了，你们肯定是真的，不用问了，你们要去哪里？我们之前不是一路吗？怎么突然走散了？”
    钟仁回答：“你走在最后，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们回头发现你不在队伍，回来找你，想你应该在附近，就找到了。”

 第98章

    红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啊，那你们之前走到哪里转过头来发现我不见的？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蓝白说：“有啊，我们看见了一块地图，就挂在墙上，用玻璃保存，有一条线标明了逃生通道的位置，底下有一行小字，字迹说明了地图的看法，并告诉我们，只要按照最后那条路走，肯定能走出去，无论是什么时候，食堂的那一条路都不会也不可能完全关闭。”
    红白兴奋起来问：“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蓝白说：“是的。”
    红白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声音嘶哑地喊道：“这太好了！”
    第60章
    众人走到了那块墙面前, 果然这里挂着一块牌子，牌子里面就是这栋楼的地图，这条走廊的情况也在其中，虽然弯弯绕绕的线条看起来像迷宫一样, 但是, 一旦有了希望, 红白就精神焕发了, 她握着拳头, 也紧紧握着那把枪，对众人说：“我们现在就走吧！”
    希望能走出去。
    肯定能走出去。
    蓝白和钟仁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了一个楼梯拐角处，这里有一面白墙, 墙上有一块部分是正对着拐角处的楼梯的, 那块墙贴着一般人家会在门上贴着的对联, 是红色的底纸, 黑色的字迹, 最上面写着欢迎光临, 左边写着早死啊早超生啊, 右边写着招财进宝福禄寿。
    红白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她看向蓝白问：“真的是这里吗？”
    蓝白说：“那张图, 你也看见了, 你还记得吗？”
    红白低声说：“我记得。”
    她看向了面前的墙，在墙上摸索了一遍, 没有找到可以出去的门，有点即将崩溃了, 看向钟仁问：“你能过来帮忙吗？我记得上次就是你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们从房间出去的。”
    钟仁沉默了一瞬, 点了点头，走过去检查了一遍，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找不到，或许是这里没有，在其他地方。”
    红白盯着钟仁问：“不在这里，在哪里？”
    钟仁摇头：“不知道。”
    红白握着拳头，一下子砸中了身边的白墙，咬牙切齿：“可恶！居然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她正在考虑。
    楼梯底下传来了声音，那是一只猫的声音，随后是尖叫，一阵的脚步声，总之，听见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他们都想起了进门之前的规则，脸色齐刷刷变了。
    他们发足狂奔起来。
    底下的声音追了上来。
    他们被逼到了天台高处，只能锁上门，一个劲地往后退，惊恐中夹杂着冷静，冷静之中藏着恐慌，走到了天台的边上，低头一看，底下是一根杠杆似的东西，横在中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半路遇上那个杠杆，不死也要死了。
    门快要被撞开了，他们还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定，一个正常的猫是不可能有力气将锁得很好的天台的门撞得快要散架的。
    红白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是看起来像天空的东西，但是，她心里觉得那是一块发光的天花板。
    她掏出了那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砰的一声，她往后一躺，坠落到了底层。
    又是一声尖锐的猫叫，好像是喵呜一声，红白的尸体就落在地上，被一只猫吃了。
    天空忽然大亮，蓝白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离开食堂，然而，光芒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低头去看楼下，发现红白的尸体和猫都不见了，再去看不远处，摇晃的厚重的大门也安静地靠着墙壁，保持沉默的过程中，敞开了一条缝隙。
    蓝白走了过去，发现这扇门已经可以轻易打开了，但要关闭这扇门依旧需要不少的力气。
    他将这扇门推开，用很大的力气，咬牙切齿，脸红耳赤，脖子都好像比之前粗一倍。
    钟仁说：“何必呢？这扇门又没怎么你。”
    蓝白松开了手，门轰隆一声落在地上，差点砸到钟仁，蓝白是故意的，他有点挑衅的意思，看向了钟仁，钟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这里，他加快脚步从楼梯往下走，恨不得飞起来，然后一不小心就往前掉，滚了一圈又一圈，落在平整的地面上。
    他往外吐了一口血，表情看起来很迷茫，动了一下，表情就变成了痛苦。
    他被摔坏了，但还能行动。
    钟仁从后面慢悠悠走下来，站在他旁边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蓝白忍着痛苦说：“可以。”
    钟仁点了点头，绕过他走了，对他说：“那你慢慢走，我就不等你了，你要是走下来，也许可以在旁边的小卖铺门口看见我呢。”
    这似乎是个玩笑。
    但蓝白记住了，慢慢下楼之后去小卖铺查看，发现里面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吓了一跳。
    章鱼没有发现他，也没有追出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离开了小卖铺，走到了外面，感觉哪里都不安全，他加快脚步要走远一点，突然看见身后多了一个影子，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发现是钟仁，瞪大眼睛问：“你怎么？”
    钟仁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个咖啡厅：“那边说。”
    蓝白看了一眼，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钟仁走在前面，蓝白走在后面，他们很快进入了没有锁门的咖啡厅，里面黑漆漆的，但是本来装修就是暧昧方向的布置，所以稍微黑暗一点，也不令人感到非常空间，二人刚好可以借助黑暗来躲藏，而不特别引起怀疑。

 第99章

    蓝白进入之后，就沉默下来，好像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钟仁打开了一个小隔间，请他进去。他就进去了。
    隔间里面有一个沙发，蓝白坐在里面看向钟仁问：“你都不觉得痛苦吗？”
    钟仁说：“我跟他们才认识多久？”
    蓝白问：“我们不是同伴吗？”
    钟仁回答：“我们现在也是同伴。”
    蓝白明显比之前痛苦了一点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是我们遭受这样的待遇？”
    钟仁说：“我不知道，但我们出去之后可以问。”
    蓝白猛地一抬头：“你还觉得我们可以出去？”
    钟仁说：“或许，这又不是固定的事情。”
    蓝白瞪着眼睛：“不可能。”
    他低下头去，喃喃道：“不可能。”
    眼泪一下子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了。
    落在地上的眼泪看起来像砸碎了的珍珠沫子。
    蓝白因此显得有点可怜。
    不过，钟仁无动于衷，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路，跟我们回家去吧。”
    门外是红白和黄白的声音。
    紧接着，钟仁的声音也在外面响了起来：“我在外面，你快点把门打开一下，里面那个啊肯定是假的，你别相信他的话，什么都不要相信，一个字都不要相信，他是个假的，假的肯定会害你的，我就不会，我可是你的同伴……”
    听见同伴两个字的时候，蓝白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向钟仁，钟仁对他笑了笑。
    蓝白低声说：“我知道外面那个是假的，因为你跟它不一样。”
    钟仁点了点头。
    看他的神色大概是说，原来你知道啊，或者，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蓝白问：“如果现在打开门，会发生什么？”
    钟仁摇了摇头：“不知道。”
    蓝白走过去，打开了门，他一下子就不见了，似乎是被许多的老鼠抓住，带走了。
    老鼠没有带走钟仁，或许是因为钟仁没有开门，或许是因为钟仁在房间里面，它们没有发现，也或许是它们对第二个猎物不感兴趣，因为这次已经抓住一个了。
    警察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看见了站在这里的钟仁，有些惊讶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钟仁看向他们回答：“我来看一眼，我曾经有朋友来过这里。”
    警察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上的规则牌问：“你也了解这些东西吗？”
    钟仁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警察疑惑地皱眉：“你不打算进去？”
    钟仁说：“不去了，我想休息，或许是去宿舍，或许是去教学楼，我是过来参观的，但如果不合适，我就回家去。”
    警察点了点头：“那好，你自己去吧。我们要进去一下。”
    钟仁点了点头，到了宿舍楼。
    天色还是很黑。
    钟仁走到了宿舍楼门口，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眼镜，一个带篮球，看见钟仁觉得他很陌生，对他招手问：“你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吧？”
    钟仁点头。
    “我们也是来参观的，一起进去怎么样？一个人是不能单独住一个宿舍的，但是我们可以一起住一晚上。明天就走。”
    “可以。”
    他们就进入了宿舍楼，宿管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宿舍，并询问：“你们要不要钥匙？钥匙可以开门，但是只有一把，你们要是想要多的，必须自己出学校找开锁师傅复制一把，离开的时候还得交给我，免得钥匙出去之后被不怀好意的人拿进来闹事。”
    宿管说话有点口音，闹事被他说得好像是闹死。
    眼镜和篮球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一个微微发白，一个微微发绿，不知道是天色还是不远处灯光的缘故。
    “你什么时候死啊？”
    一个路过的学生问身边的同学。
    眼镜听见这话，跳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其他人都觉得他很奇怪，也看着他，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又觉得非常窘迫和没必要，隐约有些发怒的样子。
    宿管将手收回去说：“算了。”
    第61章
    钟仁伸出手说：“我要钥匙。”
    宿管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伸出手去将钥匙递给他问：“你记得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钟仁摆弄了一下钥匙说：“记得，离开的时候要归还。”
    宿管点了点头：“那好，你记得走的时候把钥匙还给我。对了，我们这里是有规矩的, 你们不能乱来, 否则这里的学生都不好休息, 宿舍的规则就在门口, 你们进去的时候看一眼就可以, 要是违反，我会立刻把你们赶出去，明白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 表示听见了。
    宿管对他们挥了挥手：“那好, 你们上去吧。”
    他们住在四楼十四号房间, 门牌号是四一四。
    眼镜皱了皱眉, 篮球恼道：“怎么给我们这种门牌号的房间？可恶。他不会是看我们好欺负, 人又不多吧？我要跟他理论！这种晦气, 他怎么自己不住？肯定是故意折磨我们的。”
    钟仁头也不回打开了门, 直接推开门进去了，眼镜拦住了篮球, 篮球有点脸上过不去, 恼道：“可恶, 这里也没什么人，他在装什么？别叫我抓住机会非要叫他难堪。这也太森*晚*整*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第100章

    二人如无其事地进入了宿舍。
    宿舍的门确实挂着一块规则牌：
    学生九点半下课, 十点熄灯，最晚十一点休息, 请务必在响铃后熄灯，十一点之前休息
    夜晚不是走动的时间, 请躺在床上休息，无论想做什么
    学生早上六点半起床，半个小时清洁，七点之前离开宿舍楼，请务必七点前离开宿舍楼
    学生中午十二点下课，一点午休，两点上课，请务必一点前进入宿舍楼，两点前离开
    注意午休时间保持安静
    午休特别规则：
    门不能关闭
    桌上不能有书
    凳子不能坐人
    床铺不能躺人
    垃圾桶不能有垃圾
    厕所不能上厕所
    浴室只有冷水，请尽量不要洗澡
    洗手池不能洗手
    篮球看了一眼，恼道：“事情可真多。”
    眼镜唯唯诺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毕竟是住在别人的宿舍楼里面，有学生很正常，他们比我们来得早，住得久，也不能只管我们不管他们，那些老师也是他们的……”
    篮球不耐烦：“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本来就烦得很，你还一个劲叨叨叨，更讨厌了，谁听得下去？天气这么热，规则没说不能开空调，我要开空调，现在就打开。快点。你去。空调遥控器在哪里？”
    他说着，低着头到处乱找起来。
    钟仁拿着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空调的风正对着低头的篮球，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喊道：“什么东西这么冷？这里不会是闹鬼吧？可恶！我就说了不要过来了。换一个地方住又怎么样？宿管只是宿管又不是警察，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把我们都抓起来啊！”
    钟仁随手将遥控器放在了桌上。
    篮球和眼镜看见了遥控器，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钟仁不管他们，往床上一躺，就要休息。
    篮球嘀嘀咕咕：“这个人好脏，走了一天都不洗澡的。”
    眼镜低声说：“还是少说两句吧，他好像会打人。”
    篮球瞪大眼睛：“他会打人我就不会吗？他都躺下了，你还觉得他能打你，我站在这里，你怎么不觉得我会打你呢？你闭嘴！你个叛徒。轮得到你教训我？哼。什么东西。”
    “熄灯了。熄灯了——”
    宿舍楼里面的喇叭传出了声音。
    外面的窃窃私语都安静下来，门关闭了，灯也关闭了。
    篮球觉得非常不能理解，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关了灯，却不打算就这么睡觉，而是去洗漱，并看向眼镜问：“怎么？不去？你不去可是脏死了，也许晚上有鬼就会扑倒你。”
    眼镜打了个哆嗦：“我去。”
    眼镜和篮球洗漱之后，觉得水越来越冷了，没奈何一个想上厕所一个要洗衣服，都不能立刻上床休息，就对视一眼，都准备解决问题之后再回宿舍的床上躺。
    篮球嘟嘟囔囔：“现在还早得很，躺，休息什么休息，跟尸体似的。”
    眼镜吓了一跳，低声说：“这可还是算了吧！你不忌讳我忌讳。”
    篮球骂道：“你现在长进了，可以挑我了？闭嘴！”
    安静了一小会儿。
    他们处理事情之后躺在了床上，时间正好来到了十一点一秒。
    早上六点半的铃声响了起来，篮球和眼镜都不想起来，但是钟仁起来了，他开始洗漱，顺便洗澡洗头换了一身衣服，衣服塞进洗衣机洗了，又用烘干机处理干了，再穿上，这个时候，六点五十五分。
    钟仁准备离开了，他走到门口，将要打开门，眼镜从床上揉了揉眼睛，准备起来了，一眼看见门口有一个人站在那，吓了一跳，大喊：“你做什么！？”
    篮球被吵醒了，恼道：“吵吵什么呢？”
    眼镜说：“我看见一个人。”
    钟仁看了眼睛一眼，打开门走出去了。
    他走出去之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眼镜讪讪的，还觉得有点害怕，篮球也心有余悸，但是他不愿意表露出来，就恼道：“什么东西！装得那个样子，要是有事有鬼，他肯定第一个就死了！我们才不需要跟他走在一条路上。”
    等他们洗漱完毕，宿舍楼的人已经走完了，离开宿舍楼大门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
    中午十二点，篮球和眼镜准备吃饭，看见许多的学生，非常不高兴，打算出门转悠一圈回来再吃饭，眼镜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篮球走在他前面，摇摇晃晃，笑眯眯说：“啊，食堂的东西肯定不好吃，我看那个死人脸看见这些东西，还能不能当僵尸。”
    篮球特意让眼镜跟他提着东西走到钟仁面前晃悠，没有在食堂看见钟仁，但是回到宿舍看见了靠着柜子的钟仁，边上一个年轻学生笑眯眯将洗过的红苹果递给钟仁，点头哈腰说：“大哥别客气，大哥您请，大哥慢慢吃，我先走了，还得午休呢。”
    钟仁点了点头。
    学生弯着腰走了。
    篮球和眼镜看得目瞪口呆，篮球反应过来怒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一个小白脸怎么能让别人认他当老大？那些人是眼睛瞎了吗？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身强力壮的，他们不认我当老大，认他？我不服！”
    钟仁咬了一口苹果，没看他一眼，意思很明白了：你就是不服也没用，横竖这件事跟你不相干。

 第101章

    篮球哼了一声，拆开零食，对眼镜招呼说：“坐下来吃，我们不是没吃饭吗？这里也有饮水机，不用白不用，反正规则没有说，不许用饮水机喝水的。”
    眼镜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他们两个就开始咔嚓咔嚓吃东西，有意要比钟仁吃得更好更香更高兴，边吃边看钟仁的神色，试图看见钟仁嫉妒的表情，没看见。
    钟仁没注意他们。
    门是打开的，篮球吃着零食，进来之前看见门还以为是钟仁特意留给他们的，现在突然看那扇门不顺眼了，对眼镜说：“去，把门关上！”
    眼镜点了点头。
    钟仁提醒了他们一句：“规则说了午休的时候不要关门。”
    篮球一听他这么说话，来劲了：“关门！关门！别害怕，眼镜，我给你撑腰，他不敢打你。”
    眼镜愧疚地看了钟仁一眼，点了点头，过去把门关上了。
    钟仁没再说话。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学生看见了这扇门关闭，过来敲门质问：“你们在干什么？把门打开！我们这里午休的规则你们不知道吗？午休的时候不能关门！快点，打开门！快点！”
    篮球脸上挂不住恼道：“不开！我们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们不开门！你们走吧！”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眼镜有点害怕了，擦了一把汗问：“要不，我们还是打开吧？他们这么敲门，万一把门敲坏了，我们晚上就没有门了，多不安全啊。”
    篮球怒道：“不行！”
    钟仁还在咀嚼那个红苹果。
    门轰的一声被外面的人强行打开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门板落在地上，完全坏了。
    眼镜被吓得脸色惨白，篮球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不止是违反一条规矩的事情，脸色有些发青，看了钟仁一眼，觉得自己这张脸是丢大了。
    门外的人将屋内扫视了一眼，看向眼镜，一字一句：“不要关门！”
    眼镜连连点头。
    门外的人离开了，没一会儿又走回来，扫视屋内，挨个指出不对：“垃圾桶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躺，凳子不能坐，洗手池不能洗手，厕所不能上厕所……”
    篮球忍无可忍，大怒：“你们在说什么鬼话？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究竟能干什么？我们是来坐牢的？坐牢的都没有这样的！你们别太得寸进尺了。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
    门外的人看着他：“遵守规则，知道不遵守规则的人会怎么样吗？”
    第62章
    篮球冷笑道：“什么怎么样？我怕你们？你们还能杀人不成？”
    门外的人听见这话就笑了, 转身离开，不再过来。
    篮球哼了一声，以为自己是战胜了，很高兴地对眼镜说：“你看他们, 就是欺软怕硬, 没必要让。”
    眼镜点了点头。
    两点钟到了, 眼镜和篮球还是不打算离开宿舍, 他们想在这里慢慢磨蹭一段时间, 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在宿舍里面玩牌，本来宿舍也不允许携带这些东西, 但是, 他们又不是学生, 规则也没有写, 他们就当没有那种规定。
    要是有人说了, 他们就喊, 那是潜规则, 总之，横竖不理会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不痛快就完了。
    两个人很高兴地玩, 玩了一段时间, 渐渐觉得很是困倦, 就闭上眼睛，趴在桌上, 睡着了。
    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钟仁出现在学校的教学楼门口，保安拦住他：“你这样是进不去的, 除非是学生，但是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吧？对了, 你看一眼那边的规则牌，有说明情况，我们这边——”
    钟仁去看规则，规则写：
    上课时间要保持安静
    不要在走廊闲逛
    不许坐在座位上睡觉
    下课要背书写字请不要乱跑乱跳玩游戏
    钟仁点了点头，离开了学校，在学校门口见到了来寻找食堂警察的警察，路过他们，回到了家里。
    王珏已经提前回家了，钟仁走到乐园身边，变回了卡片。
    乐园醒了过来，老师打电话催促他到学校门口去上车说：“上车之后，全班全校都会到一个地方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山上的公园，还有其他很多游客会在闲暇的时候过去逛，你们见到陌生人不要惊慌失措，也不要到处乱跑，老师会照看你们，保安也会留意……”
    乐园按照老师给出的地址到了目的地。
    众人都下了车，到了公园的山脚下。
    有学生叫嚷：“这座大山也太高大了，我们要怎么才能上得去啊？我不想走路，太远了。好没意思，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这样也能算是游玩吗？不行吧！”
    老师呵斥说：“安静一点！你们是出来玩，但也是有组织有纪律地出来，不是发疯撒泼捣乱，想肆无忌惮的，只有等你们父母有空才可以了。好了，话就说到这里，现在开始上山吧。到时候，会引导你们去玩其他东西的。现在就不要想了。谁要是闹事，我就请家长赶走他。”
    学生都不说话了。
    一群人安静地往上爬行。
    山里面有一个凉亭，众人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乐园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就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是钟仁。
    他们两个好像是一起去的又一起回来的样子，肩并肩走在一条路上，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进行避让，默认他们是互相认得的，但走到半路上，他们就各自分开了，乐园跟着人群继续往山上去，钟仁坐在乐园之前停留过的位置暂时休息。

 第102章

    有人很快就因为钟仁的脸而凑过来搭讪。
    “你好，请问你身边这个位置是空缺的吗？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都不是，谢谢。”
    钟仁回答道。
    对面的人有点失望，钟仁看了他一眼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笑道：“兄弟，这就是你不知道的，这座山平时就很多人来，空闲的时候，人更多，我是来做生意的，人越多，生意越好，随便什么东西，只要他们脑子不清楚就能卖出去，我能赚大钱呢！”
    钟仁拉家常似的问：“总是爬山，身体会觉得很累吧？”
    男人挥了挥手，笑道：“没什么，不算大事，爬山又不是危险活动，不至于让我突然暴毙，还会锻炼身体，强健精神，我觉得很好啊，而且这里又不收门票费，我常来常往的，跟保安都熟悉了，他们也不找我的麻烦，客人也好说话，没什么地方不好的。”
    钟仁点了点头问：“你是卖什么东西的？”
    男人立刻将自己包裹打开，将东西递给钟仁看，并给他一一介绍，非常热情。
    钟仁看了，摇了摇头说：“实不相瞒，我不是要说你的不好，只是我觉得，有一批货比你的东西更好一点，若有客人，应该能赚更多的钱。”
    男人眼前一亮，连忙凑到钟仁身边更近一点的位置，讪讪讨好地笑道：“兄弟，咱们也算是认得了，说了这么多话，我也口干舌燥了，想要钱想要得不得了，不如你就把办法告诉我，把东西也告诉我，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是不是？”
    钟仁点了点头：“好啊。”
    他起身道：“你跟我来。”
    男人连忙跟在钟仁身后，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他的脑子只装着钱，没有考虑其他，既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不对，正如他口中所说，只要面对脑子不清楚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成。
    钟仁将一个口袋递给他：“这些东西，卖出去能赚大钱。”
    男人看了一眼，奇怪地问：“真的吗？可是我看这些东西都是普普通通的。”
    钟仁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不普通的，一般人根本看不见找不到的那种，你不要把它当便宜货看，你要把它当奢侈品看，这样，别人看见你，就知道这口袋必定重要，你要是愿意卖，肯定有人愿意买，花大价钱！”
    男人将信将疑问：“可是，这究竟有什么不普通？”
    钟仁回答：“你听说过最近的诡异直播吗？”
    男人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东西当作诡异直播里面出现过的趋吉避凶的货色卖出去？那肯定是能卖出大价钱的。”
    钟仁摇了摇头：“不，这些是诡异直播出现之后诞生的特殊物品，普通人拿到这种东西，也有机会和诡异周旋，要是能力强大还可以跟诡异对抗，你想啊，现在诡异直播出来了有一阵子了，少有人是不知道的，大多数人心里都是非常害怕的，我们就赚这个钱。
    买不来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了高高兴兴，给自己一个平平安安，有什么不好？
    有些人是宁可信其有，他们愿意为这种东西花钱的。”
    男人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那要是都卖出去了，钱我们怎么分？你跟我一起去卖东西还是在这里等我回来？你放心，我肯定回来。这要都能卖出去是一大笔钱。”
    钟仁含笑道：“事成之后，得到的钱，五五分。”
    男人双眼放光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拿的分利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你不要更多吗？不太好吧！”
    他虽然有点扭扭捏捏的，但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就是想要钱，也就是看他这一点，钟仁才找到他谈这件事。
    他以为自己是主动找到钟仁得了一笔天降横财的富贵，实际上，他是被挑选出来的。
    钟仁说：“这也不算多，我就不跟你去了，卖东西凭缘分口才，你比我好，我就不跟你抢这个位置了，虽然东西是我给的，主意是我提的，但要没有你，这件事也绝对不能成，你就安心吧。”
    男人连忙点头，担心钟仁反悔，笑道：“我们录个音，算是见证，我保证卖了东西把钱给你，好不好？不然你要是不见了，我于心不安，不敢收钱，还想回家呢。”
    钟仁点头：“好啊。”
    男人连忙录音：“我和今天爬山的凉亭兄弟商量卖东西之后五五分，兄弟？”
    “是这样。”
    钟仁回答。
    录音结束。
    男人高兴地收起手机，对钟仁挥了挥手，提着东西走出去了。
    他很快把东西都卖了出去。
    一个学生凑过来问价钱。
    男人瞥了学生一眼，笑眯眯地从口袋里面翻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观音像，递给对方。
    “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找不到，一般地方也没这个，好得很呢，听说过诡异吧？拿着东西，诡异来了，先让开你，你别害怕，就是这个道理，一般人我还不稀得说，你要不要？我这个东西，买的时候十万块，便宜点卖给你，三万块怎么样？三万块都没有，那就三千块。”
    “三千块真的可以卖给我吗？”
    “当然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不要了我还难过呢。拿钱的事情我可不会含糊。三千块是赔本赚吆喝，要是你回头给身边人宣传两句我这里的东西，我对你感激不尽，这点亏本的钱，忍一忍也就咽下去了。”

 第103章

    男人问：“你要不要？菩萨可是保佑人的，镜子驱邪辟邪，不要我给别人，他们都想要。”
    他说着想要拿回来，学生连忙喊道：“别！我把钱都给你，其他的先欠着一点，我回头还给你。”
    男人扭捏半天招呼说：“那好，你一定要回来啊。”
    第63章
    直播开始了。
    【我还以为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平静】
    【没想到新的风波又开始了吗？】
    【这次又是谁？没有看见哭唧唧的人, 也没有看见特别的怪物，诡异在哪里？之前不是长得都特别没有人形吗？总不能这次突然变成了人吧！那也太可怕了】
    【是啊，如果诡异长得与众不同，就算特别强大, 混入人群也会被第一眼发现, 如果诡异长得跟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站在人群里面都不会被人认出来, 那稍微不注意岂不是跟诡异走在一条路上？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要啊, 不要啊，不想要那样的未来，简直毫无希望嘛！】
    【诡异好像不会说话, 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个办法分辨问题】
    【也未必, 如果诡异真的可以拥有人类的状态, 那么, 说话对它们而言, 是很简单的事吧？】
    【那我们怎么办？之后都只有等死的份吗？会造成大范围恐慌吧！惶惶不安的人群会引起治安动荡的, 就算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家, 也会被别人逼迫到死的！怎么办？怎么办办？呜呜呜——我们好惨啊，呜呜呜——】
    【话说回来, 这个地方没有人觉得眼熟吗？有谁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 我知道, 这个地方是一个学校每年都要安排学生去游玩放松的地方，一座大山里面, 人很多的，主要是不需要买票, 不然，那是一大笔钱, 学校不可能为了玩，而给学生付出这种开支，如果一定要根据上面的安排行动离开学校玩，肯定是学生付钱，会怨声载道的】
    直播的镜头给到了一个观音像。
    观音像正被一个人拿在手中，看手的样子，这是个年轻人，看直播画面之中的其他部分，除了那只拿着观音像的手之外，还有一点学生制服的布料，这个年轻人是个学生，低着头，在很仔细地打量手里的东西呢。
    边上一个男人的声音笑呵呵说：“这个东西其实啊，另有玄机呢。一般人来了，我都不告诉他，你过来一点，我悄悄告诉你，你仔细看，这里是不是有点不一样？跟其他部分比，这个位置，是可以活动的，你看，从这里轻轻用力，其实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是漂亮的小镜子。”
    学生皱了皱眉问：“可是，我要一个镜子做什么？”
    男人哈哈大笑：“这个就是你不明白了，镜子驱邪辟邪，你要是遇上诡异认不出来可以用这个镜子去照它！而且，镜子在最里面，平时是不会被发现的，如果有人躲避镜子的照射，肯定就是有问题，不需要怀疑其他，安全方便快捷又隐秘，有什么不好？你想，是不是？”
    学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男人更加高兴地嘿嘿笑道：“你再仔细想一想，你给出了的钱，是不是很值得？这个东西给你，是不是物超所值？这个是不是特别有用处？你要是不喜欢镜子，可以给你的同学，他们肯定会很喜欢的。再不然，还可以送给喜欢的朋友嘛~”
    学生坚定地点了点头，露出已经被说服的目光，将东西紧紧拽在手里，看着男人说：“好，那这个东西，我要买下了，我现在就给你钱！”
    男人笑道：“好啊，好啊，我就等你这一句话呢。你不知道，这东西可紧俏得很，要不是你跟我有缘分，我看你合眼缘，我都不拿出来给你看的。”
    学生连连点头：“是的，我知道了。”
    他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话。
    男人收了钱，将东西交给学生，随口嘱咐了两句：“自己小心，千万别摔坏了，万一遇上什么事情，可别坐以待毙。”
    学生接着点头。
    【这是什么东西？】
    【普普通通的观音像？】
    【倒不如说是花里胡哨的镜子】
    【没什么用处的废物吧，会有人喜欢吗？就算是送给朋友，兴许，朋友也会觉得太贵而不想要，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看的东西啊，买的人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也不至于，说不定是因为学生的意念不够坚定就被忽悠买了，没有听见那个男人说得天花乱坠的吗？如果是站在面前的人，被说动买下一个东西是很正常的情况吧？不要对学生要求太高，兴许还没成年呢，也没出社会，不知道这个那个很正常啦】
    【感觉是我可以在小商品批发市场买到的东西】
    【都不怎么样，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买下来的，而且，那么贵，买下来我都不敢回家，究竟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两说，对了，说什么可以对诡异使用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容易吗？如果是假的，这种骗人的勾当难道没有警察去制止吗？】
    【警察应该会管吧！毕竟，连城管都需要追着满城的小摊小贩到处乱跑，这种事情，已经算大的，怎么可能不在乎？】
    【那这里没有警察吗？】
    【我去过，有保安，但是保安在保安亭子里面休息，只负责请来游玩的人登记一下团体、姓名、数量之类的基础信息，非常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的能力，都是老大爷，七八十岁左右的感觉，反正，要是请他们负责处理这种事，他们只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104章

    【很好，很符合我对老人家的看法，说起来，老人家都有工作，我为什么没有啊？啊啊啊——】
    【没看见这里有诡异啊，该不会是我们被耍了吧？】
    【不可能的，除了诡异，什么东西能强制拉人观看直播？一般人要是有这种本事，不是早就被抓起来切片研究就是躲起来不见天日，再不然，大把大把赚钱，谁还耍什么恶作剧？没必要，真的没有必要，什么东西比得上钱重要？什么东西比得上命重要？】
    【也对，总不可能有人不要钱不要命也要对我们恶作剧……突然觉得这个形象有点诡异的感觉，你们不觉得吗？也许这次的诡异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才对我们恶作剧让我们以为诡异没有出现其实早就出现了？】
    【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诡异，如果不是，那真是太漂亮了，而且诡异】
    【在哪里？】
    【看见那个慢悠悠从林子里面走出来的人没有？就是那个，他坐在亭子里去了，不是很漂亮吗？】
    【看见了，是很漂亮，但是只是漂亮，一点用处也没有吧？对付诡异又不需要漂亮，漂亮也不能在诡异面前保存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总不能说，漂亮的人都心态好，所以漂亮的人面对诡异也可以保持平常心不收精神干扰？我觉得不可能】
    【但是他很漂亮】
    【漂亮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模因感染级别，这很有问题啊，如果是正常人，这种长相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可是，谁之前见过他吗？他是什么明星偶像之类的？不存在吧！根本没有那种人，如果这么好看的人在大众面前出现过，不可能没有人有印象】
    【是啊，这么看，确实很可疑，啊，你们看，那个卖东西的男人笑眯眯把装着东西的口袋和钱都拖到那个人身边去了】
    “兄弟，东西已经都卖出去了，钱呢，也都在这里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些？”
    “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我看你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做那种事情的。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嘛。你既然分好了，直接给我就可以。”
    “那好，这些是你的，这些是我的，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
    “那我就要回家去了。你拿着你的东西，也尽快回家去吧。这些东西摆在这里可是很不安全的。就算没人眼红嫉妒，也免不得容易被不法分子盯上啊。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你可以回家去了。”
    钟仁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跟你一起了。”
    他说着走开了。
    卖东西的男人眨眨眼睛，突然有点生气，握着拳头，怒道：“什么东西！好心好意说了还不领情，活该你出事。你不出事谁出事？哼，到时候出了事情，别跑到我面前来哭诉说需要钱就可以，反正你的钱已经在你手里了，不能再来找我的。”
    他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往怀里护了一下，心想，就这样吧。
    男人很快地往山脚下跑去。
    钟仁带着直播镜头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这个就是诡异了吗？】
    【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之前的诡异完全不是同类，还会说话，刚才看起来很正常啊，就是太正常了一点，让我觉得发慌】
    【心慌可能是毛病，去医院看看吧】
    【没人好奇他要去哪里吗？】
    【可能是山顶吧】
    【那我们也去吗？】
    【去送死吗？】
    【那倒也是】
    【好慢，之前都是直入主题的，这次怎么改爬山了？我是看诡异来的，又不是想跟别人爬山，谁想看风景！】
    第64章
    一阵大风刮了过来, 只听得咔嚓一声，高处的电线杆子和信号塔尖尖一下子断裂了，变成了两半的废物从高空落下来，轰隆隆的一阵响声之后, 地上多了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坑洞, 人们站在旁边往下看的时候, 只觉得底下是漆黑无比的深渊, 深渊内部是数不清的眼睛。
    人群之中, 立刻有小孩哭闹起来：“我不要在这里！妈妈！爸爸！我们快点回家吧！回家去吧！呜呜呜——我好害怕，我害怕，我要回家, 呜呜呜——”
    牵着小孩的男人女人不好意思地对周围被吵闹影响到了的其他游客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啊, 我们这就走, 这就走了, 不打扰大家, 大家别介意, 回家肯定好好教育孩子, 不会再出这种事情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拉着小孩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皱着眉头数落起来：“你说你啊, 你这个小孩子,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父母呢？不是你说要上来玩吗？你哭着闹着, 让父母给你腾出时间，好不容易抽空了, 跟你来玩了，你现在改主意了, 有必要闹得这样吗？
    多没面子啊！真是啊，平时怎么教导你的, 你全部都忘记了，是不是？可恶，果然小孩子就是不好教育。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打你了，你不知道吗？黄金棍下出孝子，也许我使劲打你，你以后就会贴着我，巴巴望着我，要给我养老，恨不得像狗一样赶走赶不走！”
    小孩被吓到了，愣住，哇哇大哭起来：“不要把我赶走！不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平时都不打我的！你要是再这样对待我，我就恨死你！我一辈子讨厌你！你们都讨厌！呜呜呜——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之后我就立刻跑路，我再也不回来找你！”

 第105章

    说话的人一听就生气了，立刻提着小孩打了起来：“你这个小孩子，真是不听话，跟你说了不要哭，你不听，让你听话，你也不听，让你安静，你不听，你就听见要打要骂要赶走是不是？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松开手了啊！”
    人群越发闹腾起来。
    “谁还有信号啊？”
    “我的手机都变成垃圾了。”
    “你们看，一块黑板，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明明记森*晚*整*理得之前还有电量的！这东西现在能有什么用处？我们怎么办啊？呜呜呜——”
    “我还想跟朋友打电话报平安的，本来说好要一起来的，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
    学生混在人群之中，面面相觑，看向了老师。
    老师突然觉得有点挂不住，脸上泛着红色，对众人说：“既然现在没信号，我们又爬山这么久了，不如坐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也许很快底下的人就发现问题过来修复了，等他们过来修好了，我们也该吃完饭了。”
    众人点了点头。
    学生都坐下休息。
    买了东西的学生坐在休息的地方喘了一口气，就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刚刚买的东西，高兴地对身边的朋友炫耀说：“你们看，这可是我刚刚买下来的，漂亮不漂亮？是不是特别值得？我只花了三块钱呢。”
    朋友都很好奇：“哇喔！真了不起居然这么便宜啊。我们都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还这么便宜的东西呢。”
    不远处有个学生疑惑地挑了挑眉问：“该不会是被骗了吧？好看的东西太便宜也许有问题。不是里面有虫子就是有诅咒或者专门赔钱出来卖东西之后找人转移自己的霉运什么的。不是常有那种说法吗？走路上看见地面的钱不要乱捡，可能是死鬼蒙蔽了你的眼睛，是纸钱。”
    买东西的学生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不要说这个，多叫人不高兴！我不要听！你觉得晦气可以，走远一点好了！肯定不会影响到你的！”
    那个说晦气的学生切了一声，走远了。
    买东西的学生继续捧着菩萨像笑眯眯地跟周围的学生说：“你们不知道我看见的时候多高兴，这可是难得的好事情，一般人没这个运气，一般时候也找不到这种东西呢。”
    周围的学生都拍着手：“哇喔！太了不起了！我也好想有那么好的运气，好羡慕。”
    买东西的学生露出高兴的神情，点了点头：“是啊。”
    他心想，多说一点，多说一点。
    不远处的小孩子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看了过来，看见了学生手里的菩萨像，尖叫起来：“啊啊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问那个小孩：“怎么回事？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小孩捂着脸，死死拉住身边人的手，大哭，含糊不清说：“我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红头发恶鬼，很可怕，太可怕了，我都不敢看第二眼，好多眼睛都在看着我，好可怕，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多的眼睛，你们没有看见吗？你们不觉得害怕吗？”
    学生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凑过去问：“小朋友，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分明是个观音像啊！”
    小孩子使劲摇头，躲到大人后面去，尖叫喊道：“别过来！别靠近我！我害怕！我要滚下去了！我要死了！我不要看！你们不要想害我！你们要害死我，你们要害死自己的！”
    小孩子喊叫的时候还真的差点崴脚了，这里很高，从这里摔下去确实有可能死掉。
    学生都不敢靠近了，大人连忙将小孩子拉走了，对他们露出歉意的神色说：“对不起，小孩子被刚才的风吓到了，可能是有点紧张看错了，你们别在意，我这就带走，不会打扰你们的。”
    大人道歉之后，拖着小孩走了，本来以为要生拉硬拽，没想到小孩是迫不及待要离开山上，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边走边数落小孩，渐渐走远了，但一时半会肯定不可能到得了山脚下。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了还捧着观音像的学生，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是不是那个小孩看错了？”
    “我觉得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你们还记得刚才的大风吧？太可怕了。我都被吓到了，何况一个小孩子？被吓到很正常，看错也很正常，但是，你们没觉得吗？那个小孩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而且，被吓到是因为大风怎么会现在才看错东西还是别人的东西？”
    “也许这东西真有些倒霉也说不定，我们还是尽快走远一点，免得被波及到，这种事，从来是宁可信其有啊。”
    众人点了点头，学生就散去了一部分。
    捧着观音像的学生神色阴晴不定，看向身边的人露出诡异的扭曲的笑容问：“不好意思，你们也想走开吗？我不介意的，其实你们都可以走开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学生疑惑地问：“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吗？”
    朋友说：“算了，我们还是陪着你吧。不就是一个东西？怕什么！都是他们胆子太小了，没什么可说的，你别记恨他们，他们是脑子有病，又不肯直说，全都怪到我们头上，之后肯定还会胡说八道，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没什么。”
    学生点了点头：“好！”
    他露出笑容，捧着观音像，面对着里面的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都说了是好东西那就肯定是好东西，我不会看错的，我可是付了钱的！”

 第106章

    学生点了点头，镜子里面的人也点了点头，他将观音像的镜子藏了起来，镜子里面的人也将一扇门关闭了。
    学生喃喃道：“肯定没问题的。”
    镜子里的人在另外一边喃喃道：“关上就好了，肯定不会再看见有问题的东西，我才不是鬼。”
    他说着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学生听见了这话，猛地打了个哆嗦，往周围迅速，没有看见哪个学生在说话，他拉住了自己的朋友问：“你听见什么了吗？”
    朋友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疑惑地问：“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吧？”
    学生露出笑容：“没事，没事。”
    他背对着众人，偷偷摸摸打开了观音像，看向镜子，镜子里面空无一人，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他一点点将镜子从内部取出来，手有点抖，镜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本来完整的画面渐渐裂开了，多出许多的痕迹，好像下一刻就会全部碎裂开落在地上。
    学生心一横将镜子用力抓了下来，对着自己的脸照，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子，确认自己不可能看错，这角度，镜子里必然有他的脸才对，可是，镜子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扇门，是漆黑的，隐约似乎有些花纹，但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安心。
    他抖着手抓住了自己的朋友，将这个镜子递给对方看，小心翼翼问：“你看见这个东西有什么吗？”
    朋友疑惑看了他一眼，接过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下，笑了。
    第65章
    朋友看向学生问：“你看这个人, 像不像你？”
    他说着伸出手来将手里的镜子递给学生看，学生不想看，觉得害怕，但又觉得如果不看, 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不如看一眼, 反正现在镜子又不在自己的手上, 却没有想到, 镜子不在自己手上不能第一时间处理恐惧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学生睁着眼睛去看镜子的表面，朋友示意他，他发现镜子里面确实是自己的人脸, 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想问, 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问题啊？
    然后, 他突然想起来了, 朋友说, 镜子里的人像他的时候, 根本没有照到他的脸，而他现在看着镜子里的人, 那个人分明不是他, 他笑不出来, 镜子里的那个人却在笑。
    朋友凑过来，跟他肩并肩地一起去看那个镜子, 贴着他的脸颊说：“你看，我跟你都这么近了, 镜子里面却一点我的样子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学生打了个哆嗦, 颤巍巍看向朋友，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张如出一辙的恐惧的脸，没想到自己看见了一张腐烂的挂着臭烘烘的碎肉渣子的脸，吓得尖叫起来，一把推开了朋友，二人拉开了距离，朋友感觉莫名其妙，手里还握着镜子，恼道：“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将镜子丢在地上，怒道：“不是你让我看镜子吗？我都看了，你还叫什么？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跟我一起照镜子丢脸了，还是演戏入魔了以为我会随便你怎么闹都不生气？镜子是你的，脸也是你的，我都没有找你发脾气呢。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学生皱着眉头问：“什么我故意吓唬你？我都吓得这样了，我还怎么吓唬你？”
    朋友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把戏？我要是知道，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东西可是你的！脸也是。你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么？那我就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你仔细看看，这镜子里面的脸根本就不是我的，如果不是你在镜子后面藏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还能是什么？”
    学生愣了一下，第一时间觉得有道理，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根本没有把照片放在镜子后面，你不能这么胡说八道污蔑我啊！你有病吧？
    他也生气了，怒气冲冲一下子走过去，对着镜子就踩了两下，恼道：“什么破东西！不要白不要！我现在就是不要了！能把我怎么样？”
    朋友看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在对自己生气，冷笑道：“也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难道不是你？还好意思发脾气！”
    学生冷哼一声：“蠢货就是蠢货，没什么可说的，我才不想对你解释。”
    朋友愣了一下，怒道：“可恶！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就不该跟你当朋友。”
    两人各自走开了。
    没人去管地上的镜子。
    不远处的环卫工人提着一个巨大的口袋走过来收垃圾，把地上的镜子碎片扫走了，装进了口袋，想要丢到垃圾桶里面去，这样方便之后拖着带滚轮的垃圾桶下山处理垃圾。
    可是，掏出镜子的时候，环卫工人看了一眼镜子的碎片，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子碎片黏在一起就好像之前分崩离析都是错觉，只是表面稍微有些裂痕而已，环卫工人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自己是之前看错了，就要将镜子丢进垃圾桶。
    可是，正要丢进去，环卫工人突然觉得自己眼角余光之中瞥见了什么东西窜了过去，转头一看，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脸正在对自己笑，笑得很是诡异，环卫工人手一抖，镜子就掉进了垃圾桶，他再去看，发现里面的镜子不见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环卫工人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垃圾都处理了，飞奔似的离开了原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第107章

    学生还没有到山顶，走了一小会儿又打算休息。
    老师没有意见，学生也乐得不往前走。
    乐园混在学生之中，往边上散步似的走了一段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很快身边多了一个人又回来了。
    钟仁跟他一起回来的。
    有学生看钟仁好看，对乐园问：“你从哪里认得这么好看的人？之前都没有见过！”
    钟仁回答：“路上认得的，不用问了，之前不相干。”
    那学生对二人笑道：“那你们从哪里来的？我们不是都在这边休息要上山吗？你们那边不像是上山也不像是下山啊。”
    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人尖叫起来：“我不能下山了！我不能下山了！”
    那个人旁边有亲戚安慰他：“没关系的，暂时不下山就是了。”
    那个人喊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没法下山了！我们下不去了！现在无论是谁要往山下走都不可能！都不可能！明白吗？不可能！走不出去了！我们被困住了，就像暴风雪山庄那样被困在了山上！”
    他抱着头喃喃道：“死了活该，我们都会死，死在这里，没关系，这里有这么多人呢，无论如何也不会到没办法活下去的地步，肯定还有食物，到处都有食物，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哈哈哈……”
    他看起来已经疯了。
    他的妻子有点无奈，安抚住他，对旁边的人道歉道谢。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受到了一点刺激，没关系，你们不用帮忙，我会照顾他，他会好起来的，不好起来也没有办法，我又不是医生，不会治病，他根本没有去精神病医院看过，怎么会有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呢？真的没。没有。”
    学生收回目光，有点目瞪口呆，看向乐园和钟仁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想出去但是没有走成？”
    钟仁说：“差不多，不过，我是从下面上来的，底下的人没有走出去，我也没有，我一上来就见到熟人，干脆跟他走一条路，觉得安全一点。”
    他说着拉住乐园问：“可以吗？”
    乐园说：“可以啊。”
    钟仁对学生笑了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学生欲言又止：“你们两个是不是太亲近了一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乐园跟谁靠得这么近，你们不会觉得不舒服吗？而且，你们是今天认得，感情未免太好了一点，我之前在路上看见的两个朋友都吵架了，你们万一之后在路上吵起来了，可怎么办呢？”
    钟仁笑道：“这就不劳费心了。”
    乐园往钟仁旁边贴了一下说：“是的，反正我们暂时不打算吵架。”
    他看向钟仁问：“是吧？”
    钟仁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谁没事儿吵架啊？更何况是这种时候，要是一不小心岂不是之后都没法见到自己的朋友了？我才不干那种事呢。”
    他凑到乐园耳边嘀嘀咕咕：“多麻烦啊。”
    乐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学生张了张口，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有点多余，要么就是有点挑衅别人关系的意思，想了想说：“那好，祝你们一路顺风？”
    钟仁笑道：“谢谢，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山上，最多爬上去再下来，下来再爬上去，恐怕是没有一路，也顺不了风了。”
    学生讪讪地笑了笑：“那就是我胡说八道，考虑不周到了。”
    钟仁说：“没事。”
    他挥了挥手：“你慢慢休息，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就不跟你讲了。”
    学生连忙点头：“好。”
    他简直迫不及待要把这两个人从自己面前送走，不然那种你很多余的感觉又来了，很不舒服。
    二人走开之后，学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甚至更高兴了一点。
    乐园和钟仁单独坐在一块位置。
    钟仁看了一眼那个学生，因为是从背后这种角度看的，学生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钟仁对乐园嘀嘀咕咕：“你看他，根本就是不喜欢你。他要是不讨厌你，怎么会这样对你呢？看见你走了，高兴得不得了。你的班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在一堆沙子里面找金子不如烧了。”
    他对乐园笑了一下。
    乐园看了他一眼说：“还不至于，真要点一把火，我是最先死的那个。”
    钟仁死死拉住乐园说：“我不管他们。你要是想死，记得把我带上，我可不想被半路丢在旁边，找个影子都找不到，多可怜啊。你不知道，我做梦的时候都想看见你。可惜，什么时候都没有找到。好难过的。”
    他说着，低下头去，好像有点难为情，还有点想哭的样子。
    从侧面看，他的脸颊都红了，说不清是羞愤还是难过。
    乐园眨了眨眼问：“真的？”
    钟仁扯了扯嘴角笑道：“当然是真的。”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嘀咕咕：“怎么就不是真的？怎么能不是真的呢？好像我还能有其他的路一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乐园闭着眼睛说：“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第66章
    钟仁反手拉住乐园, 把人抱住，乐园的额头撞上了他的胸膛，被他的不知道哪里的骨头硌了一下，睁了一下眼睛, 从下往上瞥了他一眼, 有点疑惑：怎么？
    钟仁干脆死死抱住乐园说：“好困啊, 我想休息, 你在这里陪我一下吧？反正他们也不着急往上走, 就算他们要往上走，我们等会儿再赶上去，不就好了？”

 第108章

    乐园一早起来又爬山, 还得关心东西的买卖事情, 现在也确实很困, 听见钟仁一提困这个字, 都觉得眼睛睁不开了, 点了点头, 快要睡过去的时候, 突然想起来：“不对，现在睡着了, 等会我干什么呢？”
    钟仁低声说：“当然是继续爬山, 跟着他们去玩了。虽然我不需要去, 但如果你要去，我肯定也是要去的, 好麻烦。不过，有你在,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当不存在啦。”
    乐园摇了摇头：“不好，不好, 还要跟着他们走。”
    钟仁问：“你觉得太远了？”
    乐园点头：“远。”
    钟仁松开他：“有一个办法，让那边靠近这里不就好了？那样就会很近了。不过，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悄无声息的，一种是地动山摇的，你想要哪一种？”
    乐园问：“现在能试试后一种吗？”
    钟仁说；“可以啊。”
    他靠着乐园说：“现在要开始了，你坐稳一点，别不小心掀翻下去了，我不好捞你的。”
    乐园点了点头。
    果然一阵地动山摇。
    地面晃来晃去，就好像是大地震，但是地面上的东西都没有毁坏的，倒是有些人手里的杯子不小心丢出去了，砸到了人群之中的人头，于是，一部分人很是慌张地伸出手到处寻找自己丢失的物品，喊道：“不好意思，我的东西不见了，能不能让我找一下？应该就在这里啊！”
    一部分人捂住自己的头、胳膊、肩膀或者脖子，皱着眉头，觉得很痛，几乎要流眼泪，喊道：“究竟是什么人在乱丢垃圾？要是不需要了，我就把东西丢掉了！干什么要丢到别人的身上啊！不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没一小会儿，摇晃停了下来。
    钟仁抱着乐园说：“总之，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离开你，就有点不舒服，好像心脏空了一块，你应该不介意我这样靠近吧？”
    乐园说：“可是，好热啊。”
    钟仁笑道：“热啊？正常，不过，也可以不热。我又不是……”
    人。
    于是，钟仁一下子冷得像个冰块，乐园打了个哆嗦：“你还是正常一点。”
    钟仁调整成夏季空调冷风的温度问：“这样可以吗？”
    乐园感觉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他又觉得有点困了。
    “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今天的天气就是很适合睡觉吗？”
    乐园喃喃自语。
    钟仁在旁边听见了说：“当然不是啊，因为我在这里，我们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这根本不是天气合适。”
    其他人都很讨厌，他们在旁边的时候不能休息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
    还是说，正常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你就忘记了之前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那个时候，你从来都累得要命吧！就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没办法就那么睡过去，因为根本不觉得那种地方是可以安全休息的位置，所以，困得没办法也无论如何都要睁着眼睛。
    即使不怎么能保持清醒，那是迫于无奈。
    现在好了，不需要那样了，稍微觉得有点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不觉得么？
    钟仁对乐园眨了眨眼睛。
    乐园挪开目光说：“我突然觉得有点渴了，奶茶好像是很甜的东西？”
    钟仁笑道：“是啊，不过，这里没有奶茶可以买，倒是有一盒子葡萄，你要不要？”
    乐园靠着柱子说：“那你去买？”
    钟仁说：“好啊。你在这里等我？”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起身道：“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
    乐园点头。
    钟仁走了过去，卖葡萄的是个老婆婆，东西都放在筐子里面，葡萄是紫红色的皮，用透明的小盒子装着，用黄色的橡皮筋套住，免得东西掉落在地上，一盒子是二百五十克，三块九毛八正好一盒。
    “这是很新鲜的红提子，很好吃的，剥了皮里面是绿色的果肉，吃起来清甜不腻，有一股很浓郁的果香，皮也很好剥掉的……”
    老婆婆在那边坐着，絮絮叨叨的，对路过的人说这些话。
    钟仁给了钱，拿走了一个盒子，走到了乐园面前问：“我看见那边有一个洗手的地方，应该有水，我去把葡萄洗过再拿过来？”
    乐园点头。
    钟仁顺手将洗过的葡萄剥了皮，连透明的盒子也洗了，只丢掉了橡皮筋和葡萄皮，再洗手，将处理过的葡萄果肉递给乐园。
    “我还是很讨厌他们。”
    钟仁宣誓似的说。
    “你不用重复那么多次我也知道。”
    乐园接过葡萄说。
    钟仁坐在乐园旁边，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这种东西是有必要反复强调的，不然你以为我改变心意就糟糕了。”
    乐园尝了一口葡萄，似笑非笑问：“你能改变什么心意？”
    钟仁若有所思：“比如突然喜欢吃桃子但是发现有草莓就去买了吃掉？”
    乐园笑了笑，没说话。
    钟仁看着他说：“其实刚才是开玩笑的，但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乐园点了点头，吐掉葡萄籽，含糊不清说：“我知道。”
    钟仁说：“你看起来像是不知道。”
    乐园扯了扯嘴角：“难道我非得看着你说话才能证明我确实是知道吗？那就太麻烦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么对人说话吧！他们很讨厌的，之前总是那么要求我，以至于我离开他们之后，现在根本不想跟之前的东西扯上关系，任何一点关系都不可以，连我自己也不可以。”

 第109章

    即使是现在不小心跟之前有所相似也不可以，反正，在遇上那些特别讨厌的人之前，他也是活着的，他也是可以活下去的，他也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习惯，事实上，他现在觉得不喜欢的大多数习惯都是之前那些讨厌的人强行给他的，他本身不喜欢，也不会喜欢。
    更何况，那些习惯本身就带着一部分讨厌的回忆，让他不由自主就会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在那些讨厌的人面前表露出自己跟他们习惯不相同的时候受到的嘲笑和讽刺，后续的厌恶和排挤，再后来的谩骂和侮辱，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无所谓，总算是过去了，至少，他现在不需要再跟他们凑在一起，已经算好事了。
    乐园咽下一颗葡萄，钟仁凑过来问：“味道还算不错嘛？”
    乐园点了点头：“甜的。”
    钟仁笑道：“那给我也来一个？”
    乐园看了他一眼，将盒子递给他，盒子里面就是他自己剥掉皮的葡萄果肉，绿油油的，清甜紧致，一口下去，好吃得不得了。
    钟仁挑了一个，吐出葡萄籽说：“我讨厌一切有子的生物。”
    乐园问：“那我们会除外吗？”
    钟仁回答：“看情况吧。”
    乐园问：“什么情况会除外？”
    钟仁回答：“被人骂的时候吧。比如说，有人骂我们你也是有子生物弄出来的，那我就更讨厌他们了。”
    乐园问：“所以你的除外是指，更讨厌，而不是不存在？”
    钟仁点头：“是啊，他们本来也应该不存在，既然他们已经存在在这里了，我也不能立刻把他们全都毁灭，怎么能怪我？他们只会更让人讨厌而不会更不讨厌。总之，一切恶心的东西都应该去消失。如果能去死，就请他们那些垃圾去死吧。”
    乐园问：“什么东西算垃圾呢？”
    钟仁回答：“什么都算吧。
    比如某些脑子有病的东西见到别人说话就上赶着去骂说知道了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智力障碍什么的。
    之前看见一个不知性别的账号在网上发布了一条评论说：为什么连游戏也有生子衰老的设定？我明明是为了避开这些东西才玩游戏的，太糟糕了。对我这种重度恐童的人士来说，一切都太糟糕了，我宁愿不玩游戏也绝对不会看一眼这种游戏！
    底下就有人说：
    你这种人一定是智力障碍女性吧？
    脑子有病，谁在乎你想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赶快滚吧！说得好像游戏没有你就会倒闭一样，你既然不在乎就别在这里说话啊。
    你知道什么叫恐童吗？见到儿童就会感到恐惧，而不是你这样的。游戏里的儿童跟现实有什么关系吗？你又不会接触到也不会亲眼看见，只是隔着一层屏幕都受不了，走到大街上见到幼儿园放学，你岂不是要死？”
    乐园冷笑一声：“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是被攻击的理由，更何况不过是说了一句自己想说的话，就要被一群垃圾冷嘲热讽，生活实在是太糟心了。”
    第67章
    “算了, 还是不提这个了，多讨厌啊。”
    乐园手里捏着一颗水灵灵的绿色葡萄果肉，本来要吃的，但是现在听了这些垃圾, 皱了皱眉, 有点吃不下去了, 还有点膈应到想吐的感觉, 手上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葡萄放在了旁边。
    “其实，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 ”钟仁捏着乐园的手, 将那颗葡萄重新递给乐园, 悬在乐园面前, 请他吃下去, 笑眯眯说, “谁说了这样的话, 就找谁的麻烦，他们既然能说出那些恶心的话来, 肯定也做得出恶心的事来, 现在处理了, 总比以后出大事要好。”
    乐园问：“那你说，怎么处理？”
    钟仁含笑道：“我把他们拉进镜子, 告诉他们，他们口出不逊得罪了人, 现在别人要找他们的麻烦了。
    他们要是想回家去，要么打自己二十巴掌承认错误表明以后再也不犯, 要么打身边的人四十个巴掌承认错误以后再也不犯，出去之后也不许再说脏话再对别人攻击，否则就再回来。
    第一次是二十四十，第二次就是八十一百六十，就看他们能来几次了！
    或许他们以为回家之后我就管不着了，到时候，他们变本加厉，我再把他们弄进镜子里，他们要是死了，那是咎由自取，他们要是没死，那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他们什么时候醒悟悔改吧。若能改好了，也算是一桩趣事。要是改不好，那就是他们注定该死，更不能怪我们。”
    乐园点了点头：“好啊。”
    钟仁掏出一块镜子来，递给乐园：“就从这里看吧。”
    乐园笑道：“这算不算直播？”
    钟仁含笑道：“怎么不算呢？”
    他顿了顿：“不过，你放心，那边的东西看不见这边。”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已经提前将周围的其他人屏蔽了。
    他们就算从一步之遥路过这里，也不会多往身边看一眼，更不会多注意钟仁和乐园一秒。
    这样正好。
    镜子里出现了一群邋里邋遢的男人，年轻的满脸青春痘，中年的挺着大肚子，老年的头发稀疏、一瘸一拐、牙齿黑黄、长得歪七扭八，行将就木的身体散发着只需要看就知道的一股臭味，就像是一堆不同粪坑的蛆虫勉强变成了人却还不像，没有内核也没有心，脏兮兮的。

 第110章

    看起来都很恶心，不愧是一堆垃圾，根本不容错认。
    他们在镜子里大喊大叫：“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把我们弄到这里了？你们出来！说话！什么东西？快点冒出头来，爷爷打得你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不敢是不是？哈哈哈！原来是胆小鬼啊。我知道了，智力有残缺的女性是这样的。哈哈哈！”
    乐园不想听，把镜子丢在地上，镜子一下子碎了，镜子的碎片全都落进那些人所在的空间，只听得一阵哀嚎，镜子碎片从地上消失，钟仁递给乐园第二块镜子，低声说：“不喜欢就尽快丢，丢烂了也不要紧，我这里有的是镜子，不怕什么。”
    他冷笑道：“那些人还是太嚣张了，以为自己口出狂言没有人能管束了，想来他们是没爹没妈没姐妹没女儿的狗东西，都是恶心玩意儿，不必跟他们客气的。”
    乐园点了点头。
    第二块镜子里面，那些人都在地森*晚*整*理上哀嚎，天空上落下许许多多的镜子碎片，就像是下了一场狂风暴雨一样，将他们的身体切割得鲜血淋漓，他们在地上翻滚，捂住自己这里的伤口，捂不住那边的血，满地乱滚，衣服都乱套了，也没人注意什么仪表了，看起来更恶心了。
    倒不如说，他们本来也不注意，只是自以为仪表堂堂，实际上满身下水道地沟油的臭味，散发着烂菜叶子配臭鸡蛋都没法比较的恶心，却还不能自查，恐怕这辈子是没法睁开眼睛看看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因为这种人，要么是天生恶心，要么是后天教出来的，要么先天后天都走不上正路，死了活该。
    地面震了三次，钟仁提醒他们：“要是再不安静下来，刚才的事情就再来一次，怎么样？你们喜欢那些镜子吗？还能再多一倍，就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起了！”
    那些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四面八方磕头：“别！千万别！”
    有人不信邪，还想跳起来嚣张，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流，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一站起来就哎呀哎呀，背都直不起来，还要张嘴，一块镜子直接在他嘴里碎裂了，变成一大堆的碎片，刀子似的在他嘴里舌头里喉咙里搅拌均匀，他当即啊了一声，躺在地上，说不出来话。
    嘴里就流出了更多的血液。
    看起来有点凄惨，但这是自找的，他活该。
    钟仁还觉得有点不够，冷笑一声：“还有谁想问？要问尽管问！只看你们能不能三刀六洞，抗不住，我就让你们抗，一个人扛不住，一群人还能扛不住吗？我就不信，你们是一丘之貉，还能有什么区别？我看你们听别人满口胡言的时候，心里高兴得很！正该有难同当啊。”
    里面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慌张了，连忙扑过去，将说话的人按住，一人一巴掌，一人一拳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个人顿时被揍得不成形状，看起来黏黏糊糊的，就是一团软绵绵瘫在地上的肉酱。
    “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说两句话了。”
    钟仁看他们这样的做派，冷笑一声。
    镜子里面又吵吵闹闹起来，苍蝇似的，他们争先恐后要对外面说话，试图为自己辩解。
    钟仁说：“安静。”
    镜子里的众人见过了神出鬼没的能力，不敢造次，连忙闭嘴。
    “跪下。”
    钟仁说。
    镜子里的人连忙跪下，有些人自己对着外面磕头，里面的人越发觉得心慌，连忙也跟着对四面八方磕头，一阵嘭嘭嘭的声音，怕自己稍微慢一点就被杀了，恨不得把头摘下来变成皮球对着拍七十八十下。
    乐园在旁边冷笑。
    钟仁对镜子里的人说：“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吗？因为你们在网上出言不逊，做人要积口德，你们不积德，才有今日之祸。你们要是想出去，对着自己打二十巴掌，发誓再不犯这样的错，要么，打身边的人四十巴掌，发誓再不犯这样的错，出去之后再犯，就再回来。
    回来之后，打自己八十巴掌，打身边的人一百六十巴掌，不然，我替你们打，打到你们不能动为止，你们放心，这里不容易死人，就算你们烂得只有一堆肉酱，我也能让你们活着。”
    活着，当然是为了受苦。
    可别以为这里是享乐的好地方。
    钟仁送了一颗葡萄给乐园：“别生气，他们活该，死了也好，活着也罢，横竖跟我们不相干。别生气。”
    乐园点了点头，接了那颗葡萄，咀嚼起果肉来就好像是在吃它们的血肉，稍微高兴了一点。
    钟仁贴了一下他的脸颊，笑了笑。
    镜子里的人已经开始互相攻击。
    勉强能看个乐呵。
    钟仁问乐园：“还看吗？”
    乐园问：“要是不看了，他们没打会怎么样？”
    钟仁说：“再下一场刀子雨了。”
    乐园问：“要是他们打到了数目，真放他们走？”
    钟仁笑道：“怎么不放呢？他们要是出去再骂一句脏话，也是要回去的。这块地方，我看以后就给他们，他们要是犯了错，就罪加一等。他们要是以为出去就安安稳稳了，除非他们再也不骂脏话，不胡说八道，不攻击别人，倒也勉强能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乐园问：“怎么算攻击？”
    钟仁说：“他们心里认为自己在攻击就是攻击，看见他们的文字，听见他们的语言，别人觉得被他们攻击了，就算他们在攻击，或许还有些不妥之处，但他们要是谨言慎行，也不会怎么样。总归不会死，能怎么样呢？法律不能惯，也不见得旁人就觉得他们正义。

 第111章

    别人不敢管，怕死怕痛怕被盯上被报复，我不怕，我来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哼，真要比较起来，还不知道死在前面的是谁。”
    乐园点了点头，想了想，笑道：“好啊，那就这么办吧。”
    钟仁点头，抬手将镜子摔碎了。
    乐园问：“镜子到哪里去了？”
    钟仁回答：“在其他的镜子里面。”
    乐园点头。
    老师开始招呼：“各位，学生们，该往上走了，再这样休息下去，我们今天晚上都到不了山顶上啊！”
    学生都站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前走。
    走着走着，人群之中不知不觉多了一队人，乐园走在人群后面，就看了那些陌生人的队伍一眼，发现那些人是举着一大堆的直播设备在对着自己的手机镜头叽叽喳喳。
    钟仁拉了拉乐园：“看我。”
    乐园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钟仁会意。
    诡异直播镜头对准了那队直播的人。
    第68章
    手里捏着直播摄像头的是个年轻的女生, 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就是刚刚吃了巧克力, 嘴巴边上还有一点痕迹, 莫名有点不修边幅的意思, 气质粗狂大方, 虽然有点古怪, 但和周围的人很明显地区分开来了。
    圆脸对着直播镜头挥了挥手，用镜头对着周围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各位, 你们看见了, 我们现在已经在山上了, 再过一段时间, 我们就可以走到山顶上去了, 请各位多多点赞支持我们的直播事业, 我们肯定能带大家登上山顶呦~”
    边上一个背着蓝色背包的年轻男生眨了眨眼睛说：“我感觉这里有点太高了, 喘不过气来，你仔细看看信号还有没有？”
    正在说话, 天空上飘过来一片乌黑的云, 将光亮都盖住了, 地面瞬间黑了许多。
    圆脸看了一眼手里的镜头，仔细查看, 眯着眼睛回答：“好像是信号有点弱，我看自己的脸都扭曲起来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身边的男生, 男生看了一眼，点头：“确实, 看起来跟见了鬼似的，一般卡顿都没法造成这种程度的恐怖形象传播，我劝你最好谨慎一点，我们可不是为了见鬼来的。”
    女生挥了挥手：“这也没什么，我们虽然不是为了见鬼，但要是见了鬼，配合惊恐气氛，我们的直播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的，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安排的诡异，怪不得我们，有好处不要白不要！”
    一阵风吹了过来。
    一群人都低着头咳嗽起来。
    有人对朋友喊道：“不如我们到那边的店铺里面去避一下风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这么一股邪风，恐怕要出事，屋子里还安全一点。”
    众人都点了点头，随即分成几波进入了旁边的店铺，店铺有卖水的有卖衣服的有卖食物的。
    人群分开进入之后，店铺比外面热闹了不少，但事情很快又出现了。
    女生举着直播摄像头被驱赶了出去，老板是个卖胡辣汤的，挥了挥手说：“走开，走开，我这里不接受直播！不接受！”
    女生恼道：“什么呀！早说啊！我没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怎么不在外面挂个牌子？我只是直播自己又不是直播你，你害怕什么？你要是害怕，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在后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加了地沟油就是用了死老鼠！是不是？你说话啊！”
    老板把她推出去，喊道：“不要走进来了！总之，我不欢迎你！直播的人，我都不欢迎，你要问为什么，好问题，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诡异搞直播，所以我不喜欢直播，也不喜欢看见别人在我面前直播，其他地方我管不着，我也不管，但你要在我这里直播，绝对不可能！”
    钟仁站在他们后面，对乐园笑道：“哎呀，看起来是被我们波及了，受了无妄之灾呢。”
    乐园看了他一眼问：“那怎么？你现在突然善良起来了，要善心大发地过去帮忙说话还是做事呢？我们可没有做饭的伙计，没法给他们一顿饭，更不可能凭空给他们弄出来一锅汤，连热乎乎的一碗饭都没有，过去也是白搭。”
    钟仁听乐园讲话，看着他笑，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乐园说完了，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多，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钟仁揽住乐园说：“我可不是要帮忙的意思，顺口一说罢了，别介意啊。我怎么可能突然那么在乎他们呢？我又不是闲得慌。”
    乐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闲得慌，但是我不排除你突然想过去找麻烦的心思啊。
    钟仁知道乐园在想什么，笑道：“就算我要找他们的麻烦，也不必抛下你单独过去，再说了，你在这里，我过去找他们算什么？他们还能比得过你吗？你跟我什么关系，我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不分轻重缓急到这种地步。不是吗？信不过我的品德，也要信感情嘛~”
    乐园问：“奇怪，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感情？”
    钟仁低头埋在乐园的肩膀上，闷声轻轻笑道：“怎么没有感情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要是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要是我们不存在，也就没有互相扶持的事情了，你能对我说这些话？你仔细想一想，当初我还不在你身边，你对着镜子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我？”

 第112章

    他把乐园抱得更紧了一点，就像是怕活人突然变成空气消失掉，手臂居然有点微妙的颤抖，紧紧贴着乐园，不知道是哪一块皮肤贴在了乐园的身上，乐园突然觉得那一块的皮肤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感觉被火撩到了痛处，好像一瞬间多了许多伤口，只是不流血。
    乐园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钟仁模拟人类的气息，是温热的，落在乐园的脖子旁边，仿佛多年前来的一颗子弹，多年后来的一个安静的慰藉的吻别，乐园莫名觉得有些凉意在，仿佛雨天滴落在池塘的一滴秋凉的晨露的涟漪，他打了个哆嗦，又像是冷颤，脸上没什么表情，肤色是惨白的，眼神却说不清。
    好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是为了报仇为了报恩还是为了胡搅蛮缠？他是不知道的。
    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好，否则，就没有无知是福这种话了。
    钟仁的话轻得像半空中落下的一片洁白的绒毛，落在乐园的耳畔，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这些话似的隐秘的温和：“我当初不是不存在，是不能出现，你也很希望我一直都在，不是吗？既然如此，就不能做一个梦吗？就当我从头到尾都在你身边，都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好？”
    他用近乎引诱的声音说：“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钟仁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声音小得几乎连乐园也没听见，但像一把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咔吧一声就将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打开的人知道是危险的，危险得像伊甸园引诱亚当夏娃摘下苹果的蛇。
    乐园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却有些挣扎，表情是有些许茫然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是一时半会有点反应不过来，从前没人会对他说这些话，现在也只有自己会对自己说这些，他一边觉得稀奇古怪，一边觉得好笑又荒谬，甚至更像是做梦。
    如果是做梦就好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他希望的，都肯定会成功的。
    但现实永远不会和想象之中的一模一样，更何况是如今这种局面。
    乐园保持了沉默。
    他挪开了目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安静地站在原地。
    钟仁抱着他，换了个位置，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的，也跟着保持了沉默，好像他们的默契告诉他们，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别说话，免得打破虚幻静谧的气氛，也免得说出讨厌的话来吵架。
    自己跟自己也可以吵架，这种事情，在钟仁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乐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不想吵架。
    谁会希望自己打自己呢？
    就算自己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花瓶，也没法问责到别人头上去，只好自己吞下苦果，事情不是一向如此吗？
    自己对自己是没法说重话下狠手的，甚至，每到犯错的时候，都希望错误更小一点，罪责更轻一点，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提也罢。
    乐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凳子是钟仁从旁边的草丛里面顺出来的，看起来像是对面店铺里的东西，实际上，是钟仁从镜子里取出来的复制品，说是幻境的一部分也没问题，用还是能用的。
    乐园看了一眼，不想追究什么，就坐下来，望着对面发呆。
    钟仁坐在他旁边，还是拉着他的胳膊，抱着他大半的衣服，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他昨天晚上没有休息所以困得不行，但诡异是不会困倦的，他只是看起来像一个人罢了。
    就好像乐园在得到系统之前总是听别人说他只是看起来像个人罢了，那样的话，没想到，真有一天能成真。
    也是稀奇，也是命中注定。
    乐园拉住了钟仁的一只手，捧在心口，突然觉得心跳嘭嘭嘭的，比最吵闹的战场还大声，用钟仁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膨胀激烈的心跳渐渐安稳下来，就好像沙漠行走的干渴旅人得到了净水，荒野饥饿的挑战者见到了美食，痛苦不安的病人得到了布洛芬。
    钟仁几乎是将他抱在怀里，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贴着乐园的心跳和脉搏，低声笑道：“艺术家得到了缪斯，病痛者得到了解药，我很高兴。”
    第69章
    乐园神色莫名, 钟仁也不要他的回答，变成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身边，绕着他的脖子, 贴着他的肋骨和腰, 尾巴垂落在他的身后, 甩了两下, 像是有点小脾气的样子, 但也并没做其他的事情，力气不大，甚至更像是撒娇。
    乐园摸了摸钟仁的鳞片, 是黑色的, 油光水滑的, 跟鱼并不相似的那种蛇的鳞片, 看起来很漂亮, 但更多的感觉是古怪。
    钟仁把乐园缠绕得更紧了一点。
    它嘀嘀咕咕说：“近一点, 再近一点, 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分开了。”
    乐园放下手说：“还是看戏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该走了, 等他们走了, 我们也该走了。”
    钟仁更小声地嘀嘀咕咕：“他们走了我也不走, 他们分开，我不要跟你分开。”
    乐园说：“随便你,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你放松一点。”
    钟仁不情不愿地勉强放开了乐园的肋骨, 转而用尾巴去够乐园的手腕，并很高兴地将自己的鳞片贴在乐园的皮肤上, 乐园觉得有点冰凉，但冰凉底下是滚烫的，他被烫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钟仁连忙将他放开，再接触起来，就是温热的，好像鳞片底下什么都没有。

 第113章

    好像一整条比人还大的蛇只是鳞片做成的玩具。
    乐园的手腕上被蛇鳞片印出红色的痕迹，就像是之前戴上了一个形状相似的手环却因为太紧了不得不取下来，又像是乐园的皮肉底下也要长出鳞片来，印记渐渐从鲜红色变成暗红色，再转为微微发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诡异，但毋庸置疑，鳞片是很漂亮的，因此痕迹也漂亮。
    钟仁在乐园耳边说：“就当是我给你的小礼物，你看，这个是手环！”
    乐园说：“正常人的手环不会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钟仁笑道：“怎么会看不见呢？这些颜色不就是吗？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呀~”
    乐园摸了摸手上的痕迹，钟仁把尾巴送到他的手里，乐园捏了捏钟仁的鳞片说：“别人的手环都是戴在手腕上的，不是从皮肉底下冒出来的，怎么能算一样呢？”
    钟仁回答：“不是一模一样也很好啊，反正他们也长得不一样。跟他们一样，我还觉得晦气呢。有什么不好呢？”
    乐园问：“你知道精神病人喜欢在手腕上做什么吗？”
    钟仁试探着问：“画不会变的手表？”
    乐园说：“对啊，这个跟不会走针的手表有多大的区别？”
    钟仁说：“这个可以变色，也不需要显示数字，要是想从这里看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嘛。”
    乐园叹气，哭笑不得：“好吧。”
    钟仁绕着他的脖子说：“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乐园问：“那谁会不在你这边呢？说得好像我跟你打过一仗还站在别人那边似的。”
    钟仁说：“有些时候，你就是那样，会站在别人身边，把我丢掉，我好难过的，可是不能跟你说话，你也看不见我，那个时候，不是这样吗？你也不想回忆，我也好像不存在，什么都像是假的，只有痛苦不是，你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也是啊。”
    乐园说：“算了，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别提了，想起来就难过。”
    钟仁说：“那好。”
    它缠绕着乐园说：“我们继续看戏吧。”
    乐园点了点头。
    圆脸和蓝背包举着直播设备被一家店铺赶出门之后，转身走到了另外的一家店铺里面，这家店铺是个卖牛肉汤面的，老板笑眯眯对门外的两个人招手：“过来我们这里吃饭吧！”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将信将疑地靠近过去问：“我们可是要直播的，可以把东西带进去直播吧？”
    老板点头笑道：“可以啊。你们只管进来吧。我这里有牛肉汤牛骨汤牛高汤牛肉面……你们想吃什么？”
    圆脸高兴地冲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说：“来一碗牛肉面吧！我不挑，但是别加姜葱蒜。”
    老板点了点头：“好啊。”
    他看向蓝背包问：“你呢？”
    蓝背包将东西放在靠墙的位置，坐在圆脸的对面，回答老板说：“我跟她吃一样的东西。”
    老板点头笑道：“好，我这就给你们做。”
    蓝背包点了点头。
    圆脸兴奋地调试着手里的东西的数据，低着头点手机屏幕，看起来一点注意力都不在食物上，一心想要直播好东西吸引流量和观众。
    蓝背包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好像他们来错了地方。
    老板端着面汤过来了，对二人说：“这里是你们的，尽管吃吧！要快一点，不然就冷了，冷了就没那么好吃的，千万别放到牛油凝结成块啊。那也不好看。”
    二人都点了点头，老板就走开了，继续站在店门口，对外面的客人招手，似乎希望更多的客人可以过来给他做生意。
    两个人低头吃了起来，圆脸一边吃一边说话，点评的时候，突然看见直播弹幕里面冒出来一条信息说：“快看，你的汤面碗里面伸出来一只手。”
    圆脸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发现根本没有，还以为是观众跟她开玩笑，挥了挥手，笑道：“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大家不要吓唬我了，我的胆子很小的。真的。”
    她说着，低下头去，继续吃面，喝汤的时候，喉咙里西里呼噜的，眼前却突然一黑，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要昏迷了，心想，遭了，我的直播还没有关机，这岂不是要出直播事故了？我不能！我绝对不能！
    圆脸努力地睁开眼睛，将碗放在桌上，手臂有些颤抖，第一时间去看直播的弹幕，发现弹幕整齐划一刷新出同一个信息：“我们看见了，你的汤碗里面伸出一只黑色的手，在你喝汤的时候把你的头发抓住，要把你拉进碗里面去，幸好，你自己挣脱开了，没有被抓进去呢。”
    语气怪怪的。
    圆脸开始有点怀疑直播弹幕并不是观众发出来的，而是某些不知名的野鬼在乱搞事。
    她皱了皱眉，考虑了一下，决定不相信弹幕的话，但也暗自提起了警惕，打算立刻离开这个店铺。
    蓝背包随便吃了一点，看圆脸不继续了，就站起身来，跟着她一起收拾东西，离开了店铺，老板收了他们的钱，对他们挥手，站在外面，圆脸突然害怕起来，拉了一下蓝背包问：“你看，老板的举动是不是很机械？你有没有觉得，他看起来很像商业街摆门口的招财猫？”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还真有点相似。
    蓝背包狐疑地看了圆脸一眼问：“你是在吓唬我给直播增加弹幕吗？我劝你不要，我已经很害怕了，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法工作了，到时候，你别怪我不给你帮忙啊。”

 第114章

    圆脸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故意吓唬你，我不是想吓唬你才说这样的话，我是觉得有点蹊跷，你不觉得吗？这个山平时风景秀丽的，现在一看，到处都是阴森森的，要不是屋子还完好无损，我都觉得这里是妖精妖怪凑在一起玩乐的断壁残垣，只不过弄了个障眼法。”
    蓝背包问：“弄障眼法做什么？吓唬我们这些过路人？我们又不能做什么。”
    圆脸看了他一眼，疑惑问：“你突然降智了？妖精妖怪吓唬路人，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想吃人肉喝人血弄死人来搞事情，不是都这样说吗？故事里，妖怪吃人肉大补，妖怪为非作歹杀人……”
    蓝背包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确实在故事里很多见，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现在不是在故事里？而是在一座大山里面。我们现在报警也许还能见到警察，你想，哪一个妖怪的故事里面，有警察出现的？那不是笑话吗？什么妖怪扛得住警察！怕什么？大不了回家去。”
    圆脸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尽快到山顶，再回家去，应该不会需要很多时间。”
    蓝背包点头：“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二人达成一致，开始爬山。
    他们走了一段路，面前多了一些迷雾，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又回来了，不远处依旧是那些食物店铺，店铺的老板还在里面，或是对外招手希望客人进去，或是对内掌勺希望客人多吃一点。
    客人坐在店铺里面，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有些人还在讲笑话，听了笑话的人发出哈哈哈的声音，本来是很值得高兴的热闹的氛围，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个人只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氛包围了他们，恐惧的寒凉从脚底直冲脑门，他们快要坚持不住了，好像背包突然变重了。
    欲言又止的圆脸看向蓝背包，摇摇欲坠的蓝背包看向了圆脸，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情绪，心头不由得萦绕了一股怅然，感觉他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第70章
    圆脸颤颤巍巍往前走, 进入了一个店铺，这次是蛋炒饭店铺，她敲了敲门，望着老板问：“不好意思,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老板笑道：“可以啊。请问你们来一份蛋炒饭还是两份？”
    蓝背包说：“一份吧。我们现在不太饿。”
    老板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和苍白的脸色, 笑眯眯, 一副我知道但是我不说破你们的样子, 点了点头：“那好, 我就给你们上一份蛋炒饭，好不好？”
    二人都点了点头。
    老板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个店铺的黑色的角落：“你们就坐在那边吧。只有那里还没有客人。”
    圆脸和蓝背包坐在角落, 顿时觉得比站在门外冷了许多, 打了个哆嗦, 看向对方问：“你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蓝背包说：“这里又黑又冷, 太古怪了, 桌子也好像有点脏兮兮的, 主要是感觉有点油腻, 但是也有可能是这个桌子是棕色的缘故。”
    圆脸说：“我有点喘不过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高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时候, 老板端着蛋炒饭过来了。
    “请。”
    老板将东西放下转身走了。
    圆脸对蓝背包低声说：“我觉得老板总是笑, 太奇怪了, 一般的老板等客人进店之后就不会那么笑了，可是, 他还是很高兴，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蓝背包说：“我们需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但要是我们在每一家店铺都吃了一遍还是没能离开呢？”
    圆脸蠕动着惨白的嘴唇：“那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蓝背包点了点头，沉默地垂下眼去, 拿起了勺子，搅拌了一下蛋炒饭。
    圆脸捏着筷子，尝试搅拌了一下蛋炒饭的葱花和蛋，发现底下是红艳艳的眼珠子，和她对视之后，还露出眼珠中间的白色牙齿，笑了一下。
    圆脸将眼珠子捏起来，对蓝背包说：“你看，这个小白牙齿像米粒似的，还挺可爱，是不是？”
    蓝背包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圆脸将眼珠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笑道：“超级难吃的口味，里面似乎放了芥末和番茄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混合，但是我保证，现在我张开嘴，口腔里面是红色的，好难吃……”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流出了眼泪，是被芥末呛到了。
    蓝背包从蛋炒饭里面翻出来一撮头发，头发还是被红头绳绑住的样子，仔细一看，上面糊了一层乳白色的黏黏糊糊的油脂，像是凝固结块的猪油，还有一点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表面上，很快顺着勺子的边缘落了下去，掉在蛋炒饭里面，蛋炒饭是黄白色，一下子就变红了。
    他将头发塞进嘴里，对圆脸说：“巧克力和酱油的味儿，还有一点辣椒粉的感觉，我吃了一颗花椒，一堆老大妈跳广场舞之前无意义的唠叨，杂碎，杂碎，去死，白眼狼，不孝子，垃圾，好恶心……”
    蓝背包将头发吞下去，看见蛋炒饭还有一部分，差点吐出来。
    他的脸色隐约有些发绿。
    圆脸看了他一眼说：“要是不舒服，不着急吃，也不是不可以。”
    蓝背包摇了摇头：“不，还是吃得快一点，然后到其他店铺里面去，也许吃完了，我们就能回家去了。”

 第115章

    圆脸说：“希望如此，但是，我不保证。”
    她顿了顿：“我要说清楚，就算我们吃完了，也有可能半路就死了，而不是离开这里。”
    蓝背包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我们还是继续吃吧。”
    圆脸点了点头。
    他们将蛋炒饭吃完了，站起身来，交了钱，离开了店铺。
    然后，他们进入了猪脚面店铺，这里的猪脚是煮得烂烂的惨白色人手，吃起来是香蕉味。
    第三家店铺是售卖酱油鸡蛋肠粉的，肠粉是透明的，鸡蛋是黄色的，酱油是黑色的，吃到一半的时候，盘子里是一张惊恐的人脸，嘴里是一股橡胶味儿。
    第四家店铺是红油小面，面条是中空的，仔细一看，是红色的，像小肠，快吃完的时候，嘴里突然多了一股脑花儿的气味，有人忍不住吐了，发现地上不是面条，而是绿油油的蠕动的虫子，他们没忍森*晚*整*理住，又吐了一地。
    第五家店铺是自助超市，门口放着推荐路人食用的发酵酸奶，旁边是一个小摊子，摊子上是凉皮凉面凉粉凉糕，红糖姜水、糖葫芦和番茄炒蛋拌饭。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正常。
    聚集到这里的路人望着食物，哽咽了一下，丧尸似的摇摇晃晃靠近了那个摊子。
    因为人很多，所以，酸奶被一下子抢光了，然后人们到了旁边的摊子，隔着玻璃，对里面的摊主说：“给我们来一份吧！随便什么。便宜一点的。”
    一部分人又开始呕吐，旁边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走得稍微远一点，免得自己的衣服被呕吐物和风弄脏。
    吃了酸奶的人吐出来的东西是自己的脑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吐出来的，但是，他们吐完之后，脑子一下子空了，脑壳瘪了下去，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死去了，两颗黑色的眼珠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滚了出来，在地上转了两圈，像黑色玻璃珠似的撞上了旁边的摊子。
    摊子底下也是玻璃，两个东西撞在一起，砰的一声，眼珠子碎掉了，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浆糊，散发着一股黑糖黑巧克力混合之后的气味。
    吃了凉皮的人，开始喊好热，然后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们还觉得不够，就连自己的皮也脱下来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躺在地上，血糊糊，红艳艳的，死了。
    吃了凉面的人满头大汗，脸上发红，眼泪鼻涕汗水都落在没有凉面的碗里面，他们一低头，头也落在碗里面，变成了一大堆的红色的辣椒。
    吃了凉糕的人喊好冷，抱着自己躺在地上，牙齿排着队从嘴里把自己拔了出来，顺着凳子往上爬，爬到了盘子里，躺平，变成了新的凉糕。
    红糖姜水被人喝了之后，喝水的人躺在地上，按住自己的腹部，满地翻滚，喊了两声，不动了，四肢融化，变成了红色的浆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姜汁的气味。
    摊主伸出一个很长的勺子，在地面上搅拌了一下，死去的人变成的浆糊，变成了黏黏糊糊的红糖姜水。
    有人吃糖葫芦，咬了一口，咬掉了自己的牙齿，尚且没有察觉，因为他们的牙齿变成了糖葫芦表面那层微微泛着焦黄色的透明酥脆的糖衣，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的牙齿消失不见，他们的糖葫芦的糖衣也不见了，因为他们吞下去了。
    吃番茄炒饭拌饭的人躲得最远，以为自己没事，吃着吃着，突然呛到了气管，捂住喉咙，躺在了地上，发现自己哑巴了，往外呕吐，吐出一大堆的血液，又吐出了黄色的鸡蛋，是没有熟透的黄白色黏糊液体，微微发绿，连米饭也吐出来，但是，仔细一看，那是一大堆蛆虫。
    还活着的人，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昏迷过去，连带着自己坐的板凳都掀翻了。
    钟仁变成了正常人类的样子，抱着乐园说：“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了。”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问：“我们之后干什么呢？”
    乐园看向瑟瑟发抖的学生们说：“我们应该跟着他们继续往山上去。这里还不是山顶。”
    钟仁笑道：“好啊。”
    他拉着乐园走过去：“我们走吧！”
    老师和学生们商量之后，觉得这里确实很危险，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一阵大风吹了过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冷，没人觉得两个人凑在一起会黏黏糊糊发热了，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火炉里去，颇为羡慕地看向乐园。
    钟仁抱着乐园，非常平稳地一步一步往上走，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弯着眼睛笑。
    “他们的关系可真好啊。”
    “草，我为什么没有那样的朋友？”
    “他们为什么还没死？”
    “好他妈的羡慕啊，呜呜呜，我害怕，呜呜呜——”
    一个浑身上下蠕动着黑色鼓包的中年男人拖着无法行动的双腿在地上爬行，随着石头磨破了他的皮肤，他的皮下流出血液，鲜红色的血液落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了黑红色的墨汁，他的破开的皮肤渐渐往外蠕动，仿佛被刀划开的红色脆皮肠，众人都不忍细看。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人身体翻出去的红色的部分变成了黑色，黑色的部分变成了一条条的东西，说不清是血肉还是骨肉还是缠绵着破烂布料的东西，看起来很是凄惨可怜。
    有人忍不住靠近试图提供帮助：“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

 第116章

    男人说：“我好痛啊，我要到山顶去，从山顶的井跳下去，能到半山腰的道观，道观有药能治我的病，好啊！”
    第71章
    这个人说着, 身上就鼓起许多黑色的小包，疙疙瘩瘩的，像黑色的巨大的人形蟾蜍。
    有人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有人举起手机开始拍照, 有些人则开始拉着自己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 好像他们多说两句话, 就不会被注意到似的。
    一阵风吹过, 众人都闻到了那个要死不活的人身上传出来的气味,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味道，一时间没有人能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感觉，于是, 他们全都只能直愣愣看着男人往前走, 走到墙上, 往前一撞, 只听见砰的一声, 这个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浆糊。
    有人大喊：“我知道了！这是黑芝麻米糊的气味还要加多多的糖, 就是这种味道, 我在家里的时候，有人常常撕开包装袋弄出这种加水的时候会散发浓烈气味的黑芝麻糖糊糊！”
    他说着, 呕吐起来, 大概是从前闻得太多了, 现在再闻到这种味道就无法忍耐下去。
    又有人喊道：“明明是黑墨鱼和墨鱼鱼籽混合成浆糊之后的味道，就是这个, 我不会记错的，我在来之前的路上才吃过一次, 我路过海边的餐馆的时候，那边里面就是这种味道, 据说萦绕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消散，还有人说是海神的关系。”
    “红色大章鱼煮熟之后加柠檬的气味，嚼也嚼不烂，吞也吞不下去，我就知道是这个！难吃！难吃！”
    众人吵吵闹闹起来。
    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都因此有些缓和。
    正当观看直播的人要露出会心一笑以为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那座山就迅速摇晃了起来。
    漫山遍野都是脱落的树叶子和滚来滚去的石头，幸好，这里的石头都还只是一些小石头，不然，有些人站在路上都会被直接砸死，根本没有看见事情结束的机会。
    天空比之前更加阴云密布了。
    地面也比之前更加模糊不清，好像多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人们喊叫着，抓挠着，互相拉拉扯扯，试图往更高处去，往安全的地方去。
    “老天啊，为什么是我遭受这样的不幸？”
    “我还没有吃饱，我还没有回家，我不想就这么死了呜呜呜——”
    “一群废物，一群软弱的懦夫，一群脑子有病的玩意儿，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这种垃圾凑在一起！我究竟在做什么？啊啊啊——”
    众人都惶恐不安大吼大叫的时候，山的摇晃突然停止了，就好像一个人正在摇头突然听见了一群兔子的叫声于是好奇又惊慌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不是吧？这次好像要来真的】
    【说得好像之前不是真的是假的，难道那么多人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当然不可能了！】
    【拜托，诸位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可不是在玩游戏，而是真切会有人死去的，这不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吗？】
    【再恐怖也就那样了，反正我们现在又不在那边，怕什么？要是现在都害怕，以后怎么办？难道就不活了？难道就这么去死了？那好啊，你现在去死我不去，我不管你，也管不住，你们立刻马上去，我拍着手给你们叫好，好不好？】
    【说到底就是一件事，要是害怕到无法活下去不如现在就自杀，要是没到那个地步，不提也罢，没人想知道你心里怎么煎熬也没人关心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老师对学生说：“我们快点到山顶上去，那边或许比这里安全一点。”
    一个学生慌不择路喊道：“我不管了，我要回家去，我不在这里了，我不要跟你们一起玩，你们你们自己去吧！”
    他说着，一头冲向了断崖，掉下去，死了。
    有人还在尖叫，但是，渐渐众人身上都长出了黑色的斑块，底下是蠕动的虫子似的疙瘩，看起来非常恐怖也非常不舒服，连直播外面的人都有所影响，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快乐的体验。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警察究竟在做什么？一定要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出现吗？到那种时候，什么事情都结束了，还需要警察做什么！难道我们是为了看别人收拾残局和收尸才这样吗？谁都知道不是啊！】
    【我认识的人还在里面，好可怕，希望这种事不要落在我的头上】
    有些人当众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烂泥，散发着一股臭水沟的气味。
    有些人则变成了乌龟似的状态，趴在地上，四肢爬行，没法翻过身来，喉咙里呜呜咽咽，一个劲往上去。
    终于，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喊道：“往山顶上去！到山顶道观的井口跳下去，我们就能在半山腰找到解除这种状态的药了！灵丹妙药不是说假的！各位，千万不要气馁啊！就这么放弃了，什么也不会得到，事情只会更糟糕，我们要自救啊！”
    有些人被说动了，往上走去。
    钟仁和乐园混入其中，一点不显眼一点不出头。
    人群到了所谓的道观门口，却猛地发现这道观是凭空长出来的一般，奇奇怪怪，半边是被火烧过的焦黑色，焦黑的部分一点点从半空中脱落，露出了底下满是裂痕尘埃的部分，看起来更奇怪了，另外半边是崭新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陡然被丢出来见了天日。

 第117章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道观吗？”
    “这东西是不是过于奇怪了？”
    “奇怪？就算是不奇怪，我们也是要往里面走的，还不如奇怪一点，你们想，要是这个东西普普通通，岂不是证明那个男人说的话是假的或者他被人骗了也骗了我们？或者，我们活着走到这里还不算结束，非得在里面走一圈才能发现我们要的东西，那不是更麻烦了吗？”
    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子，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冲。
    有些人打开门就不见了，有些人则慢吞吞走在后面被人群挤到了门上贴着，仿佛新的门神，一下子就变成了扁扁的一层纸一样的东西。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有人在趁着人群拥挤偷偷摸摸打孩子，到处都乱成一团，感觉比之前更乱一点。
    之前的乱像是不小心造成的误会，现在的乱更像是犯错后被警察包围起来的最后狂欢。
    不知道谁在背后喊好啊好啊，现场更乱了一点。
    钟仁和乐园手拉手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也进入了道观，而直播之中根本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踪迹，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于这里，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直播需要的活人。
    一群人出现在了道观的院子里面，这里有一口井不错，但是，井口窄小，井里几乎枯竭，没有什么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感觉不是摔死就是吓死，反正不可能是淹死，也不可能从这里到所谓的山中去拿药。
    便有人撑不住了，喊道：“我是来求仙问路不错，可是，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不干了！要往下面去，你们就自己去，我不奉陪了！就算到了底下，也肯定得不到药的。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说着，冲向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的房间，一下子不见了，就好像被突然冒出来的蜘蛛掳走了。
    场面非常安静，众人围着井口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在默哀。
    钟仁问：“我们之后做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发呆吗？”
    周围的人听见说话的声音都看向了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之前没有看见你。”
    钟仁回答：“我是上山来玩的。”
    他拉着乐园说：“我们是朋友，一开始就约好了要一起过来，可是，中途出了点事就岔开了，所以他比我先到，你们没有在路上看见我也正常，但你们总在路上看见过他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乐园身上，狐疑地打量他，有人低声说：“我确实在路上看见过他，可是，你说你们是朋友，我们又不知道，万一你是什么迷惑正常人心智的妖怪鬼魂，让他以为你是他的朋友，我们相信了你的话，岂不是害了自己？更何况，你身上没有疙瘩。”
    钟仁拉着乐园说：“我们两个身上都没有疙瘩，你们也知道，那是随机出现的东西吧？就算是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全部的人都染上这种问题，难道有人不知道？”
    这话莫名有点挑衅。
    没人回答，但众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钟仁知道他们还不相信自己，拉着乐园往前走了两步说：“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和朋友给你们作证，怎么样？”
    有人不明所以问：“什么？你要做什么？”
    钟仁笑了笑，拉着乐园，走到了井口，乐园看了一眼井底，此时的井底居然蓄满了清水，看起来如同一面明镜，乐园毫不犹豫跳了下去，钟仁紧随其后：“再见啦~”
    第72章
    【他们就这么跳下去了？】
    “如果我们没有看错, 显然，是的，他们下去了，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在我们的眼前, 你们以为我们现在应该跳下去吗？我是不介意跟着他们下去的, 但是, 他们下去也有可能是直接死了, 只是尸体不在我们眼前，而不是找到了所谓的半山腰灵丹妙药，是否活下去……”
    说话的人看向身边的众人说：“全看我们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 跳下去或者不跳下去都不可以埋怨别人, 如果有那样的人, 最好现在就自己去死, 如果不准备去死, 别让我听见他们的牢骚, 不然，我们应该立刻清除掉那些人才对。”
    有人疑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杀了那样的人？他们虽然或许会有些怨言, 但这种情况这种地方, 有些怨言不是很正常吗？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抱怨过, 让他们说两句话也不算什么，我们又不会因此丢掉自己的性命, 活下去是大家的愿望，他们应该不至于跟我们作对。”
    说话的人笑了笑：“你这张脸看起来不年轻, 说话的神情却可爱得很，要不是你不像是十岁的学生, 也没有穿校服，我还以为你是学校那群人里面跑出来的，我想，他们也不会突然弄丢一个人混到我们这里。”
    那人皱了皱眉。
    说话的人收敛了笑容，几乎成为这个小团体之中隐形的领导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接替了领导的权柄，还在继续引导众人：“他们不跟我们作对？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许多人都是这样，我不会为此感受到羞耻也不会因此觉得自己丑陋恶毒，更不会觉得惭愧。
    我要提醒你们，总有人要活下去也肯定有人会在这场事件之中死去，或许他们的死去并不处于始作俑者的意愿，但那毫无作用，无论罪魁祸首究竟想做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不知道那个存在究竟做了多少事情，但我们应该知道自己还能做多少事情让自己活下去。

 第118章

    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也是唯一的目的，不是吗？”
    众人都沉默不语，似乎表示认同，也有些人心生不忍，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场面很安静。
    这种安静仿佛带来了一阵风，吹过了人群，拂起了他们的头发，像是安全的信号，又像是危险即将来临。
    说话的人继续开口：“我们管不了别人，让他们去死吧！只有他们死了，我们才能活下去，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们应该比我清楚，这一路上死去了许多的人，我们没有死，只是运气好，但谁也不能保证这种侥幸能不能维持到下一刻。为了活下去，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就算是法律也有紧急避险的条款，你们不必为此感到慌张或者恐惧，这根本没有什么，没人能追究我们，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遇上这种情况，到时候，我们就是特殊的，他们非得我们帮忙不可。
    我们又不会要走他们的房子车子和妻子，就算真有人要，恐怕这些东西对某些人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不会在乎的。
    话说回来，一个总是埋怨别人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只会给团队带来晦气，说得更清楚一点，那些人会影响和谐稳定的气氛，造成无辜多余的死伤，阻碍我们往前的步伐，会给我们带来厄运。如果你们见到那样的人，最好还是杀掉。”
    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突然抬起头来问：“如果、如果一个孕妇在生产的时候辱骂她的丈夫，我们是否应该杀死她呢？”
    说话的人冷笑一声问：“这里哪里来的孕妇？你捡回来的？你在没有我们的同意的时候，偷偷摸摸捡到了一个除了累赘毫无用处的孕妇，让她给我们什么？眼泪？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众人都看向了那个问话的人。
    问话的人看起来还算年轻，二十多接近三十左右的样子，是比大学生更大一点但比成熟人士更青涩一点的愣头青形象，甚至只是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睁着一双懵懂迷茫的眼睛，就很让人火大，叫人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杀死，最好砍掉头颅，让鲜血洗刷愤怒。
    人群之中，头颅面面相觑，一个人开始喊道：“这种人死了活该！又不是我们操到她怀孕的，她凭什么出现在我们之中？她凭什么在我们这里埋怨又凭什么让我们听见那些废话被恶心？我们可不是她家里的人，也不是她的丈夫，我们没有理由要庇护她！她该死！”
    于是，其他人也跟着喊道：“什么孕妇，狗屁孕妇，死了活该，关我们屁事！”
    “如果你干了那样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去死，还需要我们催促吗？”
    “果然这种垃圾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可能带过来的人，不如我们现在就杀了他，反正他也不愿意自己去死。”
    “对啊，这也怪不得我们，是他不愿意自己死，我们才不得不动手的。”
    “狗屎孕妇不爱怀孕不知道做手术绝育吗？猫狗猪牛羊都是动物，都可以绝育，怎么她就不是动物，就不可以绝育了？好笑。一个废物罢了。死了活该，最好现在就死，别出现在我眼前，叫我恶心了，我非要活生生扒开她的皮看她里面究竟是什么恶心玩意儿。”
    “希望不是黑色的一滩烂泥，那多丑多臭啊！她们果然是脑子有病吧！正常人都知道怀孕是脑子有病的人才干的事情，就算是脑子有病的人都不会干的事情，只有她们那种恶心的下贱玩意儿干，没有好处的事情，在干之前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啊。”
    “不愿意绝育，还不能打胎吗？如果她生活的地方法律不允许打胎，我表示抱歉，收回我之前说过的一切羞辱的话，但如果法律允许而她不做，那就是她活该，死了活该，怀孕受折磨也活该，脑子有病更是活该，拖累别人就更该去死！我才不会为那种恶心的人做任何事。”
    那个愣头青就这么被群情激奋杀死了。
    尸体躺在地上，血液流了满地，众人都看着尸体，后知后觉好像事情有点过头了，但他们只是察觉了这一点，却没有后悔的打算，如果现在后悔，就是自杀，他们不愿意自杀才走到这一步，当然不可能自断后路。
    在充满血腥味的风中，他们喊道：“我们是对的！我们应该这样做！我们要把所有反对我们的人都杀死！他们都是活该的！我们是对的！”
    他们反反复复喊了这些话，意思是差不多的，一群人，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那口井。
    在院子里的最后一个人跳进井里之后，院子的门被打开了，门外出现了新的一批人，他们推开门进入了院子里，里面空荡荡的，连血迹都显得古怪，仿佛即将干涸，又仿佛刚刚流出来，新鲜得冒着热气，陈旧得像画技高超的手艺人的作品。
    人群进入院子，围绕着那口井，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乐园在井下，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半山腰位置的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走了走，好像转了几百个圆圈，前面露出一点光亮，他走了过去，发现一群人出现在了这里，就是刚才在井口吵架杀人然后跳下来的那群人，他们认得乐园，发现他的朋友不见了，有些疑惑。
    “你的朋友不是跟你一起下来的？”
    “是的，他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他就会出现在我身边，而不是消失到我不知道在哪里的位置。”

 第119章

    乐园回答他们。
    事实上，这话当然是假的，因为乐园很清楚现在的钟仁在哪里，就在他的卡片之中，系统保管，保证其他人不知道，找不到，无法拆穿谎言，更何况，只要作弊没有被发现就不算作弊，那么，同理可得，无法被拆穿的谎言就是真相。
    乐园很清楚他们无法在怀疑之后找到证据，就算是找到了，他也不害怕，因为他随时可以同样消失在他们面前，他们找不到他，无法威胁他的安全，他看起来就只是脸色稍微苍白。
    “你不像是和朋友走丢了的样子。”
    对面的人对乐园的状态表示怀疑。
    乐园早就猜到他们会有人问这个，心里微微一笑，面上扯了扯嘴角，十分疲惫地说：“我很累了，不想多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不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虽然我没有带镜子，这里也没有，可是，在黑漆漆的地底下和同伴走丢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他脸上更加苍白，眼珠漆黑，有气无力地低着头顿了顿说：“我什么也不想做，为了找他，我在这里走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没有资格指责我，我还要问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第73章
    众人面面相觑, 慢慢有人点了点头，似乎被说动了，犹豫着低声说：“那就这样吧。”
    乐园心里嗤笑一声：“我不跟你们走，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 等我找到他了, 我就再去找你们, 如果找得到。”
    人群没有意见, 看着乐园走开了。
    场面再次恢复了安静。
    领头的人走出来对其他人说：“现在我们全都要靠自己了, 指望别人是没有用处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救我们，如果有可能, 他们就不会现在还不出现, 如果有可能, 我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到这里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千万不能再后悔心软。知道吗？”
    他再次喊道：“为了活下去！”
    我们应该什么都做得出来才是。
    众人回应喊道：“为了活下去！”
    人群之中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就仿佛一颗火焰的种子已经被播种下去了。
    领头人往前走去：“既然之前那个男人说这里有灵丹妙药, 我们就在这里找，也许能找到, 也许找不到, 不过, 那个叫乐园的不是也说了？他在这里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还在找他走丢的朋友, 依我看，他的朋友早就凶多吉少了, 但是，我们也可以试试看, 是不是真的。”
    众人都点了点头。
    于是人群排成一队一列，跟在领头人的身后，慢慢往前挪动，就像是一辆巨大的断了头的列车。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身体不舒服听错了，或者是幻觉，但是，环境开始摇晃了，摇摇晃晃的环境切切实实告诉他们，这不是幻觉，这是你们即将遭受的一切。
    “这该不会是大地震吧？我们都在半山腰里面了，怎么可能还会遇上大地震？我们怎么这样倒霉？为什么这样的命运要落在我的身上啊！”
    “这里的东西好坚硬，根本没有脱落的迹象，看起来就仿佛浑然天成和巧夺天工同时存在，这太了不起了！也许我们可以活下去，你们看，周围的东西都根本不落下来，即使这是大地震，我们也不会因为东西滚落而受伤，更别提死亡！我们只需要稳住自己就可以。”
    “同伴，安静，稳住自己的身体，如果稳不住，就抱着自己的东西，缩成一团，尽快尽量靠在旁边的东西或者墙上，虽然这里没什么东西，也没有可以抓握的墙的部分。各自小心吧。”
    领头人喊道。
    一阵晃动之后，地面安静了下来，周围都平静了，好像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但是，领头人莫名感到心中发慌，他皱了皱眉，心想，这里感觉不对。
    好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了，而他还对此一无所知。
    这可不是好事。
    领头人努力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似乎还在隐约颤抖，如果这种情况被人发现了，他的权威无疑会被质疑，他不能接受现在丢掉指挥权。
    领头人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站得笔直，靠在身边的墙上，不留痕迹地四处打量，想尽快找到一个逃生的办法。
    他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不在这里也可以，不去找药也可以，现在就要离开，离开这里，也许还有活路。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想，也不知道离开之后怎么办，更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之前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提这件事，而见到的乐园也走开了，他们没有询问的人选，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的领头人，咬着牙，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大为恼火，感觉自己被合伙骗了一次，一下子身体也不抖了，站得比之前更笔直，往前一步，离开了身后作为依仗的墙，对喘着粗气站起身来的众人喊道：“各位，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有人附和：“活下去！活下去！”
    领头人很满意他们的回答，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继续说：“我们要先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保证我们随时可以出去，就算外面不太安全，也比这里更让我们熟悉，我们应该在熟悉的地方找到回家的路，而不是死在半路！”

 第120章

    众人喊道：“活下去！为了活下去！”
    领头人继续说：“三人至五人一组，各位，分散开来寻找离开的出口和路，找到了随时回来汇报情况！报告只需要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就守在出口，别叫其他人占据了，这里也许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人，如果其他人比我们先一步抵达出口甚至堵住出口，我们就完了！”
    众人更加义愤填膺喊道：“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我们什么都愿意做，我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谁也别想阻拦我们！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我们要活着出去，我们要活着回家！谁也阻拦不了我们！”
    突然有一个人尖叫起来：“游蛇，有蛇，这里有一条巨大的蛇，看起来好像还有毒，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一阵窸窸窣窣森*晚*整*理的声音，众人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居然真的看见了一条巨大的毒蛇潜藏在黑暗之中，身上的斑纹随着呼吸和爬行蠕动着，仿佛一件巨大的斑驳的特立独行的黄色皮衣改版，黄色白色红色绿色，说不清究竟还有多少种颜色，只知道看起来非常可怕，毒性猛烈。
    有人喃喃道：“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梦境，我不要活下去了，不，我要活下去，我不应该在这里活下去，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不是我的床，我要活下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从噩梦之中醒过来，那才是我最应该做的一件事！”
    他说着，居然摇摇晃晃冲向了蛇。
    那条蛇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他行动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并冲着他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将他整个人都吞进了腹中，众人站在旁边，呆呆的，都没有人喊叫，他们清楚地看见那条蛇的腹部凸出，一个活人的轮廓渐渐显现，蠕动了两下，又消失了。
    好像那个人已经被迅速消化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场安静得只能听见互相之间的呼吸声，众人的耳旁却隐约听见了某人被消化的惨叫。
    那太可怕了。
    有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居然站不稳了，眼前一黑，就摇晃着躺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之中，这声音也并不小了。
    蛇一下子转过头去了，又看向那个躺在地面上的人，那个人似乎是昏迷不醒了，蛇慢慢游过去，就像是饭后散步，看见了小甜点准备作为零食。
    领头人对其他还注意着他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跟着自己离开现场。
    这里已经有一具尸体，不能更多了。
    至于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要是活不下去，是顺应天命，要是活下去了，就是大难不死，随便怎么样，要是能再次见面，再考虑说什么。
    众人跟着领头人走了。
    蛇没有转头，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又好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遇上什么。
    灰色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领头人走在最前面，现在逃跑也是他在第一名，他尽量地屏住自己的呼吸，走了大半天，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喊叫，他快要精疲力尽的，他往后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蛇追上来，松了一口气，找了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对众人挥手说，可以休息了。
    众人都坐下来。
    但是，没等他们休息一小会儿，一只巨大的白色老鼠从前面蹿了出来。
    他们大惊失色，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这只老鼠跟寻常的老鼠不一样，只看眼睛都比一头牛更大，不知道世界上是怎么冒出这样大的老鼠，但这老鼠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真的可以倒霉到这种地步。
    领头人再次站起来，这次他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但不能表露出来，就加快速度，转头示意众人跟上逃跑。
    他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没人发觉他的身体似乎不太行了，大家都提心吊胆地往后注意那老鼠是否跟了上来。
    有人嘀嘀咕咕：“这些垃圾怎么都在这里？要是全都死了就太好了！可恶，我们怎么会见到这些？我们不是应该出现在某个更大更整洁的道观里面，找到灵丹妙药治疗自己的身体突发疾病吗？这根本不正常，这不公平……”
    说着，老鼠追了上来，也不找别人，就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一口咬下去，那个人死了。
    满地都是温热的血，跑在后面的人被血溅了一身，打了个哆嗦，顿时觉得心里冷得发指，连忙加快了脚步都不敢短时间内再回头去。
    第74章
    然后, 一群人在路上遇到了蝎子、长着浑身尖刺的黑白花斑大鱼、蜘蛛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头猪人脸猴……
    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或许是因为剧烈运动，或许是因为强烈的反感，或许是因为无法再忍受接下来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
    一段时间之后, 地面铺满了死去的人的尸体, 剩下的人总算是跑不下去了, 只能坐在地上, 大喘气休息, 他们以为随后自己会被追过来的什么东西杀死，都闭上眼睛，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却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发现, 根本没有追逐过来的怪物。
    他们都呆呆的, 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好像安全了, 哈哈大笑起来, 有些人则又哭又笑又跪地捶墙。

 第121章

    乐园出现在远处的阴影之中, 看着他们，有人发现了他, 大喊一声：“什么人！你是谁？站在那边做什么？”
    乐园下意识想躲起来, 但是, 那边的人立刻冲了过来，乐园站在原地, 回答道：“我是之前就在这里的，我比你们先来, 但是也没有提前很久，有人见过我。”
    人群冲到他的面前, 仔细打量他的脸和身形，再看他的衣服鞋子，人群面面相觑，有人举起手来，慢慢说：“他没撒谎，我看见了，我在之前就看见他跳下来，我跳下来之后也看见了他，然后他就不见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据说，他在这里转了很多圈。”
    人群慢慢往后退，觉得这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什么需要担心在意的，点了点头，都准备散开，继续休息，要不是觉得这里有危险，他们才懒得从地上起来，他们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非常酸痛的，根本不想多动一下，连呼吸都觉得不舒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七零八碎地坐在地上喘气。
    乐园悄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高处突然落下来一个孕妇，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地面多出一滩血，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头脑和鼻腔，在孕妇旁边的人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不少，往后避开，也有人想往前查看，地面突然燃起一团火，那个孕妇居然还没有死，在火焰里面尖叫，爬起来想跑，没跑掉。
    众人从紧张到倒吸一口凉气，到要死不活再到无所事事，坐在旁边，看烟花似的看火焰。
    火焰灭掉了，孕妇从里面爬出来，居然还是没有死，可是，看起来跟之前那个不太一样了，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又像是一个人整容后全身上下的东西换了之后连气质也变化了。
    说不清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的那种古怪的感觉。
    有些人感觉到了危险，转身想要离开。
    火焰扑到了一个人的后背上，迅速燃烧起来，燃烧的过程之中出现了蓝色，蓝色的火焰跳跃着，两个呼吸之后，从火焰里面爬出来的孕妇尖叫着喊道要生了，有一个人冒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把红色的消防锤子，对着孕妇的头就砸了下去，并对着孕妇的腹部也砸了下去。
    满地都是鲜血。
    火焰到处燃烧起来。
    地板底下就像装满了喷火装置，缝隙里面喷出许多的火焰，地面完全燃烧，一段时间之后，满地都是焦黑色。
    等火焰完全散去，地面只留下来一颗黑色的充满火药味的丹药。
    闻起来有一股恶臭的腐烂发酸的中药残渣的气味，仿佛刚刚在下水道漂流过还滚进了垃圾箱。
    乐园捡起了这颗丹药，回到了地面，井口以外，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扑倒了他，从他的手中抢走了那颗丹药，一群人捏碎了那颗丹药，将黑色的恶臭残渣碾成粉末吞了。
    他们以为他们的黑色疙瘩会就这么消失，但是，并没有。
    他们变成了一大堆的黑色液体，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他们大概保留了一点意识，还能看见世界，还能转动眼珠子，但是更多的事情，可能是之后也不能了。
    乐园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他们打的部分，皮肤已经出现淤青了，乐园将衣服拉下来，遮住伤痕，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钟仁出现在角落，对乐园招了招手，乐园走过去，钟仁拥抱了他，笑道：“我的朋友，瞧瞧你现在的狼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被乞丐抢劫了呢。”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是在井底下走散了现在才见面。
    实际上当然不是那样。
    但乐园不介意跟他玩。
    乐园抱着钟仁，笑了一下说：“是么？那你又在哪里呢？看我被人耍很有意思吗？还是你就打算在这里丢掉我呢？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地方，如果不小心死了什么人，也只能说是意外，毕竟，直播又不能事无巨细，这里也不是电影电视剧的摄影现场，没有特写。”
    他顿了顿，松开钟仁，望着对方的脸，缓缓笑道：“至少现在没有。我也不知道这场直播，在我们见面之前有过特写那种情况。是吧？你知道吗？”
    钟仁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知道。”
    乐园点头：“也对，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好像也没有找我，但你或许为了别的什么事情和人在忙忙碌碌，顾不得这些也是应该的。”
    这话莫名有点奇奇怪怪的意味。
    钟仁笑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乐园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是啊，我在跟你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还是你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乐园看着钟仁问：“你有打算过在这里杀了我吗？”
    钟仁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看起来还有点犹豫，对乐园笑道：“没有，我觉得没有，或许是没有吧。如果有，我也不能那么对你说啊。我会觉得难过的，毕竟，朋友还是很不好找的，尤其是你这样，合乎心意不讨厌的朋友。你也知道，这件事很困难吧？”
    乐园想了想，点头：“确实。”
    二人都笑了笑。
    钟仁拉着乐园到了没人的凳子边上，两个人坐下来，钟仁给乐园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边是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的人。”
    乐园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大喊：“我们都被骗了！那个人也被骗了，无所谓，我们不关心他，他只是一个死人还是一个早就死了的可恶的差点把我们都害死了的骗子！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揭穿他的骗局！从道观的井跳下去，不会到新的地方，而是丹炉！

 第122章

    你们听说过炼丹炉吗？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只会掉进道观设置的炼丹炉里面！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温火焰灼烧，变成一堆黑色的灰烬或者黏黏糊糊的液体，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得到自由从里面出来，那个人手里会拿着治病的黑色丹药。
    是的，吃下那种丹药，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我们也可以治好自己的黑色疙瘩突发疾病活下去！
    这就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必须找人下去，但是我们需要实验，如果我们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才能得到一颗黑色丹药，就这么让所有人都跳下去是无解的，是没有必要的，是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各位，听我的一句劝吧！
    让我们开始试验，反正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人，还有这么多人想要跳下去，还有这么多人需要黑色丹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是每一个人的战争，只要我们还站在这里，就不能置身事外！听清楚了吗？愿意跟我的人有多少？喊出来！叫啊！”
    看起来气氛很热闹。
    钟仁又拉着乐园指了另外一个方向：“看见那边了吗？是一堆蠢货在开会。我愿意成为萝卜聚会，当然，没有羞辱萝卜的意思。但我希望他们最好能活着出去，因为这样，以后全世界都有可能是他们这样的蠢货，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们就会自己去死了。谁也怪不得。”
    钟仁笑了笑。
    乐园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从衣着打扮和外貌行为看，他们确实有点蠢货的样子。
    但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所以，乐园准备听他们之后要说什么，再看他们要做什么。
    毕竟，看人不能只看说了什么更要看做了什么，这是一套或许会行之有效的标准，乐园不清楚这套标准是否有效，但现在来了一个实验的机会，他愿意多看两眼，这样一小会儿之后或许就会得到结果了。
    这很轻松简单，乐园远远地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们。
    他们好像真的在开会。
    遭了，突然觉得他们看起来全都像是萝卜。
    乐园眯了眯眼睛。
    他们之中有人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可恶，这里的风也太大太冷了，乌云还这么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去，再这么折磨我，我都快要忍不住躺在地上了。”
    有人路过。
    第75章 【倒v结束】
    那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东西, 看起来勉强有一些人形，一点说不清是红色还是橙红色的火星子从黑色的东西里面冒出来，落在地上，地面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好像下一刻就会燃起火焰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连忙往后退让, 免得自己被一把火烧死了。
    只有一个看起来年轻的人, 凑过去，小心翼翼问：“不好意思，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那个黑色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楚起来, 变成了一个活着的男人, 至少, 样子看起来是个活人。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 中长裤, 黑色的鞋子, 短头发, 黑眼圈很重，有点颓废, 低着头, 脖子好像有点落枕, 总之，脸色看起来也有点发绿, 是个不太健康的状态，慢慢转过头, 看向了刚才问自己话的人，打量了一阵子, 露出一个不怎么友善和蔼的笑容。
    “谢谢关心。”
    走路的人说。
    “我能问一下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吗？”
    说话的人小心翼翼问。
    “到哪里去？你到了这里，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往最上方去？只有山顶上才有人有东西有我们需要的……”
    走路的人顿了顿，忽然仔细打量起对面的人来，皱了皱眉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走到这里？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观光吧？那也太可笑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好风景。”
    说话的人笑了笑说：“我是跟着团过来旅游的，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怎么样，只是听说过仿佛还不错，我就过来了，主要还是图钱，毕竟我是很穷的人，但我又不想一辈子待在家里，就打算出来旅游一段时间再回家去找工作，那样换了心情也许心态也会好很多。”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没有再说自己的事情，转而望着走路的人问：“你到山顶上去要找什么东西吗？”
    走路的人目光落在说话人的身后，那是个十分脸色惨白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衣服，身上戴着各种珠光宝气的首饰，脸上还有化妆的痕迹，汗水缓缓落下来，顺着她的白色粉末和粉色闪片，几乎要贴在她的下巴部分，仿佛她的额头已经被换了一个位置。
    她脸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足以证明她的年纪并不年轻了，但她和说话人的关系又并不像是母子，反而像是夫妻，那就更古怪了，或许是他们之间看起来有些尴尬的气氛让人无法当面发问，导致没人知道他们具体的关系。
    或许不知道也没什么，但他们总是站在那边就叫人不由自主将注意力放过去，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有点影响的。
    走路的人笑了笑对说话的人回答：“我是来找传说中吃了之后就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丹的，虽然大家都知道，那种事情几乎不可能，但是，总有点念想，我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如果不过来，就浪费了时间错过了机会，我不想以后后悔，就过来了。你呢？”

 第123章

    说话的人愣了一下问：“我什么？”
    走路的人说：“来这里的人，据我所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找仙丹，一种是为有钱人过来看一眼，拿走的东西越多，证明来过，越有可能得到越多的钱，你不是为了钱来的，你也不是为了丹药来的，你说你是为了旅游来的，那也太好笑了，我不相信，你没有说实话。”
    说话的人气到了：“我明明就是在对你说实话，只是你自己不相信，好吧，既然你觉得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我现在就对你说实话，我告诉你，我就是来这里找仙丹的！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可是一个大活人，不会随你摆布的，而且，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你别想动手！
    你以为我会忍耐你吗？”
    他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冷笑。
    或许是对面把这个笑容看做是战斗开始的信号，点了点头，就很平静地举起手来一下子将说话的人杀死了。
    说话的人背后的女人怔了一下，惊恐尖叫起来，被追着杀死了。
    其他人作鸟兽散，准备跑路，还是被从后面杀死了。
    满地都是尸体和血液，但是，下一刻，这些尸体都站起来，睁开眼睛，复活了，血液也从地面回到了他们的身体之中，看起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他们也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面前即将经过的黑色东西一无所知。
    这次，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走过去，拍了一下黑色的东西，大概是肩膀的位置，小心翼翼问：“不好意思，请问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你听得懂吗？”
    这话感觉有点侮辱。
    黑色东西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更高大年轻俊美的男人，穿着富贵，站在年纪大男人面前，温和之中夹杂着一丝冷漠，露出疏离的微笑：“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次吗？你刚才找我做什么？”
    年纪大男人愣了一下，没料到面前的人这么好看，又穿着这么贵的东西，感觉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弄坏别人昂贵东西赔不起而进监狱的罪犯，连忙松开了手，讪讪笑了一下，悄悄将自己手心里搓出来的黑泥丢在地上，隐晦地踩了，扭动身体还想挡住众人的视线。
    当然，他最想挡住的是面前的人的目光，免得被嫌弃。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干净，但是被人歧视又是另外一回事，非常不值得高兴。
    他不能保证自己的脾气不会爆发，他希望自己不要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之中惹出事来。
    “我是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年纪大男人摸了摸自己头顶光秃秃凉飕飕的地中海，随口问。
    “我是来求财的，你不知道吗？听说皇家已经将榜单张贴到各处，每一座城池的城墙和城门都有贴布告还有专人守护和念诵，但凡是路过那边都能听见念诵的声音，就算是不路过，也能听见有人在身边谈论这件事，你看起来……”
    男人打量面前年纪大的同性，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虽然没有嘲讽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的笑容，温和之中依旧夹杂着冰渣似的冷漠的声音说：“不像是什么特别有钱的有钱人，你对赚钱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吗？”
    这话莫名好像隐隐约约在说，难道你在家里无所事事在外面游手好闲，既不想办法找工作，也不想办法赚钱？跟你当一家人真是太可怕了，你的家人也太惨了，你要是死了，也许你身边的人还过得好一些。
    年纪大男人皱了皱眉，觉得不舒服，但是，这些话是他感觉出来的，不是对面说出来的，他也不好发作，只能讪讪露出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用隐约有些发黑的脸色对着男人笑道：“怎么会呢？我对赚钱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赚大钱，不然，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这话似乎说到了对面的心里。
    男人点了点头，对年纪大男人说：“既然你有这个心，你家里人应该都会高兴。”
    年纪大男人随便点了点头。
    男人又对他说：“其实这件事，我可以对你说两句，你自己注意，别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年纪大男人听见性命两个字，顿时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心中惊疑不定，暗想，这个人该不会是胡说八道来骗我吧？他能知道什么？看起来就像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他要是知道什么还能在这里不成？总不会是有人为了钱到这种地方来吧！那也太可怕了。
    不过，要是关系性命，我也不能一个字不听，万一有用处，那也是好的。
    年纪大男人就将信将疑地凑过去侧耳细听。
    男人对他说：“我也不骗你，大家都说到了山顶上自然有分晓，我劝你别去山顶上，到了半山腰想办法下去就是了。你这样既可以赚钱也可以保命，是再好不过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把话说到这里，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年纪大的男人都有点迷信，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我会听你的话这种意思。
    男人就走开了。
    年纪大男人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妻子，妻子身材也臃肿了，穿着非常宽松的连衣裙，连衣裙是碎花的，底色非常艳俗，看起来像桃红，但他对这种东西了解不多，也不敢随便说，怕被讨厌被骂被打，虽然他可以反抗，但万一不小心弄死了人，反而要出事，不如让步。
    妻子走到他面前，谨慎小心低声问：“怎么样？听见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第124章

    年纪大男人犹豫了一下，对妻子说了刚才听来的话。
    妻子冷笑一声：“也只有你这种蠢货会相信。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有好事能轮到你头上？你可别白日做梦了，我说你是蟾蜍吃白天鹅，你还不相信，你这种人，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连别人是不是说谎都听不出来！”
    第76章
    年纪大的男人听到妻子的话, 脸上渐渐涨红了，一拳头砸在了对方的头上，低声喊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婊子，你这个肥胖的不能下崽的母猪, 你这个肮脏下流低等无法思考的草履虫般的恶心货色！你给我去死吧！我已经忍受了足够久了, 我无法忍耐下去了。你该死。”
    他杀死了他的妻子。
    然后, 其他人开始逃跑, 他们开始死亡, 或者消失，直到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其他人敢继续站下去。
    那块地空出来了，没一小会儿, 那些人又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这次地面上蠕动着一个黑色的人形, 一点点往前挪动的时候, 那些人面面相觑, 似乎在无声之中讨论出了结果, 这次他们派出了第三个不同的人走过来, 站在了那个黑色的人形身边, 对他低声问：“您好？”
    那个黑色块状物果然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就变得优雅高贵仿佛上世纪的英伦绅士。
    “您好,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绅士模样的黑色块状物问。
    “你来做什么？”
    “我来探访奇迹, 我听说这里有长生不死的仙丹, 很有意思，不是吗？我听见就过来了, 你们不知道，我费了好大的力气, 路上车还抛锚了，差点害得我需要走回家去, 幸好，我现在不想回家，附近还有人家，我就暂时住下来了，他们照顾我，给我指路，我感激他们。”
    绅士说：“他们都是好人，毋庸置疑，非常善良，希望你们也是如此。要是有人得到了那颗仙丹，能送给我，我会更加感激你们，我会在外面大肆宣传你们的好人好事，我还会让见过我的人都知道，你们都是多么好多么照顾我的，我可以给得到仙丹的人一大笔钱。”
    他打量众人问：“你们都知道吗？”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问：“什么？我们应该知道什么？”
    绅士回答：“知道仙丹的下落，或者，知道自己是否需要一大笔钱。”
    他笑道：“我想你们会需要的。”
    对面是个穿着白衬衫的人，白衬衫皱了皱眉，勉强笑道：“确实，大部分人都很缺钱，你找我们真是找对地方了。”
    这似乎是个玩笑。
    绅士没怎么听出来，笑道：“那太好了。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他还是很想要得到仙丹。
    白衬衫问：“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找到仙丹吗？”
    绅士想了想：“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你们想知道，我很乐意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一步一跪，口中喊着，我想见鬼，我求鬼仙送我仙丹，或许会得到仙丹。”
    白衬衫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笑道：“好吧。原来是这样。”
    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凑过来问：“一步一跪？”
    绅士点了点头。
    白衬衫接着问：“这附近，我是说，山顶上，有住处和食物吗？”
    绅士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绅士对他们挥了挥手：“既然你们没有别的东西想问，我就走了。”
    众人没来得及挽留，绅士就往前走了，很快不见了。
    一个黑漆漆的看起来像葫芦的东西爬上来，里面传出一点声音：“拜佛求子，观音菩萨，求生求死，只要我心诚则灵，我就会得到一个儿子，胡说八道，肯定不是那样的，是男是女在一开始就定下了，根本没有修改的可能，胡说八道，我肯定会得到儿子，你这个人……”
    话音未落，黑漆漆的东西好像和自己吵了起来，炸开了，变成一团火，追着众人跑。
    有些人跑不动了就被吞了，变成火焰的一部分，接着追逐其他人，但凡躲藏的人将自己的位置告诉了被吞掉的人，那就会立刻被找到。
    有人喊道：“遭了！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了！不要再对他们说话！”
    然后他们还是全都死去了。
    看起来不管是逃跑还是喊叫都一点用处都没有。
    钟仁对乐园指向其他方向说：“你看，那边，他们在讨论那个喊着喊着就会变成火焰的黑色东西。”
    乐园看了过去，那边的声音也变大了一点似的传了过来。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他们都是愚昧无知的人，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怎么能胡说八道？哦，他们都不是现代人，连近代人都不是，他们只是距离猿人比较远，不代表他们真的有足够的智慧，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可怕的骗局，那不是好事，但也没法改变。”
    “我们能做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实验。试试对黑色的垃圾说一点不同的话，来证明他们的反应是否会对我们有效。”
    他们就开始了所谓的实验。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爬了过来，他们选出一个人，走过去站在黑色的东西的面前，询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拜佛求子的。”
    “你知道求子是要找观音菩萨的吗？”
    “我不知道，我找错了？不可能！”

 第125章

    黑色的东西变成一团火，将众人都烧了。
    躲起来的人没有被烧死，等黑色的火焰飞走之后，悄悄冒出来，继续拦路，看见了一个新的黑色的东西。
    他们选出了第二个人。
    这个人走过去，挡住了路，看着黑色的东西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求子。”
    “你知道求子该找观音菩萨吗？”
    “我还知道求子应该找鬼子母，你找得到吗？还是你已经找到了？”
    “没有。”
    “那就结了，让开。”
    黑色的东西喊道。
    第二个人被吓了一跳，但不肯让开，还是要问：“你知道生儿子是需要科学依据的吗？”
    “狗屁！”
    黑色的东西再次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火焰，追着人烤，把人吞掉烧死了，高高兴兴飞走了。
    第三个人被推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黑色的东西慢吞吞爬上来，一边往前，还一边往下掉渣。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第三个人干脆坐在路上问：“你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黑色的东西愣了一下问：“你知道什么？不，你想知道什么？”
    第三个人看它好像不是现在想发疯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对我说说过去这里山顶上的故事吗？”
    黑色的东西一言不发好半天，第三个人都以为它已经死了，它突然开口说：“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凭什么呢？你能给我什么？”
    第三个人想了想，掏出一个森*晚*整*理手表：“你要是喜欢，这个可以送给你，作为交易的报酬，你以为怎么样？”
    黑色的东西吞掉了那个手表，点了点头：“好。”
    第三个人眨了眨眼睛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黑色的东西喃喃道：“那我就告诉给你一个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这里的山顶上还是很风景美丽的，因为看起来实在太漂亮了，有些人以为这里是宜居的地方就举家搬迁，一个人不能在这里生活，那就一群人都在这里住下来，因此，这座山的山上突然多了一群外族人，他们住在上面，寻常并不下来，生活几乎自给自足。
    他们过得很开心。
    日子好像可以这样过下去。
    突然有一天，从天而降的黑色大火落下来，将地面烧成了一个漆黑的凹陷的大坑，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房子，没有牲畜，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的活人变成了牲畜，又变成了鬼魂，他们终日游荡在附近，寻找自己的住所，永远也找不到，没有人敢再上来，他们都说，这里是遭到了天罚，不允许住人，所以，这里成了一片禁地，直到某一天，风雨飘摇，底下发了大洪水，洪水让住在山脚下的人不得不找出路。
    他们没法迅速离开生存的地方，因为犹豫而延误了时间，没有办法去其他地方了，只能往山上走，意图避开洪水，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天上落下雷霆，他们又死了。
    逃出去的人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命运的追捕，松了一口气，住在了更远的其他地方，打算再也不回来，山顶上的鬼魂找到了他，他不得不再回去，然后死在这里，变成了新的鬼魂。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死去的，他可以在四处游荡，还可以下山，收集更多的尸体，可以下山的鬼魂更多了。
    一个有名的行脚僧人路过这里，听说了山顶上曾经死去过许多人，他还不清楚这里的许多事情，就找到了一个更加有名的僧人，一起过来，试图念经超度，结果，他们当然是一起死在了这里，尸体没有腐烂，就被鬼魂当衣服穿上，下了山。
    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在山下作恶多端，山上的恐怖因此更加厉害。
    直到某天，一大堆的和尚过来，收服了这些鬼魂，叫他们潜心忏悔，并在这里建立了一座佛寺，香火鼎盛，遇上灭佛运动，佛寺没有了，建立了道观，皇帝要道士炼丹，道士挖通山中练出了仙丹。”
    第77章
    “后来呢？”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黑色的火焰一下子燃烧起来，什么都没有剩下。
    提前躲避的人活了下来，在烧得有些焦黑的植物后面东张西望，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就像是沙滩旁边意图对抗海鸥捕食的破壳不久的龟。
    有人喊道：“我要回家。”
    “那你就下山去, 如果你能到山脚下, 也是你的运气好。反正大多数人是没有那种运气的。无所谓, 你以为谁会多管闲事呢？谁要是管你, 那就是脑子有病，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打算去关心别人吗？那就是完完全全的蠢货了, 我不是在羞辱你, 我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一个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人看了一眼回答。
    人群一分为二, 一些人匆匆忙忙跑下山去, 一些人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似乎还想多休息一段时间。
    有些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想了想, 好像下定决心了，在地面上摸索了一阵子, 突然收回手, 啊了一声, 好像被地面的温度烫到了，然后迅速捧着手离开了人群附近, 看方向，他们是走向了道观。
    “不知道他们好不容易出来, 为什么要回去。”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如果不回去就没法离开这里，比起回到道观, 大家都更想要回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126章

    “事情虽然很正常，但是没几个人像他们那样直勾勾冲到里面去的，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看起来古古怪怪，鬼鬼祟祟的。你们知道吗？”
    “知道，他们是想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反正这里高温，又刚刚被火烧过，想要找一点可以燃烧的火星子，再简单不过了，他们很快找到了，大概也会很快就到地方，把手里的东西落在地上，用尽办法让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我们坐在这也可以看见。”
    “看得清清楚楚那种？”
    “是啊。”
    人群安静下来。
    道观那边果然烧起来了。
    一段时间之后，火焰渐渐熄灭了，那边的道观居然崭洁如新，看起来非常漂亮。
    比之前灰扑扑的样子好看许多的道观，远远看了，就叫人一时心中无语凝涩，又有些感觉荒谬。
    没人说话，场面比之前更加安静。
    一股黑色的大火突然从地面冒出来，道观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好像什么怪物在宣告自己的回归。
    那是个巨大的丹炉，地面依旧燃着火，风并不能将那火吹灭，也不能将丹炉吹翻，只能发出更大的声音，叫人觉得心中十分烦躁。
    人群直勾勾盯着那边的情况，已经有些人觉得十分震撼而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并不准备离开，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往下走也不能回家，与其做无用功不如在这里休息，现在他们不那么想了。
    休息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离开这里就再好不过，那边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他们这么想了，就慢慢往前走，走到了那个巨大的丹炉的边上，这里居然有一个小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谁会在自己家丹炉的底部安装一个小门？还是通往丹炉内部的小门。
    进去做什么？
    出轨？杀人？处理尸体？还是自己把自己一把火烧了？
    人群渐渐涌入其中，直到外面空荡荡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丹炉的火焰熊熊燃烧，更加凶猛，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有人带了一大堆的爆竹，然后，丹炉猛地炸开了，里面只剩下一颗黑色的心脏似的巨大药丸，或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仙丹。
    只不过，吃了是否真的能长生不老就未可知了。
    一群人从底下爬上来，他们看起来是刚刚到这里，还准备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的样子，满头大汗，衣服贴着皮肤，鞋子都有些松松垮垮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了，头发也散乱，眯着眼睛，仿佛被火焰和阳光同时刺激到，不能全部睁开。
    他们对乐园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和你的朋友在这里做什么？”
    乐园回答：“休息。”
    人群坐在他们旁边问：“你们在这里休息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这里安全吗？”
    “不知道，看起来不太安全，但是如果不到处乱跑，也许还是安全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
    “你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死了很多人了。”
    “那些死人里面有你们认识的吗？”
    “不太清楚，因为死了的人都面目模糊。”
    “尸体呢？”
    “被烧焦之后，就变成一把灰落在地上，你们看，地面黑乎乎的，就是那些尸体。”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蛮可怕的。你们能坐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也算是了不起了。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
    “原来不动如山就可以不受伤是真的？”
    “不清楚。”
    “你们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本来也是，要是什么都知道了，那就是全知全能，要是全知全能就是神，当了神还在你们面前说什么？”
    “那好，就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们想求人帮忙，你们看，你们能帮上忙么？”
    “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一时间还没有想好，等会儿再告诉你们。”
    人群说着，起身拉开了一段距离，好像担心乐园偷听他们的谈话并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对他们进行偷袭。
    在这个地方谨慎是有必要的，但他们这样看起来还是很招人讨厌。
    有种我就是讨厌你还要摆在明面上的感觉。
    乐园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那群人就距离乐园更远了一点。
    “不如我们现在就把那个人杀了，也许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东西可不会骗人。”
    “那也未必，兴许是没有遇上，谁知道呢。万一把人杀了，我们也得跟着死，怎么办？你负责吗？你付得起那个责任吗？我可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给你当赌注。我跟你讲，你在没有把握的时候非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也不是不可以让步，但要先杀了你，让单独的人去。”
    “那还是算了。”
    人群正在讨论，对面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两个人在拉拉扯扯，好像还是一男一女，保险起见，众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地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躲了起来，第一时间保证自己不引人注目。
    场面瞬间安静了许多，那边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就更大了。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求生就去生，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第127章

    女人喃喃自语。
    男人拉着她的胳膊喊道：“我不管，那可不管我的事情！你不要在这里神神叨叨的，我告诉你，周围危险得很，你别不以为然，到时候死了，你就知道我提醒你，提醒得多么苦口婆心，要是一般人在这里，我还懒得多管闲事呢！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
    女人站住了，转头看向男人，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露出一个近乎于冷笑的表情，低声问：“你是真心为我好还是假意为我好？我看你在这里大声嚷嚷就为了把我弄死在这里吧？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都是你的同伴，你们想折磨我，是不是？我不会叫你们得逞的！”
    她说着，手臂一用力就想要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身上甩掉。
    男人猝不及防，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地拽住了女人的胳膊，女人的脸色瞬间涨红又惨白，她死死盯着男人的脸，眼睛几乎是纯黑色，看起来非常渗人，脸色又格外苍白，整个人都好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尸体。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女人用威胁似的口吻说。
    “究竟是谁给脸不要脸啊！？”
    男人也有些觉得自己委屈，但也说不清是不是恼羞成怒，更大声嚷嚷起来。
    女人左右观察，想看周围是不是已经有人在埋伏了，没有发现，但是心中很是不安宁，怒瞪男人，骂道：“没脑子的蠢货，自以为是的假仁假义伪君子，你给我把手放开！你还好意思对我说是一片好心，谁好心好意会抓住异性的身体不放手的？你个恶心透顶的东西。”
    男人愣了一下，缓缓松开手，低着头说：“对不起，我这是下意识，一时情急没有通知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不见了，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你的安全是安全，我的安全就不是了？难道我还不能为自己考虑？”
    “你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做什么拉我？恨不得我给你挡刀子？”
    女人冷笑。
    “不是那样的！”
    男人再次喊道。
    “那你说。怎么样？”
    女人盯着他问。
    “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之前路上该说的都说了。”
    男人撇过头去，满头大汗，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
    女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男人紧随其后，低声说：“之前那件事我……”
    第78章
    女人看着男人问：“你什么？你脑子有病还乌鸦嘴？”
    男人说：“我只是听别人说了那么两句话, 你感兴趣，我才转述给你听的，那并不是我的心里话，你不要当真。”
    女人冷笑道：“那你现在把那些话再说一遍。”
    男人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你都不高兴了, 再听一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女人喊道：“让你说你就说,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再生气, 难道路上把你一枪杀死了？”
    男人连连点头：“那我就说了。有些故事里面的女角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她们后面给她们兜底一样, 根本不带害怕的, 就算有些时候有些恐惧，但也并不怎么样，那些恐惧不过如此, 都是普通人可能会遇上的平平无奇的事情。
    比如, 走夜路发现身后多了一个陌生人。
    比如, 回家的路上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在跟踪。
    实际上, 路上有一个陌生人并不算什么危险情况, 有人在跟踪也大多是疑似, 她们自己疑心病发作, 脑子有病，还要反过来怪别人有毛病, 好像走在她们后面就是罪大恶极了, 应该被警察关进监狱, 我不那么觉得，也不那么想, 我只认为她们大多脑子都有一个瘤子。
    也许就是那个瘤子让她们的脑子联系在一起，想到同样的发展, 但都不接天不接地。
    正常情况根本不会是那样，全都是她们发癔症, 还牵连别人，可恶至极。
    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可害怕的，自己胆子小，难道还要指责别人？那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我平白无故走在路上被她们骂了，不能还手不能还嘴还要认下不存在不属于我的罪过，凭什么？凭她们不要脸？凭她们占便宜习惯了？凭她们发癫？谁不会发疯啊？谁不希望占便宜的人是自己？谁想遇上不要脸的人？她们死了都是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脑子有病。
    有些故事里面的男角色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们看起来随时都好像要死一样，鬼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男的，除去父母和妻子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相处，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的年龄阶段，他们就是纯粹的一个人，跟另外的任何人没有更大的关系。
    女角色就不一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们都不会是孤独的。”
    女人冷笑道：“狗屁！胡扯！一堆烂抹布！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男人有点委屈：“这不是你让我说的？”
    女人冷笑道：“我让你说，可没有让你看，没有让你找，没有让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去翻，你还不承认？”
    男人低声说：“可是这又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发的，更不是我想说的，你不能因为这个怪我。”
    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关我什么事？我并不认同，我是当笑话看的！谁知道你突然出现在后面了，我还没防备呢。我又不知道你在我后面，我也不是为了说给你听的，你是偷听的，你怎么能怪我？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为什么偷听！

 第128章

    为什么你偷听还那么理直气壮找我发脾气？我脾气好就无所谓吗？我就应该顺着你的意思当受气包吗？我不乐意！我又不是你的玩具。你不要得寸进尺了。你太过分了。已经一天比一天过分到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你不知道吗？这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可是你哪一点表现过知道这里危险？你哪一点表现过你关心在乎我？”
    女人喊道：“我不关心你，我也不在乎你！”
    男人冷笑道：“好啊，说出实话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根本没有必要让着你，你既然对我一分情面都没有，我还跟你客气什么？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警察，就算你想不要脸，也没有基础，我不会再对你让步了。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女人大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刚才那些话果然都是你的心里话吧！”
    男人更加大声喊道：“当然不是！我才不会说那样的话，恶心透顶，根本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再说了，我当着你的面什么不能说？我还有必要偷偷摸摸背着你？我那是为了我兄弟，我不想让你跟他牵扯起来，免得他也跟我一样受你这种人的鸟气。”
    女人怒道：“那你说，你究竟哪里不赞同？”
    男人冷哼一声：“我不认为一个男的，除了父母妻子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相处，我也不认为一个男的，社交能力约等于零还可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更不认为，一个男的，死了父母又没有妻子就可以比一个相同状况的女的更孤独。
    凄惨是不可以比较的，但从表面上看，孤独的状态是差不多的，不是因为那是个男的就必定比女的更孤单。如果有人那么说了，说明说话的人脑子有病。一个字也不需要相信。
    其次，脑子有病的人多了去了，有些是女的，也不代表另外一部分不是男的。
    世上有正常人，也有不正常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女的乱发脾气乱骂脏话恶心透顶，纯粹是垃圾，不代表男的里面就没有那种人，只不过，通常情况，男女的表现形式不一样。
    比如，女的看见身后有人走路就觉得对方是跟踪自己的，纯粹是脑子有病。
    比如，男的看见一个女的撩头发就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也纯粹是脑子有病。
    懂了我的意思了吗？”
    男人盯着女人，满脸嘲讽。
    女人沉默了。
    她转过身去，想继续往山上走。
    男人冷笑一声，也走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一只蚊子在旁边飞来飞去，嗡嗡嗡的，声音实在是太吵闹了，他们转了一下头，看见了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乐园。
    “那是什么人？”
    “早就这里的人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刚才找到位置坐下。”
    “那他看见了多少？他又听见了多少？”
    女人皱了皱眉，不管不顾地转了个方向，直直冲着乐园走过去，恼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有些事情要问清楚，最好找到一点帮助。”
    男人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有些无话可说，想了想，随即冷笑道：“随便你，你爱去就去，我不去，我要到山顶，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自己走吧。”
    他说完就大步往山上去了。
    女人也没回头，走到了乐园面前，打量乐园，发现乐园不是腿坏了被人丢在这里，而是坐在这里休息，实在有点惊讶，没忍住绕着乐园走了两步问：“你的同伴呢？”
    乐园回答：“都在。”
    女人往周围看了一眼，没有仔细看，也就就没有看见，注意力都落在面前的乐园身上，目光落在乐园的怀里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乐园回答：“葡萄。”
    女人不相信：“葡萄都是紫色的，怎么还有这么清透水亮的绿色？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皮的果肉。”
    乐园点头：“这是剥了皮的葡萄果肉。”
    女人看了一眼，将信将疑：“哦，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乐园回答：“休息。”
    女人问：“你不打算到山顶去吗？听说问题的答案都在山顶，也许这次就是要到山顶上才能离开。”
    乐园说：“我不知道，没有听说过，你听什么人说的？”
    女人回答：“就是人群，到处都是人，底下的人告诉我的，我听见了就过来了，想到山顶去看一眼，也许有用处呢？总比坐以待毙更好。”
    她顿了顿，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在指桑骂槐，没有说你不好。”
    乐园无所谓点了点头：“好，那你现在不往山上去吗？”
    女人说：“我突然想休息一下了。”
    乐园说：“我劝你还是尽快到山顶去，也许那边比这里安全。”
    女人不相信：“那可不见得，你又没有去过，你怎么能说那边比这里更安全？除非你知道什么但是没有告诉我，不如你现在告诉我，也许我马上就改变主意不休息而开始行动呢？”
    她说着还想往乐园身边凑，拉近距离。
    乐园一下子站起来，身体力行表示自己并不是腿脚坏掉才不走而是真真切切为了休息才坐在这里好久不动弹一下，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乐园站起来这举动有些突兀显眼，其他藏在附近的人都以为是那个凑过来的女人做了什么，感觉自己可能会有危险，立刻站起来，往前两步，一起将中间的人包围了起来，乐园拉开了和女人的距离，而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

 第129章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喜感。
    但众人都十分警惕，没有要跟她开玩笑的意思，盯着她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说！”
    女人回答：“我就是来休息一下。”
    没人相信她。
    “哼，早不休息晚不休息？你看见这里有人还过来，你不安好心！”
    第79章
    女人当即据理力争, 和周围的众人吵了起来，并看向乐园，以为他是故意当诱饵好把路过的人吸引过来的坏人之一，大怒, 脸红脖子粗, 一个箭步冲到乐园面前质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定论, 并不需要乐园的答案。
    乐园并没回答, 拉开距离说：“你是自己过来的。”
    怎么想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吧？
    总不能因为我在你路过之前没有藏起来就说你被人堵住全都是我的错？那也太过分了。
    人群吵起架来。
    钟仁对他们喊道：“不如这样, 我们现在到山顶去，也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人群之中一个人问：“我们能找到什么呢？我是说，什么东西对我们有用处呢？”
    钟仁说：“既然这里有仙丹, 肯定也有炼仙丹的人吧？找到那些人, 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 就算只有尸体, 一把火烧了, 也许我们就能出去了。”
    又有人问：“那要是我们找不到呢？人都是长脚的, 非要到处跑, 我们也一时半会都抓不住啊！”
    钟仁回答：“那就找其他的东西。”
    人群就到了山顶上，道观还是那个样子, 破破烂烂又古古怪怪, 打开门, 门嘎吱响了一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砸在地上变成碎片。
    有人喊道：“门背后有字！”
    白纸黑字, 贴在门背后的，还有图片, 看起来是新闻。
    “想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想当傻子就自己去当吧！想一辈子蒙住自己的眼睛那你就蒙住自己的眼睛吧。想当一辈子的聋子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吧！装聋作哑吧！当别人都是死人吧！这样，世界的美好就永远如你们这些烂人所愿了, 好得很呢。你生活在最快乐的世界，你就永远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吧。你不要睁开眼睛，不要松开耳朵，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管，不要去知道，因为这样，那些事情就统统不存在了！哈哈哈！
    你以为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吗？当然不是了！如果你敲击自己的脑子，里面发出空心的声音，那就证明你已经完了，你是个废物，你已经脑子空空，你还不能意识到问题所在，你知道自己是个垃圾吧？你不是今天才这样，也不是昨天才这样，你是从一开始就这样了，可悲的人啊！你一定是要死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呢？你以为你看见的东西是什么？你以为你听见的东西是什么？你以为你所接触到的东西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个傻子，所以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了吗？
    我从来不那么想，但是，我以为你不会比我过得好。当然，以为没有用处，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全家死绝啦！哈哈哈！
    我诅咒所有看见这段文字的人，看见的，念出来的，想到的，意识到的，所有能接触的途径，诅咒你。
    一男子爬上高楼，因下方人群喊道，快跳下来啊，跳楼死亡，警方已介入调查，五月二十四日。
    八年状告医院未果，医院医生违规使用工业用气代替医药用气，导致病人单眼视力降至一点零，据说，工业用气价格在医药用气五十分之一，录音证据，让他折腾去吧。”
    人群面面相觑。
    “他们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再来找我们说话吧！一味夸赞就是死路一条，合理怀疑，他们是贼喊捉贼，弄死了好人，赶走了路人，不就只剩下他们那些垃圾？不垮才怪。”
    人群渐渐吵了起来。
    道观晃了晃，周围发生了变化。
    左边是医院大门，右边是居民楼大门，面前是道观的大门，后面看起来是佛堂大门。
    人群迅速讨论起来，得到的结果是：“请你们领头，我们分成四个小组，分别进去看看吧！”
    第一个小组进入了医院，到处绿油油的，地面有用过的黏糊糊的绷带和一些融化的人体肌肉组织，以及一些内脏碎片，看起来好像这里刚才有一个人走过去了。
    大门口放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带着轮子的担架，白色的担架表面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来本身是什么了，非常恶心，传出一股恶臭，仿佛刚刚从下水道的老鼠嘴里掏出来的。
    一个黑乎乎绿油油还有点泛白的东西一下子闪过去了。
    乐园听见动静，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医务室，躺着一个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男人，看床前的标记，是烧伤，不远处传来了尖叫声，乐园带着人赶了过去，发现那个房间里面亮着灯，有一群人在里面说话。
    “人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办法了。”
    “我听见了，不是硝酸甘油是葡萄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见吗？刚才医生对我们说的？医生说的，根本不是治疗用品，是毒死人的东西！你没有听见吗？”
    “对，我们都听见了，但是人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我们最好别吵架，安静下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能怎么解决办法？我们肯定是要上报的。门口还有传染病人，那送病人来的救护车、司机和医护人员都不见了。门外什么都没有，还不知道其他地方会不会送病人过来，我们这里已经入不敷出了，不能再接收病人了！你们看看这个医院，缺电、缺人、缺医疗用品……

 第130章

    再这样下去，死人是早晚的事情。”
    “已经死人了，不用早晚，报告肯定是要交的，死人肯定是要处理的，不如这样，我们把尸体送到加热室去，等到白天，尸体就差不多腐烂了，用错了的药品也会从尸体里面流出来，不需要我们再费心单独清理，也就不会被来检查的人发现，反正我们这里缺电，没办法制冷。”
    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个老人的声音大喊：“好死！给我死！还我的命来！我的儿子，你死得好惨。你刚才不是躺在床上吗？怎么又飘起来了？好白的一张脸，好惨的一条命，好狠的一颗心！”
    “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回去吧！老太太，你儿子早就死了又不是今天才死，你现在想办葬礼也来不及，人都烂了，据我所知，你们那边是要把尸体烧成灰吧？你的儿子早就变成一堆灰烬了，你是抓也抓不住，追也追不上，回去吧！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三零二号房间。”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里面飘出来两个肤色惨白幽魂似的人，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小护士，紧紧搀扶着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太太，两个人脚步一转，就上楼去了。
    房间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其他人，都是穿着白大褂的，有医生有护士，有男人有女人，走出来之后，一个小护士犹豫半天，追着一个医生走了，乐园过去看，发现护士望着医生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
    护士要对医生表白，但是，医生走到一个房间打开门，进入之后突然转过身来，护士差点撞上，连忙往后退，低着头道歉，医生没理会，脸色惨白说：“快点出去！”
    护士连连点头，往后退，医生也退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双腿有些发抖森*晚*整*理，看起来好像在房间里面看见了恐怖的东西。
    能看见什么？消失不见的传染病人？
    乐园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医生对护士说：“快点离开这里，我也要到其他地方去，我记得还有一个烧伤的病人在床上？我要去检查他的病情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停留，听见了吗？”
    护士点了点头，医生走了，似乎真去检查烧伤病人了，护士呆在门口，觉得没意思，低着头走开了。
    乐园趁着门口没人，凑过去往里看，正对上一双绿油油的往外看的眼睛，吓了一跳，连忙跑走，那扇门顿时哐啷啷乱响，好像里面有人想要出来，门缝流出来一大滩绿色的液体，倒是没有眼睛从里面飞出来。
    乐园跑得更快了，抹了一把脸，幸好只有一点汗水，没有绿油油的东西。
    他想起那个医生离开的方向，到了烧伤病人的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站住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一个废物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的，杀了我吧，给我一个解脱吧，我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拜托，求求你了，救救我，让我死了吧！”
    “不，你不是要死了，也不是废物，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必要，生存是生物的本能，这无关其他，你不要放弃，医生是救不活一个心死的人的！拜托你，坚持下去，肯定会有希望的。你一定能活下去的。相信我？”
    “可是，我好痛啊，如果不是要死了，为什么不给我用药？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药品用了，你们不是已经对我放弃治疗了吗？为什么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们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不想活了，好痛啊！”
    第80章
    “小林医生,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这样痛苦下去了，如果你们不打算救我，就杀了我, 让我去死吧！我会感激你的, 真的, 我现在生不如死, 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应该到这里来，我不应该见到你们给你们添麻烦，求求你了, 看在我已经知道错了的份上, 饶过我吧！”
    烧伤病人对着医生哀嚎喊叫起来。
    医生连忙退出了病房, 因为他没有可以给病人的药, 也不能杀了病人, 更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 或许是他知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如果没有药品, 说得再好听, 也只是天花乱坠。
    病人不需要, 也不想听。
    医生摇了摇头，离开了病房, 病人在里面痛哭流涕。
    乐园趁着医生离开，凑到病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病人没有注意，但是, 乐园从门缝看见里面的白色墙壁多了一条绿色的黏液痕迹，看起来好像不太干净，而且，像之前见到的那个传染病人身上遗留的东西。
    乐园皱了皱眉，想到了不好的可能，连忙退开，跑走了。
    医院很大，到处都是黑色，或许是因为供电不足，必须处处省电，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但这里的窗户往外看的时候，能看见外面的天空是黑色的，好像进来之前的时间也到了晚上似的，本来医院就是叫人害怕的地方，天黑之后的医院恐怖程度翻倍，再加上病人……
    此地不宜久留。
    乐园想离开，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医院的大门口，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法离开这里。
    医院虽然不止一个门，但谁知道打开了其他的门会怎么样？也许是万丈深渊。
    乐园紧张地保持安静，往楼上走去，想看其他楼层的情况，听见有人说话，一点点靠近了过去，听见一个亮着灯的似乎是护士站的房间里面，有两个女孩的声音在吵架。

 第131章

    “拜托，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听起来很让人难过！而且，天生比别人笨就不能当护士吗？我不那么觉得。我很想当护士，这是真的，请你不要再想办法赶我走了。我会改正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的话听起来可不像是知道错了的样子。那我问你，你既然知道错了，你错处在哪里？”
    “我错在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来联系打针，而是去使用了烧伤病人和植物人病人的身体来联系自己的打针技术，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病人就不会痛得跳起来，病人不感觉痛就不会离开病房，病人不离开病房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手术室导致手术失败，我害死了病人！”
    小护士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护士说：“现在哭可一点用处也没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姑且当作你是有悔改之心在的，不找你的麻烦，也暂时可以不跟你吵架，但是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为了吵架而吵架，全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错，我就不会跟你吵架，本来就是那样，你看我跟其他人就很好。”
    “我知道，”手里拿着针筒的小护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有些哆嗦说，“你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你做得到，你做到了，但是我就不行，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努力也不得好死吗？难道努力有错吗？难道努力不能让我像正常人那样吗？”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会更加努力，我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联系打针的技术，我不会再让你们费心难过了。”
    针筒小护士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年长一点的护士说：“那我就走了。”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说：“我去外面查房，也许病人需要我。我会注意自己的状态和能力的。我也不会忘记练习。你放心。”
    年长护士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端起托盘说：“那好，你去吧。我找护士长，护士长忙得不行。”
    针筒小护士离开了，年长护士走在后面，将灯关了，走出去之后，在安静黑暗的走廊穿行，仿佛闭着眼睛也可以认得路，找到了护士长，护士长正在对一个年纪更小的护士说话，那个护士就是之前想找医生表白的护士，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手上绿油油的。
    护士长正在问她这个：“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表白护士低声说：“我在门口附近看见了一个没有人的担架，我以为有病人，就过去检查，发现里面外面都没有人，但是担架表面放着这堆绿油油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还有用过的绷带，其他的都是粘稠的液体，分不出来从前是什么了，我很害怕，想找地方处理。”
    然后就遇到了护士长被堵在这里问话。
    护士长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点，挥了挥手说：“那你就赶快去处理这东西，记得不要乱丢，放在垃圾桶里面，然后自己去洗手。”
    表白护士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
    乐园避开了她，躲在房间旁边继续偷听里面的护士的谈话。
    护士长转过身来，看向年长护士：“你有什么要说？”
    年长护士本来想对护士长报告一下针筒护士的行为，但是考虑到之前针筒护士情真意切地哀求自己，犹豫了一下，护士长不耐烦地问：“你要站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吗？！”
    年长护士连忙说：“那边的绷带不够用了，针筒也少很多，再这样下去，就连本来住在这里的病人都没法换药，我们就快什么都做不到了。”
    护士长的脸色有些发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用得上你对我来说。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是救护车，也不是药品站，找我没用，听见了吗？”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护士长说：“好了，你出去吧，有解决办法的时候，我会找你的。但凡有办法，我还能等到现在不成？你不用着急，着急也没用，总之，等通知就可以，其他的不要做，病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会有办法的，再等一段时间就好起来了。”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也走出去了。
    护士长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好多人，好多事情，好麻烦，三个月都没给我发工资了，护士也走了八个，再这样下去，岂止是医院倒闭？大家全都完蛋。只希望到时候能有解决办法吧。我是管不着了。”
    乐园悄悄离开了房间门口，顺着表白护士走的方向过去，想看一眼东西是不是真的丢进垃圾桶了，走过去，还没看见人，先听见了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上厕所，仔细一听，发觉不是，乐园转过头去，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个公共厕所，乐园小心翼翼靠近，探头一看，发现是表白护士在低着头洗手，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乐园察觉了不对劲，他再次看过去，表白护士已经不见了，而刚才她站立洗手的位置，惨白色的瓷砖上流淌着粘稠的绿色液体，而干净的玻璃镜子表面也被涂抹了这东西。
    好像乐园没注意的时候，这里刚才炸开了一个满是绿色液体的气球炸弹。
    乐园突然意识到，这里非常危险，这个地方不安全，他连忙跑开了，并尽量压低自己可能造成的声音，并想要躲起来，但是躲在哪里都不好，好像随时都会被发现，乐园半路上考虑了一小会儿，转过头去，顺着原路到了护士长的附近，也就是开着灯的房间位置。

 第132章

    这里很亮，因为是走廊上为数不多的亮着灯还有人又没有哀嚎的地方。
    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从眼前飘了出去，好像一下子从左边窜到右边的蟑螂。
    乐园觉得很冷，打了个哆嗦，抱住了自己，钟仁在他身后，也将他抱住，眨了眨眼睛，一起望着护士长的位置，感觉恐怖的气氛被驱散了不少，乐园紧紧贴着钟仁。
    那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护士长问：“你怎么又过来了？东西已经丢掉了吗？手也洗干净了吗？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平时并不这样对我笑，很古怪，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护士长，你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吧？关于表白的事情，关于笔记本的事情，还有日记？”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你只要本分工作，我什么也不会说，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也不会干扰你，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有什么不好？你突然提起来，是有意见？你希望我用大喇叭出门对所有人将你的故事讲一遍吗？我不希望那样。我也劝你考虑好了再说话。”
    护士长的声音从惊讶到戏谑到严肃。
    表白护士发出了诡异的持续的笑声：“你可是护士长，你有什么可害怕的？你什么也不害怕，我却什么都害怕，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好像无时无刻被人监视、控制！”
    第81章
    表白护士笑嘻嘻地喊道：“去死吧！你本来就该死。”
    她说着, 好像做了什么，或许是冲到了护士长的面前，护士长的尖叫声紧接着就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但护士长本人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表白护士似乎很快就不见了。
    乐园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试图找个合适的角度看一眼再跑路。
    一眼他就看见护士长背对着门口, 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乐园感觉到了危险, 而里面的护士长感觉到了乐园的注视，身体一顿，就要转过身来, 似乎想查看这边的情况。
    乐园当即跑路。
    半路上, 乐园看见走出去的年长护士又走了回来, 满脸疲惫的样子, 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也没有听见护士长的尖叫和表白护士的笑声。
    乐园脚步一顿, 犹豫一下, 转过身，跟着年长护士回到了那个房间旁边, 看着年长护士进入了房间内部, 乐园换了个更适合旁观情况的位置, 在外面等待结果。
    钟仁在乐园身边，保证他不会死在这里, 也保证他不会马上被发现。
    乐园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古代专门蹲别人房梁的, 所谓梁上君子。
    危险恐怖的气氛突然就有点好笑起来，乐园心里感到轻松, 拉住钟仁，靠得更紧了一点。
    钟仁也磨磨蹭蹭往乐园身边靠近，距离被缩短了。
    他们占据的位置也更小更少了。
    看起来仿佛更安全了，感觉也是这样，但实际上，那就不好说了。
    房间里渐渐传出年长护士的声音，她一开始是走进去了，所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是脚步声。
    她并不是进去就开口说话，所以，房间里面居然还安静了一小会儿，仿佛里面很安全似的。
    听起来怪怪的，一阵风吹过，周围突然就叫人毛骨悚然起来。
    乐园死死贴着钟仁，心想，果然这种地方就不可能让人安安心心做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不能，因为到处都是危险。
    也罢，这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事情，幸好不是现在才知道。
    不然也许早就死了。
    钟仁抱住了乐园的胳膊，仿佛害怕的人是他一样。
    乐园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取代，或者被感染到传染病，松了一口气，收回目光，顺势占据了他怀里的一点空隙。
    钟仁默不作声地笑了笑，玩着眼睛的样子，印在不远处的玻璃上，模模糊糊的，隐约有些绿色。
    说不好是玻璃的颜色，还是玻璃里面的颜色。
    年长护士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房间里面的桌上，坐下来，准备休息，因此很大声地喘了一口气，喘气之后，突然觉得这个房间里面的气氛好像哪里不对，一转头看见了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护士长，感觉有点疑惑，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护士长比她这个普通护士的职位大，权利也比她大，话语权尤其比她大，理论上说，护士长没有坐下的时候，护士是不能坐的，在其他地方，她不知道情况，但在这里，确实是这样，之所以是这样，主要是因为不成文的潜规则，也叫默认的规定，一句话说，要对长者尊敬。
    尊敬来，尊敬去，就变成这样了，之后这种情况流传下来，规定越来越死越来越大，活着的人几乎没有一点可以改变反驳的余地，众人要想在这里工作就不得不接受这种畸形的规章制度，倒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愿意在这种地方工作，也不是他们喜欢这种规定。
    更不是他们天生就自愿这样或者后天被人教育成这样的，他们心里很清楚，一个正常人在遇上这种情况是不应该沉默的，但是他们沉默了，因为大多数人都沉默，因为大多数人都明哲保身，他们想，只管自己就够了，要管别人实在是太麻烦了太累了，忙不过来还是算了。
    而且，谁知道，帮助别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别人会得到愉快的成果，而自己会被赶走，失去工作，失去名声，失去工资，被窃夺成功，一个可怜人，后半辈子得不到保障和依靠，想来想去，好像如果反抗就什么都没有，如果不那样，还可以过下去，他们就这么过下去了。

 第133章

    一天又一天，一个又一个，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好像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叫人喘不过气来，哪里都有障碍做成的石头，但如果视若无睹，就可以轻而易举活下去，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上一个医生对下一个医生这样说，上一个护士对下一个护士这样说，他们就都得到了“勇气”——
    活到明天，坚持到仿佛可以看见曙光的退休的日子的勇气。
    虽然外面的人看他们，或许并不认为这是勇气，但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就这么宣传了，好像这也是他们自发组成的企业文化，一个医院的核心层居然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不得不说，有时候感觉起来还是很讽刺的，就连他们自己也这么想，只是不那么说。
    说出来就好像路过的风都要扇自己一巴掌，太痛太刺了，不提也罢。
    年长护士看着护士长默不作声的背影，刚刚站起来的两条腿都有些哆嗦了，她不得不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桌子，免得自己不小心摔倒，她一边害怕，一边心存侥幸想，也许护士长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可以说我是刚刚进来的，这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不，这根本就是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这样，我就不会被训斥，也不会因为看不惯的同事或者上司指责我不守规则而被开除！
    她想到了许多年后自己的退休金，之前还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未来，现在一想，好像就是明天的事情，她不能失去退休金，也不能失去工作，更不能失去还没到手的工资！她不接受那样的未来和生活！她已经忍受了很久了，不能再久了！如果现在一切完蛋，之前的算什么？
    岂不是等于她一直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主动求死吗？不不不！
    年长护士壮着胆子，惨白着一张脸，一点点挪动脚步，靠近了护士长，努力伸出手问：“护士长？您在这里做什么呢？不是说，有很多的病人要处理吗？”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但护士长好像没有注意到，脸上挂着微笑，她缓缓转过身来，看起来身体非常僵硬，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又或者，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学生。
    这不正常，护士长已经成年很久了，论起护士职业的资历，她已经算是整个医院里最能干了不起的那个了，她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护士长，因此其他人，尤其是她手底下的护士，才不敢平日里轻举妄动或者说些胡话，再或者，辞职，她们觉得自己就算辞职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还不如就在这里。
    从这个方面说，这个医院大部分的护士都是护士长留下来的。
    护士长真是对医院居功至伟，不过，医院好像没有搭理过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给护士长颁奖或者发放奖励，真是有点好笑。
    年长护士想到不久之后就是年末，也许过了年，她就可以得到年终奖，顿时，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手也不软了，目光隐晦而放肆地打量护士长，感觉护士长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她根本什么错也没有，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因为什么被开除了。
    年长护士的心情好了很多，笑眯眯地凑到护士长身边，试图套个近乎，护士长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她笑，她突然觉得，护士长这个样子，有点可怕，还不如平时凶巴巴的样子，或者干脆面无表情的样子都比现在好一点，不是说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是恐怖。
    年长护士往后退了一步，在心里斟酌再三，又退了一步，保持足够的距离之后，再看护士长，觉得也不过如此嘛，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衣服还是之前见面的时候的工作服，状态还是熬夜加班连轴转之后的疲惫需要休息的样子，没什么可害怕的。
    虽然这样想，年长护士的心脏却嘭嘭嘭乱跳起来，比之前紧张注视着病人心电图的时候还快一点，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像还是有点危险，危险依旧是来源于护士长，年长护士不由得往后又退了一点，磨磨蹭蹭地试图离开这个房间，远离护士长，放松一下心情。
    就算现在让她去面对一百个烧伤患者和精神病患者，她也愿意，因为那些病人好像还比不过护士长恐怖。
    “原来是你呀。”
    护士长笑眯眯地打量年长护士，目光有点古怪，有一瞬间像猎豹在检查自己的猎物，但年长护士眨了眨眼睛，又觉得并不是那样，护士长的眼睛比起平时，甚至过于慈祥了，她的感觉更奇怪了。
    第82章
    年长护士还想再往后退一步, 却发现身后就是刚才坐下的椅子，而椅子后面是桌子，桌子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除非她换一个方向, 扭头不管面前的护士长, 直接走到门口那边去, 否则, 她只能站在这里，年长护士犹豫了一下。
    护士长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年长护士心里的动摇想法，面上的笑容纹丝不变, 原本有些和蔼可亲的表情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但同时, 这张脸依旧挂着微笑, 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古怪了,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鬼怪故事基地, 面对这种护士长, 年长护士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里不诡异。
    她的脸色渐渐惨白了，望着护士长, 小心翼翼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年长护士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了。
    她想好了, 如果这话也得不到正常的回应, 她就是冲出去也要出去。

 第134章

    护士长笑眯眯望着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好像在看一块肉摊子上屠户刀子旁边的生猪肉，年长护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觉得自己突然很冷，不知道为什么, 她目光隐晦地往身边四周看去，没有看见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只能默默揪住自己的衣服，挪动脚步，试图离开。
    护士长转过身去，好像不想再搭理年长护士了，护士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外移动，她不敢跑，怕一跑起来就被注意到再拽回来被训斥，满医院的人都知道，护士长的脾气是最不怎么好的，要是不小心惹到了，那就了不得了，别说一天的安稳没了，就是一个月都别想耳根子清净。
    年长护士想到这里，连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放慢放轻脚步，余光注视着护士长的背影，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立刻飞到门外去，但又忍不住有些好奇，心想，奇怪，护士长平时也不是这样，现在突然这样是为什么呢？受到了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刺激？失恋？离婚？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年长护士的速度更慢了，因此，即使她和房间门口的距离并不算远，她也还没摸到门口的边。
    护士长开始喃喃自语，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微笑，年长护士越发好奇起来，就探头探脑地眨巴着眼睛过去看，想看护士长究竟在做什么。
    她的移动停止了，速度约等于零，再一小会儿，她开始往回移动，鬼使神差，她反而靠近了护士长，如果她现在脑子还正常，是不会这么做的，但大概现在已经不正常了，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她的恐惧甚至都被好奇压倒，仿佛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么从眼前飘走，而本人还尚未意识到情况变化。
    年长护士听清楚了护士长的自言自语：“太浪费了，太浪费了，怎么能这样呢？太浪费了，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用了，不能浪费，不能这样，我要捡起来，我要节约，我们要注重节约，这是应该的，这是医院的规定，你们应该遵守规定，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现在的人真是太浪费了，真不应该，这是不对的，我们要做点什么，比如现在，把这些东西捡起来吧！只需要捡起来就好，虽然是用过的，但是，很明显，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这些用过的东西就可以重新使用了，这就是节约的精妙之处！
    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一点，真是太可惜了，我要教导他们，希望他们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能浪费，要节约，要节约，不能浪费，越来越不知廉耻了，一点也不知道别人的苦楚，要不是这么多的病人，忙得脚不沾地，我都懒得多说一句，这么多病人，他们怎么能丢这么多垃圾？”
    乍一听，好像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乱说话，仔细一想，却并不是那样。
    年长护士知道护士长现在在说什么。
    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危险极了，仿佛学生时代坐在教室发现倒数第一排的玻璃窗旁边就是过来检查学习情况的教导主任的脸，而一转头，以为前面很安全，却猛地发现，班主任的脸就在前门的空位渐渐出现了。
    哪里都不安全，不是恐怖片炮灰发现自己即将失去生命的不安全，是怕被抓包影响之后的生活和未来发展的紧张的不安全。
    年长护士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了，感觉更冷了，两条腿微微发抖，手臂也是，但手臂大概是因为处理了太多的病人，累得颤抖，衣服跟着她的身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她的脚下已经爬出一大堆的蟑螂慢慢从她的鞋子爬上来了。
    护士长低着头，伸出手去，站在半人高的巨大垃圾桶旁边，脸上还是那样的微笑，毫无疑问，她并不是因为高兴才笑，是得了传染病，失去了本来的自我意识，脸部肌肉无法控制，而在最表面反应出的一种感染症状，她不得不笑，这不是好事，是厄运。
    年长护士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她有点站不住了，在心里疯狂谴责之前有机会却不离开的自己，骂道，你是个蠢货吗？这种时候都不走？刚才那么好的机会！现在好了，没有机会了，你又想离开了，你以为这是随便你的事情吗？这可怎么办！
    呜呜呜——
    护士长两只手都在垃圾桶里面翻找了一阵子，一开始，年长护士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护士长在找什么东西，在她的记忆之中，护士长并没丢东西，更别提丢东西在垃圾桶里面，理论上说，护士长不可能在垃圾桶里找到要的东西。
    年长护士鼓起勇气，张了张口，想提醒护士长，又觉得害怕，不由自主退缩了，重新闭嘴，只能站在原地，直直看着护士长，慢慢转过身的影子挪动。
    年长护士缓缓眨了眨眼睛。
    护士长笑眯眯的，将一大把用过的医疗物品从垃圾桶里面捞出来，就像是两只手捧着一盘满是滚烫热油的热辣花椒鱼，她将那些东西丢在了旁边的一个筐子里，那个筐子是平时专门处理医药品的，年长护士处于职业条件反射对护士长提醒：“对不起，那个东西不能用！”
    说完话，年长护士才想起来，这话不该说，但幸好没有引起护士长的注意，年长护士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体猛地一晃，一下子整个人都坐在了地板上，她现在是没什么力气做其他的事情了，只能坐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护士长疯狂又莫名其妙的行为，不停地大喘气。

 第135章

    就像一个哮喘患者发病而没有得到治疗的样子。
    连声音也是那样。
    年长护士再次庆幸护士长没有注意到自己。
    护士长似乎是被年长护士的喘气声音影响到了，也开始喘气，她的声音很奇怪，就好像鼻子和喉咙里面都藏着一大团无法轻易处理掉的浓痰，听得叫人很难受，但年长护士这个时候又不可能提醒护士长说，不好意思，护士长，你的声音好像有点问题，不如你去检查一下吧？
    那也太好笑了。
    且不说，护士长是否听得见，听见了之后是否会检查，就说这话要是说出来，但凡护士长还是正常的状态，年长护士都得被狠狠修理一顿，年长护士也不愿意现在开口说。
    她干脆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两只眼睛，但紧接着，因为只能听见声音，她觉得很不安全，她就慢慢挪动自己的手指，从打开的手指缝里往外偷看，算是掩耳盗铃。
    她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但是，她又不敢瞪大眼睛仔细看护士长的行为，要不是手只有两个，一个要撑着地板免得自己躺平，一个要挡住眼睛，她恨不得再出两只手，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免得不小心再听见护士长的什么奇怪的声音，更加害怕。
    年长护士心想，有些东西确实不应该看，也不应该听，我算是知道，森*晚*整*理什么事情需要保密了。
    比如现在这种事情，说起来没人相信，不说自己心里像一把火烧得慌，麻烦透顶，只希望早点一口气忘干净了，那才是好事，算了，再多说两句更难忘记了，不提也罢。
    护士长还在喃喃自语：“不能浪费，不能丢掉，太讨厌了，现在的人都是怎么素质啊？这些糟糕的垮掉的没有被教育的年轻人，新一代都太浪费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那些从垃圾桶里面捞出来的用过的医药品放进筐子里，直到那个筐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像一个下一刻就会自己炸开的皮球，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止了从垃圾桶里面捞垃圾的行为。
    就在年长护士以为护士长不会继续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时候，护士长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转动生锈的脑子，又转了个面。
    这次，护士长面向了一个巨大的光洁溜溜的机器。
    年长护士知道这个机器，也会使用这个机器，因为这个机器就是护士清洗消毒某些可以重复使用的东西的时候会用到的辅助用具。
    说得简单一点，这是个有水的迅速加热医疗仪器。
    年长护士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明白护士长想做什么。
    护士长在年长护士的目光之中，伸手去打开了这个机器的盖子，这个机器的最表层是门一样的东西，打开之后，底下是平静的水面，护士长伸手进去，摸了一下水，似乎在感受温度，她好像觉得不够，低头看了一眼，收回手，拿了旁边装满垃圾的筐子，放到了水里。
    正当年长护士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护士长打开了机器的开关，机器里的水迅速沸腾了，那些平静的水开始往外冒泡，发出咕嘟嘟，咕嘟嘟的声音，里面往外冒出一些白色蒸汽，年长护士感觉自己的视野模糊了一瞬，就是那么一瞬间，护士长将两只手也伸进去了。
    年长护士还以为自己是头晕眼花所以看错了，连忙将自己挡在眼前的一只手放下来，仔仔细细盯着护士长看，发现并没有看错，大为震惊。
    护士长就像她一开始看见的那样，两只手握着装满垃圾的筐子的两边耳朵，将手和筐子还有筐子里的垃圾，全都放进了高温的水之中，随着冒泡的声音渐渐变得像普普通通的背景音的时候，年长护士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想第一时间离开这里的，但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前走，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是走向护士长，检查真实的现场状况，心里想，我在这里，我是当事人之一，要是之后护士长找我的麻烦，我也可以说点什么来给自己解释，不是我不帮忙，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年长护士靠近了护士长，更清楚地看见，护士长的两只手，没有手套，就那么泡在沸水里面，渐渐从肉色变成粉色，再从粉色变成粉红色，微微往外渗出血液的样子，但是，被这么热的水浸泡，蒸煮，一段时间之后，再说这里面还有正常的血管可以往外流血，未免过于离谱了。
    年长护士一时间脑子短路，都想不出来任何的话形容眼前的场景。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连本来考虑的，之后见到其他人就转述现场情况为自己解释的想法，也消失不见了，在身体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对着护士长喃喃开口，十分震惊道：“护士长，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护士长似乎是听见了年长护士的话，慢慢地转过头来，一脸微笑地看着年长护士，仿佛担心惊扰到了旁边休息的幼儿园小孩似的，轻声说：“不能浪费，要节约，只需要处理一下，它们就都可以用了，难道不是吗？我们应该节约，你要记得，不能浪费，节约，就快好了……”
    她反反复复说着那些说了很多次的话。
    年长护士迷迷瞪瞪想起来，就算是护士长正常的时候，也常说这样的话，对着他们，最普通的问候，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浪费啊，第二句大概是，要记得节约，我们的东西可不多。

 第136章

    年长护士想起之前的护士长，打了个哆嗦，跌坐在地上，四肢着地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她一直记得这个，但就是大半天没有走出去，如果神志清醒，她大概会疑惑，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但她现在完全混乱了，又是恐惧又是慌张，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近距离的护士长的两只手被煮熟的气味儿，顿时干呕一声，想要从内而外地吐出来，皱了皱眉，没有在这里吐。
    因为她还记得，医院需要保持整洁，现在没什么人了，弄脏只有自己打扫。
    她不想再回来了。
    不管工资多高，工作多难找，她都不想再回来了。
    年长护士连滚带爬地就要离开，她几乎是冲向房间门口的。
    但被护士长拦住了，说不清护士长是怎么做的。
    她啊了一声，年长护士就顿住身体，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一下子转过身来，依旧是四肢着地的状态，跪坐在地上，迅速从慌乱状态调整成了拘束得正襟危坐的姿态，挺直后背，对着护士长，砰的一声，磕了个头，喊道：“对不起！”
    护士长笑吟吟地看着年长护士。
    年长护士不敢抬头，声音紧张得颤抖：“对不起，护士长，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我不应该，我马上就走，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扣我的工资，不要开除我，不要在开会的时候提我的名字，请你不要……”
    护士长看着年长护士，顿了顿，转过身去，将已经被煮熟的手从沸水里面抽了出来，她的那两只手居然在此刻，准确来说是煮熟之后还保留着握持的状态，真是十分不可思议，她端着，或者说紧紧扣着那个筐子的两个耳朵，将筐子和里面的垃圾都端了出来。
    护士长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得，砰的一声，护士长手里的筐子就滚落在地上，年长护士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物理学是存在的，医药学也是存在的，我就说，已经被煮熟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将东西抓起来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哈哈哈……
    年长护士在心里苦中作乐，护士长却并不打算给她更多时间处理情绪，低着头，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垃圾，还有那个因为不能被抓稳而在地上滚了两圈半的筐子，猛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真是猝不及防。
    年长护士被这尖叫震了一震，整个人都麻木了，完全忘记自己本来要做什么，呆呆的，坐在地上，连挺直的后背都软了，好像一下子被灌了一壶红花的电视剧特有伤病员，又像是躺在地上却被路人浇了一头一脸的化骨散的尸体残余液体。
    说不清那个房间里面究竟弥漫着什么味道，但可以肯定，那是不好闻的。
    年长护士的脸色惨白，缓缓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要回过神的样子，护士长却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就像是得了羊癫疯的病人，年长护士的职业病犯了，茫然地睁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站着往周围看了一圈，想找治疗的药品，没有找到，就从边上的桌面拿了一块帕子。
    这是一块用过的有些湿润的白色毛巾，卷起来也有一个拳头那么厚的厚度，仿佛并不是很便宜，如果是平时，年长护士肯定不会碰这种一看就是自己赔不起的别人的东西，但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年长护士的脑子又不是很清醒，她只看了一眼就好不犹豫地拿了。
    拿了这个东西，年长护士转过头去，看向护士长，她浑浑僵僵地注视着护士长，目不转睛地蹲下身去，发现高度不对，又趴跪下去，面对着护士长那张诡异的现在还挂着微笑的脸，伸出手去，年长护士用两只手扶住了护士长张嘴尖叫的下巴和脸颊，咔吧一声，将嘴合拢了。
    平时她肯定不敢这么干，但她现在整个人都懵了，平时在乎的事情，现在完全无所谓。
    再说这里也没人提醒，年长护士就这么处理了，她在暴力合拢了护士长的嘴巴之后，发现护士长的嘴里流出一点血液，她就伸出手去，顺手用白色的毛巾帕子把护士长嘴角溢出的血液擦掉了，也不知道这个帕子之前是不是擦桌子的，但是，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代替品了。
    年长护士几乎是全凭本能在行动，她擦了一把护士长的嘴和血液，一下子将毛巾全都塞进了护士长的嘴里，并且，在护士长有所挣扎和抗拒的情况下，硬是凭着自身的蛮力，将毛巾给塞进去了，护士长看起来也有点懵了，但她跟年长护士不一样，她是被感染的。
    她可以挣脱很多限制，但年长护士不能，而年长护士甚至不知道。
    因此，在年长护士稍微将手收回去之后，护士长猛地从喉咙和胸膛里面发出一声更大的尖叫，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好像发生了地震那样在颤抖，房间里的东西也跟着颤抖起来，杯子和水，文件和文具，桌子和椅子，一大堆的东西，摇摇晃晃，哐哐啷啷，无法安静。
    年长护士感到不舒服，皱了皱眉。
    她又觉得想要吐了。
    护士长一下子将毛巾吐了出去，那块毛巾就像一颗子弹，飞出去，砸在了对面的墙上，砰的一声，缓缓往下滑落，居然溢出一滩绿色的液体，看起来是受到感染之后病人的血液。
    绿色血液，这是感染病人的表面特征之二。

 第137章

    之一是脸上挂着无法解脱似的微笑。
    年长护士并不知道这个，她回过神来，惊恐地往后退缩，身体更加大幅度地颤抖，比房间发生地震更加猛烈地颤抖。
    她还是想吐，因此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她需要顾忌自己不怎么样的身体状态和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二者叠加，她的状态简直是双重糟糕，慢得不成样子，或许比乌龟好不了多少，也可能蜗牛的速度都比她快一点。
    但她本人是没有察觉的，她觉得自己的速度还算不错，比之前好多了，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之前的速度究竟怎么样。
    没人提醒她，她也没有电子产品数据记录。
    年长护士往门口挪动。
    地上的护士长爬了起来，看向了年长护士，脸上露出了比微笑更大幅度一点的笑容表情，看起来比诡异还诡异，年长护士无法忍耐，张开嘴，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离我远点！”
    年长护士喊过之后，浑身大汗淋漓，几乎虚脱，趴在地上，虫子似的蠕动着挪向门口。
    护士长似乎是被她的声音镇住了，在愣了一下之后，吧嗒一声，侧头躺在了地上，耳朵里面流出了绿色的液体，也许是血液，也许是脑浆。
    反正现在的年长护士已经没精力胡思乱想了，她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到了门口，顿时整个人都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将要就这么躺着睡过去，突然莫名想到护士长，猛地一哆嗦，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醒来，挣扎着抬起头，想要站起来，再看一眼护士长。
    年长护士想知道护士长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就是这么一眼，护士长也抬起头颅，看向了年长护士，只听得噗叽一声，好像是什么丰富多汁的果实爆裂开来，绿色的液体到处都是，果然是炸开了，只不过，现场炸开的不是植物果实，而是丰富多汁的护士长，尸体。
    绿色的液体一下子扑了猝不及防的年长护士满头满脸都是。
    年长护士一时间没法反应过来躲避开去，又没法接受现实，两眼一翻，昏迷了，躺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是头颅和地板接触的声音，听起来很实诚，大概也很痛，但她已经昏迷了，暂时感受不到这种痛苦，也算不幸中的好事。
    钟仁从杂物间掏出了一根长长的钓鱼线，不知道是谁用过鱼竿之后坏掉了丢在这里的零部件，正好被钟仁翻出来用了，他将这东西解开绳结，在手里绕了两圈，发现鱼线还算锋利，割开了模拟出来的人类皮肤，皮肤底下因此渗出一点点鲜红色的血液。
    乐园尝了一口钟仁的血，不像是巧克力，像加了很多糖的苦咖啡。
    乐园皱了皱眉，喃喃道：“像我从前吃过的咖啡糖，啊，对，就是那种东西的味道。”
    他说着，又尝了一口。
    钟仁干脆在手腕上开了个口子给他，乐园西里呼噜喝了一大口，才想起来，现在好像不是喝饮料吃糖的时候，捧着钟仁的手腕愣住。
    钟仁笑着压了一下乐园的头发，低声说：“无所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难道不是吗？其他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就算来了，赶出去就好。就算赶不走，还可以干扰认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这里是我的主场，只要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们是无法影响我的。”
    他顿了顿，收回揪掉了乐园一根头发的手，笑道：“怕什么？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做主的日子了。”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将乐园的头发在手里绕了几圈，一把火点燃了，火焰从钟仁的手中冒出来，并不伤害他伪装模拟出来的人类外表，将乐园的头发烧成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烬之后，钟仁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半空中飞来飞去的灰烬就自己飘进了盒子。
    钟仁将盒子关闭，又藏了起来，乐园望着他问：“这有什么用处？”
    钟仁想了想：“闲来无事看看？”
    乐园笑道：“我又不会消失在你后面。”
    钟仁有点笑不出来，但还是勾了勾唇：“但我一想到有一天可能分别就难过得什么事也做不了，我想，我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安心，你不愿意吗？”
    他看起来有点受伤，垂下眼去，没有说更多的话。
    乐园说：“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想考虑我们还会分开。”
    钟仁将他抱住：“如果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那就太好了！”
    手里的鱼线绕着乐园的脖子转了一圈，这个时候，只需要钟仁稍微用力，乐园的脖子就会被分开。身首分离的那种分开。
    乐园靠着钟仁叹了一口气问：“为什么下不去手呢？”
    钟仁苦笑道：“或许是没法对自己下手，如果是其他人，就没有这种困扰了。”
    乐园仰起头，看着他问：“真的？”
    钟仁点了点头。
    乐园也不追问，笑了笑，按着胸膛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这里空荡荡的，需要什么东西填满才好，只是什么东西都不好，还不如一直这么空着，虽然难过，但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习惯了之后，也可以无所谓，大不了每天晚上辗转反侧，也不是过不下去，偏偏你在这里。”
    他笑道：“你在这里，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少什么才对。”
    钟仁抱住乐园说：“我知道，是应该这样。”

 第138章

    乐园说：“希望如此。”
    钟仁掏出一个钩子说：“这个是医院的东西，不如用手里的东西把护士换个位置，怎么样？”
    要是伸手接触，难免有染上传染病的风险，远距离接触，也许就安全一些。
    乐园点头：“好啊。”
    他们钓鱼似的在高处看着年长护士静静贴在地面上的身体，挂了一次又一次。
    年长护士渐渐被弄得不耐烦了，挥了挥手，仿佛是在驱赶蚊子，皱着眉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什么东西！？”
    年长护士嘟嘟囔囔从地上爬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转头看见护士长的尸体，才慢半拍想起来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尖叫，她就不出意外地开始望着护士长的尸体尖叫了好一阵子，然后连滚带爬地从门口挪开，滚到了楼梯旁边，抓着边上的扶手，一截一级掉落下去。
    幸好，她还有一点理智，所以不是摔下去的，不然，多少落一个脑震荡。
    她从地上爬起来，坐了一小会儿，想起来应该去找其他人，尖叫着跑走了。
    这次，年长护士站得起来了，她踉踉跄跄扶着墙跑走，总算是见到了人，见到其他人，年长护士连忙挥舞着手臂喊道：“这里！这里！”
    两个医生看向她问：“怎么了？”
    年长护士大喘气之后，坐在地上对他们手舞足蹈说：“护士长，护士长出事了，看起来好像是死了，你们没有看见，你们不知道，太可怕了，她把垃圾桶的垃圾捡起来，说不能浪费，要节约，就把那些东西放进沸水里煮，还把自己的手也煮熟了，好可怕！
    呜呜呜——
    当时旁边没有其他人，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我也要被护士长拽过去一起丢到沸水里面煮熟捞出来，像一只烧红了的小龙虾。
    好可怕，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情况，护士长之前看起来还很正常，也从来没有那么对自己或者其他人，我想不通，她怎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护士长的尸体就在楼上，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处理吗？”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打量年长护士的白大褂。
    站在左边的医生问：“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年长护士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况，顿时又尖叫了一声，迅速伸手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黏黏糊糊的液体，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手臂颤抖，呼吸急促，脸颊绯红，看起来发烧到快要昏倒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衣服，喃喃道：“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之前不是这样的。”
    年长护士顿了半天，想起来其他的事情，费劲地对医生说：“我不知道，但这些东西好像是护士长身上飞出来的，弄到我的衣服了，我就吓得没法继续精神正常，昏迷在地上，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这些是护士长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年长护士喃喃自语半天，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两个医生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惊讶？你们早就知道？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有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做了什么！”
    说话的时候，年长护士有些站不稳，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左边医生说：“你安静一点，这样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
    年长护士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冷哼一声，喃喃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第83章
    左边医生想了想, 看向了右边的医生，右边的医生沉默了一瞬，对年长护士露出一个不怎么样的笑容说：“不如我们谈论一点别的东西吧？比如，护士长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你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年长护士被问蒙了, 她还以为可以在别人那边得到问题的答案来着, 谁知道, 现在一看, 别人也不知道答案, 这叫什么事？
    年长护士呆住了。
    右边的医生叹了一口气，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有什么可问下去的，转过身去, 对她说：“总之, 我们现在要考虑处理尸体的事情, 不能让护士长的尸体就那么躺在没有人的房间地板上吧？”
    年长护士呆呆问：“你怎么知道护士长现在躺在没有人的房间的地板上？”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惊恐,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到的恐怖片的情况。
    右边医生看了年长护士一眼, 感觉自己大概能猜出来年长护士在想起来, 面上不由得带出一点无奈的神色, 转过身来，对年长护士说：“你是在想, 我为什么知道这个？你刚才自己说了的, 不记得了吗？”
    他或许是考虑到了年长护士的年纪, 又考虑了年长护士的身体不怎么样，还是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员工,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医院工作，凭工作年龄都可以在医院横着走的程度, 更加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
    年长护士慢慢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讪讪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记得的，你不用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要收拾尸体吗？我们现在就去收拾尸体吧？”
    她说着，转过身去，要往楼上走，似乎是想两手空空去处理尸体。
    左边的医生喊住她：“别急，我们还得带点东西，口罩、手套和塑料薄膜，如果没有合适的透明薄膜，我想，用保鲜膜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第139章

    年长护士想到护士长的尸体可能被自己亲手包裹在塑料薄膜里面，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抱住自己的胳膊，摸着手上凸起的鸡皮疙瘩，低声地仿佛怕惊扰了鬼魂似的问：“你的、你们的意思是，我们要用保鲜膜把护士长包裹起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护士长的尸体烧掉？”
    她哭丧着脸说：“反正护士长已经死了，是我们医院的内部人员，外面的人应该管不着，为了方便保存或者处理，我们出面负责把员工的尸体烧掉，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外面的人就算有问题，也管不了那么多，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肯定已经把尸体都变成灰烬装起来了。”
    年长护士仿佛寻求庇护的婴儿，抬起头来，用那张惨白色的脸，摸了一把绿油油的粘稠液体，瞪大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两个医生，喃喃自语似的问：“难道这样不好吗？难道这样不够方便快捷简单吗？我们不必每次都将倒霉的事情变成更倒霉的事情吧？”
    她好像迫切地需要别人的肯定，一大步往前，两只手伸出去，要抓住不远的医生，却没有抓住，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所以不支持这种行动了，还是她心里有所顾忌在这里心不在焉喋喋不休：“明明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的，我们不需要那么干，好麻烦的，求求你们了，帮助我吧！我不会恩将仇报的，我会感激你们的，你们都是好人，否则，为什么做医生呢？”
    年长护士找到了心里安慰似的笑了起来，自顾自地望着两个医生的脸，目光却不聚焦：“是不是？医生总不能漠视人命吧？已经死了的不能活过来，但是我还是活着的，我还是活着的，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家里还有许多人都等着我呢。我要回家去，求求你们了，帮我吧！”
    她一下子跪下去：“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要死了，我不想丢掉工作，我不能没有工作，没有工作怎么活下去呢？求求你们了，呜呜呜——”
    两个医生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面色算得上平和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演员表现如何的导演在片场检查工作情况，又好像在观察年长护士的眼泪是否真的掉下来了。
    又或者，他们既不关心前者，也不关心后者，他们只是觉得年长护士的身体不太健康，精神也不怎么正常，双重叠加状态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觉得不能靠近年长护士，否则会被当作流氓或者罪犯抓起来送进监狱似的感觉，那是一种危险的预警。
    他们谨慎地遵从了自己的直觉警告，没有靠近年长护士，年长护士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双手都将眼睛鼻子挡住了大半，一边流眼泪，一边流鼻涕，还差点流出口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平时是不会在清醒的时候随便流口水的，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很饿。
    年长护士哭了一小会儿，觉得很没有意思，不想继续哭了，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心想，医院这么大，只有一小部分还有供电，其他地方都是黑暗的，即使这样，这个医院里面也还有许多的病人和许多的医护人员，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
    有许多病人是因为其他医院要么满了要么不乐意冒着风险接手怕自己被影响到倒闭。
    医护人员居然还有许多都在这里，则是因为本地的风俗，或者说约定成俗的默认规定之一，大家都认为，一份工作应该到退休才结束，所以轻易不会更换工作，他们如果在医院倒闭之前离开，大多数其他工作都难以找到，也未必活得下去，这才是她死活都不想离开的原因。
    两个医生看着年长护士问：“你这个样子，不太舒服吧？不如跟我们去宿舍那边洗一洗？”
    年长护士摇了摇头：“不了，宿舍太远了，不合适，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吧？而且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工作都没有工资，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工作岗位，我怕连这个月的工资也没有，我还不打算下个月就离开这里，真的。”
    她对两个医生笑了笑：“我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们的。”
    两个医生点了点头。
    年长护士又说：“我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对你们道歉，我实在是太草率了，居然以为你们能帮助我，实在是我的错，对不起，希望你们谅解我，我大概是脑子不太清楚，现在也是，所以说话不太好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她说着，对两个医生笑了笑，看起来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医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们原谅你了，我们不会介意的，你也不需要在乎。”
    年长护士又笑了一下，像是准备开始胡说八道的表情，点头说：“那我们现在去找东西，再往上走到楼上处理护士长的尸体吧！”
    虽然她的态度转变十分直白快速，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疑惑，但两个医生都不希望节外生枝，因此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本来这提议也是两个医生先想到说出来的，他们同意也正常，在年长护士的意料之中，她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走在了两个人的侧面前方。
    三人就这么往前走，找到了合适的处理的东西，走上楼去，看见了换了姿态躺在地上的护士长的尸体，两个医生对视一眼，看向了年长护士问：“你确定这是护士长的尸体吗？”
    尸体怎么会自己行动呢？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我很确定这件事，你们不用质疑我，她看起来就不太正常吧？我不是说她平时就不正常，但她平时毋庸置疑是不怎么正常的，至少，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像她那样，斤斤计较，自以为是，喋喋不休，麻烦透顶……”

 第140章

    她不知道怎么，开启了对护士长的吐槽模式。
    “你们都不知道，护士长真是太讨厌了，如果不是她，我们很多人的工作效率都会提升，生活也会快乐许多，但你们没有亲身体会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我也不好多说，不然好像在对着死人发泄怒气，虽然大家都知道，护士长平时是什么样子吧？都不需要仔细讲才对……”
    年长护士一边说话，一边动手，撸起袖子，拿着东西，靠近了护士长，并慢慢蹲下身，屏住呼吸免得自己不小心闻到臭味或者被传染，手速飞快地行动。
    她在处理尸体了。
    两个医生回过神来，也准备帮忙。
    尸体很快就被处理好了，他们找了一个带轮子的担架将护士长的尸体放上去，表面封住一层透明的薄薄的保鲜膜，里面滴滴答答往外断断续续流出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臭味，感觉很难忍受下去。
    年长护士又开始喋喋不休：“护士长真是一个讨厌的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好事，死了还是这个样子，是不是上辈子不做好事，这辈子遭了报应啊？哈哈。”
    她说着，看了一眼护士长，没看出来护士长死去的脸有所变化，仿佛刚刚才想起来，护士长已经是个死人了，才抿了抿唇，好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个医生都不跟她搭话，气氛有些尴尬，她也不愿意这么说下去了，顺势就停下来，免得太森*晚*整*理不好收场。
    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空余的房间之中，窗户外面是一个摇摇晃晃的秋千，没有人，黑漆漆的，不远处是黑乎乎的红绿色的爬山虎，长长的藤蔓垂下来，一点点往外试探，仿佛一个活人被困在里面寻求帮助，但没人能发现它的困境，看起来绝望又恐怖。
    微风从远处吹来，秋千还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像夏天烈日之下躲在浓密树荫之中的蝉鸣，听起来很叫人烦躁。
    年长护士又开口说：“真讨厌，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好像它们之前是全都不存在的东西，奇怪，你们也这样想吗？为什么不说话？感觉很奇怪，好像除了我，你们都死了，这个医院也死了，你们看！”
    她突然喊了一声。
    两个医生跟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外面还是什么都没有，看不见风，没有人，秋千摇摇晃晃，黑漆漆的一团，看起来晕晕乎乎的，好像窗户玻璃放了很久，已经被不知道哪个位置的饭馆油污糊了一层，变成了会让人眩晕的望远镜似的特殊道具。
    两个医生就看向了年长护士。
    年长护士收回手，捂住了口鼻，声音闷闷慢慢从缝隙之中飘出来：“你们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女孩，黑色的长头发，垂下来，没有打理，没有头绳和发圈，衣服破破烂烂的，没有鞋子，袜子是白色，但是很脏了，还有破洞，好像很久没有换洗过……”
    她想更仔细地描述那个看见的东西，但是，顿了顿，突然就不记得了，感觉一切都很模糊，她紧张地看向身边的两个医生，感觉他们的面部特征也有些模糊了，不由得缓缓张开嘴，愣住。
    两个医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张了张口，想问，又担心打扰她的回忆和思考，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关心她，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之前的事情——
    暂时保存护士长的尸体。
    年长护士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一点什么，喊道：“我知道了！那是个鬼！你们不知道吗？鬼都是这样的，一阵风似的过来了，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吹得到处乱响，听起来古怪又诡异，叫人害怕，可是找又找不到，出现的时候周围会很冷，那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年长护士眨了眨眼睛，猛地高兴喊道：“不错！那是一道白色的影子！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根本没有看见，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对待我吧？我在说话呢！”
    她喊道：“你们不能这么不重视我，如果那是真的鬼魂，你们遇到了，要小心一点，不然也许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取走性命也说不定，到时候，还是我救了你们的命呢。你们要记得感激我，这样，我就算偿还了你们的恩情了，也许根本连恩情也没有。
    不过，据说鬼是讲究恩仇的，也许我们都可以逃掉。”
    年长护士嘿嘿笑了起来。
    她现在看起来有点古怪了。
    两个医生面面相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年长护士顿了顿，看向了护士长，护士长的尸体还是一动不动，但之前确实是死了还在活动的，年长护士突然看护士长的脸不顺眼起来，喃喃道：“你们不觉得吗？这个脸既不惨白也不惨绿，看起来好怪异啊，根本不像是死了的样子，死人的脸我们都见过的，不是这样。”
    她还在继续说话。
    两个医生已经将护士长的尸体处理好，收手，准备找水洗一洗了。
    年长护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对他们说：“我不想去宿舍，天太黑了，又这样冷，要是过去，也许还会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上司扣工资，我不想那样，我就在旁边的厕所洗一洗，那边是有水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医生说：“如果你想，那你现在就去吧。我们过一会儿再找你或者找病人去。”

 第141章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笑道：“我不担心你们。”
    她说着，走开了。
    左边医生坐下来，看向右边医生，叹了一口气说：“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之前我们虽然不算对你马首是瞻，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右边医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没料到左边医生在年长护士离开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感觉自己被为难了，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在困难的情况之中被问起来是早晚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左边医生，又站了起来，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左边医生也不催促就看着他走来走去。
    右边医生深吸一口气，侧身对着左边医生说：“我也没有领到工资，这个事情，不是只有你和我的困境，我说这个，不是摆脱责任，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没有人被针对，我们是——”
    他背过身去：“被抛弃了。”
    左边医生皱了皱眉，起身绕到右边医生的面前，直勾勾盯着他问：“他们也不要你了？你平时在他们面前，不是很得意吗？”
    右边医生苦笑道：“得意？不顶用，只是在你们面前看起来有点光鲜亮丽，实际上并不是那样。你们别将其他人和我的情况混为一谈，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顶用。”
    他摇了摇头。
    左边医生犹豫着问：“那怎么办？”
    右边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本来我想，只需要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你也看见了，现在的情况，根本是撑不下去了，谁也坚持不住了，护士站着都能睡着，病人一批接一批被送过来，明明我们都严词拒绝了，他们还是想推脱责任就丢到这里，好像病人变成了垃圾。”
    他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容：“究竟谁是垃圾呢？也说不准。如果病人是垃圾，我们是什么？这个医院是大垃圾桶，我们就是垃圾桶里面的霉菌，垃圾桶里面的蚊子苍蝇，垃圾桶旁边的流浪狗。离开了医院，我们活不下去，要是不离开医院，我们也是早晚活不下去的命。”
    左边医生皱了皱眉问：“传染病人也是这么被送过来的？”
    右边医生冷笑道：“难道你猜不出来？你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啊，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反正你也很忙，又不在我的身边，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我知道，你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帮助你们，希望我能像一条绳子把你们从深渊救出来。
    但我没有那样的本事，真是太遗憾了，抱歉，我帮不了你们，也没法跟你们说更多不知道的消息，现在是个死局了，如果有机会，我也不会留在这里，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不然，谁还在这里？”
    右边医生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看起来好像突然少了一股精气神。
    左边医生想了想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仔细说一说那个传染病人的事情？”
    右边医生开了口，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回答道：“外面的人打电话过来，一个劲问我，能不能联系上级，我说尽力，又说不知道，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也没有听说他们的踪迹，他们都不回来，大概是把这里丢下了，但他们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我就没有多说，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大家都听不进去话。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干点别的。
    治疗病人总比浪费时间更好，再说了，大家都困得要死，我还是更想休息。
    但他们总打电话过来，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联系不了比我更高级的工作人员之后，他们似乎把我当作了医院的话事人，在电话里问我，医院还能不能接收病人。
    本来接电话的事情，有专门的人在处理，但是，你也知道，专门接电话的人因为没有工资和工作量太大又年轻，就辞职了，反正也拿不到钱，早早就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都没人注意，也没人拦着，之后电话就是谁见到谁听见谁接。
    他们接了都找我，结果这件事就好像是我的工作了，我也不能找别人接手，事情就这么将就着过了。
    我对那边电话的人说，不是我不愿意，但医院的资源储备不多了，实在是不能。
    他们不相信，反复请求我，说如果我们医院不接手，就没办法了。”
    右边医生嗤笑一声，像是耗费了力气，需要休息，停顿了好一会儿却只是喘气。
    左边医生眨了眨眼睛问：“还说了什么？”
    右边医生抬眼问：“你猜不到？无外乎就是那些话。如果我们不救治，那些病人就没有机会被治疗了，我们可是医生，绝对不能那么冷血无情，就算看惯了人间生死，也不能放着可以治疗好的病人不管而让他们白白失去生命，不是吗？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了。”
    左边医生犹豫着问：“同意之后呢？”
    右边医生笑道：“如你所见，同意之后，他们马上就开车过来了，插上翅膀都没有那么快的，我看，他们吃定了我们是个快要倒闭的医院，上面谁也不管，就算是他们把我们都弄死了，也是我们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他们可以甩脱累赘，我们却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但我们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他们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第142章

    电话挂断，他们就开来了，人送到大门口，马上要走，病人和担架都在路上堵住我们的出口，好像怕我们跑出去不回来似的。
    我看了病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救不了的，劝他们赶快把人送走到可以治疗的医院去，但是，他们对我说，其他医院都不收，他们送到我们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不好为难他们，只能说仔细检查一下，要是实在没有治疗的能力，就算是放在这里，我们也是要送出去的。
    他们只是点头，并不说话。
    我准备检查，突然有一个人喊我，我就赶紧跟着走开，处理医院里面的突发状况的病人了。
    临走的时候，我对送人来的说，这个病人没有办法治疗，请赶快送到其他地方去处理。
    那个人不听，只是看着我，我没在意，跟医院里的人走了，回来一看，病人已经不见了，担架却还在，送病人来的人和车都不见了，连轮胎印子都没留下，车尾气都追不着，叫我怎么办？我只能赶快把那地方的痕迹简单打扫一下，继续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左边医生睁了睁眼睛问：“那你没有考虑过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吗？”
    右边医生苦笑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只是想了一下就没有之后了。这件事可以告诉你们，但能有什么好处呢？知道了能怎么办？知道了，我们就能治疗病人吗？知道了，我们就有更多的药品和更多的电力？知道了，我们就能把消失的病人找出来，再送回去？恐怕都不能。”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也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就好像是碎掉的玻璃，打破了之后，迅速处理玻璃渣子，地面就干净了，玻璃却不能就这么换掉，那是很费力的事情，也需要钱，我们都缺钱，也都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右边医生皱着眉头：“我不是想给自己开脱，但这也是事实。隐瞒是最简单快速的办法，难道不是吗？”
    他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快要就这么困得睡着了。
    左边医生有些无话可说，他知道，右边医生说的东西都是事实，不管是缺少资源还是缺钱缺人缺电缺医药用品，或者，无力救治病人，无法顾忌现有的病人，这也没有办法，那也没有办法，不是想摆脱责任，而是，大家都没有办法，却总有人要站在前面。
    右边医生就是站在前面的那个，他不能不站在前面，他前面已经没有人了，他除了自己站出来，也别无他法。
    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半晌。
    年长护士慢慢走到了门外。
    左边医生问：“那传染病人，你是见过的？”
    右边医生回答：“见过。”
    左边医生问：“有什么特征？”
    右边医生回答：“面上带有诡异的微笑，五官七窍流出绿色的脓液，散发恶臭，行动不能自主，自我意识消散，反应异于常人，内部肌肉器官都接近溶解状态，理论上说，那是个不能移动的人，但尸体却消失了，你可以知道，那就不是正常的事情。”
    左边医生扯了扯嘴角，还想顽抗一下，或者也是想活跃气氛：“也许只是我们都不了解的传染病，没那么可怕吧？”
    右边医生抬眼看着他问：“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让你现在跟我去找那个消失不见的传染病人，你也愿意吗？”
    左边医生装着胆子点了点头。
    右边医生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问：“那我要你跟我一起解刨那个找到的传染病人，你也愿意？”
    左边医生问：“你找到了？”
    右边医生冷笑道：“我要是找到了，在这里跟你浪费什么时间？”
    左边医生低下头去，脸上泛起一丝说不清恼羞成怒似的薄红，喃喃道：“这也不是我送过来的。”
    右边医生笑道：“是啊，要是你送过来的，我现在就把传染病人找出来，裹成木乃伊塞到你怀里，就算是把你和传染病人捆住一起也要你把它带出去，我管你带出去的是尸体还是怪物，就算是个活人，你也给我送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他虽然是笑着说这些的，但语气阴森森的，话语之中的意思也十分刺激，左边医生感受到了一股阴寒，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开个玩笑。”
    右边医生点了点头：“我也是，希望你喜欢这个玩笑。”
    左边医生跟着站起来说：“我们还是不要讨论玩笑的事情了，现在去找消失不见的传染病人吧。也许那个人就躲在我们身边的什么地方呢？希望能很快找到，那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右边医生不择余力地泼冷水：“那可不一定，也许找到了，反而是事件的新开始，你以为简单？万一我们也被感染了，谁去接手下一台手术呢？谁去接电话和其他人对接？谁管理护士，还有那些病人？谁躺着等死？或者，你猜，我们被感染之后，最先感染身边的谁？”
    左边医生不说话了。
    他想，我还是闭嘴比较好，免得说些不好听的话来，影响大局。
    二人走了出去，年长护士呆呆坐在门口，听见他们走出来，连忙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已经洗好了？”
    两个医生打量年长护士问。
    护士点了点头：“是的。”
    医生说：“那好，你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工作吧。”

 第143章

    年长护士低着头说：“不太好。大家都在工作，我就不在这里休息了。”
    医生说：“随便你。”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考虑，别走得太急，又在路上摔了。”
    医生嘱咐完，走远了。
    年长护士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位置，胸膛腾起一股热意，悄悄跟了上去。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传染病人的信息。
    左边医生走在路上，果然问了右边医生：“传染病，究竟是怎么传染的？”
    右边医生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出去，没有看见，但是，打电话的时候，那边的人告诉我，那个传染病是通过很玄妙的方式传播的，至今没有明确的定论，有说是意志传播，只要害怕或者慌张就会被传染，有说是接触传播，尤其是□□，也是那些绿色的黏黏糊糊。”
    他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总之，我们接触的时候，小心为上，不要太害怕，也不要直接伸手接触。”
    左边医生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大门口旁边的杂物间找到了昏迷不醒似的传染病人。
    病人一动不动，躲在角落里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玩偶，就是表面涂抹了一层粘稠的绿色液体，地面也溢出了许多的绿色液体，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如果这些绿色液体都是血液，而血液都来自于传染病人，病人体内可能已经空了。
    左边医生仔细打量传染病人的外貌，确实发现了病人脸颊表面的微笑，至于绿色粘液不需要特意提醒，只要睁着眼睛都能看见，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看起来很正常？不是说内里都溶解了吗？如果是溶解状态，外表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啊！你确定没有记错或者听错？”
    右边医生走上前去：“我觉得没有，你也可以现在打电话出去问，如果有错，我对你道歉，如果打不通，我也没有办法，你看着办吧。”
    左边医生跟着走过去靠近了传染病人问：“他不会突然跳起来吧？”
    右边医生笑了：“这又不是僵尸，能怎么跳起来？”
    左边医生点了点头：“也对。”
    他们就想办法把传染病人放在了旁边的担架上，担架放在轮椅车上，推着离开了杂物间，并到了附近合适的手术解剖室。
    “这里可以吗？”
    “希望我们速度快一点，也许不会被传染。”
    右边医生打量四周，准备关门。
    第84章
    年长护士突然从不远处的阴影之中冒出来, 紧紧盯着他们看，好像他们关上了门就要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似的，两个医生不得不顿住。
    左边医生走过来问：“你不是去工作了？”
    年长护士盯着他的脸看了，摇了摇头, 缓缓笑道：“没有, 我没有那么说, 也没有那么做。”
    左边医生问：“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年长护士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后,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站在面前, 算是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不顶用，因为他们两个的肩膀上只有一颗头, 年长护士还是可以从他们头颅以下肩膀以上的空位看出去, 看见他们身后不远处躺在床上的不认识的尸体。
    年长护士看得出来, 那尸体不是护士长的尸体, 一时间有些恍惚, 以为自己记忆变差了, 所以会看见尸体就觉得那是认识的人的一部分, 自嘲地笑了笑，回过神来, 对面前的两个人说：“你们别害怕,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 但是，你们要做什么呢？”
    两个医生感受到年长护士精准的目光, 都心中一惊，以为她要大声叫嚷起来或者质问什么, 但没想到，年长护士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冷静, 他们又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要是年长护士大喊大叫起来，也好解决，这种冷静的样子，不像是好解决的，倒像是——
    早知道或者准备好了。
    两个医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年长护士望着他们两个问：“你们不愿意吗？你们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你们想，要是其他人知道你们在隐瞒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呢？发脾气？逃走？乱成一团？还是直接开始违法犯罪？要是闹起来，你们恐怕是控制不住的。你们只有两个人。”
    右边医生的脸色隐约有些发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进来吧。你知道多少？”
    他看着年长护士，侧身让开，请对方进入屋内。
    年长护士一进入房间，右边医生就将门迫不及待地关闭了。
    乐园和钟仁在年长护士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个脸色难看地讲话，莫名觉得他们还挺团结的。
    钟仁将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处理掉，问乐园：“要不我们也洗一洗？”
    乐园摇了摇头：“洗不洗都差不多。”
    钟仁问：“你不担心被他们感染吗？”
    他看起来有点惊讶的样子。
    乐园看了钟仁一眼，也有点惊讶，挑了挑眉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钟仁看了自己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啊。”
    乐园笑道：“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我是说，你这么紧张一个传染病，还是一个仿佛是幻境之中的背景设定传染病，就有点奇怪，就算不是幻觉，也是真的传染病，但你看那些病人和其他医生护士，他们不是都没有被感染吗？他们看起来完全正常，只不过没讨论。”

 第144章

    钟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啊。”
    他喃喃道；“有点奇怪。”
    乐园说：“他们没有被感染，我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了，他们还是这个医院的人，我们又不是，我们说走就走了，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距离危险和传染源更近都没出事，我们要是出了事，那才有问题。要么是被针对，要么是纯意外。
    要是被针对，那我们应该清理一下领域之中的杂鱼，也许是被陌生的诡异混进来也说不定。
    要是纯意外，传染病对付诡异，应该没有作用，对你没有用处，那就是对我没有用处，不是吗？”
    钟仁点头：“是这样。”
    乐园说：“看起来，传染病的传染要求是液体接触，但我们又没有接触到液体，不需要那么担心的。”
    钟仁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乐园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没必要，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好么？”
    钟仁点了点头，低声说：“那好，但是，我觉得那个传染病会让人死了之后到处乱跑，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离我太远。”
    乐园笑道：“不会的，我没必要离开你，更何况，哪里就那么容易离开了呢？我们本来是一个呀。”
    钟仁点头：“如果是那样，再好不过了。”
    乐园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谈论完毕，换了一个更适合观察情况的位置，继续看向下方的房间内部。
    房间内部，年长护士和两个医生都准备好要解刨传染病人的尸体了。
    他们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没有戴口罩，因为资源不足，他们已经没有可以替换的医用口罩了，所以，脸上空荡荡的。
    年长护士是有非医用口罩储存的，是她平时在家里看图片觉得好看就买了，结果到手发现不过如此，自己又是在医院工作，拿着这种东西没有大用，就放在一边。
    非医用口罩在这种时候，拿出来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与其那样，不如不拿出来，免得挡住视线，正好可以借此和身边的两个人拉近关系，年长护士考虑了一圈，毫不犹豫选择不戴口罩。
    解刨就这么开始了。
    他们发现尸体的内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大堆的黏黏糊糊绿色液体，但在解刨刀打开皮肤之前，这尸体还是外表完整正常的模样，如果只是看外貌，完全不会想象到，尸体里面居然是这样。
    “这不对劲，这不符合医学，这怎么可能呢？”
    左边医生看着尸体喃喃低语。
    “我还说不符合人体工学呢。人都这样了，还符合什么学什么学的？我们不被感染就不错了。”年长护士说不清是嗤笑还是嘲讽地在旁边说。
    右边医生皱了皱眉：“好了，既然已经看过了，我们就赶快把这里恢复原样，不要再拖延了，不然这尸体再变成一大堆的液体流出去，我们还一时半会不知道。”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可以。”
    左边医生也没有意见。
    三个人动手很快，平时也有互相配合，现在想要加快速度处理完毕，就更加紧迫。
    尸体被处理好了。
    现在，尸体躺在床上，被一层保鲜膜包裹起来，表面上还盖了一层白色的毯子一样的布，这块布并不大，不能把人遮住，只能盖住一小半，免得外面的人进来一看有尸体被吓到，也免得尸体发生后续变化而导致外表有碍观瞻。
    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心里安全健康着想。
    他们洗手之后，准备出去。
    年长护士问：“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左边医生十分疲惫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年长护士笑了笑说：“我也没有想怎么样啊。”
    左边医生挂着黑眼圈望着她，没说话，看起来就是一个即将猝死的社畜的样子。
    年长护士被看得渐渐收敛了自己表情之中的笑意，冷着脸说：“既然你们要问，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你们隐瞒这件事，我很不高兴，我需要一点补偿，你们允许我进入房间，允许我解刨尸体，这只是其中之一，并不能算完全的补偿，我需要更多。
    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我改变本来的主意。”
    她就差明着说，你们给的东西不过如此，我要生气了，我就是要找你的麻烦。
    左边医生的脸颊从苍白转为红润，他有些生气，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如果骂人，很没有必要，而且如果有人从旁边路过听见了，绝对是他理亏，如果不骂人，感觉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好像全是在对牛弹琴，浪费时间，咀嚼空气，他顿时感觉一阵胃疼。
    右边医生看见左边医生的脸颊抽搐了两下，仿佛皮笑肉不笑的，好像要说话，但右边医生和左边医生是很久的同事了，看见左边医生这个样子，知道左边医生没有话可说，就自己对年长护士说：“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引起医院的恐慌，不是什么好事。”
    他顿了顿：“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也拦不住你，腿长在你的身上，舌头也长在你的嘴里，我们就算把你抓起来捆住，也不能改变事实，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我懒得干，这些年，我在这个医院里面工作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我总是在做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我不那么想做了。”
    右边医生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疲惫神色，自嘲地轻轻勾起唇角，像是想到了梦境里混乱的工作场景，他在前不久做过一个梦，梦里还是在工作，工作地点也在医院，依旧是现在这个没有人接手的医院，到处都是病人，外面送来的，里面哀嚎的，闹得不可开交，他很烦。

 第145章

    但那个梦里，他实在是太忙了，忙中出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平地摔，头朝下，整个人都顺着刚刚被水擦干净的地板砖，飞了出去，衣服贴在地上，被水打湿了，他撞上了不知道什么坚硬的东西，砰的一声，整个人就吓得晕倒了。
    他以为自己是晕倒了，没想到，在梦中闭上眼睛，在现实之中，睁开了眼睛。
    来来去去，还是这间医院，还是这份工作，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两样，这就简直了。
    无话可说。
    右边医生可以保证，他虽然喜欢医学，觉得当医生不错，但那都是在真正当医生之前，尤其是当这个医院的医生之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之前这个医院还不是被抛弃的，头上还是有人在负责各种事项的，那个时候就忙得不得了，他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自己像被抽了一鞭子。
    陀螺不就是这样吗？被抽一鞭子，很响亮的啪的一声，然后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到处乱转。
    虽然他也不喜欢到处乱转，也不喜欢整天工作，但是，之前他可以对自己说，还有希望，总有一天是要退休的，还有机会，也许可以交换到其他医院去呢？现在就不行了。没有希望了。没有往上的可能了。没有到其他医院的可能了。因为他在这里，已经寸步难行了。
    如果这里的事情爆出去，整个医院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他都不能说自己是受到牵连，因为他是首当其冲，别人会问他，你在那边工作多久了？你之前没有发现问题吗？你发现问题都不解决吗？如果没有发现，是不是过于迟钝了？还是你早就知道却在装样子？
    都不是什么好话。
    想来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总有些隐隐作痛，好像他的良心在谴责他。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这也不能怪他，至少，不能完全怪他。
    大家都很理解他，或者，表面上被迫地理解了他。
    有什么用处呢？
    事情没有因此变得好起来森*晚*整*理。
    反而因为这个传染病人，医院变得更糟糕了。
    不说医院内部的事情传出去，就说这个病人的事情在医院里面传播到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时候，就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明天是否还有人过来，或许是既定的，但明天这个医院还能不能继续开门营业下去，那就未必了。
    右边医生的脸色非常难看，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倒，说起来，他已经工作很久了，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而工作时间，远远不止十二个小时。
    天色已经很黑了。
    医院被黑暗笼罩，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没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三人面对面沉默。
    年长护士看着右边医生的脸色，突然觉得对方跟自己是同病相怜，好不到哪里去。
    谁能过得多么好呢？
    在这个医院里面，大家的工作时间都拉满了，上头有人就被训斥，上头没人就被抛弃。
    能好到哪里去呢？
    年长护士想到这里，笑了：“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可以暂时不说出去，但这件事，也必须要处理才可以。你们知道吧？”
    左边医生看向右边医生，右边医生笑道：“怎么不知道呢？”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唇色也是，蠕动嘴唇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一张白纸贴在头上被微风拂动，声音是轻微且虚弱的，语气却有点诡异：“明天，不，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那就是今天，今天白天，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秋千还在黑暗之中摇摇晃晃，绳子握着杠杆，发出嘎吱吱的声音，令人十分烦躁，右边医生深吸一口气，勉强在脸上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平时他这样笑都像是游刃有余，但现在就不是了，看起来是苦苦支撑的模样。
    “等天亮之后吧。”
    右边医生绕过年长护士，走了出去，离开了房间，背对着二人说：“等天完全亮起来，过来换班的医生会接替我，我会交接工作，会离开这个医院，也会把传染病人的事情说出去，把这里的其他事情都说出去。”
    不出意外，如果那样做了，他就没有下半辈子了。因为其他医院不会想要一个背刺本来医院的员工。更何况，有些人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十分迷信，因为迷信，想到一个员工离开了倒闭的医院，他们不会认为这是正常情况，他们只会认为，这个员工十分晦气，会让公司倒闭。
    他们不会愿意接受他。
    如果考虑到身体健康的情况，有些医院为了员工安全和医院信誉，是不会想接收一个近距离接触过新型传染病病人的医生的。尤其是这个医生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强大的技术，没有特殊的能力，没有人脉关系，也没有了不起的父母亲戚。
    他们看见他，会想，不过如此嘛，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收下，如果收下了，只会给自己惹麻烦，与其给自己惹麻烦，希望得到的人能爆发出更大的用处，不如直接拒绝，这样省事省力省时，岂不是两全其美？
    医生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在找到这个医院的工作之前，也被拒绝过很多次，而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他忘记了很多不重要的东西，被拒绝的感觉却没有忘记，这就成了他痛苦的原因之一。

 第146章

    右边医生岂止是没有希望，完全是前途一片暗淡。
    他不能往上爬，他连继续活下去的可能都约等于零。
    他不是很想再挣扎了，太累了。
    等到今天白天，他就离开这里，做完自己答应的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就不想再工作了。
    一个不想工作的人，是找不到工作的。
    右边医生低着头往前走。
    他要在这里继续工作到天亮，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好悲惨。
    他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
    年长护士就看着他走远了。
    左边医生想拉住右边医生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安慰能力并不怎么样，与其把人拉住浪费时间，倒不如希望时间能开解右边医生。
    左边医生犹豫之后就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右边医生走出去了，他也打算离开这里，免得真的被里面的传染病人传染到，但是他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身边的年长护士，护士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不怎么愿意动弹，站在这里仿佛要等他们都走了才肯往前一步。
    左边医生莫名不怎么喜欢这个年长护士，看了一眼就迅速走开了，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讨厌的大蜘蛛。
    年长护士呆呆站在房间门口，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看起来有点诡异，但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慢慢转过身去，好像要走，但又没有走，又过了一小会儿，门里面传出了声音，而房间里面没有人，只有那具被送来的传染病人的尸体。
    年长护士好像猛地回过神来了，她一下子转过头去，看向房间，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门，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但笑容有所变化，如果说之前她的笑容是有些呆滞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欺骗了，现在的笑容就是又惊又喜又有些恐惧的成分，瞪大了眼睛，像是想看。
    年长护士果然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她这个样子分明是想打开这扇门，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不管里面是传染病人的尸体，还是护士长的尸体，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她都乐意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她现在已经不能算正常人了，她也已经被感染了，从她被护士长的绿色粘稠液体扑了满头满脸开始，她就属于近距离接触传染病人而被感染的类型之一了。
    她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不想接受现实，因此一直在努力麻痹自己，希望自己能达到自欺欺人的程度，就算没法骗过别人，只骗过自己也可以，让自己不要被传染，让自己不要太难过，让自己不要完全接受这种悲惨的命运。
    随便怎么样，只要有一个能成，也算不是白白欺骗了自己。
    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可惜，年长护士就是一个都没成。
    她有点崩溃了，不过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她的脸上挂着和之前看着她的护士长流出脓液之前露出的，一模一样的笑容。
    只是看年长护士脸上的微笑，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有点开心。
    但事实当然是截然不同且完全相反的。
    年长护士在门口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很大，而且很刺耳，她之前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这大概是被感染之后的变化的一部分。
    她笑着笑着，一下子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并砰的一声躺在了地板上，地板是很硬的，她就那么不反应不防护地直挺挺躺在地上，看起来很冷，身体在微微颤抖，五官之中都往外流出了绿色的液体，而很快，打开的门内走出了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
    这尸体就是被人送来的传染病人。
    说起来，这个人被送到门口的时候都没有断气，是被左边医生右边医生和救护车司机两拨人不约而同分别抛弃之后，才慢慢躺在床上失去了呼吸，再完全死去的。
    死了之后，它就起来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快要死了的时候，那种虚弱无力可怜巴巴的样子，它并不记得自己之前的无助，也算是一件好事，但它这样行动自如，越发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被传染病感染之后的人和被感染之前，完全是两个人。
    被感染之前，内里皮肤之下肌肉和器官，感染之后，内里就是一堆绿色的粘稠脓液。
    被感染之前，脸上几乎没有笑容，感染之后，脸颊上的微笑是撕扯不下来的面具。
    被感染之前，行动正常，举止平凡，被感染之后，会遵循执念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看起来尤为诡异，十分偏执，完全不能用常理揣度。
    事情就是这样。
    传染病人一下子跳了起来，顺着墙面，爬到了楼上，它找到了护士长的尸体。
    护士长的尸体一开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人走了之后，就开始活动，首先是睁开眼睛，转动眼珠，确认周围的情况，其次是脸颊上露出不可拆卸的微笑，然后抬起手来，慢慢将不知道是保护谁的透明薄膜一点点用手指尖戳破，破掉了的薄膜一点用处也没有。
    护士长就两只手用力，慢慢才床上坐了起来，行为古怪诡异，动作迟缓而刻意，骨骼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肌肉也分外僵硬，脸上一点点往下流出绿色的液体，滴落在身上的白大褂表面，给白色染出了一点绿意。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速度不怎么样，但她坐起来之后，行动的速度格外不错，行动轨迹也十分难以捉摸，因为她顺着墙爬到了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下方空荡荡的地板。

 第147章

    就算这里没有人，她也暂时不打算出去，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她大概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楼下上来的传染病人抬头看见了护士长，它们对视一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一起躲藏了起来。
    底下，躺在地板表面反复颤抖的年长护士，一点点扶着墙站了起来，挂着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往前走，走到了一个背对着房间的小护士的门口。
    年长护士扶着墙，挪动着走了进去。
    背对着门的小护士被惊动了，啊了一声，连忙转过身来，将两只手都藏在了背后，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很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她以为路过的人是个病人来找人帮忙的，没想到定睛一看是个年长的护士，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小护士的心脏怦怦乱跳，年长护士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打量她，发现她的年纪确实不大，穿着一身白大褂，看起来更加幼稚新嫩，乐园和钟仁蹲在高处，乐园凑到钟仁耳边，偷偷说：“那个眼神看起来像是在打量不成熟的猎物。”
    虽然没成熟的苹果或许不好吃，但是苹果也分红苹果和青苹果，谁说都不好吃呢？
    年长护士显然是这么想的，她的食谱此时非常兼容，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护士的胳膊上，她在这里看见了皮肤上的血液。
    小护士顺着年长护士的目光看见了自己胳膊上的针眼和血液，连忙伸手捂住，可就是这么一挡，她一下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身前，叫年长护士看见了。
    年长护士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叫小护士看出一点微妙的意思来，小护士连忙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像是迫不及待要逃跑，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正常，连忙止住脚步，低着头，避开了年长护士的目光，解释说：“我、我只是在练习扎针而已，没有其他的事情！”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护士看了年长护士一眼，没看出来什么，她本来以为年长护士会训斥她浪费资源或者浪费时间在这里偷懒躲着不工作之类的，没想到没有被骂，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您不怪我吗？”
    年长护士依旧笑道：“没有。没有什么可以怪的地方。”
    小护士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将手里的针筒握住，对年长护士点头说：“那我就出去工作了？”
    年长护士点头。
    小护士从年长护士身边挪出去，飞快地不见了，就像是泥鳅进入了海水里，一时间居然找不出来白大褂在黑暗之中的存在痕迹。
    年长护士站在房间门口的附近，探头往外看，笑吟吟的，没有动弹。
    小护士捏着针筒，心里格外忐忑不安，虽然知道作为护士练习扎针技术是正常的，但是偷偷用医院的东西给自己练习被资格老的前辈同事抓包这种事，还是很值得羞愧的，她越想越是觉得窘迫，走在路上就涨红了脸，一边往外走，一边拍打脸颊喃喃自语：“没关系。”
    小护士低声说：“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违反的事情，就算被看见了，也不是我故意要给人看见的，这不能怪我，我是在努力练习工作能力，这是应该的，谁不愿意自己技术好呢？我也不想那么糟糕，可是没有天赋实在是没有办法，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
    她说着，一路走到了一个病房门口，她就不再说话，走了进去，准备给病人检查。
    这么过了两个病房，小护士走到了熟悉的病人门口，却突然有点胆怯，她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这可不行，作为一个护士，这是不应该的。
    小护士不敢进去了，她扶着墙，走到旁边的黑暗之中，缓缓抱着膝盖蹲下来，深呼吸，试图调整情绪和身体状况，却突然想到了之前被另外一个同事前辈训斥的事情，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顿时泪如雨下，既然都哭出来了，她也不努力忍着眼泪了，表情扭曲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倒霉的人总是我？为什么被发现了一次又一次？别人都不需要这样练习，我却要反复练习，究竟为什么？我的天赋就那么差吗？我的努力就那么微不足道吗？我的艰难困苦在别人眼里就是那么不值一提的东西吗？为什么啊！
    我不愿意一辈子都是这样，我不愿意只是当一个小护士，我也想上进，我也想要天赋，我也想要更多的时间私下去练习啊。
    可是，已经一个月都没有放过完整的假期了，我每天到了床边上都只想睡觉，因为如果不睡觉，我完全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到了医院就是工作，继续工作，加班工作，为了新的病人而工作，我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吗？
    我可以每天为了工作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可以加班，我可以努力，我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钱外出离开医院在私下练习打针的技术，可是，谁给我这样的机会了？谁给我时间了？我又不是一天三十六小时，我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为了工作花费了十二个小时以上，白天晚上都在工作，梦里也在工作，别人问起话来我都说不出工作之外的事情，这些全都怪我吗？
    家里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要我回家去看亲戚要我跟他们过节还要我陪他们吃饭一起出去玩，我哪里有时间呢？我全都拒绝了，他们还告诉我，不那么努力也没关系，难道我现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错吗？

 第148章

    努力是我的错，努力不成功是我的错，不努力还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我就错到这个地步吗？为什么啊！
    怎么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难道我没有天赋是因为我想没有天赋吗？如果有机会可以选择，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天赋变成满级！
    要是我有那种看一眼就可以学会所有东西的天赋能力就好了，可是我没有啊，我没有，为什么别人就可以？他们就比我好那么多？他们什么都有，有钱，有职位，有工龄，有技术，还被人重视……”
    小护士哭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是哭了大半天，实际上没一小会儿，她就紧张地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脸上的眼泪被她迅速擦掉了。
    虽然不是擦完了就看不出来的状态，但反正现在还在这个医院里面的人都累得不行，要死不活的，谁也不会特别去关注别人的状态，这也不是不能遮掩一二之后就当没事发生。
    小护士的心脏怦怦乱跳，她紧张地收拾了仪容，走入了这个在身边等待已久的房间。
    她不停地深呼吸，走到了一个病床旁边，这床上躺着一个烧伤病人，浑身上下都被缠着绷带，呼吸艰难而急促，睁着眼睛却双目无神，完全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状态，他察觉了小护士的到来，但是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他不想往旁边看，因为多看一眼就会多难受一点。
    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他不想更难受了。
    如果没有被烧成这个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可能整天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到，连呼吸都是极其困难的。
    第85章
    “如果可以, 请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烧伤病人对小护士哀求说。
    小护士垂着眼，沉默地拿着针筒，准备给对方扎针，手臂有些微微的颤抖, 但是不怎么明显, 烧伤病人看她不说话, 以为她是拒绝了, 遗憾而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躺在床上，感受到浑身上下的痛苦，皱着眉头, 咬着牙, 紧紧控制住自己的胸膛, 深呼吸, 试图缓解但没成功。
    太痛了。
    还是太痛苦了。
    要是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不会受这种痛苦了。
    如果死了, 那就不需要止痛药, 也不需要打针了。
    那真是太好了。
    有些人总是喜欢说, 什么你都有死去的勇气应该也能活下去啊，毕竟活下去又不需要去死的勇气。
    那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他们没有到要死不活的程度, 他们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 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们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旁边看戏似的, 就算他们没有那个心，说了这样的话也有那个意思了。
    但凡有一点不舒服, 听了那样的话都会觉得膈应透顶，更别提他是一直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人，他听了那样的话，当时大发雷霆，喊叫着把人驱赶出去了，并要求医生和护士帮忙，医生和护士是否帮忙了，他不记得了，但想医生和护士都是医护人员，怕医闹，应该不干。
    他们大概是没有帮忙的，因为如果帮忙了，很容易被无良媒体用博眼球的标题配上乱拍照的误导相片来引导大众跟着胡说八道，结果是否会造成网暴，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现在网上有人网暴他，他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不会也不想要求别人做他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不好。
    他并不因为这件事怨恨医护人员，但是，没有药品又不许他去死，实在是太痛苦了，这样的生活，别说一天半天，就算是一个小时，他都不愿意继续，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他整个人都是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完全是废了，别人是否愿意照顾，他不知道，但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种生活状态，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这样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好像距离健康那个普通平凡的词很远了。
    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绝望感在他的脖子旁边来回拉锯。
    痛苦是镰刀的刀尖，也是锯齿的锋刃，架在他的脖子上，来来回回，他像一块接近枯死的木头，一动不动，被迫接受这样的命运，他不愿意，但没有办法。木头是没有长脚的，他不是木头，但他的脚不能动，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他要死不活躺在这里，早就肌肉萎缩了。
    更何况，烧伤在更早的时候就将他的四肢折磨得虚弱无力，他感觉自己拿不起一个水杯，他能怎么办呢？他之前有想过下床去，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等到一个回来查看情况的护士，要不是有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了，他连扶着旁边柜子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算什么呢？
    痛苦？已经不止是这样了。但如果要一定要说痛苦，只说痛苦，他简直就像是被痛苦包裹住了，痛苦用语言形容是极其苍白的，而本身给人的感受又是极其糟糕的，如同浓重粘稠的黑暗，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的生存状态，某种意义上说，像一颗汤圆，外表白里面黑。
    对不喜欢的人来说，这颗“汤圆”油腻而难以下咽，恶心透顶。
    他发出无意义的破碎而零星的声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做什么，因为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不提也罢。
    小护士打完针准备走，站在门口，低声说：“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要一直扎针给你，直到你才床上摔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第149章

    她说完，没有听回答就跑走了，她害怕自己听见不想听的斥责谩骂或者侮辱，又害怕对方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要求再讲一次，再或者，她害怕对方根本不想搭理她，并不代表不在乎痛苦，只能证明她作为一个护士实在是太失败了，连病人都不想对她多说一句话。
    即使是这种受到意外伤害的情况下，病人也不愿意对护士多说一句话，这算什么呢？
    折磨或者羞辱，对方并不是故意的，甚至可以说本意并非如此且不知情，可是，小护士并不觉得自己就很高兴，因为这可能代表对方只是说了实话或者作出最平静温和的反应，这都已经是最平静温和的反应了，她却还是不满足，足以证明她的技术实在是差到无可挽回了。
    小护士走在路上，不由自主又开始流泪，喃喃自语：“难道天生没有天赋就不能当护士吗？难道我手脚麻木，就等于我的心和我的头脑一并麻木了吗？难道我的手笨了，就等于我天生是个麻木不仁的坏蛋吗？难道我就那么无可救药吗？不至于吧。不至于吧？是么？”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年长护士的面前，一眼看见对方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又羞愧地低下头去，迅速避开对方的目光也避免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脸上造成不恭敬的误会，低声说：“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是道歉就对了。
    小护士飞快地瞥了年长护士一眼，挪动脚步，试图离开这里，避开年长护士，不管是单独大哭一场发泄情绪还是躲起来去努力工作练习自己的技术，她都愿意，不管是哪一种，总比站在这里和木头桩子似的前辈面对面沉默来得好一点，不然总感觉在接受处刑。
    那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了。
    年长护士张开双臂问：“我看你好像很难过，要抱一下吗？据说拥抱会让人感觉稍微好一点，我希望你不那么难过，你不愿意吗？”
    小护士愣了一下，眼泪没忍住，一下子流到下巴，她呜了一声，猛地往前一步，就扑到了年长护士的怀里，死死抱住年长护士，含糊不清地哽咽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如果我能更聪明一点就好了，要是我不那么笨，大家都会轻松很多吧？呜呜呜——”
    她在这里正哭着，突然顿了顿，声音就仿佛被一团棉花堵在喉咙似的哽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变成了绿油油的粘稠液体，她被感染了，呆呆的，目光也呆滞了，脸色极其苍白，嘴唇却有些发红，看起来很是古怪，脸上渐渐露出一个微妙的诡异的笑容，直勾勾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年长护士，张了张口，声音嘶哑而扭曲，喃喃道：“好啊。”
    她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绿油油的液体，她松开了年长护士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脚踝似乎有些歪曲，好像差点要摔跤了，但是她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身体往旁边倾斜了一点，又迅速站稳了，站在年长护士的面前，一边流泪，一边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年长护士问：“什么好？”
    小护士说：“我能摆脱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前辈不嫌弃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会努力工作的，我会更加努力认真练习技术的，我的扎针技术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了，前辈要看吗？我真的会练习的。”
    技术不好，这是她的执念。
    年长护士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摸了一下小护士的头发，温和又诡异地用惨白的脸笑道：“好啊。”
    她温和地拉住小护士的手，将人带着走到了不远处的厕所，推开门说：“洗了手再出去吧。”
    小护士点了点头，十分濡慕地望着年长护士，喃喃道：“您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我的母亲，不，我没有母亲，我的母亲早就死了，她讨厌透顶，就好像从来不存在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对我来说是这样的，现在我有您了，您可以当我的母亲吗？”
    年长护士摸了摸她的头发，点了点头。
    小护士得到了回应，非常高兴，低下头去，认真地洗手。
    水声哗啦啦。
    厕所门渐渐关闭了。
    乐园拉住钟仁说：“我觉得我们这个时候就应该离开了。”
    钟仁有些意犹未尽：“反正我们又不会害怕感染，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着急的事情，需要我们现在出门去吧？”
    乐园问：“你想在这里看到所有人都死掉吗？我觉得他们可能不会一下子全都死了。”
    钟仁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但我也不是非要看到他们全都死掉才愿意离开。只要那两个医生和那个病人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他拉住乐园问：“不可以吗？”
    乐园看他好像真的很想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就等到看完他们的结局再走吧。”
    话音未落，一条长长的绿色液体从旁边飘~了~过来。
    乐园挑了挑眉，钟仁拉起乐园就跑路，两个人一下子消失在了本来的位置，而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那个位置多出了两具活动的尸体，是护士长和传染病人，趴在天花板上，左右嗅嗅，面面相觑，发现这里刚才确实还有人，结果现在没有发现人在，觉得很奇怪。
    钟仁拉着乐园，走入了隐藏空间，用详细的描述说明，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和医院相互对应但互不干扰，走在这里的人不会被外界所影响，也就不会被感染，乐园和钟仁还能走在路上，清清楚楚看见前面两个尸体左右摇头检查情况，但他们直勾勾看着那边，那边也不会有反应。

 第150章

    因为它们根本无法察觉这里还有两个人。
    问题好像就这样解决了。
    乐园往外看了一眼，感觉天快亮了，不过，介于他之前也是这么感觉的，天究竟什么时候才亮起来也不好说。
    乐园收回目光，两具左右寻找猎物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它们似乎不仅能飞檐走壁，而且速度很快，好像寄生虫转换皮囊之后适应了新的身体就进步神速的表现。
    乐园眨了眨眼睛，那边的绿色粘稠液体还在一点点往下滴落，甚至可以看出半空中有拉丝的痕迹，不过，不知道是距离遥远还是液体过于粘稠，那一滴绿色的液体，半天都没法接触到地面，地板砖还是干干净净的状态。
    风一吹，那根丝就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看起来很是危险。
    乐园拉了拉钟仁，钟仁牵着乐园往外走，远离了那条黏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垂丝。
    乐园一直看着那根丝，走了一段路，回过神来，拉着钟仁左右看了看问：“我们要去哪里？”
    钟仁说：“随便走走，就当是饭后散步了，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给你找个轮椅。”
    乐园说：“我倒不是为了要轮椅才跟你讲话。”
    他顿了顿，又望着钟仁，眨巴着眼睛，轻声问：“真的可以坐轮椅散步吗？”
    钟仁笑道：“当然可以。”
    他从旁边伸手一拉就打开了一扇门，不知道这扇门是哪里，因为乐园感觉医院的装修都差不多，于是转过头去往里看，看见里面是个杂物间，但是，这只是乍一看的大概感觉，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杂物间，而是只有一个轮椅的空房间，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灰尘。
    钟仁将轮椅推出来，请乐园坐下。
    乐园感觉怪怪的，打量那个房间，突然有点恍惚，一时间看见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瓷砖，一时间又看见那个房间的半空中挂着一扇窗户，窗户表面是蒙了一层灰蓝色的薄膜，薄膜底下是蓝天白云的样式，背后的玻璃是类似于中世纪教堂用料的彩色斜方块状态。
    感觉颜色有点灰扑扑的，但又很符合长久无人的情况却并不显得脏兮兮，反而干净得有些过于空旷。
    阳光就从一层又一层的东西背后透出来，像是偷来的一缕金丝。
    这阳光落在地上，地面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风一吹，眼前模糊，那阳光竟然像水面似的波光粼粼起来，十分漂亮，却也十分虚幻，虚得有些假，像是拍照的时候在相机部分选中了全部模糊的高度马赛克模式森*晚*整*理，到处都是不清楚的，什么细节都看不出来。
    钟仁按住乐园的肩膀，把他晃了两下，见他醒过来了，将那扇门关闭，背对着乐园说：“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都哭了，没发现吗？”
    乐园抹了一把脸问：“真的？”
    他将信将疑问：“我没感觉出来，也没看见手上有眼泪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钟仁转过身来，握着他的轮椅把手，笑道：“怎么会看错了？”
    他顿了顿问：“我说自己最了解你，你不会生气吧？”
    乐园摇了摇头：“不会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茫然的神色，像是不知道下一刻会听见什么。
    钟仁看着他的脸，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冲动，凑到乐园面前，笑道：“我没看错啊，你就是哭了，在心里偷偷流眼泪呢。你以为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你就是笑着骗我，我也看得出来。”
    乐园怔了一下，勾了勾唇角，缓缓笑道：“是么？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存在待在身边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悲观。
    钟仁不喜欢听这些，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轮椅的轮子似乎有点卡顿，走得很慢，但很稳，乐园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只需要坐在这里，连迈步走路都不需要，也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要是换了从前，他连走路的机会也许都没有呢。
    比如，某天学校结束课程之后，老师离开教室，学生准备回家，其他学生都收拾东西走了，提着书包的他走在最后面，他的速度一向是很慢的，有时候需要其他人专门站在门口，拿着钥匙看着他，他才走出去，他知道这样不好，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掉的，索性不管。
    免得心中再添烦恼，更加过不下去。
    更何况，不管他改还是不改，那些人总归都是讨厌他的，没有例外，也不需要特地说明，他对他们没有任何期望，他每天都努力让自己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反正可以过得下去，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这么想，他告诉自己。
    于是日子就过下去了。
    但免不得有时候出一点意外。
    别人都走了，自己被关在没人知道的房间里面，没有钥匙，想不出办法，又冷又饿又困又累，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睁着眼睛，他就闭着眼睛睡着了，抱着自己，衣服不多，到了晚上，瑟瑟发抖，完全睡不着，只能睁开眼睛，呆呆的，直到早上天亮，外面有光从房间高处进来。
    那光真是太亮了。
    亮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以为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完全可以适应这种光线变化，没想到，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那光落在他眼睛里，一下子把眼泪找出来了，他见到开门的人的时候，完全是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别人看见他在这里，还有些惊讶，问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第151章

    还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又问带了钥匙没有。
    他没说话，只是摇头，感觉自己快要吐了，他没有钥匙，也不是自己把自己关进来的，但是，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他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之后还有可能被针对的事实，他就什么也没说。
    实在是懒得说了，说得多了，自己也会厌烦，与其走到别人面前去讨人嫌，不如保持安静，至少自己能少一件事，或许会高兴一点也说不定。
    大多数时候都很难过，所以是说不定。
    乐园想起之前的事情，看了钟仁一眼，忽然问：“你知道那些事情吗？”
    钟仁点了点头：“知道啊。”
    乐园问：“之前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钟仁点了点头：“知道啊。”
    乐园问：“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回去吗？”
    钟仁这次没有直接点头了，他想了想，笑道：“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是不想，那不去也没什么。你想去吗？”
    问题被丢回来了。
    乐园呆呆坐在轮椅里面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也许以后会知道，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钟仁说：“好啊。”
    他笑道：“到时候告诉我，别忘了说就是，不说也可以，我会猜到的。”
    他开玩笑似的说：“我什么不知道呢？”
    乐园没有回答，他们很快就沉默下去。
    顺着动静，二人找到了正在一个房间的两个医生，他们看起来在吵架。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右边医生喊道。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又不是我治疗的病人。你要负责任，你应该知道，医疗事故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我们都会被你连累，我只要求你实话实说，实事求是，如实告诉上面，请求宽恕和原谅，已经很好了，你以为那个病人死了就没关系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左边医生说。
    “那个病人没有亲属，住在医院，很久没有人过来看过了，你不知道吗？他只是死了，又不是烂了，我们只是出了意外，不是故意弄死他的，他死了是他的身体病情恶化，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一定要追究罪魁祸首，那个在我们手术的时候偏要在旁边乱叫的老太婆最该死。”
    右边医生冷笑着坐在椅子上回答。
    他看起来很生气，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白大褂都受到影响，仿佛有风在经过可以听见呼呼的声音。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是什么人？她是个精神病，你怎么能要求她？你们应该在手术之前就清理现场的，最少，也要驱赶无关人员。”
    左边医生说：“这都是你的错，你是主刀，你是负责人，你是领头，你是跟上面对接的，我没有提前找你的麻烦，已经很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只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这很为难你吗？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替你去，我不认为就这么蒙混过关是正确的行为。”
    右边医生冷笑道：“你愿意去可以，我要提醒你，别装得这样大义凛然了，这件事爆出来，不是我一个人受影响，你们全都要遭殃，你以为你觉得无所谓，别人也会那么想吗？你以为你可以代表这个医院吗？你以为其他人会感激你吗？”
    他几乎有些得意地说：“病人会因为死了人而感到恐慌，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可能会要求转院，除非他们有更多的钱，否则，转移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你的所作所为只是满足一己私欲，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的后续处境，他们只会惶惶不可终日。
    这里的医生前途会受到影响，你不在乎，他们都不在乎？不可能。他们要是不在乎，一开始就不会默许我做这些事情，你以为我是在一意孤行？不，是你在自以为是。
    你闭着眼，不愿意看现实，实在怪不得我。
    还有护士和病人家属，家属听见这里的情况肯定不会愿意让病人继续在这里，如果病人在这里，他们会心灰意冷，如果病人不在这里，他们又无法支付更加高昂的医药费，你以为他们能怎么办？两相为难，不过如此。护士会受到他们的责怪和追问，护士愿意吗？
    你要是揭发了我，造成的困难，远远不止这些，睁开眼睛看看吧。别总待在自己的象牙塔，别人可不会惯着你。你做什么这副表情？你不会以为护士会感激你吧？不可能的。你可以去问。她们要是不乐意，也早喊起来了。”
    左边医生怒道：“难道你杀人是好事应该奖励？我依法办事还是有错应该被惩罚？”
    右边医生笑着问：“这里可不是警察局，也不是律师事务所，你以为，我们这个鬼地方，有什么法律可言呢？你要是说你在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还会想，你是个死板的人，只是不知变通而已，但现在看来，你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是拼着鱼死网破想找麻烦来的。”
    他冷下脸来：“要我说啊，你这种人，死了活该，怎么好意思活到现在的？你怎么能走到我面前来，那么理直气壮的模样，要求我做这做那？你该不会是做梦，白日梦做多了，以为别人都应该听你的话吧？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左边医生怒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廉耻！”
    右边医生点了点头：“对，我不知廉耻，但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还轮得到你来指责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做事就没考虑过别人，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呢。你只敢对我说吗？有本事你走出去，对整个医院的所有人说，你看，他们会怎么对你？要我说我还是太过温和了。”

 第152章

    他笑道：“是不是我的态度给了你一种错觉，只要你努力大喊，你就可以成功？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你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啊？”
    左边医生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他冷笑一声：“好吧。就算是你赢了，我可以暂时不提这件事，但你不会以为这个医院就只有这件事可以对外说明吧？不，你一直都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说的，只不过，说出去，要么没有人相信，要么没有人愿意听。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对你是蜉蚁撼树，我看现在的情况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比你强，你这种状态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可以忍耐，但我要告诉你，事情可不会就这么结束。”
    右边医生耸了耸肩：“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你也可以随便处理，不用专门过来告诉我，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处。”
    左边医生冷笑道：“你早晚会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的。”
    右边医生说：“那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我会自己注意的。你看，你费劲这么大半天，也没干成什么事情吧。”
    他说着，笑了笑，看起来嚣张又嘲讽。
    左边医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似乎打算努力工作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反正他现在也不能回家去，那算是旷工的，即使现在医院里面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和监视工作进度的上司，他也无法迅速改掉许多年的习惯，他想，将就过吧。早晚有一天，这些事情都会被解决，这是早晚一天的事情。
    他走出去，到了一个病人，烧伤病人看见他，对他说了那些说过很多次的话：“如果可以，请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了，太痛苦了，完全没有必要，大家都放弃我了，不是吗？别再装模作样了，一点药品都没有，要我怎么坚持下去呢？我可不是在戒毒。”
    医生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但是临走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还是转过头来对病人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告诉你，我们没有放弃你，这话应该有很多人都对你说过了，我说点其他的东西吧。药品不是不给你，是暂时没有，等来了，我们会给你用上的，你不用再提。
    你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你现在说再多次也没有用，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作为医生，或者护士，我们是不可能杀了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完，走了出去。
    烧伤病人在里面躺在病床上，呜呜咽咽哭起来。
    右边医生从房间站起来，门外走进来一个小护士，右边医生愣了一下问：“你过来做什么？”
    他目光一顿，突然看见了小护士衣服上的绿色液体，迅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他是被传染病盯上了。
    他迅速想办法离开了房间，不打算跟小护士多说一个字，小护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没有一直跟在右边医生的身后，但站在门口，笑眯眯望着右边医生的背影，看起来非常不怀好意，右边医生觉得心脏怦怦乱跳，十分不安，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防备，加快脚步走了。
    他走到半路上，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叫，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没有看见什么，迅速往反方向跑走了。
    那声尖叫是左边医生发出的，他从病人的房间离开之后，见到了站在路上笑眯眯的小护士，小护士背对他坐在桌子旁边，端着一个不锈钢小碗盆，手里捏着铁钳子，好像在吃东西，左边医生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小护士正在吃酒精棉片，乍一看那东西很像是腐竹。
    左边医生瞪大眼睛，愣住了。
    小护士吞掉了湿漉漉的浅棕色酒精棉片，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看向左边医生，一口将手里的钳子也吞掉了，连碗也没有放过，咽下去这些东西的时候站起身来，就像是平时那样靠近了左边医生，凑到左边医生的面前，嗅了一下问：“医生，你是来检查我的扎针技术的吗？”
    她很高兴的样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对左边医生说：“你看，我已经练习了好多次了。”
    左边医生顺着她的示意看见了她的手臂，千疮百孔，全是针洞和针筒，针筒里面已经有些血液了，看起来是倒吸进去的，已经扎了有一段时间了，左边医生感觉到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走，小护士却不让他就这么走了，拉住他问：“你是要去哪里呢？为什么不点评我的技术？”
    小护士的声音冷了下去：“你是觉得我的技术不好吗？你不想看？你觉得我的技术侮辱了你的眼睛和职业道德吗？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原谅我？为什么你们这样的人就可以那么高枕无忧，我却每天忙忙碌碌，什么都没有？”
    她尖叫着喊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已经练习了很久了，我很努力很认真，我没有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要认错，你们要道歉，你们应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才对！你们可是医生和护士啊！你们比我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更长，你们不应该出错，你们有错。”
    她盯着左边医生喃喃道：“该死。该死。”
    一股浓稠的绿色黏液一下子扑到了左边医生的脸上，左边医生尖叫起来，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也被感染了。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想要去找右边医生。

 第153章

    “医生，医生，你在哪里呢？”
    左边医生走在路上喃喃道。
    右边医生躲在了烧伤病人的病房里面，瑟瑟发抖，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想离开又觉得速度太慢，不如在这里休息。
    左边医生走过来，找到了他。
    第86章
    “是在这个房间里面吗？让我看看, 啊，我已经可以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了，不要再躲起来了，出来吧。出来吧。我的朋友, 我的同事, 我的上司, 你为什么不敢出来呢？你不敢见我吧？太好笑了。你还记得你之前怎么对我说话的？现在就变成这样, 可不太好啊~”
    左边医生晃晃悠悠来到了房间, 慢悠悠开始检查情况。
    他打开了门，并往里一看，没有看见右边医生的影子, 就打开了旁边的柜子, 弯下腰去, 低着头, 喃喃自语似的问：“你在哪里呢？让我看看, 是不是这里？哎呀, 不是。看来我找错了地方了, 没关系，我今天的时间很充裕, 我可以跟你慢慢讨论, 藏在哪里比较好, 哈哈。”
    右边医生躲在了旁边的小厕所里面，这是个隔间, 没有人，如果是外面才来的病人, 是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因为看起来不太好找, 右边医生屏住呼吸，捂住了口鼻，左右看看，试图从旁边的窗户钻出去，如果他钻得出去，一时半会左边医生是找不到他的。
    但他要是不能钻出去，可能卡在这里，等左边医生过来，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样子。
    他考虑了一下，觉得钻出去是有必要的，深吸一口气，靠近过去，扒拉着旁边的瓷砖缝隙，稳住自己的身体，尽量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太大，一点点往前爬。
    他是很想爬出去的，但是身体好像不那么想，他废了半天的力气，根本没有成功，只能坐下来休息，但是这里湿漉漉的，他觉得有点脏，就没有完全坐下来，是一个半蹲半坐可裤子没接触到地砖的表面的坐姿，实际上还有点费力气，而他的力气已经不多了。
    他的喘气声变大了，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还在这里休息。
    外面的左边医生似乎安静地离开了，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走动，好像外面只有本来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病人。
    如果那里真有病人。
    右边医生想了想，站起身来，扶着墙，心想，如果有机会，还是要提前逃走比较好。
    他这么想了，就伸出手去，打算再尝试一次，趁着左边医生还没有走过来发现他的时候。
    他的手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察觉到这里似乎有点什么东西，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感觉不对的位置上，看见了绿油油的粘稠的液体，这是什么东西，他之前或许不清楚，但现在，没法让自己不清楚。
    这是传染病病人身上会冒出来的绿色黏液。
    右边医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往后退，一时间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头颅和地面接触，发出很重很闷的一声，砰。
    他觉得自己被摔晕了，好半天都起不来，挣扎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在地上翻过身体没法轻易爬行的蟑螂，仿佛是不好的预兆从这一刻开始应验，等右边医生睁着眼睛，回过神来，他发现面前多了一条更加清晰明显的绿色黏液的痕迹。
    这是崭新的一条液体痕迹，不是刚刚发现的那一条，是他感觉自己快要昏倒的时候，出现的东西。
    这不是好事。
    因为这代表他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也会被感染，也许现在就被感染了。
    他惊慌而迅速地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有体表接触绿色黏液的部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放慢了速度，松开手，一点点直起身来，一抬头，猛地看见一个倒吊着的尸体从高处直直撞了过来，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两条腿又发抖又发软，一下子让他坐在了地上。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但他现在没心思注意这个事情了。
    他呆呆的，望着上面，正常情况，那边是天花板，或许有点没有清理干净，但也不会很影响正常的工作和治疗，以及在这里上厕所。
    但是，现在，那个位置多了一块绿色的粘稠液体结块，内部看起来有一点褐红色，仿佛是一个死人的血液凝固在了那里，看起来叫人胆战心惊的。
    右边医生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都开始发抖了，他的耳朵也开始耳鸣，他顾不得许多了，他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没有绿色液体，连忙冲到了旁边的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他也不去想现在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水声会不会吸引到外面的左边医生。
    好像不想就等于左边医生不会出现，好像这样就等于他还是安全的。
    右边医生觉得好笑，自嘲地勾了勾唇，关掉了哗啦啦的水龙头，呆呆站在镜子面前，看着头发凌乱且衣衫不整的自己，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子，顺手在身上擦掉了新鲜的湿润水渍。
    他看着自己的镜像，心想，没关系的，这里关着门，又是厕所，轻易不会被发现，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找我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就算还在外面，现在没有进来，也许是对方在顾忌什么，这里有它们害怕的东西，那就太好了，我不需要那么害怕，害怕过头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我不能那么无能懦弱。

 第154章

    右边医生给自己打气，握着拳头就想再次尝试离开这里，他不敢去开门，怕一开门就看见门外是等待他的左边医生，那会对他的心脏造成巨大的负担，他怕没被感染，反而被吓死，那就不好了。
    他不想临死之前想，自己的死亡真是一场滑稽可笑的闹剧。
    右边医生伸出手去，这一次，他摔倒了，不是因为没有站稳，而是因为一只手从下方伸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他低下头去看，发现那只手并不是从孔洞之中钻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一具早已死亡的尸体。
    那是表白护士，脸色惨白，嘴边残留着一点说不清是血液还是酒精碘伏混合的东西，看起来颜色怪怪的，脸颊上毫无疑问，挂着不落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厕所内部白色灯光之下一闪一闪的，如果是平时，或许会像星星，很漂亮，但现在就不是了。
    现在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可怕，是整张脸除了笑容之外，第二可怕的东西，里面像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而这双眼睛的拥有者，表白护士本人则属于黑暗深渊爬起来的怪物，只不过长着一张人皮，随时可以撕裂，再从里面钻出来，堂堂正正站在旁人眼前，鲜血淋漓。
    没有什么比无法抑制的想象更加恐怖的。
    尤其是面前有一个货真价实的恐怖怪物的时候。
    右边医生几乎要昏倒，但他坚持着，不愿意就这么闭上眼睛，放弃自己。
    他瞪着表白护士，惊恐而愤怒，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记得我对你怎么样吗？我从前对你很好，你不能没有良心！”
    良心只能从有良心的人身上找，从怪物身上找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右边医生知道这个，他很快又喊道：“我没有杀你，也没有怪你没有针对你，你不能这样！更何况，杀了我，对你有什么用处？你不会得到好处的。如果你愿意不杀我，我会感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
    他几乎要说，求求你，只要不杀了我，什么都可以。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或许是一点没有完全泯灭的自尊心，也或许是恐惧控制身体而造成的犹豫。
    他因此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求生的机会，或者，反抗的机会。
    表白护士对他甜甜一笑，眯着眼睛，伸出手来，两只手抓住他，往墙上拖，只听得砰的一声，他就被绿色的粘稠液体，扑了一头一脸，呼吸之中都是这种肮脏恶臭的黏液的气味，他感觉自己无法忍受了，他歪着头干呕起来，表白护士空出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喉咙。
    他货真价实呕吐起来，呕吐物是黄绿色的，也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气味，他浑身上下都被弄脏了，一部分是自己的呕吐物，一部分是厕所的水，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湿漉漉的，他觉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是嘴被表白护士的手堵住了，说不出来。
    他更加不舒服地呕吐起来。
    表白护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我很愿意跟你共度一夜，一辈子也可以，你愿意吗？如果你愿意，那就变成我这样，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把你变成我这样，我们是情侣，那就要同舟共济呀~”
    她说着，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
    右边医生瞪大眼睛，非常愤怒，含糊不清地咬着表白护士的手，破口大骂起来：“去你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不是你那样的人！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你这样对我，你还觉得我会喜欢你？你脑子没事吧？！”
    他顿了顿，突然笑道：“啊，对，你都已经不是人了，怎么还会有脑子呢？我知道你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东西，我不会被你蛊惑的，我也不会觉得你这种东西可以诱惑我，我劝你，省点心，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力气，不过，说了也没有用处吧？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右边医生说到这里，感觉自己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豪气，他顿时大声呵斥道：“你是残渣，是垃圾，是怪物，别想我喜欢你，也别觉得自己喜欢我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就像是一个活人不会喜欢一个怪物，你的想法不会得逞的，你们的想法都不会有可能实现！总——”
    总有人能代替我，制止你们，制止传染病的漫延，就算不是我，也没有关系，你和你的同伴，肯定会死，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的行为，不过，我也知道，对你说这些一点用处也没有，你可以杀了我了，来吧，杀了我！我是不会害怕，不会尖叫，不会后悔的！
    话没有说完，右边医生就被表白护士冷着眼睛笑着杀死了。
    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就像是他喉咙里慢慢涌出来的呕吐物，一点点溢出来，从他的嘴边滑走，没有留下美好的痕迹，也不能明确清楚地告诉后来人，看见他，要知道，这里有危险，要知道，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要知道，他是慷慨赴死是了不起的一个人。
    他的未来从现在起就断掉了。
    他就这么死了。
    表白护士抱着他，过了一小会儿，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笑眯眯地打开了门。
    他们走了出去。
    走廊上，游荡在医院内部的护士长和传染病病人还在寻找乐园和钟仁的踪迹。
    乐园和钟仁就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走来走去，乐园拉了拉钟仁：“虽然我知道我们现在很安全，不会被他们发现，不会接触到他们的皮肤和绿色黏液，也不会被他们传染，但是，我觉得我们跟他们保持距离还是很有必要的事情，我觉得跟他们走在一条路上都有点害怕。

 第155章

    而且，我们现在已经不只是跟他们走在一条路上，我们完全是肩并肩走在一条路上啊！
    这也太嚣张了一点。
    虽然他们可能不会觉得我们过分，但是我想，他们也没什么可看的地方，我们去别的位置走吧！”
    钟仁点头：“好啊，那我们去看烧伤的病人吧。”
    乐园也点头：“可以。”
    他们就绕开两个尸体，走到了烧伤病人的病房门口，来的时候，右边医生已经在里面了。
    他笑眯眯地站在了病人的床边，低着头，看着病人，肤色是十分苍白的，脸颊上挂着与平时如出一辙的微笑，但面部肌肉看起来有些僵硬，如果是平时，别人看见了，或许会以为他是笑得太久或者笑的次数太多，才导致这样的情况，但是现在，他太古怪了。
    这种样子，实在是没法让其他人看见的时候觉得现在还是安全的，如同这个躺在床上被目光看得不由自主醒了过来的烧伤病人，他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头顶昏暗模糊的灯光，愣了一下，觉得奇怪，虽然这里的灯光一天比一天黯淡，也没有这么突然一下黑一大块的。
    他仔细一看，发现自己床边多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喊起来，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不是陌生人，而是这里的医生，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语气虚弱委屈，埋怨起来：“真是的，要过来做什么这样悄无声息的？怪怕人的。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顿了顿，忽然高兴起来问：“是不是过来杀我的？如果你要杀了我，实在是太好了！求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他不仅高兴还非常兴奋。
    右边医生对他眨了眨眼睛，弯下腰去，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直到他的表情从兴奋高兴变得狐疑而后成为恐慌：“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是有亲戚邻居的！我还有朋友！你现在杀了我，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想对我做其他的事情，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现在就可以改变主意了，否则，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做事情之前千万要考虑清楚啊。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我要请你想清楚一点！你看起来真是没有一点清醒的样子。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右边医生好像没有听见病人的话语，盯着病人的脸，喃喃自语：“你想死，是不是？我知道，一直让你这样活下去，实在是太痛苦了，都是我的错，没有药品，没有能力，没有更强大的人际关系，也没法活下去，都是森*晚*整*理我的错，对不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笑道：“我会让你解脱的，你放心，我会让你解脱的，你不是早就想这样了？你不是很早之前就在每天催促我，让我帮助你吗？我会帮助你！你相信我，很快的，很快乐，你不要反抗，你不要害怕，不会很痛的，我会帮助你，我是个医生，我会帮你，我知道人体结构……”
    他重复着“很快，很快啊”，拉着了旁边的输液瓶子底下的输液管子，一下子拽过来，烧伤病人啊了一声，仿佛被踩了一脚，非常愤怒而恐惧地对右边医生喊道：“你清醒一点！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我不希望你之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开始反悔，那是我在痛啊！
    我不接受你这种古里古怪的行为！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什么吗？你说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你不可能杀了我，你说你不会放弃我们，你都忘记了吗？你要对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有理由怀疑，你其实就是想折磨我，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
    你听见没有？你的计谋不会成功的！你的想法也不会轻易实现！你要认清现实！”
    这话突然就刺激到了右边医生，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额头却猛地绷起了紧张的青筋，他咬牙切齿似的，笑着轻声说：“我讨厌听别人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讨厌吗？本来我想，杀了你，也许你可以进天堂，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这种垃圾应该下地狱！你怎么敢对我说那样的话？你怎么配对我说那样的话？都是你的错！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太穷，没法转移到其他医院或者诊所去，怎么会到我面前？如果你们不是到了我的手里，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每天无法闭眼的工作状态之中？都是你们的错。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工资了，你知道吗？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还需要连轴转，努力工作，对外说，你们相信我，根本没有问题，只需要坚持下去就好了，我们的生活不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吗？我们已经过得很不错了，你们看其他人，连工作都没有，多颓废啊！
    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些话都是自欺欺人，大家是没有选择才相信我的，可是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我怎么能变成这样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你们也应该被讨厌，知道为什么吗？你们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你们，我才不会在这里。
    如果没有病人就没有医生，没有医生就没有医院，没有医院，我就不会找到这份工作，不会没有工资，不会这么忙忙碌碌却一无所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你这种垃圾不要脸又倒霉吗？你什么能力都没有只会怨天尤人，你死了活该。

 第156章

    你这种人就应该早早去死，你都没有死去，我却要去死，我真是好惨，我已经死了，我变成鬼回来找你，你不是早就想死吗？好啊。好。我成全你，也成全我。这样不好吗？再好不过了。你应该感到满足。我们会感到快乐的。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哈哈哈——”
    右边医生已经死了，他本来说，到了天亮就出去，可是，他等不到天亮了，他只能永远待在黑暗之中，他不甘心，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连这点不甘心，都全然出自他死前最后一段时间的心绪，而非他本人现在的意愿，他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现在的身体，是传染病在控制，也就是说，现在这具尸体的一举一动，都不属于他，但因为尸体头上的这张脸，不出意外，这尸体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落在他头上，最后的结算时间也肯定会因为这张脸而把错误都归咎到他身上。
    这件事看来还真有些悲惨，说不清哪里最惨哪里更惨，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很惨。
    他活着的时候，想尽办法要和错误撇清干系，死了之后，却不得不全盘接受不属于他的错误，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嘲讽。
    烧伤病人被右边医生用输液管子勒死了，死的时候，眼珠突出，嘴巴长大，牙齿微微往外倾斜似的直直从嘴唇底下冒出来，仿佛雨后无法控制破土而出的春笋，嘴唇的颜色乌青而泛白，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黄色。
    看起来很可怕，右边医生站在病床边上，慢慢松开了用力的手，手上的青筋一点点落下去，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热情洋溢的温和笑意，笑容和尸体的可怕程度几乎没有差别。
    右边医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大股大股的绿色粘稠液体一下子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几乎是喷射，落在了病床上烧伤病人的脸上，病人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从这张脸和这双眼睛看，他这算是死不瞑目，但周围没有人，因此没人帮忙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愿。
    右边医生认为自己很清楚这件事，因此他笑着对尸体说：“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愿意承担责任，罪恶是属于你的，错误也是，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比你好千百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粘稠的绿色液体一点点深入了烧伤病人的眼珠子，那颗死了的鱼眼睛似的眼珠子突然转动了一下，烧伤病人眨了眨眼睛，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内部开始融化了，而他的体表绷带一点点往下脱落，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破损皮肤，看得出来，对一个活人，这是酷刑。
    他的脸颊也挂上了笑容，他看着右边医生说：“感谢你杀了我，我很高兴，我总算得偿所愿了，谢谢。”
    右边医生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不过如此，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
    他们两个对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但是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钟仁和乐园找到了在其他地方躲藏起来瑟瑟发抖的跟着他们进入医院的那一队人群，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一道光亮飞过来，将他们笼罩住，他们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失去了目视的能力，紧接着，他们往外走了一步，好像半路上踏空了一节楼梯的感觉。
    他们回到了那个小院子里面。
    “我们回来了？”
    “实在是太好了！”
    “我好高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真不知道这次究竟是多么倒霉才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但是，没有关系，不幸之中的万幸，我活下来了，我没病没灾没缺胳膊没少腿地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欧皇！你们快点顶礼膜拜我！也许能分到我的一点点幸运呢！哈哈哈！”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说：“他们看起来有点要疯了。”
    乐园说：“你们要是跟我们一起进去，你们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言外之意，你们别看不起他们，要我说，大家都没多大差别，疯不疯的，要进去再出来才知道，你们还未必出来得了呢。看不起疯子？也许下一刻你自己就是了。我要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人群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二队的人站了出来，看向乐园和钟仁，对他们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对了，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啊？”
    乐园看向了最近的那扇门，笑道：“走这个吧！”
    这是一栋居民楼的大门。
    有人偷偷摸摸试图离开，悄悄伸出手去，掰扯道观的大门，低声自言自语：“难道我就不能走这边出去？我就不相信！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我才不想凑这个热闹，这是要命的事情，我才不信，我也不干，你们自己去吧。有坏事别找我，有好事也可以不跟我想干，好啊！”
    他说着，走了出去，一脚踏空，尖叫起来：“啊啊啊——”
    人群都听见了砰的一声，走出去的那个人，死了。
    “幸好，我之前也这么想过，只是没有这么做，但凡我这么干了，我现在已经死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是宅心仁厚，替我们试了这一步，要是没有他，也许我们都死了呢。”
    “真是太好了，我居然没有掉下去，要我说，一定要从这边走出去，也要拉着门走啊！这么直接走，掉下去连东西都抓不住，要是扒拉着这扇门，也许还有一点爬上来的机会呢。”

 第157章

    “说起来，真的是死了吗？我看不好说呢。要是没死，我们之后见到了，却不认得，是不是反而是坏事呢？”
    “你觉得从这里出去还能活着，那你就从这里走出去好了，我们又不会阻拦你，你怕什么？你觉得我们这里还有人会给你当替死鬼？或者，你希望我们给你探路？那你还不如自己去。你以为谁在乎你？”
    乐园和第二队人已经进入了居民楼的大门。
    “你们来了？快坐下吧！”
    进入大门之后，出现在人群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餐厅兼客厅，因为一时间涌入了过多的人而显得过分拥挤，人群互相推攘，有些站不稳，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对他们笑着招了招手：“快点过来吧！今天就等你们了。”
    “等我们有什么事吗？”
    乐园问。
    “当然有事啦！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要跟我一起去江边村探灵解密录像吗？我的工作和工资就指望你们了，你们可不能现在反悔，要是不愿意，之前就应该告诉我的。”
    中年男人说。
    “你的工作是什么？”
    乐园坐下来问。
    “我的工作就是录制恐怖灵异视频上传到公共平台获取播放量赚钱啊！如果可以出版，就更了不得了，我可以赚更多的钱，你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又想问这个了？”
    中年男人说着话，脸上渐渐往下流出血迹，露出鲜血淋漓的模糊骨肉，随着说话，脸上的血肉一点点颤抖，还露出一个似乎温和的笑，反而更加诡异了。
    他看起来像刚刚被人剥掉了脸颊上的皮肉，还不以为意的样子，胆小的人被吓得大叫一声，就想打开门从这里跑出去，刚刚站起来就捂住喉咙，啊了一声，躺在地上，砰的一声，后脑子砸在地板上，两眼翻白，很快就死在了人群之中，中年男人走过去检查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个人似乎还有一个恋人，那个恋人走出来，颤巍巍扶着地板爬过去，趴在尸体身上，大哭起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真的没有救了吗？就这么死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白头偕老吗？呜呜呜，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恋人说着，直起身来，盯着中年男人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餐刀，扑了过去。
    只听得叮的一声，刀从恋人的手中脱落，恋人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腕，人群的眼睛都看见那只手一点点被扭曲，他们也听得见，里面的骨头咔嚓咔嚓乱响，血肉模糊，骨头已经被某种强大的不可见的力量碾碎了，紧接着，咔吧一声，恋人往后一仰头，下巴被撕掉了。
    这具尸体新鲜出炉地躺在了地上，动也不动，往外流血，满屋子都是鲜血的味道。
    人群面面相觑，有些人饿得不得了，本来要吃饭的，看见尸体，在嘴里咀嚼的食物都觉得染上了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比较好，脸色绿油油的，仿佛刚刚贴了一片白菜叶子当面膜敷。
    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后面，一个人面对人群，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实在是你们需要自救，如果总是依靠我，到了江边村，我不会跟你们一起，你们到时候怎么办呢？要是都死了，我就没有素材了，没有素材就没有视频，没有视频就没有钱，没有钱活不下去。”
    他流着血说：“我好可怜。”
    人群的脸色是如出一辙的，仿佛吞了一只苍蝇的样子。
    中年男人说完那话，仿佛对人群开了一个玩笑，脸上又恢复了刚见面的时候那种正常的样子，对乐园笑道：“总之，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尤其是你和你的朋友，你们的关系不错吧？如果其中一个死在江边村，会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想，录制出来的视频，如果有那样的情况，播放量肯定会不错。你觉得呢？”
    乐园问：“如果我说可以，你会让其他人离开这里吗？”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让视频的出镜素材减少一些人，但不能全部减少，要是全都没有了，就没有对比的乐趣和游玩的快乐了。”
    人群都紧紧盯着乐园，希望他让自己离开这里。
    乐园看向他们问：“谁想留下来？”
    没人回答。
    乐园问：“谁想离开？”
    人群面面相觑，一个人举起手来，另外一个人也跟着举了手，互相对视，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
    许多人都举起手来，想要离开。
    中年男人扫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第87章
    “人选已经出来了？那你们选好到时候, 谁去去死了吗？”
    中年男人看向乐园和钟仁问。
    乐园看向钟仁，钟仁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讨论一下这件事，你觉得可以吗？”
    中年男人说：“可以。”
    乐园点了点头。
    人群急急燥燥围拢过来将乐园和钟仁包裹在最中间，脸上的神色是如出一辙的焦急和不安, 皱着眉头, 望着二人, 似哭非哭, 仿佛有一点埋怨的意思在, 压低声音问：“你们改变主意了？”
    乐园说：“没有。”
    一个人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走？你们还想跟我们讨论什么？有什么要讨论的事情就不能等结束之后再慢慢问吗？到时候我们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难道那个时候就不可以了？”

 第158章

    钟仁笑道：“到时候？这还没有走，你们就不愿意听我们说话了，等你们走了之后, 难道还有再见的日子？可别说你们会在外面等我们出来保护我们的安全一直到直播结束, 连面前的危险, 你们都不愿意面对, 我们还能指望你们什么？你们要是有用就不会着急出去了。”
    那个人涨红了脸, 有些恼羞成怒似的, 喊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啊？太讨厌了！好像是我逼着你做这些事情,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先提起来的，怎么怪得到我的头上？这不公平。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劝你们, 脑子有病就去治疗, 别在这里发癫！”
    钟仁说：“你看, 就你这样的，有什么必要离开呢？不如死在这里, 也许是大家的好事，虽然每一个地方未必需要人去死, 但你这样的，要是不死了, 也实在是浪费资源，也浪费我的时间。
    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对你们没有一点救助的兴趣和责任义务，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不是为了你们留在这里，我也不是为了你们的生命而跟你们浪费口舌，我心里很清楚，我的所作所为，一切想法和语言都是为了自己，跟你们毫不相干。
    你们要是有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不介意，我也不会送你们离开，你们要是没意见，也要看我的心情，我要是心情好了，我有什么说什么，我要是心情不好，我看见你们就讨厌，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咱们就这么过吧！
    将就过，谁爱死谁死，谁能活谁就活着出去，你们不会以为我是伪装成普通民众过来救你们离开这个地方的警察吧？我不是。我连医生也不是，所以，别对我说什么，如果不救人就违背医德医风，也别对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不是和尚。”
    他顿了顿，笑道：“你们要是让我不高兴，我也让你们不高兴，你们要是想让我去死，我也请你们去死，这是很公平的事情，不是吗？”
    “不是！”
    人群之中一个人喊道。
    乐园问：“你们都是这样想？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分开吧！各自走开，好过互相折磨，反正也是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你们不愿意跟我们相处，我们还不愿意见到你们在身边晃来晃去呢。你们不会以为自己很能帮忙吧？或者，你们觉得我们是拖后腿的存在？
    如果是那样，真是太好了，我们就这么分开，再好不过了，没有什么可说的。还有意见吗？
    如果没有，那就这么定了。”
    他说着，起身就要离开人群。
    人群连忙分开，将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退出来，后面的人一下子踹过去，将那个人的膝盖踹得弯了，扑通一声，那个人就面向乐园和钟仁，跪了下来，很是干脆利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额头青筋绷起，紧咬着嘴唇和牙齿，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羞愧，脸上通红。
    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很大，但乐园无法确定他的情况，不能分辨出来他究竟是安全还是危险，对如何处理他，心存犹豫。
    后面的人群对前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快点道歉，快呀！如果没有他们给我们探路，我们找谁当替死鬼呢？我们从哪里再找这样的人走在前面？我们怎么活着出去？我们可不能得罪他们！你说错了话，快点道歉吧！这样就算完了。不会有事的，总比死了更好吧？”
    人群之中有一个年轻女生笑着说：“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我们现在就杀了你，反正，你落在诡异的手里也不会有好下场，我们只不过是帮你提前解脱而已，你不会怪我们吧？随便你，你什么都做不到，你要是让我们不痛快了，我们之中可未必没有人知道你家的住址。
    你家里有其他人没有？妻子，女儿，儿子，父母或者钱？你都不在乎？
    你要是真有骨气，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我们说由他们两个人领头的话，既然刚才默不作声，现在怎么又硬气起来了？当我们都是瞎子聋子在这里当你英勇无畏的绊脚石和垫脚石呢？我们可不是石头做的！
    就算刚才的事情你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好吧，我也不是想跟你胡搅蛮缠，我问你，你说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想害死我们？还是想自己去死？你要是想死，我们可没有人会拦着你。你要么自己道歉，要么一声不吭自己死了还干净，我们敬佩你一点。
    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叫我们怎么办呢？我看你是占了便宜还想卖乖！你这垃圾。还不开口？要我们替你？那就不是两句话的事情了！”
    人群最前方面向乐园和钟仁的那个人总算是低下头去，嘟嘟囔囔：“对不起。”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都是我的错，我是逗你们的，我在胡说八道，你们都别放在心上，就这样吧。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不是吗？大家都想回家，我也想，大家都想休息，我也想，大家都想活着出去，我也想，这种时候有点情绪不是再正常不过？我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眼看他还要说些没有用处的废话，人群连忙将他拖了回去，藏在了最后面，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免得被别人看见，叫人疑惑，也免得那人一直在乐园面前，碍眼讨厌。
    刚才说话的女生走在了最前面，对乐园笑道：“不好意思，我们继续谈一下你们刚才想说什么吧？那个人不能代表我们的。”

 第159章

    乐园问：“那你能代表你们吧？”
    钟仁似笑非笑地带了一点恶意说：“那可未必，也许谈崩了，他们就推翻了，说都没有说过我们以为的那种话，全都是假的，都是我们自以为是，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提，大家一起去死好了，反正，有本事的人也不会轻易死在这里，怪得了谁呢？还不是自己太废物。”
    这话莫名有点嘲讽所有人的感觉。
    有人低声嘟囔：“你们干什么开地图炮啊？我们没有那样说啊。”
    钟仁把手一拍：“看，刚说完，你们就这样，怎么能相信你们呢？只怕说完了，你们就要把我们推出去当挡箭牌了，说起来，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作用，在你们面前还不能得到信任和同情，我们究竟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给你们出生入死啊？多没意思！要是这样，不提也罢。”
    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拉住乐园，想让乐园跟着坐下来，不要理会其他人。
    乐园顺着钟仁的力度坐在了他旁边，二人面前是一张小桌子，那桌子太小了，只能允许他们两个坐在那里，其他人都挤不进去，倒不如说，本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是其他人挤不进去的，听起来也怪怪的，好像别人什么时候死不一定，但他们必定是同生共死的。
    这点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但他们没敢单独提起来，总感觉要是说出来了，跟挑衅也没多大差别，他们又不是为了找死才来的，不说也没什么，就是少了一点八卦，心里空落落的，但着急其他事情，尤其是生死之间的事情，八卦也顾不得注意了，不知道反而更好。
    因为不必因此分心。
    所以之前没有人问。
    现在他们感觉面前二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与此同时，二人对他们的排斥也更加难以打破，就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壁，一层难以解除的隔阂。
    人群面面相觑，将说话的女生推了出来，对她说：“请你代替我们去对他们说，这件事不能不成啊！我们要是留下来，实在没有活下来的信心和机会，与其让我们在这里送死，不如请他们为我们赴死，你不这么说也可以，只要他们知道意思，不让我们死了就可以。你明白？”
    女生点了点头：“我知道。”
    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
    人群都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用目送小孩上学的眼神望着女生，鼓励她说：“加油啊，一定要成功啊。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女生看向了乐园和钟仁，目光犹豫了一下，落在了乐园身上，坐在了乐园旁边，她从不知道哪里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靠着后面的柜子，距离桌子有些距离，但说话已经足够了，她望着乐园问：“不知道你们刚才想对我们说什么？现在可以说吗？我可以代表他们了。”
    乐园问：“你们不反悔吗？”
    女生眨了眨眼睛：“不会反悔的。”
    乐园笑道：“这可说不准，到了时候，你们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他说着，低下头去，研究漂亮的三文鱼鱼脍是怎么个样子。
    他不吃这个，钟仁就将那个鱼脍丢到了旁边，要是有人吃就给人吃，要是没人吃就丢出去喂流浪的猫狗，总好过浪费食物。
    乐园眨了眨眼睛，在桌上寻找可以吃的食物，找到了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圆滚滚热腾腾的汉堡，两片表面洒了芝麻的面包，中间是乳白色的沙拉酱，绿油油的生菜，金黄色的油滋滋炸鸡排，一口咬下去，鸡肉往外渗出香喷喷的肉汁，一股食物的香气顿时飞出来，席卷了整个餐厅和客厅。
    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耸动鼻子去嗅闻食物的香气，可见他们也觉得精疲力尽而且饥饿很久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微泛着红晕的色泽，好像他们在闻到香气的时候也吃到了美味可口符合自身脾性的食物，肚子和胃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但他们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自欺欺人，而没有听见。
    或许他们是不想听见。
    乐园将汉堡放在桌上，女生的目光也跟着那个汉堡移动，眨了眨眼睛，十分眼馋，但又不好伸出手去吃了，只能忍住自己肚子里的咕咕咕的饥饿，努力挪动目光，用几乎放出绿光的眼神看着乐园，有些神志不清地说：“对不起，我有话要说。”
    乐园点了点头。
    女生红着眼圈问：“不好意思，那个汉堡能给我吃了吗？”
    她本来不是要问这个的，但是一开口就这么说了，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好像不应该这么说话，也不应该第一时间提这个事情，可是说都说了，她也不想改了，她对那个汉堡是真有食欲。
    她安静地等待结果。
    乐园说：“那就给你好了。”
    他把汉堡转手递给了女生。
    女生大口吃完了，抹了一把嘴，喝了一口旁边透明水杯的自来水，十分感激地对乐园说：“谢谢你。”
    乐园问：“你本来要说什么？”
    女生愣了一下：“我……”
    她犹豫着努力回忆：“我想说，我们真的很想回家，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们。”
    乐园问：“你还能为难我们？”
    女生讪讪笑了一下。
    乐园问：“你们打算为难我们？”
    女生连忙摇头。
    乐园又问：“那你们想回家就必须我们给你们铺路吗？”

 第160章

    女生呆呆的，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好像是被问懵了，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话，就没有回答。
    乐园将她用过的水杯往桌子边上推了一下，看向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
    女生回过神来：“那你们现在心情怎么样？”
    乐园说：“还过得去。”
    女生迫不及待问：“那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不是说没有改主意吗？那我们还可以离开这里吗？”
    乐园说：“本来所有人都可以离开这里，但是免不得有些人，要安静不安静，要逃跑跑不掉，要躲藏又躲不好，出了事情，也怪不得别人。”
    女生小心翼翼问：“那你们的意思？”
    乐园说：“死了的人是不会复活的，但还活着的人是有希望的，你们想回家，我们也知道，这很正常，但是，你们或许应该学会思考。反正我们现在不怎么想帮你们。而且，也不是走出这扇门，你们就能回家去了。你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女生低下头去：“知道。”
    乐园点了点头：“你们看起来咄咄逼人，我不太高兴，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但你们一定要问，那我就再多说两句。
    我们没有改主意，因为一开始我们的主意就是，我们不会单独死去一个。”
    女生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心想，你们不死去一个，又答应了中年男人的要求，我们还想离开这里回家去，本来都准备好了，你们现在突然说，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究竟是怎么样？我们应该怎么想才算是正确？你都说了正常，为什么还要改变呢？
    难道当一个正常人有问题？
    我真是一点也不明白。
    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乐园瞥了她一眼，挪开目光，钟仁将倒了一点点的杯子递过来，里面是雪碧和可乐的混合液体，乐园接过来杯子，嗅了一下，摇了摇头，放在了桌上。
    女生往前面凑了一点。
    乐园说：“我感觉他之所以那么问我们，就是因为他没法杀死我或者我的朋友，才会像刚才那样说话要求我们，希望我们给他一个他喜欢回答，这样，他就能用更简单容易的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他得到那样的结果。”
    女生问：“那我们怎么办？”
    乐园说：“我们可以答应他，但我们不会死，我不会死，我的朋友也不会因为这个去死。你们应该知道这个，我以为你们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但你们好像不知道，所以我说给你们听，你们要是听明白了，那就给我们一个回答，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女生有些犹豫：“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能用他们的脑子，为了之后不发生意外的不应该发生的冲突，我觉得这件事确实应该跟他们森*晚*整*理讨论一下。我可以用一点时间吗？”
    乐园点了点头。
    女生回头去跟人群议论这件事。
    人群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女生凑到乐园身边，是刚才那个位置，低声说：“我们已经讨论好了，我们答应。”
    乐园问：“你们都知道我们的意思了？”
    女生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们到时候不会落井下石？”
    女生点头。
    乐园问：“这件事你们的答案不会半路改变吧？”
    女生点头。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我们可以找这屋子的主人继续讨论刚才那件事了。”
    女生问：“他不会觉得我们很奇怪吗？”
    乐园问：“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女生愣了一下：“啊？”
    钟仁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中年男人看见尸体的态度很奇怪，也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考虑一下出逃或者活下去走出门的办法。刚见面的时候，那人还算正常，看起来也像正常人，没什么问题，但之后，我们死了人，他坐在那边，看起来就像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算了，没什么好讨论的，可是，他看见了，听见了，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却好像不知道，这就是问题。
    如果那个时候那个位置，是个正常人在，看见活人变成死人，他或许会尖叫，会逃跑，会惊恐，会觉得我们奇怪又可怕，但总不会那么平静，好像每天都看见死人在面前一动不动流血似的。
    我们就算他不是正常人，那他可能看得见也可能看不见。
    如果他看不见，说明这个地方是不正常的，他有被某种力量蒙蔽双眼，那种力量导致他被屏蔽，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来讨论一些他最好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他看得见，我们可能更加危险，我们要考虑，他究竟为什么看见死人如此平静，为什么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女生问：“我们不能直接问吗？”
    钟仁点头：“可以，但他会不会告诉我们，说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事实，真实之中是否有虚假，虚假之中是否有真实，我们听从他，是否会被欺骗是否会更糟糕是否会坠入陷阱，都是需要提前斟酌的。
    其次，如果问出来，我们全都会死呢？如果问了，我们会更加危险，那面临危险，谁去打头阵？其他人受伤或者死亡，谁来负责？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都无所谓，那随便你了。”
    钟仁看起来是真的很无所谓，跟他说出来的话，不仅不冲突，甚至一模一样。

 第161章

    女生看着他，呆了一下，心想，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佬的气度风范吗？这就是他们考虑的事情吗？我看见尸体就觉得不舒服，一想到尸体还在旁边就难受，他们还能有空闲考虑这么多的问题，那些有的没的，这么逻辑清晰地对我说明白，叫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怎么说呢？
    我们根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吧！是吧？啊！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笑道：“我没有觉得无所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讨论一下。”
    钟仁说：“随便你，反正你跟他们的关系比我们好多了。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说清楚再来。”
    女生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又迅速自然地融入了人群。
    他们很快再次讨论得到了结果。
    女生对乐园说：“我们不打算问，现在大家的想法都是，稳健为主。如果能平稳安全活下去，再好不过，没有事情是最好的，如果问了就有可能会有危险，我们都觉得不问比较好。如果问了没有危险，我们也不知道，不能为了不清楚的事情冒生命风险，大家会互相监督的。”
    乐园点了点头：“那样最好。”
    女生笑了笑。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中年男人坐在桌子的对面端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碗吃饭，碗里面是满当当的米饭，米饭是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十分饱满，尖端有些倾斜的感觉，好像很好吃，距离近了，还能散发出一股米粒的饭香，但是，女生探头探脑地往前看，却发现米饭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灰尘看起来不能吃，又莫名有些像点燃之后的香灰，闻起来就叫人感觉刺鼻，女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侧过头脸去，往旁边张开嘴，开始打喷嚏，又有点要流鼻涕的样子。
    “这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好像我从前感冒的那种，脑子昏沉沉的，身体软绵绵的，毛孔张开往外出汗，喘不过气，要死了，可是又不至于那么严重，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我只是不小心闻到了一点不好的气味，又不是给自己脖子开了一刀，也不是和感冒病人近距离接触。”
    女生低着头，喃喃自语，眼前一黑，躺在了地板上，昏睡过去。
    人群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本来坐下来要吃饭的。
    “怎么了？”
    “这是生病了？”
    “我们没有人生病，也没有药品，怎么办啊！呜呜呜——”
    人群开始有些急躁。
    中年男人慢吞吞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来一个白色盒子的药品，那上面似乎本来有痕迹，但是看不出来，看起来像打了重度马赛克的东西，人群挨个看了过去，眯着眼睛都看不清楚，互相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版肉粉色的药片，又勾了一下桌上的水杯，凑到女生身边，感觉有点远，不太方便，互相又不熟悉，就将药品和水杯都交给了乐园：“这是我家的药品，对这种突发疾病很有作用的，你给她吃了吧！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他说话慢吞吞的，好像早就预料，又好像很无所谓，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去，乌龟似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吃饭的座位，又伸手去拿饭碗。
    人群面面相觑，觉得帮不上忙，凑到了乐园身边：“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乐园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能给她吃这个吗？”
    乐园看了看药品的盒子：“我们也没有其他的药品，你们有其他的想法吗？”
    人群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之中好像没有医生，就算是有，之前看见了那样的医院，大概也不敢出来的，如果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乐园点头：“那就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打量了一下药品，自己先吃了一块：“感觉起来像是健胃消食片，还是有牌子的那种。”
    人群眨巴着眼睛凑过来问：“您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乐园犹豫着摇了摇头：“没有。”
    人群笑道：“那就是可以用了！应该没有问题吧？给她快吃了吧！没有病是好事，只要能治疗，总比这样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更好一些。她的脸色都变了。再拖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要是她发高烧，我们又一时半会不能送她去医院，那她可能就在这里烧傻了！”
    乐园点头，将药品塞进了女生的嘴里，并将水杯里的水灌下去，女生咳嗽了两声，差点呕吐的样子，侧着头，要死不活地虚弱呼吸。
    但是她没有呛到，也没有就这么死了，呼吸很快平稳下去，脸上的高温带来的热红色也渐渐消了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气球渐渐在许多双眼睛面前瘪了下去。
    人群都放下心来。
    他们高兴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凑到其他桌子旁边，吃饭去了，大家都饿得不行，见到女生应该没事了，跑得快得不得了，就像是一群冲向食堂的学生。
    食物很快被他们吃完了，有些人觉得自己没有吃饱，摸了摸肚子，看向了中年男人，想问一下还有没有食物，中年男人吃得不多，还很慢，见他们看向自己，愣了一下，看向他们的碗，意识到他们想问什么，对他们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哦，还想吃东西？好啊。有的。”

 第162章

    没吃饱的人就拿着碗站起身来凑过去问：“在哪里啊？”
    中年男人往身后指了一下说：“就在厨房里面，你们自己去里面找吧。要是不想等，直接在里面吃了，再出来也可以。你们要是不着急，可以等我的妻子，她会回来给我们做更多的食物，不会吃不了饭的。你们敞开了吃，随便吃多少都可以，我这里，别的没有，饭还是有的。”
    人群都点了点头，有些人本来不打算吃很多的，但是，看着许多人都端着碗进入了厨房，也犹豫了一下，就跟着进去了，并边走边说：“现在不吃饭，之后就没力气，没力气就跑不动，跑不掉就可能死掉，我是为了不死掉才吃饭的，这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时候不适合减肥。”
    他们进入厨房之后，厨房里面迅速传来了大口大口吃饭的声音，西里呼噜的，但是，在外面的人，听着声音渐渐觉得不对劲，里面好像传来了不正常的动静。
    “你听见了吗？好像是水龙头没有关好。”
    “我进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走向了厨房，中年男人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看着他们的身影从身边路过，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个古怪又满足的笑容，如果他是吃饭之前露出这种表情，看起来像变态，如果他是吃饱了露出这种表情，或许还算正常。
    但是现在露出这种表情，就越发显得厨房不对劲。
    那两个人走到厨房门口就呆住了，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乐园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了他们身边，拍了一下他们。他们顿时跳了起来，就像是两只被吓到了的兔子，转过身来，满脸惨白，头上是黄豆大的汗珠，张了张口，要对乐园说什么，两眼一翻，躺在了地上。
    乐园越过他们，看向了厨房，厨房里面是一群低着头急吼吼吃饭的人，看起来没有问题，乐园疑惑地弯下腰去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捡起来，准备把他们拖回去，至少，要放在可以休息的地方，这里是门口，比较挡路，不太好。
    低下头的时候，对面突然黑了，乐园觉得奇怪，又看了一眼，这次，他看见里面的人，转过身来了，满脸惨白，嘴唇鲜红，鲜红色是血液，嘴里是半生不熟的肉，手臂坑坑洼洼，似乎是刚刚被挖掉了一部分，或者，是被厨房的刀割掉了一部分。
    他们在吃自己。
    也许他们吃了自己身边的同伴的一部分。
    因为乍一看，他们都好端端站在那边，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没有露出骨头，也没有断掉脖子。
    全都是非常有欺骗性的模样。
    “看来是要死了。”
    乐园拖着两个躺在厨房门口的人往回走。
    他不打算进入厨房去把人救出来，因为感觉他们没救了。
    钟仁没有任何意见，其他人不知道，也说什么，只是都呆呆的，好像吃饭把脑子都吃掉了。
    乐园没有跟人群说太多的话，将从厨房门口的人拖过来放好就没管他们，想了想，觉得厨房不能进去，就去厕所洗一洗手，起身过去，背后两个人就站起来了。
    他们紧紧盯着乐园的背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要把乐园扑倒。
    乐园察觉到了，看向他们，他们毫不犹豫扑过来，嘴里长出了古怪的牙齿，脸颊挂着诡异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是迫不及待进食的时候会发出的语气词。
    乐园将他们打晕了，丢在旁边，捆了起来，是用鞋带和椅子捆的。
    他去找了中年男人。
    “那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乐园问。
    “他们想吃东西，到了厨房就会更想吃东西，吃了东西就会觉得更饿，他们就不会离开厨房，是这样的，我的妻子比较喜欢客人，希望他们留下来。”
    中年男人回答。
    “这两个呢？”
    乐园指了一下地上的两个。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笑道：“他们没有进去却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又躺下去，其实一部分已经进去了，只是没有完全进去，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
    第88章
    “要怎么才能解除影响？”
    乐园问。
    中年男人回答：“只需要让他们安静地休息一小会儿就可以了, 如果他们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如果他们醒不过来，那就没办法了, 我会让人为他们准备葬礼和收尸, 你们不需要担心那些。”
    乐园说：“我们会记得你要求的事情。”
    中年男人笑着问：“那今天晚上就动身去江边村, 你们做得到吗？”
    乐园回答：“我可以。我的朋友也可以, 其他人, 要问过他们的意见才知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也对，你们不是一个团伙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乐园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团体头目在搞内讧。
    乐园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捧着自己的碗, 哈哈笑了起来：“跟你们开玩笑的时间不多了, 我还要吃饭, 你要是没有事情, 就走开吧。可以去里面的卧室休息, 也可以就在这里的地板躺下来睡觉, 你们不发出声音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反正吃饭不需要太大的声音在旁边。”
    乐园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低下头去吃饭, 没有再说话。

 第163章

    旁边的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女生, 女生凑到乐园身边问：“这两个人是醒不过来？”
    乐园说：“不知道，看他们的情况, 你们自己照看着吧。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女生点了点头：“听见了。”
    乐园问：“你们有讨论吗？”
    女生说：“我们讨论了。分成两组，一个组出门, 一个组在这里等大家回来。”
    乐园点头：“那好，你们去告诉他吧。”
    女生看了中年男人一样, 小心翼翼对乐园说：“我有点害怕，可以暂时不去吗？”
    乐园点头：“可以，随便你们。”
    女生一点点退远了。
    中年男人吃过饭，打开门，起身对人群打招呼：“过来，我们要走了。”
    有些人刚刚揉着眼睛醒过来，嘴里嘟嘟囔囔：“不太好吧？天都要黑了，谁会在天黑的时候走在路上啊！我们一定要这个时候出门去吗？”
    中年男人露出笑容：“当然，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时候，你们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吗？传说之中，黄昏时分是封魔时刻，这种时候出门最好了，可以尝试在外面遇上鬼，都说走夜路多了总会遇上鬼，等会天黑了，我们在外面走，更好办事情。”
    人群之中，一个男生揉了揉眼睛问：“我们要办事？什么事情啊？”
    中年男人的笑容顿了一下，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了：“当然是出去江边村拍摄，你们是没有耳朵还是没有脑子？压根没有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是不是？如果你们一直是这种态度，我要考虑跟你们的合约是否继续，我还要考虑，是否完整地处理你们的尸体。”
    男生睁大眼睛问：“尸体？什么尸体？哪里还有尸体？你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合约？我从来可不记得自己跟你这种人有过什么合约的。”
    他喊道：“你解释清楚啊！”
    中年男人看起来有点无语，冷笑了一声说：“看来你们的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好吧，今天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多对你们说两句，你们来我家之前，早就跟我签订了一年的合约，确保你们会在这签订合约之后的一年之内为我工作，我的工作是录制视频，你们是视频的内容。
    视频需要有人在里面，你们就是出现在视频里面的那些人。不管真的假的，总之是需要一些人来给我帮忙的。你们谁当摄影师，谁当打光师，谁当化妆师，谁当导游，自己想好，反正我是不管的，到时候，记得连线和拿话筒，实在不行，拿着录音笔和录像机，以及电线。
    再多的东西，我就不多说了。
    那些都是你们的工作，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替你们的。
    至于尸体，你们在签约的时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如果你们签订了我的合约，你们是要承受一些生命危险的，如果你们签订了合约，还不愿意做事，你们就会受到诅咒，死在一天之内，尸体由我处理，算是给你们的最后一点体面和帮助。
    你们不要就算了，别以为是我喜欢，我还不愿意那么给你们白出钱出力没有好处呢。
    你们真以为路上不会出现尸体呢？那就是你们太蠢了。我想你们也不是今天才跟我工作，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你们该不会是集体脑子出现了问题吧？如果是那样，我要重新考虑合约的事情。
    对了，为了避免你们说忘了不知道，我要提醒你们一下，就算是我解除合约，你们也要被诅咒。诅咒的结果依然是死亡。
    你们考虑好了没有？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再过一段时间，黄昏时分就溜走了，我可是专门挑这个时候出门的！你们要是让我错过了合适的时候，我就要找你们算账的。你们想跟我拼命吗？别以为你们打得过我！我的合约说得清清楚楚，要是殴打雇主，是不会得到一分钱的。
    不管是工资还是赔偿还是其他，你们甚至得反过来给我一大笔钱，并且保证之后一段时间为我无偿工作直到意外死去或者时间到期，我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不要半路变卦！”
    人群之中有人问：“那我们现在变卦可以吗？”
    中年男人的脸色有些发黑：“当然不可以！”
    他喊道：“没有不愿意的选项！你们想好了没有？”
    人群嘟嘟囔囔：“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似的，难道我们能说不可以吗？你都把路堵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没有要说的话了，赶快走吧。别等会儿出了门说我们拖延时间，再扣一笔钱，我一想到会被扣钱就想到了讨厌的上司。
    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我会一巴掌或者一拳头打过去，非要把他的牙齿打掉不可。
    他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打，我要是把他的牙齿打得全都掉了，他满地找牙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来要找我们的麻烦？我是说，那个时候我们能不能趁机逃跑呢？”
    人群正在悄声商议逃跑的事情，中年男人听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苍白的颜色，表情似乎是在笑，但是，笑意在眼中转瞬即逝，紧接着变成了不坏好意的冷笑，喉咙里发出一点哼声，并不大，可是众人都听见了，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中年男人对人群说：“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我在合约里面提前告诉过你们了，考虑到你们好像不记得这部分的内容了，我可以再对你们复述一次，听好了，你们的合约里面，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们想半路逃跑，是会被诅咒的，诅咒会让你们死亡，没有其他可能。

 第164章

    听清楚了吗？没有其他可能。不允许半路逃跑。就算你们把我打死了，都是一样的，而且，我不觉得你们有可能打得死我，我记得我好像刚才警告了你们，不要对我动手也不要想打我，因为你们打不过，你们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样，为了避免你们之后也这样，先打一架吧！”
    话音落下，门口的光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人群齐齐往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感到恐惧不安，缩成一团，像鹌鹑，像绵羊，热烘烘的，瑟瑟发抖，又没有作用，脸色十分苍白，没人说话，也没人逃跑，因为路都被堵住了。
    外面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对着人群呵呵一笑，握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走过来，越来越近，有人扛不住，喊道：“不是我的错，我不要打，我不要挨打，你们不要打我，打其他人吧！别过来！别过来了！”
    但是这些喊话没有作用，因为那两个彪形大汉好像只能听见背后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和命令。
    人群都被打了一顿，乐园和钟仁因为没有说话，尤其是没有频繁询问，幸免于难。
    但经过这件事，人群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像是羡慕嫉妒恨又像是不怀好意地正在琢磨什么。
    大概是在想事情，乐园没有追究他们。
    人群总算是离开了那间狭窄的小屋子，从大门口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细细长长的走廊，走廊很窄，到了尽头还有一个专门的铁闸门，门上有一把大锁，外面是密码锁，里面是绳子，铁链子和非常趁手的重锁，看起来有些繁琐，但是，中年男人走在前面，很迅速熟练打开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下楼去。
    人群又开始讨论。
    “如果我们现在随便打开一扇门，会不会恰好打开可以回去的那一扇门？”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可以。”
    “那如果我们想要回去，怎么办才能找到合适的门呢？”
    “现在是不知道的，或许之后会知道。”
    中年男人没有回头，好像没有听见，又好像是懒得搭理。
    他找了一辆大巴，对人群挥手招呼：“从这里上车，走了啊！”
    人群上了车，天色渐渐黑了下去，路上越来越暗，周围的路灯越来越少，路面越来越凹凸不平，车子行驶在路上，时不时居然颠簸一下，好像轮子碾压了高大的石头或者半截肢体，那种感觉很奇怪，粘稠滑腻而不舒服，冰凉僵硬且有些咔吧咔吧的，仿佛底下藏着一点碎骨头。
    如果只是骨头，那还好，因为狗是会吃骨头的，如果旁边有流浪狗，吃了东西，剩下一点骨头想以后再过来找，随便在地上存起来，不小心被车子压到，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更仔细去考虑深层的什么原因，这种解释也不是不能服众，人群在车上往外看了一阵子，没有看出来什么，只觉得黑乎乎的，眼睛都不舒服了，好像自己快要瞎了，他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子，觉得困倦了，渐渐闭上眼睛，睡着了。
    车子后来就平稳了许多，不知道是顾忌着车上许多人的睡眠，还是顾忌着车子外面越发浓重恐怖的黑暗。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感觉仿佛已经到了后半夜，天上的黑暗渐渐消散了，被一轮明亮的月亮照耀着，地面也温柔起来，仿佛连夜间的温度也温润如夏季的潺潺流水，一切都在变好，好得不得了，人群睁开了眼睛，被这环境的光线变化惊醒了。
    他们发现外面的环境居然是这么漂亮的样子，都惊了一下，瞪大眼睛，贴着玻璃窗子，小心翼翼往外看，打量月亮，观察月光，感受地面。
    司机对众人喊道：“可以下去了！”
    中年男人也对众人喊道：“好了，你们不要再看了，可以下车了，下车之后，都跟着我走，往前走，不要回头，听见什么都不要管，都是假的，都是幻觉，这种地方是很容易出现幻觉的，现在又是晚上，你们要是有谁不小心走丢了，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们。
    到时候，我可是顾不上你们的，我还有事情要做，不可能半路上回头找走丢的人，所以你们要是脱离了队伍，自认倒霉吧！话就说到这里，我要下车去了。你们都跟紧我。”
    乐园首先走下去，其次是钟仁，他们都坐在比较前面的位置，下车很方便，车门就在旁边。
    下车之后，乐园感觉脚下的地面格外柔软，好像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脸，他被吓了一跳，低下头去看，发现没有异常，有些疑惑，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这次的感觉正常了，脚下是坚硬质朴的地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好像普通的农村农田旁边的土埂。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乐园将信将疑地走在前面，站在了车的旁边，等钟仁下来，钟仁下来得很快，他落地的时候，表情也狐疑了一瞬，看起来很古怪，好像他也感受到了乐园的那种感觉，二人对视一眼，确认了自己的感觉和对方的猜测，都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也做过记号。
    第三个人走下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那种不寻常的感觉，瞪大眼睛，差点叫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往后退缩，不让鞋子沾到地面，可是后面还有许多人要走下来，他这么一往后，就要把里面往前的人挤回去，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往前走。

 第165章

    第三个人就被后面的人挤出来了，他踉跄了一下，满脸绝望，以为自己可能会像之前的某个人一样，身体一晃就从平地转移到悬崖旁边坠落到死亡，没想到，没事，脸上迅速发红，兴奋地跑到了乐园身边，既是为了寻求认同又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四个人就没那么镇定了，他当时尖叫起来，疯狂地挥舞手臂，喊道：“我踩到了一个人！”
    后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往前走，第四个人蹦起来，转过头就要往人群里面挤，他不打算下车了。
    人群都看着他，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又坐了回去，抱着头，捂着脸，有点崩溃的样子，脸上不怎么好看，表情是很古怪的，藏在阴影里面一半，露出来被月光照到一半，越发叫人觉得看见就害怕，他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其他人试探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安慰一下。
    他顿时再次尖叫起来，好像被吓唬得很厉害，其他人面面相觑，就没有人再想找他讲话，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怕碰他一下，他又像见了蟑螂似的跳起来，万一不小心撞上了头顶的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为了节省时间和尽量避免事情发生，人群犹豫之后，远离了他。
    第五个人心中已经有些预料了，没有被吓到，但脸色还是惨白的，被月光照到之后，更加苍白可怕，好像失去了大部分的鲜血，已经快要没有救了。
    第六个人深吸一口气，走了下来，没料到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其他人连忙伸出手将那个人扶住了，他踉踉跄跄走出去，在车子外面长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以为万事无忧了，准备笑，目光却突然发现车底下有一团白色，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头和一件白色衣服。
    他大喊起来：“那里有一个人！车子底下藏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惨白色的皮肤，披头散发的，头发是黑色的，长长的，乱糟糟，臭烘烘，像臭水沟里面挖出来的海草，有点绿色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看啊！”
    他说话太多了，眨了眨眼睛，那车子底下的白色就不见了，好像风一吹，一片破烂的衣料就飞走了。
    他很惊讶，想去看一眼，又觉得当众爬下来，撅着屁股检查车子很奇怪，而且，很危险，现在大晚上的，他一个人探头探脑去看车底，万一车子的轮子滚起来，他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头，那就死定了，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不提也罢。
    他还想活下去，他犹豫之后，没有尝试去观察具体情况。
    人群听见他的喊叫，都去看，但是他们看的时候，那边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头发，没有衣服，没有白色，就是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
    人群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那个人，那个人涨红了脸，还是十分虚弱苍白的，但说话底气十足，有点恼羞成怒似的喊道：“怎么了？你们没有看见就等于我也没有看见吗？你们看不见就等于我也看不见？我可不是那样！我没有撒谎！我告诉你们的都是事实！是我看见了的！”
    第三个人说：“我们也没说你看不见。”
    第六个人恼道：“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你们都不用说了！不说最好，我才不在乎呢。你们不说，我就不在意，你们说了，我反而觉得有问题，你们不会有人是什么东西假扮出来混到人群之中闹事吧？”
    这话莫名有点挑衅的意味，人群瞬间如同油锅滴入了一滴水，噼里啪啦沸腾起来。
    “我们之中真有那种东西吗？”
    “不就是鬼怪吗？怕什么！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真有什么事，也不会冒出来的森*晚*整*理。你们谁见过恐怖片里面，一大群人都活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的？恐怖片里面就没有一群人当主角的，我们不用害怕，恐怖片定律，人多的时候，鬼是不能出现的，也不能给我们造成任何伤害。”
    “大家不要怕，身体有三盏灯，只要头顶和两个肩膀的灯没有被熄灭，我们是不会有事的，对了，你们也要听话，不要随便回头，听见什么都不要管，尤其是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管啊！”
    “那我们怎么互相称呼呢？”
    “这个事情还是简单的，我们互相称呼号数吧，就按照下车的顺序来。”
    人群一致同意，就按照号数排序了。
    中年男人等了半天，见他们都下了车，对他们拍着手喊道：“现在开始排队，你们给我，按照一条直线的方式，排成一排，等你们的队伍整顿好了，我就带你们进入最近的村子里面去。”
    一号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进去？难道那个村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二号说：“我看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才对。”
    三号哈哈笑了起来。
    至于之前害怕没有下车的那个人，没有编号，他打算回去，没人阻拦他，中年男人也说，可以，但是其他人不会跟着回去，那个人同意了，车子等其他人都走下去了，里面空了大半，司机就坐在位置上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嗡嗡嗡轰隆隆，在乡间的小路上，开着车渐渐远了。
    车子开到后面的人都看不见影子的程度，车子里面的人才抱着自己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找一个合适舒服的位置在有靠背的座椅里面半躺下来休息，就猛地看见车子里面坐满了人，他一下子坐直了，差点站起来，但觉得现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第166章

    如果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看不见不知道那才安全。
    那个人这么想了，就慢吞吞坐回去，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和姿势，保证自己这样坐着也可以随时跳起来跑走或者闭上眼睛伪装成睡着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眯起了眼睛，本来以为看不清楚可以降低自己的恐惧，没想到，眯着眼睛往外看，看见的情况更加恐怖了——
    车子里亮着满当当的绿色的灯光，就像是到处都是“此处为逃生通道安全出口”的牌子，上下左右都有，但到处都是摇摇晃晃的人，这些人都没有影子，或许是挤得太近了，或许是灯光太暗了，总之，没有影子也不算什么，坐在车子里没有离开的人抱住自己的胳膊安慰。
    但他的目光往下落，这些人的脚跟都没有沾地，看起来飘来荡去的，他心想，怪不得，这些人都不会站在地面上，车子一动，他们就跟着动，是有点像风筝的。
    紧接着，他想起来，这种情况肯定不正常，自己在这种车子里面，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本来他要下车的时候，就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回来休息，已经好了，看起来稍微有点红润的感觉，又被吓到了，这次就比上次更惨白，好像比起周围的人，他才是货真价实的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他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在这群人之中，他还是非常不同的那一个。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希望缓解眼睛干涩的状态，也能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但是，他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老太太的脸，皱巴巴的皮肤凑到了他的眼前，眼睛黑乎乎的，像两颗被挖走的坑，他忍不住尖叫一声，站起来就想下车，车门缓缓打开了。
    他感激地看了司机一眼，发现司机是个穿着衣服长头发的骷髅人，情绪一时间上不去下不来，顿时感觉自己被哽住了，拔腿就跑，冲向了那扇为他打开的门。
    他以为是为他打开的，但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抱着头发散乱的半人高洋娃娃看了他一眼，从他前面走出去，晃晃悠悠飘下了车子，就是从车门的位置走的，他惊讶而不可置信，贴着窗户看，直勾勾盯着那个小女孩，女孩手里的洋娃娃歪头看了他一眼，黑眼珠子是纽扣做的。
    月色之下，那洋娃娃惊悚而恐怖，车里的人不由自主往后退，希望拉开剧烈，月光渐渐在他的面前，从暖黄色变成了金黄色，再慢慢变成了红色，好像一大片的鲜血一下子糊在了他的眼睛里面，扣都扣不出来，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嚎了一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车门缓缓关闭了，车子开始启动，轮子慢慢滚了起来，听着车子发出的轰鸣声，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人群之中挤出去，非要从还没完全关闭的车门缝隙钻出去，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车门的缝隙是不能允许他出去的，因为车门缝隙只有指甲盖可以过去。
    他没法和自己的指甲盖比较，那太窄小了，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一头撞上了车门，眼看着车门关闭，女孩缓缓在猩红色的月光下转过头来，走出去的时候，脸颊还是圆润饱满的，肤色甚至有些白里透红，这一回头，着实把被注视的人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小女孩的脸颊烂了一大块，皮肤是青紫色的，牙齿是脱落的，眼睛是流着血的。
    太可怕了！
    他贴着车门，缓缓落下，滑在了地上，呆呆坐在门口，似乎希望下一次门打开的时候，自己能出去。
    但是，他没抬头也发现周围的人都聚集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发现众人都紧紧盯着他，黑色的眼珠子像是批发来的廉价珍珠，惨白的肤色似乎是纸扎人的颜色，脸上挂着非常不和蔼可亲的笑容，阴森森的，它们看着他，张着嘴，牙齿尖锐而锋利，里面露出一截蠕动着白色虫子和虫卵的，猩红色的尖细舌头。
    口水是透明的，一点点从它们张开的嘴里，滴落出来，落在了这整个车厢唯一的活人的头上，他的头发迅速被打湿了，他瞪大眼睛，吓得要死不活，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已经无法动弹了，他太害怕了，没法控制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
    它们张大了嘴，嘴巴张到最大的时候，可以像卸掉下巴那样，露出一个漆黑的无底洞，一眼看过去，好像可以看见里面的胃部，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像是这些人的胃部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它们的嘴大得上方越过头顶下方遮住腿部，完全不顾正常的生理知识和人体结构。
    躺在地上的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闭上了眼睛，希望最后这一刻，不要太痛，最好也不要太恐惧。
    但是，他的希望一个也没有成。
    他就这么死了。
    车子转动着黑色的轮子，依旧在路上行驶，时不时颠簸一下，满车的血液也跟着颠簸一下，好像这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有嘴的空气袋子。
    猩红色的月亮渐渐褪去衣衫，露出里面洁白而湿润的最开始出现的光亮，从惨白色渐渐变成了米黄色，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走在路上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月亮，低下头去，继续赶路。
    乐园和钟仁跟在他的后面，更后面是其他下了车的人。
    这些人按照编号互相称呼，并聊天，好像他们只是出来郊游，稍微晚了一点下车，等会要找游乐园玩个尽兴。

 第167章

    这种欢快而无所谓的情绪很快将所有人感染了，他们高兴地谈论起来一些暂时无法触及的七拐八拐的亲戚和八卦，好像说起那些不在这里的人就会让他们更高兴一点。
    中年男人没有制止他们，看了乐园一眼，好像觉得让他们安静是乐园和钟仁的工作，但是乐园当没有看见，钟仁又不管，他们就继续在后面讲话，一路上都闹哄哄的。
    幸好，这一路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因此，大家也真的渐渐放松了警惕。
    他们走在路上，甚至想唱歌，并且真的唱起了歌来。
    “我们是红太阳，我们是新鲜的朝霞，我们努力我们奋发我们向上，我们是社会的好儿郎，啦啦啦……”
    一个阴暗的声音跟着唱了起来：“我们是红月亮，我们是烂掉的晚霞，我们懒惰我们疲惫我们发疯，我们是社会的黑洞洞，啦啦啦……”
    人群面面相觑，渐渐停了下来，他们觉得歌词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古怪，停下来之后，那个跟着唱歌的声音就更加清晰明了，人群都听见了，发现大家都没有唱歌，总算是意识到，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们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走在不熟悉的没有什么灯的小路上，要是不注意就会一脚踩空，摔进旁边的泥坑里，不是唱歌的时候。
    他们不说话，并且尽量不发出声音，于是一路上只有活人呼吸的声音和那个跟在人群后面，锲而不舍唱歌的声音，唱得很难听，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声音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大，还越来越近，有些人走在后面，觉得害怕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毛骨悚然，却摸到一只手。
    “啊啊啊——”
    摸到手的人尖叫起来，他几乎是跳起来甩开了那只手，并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试图检查刚才是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以及是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而没有被发现。
    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人群面面相觑，开始互相安慰。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感觉错了。”
    “可是我真的有摸到那只手，惨白惨白的，冰凉冰凉的，好像生病了，表面有一层细密的绒毛，还有一层没有温度的汗珠，可怕极了，你们不知道，我摸到那只手的时候还以为是身边的人，要去拉，没有拉到其他东西，我才意识到不对，我扑了个空，你们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那只手没有胳膊没有肩膀也没有身体和头？”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一号动了动鼻子，在半空中嗅闻起来。
    其他人看他这样，也跟着嗅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只觉得很臭，二号就说：“这里距离农田不远，距离农舍也不远，也许是别人家打算明天早上堆肥用的。”
    这意思就是说，他们现在闻到的气味是粪坑的肥料味儿。
    一号的脸色隐约有些发绿，喃喃道：“你们没有闻到？”
    二号问：“你闻到了什么？”
    一号摇了摇头，没有说。
    其他人就不问了，继续走路，比之前更加沉默也更加疑神疑鬼。
    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把他们吓得惊叫到跳起来，半路上还有人因为害怕而不小心脚滑，摔倒，一路溜进了别人家的垃圾堆里，爬起来的时候，头上还顶着菜叶。
    第89章
    一号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乐园闻到了，钟仁也闻到了，但是其他人，就都一无所知, 好像他们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或者, 他们的鼻子是没有受到影响的。
    一号很不希望自己是被危险选中的那一个, 虽然这种情况在文艺作品之中可能被称为天选之子, 但是，他对主角又不感兴趣，而且, 主角遇到的危险比其他人多得多, 大得多,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只是现在没有什么办法, 皱了皱眉, 只能强装镇定,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据说，如果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没有感觉, 就不会在夜间的小路上被鬼抓住。
    一号这么想了, 用过去不知道听见什么人说的话来安慰自己，却越发觉得恐惧, 整个人脸色煞白。
    他有些生无可恋似的走在最前面。
    队伍一点点移动，总算是到了一个临时的居住地点。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 对身后的众人说：“各位，你们听我说, 不好意思啊，因为你们到我的家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我只来得及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准备一份食物，但是没来得及提前通知这边的人，告诉他们，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到地方，他们现在是不知道我们来了的。”
    人群里面有人嘟嘟囔囔：“不知道？不知道那我们过来干什么？难道是要准备露宿街头？我不打算那么干！好危险的。本来晚上就恐怖，不睡觉更糟糕，结果现在连住处都没有了，岂不是惨上加惨？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呢？说不定连今天晚上都抗不过去。”
    乐园想了想，对中年男人说：“如果我们因此感冒了，也许明天早上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员工因为意外生病集体请假导致你的工作无法继续进展和完成吧？”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浮出一点仿佛是愤怒的红晕，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着乐园的脸骂出来，但是考虑到对方说出来的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存在，这件事算起来还是自己理亏，真要是吵起来了，自己失去了这一大批的人也不能单独完成工作，就忍了下来。

 第168章

    他涨红着脸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不是说你们今天晚上要露宿街头，我也不希望你们今天晚上全都感冒，你们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种黑心的压榨工人的老板。”
    钟仁在乐园身边笑了笑：“你还未必是我们的老板呢。毕竟，我不记得你有给我们钱。”
    中年男人像是突然被提醒到了一样，当时看了钟仁一眼，从衣服里面掏来掏去，仿佛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击了一号，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拒绝，但没有成功。
    中年男人成功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来了一大包的口袋，打开了口袋，里面是红艳艳的红包，就是普通人家在过年的时候会买来装钱并发给家里小辈的那种红包，金灿灿的恭喜发财，印在红包的表面上，乍一看非常喜庆，但是，仔细看，在月光下，这东西隐约泛着一股白绿色。
    像是水底下刚刚捞出来的发了霉的芝士海盐奶盖残余和红白色的烂掉并且被水浸泡得非常湿润柔软不堪的盒子。
    有人忍不住在旁边干呕，有些人则挪开目光，踉踉跄跄扶着不远处的树木，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差点就从路上摔了下去，人群里面一阵闹腾，气氛居然因此热闹了不少，也是稀奇。
    中年男人看了钟仁一眼，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手里是一个崭新的红艳艳的红包，看厚薄程度，里面是装着满当当的东西，只不过，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货币。
    钟仁并不避讳这个，伸手就接了，并且当场就打开看了，发现里面是一大堆的红色百元钞票，但是，当他将那些钞票从红包的壳子里面抽出来仔细检查的时候，钞票在他手上一点点接触了外面明亮的月光，红艳艳的钞票就一点点变成了灰白色，甚至有些蓝色。
    这种感觉，有点像以为自己见到了绝世大美女，仔细一看，发现是看错了，对面仅有一只披着烂掉的红蓝色塑料袋的陶瓷猪，猪嘴里面还塞着一只死去的干瘪的猫尸，随着旁人的靠近，那只猫的尸体渐渐动弹起来，直起头来，仿佛又活了，实际上，是因为里面的蛆虫在动。
    红色的正常的可以使用的货币变成了不能在普通人之中正常流通的冥币，底下标注天地银行的那种东西。
    钟仁抖了抖钞票，钞票居然在半空中无风自动，渐渐燃起火来，火焰是幽蓝色，尖端泛红，随着火焰往下移动，黑色的灰烬也一点点掉落，落在手上，并不觉得很烫，反而冰冰凉凉的，好像是冰块落在手上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湿漉漉的感觉。
    钟仁拍了拍手，这钞票就没有了，红包倒是还在手里，钟仁仔细看了，里面没有其他东西，空空如也，对着月光都可以看见影子。
    不出意外是没有意外了。
    钟仁想了想，随手将红包收了起来，乐园问：“你不打算丢掉吗？”
    钟仁说：“也许还有用处呢？”
    乐园想了想，将信将疑：“随便你。”
    钟仁问：“你打算丢掉吗？”
    乐园摇了摇头：“如果是空的，丢掉也没有什么，但是你连空的都没有丢掉，我要是拿到了一个满当当的红包，我干什么要丢掉？没必要。就算有危险，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吗？我倒不是觉得害怕，我是想，或许我们无聊的时候可以找点乐子。”
    钟仁笑道：“好。”
    中年男人见吓唬不到他们两个，有点失望，收起手里的其他红包，转过头去，就找到了旁边的人群，队伍排成一列，实在是不好逃跑，见到中年男人靠近，大部分人都非常想转身离开，可是路不宽，一群人站在这里一段时间，已经堵住了大半，再想跑是来不及了。
    而且，他们就算是跑了，也未必跑得出去，就算是跑出去了，也未必安全，还不如就在这里，至少这里人多一点，可以壮胆，就算是害怕得不得了了，随便找一个人在自己旁边，也比幽深的黑暗之中，孤孤单单抱住自己都觉得非常冷的情况好一点。
    他们这么想了，勉强安慰了自己，站在了原地，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过去，按照他们的站位和号码顺序，将手里的东西送了出去，他们全都拿到了一个大红包。
    中年男人看起来非常高兴，他在乐园和钟仁那边失落下去的情绪，此时已经高涨起来，感觉得到了补偿，比之前还显得和蔼可亲了一些：“这是我给你们的一些预付工资，毕竟，你们都已经跟着我到了这里，这里已经算是工作地点了，我愿意提前给你们一点报酬。
    你们可要收好了，这种东西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会有人捡起来找你的，找到你，还给你，但是，你也得给出一点东西感谢别人，不然，江边村的人还以为我们其他地方的人都是那么没有礼貌，他们有可能生气，也有可能强行从你身上抢走一点什么东西，那就由不得你了。
    要是出了事，你们也可以从红包里面拿钱出来，送给身边的人，我不是说你们的同类或者同伴，而是那些住在这附近的陌生人，你们如果有求于人，要送一点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你们出来着急，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可以送出去，那就把红包里面的钱送出去吧。
    至于，送出去一部分还是全都送出去就看你们是否巧舌如簧，或者，是否在乎当时的那件事了。
    我就嘱咐这些，你们都记得了？记得了，我们就准备一下，进去找房间住吧。”

 第169章

    乐园和钟仁分配好了红包的事情，看向中年男人问：“不是说没有提前通知吗？现在过去，把人从睡梦之中吵醒，对方的脾气可能不太好吧？”
    中年男人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回答：“脾气不太好？那算什么！我们总不能真的露宿街头，我又不是乞丐，又不是请你们过来演戏的，一路上颠簸得还不够吗？我以为你们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进入房间了，房间里面可以洗澡洗头换衣服开空调，还有桌子椅子凳子和电视机。
    哪里不好吗？没有吧！我很喜欢，你们可以不进去，也可以进去，如果要进去，就跟着我，如果不进去，那你们就在外面等到天亮我从里面出来，再带你们在村子里转转吧！反正我是不会顺着你们在外面休息的。
    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我要走了。”
    他说着，还真的往前走了出去，一直到一扇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好一阵子才传出打哈欠的声音，紧接着是床板嘎吱吱乱响，然后是脚步声，到了门口。
    那个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住了，依稀能从门缝里听见里面的人好像在窸窸窣窣穿衣服，鞋子没有穿好，走路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明显，只不过，现在双方还隔着一扇门，因此具体是什么情况，并不知道，里面的人也有些警惕。
    “外面是什么人？”
    里面的人问。
    “我们早就说好了的，我今天带着人来了，我是一个恐怖视频录制者，提前给你们打过电话，说好了要在晚上住在里面的，你还记得吗？要是记得，你们就赶快开门让我进去。”
    中年男人对里面喊道。
    “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正常人吗？大晚上的，谁会在别人家门口敲敲打打啊？你们的人还那么多，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不敢随便让你们进来，万一你们进来是闹事的，我可就被害惨了！我不敢，你们说点什么？”
    老板娘试探着问。
    “我给你打个电话吧。我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也知道这个住处的公用电话的号码，我给你打电话，打通了告诉你，你就给我开门，可以吗？我身后的人都是我的队伍，他们是帮我拍视频的，如果没有他们，我就不能随便到处走动了，请你理解一下，我之前说过的。”
    中年男人情真意切恳求起来，好像他真是夜间赶路找住处被挡在门外的可怜人。
    乐园和钟仁对视一眼，双方的表情都古怪起来，简直像一张脸。
    中年男人低下头去，在衣服里面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迅速给老板娘拨打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打通了，老板娘接听起来：“喂？你是？”
    “我就是你门口的这个人！请打开吧！”
    中年男人说。
    老板娘将信将疑，打开了门，中年男人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怎么不开灯？”
    老板娘走到旁边，在墙上摸索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这里钱少店小平时还没什么人，所以晚上早早就关门歇息，不想你们今天来了，才遇上这样的事，我晚上睡觉都是不开灯的，就算是门口也不开，因为门是关着的，一般也没客人在晚上敲门进来。”
    她笑道：“之前倒是有人在晚上想进来，但是没有预约，又没有很多钱，我犹豫之后，没有开门，那个人骂骂咧咧走了，我之后就更加不想晚上打开门迎客人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倒是因此少了很多，也算我的耳根子清净，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中年男人随便点了点头，不想听她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扫视周围一圈之后，往楼上走去，对老板娘说：“之后进来的人都是我的队伍，我的队伍里面的人都是我的工作人员，你也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一晚上吧。其他的事情，明天早上再来给你说。可以吗？”
    老板娘笑道：“那怎么可能？万一你们睡了一半就起来，不给钱怎么办？我可追不上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没法动粗，要是报警，还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到门口，我怎么敢呢？你可怜可怜我，我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请你们先给钱的，不给钱可不能在这里住啊！”
    她说着，笑容逐渐阴森起来，本来白里透红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脸颊也从饱满柔软变得僵硬干燥，仿佛还有些起皮，一层一层的，看起来像粗糙的米浆糊涂了一层半干不干的样子，站在阴暗处，眼神之中没有笑意，一身玫红色的长款丝绸睡衣非常显眼，又令人恐惧。
    “你们要是不给钱，就给我滚出去，休想占老娘的便宜！”
    老板娘喊道。
    跟着中年男人进入住处的人，看见老板娘的脸色，被吓了一跳，连忙想后退，没有位置，只能往前拥挤，一群人挤得没有空隙，仿佛一个铁皮罐子里面的沙丁鱼，小小的角落除了阴暗得仿佛可以长蘑菇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说不清是下水道的气味还是人群里面传来的，总之，不怎么好闻。
    有些人的脸色惨白之中带着一点微妙的绿意，双目无神，战都站不稳，要不是被其他人挤在一起，几乎要双眼一闭就昏迷。
    反正这里的地面比外面干净一点的感觉，躺在地上也无所谓。
    更后面的人没有机会看见老板娘的脸，但是听见了老板娘的声音，也都被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往前走，可是后面的人觉得外面人太少了，又黑，又古怪，又冷，很不想在外面，一个劲往前走，挤得里面的人没有办法，只能进来，进来之后，浑身僵直，仿佛一条死板的咸鱼。

 第170章

    乐园和钟仁还是站在人群的另外一边，看起来像是最前面但是角度不一样的位置。
    钟仁捂住了乐园的耳朵，在老板娘的声音消失之后，在乐园耳边低声说：“他们很讨厌。”
    乐园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钟仁说：“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住。”
    乐园说：“太晚了，恐怕找不到，而且很麻烦，这么一路过来也累了，还是算了。”
    钟仁点头：“那好。”
    老板娘问：“你们谁给钱？”
    人群互相推攘，没有人走出来，老板娘就看向了旁边的两个人，觉得他们势单力孤，要么是好脾气好欺负，要么是不会做人不讨人喜欢，选择他们要钱，应该不会正好抓住刺头。
    老板娘飘也似的来到了乐园的面前，摊开手，盯着他，阴森森地威胁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你的胳膊拧下来当球踢，踢出去，你就再也别想找回来了。”
    钟仁皱了皱眉，心想，可恶。
    乐园笑道：“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掀翻你八辈祖宗的牌位坟墓，连他们的尸体也挫骨扬灰，你觉得好不好？哦，也许不需要我，你的全家上下祖祖辈辈，早就被挫骨扬灰了，也不算稀奇，现在嘛，什么事情没有呢？说话客气一点，对大家都好。”
    老板娘的脸色一时间完全绿了，咬着牙，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没有道理，你居然敢？你对我说这种话！我早晚弄死你！你给我记着，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不算数，你说的什么东西都不算数！我不会给你那种机会的。你就算住在这里，我也不会庇护你。”
    乐园等她骂完了，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起来像是朕已阅。
    老板娘铁青色的脸都涨红了，是非常生气的样子，她的指甲非常尖锐，一下子好像能戳到别人的头皮里面去搅动脑浆子，她抬起手来，直直指向乐园，怒道：“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我是病猫了？好啊！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这里究竟谁是主人！”
    老板娘说着，扑了过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人群还以为飞出去的人是乐园，吓坏了，脸色惨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抱着不知道是谁的身体，热得浑身大汗淋漓，不敢出声，怕自己被注意到，眨巴着眼睛，却又不敢看，只能僵硬地挪动脖子，转过头去，试图避开可怕惨烈的景象，免得不小心看见尸体脑浆迸裂。
    “让他不要乱说话，他不听，这下子好了，我们怎么办呢？”
    “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让他们两个来当领头的！他们怎么能当领头的？他们就不适合当队长！”
    “完了，完了，我们也要死了，惹怒了主人家，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我好惨，呜呜呜——”
    正在一片嘈杂之际，有人看见高处的中年男人表情惊讶，疑惑地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躺在地上，衣衫褴褛的老板娘，大惊失色，喊道：“你们快看啊！我们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不需要去死呢！哈哈哈！你们快看啊！我们赢了，不需要死了，太好了！”
    人群开始庆祝。
    “我就知道，选他们当队长肯定没有错。他们那么强大，就算站在那边，都可以保护好我们的。”
    “幸好有他们当队长，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好幸福，我好幸运，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我今天是得到了新生了，以后他们就我的再生父母，我的大哥，谁跟我的大哥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呜呜呜——”
    老板娘森*晚*整*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先愤愤不平地转过头去，怒气冲冲瞪了旁边看戏似的叽叽喳喳的人群一眼，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老板娘为自己还有一点威胁而感到高兴，站起身来，试图走到乐园面前去，结果不走还好，一走发现自己一条腿都使不上劲，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冲到乐园面前，大怒：“你对我做什么了？赶快让我好起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你要是再这样不知好歹，我就、我就、让你和你的同伴吃不了兜着走！你听见没有？”
    这话要是在她飞出去之前说，或许还有两分力量，但她飞出去之后说这话就显得有点虚张声势，而且她冲得再快也是一瘸一拐的走法，看起来颇为滑稽，仿佛少了一条腿的猫在疯狂甩尾巴证明自己的爪子非常尖锐，差点有人在旁边笑出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没被注意。
    【遭了，看立了】
    【老板娘好漂亮，好可爱，好可怜，好好笑】
    【老板娘当我的老婆好不好？老板娘呜呜呜——】
    【没有老板娘我要死了，老板娘，我是你的狗啊~】
    【你们不要觉得这个女人很好，我告诉你们，她遗弃宠物，我就是那个被遗弃的宠物，汪汪汪】
    【这种时候你们也能发情，真的很恶心哎】
    【这么危险的时候还有人搞黄色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还以为是神挡杀神的场面，就这？不过如此】
    【不如我们考虑一下之前消失的人为什么会死？】
    【这个我知道，没听话又不够强大，就那么死了嘛，让下车不下车，让吃饭不吃饭】
    老板娘喊道：“不给钱就滚出去！”

 第171章

    因为声音很大，更加像虚张声势了。
    乐园掏出红包，递给她：“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了。算你自己不要的。不许之后反悔再找我要。”
    老板娘一下子扑过去，抢走了乐园手里的红包，谨慎地看了乐园一眼，没看见什么奸计得逞的笑容，小心翼翼拆开了红包，高处看着一切发生的中年男人的表情就不怎么样了，乐园勾起唇角，中年男人就阴沉着脸，扶着栏杆，站在二楼楼梯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这里。
    他站在那边看起来真的很有一种幕后黑手的感觉。
    但是他没能操纵乐园，也没能控制住钟仁，导致他对其他人的控制权也大大削减了。
    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他本来以为乐园和钟仁不过如此，只不过是见面的时候和一堆普通人混在一起，看起来稍微厉害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肯定是太弱了，只能和普通人站在一起，搞得好像比其他人都厉害，实际上是弱者中的弱者，结果看来不是这样。
    他想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后果。
    他突然有种自己要完了的感受，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一点，惨白之中带着一点绿，绿色表面又好像糊了一层锅底灰那么黑，叫人看了不舒服，又有点想笑。
    乐园瞥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好像不高兴，就收回目光，收起了笑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老板娘拆开红包，见到里面的钱，很是高兴，连忙将红包整个都收了起来，大有我之后也不会还给你的意思，背着手，看向乐园，喊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要是再这么挑衅我，我就不会对你们客气了，刚才是我让着你们，你们不要得意。这里比我厉害的可多了。”
    乐园敷衍地点了点头，他不觉得对方很厉害，也不觉得这里特别厉害的有很多，更不会觉得这里最厉害的比得过钟仁。
    他是不害怕的，否则，就不会出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底气，只觉得他看起来安之若素，实在是非常令人敬佩，人群感觉现在没自己的事，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处之泰然，好了不得。”
    “这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是我也可以这样就好了。”
    “在外面这样就不会受人欺负吗？我学会了，下次出门的时候遇上危险试一试。”
    【这可不兴试试啊】
    【试试就逝世】
    【我劝你不要】
    【不过，真的好帅啊~呜呜呜——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在我身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不看脸这人也超级多汁~】
    【奇怪，为什么我看不见那张脸？不，连人也快看不见了，好奇怪，就好像根本没有人】
    【你们在说什么？那边不是本来就空着吗？哪里有人？见了鬼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果然会见鬼】
    【什么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啊，谁给我补个课？】
    老板娘挠了挠头发，言笑晏晏走到人群面前，对他们伸出手说：“你们的房钱，现在给我吧！要是没有钱就给我滚出去，要是有钱，给了我钱就可以上楼去，自己找房间住下，我这里没有特别的锁，你们住进房间之后，自己记得在里面反锁门，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这里晚上不怎么安全，所以我是关着大门休息的，你们住在楼上，自己也要小心，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听见有人敲门就爬起来开门，也不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去回答，也不要在上厕所的时候东张西望，尤其是不要一直盯着镜子看。
    我这里的镜子质量不太好，一到了晚上就开始出问题，灯光亮的时候还好，不会怎么样，要是灯光昏暗了，镜子就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好像游乐园里面的那种大小哈哈镜，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奇奇怪怪，你们不要害怕，那是正常情况，我这里的镜子就是那样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看在你们都给了钱的份上，我还可以多说两句。”
    老板娘乐滋滋地数钱，一边数钱一边将红包检查干净，从里面抽出钱来就将红包壳子还回去，好像一个空的红包壳子还有用处。
    一号收起红包问：“要是闻到奇怪的气味，怎么办呢？”
    老板娘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眼，用一种意料之中的语气，笑道：“你闭着眼睛，过了一晚上就会好起来了，但是你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能随便睁开眼睛，听见什么都不可以，也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的床，否则，出了事故，就怪不得别人了。我就说到这里，其他的，你自己悟。”
    她说着，一点头，高高兴兴捏着钱走远了。
    乐园和钟仁凑在一起，正在看一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沾了血迹的扑克牌。
    人群议论纷纷之后，走到他们身边，提醒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上楼去找房间住下了？”
    乐园起身道：“也是，那我们现在上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楼。
    中年男人已经阴沉着脸，走到了楼上的第一个房间，就在楼梯拐角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微妙，如果有人想从这里下楼是必须要经过那个房间的门口，门和楼梯距离不远，如果房间里面的人是醒着的，睁着眼睛是可以听见外面是否有脚步声的。
    但有一点，这个位置好像不太好跑路，打开门第一时间冲出来会被楼梯的扶手拐角堵住，要绕一个弯才能正常走出去。

 第172章

    人群各自分到了房间，进入并休息。
    一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二号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是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劝你去找领头的，队长他们肯定有办法保护你今天晚上不受伤害，你要是在这里，这么过一晚上，别说你觉得不安全了，我也觉得不安全，你躺在旁边，未必不连累我呢。”
    一号一想，好像是这样，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就去找他们了，你怎么办呢？”
    二号笑道：“我单独住，反正让我们过来的那个中年男人不是也自己住？”
    一号站在门口说：“可是，他的房间好像是单人床独居房，我们这里是双人床双人房，比他贵一点，你一个人住，是不是……可能……不太好啊？”
    二号的笑容顿了一下，有点不高兴了，起身道：“你还是赶快过去吧！也许再晚一点，别人就休息了，你去敲门，还得被赶回来，我可不想晚上听见你的床板嘎吱吱乱响。我会睡不着的。我这个人晚上就喜欢安静，一个人住更好，我挺喜欢的，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他大概是被一号那种担忧的神色刺激到了，虽然一号的本意并不是说他很弱一个人不行，但是他莫名有那种被鄙视的感觉，很不高兴，不怎么笑得出来，又不好直接对一号甩脸色，只能将就挂着一张别扭的笑脸，催促一号赶快出门去，方便自己等他出去之后关门发泄情绪。
    一号看出来二号不希望自己在这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二号一下子高兴起来，这次是真高兴，比装出来的样子真实多了。
    一号看了一眼，觉得好像确实不需要自己担心就头也不回走了，走到乐园和钟仁的住处，敲了敲门。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开门吗？”
    一号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问。
    乐园问：“你有什么事吗？太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出去工作呢。”
    一号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指头说：“我在路上闻到了一点血腥味，我觉得我在其他房间睡不好，请问，我、我可以在你们的房间暂时休息一晚上吗？过了今天晚上，也许就安全了，其他人都没有你们厉害，我不敢去。”
    第90章
    乐园挑了挑眉, 笑道：“哦，你觉得有危险，就过来找我们？我们是你的替死鬼？”
    他的笑意看起来有点冷冷的。但只看他笑出来的弧度和脸颊的形状又仿佛并不是一号以为的那样。
    一号被他这个表情弄得惴惴不安的，眨了眨眼睛, 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衣服, 皱着眉头, 轻声说：“对不起, 我不应该这样，那我、我应该回去吗？”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 对不起, 我不会再过来提这种要求了, 那是最应该的。
    但是他不想那么说, 他也不敢那么说, 因为他只要那么说了, 就只能从这里离开, 要他乖乖从这房间的门口离开，就等于在今晚上要他的命, 他还不想就这么死了, 要怎么才能甘心去死呢？总不能是因为自己不好开口的一句话。
    死皮赖脸算什么？只要能活下来, 什么都好说。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脸上非常惨白, 好像很可怜。
    一号顿了顿，没有等到回答, 试探着问：“我知道不应该这么说，请问, 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么想的，你们会觉得好一点吗？”
    乐园笑道：“好啊，我们都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笑出了声，好像听见了笑话，扶着门框，突然踉跄了一下似的，低头差点倒栽葱地撞上地板，他在有意避开一号，所以就算是没站稳也不会撞上一号，一号紧张了一下，看见是这样的情况，脸上又不由自主露出一点遗憾。
    他想，要是这个人刚才跌到了我的怀里，我是不是可以顺势而为，要求住进去了？
    虽然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人总是有些幻想在身上的，万一呢？好像只要想到万一，就有希望，有系统就可以活下去。是真的吗？不一定。许多人都死在黎明之前了。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活着是行尸走肉，死了也是一团烂肉，臭烘烘的，繁殖出许多虫卵。
    有什么好处呢？
    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乐园站了起来，目光轻佻而放肆，打量了一下一号，像是会提出什么不好的不被人接受的要求，一号被看得非常紧张，乐园没忍住，笑道：“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并松开了扶着门的手，那扇门就嘎吱吱自己打开了。
    一号几乎想要冲进去，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干，因为一旦那么做了，很有可能直接被赶走，也许连今天晚上都别想住在这里了。
    不能那样。控制住自己。
    一号几乎是有些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伸手在衣服上擦汗，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的门，就好像他刚刚看见的，打开门的乐园那样，连落在门口的手的位置都差不多。
    他不由自主转了一下眼珠子，去看那个门，看见一点白色的痕迹，转瞬即逝了，就好像冬天里的一点热气从蒸笼里面冒出来就在半空中一下子消失了，看起来很可惜。
    但也不能这样。
    一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真的很想笑，虽然他不是过来刺杀也不是过来搞事的，但是，能到这里，安全感一下子爆棚了。

 第173章

    做成自己喜欢的想要的事情都会很高兴吧？
    一号在心里这么想了，对自己说了，将自己说服了，笑眯眯地咧开嘴，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乐园坐在旁边，只是默不作声地打量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号感觉有点冷，他摸了摸胳膊，没有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觉得很可怕，差点没站稳，现在他想，这里可能确实有一种让人站不稳的力量在。
    他扶住了旁边的椅子，想坐下来，因为有点站不稳，他很害怕，又很紧张，怕被赶出去，怕死，怕丢脸，怕被羞辱，紧张得几乎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但幸好，他想，我还能克制一点。
    只能克制一点。
    再多就不行了，如果再过一小会儿，不能坐下来，他就算是跪在地上也要让身体贴近地板，现在已经有点呼吸不过来了，不知道是这里的气压太过不寻常还是这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像是两尊放错了位置的门神。
    门神都说是威严可怕的，满脸大胡子，一身盔甲，面前这两个人，没有胡子，没有盔甲，不是站着的，没有武器，明明从外表看，一点都不像是门神，一号却无端端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不太好，他想，要是我一直这样胡思乱想，我就没法继续保持镇定了。
    虽然他现在也不怎么镇定，但要是状态再往下滑落，他就完了。
    他不想在这么样子的两个人面前出丑，不在于对面两个人的外表怎么样，实话说，他感觉对面的两个人的长相很模糊，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很丑，不是很普通，也不是很惊艳，就是隐隐约约的，像一团惨白色的迷雾，又像是一堆黑乎乎的炭，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也说不清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这种感觉，一号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对面的人像不存在世间的神。
    神的概念不就是模模糊糊的？
    谁也没有见过神，谁也没有办法证明神是确实存在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认为，他们就是神呢？作为神，有些伪装和信徒，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一号怔怔的，眨了眨眼睛。
    乐园开口说：“你坐下吧。”
    一号点点头，很听话地坐在椅子上了。
    他坐下来才想起来要看一眼周围有没有别的椅子，没发现，好像他坐的这个就是这个房间唯一的椅子。
    一号顿时想站起身来，乐园摇了摇头：“不必这样，你都进来了，客气什么？”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一号两只手都按在自己的衣服上，衣服底下是裤子，裤子底下是膝盖，缓缓弯曲，一点点接触椅子，他这是试探性的，速度非常慢，看得人有些着急，要是急性子看了，更要发脾气了。
    乐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神游的样子，见到一号还没坐好，笑道：“怎么？你生气了？”
    一号不明所以，睁了睁眼睛，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他看了一眼乐园，低下头去，是很恭敬的样子，低声说：“我、我觉得有点、紧张……”
    他想说自己害怕，又怕会冒犯，就换了紧张，说完又觉得紧张也不怎么样，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说话甚至有点结结巴巴似的，脸上也渐渐低落汗水。
    乐园说：“不过如此，别紧张，我又不会在这里杀了你。”
    他说完这话自己笑了一下。
    这里不杀，不代表之后不杀，也许换个地方就杀了呢？
    这可不好，要改。
    乐园看了一眼钟仁，示意对方记得提醒自己。
    钟仁点了点头，表示之后会记得提醒这件事，不是杀人，是换个地方也别神志不清。
    一号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眉眼官司的，只觉得房间里面的气氛突然流动起来，如果说，之前的感觉是头顶有一座大山，现在就可以呼吸了，因为房间里面到处挤满了温和的泡泡。
    没有危险了，没有威胁了，不用太担心了。
    一号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小声问：“我来之前，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乐园愣了一下，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看向钟仁问：“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钟仁也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记得，好像没有。”
    他顿了顿，又笑道：“如果有，或许是不存在，反正不在我这里，也不在我们这里，你以为呢？”
    乐园点头：“那就是没有了。”
    二人都看向一号，一号摸了一把额头留下来的汗珠，小心翼翼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胡说八道了。”
    乐园摇了摇头：“没有啊，也没什么。”
    他笑了一下，笑起来还是处于不过如此和果然如此之间的冷笑似的感觉。
    一号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超负荷，深吸一口气问：“我要做什么才能在这里住下去呢？”
    乐园看他这个样子，偏要逗他：“你想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之前中年男人不是给了我们一个红包，你要是还有那个红包壳子，第二天睁开眼睛，拆开看一眼，也许里面就满了，不管是货币还是冥币，只要是能用的，管它是什么呢？反正老板是认的。
    只要老板认了钱，你付出了钱，难道还有赶客的？”
    一号用舌尖抵住了牙齿，感觉有点牙酸，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拔掉这颗牙似的，那种奇奇怪怪的似痛非痛还有点酸楚的感觉把他的脑子打了一下，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没听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第174章

    乐园看着他，见他好像出了状况，体贴地没有说话。
    等一号缓过神来了，乐园问：“感觉了什么？”
    一号眨了眨眼睛：“没有，没有什么。”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笑了一下，没发觉自己现在笑起来已经和乐园有两分相似了。
    乐园问：“你难过吗？”
    一号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问的，没前没后没头没尾，他想了想，想不出来怎么回答才算好，眨了眨眼睛，就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应该难过吗？”
    乐园笑道：“没有，你不难过，自然最好。”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今天晚上想在这里住？”
    一号迫切地点了点头：“是的。”
    他不由得紧张地扭住了自己的手指，顺手揪住了一点衣服的边角，就像是裁缝学徒在处理布料的时候突然看错了一眼，就缝错了针，他哆嗦了一下，差点哎呦一声，好像手被针扎了，但是，他记得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并不是新的，早就穿过，洗过许多次，不应该这样。
    一件旧衣服，哪里冒出来的针？
    他想不出来，但是脸色渐渐惨白了，望着哪里都是双目无神的模样，好像失去了魂魄。
    乐园问：“你打算付出什么呢？”
    他笑道：“我总不能让你白住在这里吧？”
    一号明明看见乐园是笑着的，觉得对方还算正常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害怕，很冷，无端端像冬天被人按着手沁在冰水里面，眨了眨眼睛，垂下目光，低声说：“我可以给钱。”
    乐园想了想：“我对钱没什么兴趣。”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是吧？我不是炫耀的意思。也不是要说你不好。”
    这话要是再解释下去，好像可以解释一个钟头，乐园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下去，算是给自己结个尾。
    一号突然就被那双眼睛吸引了，他想，那眼珠子亮晶晶的，像假的一样，也像假的那么好看，要是我也有那么一双眼睛就好了。
    下一秒，他突然觉得恍惚，又想，不对，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那边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看见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对啊，这里什么都没有，除我以外？是这样吗？是的。
    他点了点头，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张了张口，沉默了。
    乐园见他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坐姿往前倾斜了一下，贴心地问：“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吗？除了给钱之外。”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但还是让一号觉得怪怪的，一号一边想，我不能仔细看，太没有礼貌了，一边又想，看了就看了，能怎么样呢？
    他的脑子可能是打了结了，要么就是少了一根筋，这种时候，越发看起来呆呆的，没什么话可说，脸色比之前惨白惨白的好了一些，之前因为情绪激动而浮起的红晕也一点点落下了，现在看起来是白里透红，非常正常，非常健康，要不是嘴唇还有点哆嗦，比正常人还好一点。
    至少，看起来，状态是那样的，有点像化过妆，但仔细一看，就知道他是没有化妆的，一般人不会随身携带化妆品，尤其是一号不怎么关心什么化妆不化妆的事情，对化妆品一窍不通，至于大多数人需要担心的找女朋友的事情，他对那些事情毫不关心，他巴不得一辈子自己过。
    好啊，太好了。要是我一辈子都和自己过，那就太幸福了，我会很高兴的。我就愿意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生活状态会比那样的日子更快乐了。我愿意那样。
    其他人都是阻碍我的部分，除了能帮助我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差别。没有差别，人都是一样的，长得一模一样，脑子一模一样，长皮长肉长器官和骨头，烂掉之后都臭烘烘的，烧完之后都是黑乎乎的，一堆灰烬，什么也没有，连土都比不上，因为土还更重一点。
    哈。
    好笑。
    一号眨了眨眼睛，很慢地，直勾勾望着乐园，几乎不眨眼，想了半天，感觉自己从高速公路的汽车变成了慢吞吞的没有水的乌龟，张了张口，有些干渴，钟仁挑了挑眉，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一个水杯，在饮水机里面取了一杯水，递给他：“是冷的，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可怕。”
    钟仁开玩笑似的说这话，一号却好像当真了，看了钟仁一眼，低下头去，又看着手里的水杯，那是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蓝白色的杯子，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公司标志，一号看着，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某些公司会在经过的部分打上印记，好像这块地已经属于自己。
    据说，有一种公司，会对留下印记的地方进行收购，如果买下了，那就相安无事，如果没有买下来，大家都要去死。
    会那样吗？会死吗？还是奇奇怪怪的其他死法呢？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号对着水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将水一饮而尽了，有那么一瞬，他的气质仿佛是坦然赴死。
    房间里面的气氛，更古怪了。
    一号喝了水，脸上泛出一点红晕，好像他不是喝了水，而是喝了酒。
    “我们会死吗？”
    一号望着乐园问。

 第175章

    乐园说：“人固有一死。早晚而已，是吧？”
    他看向钟仁问。
    钟仁点了点头，他站在旁边，一号也看向他，他就坐在了乐园旁边，像两个班主任在对失恋的学生苦口婆心劝导的那种位置。
    看起来还怪好笑的。
    不过，一号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有点想笑，他来这里，出现的笑料已经够多了，如果他想笑出来，是没问题的，就想一下自己之前的表现，他就知道怎么笑出来，但是，一时间又有点笑不出来，好像心里沉甸甸的，挂着一块石头，这石头还是只用丝线系了一个活扣。
    随便一想都觉得很可怕，仔细一想，更加可怕。
    乐园问：“怎么？你想用死亡来支付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他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仿佛是说我也接受你死在面前当房费，又好像是在说，你要是想就这么死了，你看我怎么处理你的尸体？
    一号又感觉到了那种被包围得喘不过气的氛围，皱了皱眉，低下头去，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打算离开了。
    乐园还以为他说完就要站起身来。
    但是等了一小会儿，一号没有离开，乐园也没有看见一号站起来，一号也就没有等到回答。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没法平静，只能将就着这种激烈的情绪说：“随便你们开条件吧。或许你们开出来的条件，我能办成，还不用麻烦大家，少点事情，大家都好，不是吗？”
    这话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了。
    乐园打量他：“你有什么值得我要的？”
    他笑了一下：“哦，我也不是没有事情要人，只不过，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一号怔怔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答应了？那我之后还需要去死吗？没有答应？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了？死皮赖脸好像不太好，不对，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这点小事算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比较害怕乐园，还有乐园旁边的钟仁，他们虽然说是朋友，但看起来，又不是很像，有点别扭，说是生死仇敌，好像到不了那个地步，说是亲密朋友，又并不时常肢体接触，也不怎么说话，好像只需要看一眼，他们就知道对方的话。
    一号心想，真的是那样吗？如果在别人开口之前就知道要说的话是什么，是不是很无聊？生活会因此更加乏味吗？虽然本来的生活糟糕透了，但勉强还有一点可以喜欢的地方，现在就不一样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恶。
    要说轻易活下去，不可能。
    要说就这么死去了，又不甘心。
    要是不管不顾，却好像一个瞎子在过河，时刻惴惴不安又没法解脱，还不如请别人给自己挂在树上吊死。
    这话不好，自杀不好，他杀也不好，杀人不好，被杀也不好。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生活是这样的，一边让人觉得无法忍耐，一边又催促继续下一天，好像过下去之后，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是那样吗？不一定，有些痛苦是随着时间发酵的。
    可怕。
    就像某些父母，一边努力控制能拿到手的东西，比如他们的子女，一边尽可能对他们好，比如给钱送礼物记生日，就是这样，一边让人恨不得马上发疯死掉，一边又让人在某一刻觉得也不是不能过下去，这样也还好，可是生活总是在两种状态反复横跳。
    就像是见到了墙头草，不在这里，不在那里，活得很顽强，强得像蟑螂，又像是癌症。
    这是好事吗？不知道。
    乐园想好了：“你暂时住在这里吧。报酬的事情，之后再对你说。”
    他打量了一下一号。
    一号的状态不太好，要么就是太古怪了，有种矛盾感，脸色苍白得好像下一刻就死了，脸上的红色又好像再自然不过的腮红装扮，还挺正常，身体有一种骨头突出的感觉，看皮肤又觉得没有到那个地步，头发乱糟糟的，说特别干净不是，说特别脏也不是，像一个谜团。
    如果遇到侦探，或许他这样的人会很受欢迎。
    但很可惜，好可惜，乐园不是侦探，钟仁也不是。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各自站起身来，一号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有点懵懵懂懂的，睁着眼睛，像一个刚出生的鲜红色的森*晚*整*理婴儿，看一眼这个，看一眼那个，小声问：“事情已经结束了？”
    乐园笑道：“是啊，要是不结束，难道我们要就借宿这个话题聊一整夜？我还不想那样。”
    他的笑意突然垮了，有种很累的感觉，低声说：“我还不想那样，太痛苦了，太累了。”
    话没说完，他就转过身去，似乎想要避开一号的目光。
    一号很想就这么顺从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但是，他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是被人控制了眼球必须看向某个位置的那种控制不住，是心脏怦怦乱跳，比进门之前还紧张一点，又不知道紧张什么
    如果说，他进门之前紧张自己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活下来，现在没什么可紧张的，是这样才对。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号的目光迷茫了一瞬，在心里对自己喃喃道。

 第176章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
    过了这个状态，他又回过神来，好像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应该这样，钟仁在这里，他有扭曲别人感知的能力，受到了污染就大概没法纠正回去了。
    其实一号这个样子，还算不错的，因为就在隔壁，二号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不是睡不着，他是睡得太熟了，一时间睁不开眼睛，就好像被鬼压床了。
    但是鬼压床，一般不都是带一点旖旎的故事里面会出现的情况吗？
    二号是一个人住在房间里面，一个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可发生的故事呢？
    一号听见了一点响动，觉得奇怪，又有点好奇，想去看，觉得太危险了，就小心翼翼张望了一下，发现乐园和钟仁都没有注意自己，就悄悄走到他们的背后去，试图侧耳细听一下隔壁的情况，眨了眨眼睛，还真听见了一点其他的声音。
    “呜呜——呜呜——好痛——好痛——”
    一号一下子弹起来了，就像是一个被按得很重的彩色弹簧。
    乐园被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差点被他撞到，扶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一号额头上的汗水又多了，他对乐园讪讪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他连忙把手收起来，收起来的时候又想，这样好像不太礼貌，有种迫不及待要撇开关系的感觉，他刚刚才得到了可以住在这里的回答，总不能现在就让人把自己赶出去，就算不赶出去，这房间也不是自己的，借住的人要有借住的态度。
    一号连忙对乐园解释：“你别误会！”
    他的话刚开了一个头，乐园眨了眨眼睛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笑了一下：“没什么，我不介意。”
    一号小心翼翼打量乐园的神色，心想，不对，你明明很介意。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有种闹别扭的感觉，可一号和乐园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闹别扭的地步。
    一号跟在乐园身后，小声说：“我刚才听见隔壁有一点声音，你感兴趣吗？”
    乐园笑道：“我知道。”
    一号问：“真的？”
    乐园本来要点头，听他这么问了，转过头来看他：“你很感兴趣？”
    一号红着脸，扭扭捏捏说：“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啦~”
    乐园就转回去，往前走说：“那好，我不对你说了。”
    一号试图拉住乐园，又不太敢，就扒拉着乐园的袖子问：“真的不可以对我说吗？”
    乐园无可奈何，站住，看向他问：“你真想知道？”
    一号连连点头：“想啊。”
    乐园收回衣服说：“我不告诉你。”
    钟仁在旁边笑道：“他改变主意了。你现在问没有用，明天早上就知道了，何必着急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呢？”
    这话是在劝一号不要问了。
    一号有点犹豫，挪动了一下脚步，凑到钟仁身边，用高低眉，八卦似的低声问：“我明天早上真的可以知道吗？”
    钟仁点头：“是啊。”
    一号问：“开门就知道还是一睁开眼睛，你们就会把答案告诉我？”
    他笑了一下，试图攀关系：“实话说，我这个人，有点性子急，今天晚上要是不知道，恐怕是不敢睡觉的。”
    钟仁打量他问：“是么？”
    一号眨了眨眼睛。
    钟仁笑道：“我不那么觉得，也许你本身也不那样，你……”
    他顿了顿，想说你不知道，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转而说：“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方便睡觉，我保证你今天晚上会睡得很好的，明天就不一定了。”
    一号又有些好奇了问：“今天晚上会睡得好？”
    他低声说：“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有一点失眠的，有时候需要褪黑素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来治疗自己，要是治得好呢，我就睡得着，要是治不好呢，我就死了，一个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还要爬起来做事，这个那个，学习工作，讨厌透顶了。
    尤其是我身边的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最后一句话把钟仁的目光吸引过来了，钟仁看着一号问：“你讨厌他们？”
    这个他们有点微妙，像是在说这个房间之外的人，又像是在说没有见过面的一些陌生人。
    一号知道这是个对自己的机会，想要抓住，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听什么，此刻不由得深深懊悔自己从前在办公室没有认真学习别人溜须拍马的技术，就算学不到这个，学一点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也算好事。可惜了，他之前没有抓住机会，本来他也不喜欢那些。
    此刻是拿不出来那些的，一号的感觉就是自己太穷了，别人两袖清风，自己是浑身上下都空空荡荡。
    他不由得有一点羞愧，红着脸，低下了头，好像上课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红得像刷了一层红苹果的颜色。
    “说不出来？”
    钟仁的兴趣逐渐减弱，转过去要走：“你既然没有可说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免得你睡不着。”
    眼看人真要就这么走了，一号连忙说：“有话说的。”
    钟仁问：“是么？你说啊。”
    一号犹豫了一下，心里简直像是在跷跷板上决定杀死过去的自己还是未来的自己，声音有点抖，但还好，不严重，也不重要：“我不喜欢他们。”

 第177章

    钟仁问：“他们？包括谁呢？”
    一号莫名感觉对面的人像招聘的上司了，摆出义正严辞和正襟危坐的态度说：“就是不在这个屋子里的人。”
    钟仁问：“哦，他们，那要是走出了这个屋子，你就不讨厌他们了？”
    一号摇了摇头：“不是，出去还是讨厌，只是，我尽量藏起来，别叫他们看见，不然，大家都不高兴。”
    钟仁问：“那之后，他们里面，也包括我和我的朋友吗？”
    一号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又想笑，皱眉是觉得荒谬，想笑是因为又气又好笑，像是刚刚听见了一个笑话：“当然不。”
    他认真解释说：“我讨厌那些人。但是，他们里面，是不包括你们两个的。
    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我喜欢你们，你们比他们好多了。”
    钟仁问：“在保护你的方面，比他们好多了？”
    一号没察觉这话有点陷阱，顺着一点头就说：“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他就意识到不好，连忙补救说：“不止是这样，在哪里都很好，钱财、安全、感情……”
    一号怕说得太情真意切出现反效果，他是听说过有些人在上司发动全公司团建或者演讲的时候，太激动，太配合，出事故，造成事倍功半效果的情况的，听起来像个笑话，说起来也像，看起来也像，但是，这种事情落到当事人的头上就糟糕透顶了。
    糟糕得就像是报仇却三番四次找错了人。
    这样不好。
    钟仁看着他：“你继续。”
    一号有点头皮发麻，但是，心想，他们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也很厉害，应该不会在这里就杀了我，要杀我，早就杀了，也不需要等一小会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耍人的样子，希望不是，但他们真要杀我，我也不能怎么样，躺平等死虽然不好，但总比千刀万剐要好。
    “我、我，”一号有点结巴似的，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像喝醉了酒的小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我还能在这里睡好觉，保证自己不会现在就死了，已经很好了。”
    他心想，我是很会满足的。
    第91章
    钟仁若有所思, 点了点头：“那好，今天晚上，你必定是不会死的。”
    一号有些好奇问：“真的吗？”
    他心想，这么肯定？都没有大概大约之类的修饰词？
    钟仁笑了笑：“你要是还不困, 就自己处理床铺, 要是困了, 先睡吧。”
    一号问：“那我睡了之后, 你们呢？”
    他看了一眼床铺：“这里只有两张床, 我睡在地上吧，打地铺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半夜翻滚到地上把自己砸醒过来。”
    钟仁说：“好啊。”
    他问：“需要帮忙吗？”
    乐园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一号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来。”
    乐园点了点头, 对钟仁招手, 钟仁走到乐园身边, 乐园问：“你的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钟仁摸了摸, 那是一块颜色不深不浅的鳞片。
    他垂着眼, 低声道：“是一块蛇鳞, 你要是不喜欢, 我就藏起来。”
    他说着，提了一下衣服, 想用衣领挡住那块鳞片似的。
    乐园摸了摸问：“要是挖下来会怎么样？”
    钟仁笑道：“不会怎么样, 你要是想挖那就动手吧。”
    这话他说出来, 莫名让乐园觉得特别悲哀，摸了摸鳞片, 感觉像很容易就从皮肤上撕下来的血痂，犹豫之后, 还是没有动手，他突然觉得自己动手就会后悔, 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担心什么，他想，我是个很听劝的人。
    不能就算了。
    乐园将手收回来：“那好。”
    钟仁问：“这里只有两张床，我可以睡一张吗？”
    乐园说：“可以。”
    钟仁问：“那我要是睡着了，你会喊我起来吧？”
    乐园说：“那不一定，我可能会睡死过去，一时半会是起不来的。”
    钟仁问：“那你会趁着我睡着了杀了我吗？”
    乐园想了想：“不知道，应该不会。”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想，如果是以前，我会那么干，现在就不行了，现在有点奇奇怪怪的变化，对唯一有兴趣的事情都没想法了，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被剥离。
    “人都是要死的，是吧？”
    乐园看向钟仁问。
    钟仁本来准备出去，听他问话就停下来，点了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死亡是应当的，怎么能有人不死呢？那可是太可恶太可恨了。”
    乐园问：“那要是我们突然不能死了，怎么办呢？”
    钟仁似乎想挑眉，但是没有挑起来，他又想笑，但是也没有笑出来，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呢？如果死亡都没办法，大概是努力想办法吧。”
    他是这么说的，听起来好像有一点希望，实际上就，让乐园感觉非常悲观。
    “那好，你出去吧。”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出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变成了一条碧绿色的蛇。
    一号背对着这里，没有注意到。
    乐园走出来，已经很晚了，关掉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睡着了的一号被挪动到了床上，乐园将钟仁从床上提起来，一半绕在脖子上，一半绕在手腕上，裹上一层厚厚的鸡蛋液面包糠似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第178章

    晚上，床底黑漆漆的，一双白色的眼睛渐渐睁开了，睁开了眼睛的东西一点点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直起身来，没法做到，只能非常愤怒地爬了出去，一点点变成了一层纸那么薄的东西，从门缝溜出去，门虽然是锁住的，但门缝总还是在的。
    它很顺利地离开了，到了第二个房间，也就是隔壁，只有二号一个人住的房间，钻了进去。
    里面已经到处都是血迹了，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趴在床边上，低着头，正在啃食什么东西，发出了咀嚼骨头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听这声音，感觉还十分清脆，好像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声音会让人联想到咀嚼藕片的那种感觉。
    但是后出现在这个房间的白眼睛不觉得，看见满到处都是血迹，转身就想跑，被抓住一起吃了。
    房间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天就渐渐亮了。
    房间打开门来，一号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心想，奇怪，这个晚上睡得好踏实，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到了本来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因为二号还睡在里面，一号不知道二号在不在，或者，睡着了没有，就想在门口等一下，没想到，就是在外面站的这一小会儿，边上就传来了尖锐的尖叫声。
    一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想，怎么回事？这里也有大喇叭？
    等尖叫声渐渐退去，一号才打量起来，发现自己脚下多了一滩血，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往后小心翼翼退了一步，仔细一看，发现血是从门缝里面流出来的，如果这些血都是二号一个人的，那二号在里面大概是死了。
    如果不是二号的血，二号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一号犹豫了一下，打算再敲一敲门。
    但敲门之前，他又觉得，如果这里有乐园和钟仁，就好办多了，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没有什么可危险的，肯定不会死掉，可是不敲门，就这么站在这里，也不太好，好像是堵着门，怕别人发现里面的什么东西或者杀人犯之类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到了这种地方，要是能遇见杀人犯才是奇怪的事情，但是免不得有时候那么想一下，越是不让看见，就越是让人觉得满心好奇，也正常。
    犹豫的时候，门打开了。
    二号站在血肉模糊的房间里面，对一号露出一个温和的，不像人，不正常的笑容：“你好，这么早？是来找我的吗？”
    一号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啊，是的。”
    二号问：“有什么事吗？”
    一号说：“我看这里有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二号看了一眼地面，皱了皱眉，嫌弃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会记得打扫卫生的，你放心，等你们出去回来，我就能打扫干净了。”
    因为房间里面血糊糊的一片，一号站在他对面听见他说打扫卫生的事情，还以为他是一挥手就能把屋子打扫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
    他小心翼翼退开了。
    二号把门关上了，旁边的人凑过来问：“你……刚才对什么东西说话呢？”
    一号愣了一下问：“你们没有看见那个房间开门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里面？”
    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打开门的人不是你自己？哪里有人站在那边？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一号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吃东西，或许是刚睡醒还没清醒，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旁人点了点头。
    一号打算转身出去找人帮忙。
    乐园和钟仁从他们后面的楼梯走上来了：“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旁边的人问：“你们都去哪里了？”
    乐园说：“听说这里有一个废弃的琴房，去看了一眼，里面的琴还能用，甚至找到了一本能看的琴谱，就对着用了一下，发现真的可以用。”
    虽然不知道声音是不是属于好听的反胃，但是，反正那个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两个，弹成什么样子都没差，自己是不会嫌弃自己的，除非发疯。
    乐园以为自己还没到那种程度。
    他想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钟仁。
    钟仁问：“怎么了？”
    乐园说：“哦，想你。”
    钟仁皱了皱眉，觉得他这话没说完，但又觉得好笑，就笑道：“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一样。”
    乐园听见这种话就会心跳加速，他不太舒服，低声说：“也不一定。”
    没等回答，他喃喃道：“没有最好，我也不希望那样。”
    钟仁笑道：“放心好了，我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日子已经过得够了，不是吗？”
    乐园神色复杂地点头。
    一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说一句话，感觉什么时候说话都不合适，好像自己就不应该站在这里，有点奇怪，好像正在发光，被看的时候还有点头皮发麻。
    乐园看向他问：“有什么事？”
    一号说：“我敲门，看见房间里面到处都是血糊糊的。”
    他指了一下地面：“你看，那边是血迹。”
    乐园正走过去，门忽然打开了，二号拎着一块湿不拉几的抹布出来了，看见门口的人不少还变多了，有点惊讶，看向一号问：“怎么了这是？你们过来找我有事？”

 第179章

    一号摇了摇头。
    乐园定定看着二号，二号问：“我有什么不对吗？”
    乐园伸出手来问：“可以握个手吗？”
    二号笑道：“好啊。”
    他说着伸出手来，当他的手接触到乐园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整个身体就不见了。
    好像是死了，又好像是消失了，还有点像是逃跑了。
    一号一脸懵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园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说：“一个蛮横无理的屠夫赶着吃新鲜的食材，弄得乱糟糟的，吃完了还不想走了，本来打算把人骗走的，谁知道我们都没有走，他就出来了，以为现身了可以让我们自己走开，没料到我能把他送走。”
    一号倒吸一口凉气：“他？”
    他哆哆嗦嗦想问，那是什么东西。
    乐园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房间门口往里看，回答道：“哦，就是你之前闻到的血腥味的来源，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很正常吧？”
    一号脸色惨白往里看了一眼：“确实，这种地方住一晚上，有很多的血腥味是很正常。”
    乐园说：“闻到他的血腥气就是被他当作了下一个捕食的猎物，你被选中了，没有死，但别人就不能这么运气好了。”
    一号心想，听起来怪怪的。
    乐园问：“他之前说要打扫卫生吗？”
    一号点了点头：“是啊。”
    他愣了一下：“难道他现在还能回来打扫卫生不成？”
    乐园笑道：“怎么会呢？他都走出去好远了，要是能回来才奇怪，更何况，刚刚出去，现在又回来，你不觉得奇怪，他还觉得丢脸呢。我只是想，他要是在这里打扫卫生，不知道打扫完是什么样子，要是还过得去，应该等他打扫完毕之后再过来说话的。”
    乐园看起来居然还真有两分懊恼。
    一号大为震撼：“不愧是神明。”
    他喃喃道：“我果然还是差着好长一截。”
    乐园问：“你说什么？”
    一号有点慌乱：“什么？不知道。”
    乐园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一号紧张地低着头小声说：“神。”
    乐园问：“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号说：“因为二位都很强大，比我们好多了，在这里还游刃有余，实在是叫人佩服，我保证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只不过，他们没有我这么近。我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欺骗。”
    乐园将信将疑：“或许。”
    他不是很在乎这种事情，但是，之前一号没有那么喊他，突然这么听一耳朵了，怪怪的。
    “以后……”
    乐园犹豫着说。
    “我知道！我不会在外面喊，也不会大声，不会跟其他人说，让他们……”
    一号顿了顿，突然忘了自己本来在说什么。
    乐园说：“随便你。”
    一号问：“我之后还能在房间休息吗？”
    乐园说：“可以。”
    他问：“要跟我们一起？”
    一号点了点头：“我希望是那样，如果不可以，如果……”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不可以就算了？不可能。如果不可以，我还是会在这里，那就更奇怪了，没有必要单独提出来说，而且，如果说出来，感觉会很败好感，不怎么样。
    不如不提。
    一号就沉默了。
    乐园说：“好吧。到时候再看情况。”
    一号点了点头，他又高兴起来。
    老板娘在一楼叉着腰喊：“快点，起来，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早餐！吃完饭，你们就出去吧！我这里的房，最多让你们住到中午十二点，听见没？中午十二点？”
    一号回答：“知道了。”
    三号不耐烦地打开了房间，从里面走出来，恼道：“真讨厌。”
    他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头发掉下来一大把，他更加愤怒了，恼道：“可恶！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讨厌！讨厌！我已经很久不这么掉头发了，这次还掉这么多，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指望什么？不就希望自己头上有一点头发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讨厌！”
    老板娘皱了皱眉，喊道：“不许在我这里乱抱怨，叫门外的客人听见就不过来了，你是断我财路，知道断人财路是什么意思？杀人父母！我告诉你，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在我这里，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你要是敢干，我就敢赶你出去！”
    三号心想，只是把我赶出去，不过如此，果然是个女流之辈，就算是威胁人也只能这样。
    他心里想了，面上嗤笑一声，并不回答，看起来颇为轻蔑。
    老板娘更加火大了：“出来不出来？起来不起来？吃饭不吃饭？要是到了时候还在屋子里面，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死了活该啊！死了活该！”
    三号不以为意，切了一声，再次伸手摸索自己的头皮，摸到了一把头发，轻轻伸手一拽就发现，这一大把的头发都掉下来了，他很愤怒地将手里的头发摔到了地上，头发很多，但头发毕竟是很轻的东西，一下子就到处乱飞，飞得走廊脏兮兮的。
    这里还有血迹没有清理，这会儿又沾上头发，更脏了。
    众人都在旁边皱了皱眉。
    三号却并不看他们，不管不顾地用力挠着自己的头皮，大摇大摆走回了房间，进入的时候，房间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左右看了看，发现众人看的是进去的三号，就无所谓地大跨步下楼去了，他是要吃饭的。

 第180章

    老板娘看见了地面的血迹和头发，也皱眉，喊道：“你们怎么能一晚上就把我的房间弄得这么脏？你们知道不知道，清洁是很费力气的！”
    乐园说：“我们知道了。你要安排人打扫卫生吗？”
    老板娘看乐园，有点感觉后脑勺痛，好像晚上被敲了一闷棍，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弱下去不少，喃喃道：“你、也不必，那么麻烦。”
    乐园点头，就当她的意思是，今天不打扫也可以，就走了下去。
    老板娘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要被打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乐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绕开她，走到了餐厅的位置，这里有很多的桌子板凳，老板娘一个劲说都是新的，但感觉起来怪怪的，乐园坐下来，想到晚上的事情，觉得这里的东西就算是脏了也正常。
    他就没打算追究。
    老板娘看他的神色，觉得还过得去，松了一口气，悄悄往后面退，一个人站在她后面，她没注意，踩了一脚，差点摔跤，恼道：“什么东西在后面？不知道走开吗？别人后脑勺没有眼睛，你的脸上也没有？”
    回头一看是五号，老板娘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人群陆陆续续走下来，吃完了饭，还有人想去厨房找吃的，结果吐了，看起来面色萎靡，精神不振，好像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怎么了？”
    四号好奇地问。
    五号双目无神，一副想吐的样子，说：“我看见了一些垃圾。”
    四号很好奇，跑到厨房去，看见里面的东西都很正常，感觉奇怪，试图寻找乐园的帮助，就找到了一号，请求帮忙说两句话，一号半推半就走到了乐园面前，将这件事说了，乐园也有点好奇就跟着他们去了厨房，在厨房门口就看见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尸体被分割了，表面的皮肤并不完整，骨头也似乎被拆掉了一部分，眼睛都在，直勾勾盯着门口，好像这里会出现仇人。
    乐园走过去，将一根巨大的骨头拿起来，发现没有认错，就是人的骨头，往旁边一看，一号和四号的脸色都和四号一模一样了，乐园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要不要去休息？”
    一号摇了摇头，四号则说：“那我就出去在餐厅坐一会儿，你们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乐园点了点头。
    一号心想，我们恐怕是用不上你的。
    乐园拿着骨头比划了一下，发现这骨头正好能和尸体对上，是尸体拆下来的一部分，但更多的部分，不知道哪里去了。
    一号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差劲了，捂住嘴，要死不活的样子。
    “怎么了？”
    乐园将骨头放下，洗了洗手问。
    一号含糊不清地问：“我们吃的东西，会不会有这些东西的一份？”
    乐园看了一眼：“那就不好说了。”
    已经煮熟的东西，感觉都差不多。
    再说了，如果没有尝过的，吃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正常，要是吃下去了，现在说出来，只会让人膈应，要是没有吃，说出来就是大家等着饿死的份，不如不提。
    一号看乐园的态度是这样，就没有再说话，也不打算说出去。
    乐园走出来说：“该回去了。”
    一号点了点头。
    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突然被乐园的影子刺激到，猛地打了个哆嗦，直起身来，发现是自己做了一个梦，松了一口气，打算往后躺，窝在椅子里面，没想到，眯着眼睛的时候又看见了乐园，吓得跳了起来，瞪大眼睛，发现这次是真的。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喃喃道：“可怜我，为了赚两个钱，居然要受这种磋磨，真是太可怕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可怕的日子啊？老天爷，上帝，让他们去死吧！我要是等得到他们死了，那就太好了。”
    她说着，自己高兴了，笑了起来，乐园路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就又软绵绵地贴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好像被抽掉了气的气球，只剩下一张皮，乐园都有点担心她的情绪是否会影响身体，不过，转念一想，她收冥币，应该不会被情绪影响到什么地步，不需要关心。
    乐园就走开了。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一下子又活过来了似的直起身来，高兴笑道：“好。”
    一阵敲钟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娘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时间到了，你们要出去集合。”
    时间是六点。
    四号瞪大眼睛：“原来我今天起得这么早？”
    他笑道：“了不得。”
    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拍了拍手，对他们说：“好了，时间到了，你们现在就要跟我出去。”
    一号眨了眨眼睛问：“我们出去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不就是录制视频？你们不记得了？明明才来，怎么没有脑子似的。”
    乐园打量中年男人，心想，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没有脑子呢。
    中年男人被乐园看得发毛，转过身走出去，站在阳光底下说：“快点，迟到了就不好了。”
    四号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中年男人说：“一个早就约定好的被采访人的家里，你们到别人家要注意一点，他们的家里是不许随便穿着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鞋子进屋的，知道吧？”

 第181章

    一号问：“那是个什么样的采访人？”
    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笑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还是身体健康、为人和善、长得质朴漂亮的中年女老师，她会给人倒茶，你们接了，喝了就好。”
    一号点了点头。
    一群人推着摄像机，架着话筒和一大堆的电线，要死不活地走到了一个小楼里面，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打开了门，那是个看起来居然有些年轻的中年女人，并不像是普通的大妈那种身材，一出现，乍一看，像一个汁水横溢的梨子，穿着一森*晚*整*理身带黑胡椒似的半点的草绿色连衣裙。
    那连衣裙是修身的，鞋子很普通，但是顶上有一个粉红色的草莓似的兔子，看起来很可爱。
    人群都把目光投向中年男人，心想，好啊，原来你那些话都是实话？真没想到，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在胡说八道呢。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出人群，上去就伸出手对女人说：“你好，你好。”
    女人点了点头：“我是和梅子，你们都进来吧。我家就在这里。”
    她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门牌号：“这里。”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和梅子请人都进去，人群面面相觑，让出来一条路，请乐园和钟仁先进去，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尊敬，也可以说是需要开路的，要是有危险，就请这两个去死，他们可以抢险逃跑，也许可以活下来呢？
    反正为了活下来，做什么都很正常。
    他们都这么想。这么喊，也就这么干了。
    反正乐园也没那么容易死了。
    乐园换了鞋，走到屋子里面，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虽然外面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还算宽敞，东西也不多，摆放整齐而正常。
    正常，在这种地方出现正常，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出现很恐怖的事情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
    一号走进来，按住心口说：“希望安宁持久一点。”
    四号走进来看了他一眼说：“持久？那也未必。”
    一号说：“拜托，你不要这样，打扰别人的好兴致。”
    四号笑道：“原来你是在这里许愿？”
    一号说：“也不是。”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背影，往前走说：“还是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
    其他人点了点头。
    一群人进入了屋内，本来还算空旷，现在一下子满了，虽然并不是人贴人的状态，但大家互相看看，都觉得自己像罐头里面的沙丁鱼。
    中年男人坐在和梅子对面，对她笑道：“我们是早就约定好要在这里采访的，可以吗？”
    和梅子点了点头：“可以。”
    中年男人调试了一下仪器问：“那么，现在可以开始吗？”
    和梅子点了头。
    中年男人问：“您好，请问，听说您的女儿前阵子参加了一个学校组织的活动，可以对我们说是什么样的活动吗？”
    和梅子笑道：“哦，那个，学校要搞什么意念测试，她的能力很强，做得很好，老师都夸她说做得很不错，大家都很羡慕她，她也很高兴每天回家就告诉我那些事情，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可爱的百灵鸟。”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虽然看不出来，但乐园觉得他在敷衍。
    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和梅子继续说：“有一天，她告诉我，学校要组织活动，我问她是什么活动，她说是一个关于意念测试的实验。”
    她说着，顿了顿，突然在桌上翻找起来，找出来一张白纸，递给中年男人说：“你看，就是这个，这是实验之前，她从学校带回来给我看的草图，说老师告诉他们，之后就按照这种情况来。”
    中年男人来了兴趣，看着那张纸，想问点什么，和梅子站起身来，走入厨房，对他们说：“我给你们泡茶吧。你们别着急走，外面太阳越来越大了，现在出去会很热的，就在这里坐一小会儿吧。”
    中年男人问：“你的丈夫会回家吃中午饭吗？”
    和梅子笑道：“他？挺忙的。”
    中年男人问：“那我们……”
    和梅子笑道：“不能在这里吃饭，我不负责招待你们，这里太小了，你们的人又太多了，不方便的。”
    总觉得，她说人太多的意思是，你们需要死掉一部分，这样我就可以招待你们在这里吃住了。
    人群面面相觑，都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是考虑到说出来不太好就三缄其口，看起来很是脸色发绿，像发了霉的石头。
    “茶来了，都喝吧。”
    和梅子将东西挨个分发出来。
    “这些是什么做的？”
    四号打量茶杯，里面是一颗沉沉浮浮的红枣。
    和梅子笑意温和说：“那是我家的枣子，你放心，是洗过的，特别干净，我出嫁之前，家里就是种枣子的，我家的枣子，十里八乡吃了都说很好，还想再回头买，都买了一大把，也是大家关心我们家，对我们好，不然，那些东西放久了就坏掉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说着，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眼神之中有淡淡的惆怅，语气也变轻了：“要是全都烂掉了，那就完蛋了，一年的劳动什么都没有，还需要倒贴一大笔钱。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是靠天吃饭，老天爷要是不给脸，就什么都没有，要是之前不清楚情况，种地也不是好差事。”

 第182章

    和梅子笑道：“算了，你们对这个应该不感兴趣吧？我就不多说了。”
    她说着，转过身要收拾东西。
    中年男人拿着那张纸看得很认真仔细还想拍个照，明明后面就是巨大的摄像头和话筒还有一大把的电线，他却好像还是觉得不够，仿佛那些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看起来不太依赖身边的电子产品，不能说不是好事，但感觉怪怪的，好像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
    乐园看见旁边还有空余的话筒，拿了，调试了一下，发现接上电线居然真的可以收音，中年男人看向了他，有点不满意，皱了皱眉。
    乐园问：“我想问点什么，可以吗？”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忍住自己发脾气：“可以。”
    乐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还要忍耐，但想，可能是打不过，就觉得无所谓了，将话筒送到了和梅子的面前问：“你好，请问之后我可以采访您吗？”
    和梅子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
    乐园问：“可以详细说一下枣园的事情吗？”
    和梅子笑道：“原来是这个！其实我能说的也不多，都说了，你们刚才也听见了。”
    她好像有点为难。
    乐园说：“接着刚才的就可以。”
    和梅子点了点头：“那好，我说到哪里了？”
    乐园回答：“之前不清楚情况也不好。”
    和梅子点头：“要是不能及时察觉天气变化，一屋子的东西都能烂掉，又丑又脏还难处理，非常不好，可是要是不处理，我们也没有办法，要是非要处理，又需要很多时间和人力物力，太麻烦了，所以说不好。”
    乐园问：“那为什么烂掉东西就会欠一笔钱呢？”
    和梅子笑道：“怎么不会？我们种地都是先贷一笔款，然后买东西的。种子、肥料、工具、电线……一大堆的东西呢。要是我们自己来，就要节衣缩食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不过，贷款就容易多了，如果贷款，生活水平会保持正常状态，等收成果实卖掉，就可以还钱。
    等还了钱，我们还能小赚一笔，保证过得下去。要是收成没有，那就完了。”
    她露出忧愁的神色：“欠钱可不是好事，还是要省钱，一天天的，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第92章
    “枣子的事情说完了吗？我们可以谈一下这张纸吗？”
    中年男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乐园点了点头, 将话筒转交给他。
    中年男人询问和梅子：“请问您能对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的情况吗？”
    和梅子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要我解释什么呢？”
    中年男人说：“这张纸是讲了什么？”
    和梅子疑惑：“你不是看见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是，我看见了，但是我担心我的理解不太对，想请您对我再说一下。”
    和梅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了：“就是计划流程之类的东西。
    你看, 写着的。
    第一步是测试, 这种是实验, 学校会安排, 专门的房间和老师，教导这些愿意去参加的学生，一起坐在一个教室里面, 有一个学校的老师带着, 还有一个其他地方进入学校的陌生的专门研究这方面的老师看着, 反正不会出问题, 不需要担心。”
    中年男人问：“这种实验需要什么东西吗？”
    和梅子说：“不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只需要学生过去就可以, 会有人教导他们的。至于实验教室, 应该会有一个机器。”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和梅子摇了摇头：“没有了。”
    中年男人又问：“之后呢？”
    和梅子说：“第二步是每个人分发一瓶水，喝掉一半, 倒掉一半, 用那个瓶子来进行小游戏。”
    中年男人问：“什么游戏？”
    和梅子想了想：“不太清楚, 具体细节，我是不知道的, 但是，我女儿告诉我了, 老师让他们拉着手闭着眼睛，对着那个瓶子想, 要让里面装满水，但是他们都没有做到，不过，她是做得最好的。”
    她顿了顿，想起来了：“第一步实验虽然要使用机器，但是，机器的用处不大，只是随机挑选出一幅图，让学生看一眼之后，画出来，都是很简单的那种东西，试了好几次，有一次是一个圆，大家都说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又一次是比较复杂的东西，我看不出来是什么。”
    和梅子指了一下那张纸：“应该有示意。”
    中年男人拿起来看，点了点头，笑道：“好。”
    乐园也看了一眼，那张纸画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
    四号喝掉了茶，看了一眼里面剩下的那颗枣子，张开嘴，仰着头，抬起手来，将那杯子倾斜，对着自己，吞掉了那颗枣子，咀嚼了两下，很随意地吐出来一颗黑色的小颗粒，好像是枣核，但乐园看了一眼，莫名觉得那个东西在垃圾桶里面蠕动了一下。
    好像是什么活着的东西。
    中年男人又问：“之后呢？”
    和梅子说：“第三步是，教室里面的人都站起身来，关闭机器，关着灯，也关着门窗，老师让学生尝试去用想法控制窗户旁边的窗帘。女儿说，窗帘真的动起来了，我问，是不是没有关好所以有风在吹？她说不是，可能不是，之后都有检查，应该不是。

 第183章

    试过吹窗帘，老师让学生试着想象自己可以开灯，就听见啪的一声，灯打开了。
    再然后，老师请学生一起开门，有点困难，只听见门响了一声，但是，没有打开。
    没有打开，大家都有点气馁，但是老师鼓励学生说，没有关系，今天没有成功是因为我们已经努力过了，这些事情也很费力气，大家愿意这么认真，已经很好了，不需要担心，希望下次见面可以更好。
    学生都觉得好了一点，老师又给他们分发糖果，是牛奶糖和彩色水果软糖，软糖很大一颗，表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糖分，看起来很漂亮，尤其是在灯光底下。”
    她说着，兴致来了，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人群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拿。”
    和梅子很快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红色的铁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层白色的隔油纸，底下是放得很好的糖果，她抓了一把，走到人群旁边对众人伸手说：“你们看，就是这样的。”
    众人看了，都点了点头，有些人夸了两句。
    和梅子很高兴，转头打开了盒子底下的东西，拿出来更多的一大把糖，将糖果分发给周围的人，对他们说：“你们吃，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我女儿赢回来的，哦，老师夸奖她做得很好，所以给她的东西多了一份，大家都很羡慕她，她回来的时候也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孩子能有那样的老师，上课又好玩又不拖堂又发东西，孩子平时去上课都不怎么高兴的。
    女儿的东西不能给你们，给了你们，她回来看了，要生气我拿走她的东西的，要是我放在哪里没有记得，她还能失落地安慰我说没有关系，但是要是给了你们，她知道找不回是会生气的，要是对她撒谎，她就会又生气又伤心，不好，我不能那么对她。
    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和梅子将众人都看了。
    人群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和梅子很高兴地给他们一人塞了一颗糖果说：“不用客气，收下吧。这些是你们的了，我这里要这么多糖也一时半会吃不完，东西要是放得太久了，就不那么好吃了，我女儿还是喜欢刚买回家的东西，她不会在乎这个，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们别担心。”
    五号接了糖果，看了看左右，打量手里的彩色包装糖果纸，剥开吃了。
    和梅子看见有人吃了，更加高兴，还想招呼他们吃点其他的，中年男人喊道：“不用管他们，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在来之前就吃过了，还是出发之前吃的，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一下子又饿了似的，明明吃得也不少，吃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问题，吃完了没过多久。”
    和梅子被中年男人喊了一声，顿了顿，兴趣少了许多，坐下来，笑道：“那继续采访吧。”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你之前说，女儿在第二步实验是做得最好的，但是大家都没有做成，那做得最好的是什么情况？”
    和梅子感觉有种对方正在否定自己女儿的成果的感觉，不太舒服，脸色就沉了下去：“大家都没有能让水出现在瓶子里，但是，我女儿的瓶子里多了一堆头发，头发只有一根是她的，而且在喝完水实验之前，大家的瓶子都检查过，并没有那根头发，也就是说，是凭空进去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证明我女儿虽然没有让瓶子多出水的能力，但有让瓶子多出头发的能力。
    老师看见了，夸奖她很了不得，还对其他人说不要气馁，也许努力之后就可以做到。
    但他们一整节课都没有做到。
    所以，我说，我的女儿是做得最好的那个。
    你听懂了？”
    和梅子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厌恶的。
    中年男人视而不见，想了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关于头发有什么后续吗？”
    和梅子笑道：“有啊，但我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想休息一下，你们来了也有一段时间，要不大家都休息一下？”
    中年男人问：“我们可以在这里吃饭吗？”
    和梅子说：“我不觉得那是好事。”
    中年男人起身道：“那好，我们都走。”
    和梅子点了点头，将众人都看了一眼，忽然伸出手来，指了一下混在人群里面毫无特色的四号说：“他可以在这里吃饭。我这里可以给他多一份。”
    中年男人看向四号问：“你要在这里吃饭吗？”
    四号犹豫了一下，觉得在这里吃饭也不会死掉，要是拒绝就未必有些不识好歹，而且，和梅子长得不错，看起来赏心悦目，总是提起女儿，想必厨艺不会太差，点了点头：“好啊。”
    中年男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凑到四号身边低声说：“既然你答应了，我有两句话要嘱咐你。你听清楚了，不管她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拒绝，如果你做不到，你就拖时间，到我们下午再过来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让你继续做什么，如果只是吃饭，你吃得多一点。”
    四号不以为意，点了点头：“我知道，又不是我做饭，不能太挑剔，我会在吃饭之前提前告诉和梅子，我是不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的人，她应该不会故意做我不能吃的东西。”
    中年男人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她的厨艺不错，你有福了，她平时都不会留人在这里吃饭，你小子运气也不错呢。”

 第184章

    四号睁了睁眼睛：“是么？”
    他沾沾自喜：“那太好了，我果然是天选之子，我肯定不会在这里出事。”
    中年男人并不管他说这些，但临走又说：“尽量和她打好关系，我们之后还要过来，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破坏了我们和她的采访约定以及其他事情，我就找你算账，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情况的。”
    四号听出了里面的威胁之意。
    他倒吸一口凉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眼看着人群都要走出去了，四号突然又感觉有些恐惧，往周围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心想，之前我可没有觉得这么冷清过，要是之前那样，虽然热一点近一点还过得去，可是，突然变成这样，我有点没法接受，这可怎么办？要是吃饭的时候露出恐惧的神色不会被骂吧？
    他连忙两步追出门去，抓住了乐园说：“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呢？”
    乐园说：“当然是等死了。”
    他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四号愣住，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开玩笑，再一想平时对方的表现，顿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一句实话，还不怎么好听，他喃喃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乐园说：“恐怕是来不及了。”
    中年男人看见乐园和四号在门口拉拉扯扯，走过来，有点不耐烦，皱了皱眉，对着乐园催促：“快点走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别人又没有邀请你吃饭。你还想强行留下来？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你坐在这里也没有吃的。还不如跟我们走。”
    乐园点头：“我知道。”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你真的知道？”
    他冷笑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一直不走了，本来就很慢，落在最后面也不知道喊一声，要是我们就这么走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把你忘掉，你就一个人被锁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到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中年男人说这话本来是为了吓唬乐园，但是乐园没有变化，乐园旁边的四号紧紧拽住了乐园的衣服问：“真的会那样吗？”
    中年男人看向他，笑道：“你当然不会，你是有邀请的，你就算是在这里住下来也没有关系，我想，和梅子会知道怎么调节她的亲人和你的关系，反正你只是作为一个客人在这里，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一般人也不会太小心眼到没法接受自己亲人的一个客人。
    再说了，你还没吃和梅子做的饭呢。你要是吃过了，你就知道，留在这里实在是一件好事，你会觉得高兴的。”
    四号的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好像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乐园挑了挑眉，试图把衣服抽回来，被拉得更紧了。
    四号一下子抬起了头，就像是恐怖片里面被鬼怪俯身的那身体，直勾勾盯着中年男人问：“那要是我做不到你说的那些事情呢？”
    中年男人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说的？我说了什么事情？”
    四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啊，就是你刚才说的，你已经忘记了吗？看来只有我需要在这里，你们都不在乎，因为你们都会离开这里，你们已经打算放弃我了吗？我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的！”
    他几乎要大喊起来，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了，好像怕被人听见。
    中年男人一开始被他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发现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并不害怕了，笑道：“那你仔细说说？究竟是什么事？”
    四号说：“你说，和梅子给我什么东西，我都要吃下去。”
    中年男人想了想：“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好吧。就当我说过，你就这么办吧。不会出事的。我们只是出去吃饭，一小会儿就回来了。她这个时候就开始做饭，很快就做好了，到时候，吃饭时间会很早，也许我们在外面还没有找到地方，你们就吃完了。
    其实你可以吃完出来找我们的。我不介意这个，但是你要是找不到，也不能怪我。”
    四号沉默。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
    中年男人问：“还有什么？”
    四号问：“要是我吃完了饭还不出去找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中年男人说：“大概是下午两点的时间，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会午休，或者准备上班，我们过来正好。”
    四号问：“不会觉得路上太多人了吗？”
    中年男人想了想：“也许不会有很多人。”
    四号问：“是么？你那么肯定？”
    中年男人笑道：“我？我有什么好肯定的！我没有啊。”
    他打着哈哈，挥了挥手，拽住乐园，差点把人扯了一个跟头，也扯开了乐园和四号，尤其是四号死死拉住乐园衣服的那只手，迅速迈开步子，把人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四号说：“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找你了，不会有事的。”
    四号心想，你越是这样对我说话，我越是不敢相信，你说这种话是为了安慰我，还是为了让我不要逃跑乖乖被做成食物？
    虽然和梅子未必会把四号做成食物，但是，四号已经决定不太妙了。
    乐园对他挥了挥手：“如果你能坚持到下午，或许我们可以安全回去。”

 第185章

    四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没有说话，心想，这件事要是那么简单，就太好了。
    他慢吞吞转过身去，一抬头看见和梅子非常温柔地站在身后看着他，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四号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到下午了。
    他很勉强微妙地对和梅子露出一个笑容。
    和梅子很高兴地伸出手来，将他拉回了屋子里面，一边走一边说：“跟我过来吧。我在厨房做饭，你就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或者去卧室开电脑，都可以。我不介意，我单独住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本来是要做书房的，可惜了，这里太窄了，不怎么适合那么安排。”
    四号苦中作乐：“你的丈夫要是回来看见我在卧房，不会把我揪出来以为我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垃圾？”
    和梅子笑道：“你可真会说笑话，当然不会。他很快就会知道，我会给他发消息，他要是有空也会给我回一个电话，到时候，他甚至能在手机里面看见你的样子，没有认错的。你也别害怕，他是个很正常的人。大家都说是一个好人。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四号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就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不小心见面，应该怎么对刚进门的先生解释。”
    和梅子笑道：“不需要你解释，这是我家，我会负责的。”
    四号点了点头，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心安。
    和梅子转身要去厨房，四号一下子从客厅的沙发站起来说：“不如我跟你一起进去厨房吧。一个人单独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与其一动不动等着吃饭，我愿意动手帮忙。如果两个人做饭会比一个人更快一点吧？我想吃了饭去找他们。”
    和梅子点了点头：“好啊。”
    她看起来很好说话，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或什么话会刺激到她。
    四号渐渐放下心来。
    两个人进入了厨房，这里不是四号想象之中那么可怕，是很正常的厨房。
    四号松了一口气。
    和梅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这些人，到我家总是这样，好像到了什么魔窟，我都疑惑了，还去问女儿和丈夫，他们都说没有，我好不容易才相信，你这个样子，又叫我不敢相信了。你说，你是想到了什么，才那个表情？”
    四号摸了摸脸问：“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这里没有镜子吧。”
    和梅子笑道：“你没有镜子，我却看见了，清清楚楚的。你想抵赖？不可能的。”
    四号问：“那我是什么表情？”
    和梅子说：“一副见了鬼但却发现很安全的样子。”
    四号笑道：“那可真是太好笑了，您不笑是因为什么呢？”
    和梅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四号笑道：“我却不一样，我是天生就一副笑模样，好多人吵架的时候哭了看见我在旁边都要骂我，因为我的脸看起来是在旁边偷笑，他们就觉得我是在笑话他们，天地良心，我甚至没有看见他们的脸，哪里知道更多的事情？他们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我打骂。”
    他说着，笑容落下去：“真是讨厌的情况。”
    和梅子安慰他：“没关系，在这里不会出那种事情了。”
    四号说：“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
    和梅子歪了一下头，笑着问：“如果，如果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和我成为家人，大家都会很欢迎你，很喜欢你，接受你，帮助你，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愿意住在这里吗？就算是陪我？其他人不在的时候，这个屋子总是感觉空荡荡的，你也这么想吧？我看见了。
    你的朋友们走开的时候，你都吓到了，脸色惨白。嘴唇都没有颜色。”
    和梅子说着，伸手按了一下四号的嘴唇，四号这次是真吓到了，他想，我一开始以为这里是有鬼，没想到，这里是有色鬼？
    四号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注意地下，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踉踉跄跄就往后退，差点要一头撞上墙，和梅子笑了一声，捂住笑脸，伸手去拉他，四号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力气，就一不小心把和梅子拉到了自己怀里，两个人一下子都摔在地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但和梅子坐在四号的身上哈哈笑：“你也太可爱了，这么不禁逗，我女儿都比你稳重一些呢。你家里，是不是气氛很好啊？也不怎么开玩笑？难得你这样的孩子来做客呢。”
    四号涨红了脸：“是么？”
    他问：“您能从我身上下来吗？”
    和梅子点了点头：“好啊。”
    四号一瘸一拐从地上爬起来。
    和梅子看了他一眼问：“你真的不出去休息吗？要是在这里，保不准还要摔一跤。”
    四号想了一下，觉得外面的安静更可怕一点，摇了摇头：“不了。”
    和梅子也不强求，点头：“好啊，那你就在这里看着吧。愿意帮忙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
    四号问：“做什么都可以吃吗？”
    和梅子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当然。”
    四号信以为真，且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垂着眼睛在地上找东西，看了半天，捡起来一根葱，低声说：“我想大多数菜都需要葱姜蒜，我就处理这个吧。”
    和梅子头也不回说：“好啊。”
    她说着，嘴里吸溜一声，脸颊裂开，里面鲜红的舌头长长伸出来，在脸颊舔了一下，舔掉了汗水和口水，脸上湿漉漉的，但很快就被火烘干了，为了避免被四号发现不对，她忙里忙外，速度很快，低着头也没有拉家常。

 第186章

    四号还以为和梅子是做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的那种类型，很识趣地没有开口。
    厨房就这么忙碌到了吃饭的时候。
    和梅子端着食物一点点挪动到了客厅的餐厅，再找到了餐桌，将食物放下来，她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非常标准合格的贤妻良母。
    四号看着和梅子的身影，喃喃道：“如果这是我的妻子，我简直不想出门了。要是我有一个就好了，但是没有，挺好的，孤独终老，是我的归宿。”
    他打了个哆嗦，心想，不对，和梅子有丈夫有女儿，我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太膈应了！也太过分太变态了吧！
    和梅子已经将东西放好了，过来拉住他坐下：“吃饭。”
    四号点了点头：“好。”
    和梅子就坐在旁边，端着一个很小的碗，碗里面只有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软绵绵的，颗粒分明，非常漂亮，她一点点吃米饭，一次只吃一颗，咀嚼地又慢又珍惜，仿佛是在吃山珍海味。
    四号吃了一半，才发现这回事，惊讶问：“怎么了？”
    和梅子笑道：“我看见你这么喜欢我的食物就很高兴，作为做饭的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只能说，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四号红着脸，嗫嚅着：“也没有那么好。”
    和梅子笑道：“你这个人，又谦虚又可爱。真是……”
    她喃喃道：“叫人爱不释手。”
    四号没有听清楚问：“什么？”
    和梅子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又问：“还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去厨房处理，要是够了，你就森*晚*整*理把这一桌子全都吃了吧。”
    四号点了点头：“好。”
    但是吃到最后，吃不下了，四号感觉自己撑得不行，想要放下碗，和梅子的表情就变了，看起来阴森森的。
    “你不吃了？是因为不好吃吗？”
    和梅子依旧轻声问。
    “没有，不是不好吃，我很喜欢，我还要吃。”
    四号坚持说。
    和梅子一下子站起来，笑靥如花：“好啊，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处理新的食物。”
    四号连忙想拉住她，没有抓住，喊道：“别！这些已经够了。”
    和梅子背对着四号问：“那你还吃吗？你刚才可是答应了我的。”
    四号说：“我没有。”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答应了你，我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吃。”
    和梅子说：“那好，你慢慢吃。”
    她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是，听起来和之前有些差别。
    四号关心问：“你吃够了吗？我看你好像没有吃很多。”
    和梅子笑道：“我最近在减肥，需要少吃一点，本来要是没有客人，我都想煮一锅盐水就算是午饭了，既然你在这里，当然不能随便处理，幸好，你觉得还不错，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非常感想你愿意留在这里陪着我，我平时都不需要吃很多东西，你放心吧。”
    四号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但是一种敏感的直觉提醒他最好不要继续问下去，他就捧起碗说：“那好，我再吃一点。”
    他好不容易把桌上的食物吃完了，感觉自己都快要吐了，却发现和梅子又端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了，刚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满满当当的，好像刚才没有出现的时候都在里面处理食材。
    四号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吃不下了。”
    和梅子笑道：“没有关系，我觉得你还可以吃，你之前答应了我的。”
    四号想耍赖，主要是真的吃不下了：“我没有记得，就等于不存在，我不记得了。”
    和梅子的脸色一下子黑了，四号吃得太多，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胃部，努力控制呼吸，免得自己吐出来，心想，真是吃得太多了，不行了，要是非得再吃，我会撑死自己的，不舒服，我不能那么干。无论如何不能。
    和梅子凑到四号耳边问：“真的不可以继续吃吗？”
    四号犹豫了一下，但是摇了摇头：“我不能再吃了。”
    他心想，我可是刚刚才下定决心的，怎么可以自己违背自己的诺言？虽然是没有说出来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和作证的，但是，我要是连自己对自己的话都没法遵守，我怎么去对其他人证明自己是稳重、正常、可以依靠和遵守诺言的？
    他露出苦瓜脸再次拒绝和梅子：“我不能再吃了。”
    和梅子已经远离了他，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如水：“好。”
    四号没有意识到问题，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因为他突然觉得很困，和梅子看着他闭上眼睛，头一歪就砰的一声，躺在了榻榻米上面，慢慢走过来，伸出手将四号拖去了衣服和鞋子，带到了浴室冲洗，即使是这样，四号也没有醒过来，和梅子很满意。
    和梅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洗刷干净的四号才浴室里面拖出来，挪到了厨房。
    四号尚且一无所知，闭着眼睛，睡得很沉，还觉得边上好像有蚊子，拍了一下。
    和梅子在旁边磨刀霍霍，盯着四号，发现他没有起来的能力，更高兴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提着刚刚磨好的十分锋利的刀，拖着一路湿淋淋的水，走到了四号的身边：“你吃了我家的枣子，又吃了我的饭，还答应了我，却反悔了，你怎么敢？你喜欢耍我吗？”

 第187章

    和梅子一刀下去，喃喃道：“你活该，你是该死的，这可不怪我。”
    她嘻嘻笑了起来：“对啊，就是这样，你们都该死，谁能活下去呢？我可不知道。但你是不能活下去了。您应该早点死，这样，我才有希望，人才能活下去，不是吗？你可是人，既然是人，就应该为人做出贡献，你做出过什么贡献呢？不听话的人……”
    血液到处都是。
    四号就这么被和梅子拆开了，满地都是，和梅子费劲地将取下来的部分洗了，就在厨房的洗手池冲水，洗过之后，到处都是红艳艳的颜色，和梅子满意地看了一圈，目光温和而充满热爱，仿佛她看见的不是满满当当的血迹，而是喜欢的事业的奖项。
    “我真是太幸福了。”
    和梅子喃喃道。
    她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四号。
    等她处理完了，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心想，他居然比其他人重一点，不错。
    一部分肢体被放入了锅内，一部分则放在了冰箱里，那是个非常巨大的冰箱。
    和梅子看着好不容易关上的冰箱大门，拍了拍手，笑眯眯地对着里面的四号说：“希望你在这里住得开心，别抛弃我。”
    她的脸色惨白，喃喃道：“别抛弃我。”
    嘴唇染上了血迹，和梅子舔了舔，顺手抹了一把，脸上就瞬间多了一抹鲜红色的气血，看起来像刚刚画好的腮红，只是有些血腥味，但不重，并不影响做事。
    和梅子转过身去，又进入了厨房，在厨房开了大火，往锅里面加入了许多的水，看了一阵子，又撸起袖子开始准备姜葱蒜，她随手从旁边拿起了一根葱，准备切的时候突然觉得陌生，仔细一看，发现这就是四号给她在厨房处理的那根，不由得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和梅子哼着小曲说：“希望你能在这里过得很好，希望你喜欢我，我们还需要相处好一段时间呢。”
    和梅子将洗净的葱姜蒜丢入水中。
    第93章
    沸水在咕嘟嘟冒着泡。
    中年男人打量对面的一个红颜色的铺子问：“要不我们去那边吃？”
    乐园指了一下旁边的酒店问：“怎么就不能去那边呢？”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 那是个很大的酒店建筑，表面是蓝白色的，窗户都有栏杆，里面的窗帘是白色的, 随着风幽幽飘啊飘啊, 但是, 那些窗户都是严密封闭的, 没有缝隙, 也没有专门的探出来的阳台，看起来很封闭，那些蓝白色, 稍微看得久一点就叫人眼花, 好像——
    看见了蓝白色的精神病院条纹病服。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问：“你喜欢这个？”
    乐园说：“也不是。”
    中年男人问：“你出钱？”
    乐园说：“当然不可能！”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就要拒绝, 乐园顿了顿, 却突然改口说：“也未必不能我出钱。”
    他问：“要是我出钱, 一群人就都能跟着我进去吃饭吗？”
    中年男人被哽了一下感觉自己像吞掉了一个石头似的馒头, 皱着眉头说：“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要先拿得出钱，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着你赚钱吧？谁知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得出来那一笔钱！这种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很贵的, 你以为我们身上有那么多钱吗？反正我没有。”
    他说到这里, 已经顺了气, 看乐园有种看小孩子无理取闹似的目光：“你要是愿意去，我也不拦你, 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也可以接受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去那种地方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进去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乱消费怎么办？说不定会欠债。”
    他紧张起来：“我提前警告你，你要是欠了钱，我可不会给你还。你要是丢了什么，我也不会给你找，那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打量中年男人：“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过请你给我付钱，我是说，如果我欠了钱，也关系不大到你的头上，你大可以放心，反正，你也不会多管闲事，那就不结了？好得很。”
    乐园冷笑了一声。
    中年男人并不介意他这点情绪，依旧是用一种老式长辈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孩的态度，几乎是温和的语气，哄着人说：“那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说：“要是等一小会儿，你不回来，我就走了，我们就在那边吃饭，你一会儿回来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去那边看一眼，应该能见面，除非你回来的时候，太晚了，我们都吃完了，准备去其他地方逛一下，我们总不能刚吃完饭就去和梅子家里，太过分了。”
    乐园问：“过分在哪里？”
    中年男人笑道：“刚吃完饭就去别人家，很有一种准备八卦的感觉，不太好，容易带坏别人家的风评，还有可能因为前后见面的时间距离太短，而让主人感觉自己家来了一群蹭喝蹭住的，心里不舒服，于情于理，都不礼貌，所以我说过分。”
    他好像没有调整过来，还是那种状态，不过，这种状态对乐园有利可图。
    乐园没有纠正他，点了点头。
    五号捂住了喉咙，一点点蹲下去，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像鸟窝似的散乱着，其他人都记得，她在进入和梅子的家之前，也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头发还是整整齐齐的，在明亮的光线底下，看起来油光水滑，十分美丽，可以称得上是鬓发如云，只看头发，很有气质，保养很好。

 第188章

    但现在就不是之前那样了，五号身体开始颤抖，一阵无法控制的肢体抖动之后，五号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头朝下，脸也贴着地面，身体还有点自我意识似的，没有完全贴下去，看起来像一个三角形，只是不太标准。
    六号小心翼翼靠近了她问：“你怎么了？”
    五号缓缓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是吃力，六号以为她身体非常不舒服，低下头去，弯下腰，更加靠近了五号，小心翼翼问：“你要说什么吗？”
    或者，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六号以为这是对方的遗言部分了。
    但五号声音嘶哑虚弱地说：“我活不成了……”
    话音未落，她尖叫起来：“啊——”
    五号的脊柱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是有一串鞭炮在里面爆炸了，五号的头一歪，看起来是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模样，六号距离很近，其他人感觉五号是死了，但六号知道，并不是，五号不是死了，她还活着，比之前更加神采奕奕地活着。
    一种恐怖的姿态。
    六号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感到了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五号的身体直了起来，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次像是炒豆子，五号的头一下子掉落在脖子下方，在胸前和后背摇摇晃晃，牢牢凝固在了后背上，和前面的胸部鼓起形成了对称且鲜明的对比。
    断裂的脖子部分，从血红色变成了绿色，里面长出了绿色的嫩芽，而五号的身体，变得粗壮而膨胀，好像内部已经中空了，皮肤疙疙瘩瘩，转为了青绿色之中透出棕红色的感觉，像是一层新长出来却十分厚实的树皮，脚下生出一段棕色的根系，一下子扎进了地面。
    那根系是可以自己活动的，活动的时候，像是一条虫子，活动速度飞快，像是半空中的一截飞箭，恐怖而诡异，带有一种莫名的凌厉的美感。
    地面被这东西扎了，就裂开了，底下是黑色的，仿佛没有底层的深渊，弥漫着灰白色的浓雾。
    一些七彩且晶莹剔透的东西，从树的身上长了出来，是一颗一颗的，像一把巨大的花椒，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大堆的糖果。
    就像是和梅子在家里翻出来的那个糖果盒子里面的糖果，就像是和梅子送人的自己买的糖果。
    六号尖叫一声，从兜里翻出来那颗糖，一下子丢到了旁边，糖果在地面上滚动了一圈，停止了，变成一颗人头，转向了六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六号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分明是无尽恶意。
    黑色的火焰焚烧了起来，人头消失不见了，满地都是碎裂的晶莹剔透的糖果，七彩的糖果碎片和包裹糖果的糖果纸，静静躺在地上，风一吹就飞起来，糖果纸可以飞起来，不算是离谱，但糖果碎片飞起来就很古怪了，像一大堆的黑色的雪花和形状奇异的子弹。
    六号喃喃道：“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喃喃自语的六号无法忍受事情变化，转过身去，就要逃跑，一瞬间，被五号变成的树用根系困住了，脚下一软就绊倒在地上，扑得下巴被地面撞上，破了皮，鲜血淋漓，看起来是需要去医院找医生缝合的程度，不是很严重，但也不是很不严重。
    六号承受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眼前一黑，就软绵绵，躺在地上，昏迷了。
    五号笑着对六号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六号的皮肤也从正常颜色变成了青绿色，再从青绿色转为了棕红色，平滑的表面长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疙瘩，一开始是黑色的，渐渐在阳光底下褪色，变成了浅白色，最后，表面的一层皮都透明了，露出里面的糖果形状和颜色。
    皮肤底下是数不清的彩色的小颗粒糖果，并不是碎片，但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六号张开嘴，嘴里掉出一大把的糖果，都是七彩的颜色，非常漂亮，非常小巧玲珑，如果是在商城看见这种东西，也许某些人会很喜欢，想要买回家，但这种时候显然是不合适的。
    其他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件事，和梅子买下这种糖果，是早就知道他们之中会有人吃下去在他们面前变成这样，以此来让他们尊重和恐惧或者再也不去，还是，因为看中了这糖果的美色而恰好当时糖果价格不高又不重？
    他们打了个寒战。
    满地都是糖果了，七号沾上了糖果，浑身一震，身体就僵硬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踝皮肤变成了棕色，而更下方的部分长出了细细的断掉的蜘蛛网似的根须，这些根须一长出来就飞快钻入了地下，仿佛走丢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
    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袭来，七号忍不住发出了声音，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听不见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他感到了绝望，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也在渐渐模糊，就像是一个视力正常的人一瞬间体会到了重度近视前前后后的变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有声音，就在他想这个的时候，他发现，他无法思考了，脑子好像凝固了的猪油，非常迟钝，非常油腻，他张开了嘴，嘴里吐出了许多的糖果，他已经变成了新的一颗糖果树。
    他看起来是最漂亮的那一颗，根系密密麻麻，枝干笔直，树叶是晶莹剔透的幽绿色，树叶子都是后来长的，长在他横七竖八的枝丫表面，这些枝丫是从他的皮肤表面长出来的，像是从毛孔里面钻出来的，但是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无法感受到痛苦了，究竟从哪里出来也不要紧。

 第189章

    这些叶子底下，是彩色的果实，说不清像什么，但是闭上眼睛感觉，很有夜间灯笼的热闹。
    “他们死了吗？”
    八号小心翼翼问。
    “大概是。”
    乐园打量他们。
    七号完全变成了糖果树，就算是表面疙疙瘩瘩也不影响整体的美观，八号被看得往后退了一步，一阵恶寒，心想，我可不会变成糖果树，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他只敢在心里这么喊，因为他知道，如果这话叫出来，是说不定会怎么样的。
    他又不想挨打又不想挨骂，有什么话都在心里说完了就够了，其他的，不提也罢。
    中年男人问乐园：“你还想去找那个酒店？”
    乐园说：“是啊。”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就去吧。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来不及吃饭了，太晚到别人家里去也不是合适的事情。”
    乐园转身离开，钟仁跟着走了，中年男人本来想制止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制止了也没有用处，那两个人是一直走在一起的，就算暂时不在一起，也不会造成影响，不如算了，多说一句话，就好像是多当了一天的瘟神，不提也罢。
    他还不想走在路上就被人套麻袋。
    “要是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
    中年男人感慨地说了一句话。
    其他人都离得很远，没有听见，看见他转过身来，就问：“我们不是要吃饭吗？去哪里吃饭？”
    轮到中年男人惊奇了，他打量人群问：“你们现在还能吃饭？”
    八号说：“那怎么办？人是铁饭是钢，我们总不能不吃饭吧！谁愿意饿得要死不活还在路上走来走去，甚至要继续跟着其他人工作？
    且不说我们本来并不互相认识，没有默契，没有一起工作的经验，也不熟悉其他人的思维和行动方式，一系列的问题都能导致我们工作不顺利。
    结果连饭也没有可以吃的了，我们岂不是半路就要饿死了？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吃饱了再上路，你不知道吗？临死之前都有断头饭，你不能连那点食物都不给我们就要我们跟你工作。那是不公平的，我们都是正常人，不是古代的奴隶，不会听你的！”
    中年男人笑道：“不是？”
    他点了点头：“你们确实不是奴隶，但是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可以让你们感受到比奴隶更凄惨的遭遇，我想你们是不会喜欢的。”
    八号喊道：“那也不见得！”
    中年男人盯着他笑着问：“哦，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还是想试一试？”
    八号有点被看得害怕，就退缩了，喃喃道：“我又不是胆小鬼，我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呢。要是死了，也还有人记得我，也有人可以给我收尸，我究竟有什么可害怕的？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又没有吃糖果，怕什么？我怕什么！”
    他喊了起来：“我才不害怕你！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我们怎么样，也不顶用，你杀得了一个，杀不了一群，就算杀了我们，也还有那两个人走出去的，你有本事杀了我们，也不算什么，他们还是可以当漏网之鱼，你敢杀了他们吗？”
    九号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使劲抓住了八号的衣服，喊道：“你不能这样！”
    人群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九号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放低了声音说：“你不要随便说什么死啊活啊，很不吉利，你是不知道应该避讳吗？就算从前没有人告诉你这个，好吧。我现在告诉你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害得我们都死了，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八号嗤笑道：“做鬼？这种地方要是能做鬼还好一些呢。你看他们，我们这一路上少了多少人了！你见过谁变成鬼回来的？你见过哪一个变成鬼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九号又急又气，怒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好吧。随便你，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限于你自己，你别想把我们都带上，我可不陪着你去死，你要死自己去死，现在就去死，最好是自杀，我可不会在乎，你以为我们在乎你吗？并不！你要是敢再那样诅咒我们——”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进来之前的事情，阴森森对八号说：“我们就杀了你。我们又不是没有杀过。你以为我们会害怕杀人吗？那可不见得。”
    八号有点害怕了，脸色发绿：“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九号笑道：“违法？听说过紧急避险吗？如果我饿得要死了，就算是闯进商店去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也不会算是违法，因为这是紧急避险，因为我不吃那些东西我就会死，在死亡面前，活人都应该让步！你也是。你不算什么，你什么也不是，你根本不特别。你听见了？”
    八号被激怒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九号一下子意识到，八号的痛点在于，注意。
    八号想要人群的注意，所以站出来，想让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落在他身上，他已经把自己当成演员了，可他连偶像的身份都没有，更别提其他，正如九号所说，他是什么都没有的人。
    八号一下子揪住了九号的衣领子，一拳打了过去：“叫你胡说！”
    九号猝不及防，心里还在窃喜自己感觉敏锐发现了端倪，被这么一打，火气也出来了，怒道：“你以为你打赢了我就算了不得？不可能！我又不是拳击冠军，又没有学过跆拳道，又不常锻炼，你打过了我，只能证明你是恃强凌弱，你一个垃圾罢了！”

 第190章

    他更加高兴兴奋喊道：“你是垃圾，你是错误，你是该死的那一个！”
    九号对人群喊道：“杀了他！他会给我们带来死亡和灾难！我们要回家，我们要活下去，我们不能因为他死在这里啊！杀了他！”
    人群有些骚动，但很快平息了，十号走出来说：“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不要牵扯我们进去，我们可不是你们的挡箭牌和手里的枪！”
    九号感受到自己被斥责，脸上火辣辣的，一片都红了起来，很快，连脖子也红了。
    他和八号奋力打了起来。
    他们两个都在地上翻滚，揪着对方的衣服，去扒拉对方的鞋子，去扯对方的头发和袜子，用牙齿咬，用指甲抓，头发乱糟糟的，鞋子掉了一半，衣服也打开了，扣子好像在路上不见了，还有一颗糖从口袋里面滚出来，咕噜噜钻进了不远处下水道的盖子缝隙里面，扑通。
    或许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谁也不在乎那个。
    中年男人问：“你们要在这里打架？”
    他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很喜欢吃饭。”
    十号喊道：“我们是很想吃饭，我们都饿了，现在就带我们去吃饭吧！我们保证之后不会有人像这样的。他们两个只是特别的例子。”
    一听到特别八号就顿了一下，九号一拳打过去，打在了八号的眼睛里，八号捂住自己的脸哀嚎起来：“啊——好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掉了，我的眼睛是不是坏了，我看不见了，我要变成瞎子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喊道：“我跟你势不两立！啊啊啊——”
    九号觉得自己战胜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领子，慢条斯理重新给自己扣上扣子，又拉了一下歪歪扭扭的袜子，穿好了鞋子，昂着头说：“我不跟你计较。”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股无法让八号无视的骄傲自满，八号更加愤怒起来，心想，你给我等着，今天输了，不代表以后都会输，更何况，我也没有输！我只是被偷袭了，你以为自己赢了？不，你只是偷袭了，得到了一点甜头，别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可不会认输。
    他冷笑一声，紧紧攥着拳头，站了起来，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行动，摸了一把乱糟糟灰扑扑的头发，就跟在了人群后面。
    看他的态度，已经证明他愿意偃旗息鼓了。
    十号更加紧迫地看向中年男人，意思是，我们这里已经有人证明之后不会出事了，你还不带路去吃饭吗？
    你还不带路去吃饭吗！
    中年男人说：“那好，你们跟我走。”
    他顿了顿问：“你们不等那两人了？”
    这话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十号说：“我们可顾不得了，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是为了吃饭，肯定不会计较的，我们又不是让他们也不要吃，只是各自在一个地方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是连这个都在乎，早就不会跟我们走在一起了，难道他们和我们相处这么久，还没有你了解吗？放心吧。”
    中年男人问：“那他们回来了，找不到我们，发脾气找谁呢？”
    十号不耐烦：“谁负责？我们饿得要死，你负责吗？你要是不负责，他们什么时候发脾气都是你负责，你要是负责，我们能帮你一把就替你一次，你以为能怎么样？我们又不能打得过他们。谁都知道，他们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两个了。能活到现在也算不错。我劝你，别多说。”
    中年男人点头：“那好就去旁边吃一碗面吧。”
    十号听到只是吃面有点失望，但是想到之前中年男人都不同意去酒店吃饭就知道钱不多而且对方很不想在这里用钱，可以理解，如果他有钱也不想给一群人吃饭，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说：“那就快点带路。”
    中年男人点头。
    一群人就去了面摊子。
    这个面摊子，有种出乎意料的简陋，但是，对比其他的小摊小贩，看起来还算不错，因为这里至少有一个巨大的伞可以遮风挡雨遮挡太阳，其他的摊子都没有这么大的伞，没这么安静，虽然一个面摊太过安静也不太对劲，可大家都饿了，顾不得许多了。
    十号心想，要是我现在一点都不饿，我是不会吃的，可是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不要忍耐了！我又不是忍者神龟，又不是苦行僧，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我才不那样做！让那些条条框框去死吧！让它们全都消失吧！让所有人都离开我！我要在这里吃个天荒地老，直到撑得快吐。
    他高兴起来。
    中年男人和老板商量，付了钱，老板高高兴兴请他们坐下，速度飞快给他们做面吃。
    十号坐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到了这里总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他什么都不想了。
    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累了，幸好偶尔还是有一点可以休息和值得高兴的时候。
    十号笑眯眯地一直望着老板，老板就把第一碗面递给他。
    “希望你喜欢。”
    老板有点不善言辞似的说。
    十号点了点头，看也没看老板一眼，就开始吃面。
    面汤是艳红色的，面条是圆润且洁白的，一长条就像是柔软的虫子，可爱又美味，也许还有丰富的蛋白质，表面漂浮着一层碎颗粒辣椒，复杂的香气从里面冲出来，直入鼻腔，老板看着十号的狼吞虎咽，脸上露出更加温和的仿佛看着自己家刚刚放学回家的小孩子的神色。

 第191章

    十号吃得满头大汗。
    他很快就把那一碗面吃完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吃饱就给老板递碗说：“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在这里继续吃吗？”
    老板接过了他的碗，笑道：“好啊，就在这里吃吧。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很高兴这里又多了一个客人。”
    十号点了点头，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在他吃第二碗面的时候，周围原本空空如也的座位，一个接一个多出人来。
    那些人都坐在摊位上，低着头，大口大口吃面，吃得满头大汗也不肯停下来，被辣得一直在吸气，眼睛都有些被熏得睁不开，还一直流眼泪也不肯不吃。
    十号吃饭太专注了，没有意识到问题，也没有多看一眼其他地方。
    他甚至一直没抬头，就像是这辈子的事情除了吃饱没有其他要求。
    他现在确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十号在来之前是这样想的，坐下来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吃面的时候还是这样想，于是，他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念头，再也不会改变了。
    其他人看见十号的样子，有些害怕，不想吃了，中年男人瞪着他们说：“你们要是敢在我面前浪费食物，你们看自己怎么死！”
    九号觉得自己刚刚胜利，非常骄傲，昂着头，仿佛一只胜利的斗鸡，对中年男人冷笑道：“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可不会害怕你。对了，我现在不怎么饿。”
    中年男人冷笑道：“有本事你之后也别吃。你以为我在乎？我还少出一碗面的钱呢！我有钱做什么不好？跟你在这扯闲白。”
    他说完就不管九号了。
    九号有点郁闷。
    八号斜着看了他一眼，有点得意，因为自己没有被这么说。
    尤其是中年男人在他们之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既不算是特别危险也不算是特别安全森*晚*整*理，不是他们这样一起来的人，也不是本来就住在这村子里的人，又走在前面，好像领头一样，被这样的人训斥，对八号来说，是很不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并不希望那样。
    因此，他认为，九号被中年男人训斥之后就应该安分下来了。
    九号却看他不顺眼了，心想，我让大家不要吃，你在这里吃得西里呼噜的，你又不是十号，那么饿，那么想吃东西，还第一个吃，你在这里装什么？你还坐在我旁边，你是想膈应我吗？我说什么，你就反对什么，我做什么，你就跟我对着干？我不能让你好过。
    他这么想了，眼珠一转，就在周围找合适的可以丢出去的东西，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煤炭，捡起来，捏了一下，发现不是很软也不是很硬，是既不会打过去只有羞辱意味的东西，也不是打过去就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的东西，九号很高兴，偷偷摸摸对着八号丢了过去。
    八号啊了一声，眼睛就从眼眶里面掉了下去，落在面碗里面，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八号一下子就知道是谁在找麻烦，站起来怒道：“你妈的！不要脸是不是？老子给你他妈的！”
    他说着，冲过去，一下子拽住了九号，把人按在地上，打了起来。
    旁边的人是看也不是，阻止也不是，吃饭也不合适，都愣住了。
    八号和九号打得难分难解，桌子上的面就渐渐失去了热气，一点点变成了青绿色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中了毒的蘑菇。
    谁也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打架这件事上，喜欢看热闹也不算过分，他们现在没到危及性命，更想要找点乐子。
    “好！”
    “打得他皮开肉绽！”
    “打死他！就现在！”
    人群开始起哄，有些人都拍手起来。
    八号和九号更是为此而感到格外兴奋，打得更用力了。
    他们两个都鼻青脸肿的时候，桌上的面碗已经变成黑灰色，一下子坍塌了，桌上只有一堆黑色的灰烬，一阵风吹过，灰烬被吹到了两个人身上，他们各自打了一个喷嚏，哆哆嗦嗦地停下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的手和脚都缠绕起来，就好像他们一开始就是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的表面开始变成黑色，看起来像一大团黑色的扭曲的死结藤蔓。
    没人敢上去拉开他们。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八号和九号抱在一起，变成了一堆灰烬。
    老板笑眯眯提着铲子走出来，将二人从地上铲起来，那是一堆散发着臭味的东西。
    但是，十一号清楚地看见，那东西在进入店门的时候，一点点变成了白色，他忍不住想，遭了，那东西该不会是这里做面的面粉吧？
    他打了个哆嗦，目光落在面前的碗上，又挪到了面碗里面的红油辣椒去，心想，没干系，就算是那样的东西，也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做的，我有什么不能吃的？我是来吃饭的，我吃饭天经地义！谁能不吃东西？谁不吃我是管不着的，但是谁要是让我不吃，就是有毛病！
    他想清楚了，眼睛一闭就要吃。
    中年男人笑眯眯在旁边对他说：“你不知道，这里的面，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好吃东西呢！你们这次可是正好在这里，我又带上了足够的钱，才有这个口福，如果不是这么巧合，我看大家都是要饿肚子过的。”

 第192章

    十一号试图搭话：“要是饿肚子，怎么办？”
    中年男人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夹起来一团面条，笑嘻嘻地吸溜了面条进入口腔，看起来简直可以进入喉咙，但并不影响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并不十分模糊，而十一号清楚地看见，中年男人的嘴角和脸颊都染上了血液似的红油，闻起来，格外香气诱人。
    十一号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捂住肚子，试图遮掩声音和自己的状态，但是不甚成功，因为老板看向了他，而中年男人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像他们都听见了，他们都知道了，十一号突然有点害怕，手臂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他勉强对老板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弱说：“我很快就吃了，我这就吃。”
    他心想，不过是面而已，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也许我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看起来非常漂亮好吃的面条而已。我不能浪费食物，我不能辜负老板的劳动，我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他视死如归地吃了起来。
    第94章
    一阵哐啷啷的响动之后, 红色的油脂从门内流了出来，那是三号的一部分。
    老板娘皱了皱眉，恼道：“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 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 害得我一直打扫卫生, 就不知道保持一下环境吗？毛病, 下次再有这样的人, 我就不让进来了，就是进来了，也得让他们自己打扫卫生才能离开！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这里可以惯着他们的坏毛病！”
    她说着, 走过去, 打开门, 三号的房间血糊糊一片, 老板娘本来想找扫把, 想了想, 身体陡然膨胀起来, 变成了一大团湿漉漉的粉色棉花糖，或者, 也许是其他东西, 但是看不出来, 老板娘扭动了一下头，她的头还在最高处, 顶到了天花板，到处看的时候, 摇摇晃晃的。
    但是这种状态，无论老板娘怎么晃动头颅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头是不会有机会落在地上的。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虫子似的蠕动起来，将整个房间都蹭了一遍，最后非常艰难地挤进了房间的浴室，一阵哗啦啦啦的声音之后，老板娘浑身上下湿漉漉，走了出来，头发是湿的，衣服是湿的，鞋子也在往外滴水，每一步都是脚印，但是，并不脏，因为鞋底是干净的。
    老板娘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口打量里面的情况，感觉没有问题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门关上了。
    “好了，这样下一个客人就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了！我真是太聪明了，这样可简单多了。我就说嘛，闲得没事，做什么打扫卫生？都是有毛病。可恶，有毛病的人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老板娘皱着眉头，骂骂咧咧，走回了一楼。
    十一号吃完了面，感觉一阵恶心，旁边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对他说：“如果饿肚子，那就只有等着回到住处去，我再找东西给你们吃了。”
    十一号终于没有忍住，一张口，就呕吐出来。
    老板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你不喜欢吗？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要吐出来，这样太糟糕了，就像是在羞辱我，你是在羞辱我吗？”
    他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愤怒和瞪视。
    “没有。”
    十一号想要更仔细解释自己的情况，但是一开口，又吐出来一大堆的虫卵，两眼一翻就摔在了地上，地面上的虫子迅速爬起来，将他包围起来，一阵蠕动之后，将他吃掉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的虫卵，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一层黑褐色的硬壳，阻挡了视线。
    “让我来处理他吧。”
    老板对中年男人说：“这毕竟是我的客人，还是一个说我的食物不好吃的客人。”
    十二号说：“可是，他没有说不好吃。”
    老板凄惨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没有说，但是，不代表他不是这么想的，而且，还需要说出来吗？他都已经吐掉了，还要怎么证明？”
    他喃喃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见到客人吐掉了食物，我很失望，浪费食物是不应该的，作为一个老板连面都做不好也是不应该的，这实在是太……”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说不下去了。
    十二号不敢再跟他搭话，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就变成其他人的下场，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谨慎地闭嘴，低下头去，慢慢处理自己的食物，好像他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但是老板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如果是真心喜欢这里的食物，就会像坐在这里的第一个客人那样，就会像一直在低着头吃面还不停说真是太好吃了的十号那样，愿意永远坐在这里吃面，身体渐渐消失，成为店铺的一部分，成为面条的一部分。
    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喜欢，实际上根本不是，内外相反，叫人难过。
    老板没有再看十二号，挪开注意力之后，十二号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吃面，迅速吃光了，秉着不能饿死自己的原则，十二号吞食了面条之后又喝掉了面汤，即使面汤里面有许多的红色的油脂和碎掉的辣椒颗粒。
    没关系，十二号心想，都很好吃。
    我都愿意吃下去，只要能活着回家就可以，最好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
    十二号吃完了，没有出事，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吃了自己的食物。

 第193章

    酒店内部是大片的蓝色，到处都是非常厚实的窗帘，看起来像是一把火就可以点燃了，但是点燃之后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烧到全都变成灰烬。
    只是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否真有过火灾，墙面是漆黑色的，玻璃是蓝色的，只是一直盯着看的时候会在某一瞬间觉得，那是绿色的，像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的结果，挪开目光再去看，又觉得没有变化，依旧是很暗沉深厚的蓝色。
    因为这里面的颜色太过黑暗了，站在这里的感觉都像是被埋在棺材里，几乎要吐出来。
    一号的脸色非常苍白。
    乐园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号说：“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乐园说：“可是你要在这里，可未必能吃到中午饭。”
    一号勉强笑了一下，看起来很虚弱无助，但是，意志坚决并不是被他人轻易动摇后才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在哪里吃饭都一样，我总觉得在其他人身边并不安全，跟着他们还不如跟着二位，而且，我跟他们并不知根知底，他们要是想害我，我就完了。”
    乐园笑道：“难道你跟我们就知根知底了？”
    一号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胆子说我和二位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我想，我总比熟悉他们更熟悉二位一点，就算大家都不那么想，我却现在也这么认为，这实在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就算我没有说，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白，最好和危险人物远一点，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笑了一下：“我觉得在其他地方，死了也就是那样，还不如在这里。”
    乐园说：“也罢。”
    三个人就一起往前走，走到了前台，这里有两个人在背后，黑漆漆的，好像全身都藏在阴影里面，看不出来具体形状，也看不见脸。
    一号自告奋勇要过去喊人，走到前台的台子前面，敲了敲台面，里面的一个人抬起头来，面上是漆黑的一片，就像是一大团模糊的带着雾气的黑色夜间的天空。
    看得久了，好像里面有一个旋涡，可以把人的脑子都吸进去。
    乐园拍了一下一号的肩膀，一号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好冷。”
    乐园说：“那你还是到后面去。”
    一号说：“哦。”
    他乖乖走到后面去，站在了钟仁的旁边，但并不是乐园的背后，因为没来由的，他有一种直觉，站在乐园身后可能挨打。
    他暂时还不想挨打。
    乐园打量了一下前台问：“请问你这里有售卖食物吗？”
    前台似乎笑了一下，因为脸上的黑色雾气随着声音而浅浅波动变化，虽然一直都没有消失或者变色，但是看起来是有所反应的，声音是非常好听温和的女声，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和声音根本不匹配：“是的，这里有食物，但请问你们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交换呢？”
    乐园问：“你们这里收钱吗？”
    前台问：“是什么样的钱呢？”
    乐园将红包掏了出来，一号也连忙将红包拿出来，准备随时交出去。
    前台检查了一下，将空空如也的包还给乐园，充满疑惑地问：“这里真有钱吗？我没有看见。请问您是不是拿错了？”
    乐园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拿错，就是这个，里面没有钱吗？”
    他也有些疑惑：“我记得出门之前，这里面还是满当当的。”
    前台温和地说：“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没有钱是不能通融的，我们这里不是无本买卖的地方，请几位回去吧。”
    这就是逐客令了。
    但乐园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恐怕不是没有钱，而是被你拿走了。”
    乐园揪住前台脸上的一缕黑色雾气说：“你要是不把钱还回来，就让我们进去，否则，你的脸就送给我，怎么样？”
    前台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声好气对你说话，你不听，让你滚你才乐意吗？真是赖皮！你别以为我们这里没有保安和安保！他们的能力可比你强得多。”
    前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点白色的肌肤，似乎是接触到乐园之后幻化出来的一种伪装表象，那是一张青春漂亮的年轻女人的脸，没有皱纹，没有瘢痕，没有痘印，没有毛孔粗大和肤色暗沉，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看起来滑腻腻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嫩豆腐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还就被人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微微颤抖着，一点点往外冒出蒸腾的乳白色的热气，如果一只手摸上去，就会感受到非常美妙的体验。
    一号看呆了，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牛乳美人？”
    钟仁在旁边笑：“那也未必。”
    一号回过神来，有些羞涩，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怕唐突了佳人，又怕自己脑子出问题，真冲上去坏了事情，那就不好了。
    至于钟仁，那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乐园手里的黑雾在对面前台脸上黑雾变化成人脸的一瞬间也变化成了一方洁白如玉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点红白相间的小花，前台笑眯眯地凑到了乐园的面前，特意对着他露出自己雪白的胸脯，是白得晃眼睛的感觉，衣服在底下，居然刚刚能遮住红色。
    看起来既诡异又离谱，还有点令人作呕。
    乐园被白色晃得眯了眯眼睛，一把揪住前台的脖子，将人按在台子上：“狐媚东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黑得像一块煤炭，就别做梦以为自己可以当白天鹅了，你学都学不像的。”

 第194章

    前台愣了一下，大怒：“好言相劝，你不肯，那好啊！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从阴暗处冲了出来，脸上扣着一模一样的面具，有些暗金色，但并不反光，露出的两只眼睛都是黑得透彻的，一点光也没有，仿佛这里的灯光在他们的眼里是不存在的，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服装是蓝白色的，和酒店的风格一模一样。
    鞋子是黑色的，当他们穿着黑色的鞋子走在黑色的阴影之中就好像是速度飞快地在半空中冲过来的。
    如果是一般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当然早就吓得趴下了，但是，乐园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连头都没转。
    前台还以为他是吓傻了，心想，装得那么了不得，实际上不过如此嘛！切，我还以为是什么来了，既然是这样的东西，我就没有必要害怕了。
    她这么想了，就要挣脱，谁知道，乐园的注意力还有一部分在这里，她这么一用力，就被乐园下意识按回去了，只听得砰的一声，前台的头一下子撞上了柜台的台面，很是沉闷的一声响，听起来很重，乐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前台的头一下子凹进去一部分。
    就在那一块往内凹陷的部分，一号清清楚楚地看见前台的头颅里面是扭曲盘结的黑色雾气，如同一团又一团的虫子在烤火取暖的同时交差产卵。
    看起来甚至还在□□过程之中，那些虫子抬起头来，看了外面一眼，正好和一号对上了视线，一号先是一愣，随后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开始弯下腰去呕吐，正因如此，他恰好错过了对面一群保安冲过来的过程，没来得及害怕，他就自己把自己吐得快要虚脱了。
    钟仁扶了他一把，并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的身前，明明气势汹汹的安保人员一下子就软了，全部变成了一堆水一样的东西，软绵绵的，瘫在地板上，就好像是失去了盒子的一堆蓝白色凝胶，甚至有一个冒出了泡泡，泡泡破裂的时候还发出了破的一声。
    一号好不容易吐完了，一抬头看见面前一大堆的蓝白色凝胶状物体，愣了一下，看向钟仁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钟仁笑道：“没什么，只是友好的前台女士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这是欢迎仪式的一部分。”
    也是欢迎人员的一部分。
    他看向前台问：“是吧？”
    前台看着满地一动不动的安保人员，大为震惊，直接愣住，两只眼睛都直勾勾的，只顾着盯着地板，根本没想起来要从乐园手下挣脱或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对其他人大放厥词，她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直到乐园揪了一下前台的头发，前台才回过神来，哎呀一声喊道：“好痛，做什么把我的头发弄走了？那可不是普通的头发，你们人类懂什么？我这可都是精粹力量，要不是为了当前台需要漂亮的模样和熟练的变化，你以为我乐意变成这样？恶心透顶了，白乎乎的。
    好油腻，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喜欢。”
    乐园饶有兴趣问：“你怎么知道这种样子会有人喜欢？”
    前台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含着笑意，声音柔媚而婉转，颇有些勾引的意思：“人家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们男人个个都是白眼狼，把人弄到了手里玩过了，就不管了，你以为我没有见过吗？我倒是可以对你说得更详细一些，但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听，你要不要听~啊？”
    乐园手上用了点力气，直接把前台从台面上揪起来了，对着前台反复变化的面目，笑道：“你要是想就这么死了，可以试一试~”
    前台猝不及防，又被揪得痛了，啊的一声大叫：“你这个人，好不识趣！人家不过是同你玩闹一二，你就这样，你这个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的！”
    乐园说：“我不仅是光棍，我还是孤儿，你知道我这种人最喜欢干什么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这种东西，不过是开胃小菜，连清粥油碟都算不上，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可别做梦了。不是有喜欢这种情绪就等于见了一个东西就喜欢。
    见了一个喜欢一个的，那叫臭虫。”
    前台捂住自己的头，好像捂住了自己的脑子和耳朵，哎呀哎呀喊叫起来：“好了，好了，人家知道，都知道了，你不要这样动手动脚的，好痛。”
    乐园问：“那你什么时候还我的钱呢？”
    前台愣了一下问：“什么钱？”
    乐园冷笑道：“你刚才从我的钱包里面拿走的那笔钱。”
    前台苦着脸说：“您不知道，我们这个酒店有一个规定，但凡是到了这里的人，都要经过检验，我们就是检验的机器，检验的标准就是能不能从我们手里得到进入的资格，您几位已经得到了进入的资格，不如，那笔钱就别拿回去了吧。
    要是领导找我们要钱的时候，我们拿不出来，那可就完蛋了。
    我还不想死，求求您了，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反正你们是过来吃饭的，没必要把我一起吃了吧？啊？”
    乐园没有说话。
    前台以为他是有所动摇，连忙说：“您大人有大量，我是小垃圾，我有眼不识金镶玉，都是我的错，别打我了，我这就给您几位开门，好不好？”
    钟仁说：“既然她都这么诚恳了，上去也无所谓。”

 第195章

    乐园松开手，笑道：“那好，也许上面更好玩呢。”
    他说完想起来一号需要吃饭，打量他问：“你现在很饿吗？”
    前台捂了一下散落的头发，见到一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连忙又幻化出漂亮美人的模样，穿着红白色的制服站在前台后面，身姿绰约地往前一趴，对一号招了招手说：“小兄弟，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乐趣可多了，不止在食物一方面，你多来几次就懂了。”
    一号吓得嘴唇都白了：“不了，不了。”
    他心想，一次我都这样，要是多来几次，我还要不要命了？不敢来了。不敢，你可别找我了。
    前台还以为他是害羞，捂着嘴笑道：“你要是实在饿得慌了，地上的安保都是可以吃的，要不要尝一口？”
    一号愣了一下，看向地面的蓝白色凝胶，大为震惊，这个时候，凝胶已经从满地的糊糊，变成了略微具有人形的状态，看起来像半个人，剩下半个都融化在一起了，出现的半个人都是上半身，带人头和头发的那种，身上也穿着衣服，一号感觉自己哽了一下。
    “不了，谢谢，我想，我是吃不下这么多的。”
    一号心想，我也吃不了这种看起来似人非人的东西，能不能给我一点正常的食物啊？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有可能在这里疯掉哎！
    前台笑道：“那我这里只有一份泡面了，还是老坛酸菜牛肉味的，请问你要不要？你要是乐意吃这个，我再给你找一点零食。”
    她说着，打开了抽屉检查，翻出来盼盼小面包、伊利牛奶和金锣火腿肠，看向一号问：“你吃不吃？”
    一号十分犹豫。
    你说这个泡面，什么口味不好，偏偏是老坛酸菜？他又不喜欢吃酸菜。
    他对小面包也没有兴趣，除非里面是有夹心的，可是看起来那面包是没有夹心的。
    至于牛奶，喝起来味道淡得好像一杯水，还不如单喝水，至少喝完之后不会还觉得自己很口渴，并且在回味的时候感觉嘴里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火腿肠倒是很好，可是，没有刀子，难道要用牙齿去解开包装吗？未免太费牙口了。他不觉得自己的牙齿很好，万一不小心把牙齿弄丢了，丢在其他地方还好，丢在这里，谁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要是恰好被不怀好意的人捡到了弄出诅咒来，怎么办？
    一号越是想越是脸色惨白，但是，他的肚子不甘示弱地发起了冲锋，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号捂住腹部，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冒出来，好像他就算是把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堵住，他的胃部也会从手指缝里发出哀嚎，咕噜噜，咕噜噜。
    到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一号心想，算了，有吃的就不错了，总比吃了就死了好一些。
    他就走过去，将食物看了，点头说：“我要吃。”
    前台笑道：“每次看你们这样的人，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都觉得好玩，你不知道，我之前见过的人，尤其是男人，每次嘴上说，你们放心，我是不要的，我不会跟你们抢这个，我对它没有任何兴趣，有些人也这样说我，不过如此，不好看，我不喜欢，但是转头——”
    她拆开了泡面盒子去接水，一边放佐料和面饼，一边说：“男人跑过来找我，抱着我的腰，喊我亲亲小宝贝，让我疼你，我可喜欢你了，真是两面派，完全不一样，好像之前不是一个人似的。要我说，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德行，嘴上说不要，身体可诚实得很。”
    前台说得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一号惨白的脸色因此泛上了一点红晕，看起来像发高烧的病人，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觉得羞辱，一时又想确实如此，努力让自己平静，看起来越发不平静。
    “好了。”
    前台将泡了热水的泡面端过来，放在了前台，推给一号：“你要吃，自己打开，这些东西也给你放在这里，你要是想吃，你就吃了，你要是不想吃，也别给我浪费了，东西的垃圾要送到垃圾桶里面去，放在路上就不好了，万一有其他客人滑倒，我们是要算账的。”
    一号摸了摸热乎乎的泡面盒子，好奇问：“这里还有其他客人？”
    前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没有呢？我们这里这么大一个酒店呢。”
    她笑道：“怎么可能没有客人呢？要是没有客人，我们岂不是要等死了！我才不想喝西北风呢。要是只是为了喝风，我做什么不出去？外面可比这里亮堂多了。我也不是喜欢亮，就是外面的风也比这里大一些啊。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吗？”
    前台也有些好奇了。
    一号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泡面状态，准备开吃，一边说：“大风？没有感觉。进来的时候，外面感觉挺平静的。”
    他心想，风平浪静的。
    但是之后他就不说话了，大口大口吃面，一下子就吃完了，喝面汤的时候也一点不准备含蓄委婉，一口气都喝没有了，脸上红彤彤的，总算是健康正常许多，嘴唇也泛着一股油光，看起来有种莫名吸引人的活泼的气质。
    前台指了一下垃圾桶。
    一号处理了东西。
    前台给他们指路：“往上走，二楼就是饭堂，这边是楼梯，那边是电梯，楼梯比较黑，电梯要亮一点，但是窄小，要是有其他客人，可能会撞上，开门的时候记得小心看一下。”

 第196章

    一号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就问：“我们能不能坐电梯？我一想到要爬楼梯就觉得很累，这里看起来也并不安全，要是在这里爬楼梯，我身体不好，爬过去之后，只怕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到时候出了事情，我可是跑不掉的，我不希望自己拖后腿……”
    乐园点头：“那好，就坐电梯。”
    一号很高兴：“那太好了！”
    三个人过去坐电梯，电梯不是在一楼，是在二楼，按下电梯按键之后，那个位置就一直散发着幽幽的红色光亮，只是这样还不怎么样，但旁边，一号不远处的头顶上就挂着一个骨折似的弯曲的绿色灯牌，牌子上写着：
    安全通道【请】此处逃生
    一号看了一眼红色的按键，又看了一眼绿色灯牌，感觉就很奇怪，主要是红色和绿色的搭配总是那么让人感觉是否过于别出心裁了。
    再加上，这里的灯光是一直都很昏暗的，几乎没有正面的亮光也没有很明亮的白色光，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好像暗处藏着什么，一号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头皮发痒，里面裂开了一点伤口，是被指甲划伤的，血液一点点从里面冒出来，像是一颗断掉线的项链小珠子。
    一条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一号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居然有人，但是，这个样子说人也不准确。
    因为这是一个浑身上下被漆黑的西装所包裹的类人形生物，西装非常紧绷，看起来材料也非常好，是上好的裁缝和上好的布料制作而成的精致工艺品，如果要提高价格，还可以说是艺术品，即使这个生物浑身上下都被肥肉包裹着，仿佛是一颗充满弹力的球，也没破坏西装。
    只不过，这人身上的肥肉过于多了，导致皮肤下垂，西装也跟着往下落，落在地上，好像弄脏了，又好像只是沾了一点灰尘，直接将底下的腿脚都挡住了，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像一个人。
    也许连看起来都不像。
    这个圆球似的，暂时就当他是个人，一点点从电梯里面挪出来，看起来很缓慢而艰难，但是，实际上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一号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对方出电梯的速度比一般人还要快，整个人都有点惊讶，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个，是他从前在家门口总听见小孩的吵闹声引起的。
    那个时候，周围还仿佛很安全，就是小孩吵吵闹闹，非常讨厌，他最大的痛苦和烦恼就是门外有小孩的声音，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工作直到赚够了钱换一个新的住处，却在网上发现，无论住在哪里都会有小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他的钱没有因此突然消失掉，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可是，如果不换住处，就等于生活没有任何改变，这怎么可以？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于是他想了各种办法。
    他在网上购买耳塞，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却发现森*晚*整*理，门外的小孩的声音还是锲而不舍地飘进来，钻进他的耳朵里就像是无法死去的胃部的蛔虫那样折磨他。
    他试图装修，在屋子里加上隔音的东西，但是失败了，因为邻居提前投诉了他，他被物业警告，要求停下来，他非常愤怒，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发现住在已经装修好的隔音的房间也不能阻止外面的声音进来。
    他几乎想要挖掉自己的耳朵，但是他最后也没有那样做。
    这是因为他的精神过度紧绷导致他不得不去医院看病，医生说他可能有郁躁症，他想了一下家里烂掉的东西，点了点头，询问医生，要怎么才能解决问题。
    医生告诉他，可以尝试去数数，于是他开始想办法从一数到不知道第几再重复这个过程。
    没有用处，他非常痛苦，他开始痛恨外面的一切声音，直到他晚上睡不着，打开门发现电梯出现了故障，电梯的门一直在反复开启和关闭，他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意识到，他需要这个声音，他开始计算电梯开门的次数，后来，他计算电梯进入他人时需要的时间。
    于是，这几乎成了一个习惯。
    黑色西装看了一号一眼，一号立刻感到头皮发麻，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发现里面长满了虫子，他很确定之前头上还不是这样的，他瞪大眼睛，大为震惊。
    “啊啊啊——”
    一号过于震惊，昏迷在地。
    钟仁拉住了一号，将他靠在墙边，看向了黑色西装。
    黑色西装打量了钟仁一小会儿，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一张模糊的臃肿不堪的脸庞，皮肉松弛而满是金黄色的油脂，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散发着一股油腻腻的味道，好像他刚刚用菜花油在脸上涂抹均匀以此护肤。
    五官几乎看不见，但是能从堆满了的皱褶里面，看出一点特别的缝隙来，那些不正常的缝隙就是五官的部分，只不过，这张脸上好像不止一副五官，因为乐园隐约从脸颊的阴影处看见了长在腮边的两只眼睛。
    正常人的眼睛当然是不长在这里的。
    但正常人大概也是没有机会长到这个肥胖程度的。
    “如果您不是故意的，请将这些虫子都带走，而不是让它们继续在我的同伴的头上生长下去，您以为呢？”

 第197章

    钟仁问。
    “可以。”
    黑色西装抬了一下头，脖子上的层层叠叠的褶皱都张开了一些，露出里面黑色的污垢，仿佛很久没有清理过的样子，但他本人明显是并不介意这些东西的，因此钟仁和乐园都是无动于衷的态度。
    地上的虫子蠕动着爬行到了黑色西装的身体之中，就是那些仿佛牡丹花瓣似的褶皱里面，安静地不动了。
    第95章
    “楼上正在播放电影, 如果你们有事，请等到电影结束之后再说出来，否则，大家都会觉得生气的。”
    黑色西装对二人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
    一号渐渐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不对劲了, 摸了一把头发, 掉下来一大把的头发, 他吓坏了，瞪大眼睛，伸着手问：“这是什么？”
    他颤抖着手问：“我是不是得了癌症了？我听说, 得了癌症化疗的人都会掉一大把的头发的,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是没有救了？别放弃我！呜呜呜——”
    他大哭起来。
    钟仁扶着他从地上起来, 对他说：“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并不存在癌症突然在你身上生根发芽的情况。”
    一号看着手里的头发问：“那我这是怎么了？”
    乐园进入电梯, 回答：“你这是头发里面长虫子了。”
    一号把头发塞进裤兜里，笑道：“哦, 那样, 那就没事了。”
    电梯到了二楼, 二楼果然在放电影，一片都是黑色的, 只有挂在墙上的部分，是白色的布, 很宽很大，亮着莹莹的光。
    “你是个贱人。”
    一个男人皱着眉头对女人说。
    女人披散着头发, 愣了一下，脸色惨白问：“我究竟怎么对不起你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根本就不在乎！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根本不会跟你站在一起，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怀疑，我当初究竟为什么看上你？”
    男人嗤笑道：“当然是因为你瞎了眼睛。蠢货，你下贱到什么地步，自己都不知道吗？”
    女人瞪大眼睛，质问：“我究竟哪里下贱了？”
    男人冷笑道：“还不够吗？学生的时候，你就跟我去厕所，宁愿跪在我面前也要跟我口，好啊，我答应了你，后来下课你要跟着我，我去酒吧是想摆脱你，可是你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好像就是没有脑子的一个人，我喝酒，你抢了我的，我跟人说话，你挑拨我吵架。”
    女人几乎忍无可忍：“你是自己跟别人打架的！你休想污蔑我！”
    男人吼道：“胡说！我本来不想跟人打架，但是你在旁边一直挑唆我，要不是你在那边说那些废话，别人也根本不会以为我想要跟他们打架，我之所以跟他们打架，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酒吧，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喝酒，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打架。”
    他的情绪缓和了一下，充满嘲讽，笑道：“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是我造成的？不，是你，你是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你说我污蔑你？不，是你在污蔑我。你以为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不，你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贱种。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好啊。”
    女人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家里的钱比你全家上下都多得多，你攀上我是你的福气，八辈子都得不到的好处落在你的手上，你不珍惜，你还骂我？你好意思吗？你才是贱人！你没妈吧？张口闭口就是贱人，哈哈，谁更贱一点啊？
    我妈亲手杀了你爸，你还凑到我的身边跟我谈恋爱和我结婚，你就是一个贱种，贱得没边儿了。”
    男人握着拳头，扯了扯嘴角，扭过头来，摸了一把嘴角，不以为意，含着十分的嘲讽，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你落到这个地步，还没醒悟吗？你是活该，因为你家的钱都是人民官司，你的好处都是你妈杀人得到的，我就是要报复你全家，当然包括你。
    你就是首当其冲。
    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不记得了吧？你当初对你妈说，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为我去死，现在我杀了你，再失踪，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接受不了现实而自杀，谁都不会追究我，不会怪罪我，不会想到我的头上，你只会是一个死人。
    对了，你不是不承认自己贱吗？
    我给你仔细讲，你妈因为你心脏病发气死了，你爸因为出轨别人还隐瞒他人的死亡真相，愧疚自杀，你哥哥，你不是有一个吗？他当时倒是很喜欢你，但是有什么用处呢？你把他推开了，他远走高飞，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因为这里是伤心地，因为这里有你。
    你知道他喜欢你，你也知道，你喜欢我就不能跟他结婚，他也知道这些，所以，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你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帮你的人，不是吗？
    你以为这些都是谁的手笔啊？当然是我啊！哈哈。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别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啊，我还是喜欢你平时看我的样子，温和，充满希望，全是喜欢，一副又贱又蠢的模样，好糊弄极了，简直没有人比你更好做局了。
    你别以为你现在离开这里就可以找到你的哥哥，说到这里，我再对你说一句实话吧。
    你哥哥，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当初离开这里之后，还想关心你，被我挡回去了，我看着他走的，也就是说，我很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我观察了他好一段时间，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地点，埋伏起来，对他说，你要见他，你后悔了，你想跟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远离我。

 第198章

    他毫不犹豫就相信了，我告诉了他一个地址，他到了地方就被意外的枪击案件涉及，飞出去的子弹打中了他，他就那么死了，死得透透的，保证不能回来。
    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
    我亲自去了国外，看他的尸体，跟他做最后的告别，告诉他的尸体，你这辈子都会属于我，让他死心，告诉他，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无法认清真相的私心，真心是最没用处的东西，因为他有，我没有，所以我赢了，他死了，他死了也是报应，因为他爹妈是那样的烂货。
    你也是烂货，但是你没有自知之明，还比不过你那个哥哥，哈哈。好笑不好笑？
    我以亲戚的身份认领了他的尸体，看着他的尸体火化，将骨灰洒在了路上，什么都没有了。
    你再也找不到一点曾经属于你的亲人的痕迹，你高兴不高兴？
    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吗？
    我妈被你爸看上，你爸出轨我妈，告诉她，自己没有结婚，自己不孕不育，自己有很多钱，只是父母古板老旧，回家说了女朋友的事情就结婚，我妈相信了，等来等去，没有等到，生下了我和我妹，但是，实在等不下去，就要找你爸，失踪了。
    我看她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跟人跑了，反正她是不在乎我和我妹的。
    我妈就这么没了，我当时还不到一岁。
    幸好，那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临走之前还记得她有一对儿女就找了一个老实人接盘，那个人以为我是他的种，把我养到了三岁，突然发现我妈没有带走的东西里面，有一大堆她和你爸你侬我侬的证据，他没法接受现实，自杀了。
    我爸就这么没了，我还没上幼儿园。
    我和妹妹到了孤儿院，因为我爸的亲戚在他死了之后就过来争夺家产，不愿意要我们两个拖油瓶，还有人提议让我们去医院验血，看医院能不能给出亲子证明，如果能证明我们就是我爸的孩子，他们可以帮忙抚养我们到成年，再将我爸遗产之中应该属于我们的部分给我们。
    但是，医院给出的证明是，我和我爸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们到了孤儿院之后，每天都挨打挨骂，知道为什么吗？他们说我们不爱干净，不愿意每天洗澡洗头，洗衣服都洗不干净，也不洗鞋子，鞋带脏得都黑了。
    他们让我一个人处理整个宿舍的卫生，我做不到，老师还没说什么，他们先跑过去问为什么不处理，我妹妹的处境比我更糟糕，因为她身边的人是先将她羞辱了一顿，说她年纪小，一无是处，贱人的野种，没人要的垃圾，都是因为她的错，我们才会被丢在孤儿院……
    妹妹大哭，他们还在旁边笑，从后面踹了她一脚，地上有水，她滑倒了，摔到了手臂和膝盖，鼻子歪了，一直在流血，那些人看见流血就跑了，没看见还有更严重的，下巴需要缝针，老师都被吓坏了。
    后来妹妹一直流血又哭得很难过，昏迷了，老师才把她送到医院去，却不愿意带我去，因为多一个人要多照顾一份，出去的车费、伙食费和住宿费也不会减少，反而有可能增加，我被拒绝了，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后来我见到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来你是什么人的女儿吗？
    因为当年班级里面的同学，有一个是我父亲当年自杀之前同事的儿子，他父亲接他放学，看见我了，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情，还有些唏嘘，我对他的情绪没兴趣，但是我知道了，你我是仇人。”
    男人笑了笑：“我那个时候就想报仇了，你果然下贱，和你爸妈一样，都是垃圾，你知道学生时代结束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工作，想我已经报复过你们了，可以不管了，可是你的好哥哥找到我的公司，对老板说我是个垃圾，老板把我开除了。
    我兢兢业业工作了一整年，还要倒贴赔付公司一大笔钱，知道为什么？因为老板要告我，隐瞒情况。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妹妹贫血到进医院？你还在享受你的大小姐日子吧！我拿不出钱来，每天加班，一天至少工作十三个小时，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可是，公司开除了我，说是正当理由，不仅不给我钱，还要我两天之内及时还钱，要是还不上就按照市场利息计算。
    你知道那段时间我背了多少的债务？
    后来我还钱了，又找到了新的工作，可是你妈出现了，操纵了名单，导致我失去晋升资格，我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爸出现了，告诉我，我是他的孩子，亲生的，我觉得很荒谬，但是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仔细一想，好像事情真有可能是这样。
    但我对和他相认毫无兴趣，他让我好好考虑，我没有放在心上，你爸就剥夺了我在公司的奖金，又和公司接触，以工作的名义要求我离开，公司当然把我调走了，我就那么到了正在战争状态的边界线，知道是哪里？
    十万八千里远的一座岛，有一条河，全是尸体，所有人都喝河水，捞尸体挣钱，每天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杀被抢被偷被□□，这些还不算数，他们要求每个人在节日都吃牛粪。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我一定要回来，报复你们全家，你们任何一个人不死，都难平我的心头之恨。
    我在那种地方也工作得不错，公司打算把我调回去，你爸又出现了，于是公司把我开除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回来的时候，我妹妹过生日，但是得了白血病。第二天，她就死了，医生说，她是等着我回来，否则，早就死了，我想，我就不该回来。

 第199章

    可是，我一想到你们都活着，我就死不瞑目。
    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结婚？喜欢你？不，我恶心，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恶心透顶，你们全家都是一个模样，虚伪透顶的，长着两张脸，看见自己人就欢天喜地，看见其他人就都是冷脸，好像别人欠了你们十万八千亿的钱。
    你以为我究竟喜欢你什么？我唯一喜欢你的地方，是你的愚蠢。
    说起来，有一件事，你好像不知道？
    你根本不是你家的亲生女儿，没人告诉你吧？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如释重负？你和死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需要为他们伤心，不需要为他们报仇，不需要为他们劳心费力去违背自己的本心本意和爱情，不是吗？你应该高兴啊！哈哈哈——”
    男人十分嚣张。
    女人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她紧紧拽住了自己的名牌包，包的表面被她捏得起了皱褶，那包还是她结婚之前和她妈出门逛街买的东西，已经很多年了，她开始疯狂摇头，努力否定事实，脸上惨白，头发非常凌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你休想骗我！”
    她一下子站起来，瞪着男人，怒道：“你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这样伤害我，我不相信，你肯定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女人扑到了男人怀里，死死盯着男人的脸问：“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男人摸了摸她的脸，笑得阴险狠毒又带着一点微妙的怜悯，仔细一看，眼中全是厌恶：“你到这个时候还是拎不清？好啊，我很爱你，我从头到尾都爱你，只是不敢对你说这些过去的事情，怕你因为这些而不喜欢我，怕你因为这些疏远我，怕你知道了就不理我了，我好害怕。”
    女人低下头去，将脸埋在头发和男人的胸膛之中，哭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
    男人笑道：“对，我爱你。”
    我唯一爱你的方式就是请你去死。
    男人问：“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恢复了从前没有结婚的时候的状态，情绪稳定，模样端正，唇角挂着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女人抬头看着男人，目光迷茫而怔然，缓缓笑道：“我愿意。”
    她从包里掏出一把刀，男人只是看着她，她一刀将刀尖捅入男人的脖子里，男人猝不及防，但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捂住了女人的手，一个手肘就将女人打中，女人不得不捂住腹部，皱着眉头，弯下腰去，腿间流出鲜血来。
    男人毫不犹豫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一刀扎在了没抬头的女人脖子上，拔了出来，又扎进去，直到鲜血溅满了整张脸，女人缓缓躺下去，脸上露出一个虚幻的模糊的笑容，蠕动了一下嘴唇，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我。看来全都是奢望，我实在错得离谱……
    但我还是爱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能死在你的手下，也算我的幸福了。”
    她闭上了眼睛，就这么死去了。
    男人看着女人的尸体，满脸厌恶，捂住自己的脖子，冷笑道：“哼，死到临头还想骗人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过是一个贱货的贱种，我可不会因为两句话就动摇。只是这种时候还给我惹麻烦，真不愧是贱人。”
    电影结束了。
    看来乐园他们进入的时间比较晚，幸好不需要等很久，不然，一号就饿得可以昏迷了，而且，外面的中年男人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哪里，要是已经吃完饭了，也许再过一小会儿就要去和梅子的家里继续进行今天的采访，他们赶不上恐怕会出事。
    最好还是吃完饭按时回去。
    乐园扫视了一下亮起灯之后的二楼，二楼大厅金碧辉煌，看起来非常漂亮，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人不多，但这样正好，不会挤来挤去，不会充满汗臭脚臭腋臭头油臭，也不会没有座位，不愧是酒店，比外面档次高。
    一个人走过来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乐园问：“你是？”
    “我是这里的服务员，您可以称呼我为一号服务员或者服务员一号。”
    “我们来这里吃饭，请问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客人似乎需要菜单，那么，请问是在大厅吃饭还是去包厢？”
    “大厅。”
    一号说。
    “包厢。”
    钟仁说。
    二人都看向乐园。
    乐园看向服务员问：“有什么区别吗？”
    服务员笑道：“区别不大，大厅更热闹，包厢更安静安全，您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今天的服务可以免费。”
    一号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问：“可是，我们在一楼的时候见到的前台告诉我们，这里是需要用钱的？你们说辞怎么不一样？前台没有告诉我们第一次免费，如果第一次免费，前台拿走了我们的钱，岂不是等于个人行为和你们酒店没有关系？”
    服务员微笑：“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据我所知，前台只负责一楼，接待客人和解答问题的一些简单工作，工资不高，福利比较其他工作也相对更少，偶尔会对客人进行一些特殊活动获取工作之外的小费也是正常的，没有坏心思，请客人不要误会。”
    一号不依不饶：“没有钱可不是小事，我又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让？我管什么心思呢！反正拿了钱了，没有还给我，我还能误会事实吗？你说话正常一点。”

 第200章

    服务员笑道：“好的，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一号说：“我要钱。”
    服务员说：“我们不提供送钱服务。”
    一号说：“我要前台拿走的那一笔属于我的钱！”
    服务员笑道：“经过查询，客人，我们的前台并没有收取您的钱。”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盯着一号问：“客人，请问您在戏耍我吗？”
    一号往后退了一步却不肯削弱气势，挺直身体说：“我没有！前台就是拿走了一笔我们的钱。”
    服务员说：“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按照酒店的规矩，作为戏弄服务员的惩罚，我要从您的身上收取一笔代价！”
    话音刚落，一号就捂着脸喊叫起来：“哎呀，哎呀，好痛，啊啊啊——”
    乐园和钟仁去看一号的脸，发现一号的眼睛少了一只，黑色的眼窝就那么摆在空气之中，好像天生就没有那颗眼珠子，可是进酒店之前，一号的眼珠还是在的。
    一号实在是疼得没有办法，就蹲在地上，大吼大叫，发现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就在地上翻滚起来，又喊道：“好痒啊，好痒啊，救救我，救救我——”
    钟仁皱了皱眉，看向服务员问：“这还不够吗？而且，前台确实拿走了一笔钱。”
    服务员毫无压力地笑道：“经过查询，是的，前台在今天拿走了您二位的一笔钱，请问您二位有什么意见吗？”
    钟仁问：“你们不打算还钱？”
    服务员笑道：“前台负责一楼，我负责二楼，我不清楚一楼的事情，我不涉及一楼的事情，如果您对相关事情有疑惑，可以去一楼找前台询问。酒店将支持您的一切正当行为。”
    乐园嗤笑：“正当？是不是正当，只在你们嘴里，要是凭你们随便说，谁知道什么正当什么不正当？”
    服务员看向乐园笑道：“并不是那样的。我们有明确的规定，员工守则在员工内部流传，客人的相关守则就挂在墙上，您在走廊上随时可以看见，您是从电梯上来的？如果是那样，没有看见是正常情况。并不是我们没有相关规定，请务必不要误会酒店的正当。”
    乐园冷笑道：“之前你可没有说这些。”
    服务员笑道：“因为在客人没有主动询问之前，我们有规定，是不能随便对客人提及太多服务之外的事情的。”
    钟仁说：“前台收取的那笔钱，你们还还是不还？”
    服务员笑道：“这就取决于那笔钱的主人是想要还是不要了。如果客人想要，前台就还，如果客人愿意不收回去，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些不在菜单之内的特殊服务。”
    钟仁问：“包括把这个人的眼睛还回去？”
    服务员微笑道：“当然可以。请问您是否确认不找前台收取拿走的那笔钱而使用这个机会让这位客人的眼睛恢复原状？”
    钟仁点了点头。
    服务员看向乐园。
    乐园也点了点头。
    服务员笑道：“好的，这就为您服务。”
    一号软绵绵躺在地面上，突然跳了起来，像一条长了两条腿的鱼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恢复正常的眼睛，嘿嘿笑道：“我好了，我好了！哈哈哈，我好了！”
    他连忙对乐园和钟仁说：“谢谢二位。”
    二人点了点头。
    一号又对服务员哼了一声，躲到了乐园和钟仁的身后，试图借助阴影隐藏自己免得被服务员算账。
    服务员还保持着出现的时候那张脸和微笑，看向乐园和钟仁问：“二位客人还需要什么？”
    乐园看向一号问：“要不你再吃一点？”
    钟仁看向服务员问：“有什么推荐吗？”
    服务员笑道：“有的。”
    他看着一号说：“这位客人，似乎在上二楼之前刚刚经历了头部的虫卵发育生长，这是很费精力的一件事，我推荐以形补形，菜单上有一类菜就很合适，名字是虫族盛宴。
    主料是各种虫类，辅料是相关的植物，比如，米虫煮白粥，冬虫夏草汤，菜青虫炒青菜，知了烤槐树叶，软糯白蚕虫蒸白果糯米……
    如果客人选择虫族盛宴，可以随机从菜单上同一类比菜式之中挑选至少三道菜，最多可以一次点单十道菜，非常便宜优惠，是大多数第一次客人都愿意尝试的美味佳肴。”
    一号皱了皱眉，忿忿不平问：“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不吃会怎么样？”
    服务员转向了一号，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而分布着大片的阴影，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不知道为什么一号总觉得服务员对他的恶意很大，如果要在乐园、钟仁和一号之中选择一个服务员首选攻击对象，一号几乎不怀疑自己会被选中后第一个被杀死。
    一号瑟缩了一下。
    服务员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回答道：“如果客人不进行精力补充，过不了多久，脑部就会因为提前支取了供应虫卵生长的能量而枯萎衰败，到时候，客人将无法进行思考，无法行动，在一瞬间成为一具干瘪的僵尸。
    如果水分充足会变成一团黑色粘稠物，如果缺少水分会变成一敲就碎的灰烬……”
    眼看着服务员还能继续说下去，一号连忙打断了他：“别说了！别说了！”
    服务员止住话头，露出莫名有点满足的微笑，好像刚才从一号的情绪波动之中得到了某种需要的东西。

 第201章

    乐园问服务员：“你所描述的那种情况出现的原理，是因为，虫卵提前吸取了大部分的身体能量而没有及时给予足够的补充，且在宿主不知情的前提下，遗留了很大一部分没有带走的新生虫卵，此刻那些虫卵正在孵化，即将破壳而出进行活动造成的，能量过于缺失？”
    服务员微笑：“您猜得很接近了，但还差一点。不过，客人是第一次接触我们，就能一下子猜到这些东西，脑力素质、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已经很不错了。”
    乐园看向一号问：“你真的不吃？”
    一号本来是很想坚定大喊我不吃的，但是，环顾四周，周围的人都吃得很好很香，仿佛那些食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努力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回答说：“我愿意吃！”
    乐园笑道：“那好。”
    钟仁看向服务员问：“你刚才说我们第一次来所以是免费，现在我们想点一份虫族盛宴，可以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好的，请问在大厅还是包厢？”
    一号哆哆嗦嗦，苦着脸，无可奈何地回答：“就在这里吧。我不想走了，怕走得远了，两条腿一软就爬不起来了，那就太丢人了，还麻烦。”
    服务员看向乐园和钟仁，见到他们都点了点头才笑道：“好的，请客人落座，我这就去厨房通知厨师处理虫族盛宴。”
    他顿了顿问：“不知道客人想要几道菜？”
    服务员说着，居然真的掏出来一块板子，板子表面是一层薄薄的纸，但这张纸怎么也翻不完，好像底下是无底洞，是永远无法看完的一本魔法书。
    一号好奇地接过看了一眼，捂住头，趴在了桌上，嘟囔喊道：“好痛，好痛，该不会是这个服务员要害我吧？”
    服务员微笑：“并不是，客人，您在到达二楼的时候，旁观了一场电影，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们这里的电影和外面不同，普通的电影只是提供故事和观影体验，我们这里的电影会给客人带来饥饿感和享受感，您这是迟钝的感觉起反应了。不属于我的谋害范围。”
    一号一边觉得被羞辱，涨红了脸，一边努力抬起了头，看着服务员问：“那我要怎么才能解除这种状态？我觉得很不好，饿得快要死了，好像能一口气吃下一头牛，又非常舒服，好像身体泡在温泉里面，好舒服，我都快不想离开这里了，那可不行！”
    服务员回答：“您只需要在这里进行消费，吃掉食物，就只会感觉快乐了。”
    众所周知，食物可以驱散饥饿感，也可以带来享受的快乐。
    一号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犹豫之后相信了服务员的话，趴在桌上，有气无力，脸上惨白，唇色却仿佛吸了血的鲜红：“那好，你快一点，我等不及了。”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还有些古怪，像是即将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暧昧古怪的□□。
    他的脖子都红了。
    乐园和钟仁面不改色，看起来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一号不由得有些奇怪，森*晚*整*理趴在桌上缓了一小会儿之后，换了一个姿势，歪着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睁着一只眼睛，打量他们的状态，发现他们的脸色正常，表情正常，身体也没有变化，好像受到影响的人只有自己，顿时有些沮丧，皱了皱眉问：“我是不是太弱了？”
    乐园说：“那倒没有。”
    他打量了一下一号，点了点头，肯定说：“没有。”
    一号属于人的范围，乐园和钟仁就不那么属于了。
    一号受到的影响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而且比起普通人还算不错了。
    乐园没有苛责他的意思。
    一号问：“那你们一点变化都没有是因为什么呢？我也想像你们那样。”
    他的话说得很是羡慕。
    钟仁沉吟半晌：“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办法，不过，你未必能接受。”
    一号好奇问：“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呢！”
    他还有点兴奋。
    钟仁说：“你死在这里变成诡异的一部分，我就有办法让你变成接近我这样的，但不会完全一样。”
    一号问：“那我要是自杀，是不是会变得更强一点？”
    钟仁点了点头：“理论上说，是的。”
    一号问：“那我要是被虐杀，会变得更强大吗？是二位的什么状态？”
    钟仁说：“会，大概百分之一。”
    一号失去了兴趣：“那还是算了，感觉不够强，我对自己的忍耐能力没有信心，就算是为了变得更强大，我也无法忍受格外剧烈的痛苦，可能在事情结束之后，不能维持正常情绪，反而对二位恩人进行埋怨，那就是我的错了。”
    他摇了摇头，看起来脾气已经变差了不少。
    第96章
    食物很快就上来了, 是三道菜，边上还有一个水壶，里面是蠕动着浅棕色小颗粒固体状态物的茶水，散发着一股大麦茶的香气, 服务员还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 送了三个青果, 笑眯眯说：“这是我们的赠送水果, 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
    一号将信将疑, 拿了一个，张开嘴，正要一口咬下去吃掉, 钟仁忽然问：“那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号迟疑地停下了手, 渐渐放下了已经在嘴边的青果, 看向了服务员。

 第202章

    服务员说：“不会, 我们的食物没有问题, 但是, 这东西若是普通人吃下去, 就会变成一颗崭新的青果树苗，我们会将树苗放入土盆之中栽培起来, 等到来年, 这棵树就会结果, 结出来的果子就是新的青果。
    最新鲜的青果是最好吃的，口感清脆, 汁水四溢，甜中带酸, 非常美味。”
    一号神色凝重，将青果放在边上的盘子里面问：“那什么才算是普通人？什么算不是普通人呢？”
    服务员笑道：“普通人, 只要是人类都算。不是普通人，那就和我们是同类，既然是同类，我们的好东西，也是同类的好东西，吃了我们喜欢的食物，当然不会出问题，不仅不会出问题，还可以长寿，这是早有依据的事情，我们的客人都知道这个，酒店也不是今天开的。”
    乐园来了兴趣问：“你们的酒店究竟是什么时候开的？”
    服务员含笑道：“在宇宙上一次爆炸之前吧。”
    这话说了简直跟没说似的，一号直接认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回答问题，就不以为意地轻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那个盘子上的青果，那青果表面是一层青翠的绿衣，带着浓浓的绿意，仿佛春天草地上的蓬勃生命力实体化具现化成为了一种新鲜的漂亮的颜色。
    晶莹剔透的水珠一点点从上方滑落，顺着表面的果皮，衬得果皮表面非常圆润光滑，美丽，光可鉴人，仿佛是个模糊的古代的镜子，又仿佛是海外流传的女巫的魔镜，藏着魔法和诱惑。
    可以想象里面的果肉必然是清脆的，雪白的，如同枝头上刚刚摘下来的，脆爽的梨子，一口下去，汁水横溢，成熟得无法言喻，甜滋滋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一口就能钻进心里去，好像丘比特的箭尖在半空中掉了个头，转过来就对准了这具身体，心脏怦怦乱跳起来。
    所谓小鹿乱撞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果子，要配上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只有指甲盖大小，内里有一点微微的粉红色，显得有一种少女的娇羞，和一些初露端倪的魅惑，花蕊必定要是黄色的，还要是最嫩的嫩黄色，像是黄瓜秧头顶上那一小撮的，随着风微微颤动的花，开得灿烂又热烈，欢快而无拘无束。
    一号忍不住咽了一口水，试图平息心中的喜悦和欲望，但是没有成功。
    他更加感到口渴，并希望拿起那颗果子，吃掉。
    服务员微笑道：“如果不吃，还是不要看着比较好，这东西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危险的，稍微不注意就要被诱惑了，客人您这样的，若是一直看着，只怕是不能不吃了。”
    一号又问：“如果吃了会怎么样？”
    服务员说：“如果您是我们这样的人，吃了只会得到好处，身体清爽，延年益寿，健康快乐，但如果您是外面来的人，那么，吃下这颗果子就是在您自己的身体内部种下了一颗顷刻间就要发芽生长的种子，还会在您的腹部长出根芽来，像是一棵真正的小树，也许它还会笑。”
    一号的脸色惨白了。
    服务员接着说：“不过，客人可以放心，刚刚开始生长的小树苗是很小的，小得只有一丁点儿大，根本不会对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否则，我们酒店早就被投诉到无法开门了，树苗也是很有用处的。
    如果要吃，生吞活剥最好，要趁着人活着，很新鲜的时候，一刀打开身体，或许是腹腔，或许是心脏，取出来就像是一个颤颤巍巍的小婴儿，油炸最香甜可口，要是在表面再撒上一点胡椒和花椒，那就再美味不过了，喜欢辣口的还可以加上一勺辣椒油，保证红油透亮。
    非常美味！
    品尝过青果小树苗的客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每次过来都问，还希望下次再吃呢。这道菜说起来也是我们酒店的招牌菜之一哦~
    欢迎客人尝试，嘻嘻嘻~
    对了，要是不喜欢油炸食物，我们也可以提供其他烹饪方法，比如清蒸水煮……”
    眼看着服务员还要再说下去，一号连忙打断：“不用说了，我不吃，你拿走吧。”
    服务员问：“您真的不吃吗？也许吃下去就可以在这边生活了，高枕无忧地过好长一段日子呢~”
    一号坚定地摇了摇头，挪开了目光，避开了放在桌上的青果，对服务员说：“我不要，我还想回家，我要是吃了这个，就不能回家了。”
    服务员笑道：“怎么会呢？我们也有赠送服务，可以送客人回到自己家里去，只要客人保证地址真的是自己家就可以，一天来回都没有问题，其他客人都有尝试过，每个人都说很好呢。客人要试一试吗？”
    一号很心动，但是考虑到自己很有可能半路就没有了，摇了摇头，拒绝说：“算了，还有其他的吗？”
    服务员说：“也有，不过，客人大概付不起价钱，就算付得起了，身体也支撑不起，不是我们不做客人的生意，实在是客人这个状态，我们不太好接手，其实还有一种办法，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客人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或者和我这样，只要客人愿意签署一份协议——
    我们就可以送客人回家了，保证客人回家的时候是安全且完好无损的。”
    一号眨了眨眼睛问：“究竟是什么办法？”
    他撇了撇嘴说：“你们该不会是没有办法所以特意在这里对我说废话敷衍我吧？”

 第203章

    服务员笑道：“怎么会呢？我们这里这么大一个酒店实在没有必要做那样的事情。办法就是客人签署协议，我送客人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客人只需要描述地点，就可以回家，流程非常简单，没有出过一次错，只是，试过这个办法的客人最后都有些精神失常。”
    他低声说：“变成了污染，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客人清除了。”
    这话说得小心谨慎又莫名有点委屈的意思，轻得不能再轻，仿佛一片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没有着落的羽毛。
    一号被吸引了，望着服务员问：“被清理是什么意思？”
    服务员微笑道：“意思就是，那样的客人会被酒店处理，酒店的处理办法是收归后厨，比较好的作为食材，有一道菜名字是污染物，那就是污染客人的身体和精神做出来的食物，很多客人喜欢刺激就会选择尝试这份菜品，我保证，每次客人品尝都如痴如醉，非常快乐。
    只是偶尔他们会露出被鱼刺卡到喉咙的表情，但最后送到医生那边，都没有事情，客人们都安全完整且快乐地回家去了。
    不怎么好的，就作为垃圾，被清洁以后送到垃圾站附近，由清洁人员负责更深层次的污染去除，就不归我们管了，不过，酒店会对此支付一笔定期的清洁费用，也是我们的支出大头，有一段时间，工资都因此而减少了许多，后来很快又恢复正常还增加了，就没有人追究。
    中间部分，拿出来给员工练手，无论是给安保人员作为对练对象还是给厨师学徒作为刀工对象，都是很有趣的体验，也给酒店节省了好一笔钱呢。”
    一号露出有点发绿的表情，好像他也被鱼刺哽住了喉咙：“哦。”
    乐园问：“你还吃得下吧？”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还有什么要问？”
    一号摇了摇头。
    乐园看向那个青果：“你要是不要这个，给我吧。也许我有用处呢。实在不行，饿的时候还可以吃，我是无所谓这个的。我不怕，你怎么想？”
    一号连忙将那个青果交给乐园并表示感谢：“您愿意拿走就太好了！那可真是救了我的命，我不敢吃这个又不敢离开这里，我想，就算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二位身边也肯定是值得的，我不会后悔的。”
    钟仁说：“嘴上说不会后悔的人，实际上最容易后悔了，你可要想清楚。”
    乐园拿走了青果，笑道：“肯定可不顶用，有些人就是因为走错了路，形势所迫，不得不让自己肯定自己才会在事情变化的时候无法接受现实，你千万别变成那样。”
    一号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他开始吃饭。
    乐园看向服务员问：“那个水壶里是什么？”
    服务员笑道：“是我们酒店在基地里面特别培育出的茶虫。”
    乐园问：“是特别培育出来的一种虫子？”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一种非常漂亮且品种多样的虫子，用来煮汤会非常鲜美，用来炒制会非常可口，用来搭配佐料搅拌均匀会多汁酥脆爽滑柔嫩，一种廉价又普遍的食材。”
    一号差点没把嘴里的食物吐出去。
    边上传来了幽幽的唱歌声：“从前有个变脸怪，变来变去不得了，今天是太阳，明天是大雨，后来就是阴云密布，看见别人长得好看就说是自己的，了不得，了不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它长得相似起来，知道它长什么样？
    我知道，它有一双丑陋的眼睛，看见别人就说是自己。
    知道它会说什么？它会对你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变脸怪，没有脸，变脸怪，没有脸，看见别人的脸就以为是自己的，全世界好像都属于它，这简直是个大笑话，哈哈哈！
    变脸怪，变脸怪，丑八怪，丑八怪，不要脸，不要脸……”
    一号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乐园站起身来，想找服务员问点其他问题，刚站起来，椅子还没有推开，就被一个小女孩迎面撞上了，这个女孩穿着一身红衣服，戴着一个很宽大的帽子，连鞋子都是红色的，很漂亮，看起来也很贵重，仿佛是照着小红帽的故事打扮出来的女主角，穿上了一双红舞鞋。
    小红帽的故事有一个大灰狼，红舞鞋的故事有一个砍断双腿再也无法跳舞的年轻女孩，从颜色上说，搭配非常和谐，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红帽的帽子顶上有一个红色的毛绒球，长着两只黑眼睛，小小的点，看起来没有指甲大，可爱又古怪，诡异又可笑，弱小而嚣张。
    唱歌的，就是这个毛绒球。
    小红帽捧着一把纸盒子对乐园说：“客人，老爷，大人，请您行行好吧！我已经饿了很久了，我想吃东西，我饿得快要受不了了，我好难受啊，请您看一看这些东西，买一点吧！买下这东西，我就可以吃饭了，我想吃饭，我不想饿死，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宽容一下吧！”
    于是这个时候，小红帽看起来又有点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不要，谢谢。”
    乐园让开，试图绕着离开小红帽的阻拦范围之内。
    小红帽一伸手就把乐园拦住了，旁边是桌子和椅子，对面是服务员，身后是食物和钟仁，面前是小红帽，乐园被堵在这里了。

 第204章

    “你要做什么？”
    乐园问。
    “我希望您能买下我的商品。”
    小红帽低着头，流着口水，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号，一号面前的食物，喃喃自语似的回答说。
    “我没有钱，我不买你的东西。让开。”
    乐园说了，又要走，还是被拦住，小红帽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要怎么样？”
    乐园问。
    小红帽说：“您不买我的东西也可以，不如我带您去一个地方，您去了，肯定就愿意了。”
    乐园心想，谁知道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是跟着你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他刚刚要拒绝，小红帽就改变主意了：“算了，您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就很好了，我没法要求您慈悲为怀，您不乐意，我也不勉强，我这就走吧。”
    乐园反而把小红帽拦住，笑道：“哪里有把人拦住说了一通废话就要自顾自走开的道理？你以为我是来这里被你消遣的？我可不愿意就这么放你走。”
    他说着，看向了服务员问：“酒店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服务员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请客人不要误会，这个小孩肯定是从后厨的后面的后门偷偷摸摸溜进来的，要么就是顺着垃圾箱爬进来的，我们没有允许这样的人进来。客人要是看见它不满意，我这就把它赶走！我这就让它离开酒店！”
    乐园说：“不急，我还有两句话想问。”
    服务员点了点头，停了下来。
    小红帽紧张地望着乐园问：“您要什么？”
    她抱住自己说：“我不会给你身体的。”
    乐园冷笑道：“我要那个东西做什么？又没有用处。”
    又不能吃。更何况，旁边的桌上就有食物，要你？算了吧。你看起来就不好吃。没有那个必要。
    乐园的思维已经被服务员带偏了，服务员说什么都是这个可以吃，现在乐园看什么也是，这个东西好像可以吃。
    但是他不怎么饿，所以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小红帽倒是看得出来，但用处不大，因为她不能从这里逃跑，服务员还看着呢。
    小红帽可以不管乐园是不是给她一笔钱，但她不能不管服务员，因为服务员随时在这里，小红帽要是下次还想过来，就必须保证自己不会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被服务员放进特别名单里面，据说，被服务员放进名单里的人，不是客人就是食材，小红帽没有钱当客人，只有当食材。
    她还不想当食材。
    乐园打量小红帽问：“你只是来卖东西的？”
    小红帽拘谨地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为什么挑中了我？”
    小红帽怯生生说：“因为您是第一次来，其他人都见过我了。”
    乐园想了想，这也不是你找我的道理。
    不过，也说得通，乐园就没有深究，转而问：“你每天都过来？”
    小红帽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是每天都来的。”
    乐园看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让她离开了，警告她：“不要随便过来找麻烦。”
    小红帽点了点头，心想，我又没有找麻烦，只不是要一点钱而已，你可以不给，怎么能这样说我？
    她一蹦一跳就要跑走。
    乐园对服务员问：“她能吃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笑着询问：“客人需要新食材吗？”
    他一下子把小红帽杀了，提着鲜血淋漓的小红帽的尸体，还言笑晏晏问：“请问需要怎么处理？”
    乐园问：“真的可以吃？”
    服务员点了点头。
    乐园问：“一般情况会怎么吃？”
    服务员笑道：“这就要看客人的选择和喜好了，我们一般是不进行干涉的。”
    乐园坐回去：“那你随便处理了，端过来给他吃了吧。”
    这里的他，单指一号一个人。
    服务员看了一眼一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身就要走。
    乐园又问：“这不是人吧？”
    服务员点了点头，将尸体的头抬起来给乐园看，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非常苍白，苍白到如同石膏变成了一个人，但衣服是鲜红色的，帽子也是，鲜红色的帽子就像是刚刚沾满了血迹，吸饱了血迹的帽子比之前更加鲜艳亮丽且绯红，像小姑娘两腮的羞涩。
    帽子顶上的毛绒球在装死，露出一条粉红色的小舌头，看起来是劣质的普通玩具布料做的东西，一点特殊也没有，但是看眼珠，看得出来，它还没死透。
    反正也不是乐园负责宰杀，乐园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对服务员说：“要熟一点的，最好又软烂又棉韧又糯叽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微笑道：“酒店的服务一直都是很好的，我明白客人的意思，我们这里的散养食材都是非常美味的，请客人放心，也对厨师的厨艺放心。”
    乐园点头：“那你去吧。”
    服务员回了一个热情洋溢得过分到叫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类的玩具似的笑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一路都是鲜血淋漓的，血液是从服务员手里的尸体的伤口滴落下来的，像一个被掐着脖子断了气的公鸡的脖子在半空一点一垂的，摇摇晃晃之中，落下来许多疙瘩。

 第205章

    地面迅速鼓起，长出了许多的红色疙瘩，像是地板也得了皮肤病。
    看起来很严重的病症。
    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手里握着一个木头杆子似的拖把，拖把的杆子底下是一堆黑色的散乱的头发，头发里面藏着臭烘烘的黑色袜子，袜子里面缝着被团起来的拳头似的胸片棉垫，棉垫长着两只人的眼睛，被看见还羞涩地往里躲了一下。
    虽然结构非常复杂，但是乍一看，这个拖把棍子底下是一大堆破烂的臭烘烘的抹布似的东西，有蓝色黄色红色和白色，散发着的臭味类似于刚刚通过下水道和捅过垃圾箱的感觉，里面甚至夹杂着粉白色的口香糖干球和恶心的半透明的丝质短袜子，那袜子是折叠的，似乎是黑丝。
    一号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开始干呕，因为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吐了，否则，今天是出不去这个酒店的门的，好歹他在一楼的前台那边还吃了一顿，即使放在外面是再普普通通不过的一顿饭，但是在这里，那种食物作为一顿饭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类型了，他想，我不能吐掉。
    太浪费了。
    他就把已经涌入食管的呕吐物再度吞咽回去，食物烂糜随着酸臭的胃液回到了腹中，一股下水道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扩散在一号的口腔之中，他欲哭无泪地心想，要是下次谁再劝我出门去相亲，我就张开嘴，吓唬他们，叫他们知难而退，现在可好了，我都不需要想理由了。
    只需要说明自己不想出门就可以了，因为现在的身体状态就是最好的让自己完成自己心愿的理由。
    他可以摆烂了。
    从这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好事。
    反胃的感觉又起来了。
    一号皱着眉头，倒了一杯茶水，准备漱漱口，他一开始是不打算喝下去的，也不打算进行吞咽，甚至不打算在杯子里看见欢快活泼游来游去的茶虫，却发现茶虫落了一个出来，就落在了他的杯子里面。
    他就顿了顿，想要克服心理障碍，毕竟，他已经把水倒出来了，总不能再倒回去，那多不礼貌。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茶虫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在他的杯子里蠕动了一阵子变成了一团，开始繁殖，杯子的底部顿时长出了一大团绿色的苔藓似的东西，一眨眼，一号就看见杯子底部的绿色变成了浅褐色，也就是说，那些都是第一个不小心掉入杯子里的茶虫的后代卵。
    一号不想再看，视死如归地举起手来，将杯子对准嘴边，张口，一饮而尽。他不愿意去思考自己究竟喝了什么吃了什么，他一心只想，我是要回家的，要是不能回家，什么都不算数，要是回到了家，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我想要活着回家去，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这种想法简直等于自欺欺人，但是，他都已经这样努力地在心里欺骗自己了，也没人有必要去戳穿他，更何况，他又没有说出来，本身这件事是有可能被戳穿的，但没有土壤，也就顺其自然了。
    他觉得这样很好，一个人如果想要欺骗别人，通常是困难的，但是想要欺骗自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这太好了。一号顺利地进行了一段自欺欺人的活动过程，脸上就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的微笑。
    他的苍白的唇色也在渐渐恢复正常，甚至有些鲜红，像一点点复苏的吸血鬼的眼眸见到猎物的颜色。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他居然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有点奇怪，但是，这种状态肯定是要比之前那种状态更适合在这里熬过一段时间的，只不过，过犹不及，他这种状态很有可能让他一路滑坡到好像下一刻就会飞起来那样直接完美适应这里的生活而成为这里的居民。
    成为这里的居民或许是他不愿意看见的自己的结局，但是，到时候，他未必想得到其他事情。
    钟仁多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多管闲事是不好的，所以，钟仁不打算多说什么。
    除非一号求到他的头上，他才考虑是不是做点什么，现在没有，那就不需要。
    钟仁安静地看着乐园。
    乐园打量桌上的食物，旁边凑过来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个子不高，衣服是格子衫，脸上戴着黑框眼镜，非常沉重，年纪不大，身体不大，为人却有一股老气，那是一种只要这个人还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出来的气质问题，矛盾问题。
    “大哥哥，”小男孩拉了一下乐园的衣服问，“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换钱吗？”
    乐园说：“那要看你的故事怎么样了。”
    小男孩笑道：“我觉得还不错，我想要钱，我可以给你讲故事，你可以给我钱吗？”
    乐园说：“不可以，因为我没有钱。”
    小男孩沉着脸说：“你撒谎，我明明看见你有钱，就在你的兜里，还有一个金灿灿红艳艳的巨大口袋，里面全都是钱，你身边的人的钱都没有你多。”
    乐园扯回自己的衣服说：“或许是吧。但是我不想把钱给你。你明白吗？”
    小男孩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乐园说：“不明白就去找答案，明白了再回来。”
    小男孩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被忽悠着离开了。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这次是带着一本书回来的。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乐园被拉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看见了重新靠近的小男孩，有点不耐烦。

 第206章

    小男孩笑嘻嘻给乐园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东西，但是乐园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但也没问，小男孩就迫不及待对乐园说：“你看，这就是故事书了，我保证，你没听过的。”
    乐园说：“反正我没有钱，你想说就说吧。”
    就当是背景板，背景板里面的旁白故事音。
    再不济，当成是小麻雀在窗户外面的树枝上乱叫的声音也可以，努力忽略掉也是一样的。
    小男孩扯了扯乐园说：“你看着我，我可是要给你讲故事的人！你对讲故事的人多一点尊重可以不可以？”
    乐园说：“那种东西就不在我这里。你要是想要，可以去别人那边找，反正我这里是没有的。”
    小男孩放弃了找乐园要尊重，转而说：“那我要开始讲故事了。你听好，这是个很近的真实的故事——
    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让女人怀孕，却告诉女人，我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朋友，和你一起上学的同班同学，她的美丽让我无法自控，于是，男人在女人发怒之后，去找了女人的同学，同学大为震惊，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就改变态度，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人在一起了，女人给男人打扫卫生，照顾生活起居一段时间，看见男人喜欢画画却郁郁不得志就给他介绍了自己的父亲，女人的父亲有钱有权，男人一眼看见就知道这个人可以当自己的贵人，于是百般讨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请求对方帮助自己卖画。
    岳父给男人开了一个画展，画展的画，全都卖出去了，男人很高兴，当天晚上喝酒，却见到了前任女友的哥哥。
    哥哥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买下了的画一把火烧了，男人发了疯，哥哥满意地走了。
    男人和第二个女朋友结了婚，女朋友每天照顾他，他却不满意，因为他画不出来满意的作品，而且，现在画出来的东西比自己之前的东西更糟糕了，他无法接受现实，每天喝酒度日，喝了酒就开始发疯，妻子无法抛弃他，就继续照顾他，他醒过来自怨自艾，醉过去又大骂。
    到处都被他弄乱了。
    他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鸡蛋，没有破壳的时候，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好东西，仔细一看就知道不对，凑近了一嗅就知道臭不可闻，要是打破了，里面是一堆烂东西，早就烂了，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妻子被男人赶走了，其他人都劝男人应该对妻子好一点，男人不听，其他人就劝男人不应该动手动脚打人也不应该乱骂，男人还是不听，气得前女友早产，生了一个儿子，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以为是前女友身边其他男人的。
    因为一个人在路过的时候听说这件事，无意间议论起来说，要是我也这样做，因为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都是属于母亲的，毕竟是母亲的一部分，男人觉得这话太恶心了，一拳就把人打了，一群人都打了起来，最后还是前女友抱着孩子和妻子过来救他。
    一起到的还有前女友的哥哥和前女友的其他男朋友。
    一群人都把男人围在中间，男人无法忍受这种被鄙视的注视，跑回了家，关了门，不想理会外面的人。
    妻子没法等到他开门就自己回家去了，其他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也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一个人也没有了，天色也黑了，男人打开门，往外看，看见什么都没有，被蚊子扑了一下脸，吓得往脸上拍了一巴掌，脸上瞬间就红了。
    他很不高兴地关上门，重新回到屋内，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休息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想，他们都不理会我，他们都不理解我，他们都不能算我的朋友，我从前看错了他们了，他们还羞辱我，羞辱我的艺术，尤其是羞辱我的绘画，这简直不能忍受，这都是他们的错误，我不要再和他们接触了，这对我们大家都是好事。
    他这么想了，渐渐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一个人过来敲门，他打开门发现，是他在乡下的妻子和女儿，以及其他人。
    昨天在门外的其他人都在，昨天不在门外的妻子和女儿也在。
    他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
    前女友冷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吧。森*晚*整*理让我来告诉你，这位是你的妻子，这位是你的女儿，已经十一岁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是你的妻子，你的父母就在乡下无人照顾，你也不会有女儿，你不仅不回家还在外面发疯？该死的东西！”
    第97章
    “能不能简单一点？后来呢？讲个结果就差不多了吧？”
    一号神色自若地咀嚼着口腔之中的虫子, 看向了小男孩，有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们一桌子都是这样，看别人都挺不耐烦的，但是小男孩这都不走, 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或者, 也许他本来就是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来的, 如果是为了找麻烦, 看见别人不痛快还要凑过来, 那就正常多了。
    “后来？”
    小男孩笑了笑：“那我就直接讲结果吧。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喜欢漫长的故事呢。”
    一号说：“我不喜欢，长故事太费心力了，我没有那样的心, 我还想早点回家。”
    他说到回家, 心就冷了, 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脸色也渐渐沉了, 本来从惨白变成白里透红的肤色也渐渐转为白中黛绿的感觉, 像是一面古铜镜被博物馆玻璃橱窗关着的时候借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倒影照到了一尊古怪青铜人像的微弱的闪光。

 第207章

    看起来不太正常, 也不怎么健康，但是一号眨了眨眼睛, 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笑道：“也罢。”
    他有些惆怅地说：“也许是我想多了。”
    一号看了一眼小男孩, 喃喃道：“我觉得你就是不怀好意。”
    至于你究竟是不是，我不关心, 我不在乎，我不想知道, 我只希望你尽快离开，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碍我的眼，害得我想在自己的世界抱着自己取暖都做不到。那可不算好事，正常人倒霉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自己非常值得高兴吧？
    他还是很正常的。
    一号这么想了，就低下头去，继续吃他的食物，这次吃得既不快也不慢，像是心里有事。
    乐园敲了敲桌子，对小男孩说：“你的故事结尾呢？”
    小男孩笑道：“哦，我看你们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正在考虑要不要为你们更改一下故事的结局呢。”
    钟仁问：“如果修改会怎么样？如果不修改又会怎么样？”
    小男孩说：“如果修改，故事的结果就是，男人死无葬身之地，尸体被一把火烧了，骨灰被丢在漫天漫地，谁也找不到，谁也找不回，谁也没法收集齐全，死有余辜。
    如果不修改，故事的结局是，男人因为画不好画疯了，又不想接受妻子女儿都来寻找自己的现实，整天浑浑僵僵，于是周围的一群人都围绕着他转，想办法让他好起来，夸奖他的画技，询问他对自己绘画的未来意愿，再后来，他好了，还知道前女友的孩子就是自己的。
    于是，这个男人儿女双全，可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的妻子无法接受，就跳了水，死了，女儿哭了一场，不过，后来什么也没做，反而成了男人儿女双全的证据之一，不错，另外一个儿子就是男人前女友的孩子，男人什么都没付出就成了一对儿女的父亲。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但是他本人并不那么认为，一群人围绕着他转，他也不觉得自己亏欠，他对自己之前害死妻子、欺骗前女友、质疑前女友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面对第二个女友借助岳父的力量举办画展还非要让女友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不知感恩、对女友又打又骂……
    所有的事情，他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他认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误。
    于是，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他成为了人生赢家，他的病好了，他的妻子死了，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第二个女友，第一个女友的孩子，自己在老家的女儿，久未见面的父母死去的消息，还有一个路人对他的夸奖，说他是未来可期。
    在他听来，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以后肯定可以成为一个大画家，代表他肯定可以名留青史，代表他肯定……
    总之，他就这么，轻松幸福愉快，迎来了故事的结尾。
    你们还想听什么吗？”
    乐园说：“还以为你说的结局是一句话就了结的事情呢。”
    小男孩笑道：“本来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说出来就变了，毕竟，这件事一时半会实在是没有办法用一句话就描述完全部的隐患爆发后的情况，解决问题也不是空中楼阁，我不能在半空中种一朵花吧。”
    钟仁说：“你是酒店安排的童子吗？”
    小男孩睁了睁眼睛问：“什么叫酒店安排的童子？”
    钟仁打量他说：“听说某些地方会安排小孩作为活动内容的一部分，比如，让小孩在儿童节上舞台表演节目，类似的情况有让老师在教师节上台给校领导表演节目，还有让工人在劳动节加班，听起来都怪好笑的。但是我说这个不是为了逗你笑。”
    他看向乐园：“当然，如果你想笑，也无所谓。”
    乐园笑道：“我笑不是因为你说了笑话，而是因为你看向我。你本身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快乐补充剂了，我没必要再去找其他的东西来让自己高兴。”
    钟仁笑道：“偶尔的寻欢作乐也不算坏事，更何况，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灯红酒绿的土壤，你又不会真的出去，我也不介意多说两句，做一个自己很大度的模样，放你出去。”
    乐园挑了挑眉：“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你的宠物，你觉得是吗？”
    钟仁说：“我不那么觉得，不过好像确实有点那个意思，当我胡说八道好了。怎么样？”
    他将桌上一个白色杯子里折叠得非常漂亮干净的餐巾纸玫瑰花取出来，递给乐园，那朵花的花蕊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纸扎千纸鹤，也是没有特别的颜色的，非常清爽，笑道：“送给你，原谅我，别生气呀~”
    乐园歪着头看了一下玫瑰花，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随口一说，说错了，也就说错了，还能怎么样？”
    钟仁眨了眨眼睛说：“当然是收回那句话，再做补偿，你要什么？”
    乐园说：“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讨厌的人要是全都能消失就好了。”
    钟仁说：“啊，这就是为难我了，我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是做不到的，你讨厌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是清理不完的。”
    乐园点头：“是啊，我知道你了解我，所以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不计较，也不会去做，还不会让我失望，要是这话不能说，可是太难过了。”
    他顿了顿，笑道：“其实也不是做不到，你看，身边不是有一个？”

 第208章

    小男孩以为这里的有一个是指一号，一号低着头，以为这里的有一个指的是对面的小男孩，两个人都提心吊胆又松了一口气，脸上又红又白，看起来非常有意思，像变戏法似的。
    钟仁的目光转到了旁边，小男孩的身上，一瞬间又挪回来，看向乐园说：“你想怎么处理呢？”
    乐园将玫瑰花接过，抖了抖，拆开，变成一张有棱有角有些硬度和花纹的带着香味的白纸，擦了擦手，将小千纸鹤放在手心，看了看，对钟仁笑道：“拿了什么就还回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钟仁会意：“我明白了。”
    小男孩意识到不对，想要逃跑，被一把拽住了，拖回来的时候，在地板上打滚，指甲在地板的缝隙之中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看得出来，他非常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可是，之前明明是他要在这里的，现在改变主意这么迅速，难保不是他真的拿走了什么。
    而且未经允许。
    钟仁问：“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找？”
    小男孩喊道：“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这不公平！这是你的错！你居然敢虐待小孩？这里的事情传出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钟仁笑道：“你以为这里的事情能传出去？你以为我会有坏结果？你觉得我在虐待你？你觉得全都是我的错？”
    他笑道：“好啊，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谁有结果。”
    钟仁话音刚落，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就蠕动起来，仿佛什么东西睡醒了正在寻找食物，但看向了乐园，哆嗦了一下，又看向了钟仁，再次哆嗦了一下，想要爬走，被踩住，小男孩大惊失色，惊慌失措乱喊：“救命！救命！”
    没人搭理他。
    一堆东西从小男孩的衣服里面跑了出来。
    一个红包，那是一号的东西，一盘菜，那是桌上的东西，一件衣服，不知道是谁的，还有一点钱和一颗糖，糖是和梅子送的，钱是中年男人给的。
    这一大堆的东西，几乎没有一件属于小男孩。
    钟仁看着他渐渐安静下去问：“你现在还觉得是别人的错？我请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吗？”
    小男孩本来想不说话，但是，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在后背的骨头，好像说错了一句话都会被打断骨头，连忙喊道：“不是不是！”
    他哭着说：“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真的很胆小，我不要……”
    咔嚓。
    一根骨头断掉了。
    小男孩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如果说，一开始的小男孩，带着黑色的眼镜，脸色惨白，穿着格子衫，小马甲，甚至有黑色小皮鞋的感觉，看起来还像一个人，现在的小男孩就不是那样了，他的鼻子是两个鼻孔黏在一起的，他的眼睛是一只在头顶上，一只在耳朵旁边的，他的嘴巴裂开，一直到耳根。
    这还只是一张脸，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之前他的手脚都是正常的，现在他的手弯曲起来，像是黑漆漆的鸡爪子，他的手臂也无法控制，往内弯曲，就像是打冰球的棍子的弧度，也是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两条腿分别往两边弯曲，看起来像一个古怪的火柴人。
    火柴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太恐怖，但一个大活人看起来像扭曲身体的火柴人就格外惊悚起来。
    一号看了一眼，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怕自己真的吐出来，但还是没忍住，吐了。
    他一时间感觉，之前看见的什么东西都比不过现在看见的，简直太恶心了。
    他不仅想吐，他还想把之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免得胃里还有什么，想起来比现在还恶心一点。
    一号的脸色迅速就惨白了。
    小男孩现在已经像一个裹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怪物，皮肤是黝黑色的，像涂了一层黏黏糊糊的即将融化的巧克力，内里泛着一股无法无视的血腥味，好像他的皮肤底下全是伤口，那些伤口正在无时无刻往外流血，血液却没法流走，只能在体内反复变化形态，然后发酵。
    发酵出来的气味总是比没有发酵的那种更叫人恶心且无法接受。
    一号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钟仁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一号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想要接，但是伸出来的那条手臂瘦骨嶙峋的，明显也跟着小男孩发生了变化，手臂的颜色正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化为小男孩身上的那种古怪且诡异的黑色，一种火焰正在眼前融化的感觉陡然从一号震惊的心脏之中升起。
    一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想要拿起杯子，却发现自己现在连一块帕子都没法拿起来，大为震惊，身体开始了更加剧烈的颤抖。
    这里对他还是太危险了。
    钟仁按住他，将水给他喝了，他看起来好了一点，但是迅速，又变成了更严重的模样，好像那杯水没有任何作用。
    一号都有点绝望了，他打算放弃自己，于是看向钟仁，蠕动了一下嘴唇，希望对身边的人说出自己的遗言，这样死了也不算是突兀暴毙，心里会好过一点，总归他不是死在病床上，也不是受尽折磨，还有人比他更糟糕更惨，他可以不太难过。
    钟仁想了想，从衣服里掏出来一颗红色的糖果，将糖果丢进了张开嘴的一号的喉咙里，钟仁的精准度非常妙，一下子就将糖果塞进了一号的嗓子眼，一号愣了一下，那是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眨巴眨巴眼睛，砸吧砸吧嘴，那颗糖果就活着似的顺着他的嗓子滑了下去。

 第209章

    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坐在幼儿园的滑滑梯往下落，但是天上在下雨，滑滑梯全都是水，简直是在往下坠落，速度非常快，感受到的快速堪比坐过山车的那种刺激。
    一号挠了挠头发，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但是，他顿了顿，发现自己的手又有力气了，一下子高兴起来，拉住钟仁说：“我好了！我好了！哈哈哈！我好了！”
    钟仁点了点头：“好了就行，你坐在那边，能吃就再吃一点，不能吃就算了。”
    一号点了点头，松开手，斜着眼睛瞥了一下自己刚才吐出来的东西，以为这里脏兮兮的，肯定又丑又恶心，还有点害臊，脸上烧得慌，就白中透出一股红，红得像着了火的房子。
    但是，这一眼，一号看见一团绿油油的粘稠液体在地上蠕动着，被他注视还抬起头来，露出了两颗黑豆大小的眼珠子，看起来这是个活的东西，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要说像什么，可能像虫子。
    但这东西就算是像虫子也不可怕，因为没有扎手的绒毛，没有蠕动状态明显变化的环节，没有翅膀，没有复眼，没有随便蠕动一下就满地都是的卵鞘，没有浑身上下几乎肉眼可见的细菌……
    这东西表面光滑而平整，内里是青苹果似的绿色，很小清新，一点丑陋恶心的感觉都算不上，蠕动起来的时候也不是一节一节的，而是一点点，像凝固的水正在往前流动，那种一层层波澜涟漪的感觉，和正常情况的虫一点都不像同类。
    一号不由自主再次挠了挠头皮。
    地面的呕吐物没有了，绿色的液体也蠕动着离开了，地面干干净净，就像是刚刚有清洁人员来打扫过。
    一号本来微微勾起的唇角一下子凝固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大概是酒店的清洁工，就算不是，也至少是清洁工的一部分，是酒店的一份子，是清洁液的一部分，是专门负责酒店清理工作的一种员工的部分，好恶心。
    一号的脸色就渐渐绿了，绿得好像刚才看见的蠕动的液体。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发觉没有用处，就倒了一杯茶虫水，喝了，感觉好多了，神清气爽起来，再往周围看，都觉得，很正常，太正常了，非常正常，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也没有问题，大家也没有问题，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才是应该存在的！
    一号的精神陷入了微妙的亢奋状态，但还不算影响什么，钟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管闲事。
    一号自顾自出现了幻觉，并且开始白日梦，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哭一时间笑，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但是这种表现却没能在酒店二楼掀起一点波澜，其他食客好像对此习以为常，或者不以为意，并不觉得奇怪，完全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里莫名弥漫着一股平静安稳的气氛，祥和宁静得像午后贵族的阳光灿烂繁花盛开的花园。
    虽然一开始这里没有花香，但是当一号脑中想到了花，就看见了花，漫天的花，从天花板长出来，一点点垂下来，绿色的带着柔软的刺的藤蔓，粉嫩的鲜花，轻轻拍打就会自己打开露出羞涩内里的花蕊，散着一股清香，这香气格外诱人，像是洒了香水的曼陀罗。
    又像是洒了迷情香的狐尾百合。
    一号迷迷糊糊感觉整个二楼都弥漫在让人神志不清的香气之中，自己更加神魂颠倒了。
    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温和的闭着眼睛的笑容，他已经快要沉侵其中了，不由自主想，要是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未必不可以，这里有什么不好呢？没有。完全没有！太好了，我喜欢这里，我想在这里住下去，我需要在这里住下去，我不能离开它们。
    我的情人们。我的孩子们。我的车子房子和院子。
    一号陷入了更加深层的梦境之中，也更加快乐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刺激的香气，钟仁坐在他身边，第一反应以为那些香气是一号做梦的时候溢出来的，仔细观察，居然不是花香，而是带着兴奋剂作用和没熟见手青制造幻觉本领的一种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这些虫子都生长在一号的头皮上，在他的头皮破壳、□□、生产、再次□□产卵，到处都是，这些虫子让一号陷入了几乎无法自拔的美妙梦境之中，钟仁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一号的肩膀上，一号猛地打了个哆嗦，睁开迷茫的眼睛，水汽朦胧地望向了钟仁。
    他喃喃问：“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了？我记得我做了一个好漂亮的梦，我都想在里面睡一辈子了，可是，突然就醒了，怎么会这样呢？”
    一号不由自主哭了起来：“我好难过，怎么会？我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不，梦境没有了，我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梦境了，我好难过，呜呜呜——”
    钟仁再次拍了他一巴掌，一号瞪着眼睛问：“刚才吃的红色糖果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再给我一个？”
    钟仁想了想，有点无可奈何地给了他第二个：“你省着点用。照你现在这种情况，是走不出去的。”
    一号接过糖果，塞进自己嘴里，一个劲点头，表示听见了，但是，看他的表情，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梦境的美妙，钟仁也不打扰他，过一段时间，他会自己清醒过来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除非出现新的问题。
    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第210章

    一号这种举步维艰的情况，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是肯定会死的，与其保护一个肯定会死的人，钟仁还不如把重心都放在乐园这边。
    乐园不需要那么麻烦。
    挺好的，不愧是自己。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跑，又想要恶心一下让自己不高兴的人，骂道：“你们不要脸，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从前还没有人这么对我，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你们都给我去死吧你们！”
    他说着，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迅速往门口爬了过去。
    那个东西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颜色是肉粉色泛着一点青紫，内里的底色是无法消融的黑色，滚动的时候，里面还在蠕动，仿佛不是藏了许多的虫子就是藏着一个还没有出生的胎儿，数不清的模糊扭曲的人脸从里面往外凸出，似乎想爬出来，但是没有碰到人就没法出来。
    一些绿色的汁液在肉球里面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好像有其他用处。
    眨眼的时间，肉球长出了七八条手七八条腿，只是都很畸形，不是像西瓜籽就是像黑漆漆的鸡爪子或者像油炸鹌鹑，再不然像活珠子，像鹅颈藤壶，反正横竖是没法看起来像一个人。
    或许是他们以为人是最低贱下等的东西，或许他们以为人就是最丑陋恶心的世界的一部分。
    如果有可能，他们都不想变成人，都不想接触跟人有关系的东西，就算是人的五官和肢体也都是值得唾弃和厌恶排斥的一部分。
    所以，这东西长成这种样子。
    一号往后仰了一下，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跑不过一颗球的。
    而且他也不打算站起来跑掉，他的两条腿和两只手都在发软，什么也做不了，能坐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要求他跑起来，未免过于为难了，不如就在这里，要么等死，死得痛快一点也不错，要么就活下来，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反正一时半会是不会死的，安静就好。
    他想，只要不添麻烦，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他连神态都是镇定自若的。
    钟仁敲了敲桌子，对面的肉球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砰的一声，炸开了，到处都是绿色的汁液，汁液里面蠕动着白色的虫子和一堆正在孵化的虫卵，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恶心恶臭味，只是看起来就叫人难以忍受，那些虫子和绿色液体甚至还会渐渐变成黄绿色脓液。
    更恶心了，像是手术刀打开一个恶性肿瘤，裂开的刀口飞出了一股无法躲避的浓郁粘稠臭味液体，带有极强的传染性。
    酒店的绿色液体从地板底下爬出来，一点点将周围都擦干净了，蠕动着，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爬到了乐园面前，还想往乐园的膝盖上去，乐园往旁边挪开了，绿色液体愣了一下，转而挪向钟仁，看起来非常艰难和缓慢，但是钟仁也不领情，绿色液体发出更大声的叽叽咕咕。
    它好像生气了。
    不知道骂了什么，无所谓，反正听不出来。
    服务员从其他楼层赶到这里看见满地的狼藉，对乐园一桌子客人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最近酒店在准备全面卫生清洁活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肮脏恶臭的漏网之鱼冒出来，都是我们的错，客人可以去三楼享受温泉浸泡，请问您对这样的处理满意吗？”
    一号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点了点头，看向钟仁，钟仁看了乐园，乐园没有拒绝的态度，钟仁对服务员回答：“可以。”
    服务员露出微笑：“好的。”
    他看向桌上问：“客人对食物有什么不满意吗？”
    乐园和钟仁都看向一号。
    一号眨了眨眼睛，有点紧张说：“都挺好的，就是喝了茶有点神志不清，请问你们这里喝茶就会飘飘然是正常情况吗？”
    服务员微笑：“茶内确实含有一些刺激精神的成分，但是酒店的初衷是想用茶水给客人带来美妙无比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享受的欢乐梦境，其他客人都有喝过茶水，没有您的反应大，或许是因人而异的情况吧。”
    一号点了点头：“那我要是再来一份油炸蟑螂，你们还有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通知厨房。”
    他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一号说：“要加青菜，要脆脆的，绿绿的，一口下去，清爽得里面往外爆汁的那种菜叶子，吃起来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要一大片的，至少要比我的手掌更大，不能像手指头那么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好的。”
    他就下去准备了，这次很快，几乎是眨眼就出现在门口，拖着一个盘子走到了桌旁边，盘子上是表面金黄色内里黑黢黢的油炸蟑螂面包糠肉丸子，旁边是装饰似的绿叶子，青翠欲滴，时不时蠕动一下，看起来非常新鲜活泼。
    一号两口就吃完了，喝一杯茶水作为结尾，站起身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笑眯眯对服务员说：“我好了。”
    服务员点头：“那我就准备处理。”
    乐园和钟仁也站起身来：“现在去温泉区域吧。”
    服务员点了点头，给他们引路，来到了电梯旁边，打开的电梯金碧辉煌，里面散发着明亮到刺眼的白色光芒，上上下下满是宝石珍珠显得富丽堂皇，但并不是土豪气的烂金色，看起来高雅而美丽，底部有蓝色的小鱼游来游去，上方有粉红色的小章鱼挥舞着触手。

 第211章

    触手的吸盘紧紧贴在上方玻璃似的隔层，看起来刺激而清晰，一种突然置身于海底的感觉就潮水般袭来。
    叮的一声，就像是微波炉到时间需要打开门的那种提示音响了起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电梯里的人都听见了一种潮水往外倾泻的声音，服务员率先走了出去，对他们微笑：“请各位客人跟我来，走这边。”
    一号走在路上，没忍住，望着服务员在前方模糊昏暗的背影问：“刚才是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啊？”
    他问完之后自己都顿了一下，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目光和表情，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止一次地问出了这种相同的问题了。
    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太可怕了，也太显得他无聊又弱小还莫名有点蠢。
    一号试图闭嘴，但又好奇，在心里和自己博弈之后，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凑到服务员旁边问：“你怎么不说话？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服务员的头一下子从前面扭转到背后，身体还是在往前走，衣服也正常地穿在身上，鞋子的方向没有发生变化，之所以注意到这里，是因为一号下意识瞥了一眼，想起来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有人给他讲过一个鬼故事，说如果身边有鬼，看一下鞋子就知道，鞋子反方向就是。
    一号苦中作乐心想，这里肯定是没有鬼的，因为人就在眼前，明明白白，不需要躲避，不需要担心，也不会突然袭击，哈哈。
    他现在甚至不会因为服务员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看向自己而感受到惊吓了，真是进步巨大。
    服务员看一号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露出温和的微笑，就保持着这种状态对一号解释：“考虑到背对着客人不太礼貌也似乎不怎么符合规矩，我就转过头来了，但是因为走在酒店里面不能不看路，也不好半路上停下来，容易造成堵塞，所以，我的身体还在继续往前走。
    不是为了故意吓唬客人。”
    一号敷衍地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问题。
    服务员的微笑更深了一点：“刚才有其他客人跟我们一起坐电梯上来了，他们离开的时候，会有潮水的声音，他们和其他存在共处一室的时候，会让其他人感受到泡温泉似的温暖和潮湿，客人刚才没有感受到吗？那种如同温泉般的温暖潮湿的感觉，是他们的特色。
    因为他们知道酒店有温泉所以特意过来浸泡休息的。”
    一号好奇问：“我感受到了，但是，那就是他们出现的情况吗？”
    服务员说：“也不一定，他们有时候会隐藏自己，那就并不会那么明显。”
    一号点头：“啊，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感觉到，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继续问：“这里的温泉不会有他们的一份吧？”
    服务员笑道：“他们的存在对每一个温泉都是增益，其他客人都知道，并且乐见其成，如果几位客人不希望和他们再次接触，我可以为几位客人单独安排封闭温泉房间，这样，你们就不会在路上撞到对方了。”
    一号想了想：“算了，他们也挺好了，又没有打我，又没有骂我，一起泡温泉不算什么。反正我也看不见他们。”
    服务员微笑：“客人可能有所误会，他们如果出现在温泉之中就不是在电梯里那个样子了。”
    一号好奇问：“那他们会怎么样？”
    服务员说：“客人见了就知道了，语言不好描述的。”
    第98章
    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室内温泉，正常情况应该有的，吐水的龙头装饰，并不是漆金的, 而是实心的肉质, 见了来人, 还打了个招呼：“几位客人, 要来点零食吗？”
    一号问：“什么零食？”
    龙头笑道：“都在我的脑子里, 请问需要吗？直接打开盖子就可以吃了。有凉拌脑花，豆瓣黄瓜，焯水血管, 爽脆爆浆眼珠子……”
    一号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摇了摇头说：“谢谢, 那我就暂时不需要了。”
    他说, 暂时, 因为他保不准自己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现在还是不要说死了比较好, 免得到时候要用了，找不过来。
    龙头说：“那好, 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
    它说完就闭上眼睛, 一动不动了, 只是还在往外放水，水都是热乎乎的, 蒸腾出一股硫磺的气息和满屋子的白雾，到处都是水珠, 天花板和墙面都有贴着瓷砖，仿佛是担心发霉, 但墙角长着蘑菇，墙上的花纹似乎就是霉斑组成的。
    一号指着蘑菇和霉斑询问服务员：“那是什么？”
    服务员说：“是我们酒店的特色装饰。”
    一森*晚*整*理号问：“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服务员眨巴着眼睛说：“没有故意，也没有不小心，在一开始设计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一个故事，看见周围的人好像都不着急，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出来：“其实，一开始，酒店并不是在这里，所以这里只是一片废墟，废墟里面有些地方，既阴暗又潮湿，非常适合一些植物生长，生长了植物就吸引了动物，看起来非常漂亮。
    到了这里的人觉得那些东西都不应该被毁掉，酒店也就顺势接受了提议，保留了这些东西作为特色，在建成之后邀请客人过来观看，客人都觉得很不错，因此酒店还每年付出一笔费用，让相关的工作人员进行维护，免得它们不小心死了。

 第212章

    大多数客人都没有意见，少部分有意见的客人就去了单独的房间进行浸泡温泉行为，请问，几位客人，想去单独的房间吗？”
    一号摇了摇头。
    他想，要是去了单独的温泉，岂不是证明我很害怕？我才没有！我明明没有那么害怕，我做什么要做出那种样子来？我才不愿意。要是被人认为我是害怕的了，那我就完了，之后在路上，还不知道要承受怎么样子的磋磨，更何况，现在就已经够糟糕的了，我才不要。
    万一死在路上，岂不是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那就更不能了！
    服务员说：“那好，柜子在旁边的房间里面，客人可以在里面自行寄放物品，酒店会免费提供包括但不限于，一次性白色浴衣、泡澡礼服、擦面湿巾……”
    他把一大堆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一号听得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
    服务员之后就走了。
    这里安静下来，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人，但是，一号往前去看，白雾之中，影影绰绰，还有许多人都在温泉里面泡，并不能说人很少。
    只不过，这温泉里面的人，是不是人，那就不好说了。
    一号很积极主动去隔壁的房间打开柜子，临走的时候，服务员给了他们一人一把钥匙，就是对应柜子的。
    一号拿着钥匙去开柜子的门的时候，钥匙在他手里蠕动了一下，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表面金黄色内里棕褐色的虫子，一头扎进钥匙孔里面，蠕动了两下，只听得咔嚓一声，柜子的门就打开了，虫子被咬掉了一节，看起来是头的部分，也有可能是尾巴的部分，但是并不影响。
    因为虫子的前后都长得差不多，看不出来。
    一号小心翼翼推开柜子门，试探着把手伸进柜子里的黑暗，摸索了一下，柜子里面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好像是被摸到发痒了的感觉，一号一下子把手缩回来，打量柜子，柜子里面的底部果然不是平整的，现在是疙疙瘩瘩的，像底下埋着什么。
    一小会儿之后，笑声结束了，柜子内部的四面都恢复了平整，好像正常了，没有问题了，一号再次伸出手去，柜子里发出了更大声的笑声，好像是在故意吓唬一号，一号愣了一下，突然就觉得，算了，这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再想到服务员，没有必要在这里折磨他。
    他就鼓起勇气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将东西拿了出来，里面陡然多了一条鲜红色的表面十分粗糙的舌头，犹如藏了一头牛在对面的墙内，只给牛舌一条大小刚好合适的出口，因此只有牛舌出来骚扰客人，一号颤抖了一下手臂，还是把东西拿出来了，发现东西一尘不染。
    非常干净。
    干净得某种程度上，像刚刚被流浪狗舔过的饭碗。
    一号看着手里的东西，陷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沉默。
    钟仁走过来问：“怎么了？”
    一号抖了抖手问：“我能不能再吃一颗糖？”
    钟仁问：“怎么？你还自己藏了一颗？和梅子的？”
    一号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说，您刚才给我的那种红色的糖果，能不能再给我一颗吃了？我觉得现在心神不宁。如果是和梅子的糖，我反而有些不敢吃，那糖果是七彩的，看起来非常漂亮，就是太漂亮了，我一直觉得这里的东西都没有那么漂亮的，我不想吃。”
    乐园点了点头问：“所以，你心神不宁就想要找糖吃，为什么不吃自己的？你的糖如果丢了或者给了别人，没有了，那就别提，你现在又不是要死了，这也要吃糖，那也要吃糖，你以为那种糖到处都是，随便找一下就可以得到一大把的吗？要是有那么多，还只给你一颗？
    你是觉得我们吝啬呢，还是觉得我们讨厌你呢？
    实话说，我们确实有点讨厌你，毕竟，你和其他人感觉差别不大，你也没有证明出来你和他们差别巨大，我们能带上你，已经不错了，你要是再想，得寸进尺，可别怪我们，不管你，就算是把你丢在这里，你也未必能走出这酒店的大门，不是吗？
    你是觉得我们不会生气，还是觉得，我们就应该给你当保姆啊？”
    乐园说着，本来不怎么生气，心里却绕着一股火气，就走了过去，盯着一号问：“你是怎么想的？”
    一号有点委屈：“我没有想什么啊。”
    他确实有胡思乱想，但是，哪又怎么样？就算是法律也没有阻止别人想什么的，更别提因为别人想什么就定罪的！就算是曾经的国外有过类似的规定，规定要求，就算是在心里想了王室的不好都应该被定罪，但是，实际上呢？真有人因为想了对王室不恭敬的事情就被定罪？
    那可未必。
    只怕是有些人想攻击政敌或者欺男霸女，随手弄出来的一条废法，就好比猎巫运动，说你是女巫，你就是女巫，说你应该投河，你就必须被投河，说你沉入水下证明你该死，浮出水面证明你是女巫，那你就必死无疑，你以为会有其他地方的活路？当然不！
    因为你逃过了别人的猎巫运动，还有社会现实的法律要制裁你，说来可笑，如果你活下去，就不可能不违法，因为你必定会想要咒骂导致你变成要死不活状态的罪魁祸首，就算不是骂出来，也要在心里狠狠骂一顿，如果你活不下去，被人杀死之前，难道就没有怨言吗？
    难道连心里的怨言也不能想？太可笑了！

 第213章

    一个社会，如果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违法和活下去，那这个社会就是应该毁灭。
    再不然，也应该被抛弃，被改造，被处理，但是，社会是一个庞大的愚昧无知的蠢货组成的集体代称，如果说，一个人无法单独脱离社会生活到死，那么，一个人非要留在社会而被死亡，一个人无法脱离社会而被杀死，那就是社会的错。
    毫无疑问。
    一号差点又要吐出来，皮肤表面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鹅颈藤壶，看起来像一艘破旧的烂船船板。
    非常可怕。
    钟仁一巴掌拍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号身上的鹅颈藤壶纷纷脱落，掉在地上，蠕动着，爬走了，有些长出了细细的藤蔓似的腿脚，在半空中挥舞着自己的肢体部分，游水似的进入黑暗，不见了。
    一号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谢谢。”
    这话是下意识。
    钟仁皱了皱眉：“我又不是为了这个。”
    一号点了点头：“对对，还是谢谢。”
    钟仁不说话了。
    乐园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号陷入了沉默，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没有了。”
    乐园说：“现在没有糖果给你，你知道？”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说：“之后也未必给你，你知道？”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说：“那好，走吧。”
    一号拿着东西跟着走了。
    一群人回到了温泉，泉水时而变成黑色时而变成硫磺色，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从旁边传来，好像是外面有人在清理消毒。
    一号捂着鼻子挥了挥手。
    一群人都进入了温泉，温泉的温度正好，泉水非常温和，泡起来一点痛苦都没有，反而非常快乐，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张开了，正在呼吸，透明的长着翅膀的圆形生物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非常劳碌的样子，提着小扇子对着人扇风，空气之中因此似乎多了一层花香。
    不远处有人在吵架。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明都是你的错！你少怪到我的头上，我可不会认，我又不是你妈，你脑子有病吧？在这里找麻烦！你以为酒店不会管吗？”
    两个人吵架渐渐升级为动手，互相在温泉里面推攘起来，一个人突然脚下一滑，摔入了水中，水面冒出两个不寻常的小泡泡，小泡泡破掉，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另外一个人站在水面上，愣了一下，突然也滑入了水中，看起来似乎是被底下的人拽住了脚踝拉下去的。
    这里的客人也喜欢看热闹，一号看那边围了一群人，就想过去看，但是单独过去又觉得不安全，就看向了乐园和钟仁。
    乐园说：“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去看一眼好了。”
    反正又不是我们吵架打架，要是打到自己的头上，再说不迟。
    一号兴奋又高兴，点了点头，狗刨似的游泳往那边去了。
    乐园和钟仁跟在他后面，到了人群的旁边。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但再要往前就不能了。
    一条紫红色的触手挥舞起来，只听得砰的一声，似乎打破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面的温泉颜色就变成了青绿色表面泛着一层凌凌的紫光，看起来是有毒的，有些人赶快离开了，其他客人还在这里看热闹，反正他们不着急，也不担心自己被影响。
    一个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的扭曲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脸上长着数不清的白色眼睛，皮肤是黑色，脖子部分是数不清的鳞片，鳞片里面往外溢出粘稠的绿色液体，散发着一股臭果子的气味，又有点像夏天放了一天一夜就坏掉的米饭的酸臭味。
    这东西发出了一声尖叫，对面的水里也冒出来一个凹凸不平的疙瘩头，看不出来哪里是脑壳，哪里是边缘线，只能看出来，眼睛的数量是半斤八两，颜色部分都在逐渐变深，像是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又像是互相中毒，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不过，这个身体是触手，全都是触手，一大堆的互相有些打结的紫红色触手，如果说，章鱼小丸子里面的章鱼触手是一节，这里的触手至少比那种触手大一千倍，现场近距离亲眼看见，还是非常震撼的模样，更何况，还有被影响而飞起来的水珠扑到了围观的客人脸上。
    那些客人的脸迅速就长出了数不清的眼睛和数不清的小疙瘩，疙瘩戳破，底下是黄色的粘稠脓液，表面的皮往外翻，是透明的，轻薄的，发臭发烂的，甚至逐渐要变成虫子，再长出新的瘤子，眼睛或睁或闭，或眯着看，有些沾到了黏液就变成紫红色的血痂似的东西落下来。
    一时间，温泉表面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
    透明的长翅膀的小精灵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看起来有点着急，又有点悠闲，直到发现温泉表面出现了这种情况，连忙降下高度，在水面清理打扫起来，有些精灵，距离客人太近了，被客人抬手一抓就吃了，吃起来咔吧咔吧的，还非常爆浆爆汁，听声音还有叽叽咕咕的。
    精灵也不反抗，被抓住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等着被送入口中。
    它们好像也不是很在乎被送到什么样的口腔之中，倒是乐园因此看见许多其他客人的牙齿，都长得不一样，或是锯齿，或是圆形，或是长方形，或是波浪线，或是狗啃形状。

 第214章

    一时间简直目不暇接。
    打了一阵子，里面的两个人都似乎有点累了，渐渐收缩体型，从两个占据了温泉的通道，缩小变成只比一个人大一点的情况，身上还保留着触手和眼睛，互相瞪视，看了一小会儿，忽然喊道：“起来，去厨房打！”
    两个人就去了厨房，似乎要继续打，但看他们的样子总觉得他们是去找食物的。
    虽然不知道厨房的食物怎么样，但是，酒店准备的食物，符合他们的口味也正常，打架累了，找点食物也正常，这么一想，他们就算是去厨房吃了什么，也很正常了。
    乐园收回目光。
    一号却凑到了身边问：“要不我们也去厨房？我都没有去过呢。反正厨房感觉起来并不危险。”
    乐园看向钟仁，钟仁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一号和乐园去了厨房。
    之前吵架的两个人赤膊较量，发现没有输赢，拿起了菜刀，砍到对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时候，地面的血肉一阵蠕动，又变回了刚才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一层血糊糊的颜色，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正在打，突然转过头来，看向门口问：“谁？！”
    一号说：“我们是泡温泉的客人。”
    那两个人就说：“哦，原来是想过来捡漏的，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们说着，一起冲了过来，似乎要提着刀把人砍了，一号顿时慌乱起来，心想，不对啊，刚才不是这样啊，你们之前怎么不说不能看啊？你们明明打得要死要活的，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一致对外的？你们是过来骗人的吧？我知道了！你们就是仙人跳！大骗子！呜呜呜——
    他一下子躲到了乐园身后，喃喃道：“我这次能不能活就靠您了。”
    乐园把他揪出来：“别站在我后面，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
    一号点了点头。
    他感觉乐园这个样子，并不是害怕，既然是不害怕，那肯定是安全的，并不需要担心。
    一号松了一口气，甚至想找个凳子过来坐下。
    乐园打量对面跑过来的两个人，拍了拍手，对面的两个人就被拦住了。
    那是一层无形的屏障，说得大一点，是世界屏障，说得小一点，是一块坚固的镜子，轻易无法打碎。
    尤其是，这个世界有一部分都属于那块镜子。
    对面的两个人简直是在和世界之主争夺权柄，还是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勇气值得敬佩，但是，必输无疑，如果他们还觉得不够刺激，乐园可以勉强配合一下，和他们打一打，到时候，就不是输赢的问题了，而是生死的问题，他们照样是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犹如螳臂挡车，蜉蚁撼树。
    结果如何，不言自明。
    两个人开始拍打镜子对着乐园喊叫。
    乐园一开始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顿了顿，反应过来，他们是在骂街。
    一号还有点好奇，乐园就让他过去：“你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号点了点头，一点点凑了过去，侧耳细听，顿时听见了一耳朵的杂音，差点把耳朵震聋了，捂住流血的耳朵，皱着眉头，蹲下了身去，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差点又要吐，干呕了两下，只呕出一口酸臭的清水似的颜色浅淡的黄绿胃液。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长出了数不清的眼睛，连耳朵也变多了，一层又一层，像是腐烂的树干上长出来的一丛又一丛的蓬勃生长的黑木耳，柔软而没有骨头，脆弱而坚韧，清脆而细嫩，爽口而满是湿润阴暗的水汽，一点都不像是正常人能长出的耳朵。
    当然，正常人一般情况也不可能长出这么多的耳朵，既然已经长出这么多的耳朵，就不能算是正常人。
    耳朵长成什么样就都很正常了。
    至于眼睛，像是一把芝麻，又像是强行凑在一起的数不清的只有眼睛的鱼。
    那张脸很快就不能看了。
    乐园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拍了拍一号的肩膀，一号迷茫而无措地缓缓抬起头来，还有点怕自己的长相吓到人，想用手挡一下，乐园叹了一口气，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没事了，已经好了，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有什么，这酒店里的人也不会觉得你有问题。”
    一号欲哭无泪，笑道：“您可真会安慰人。”
    乐园变出一面镜子给他：“你自己看。”
    一号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是很好看的。”
    乐园笑了一声。
    对面的两个人大为震怒，继续骂街。
    乐园让一号往后走远点，一号点了点头，走过去了，乐园往前靠近了吵架的两个人。
    “你们想做什么？”
    乐园问。
    “操你妈的，死你八辈祖宗，老子就是你他妈的爹，狗日的死东西，去你妈的死吧！”
    “老子为什么跟你这种小屁孩说这些事？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闲逛！你早晚知道厉害，你个垃圾，我们的垃圾堆都比你干净，你身边那个人更是臭不可闻，真是不知道哪里有脸在这里待下去，别恬不知耻了！”
    他们两个并不能交流。
    看起来打出火气了。
    乐园又问：“知道怎么找服务员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得意的笑容：“哦，小屁孩想找妈妈了，打不过就开始试图找老师告状了？告密鬼！蠢货，我们当然知道怎么找服务员，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以为我们知道就必定告诉你？不可能！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不知道，哈哈哈！

 第215章

    对了，你以为服务员过来就会帮你的忙吗？你肯定是这样想的吧！我们都知道，但是，实话告诉你，服务员可不会为弱唧唧辩护，谁要是输了，谁就活该去死，谁在乎你怎么样，谁知道你是不是第一个动手，谁会关心你有理没有？哈哈！去死吧！”
    乐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如果我杀了你们，也算是正当防卫，并不算有错了。”
    两个人更加大笑起来：“你以为自己能把我们隔绝在外面就算是安全了？那可未必。你这东西不过是稍微神秘一点稍微硬一点，其他一点好处没有，我们只要稍微多花一点儿时间就可以破解，你有本事在这里别走，你以为我们会打不过你？太好笑了！
    你不会以为乌龟的壳硬就等于一个人拿着菜刀还不能杀死一只乌龟吧？哈哈哈！果然是年纪小的蠢货，蠢货！哈哈哈！”
    乐园往前走了一步，突破了他们本来无法前进的界限，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但他们还是想，不过如此，他自己设置的分界线，自己可以过来是理所应当，要是连自己都走不过来，那就是一个废物，更不需要担心害怕了。
    他们的心还没落下来，就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世界的压迫感。
    整个世界都毫不留情毫不保留地挤压过来，就像是四面八方都被液压机堵住，他们头一次感觉自己像是被剪了喙和爪子的小黄鸡，只能急急急叽叽乱叫，其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们开始慌乱，但慌乱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听得哗啦一声，就像是数不清的镜子在顷刻间破碎了，两个人死了，死得透透的，就像是一堆肉酱。
    一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凑过来：“既然他们都这样了，那我们就走了？”
    乐园点头：“好啊。”
    他本来还想检查一下尸体的，但是检查太麻烦了，看一号这个样子，又不像是会愿意帮忙的，既然如此，不提也罢。
    二人就转身要回到温泉区域去，半路上，突然撞到了厨师和服务员端着东西，迎面走来。
    服务员的手里，端着一个雪白的盘子，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盘子，而是一张坚硬厚重有温度的脸皮，还有五官的空位，因为空位不好看，还有画上去的五官，活灵活现，仿佛一开始就是那样，乍一看的时候几乎像一个在转眼珠子的活人。
    而这张脸皮上方，是一个柔软的非常弹弹的脑子，准确来说，那是一颗脑花，表面上是粉色的，内里有些发白，身边是往外溢出的一些透明的液体和乳白色的液体的混合物，这些液体粘稠而拉丝，看起来非常像燕窝，但绕在脑花旁边，又莫名有点像不合时宜的糖丝。
    脑花里面白色的虫子钻来钻去，藏着两颗黑色的眼珠子，最底下是仿佛不存在的非常小的手和脚，小得还没有指甲盖大，可笑又可怜，微微泛着青色，像是死了很久了，在被看的时候还微微颤抖一下，像是在证明自己没有完全死透。
    厨师提着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是一张嘴皮，被扣了两个洞，阴暗的地方不明显，到了亮一点的地方就看得出来，那是浅浅的肉粉色，正常的口袋几乎是不会有这种颜色的，因为单独看，一点也不好看，带在身边还有某一瞬间可能造成惊悚效果的祸患，价格又不会因此便宜。
    实在想不出来，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处。
    那口袋里面有一条鲜红色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像下雨之前争先恐后出现在水面呼吸的鱼。
    那舌头发现了乐园和一号，叽叽喳喳对厨师说：“我闻到了两个很好吃的食材，我们把他们吃了吧！他们肯定可以带进厨房去的！我保证这次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啊！”
    厨师扯了一下口袋舌头，舌头啊的一声就一下子缩回去了。
    厨师才抬起头来，看向乐园和一号，目光在一号身上挪了一下，看向乐园：“你们到厨房来有什么事？”
    乐园想到身后的两具肉酱尸体，想试试他们的态度，笑道：“哦，杀了两个人。”
    厨师挑了挑眉，打量他们身上的血迹和肉末，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进厨房偷吃去了。”
    一号好奇问：“如果进了厨房，还吃了厨房里面的东西，会怎么样？”
    服务员说：“不会怎么样，毕竟，厨房的食物都是要给客人吃的，但是如果客人直接自己走进去将食物吃了，我们就不好交代的，因为酒店的每一笔出入，理论上说，都是应该记账的，客人自己吃了，我们就没有记账，没有记账最后清点查算起来，有不对的地方还是我们掏钱。
    为了不把自己的工资交出去，我们一般会严厉制止这种行为，当然，某些客人为了个人癖好，专门要去厨房偷吃，我们也没有办法，他们也知道我们很为难，会特意提前给我们结账，也算是付钱购买对应的一项定制服务，并不算有问题，上面虽然有意见，但也默认了。
    两位客人是什么情况呢？”
    服务员开玩笑问：“二位不会是在厨房吃了食材又弄脏了厨房外面的地板吧？那可不是小事，我们要处理的。”
    乐园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就是那么做了。”
    厨师脸色一变，就要往前，服务员笑道：“您在开玩笑。”
    乐园干脆点头：“不错，我在开玩笑。”

 第216章

    厨师的神色变化，停在了原地。
    服务员问：“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乐园说：“你们这么大一个酒店，居然没有摄像头？”
    服务员愣了一下，笑道：“并不是没有，就在墙上，哪里都有，只不过，一般情况，我们是不会监视客人的，所以，摄像头密布的地方是在走廊大门等公共场所，保证不会侵犯客人的隐私。”
    乐园点头说：“那好，你们为什么不先查看监控呢？也许早就知道了。”
    服务员说：“理论上说，是的，我们可以，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守则有规定，不允许我们在没有询问客人意愿的前提下，擅自查看监控，如果事情严重，一直守在监控室的安保人员会直接提醒我们，不需要单独去看，如果情况不严重，说明在控制范围之内，不需要担心。
    我们只要按照流程，正常活动工作就可以。
    客人是希望我们使用监控探查权吗？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们工作人员的探查权是有限制时间和限制次数的，如果因为客人而使用了，客人就需要在离开之前额外支付酒店和我们一笔钱，作为多余时间和处理事务的赔付费用。
    客人考虑好了吗？”
    乐园说：“考虑好了，告诉你就是。”
    他看向一号：“你先说。”
    一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说：“哦，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温泉看见两个人吵架，他们打了起来，然后说到厨房来打。
    我们想，厨房没有人又有很多危险东西，不知道他们过来要怎么打，就过来看一眼，发现他们在厨房里面取了菜刀，还在惊讶，他们就发现我们在门外了，直接冲出来，对我们大骂一顿，还想打我们。
    看起来是想先打了我们再去处理他们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有打过，就死了。死在厨房门口外面的那地板路上。”
    服务员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一点将信将疑的神色，笑道：“原来如此，好的，我们明白了，两位客人可以离开了。你们不是要回去泡温泉吗？”
    一号看向乐园，见乐园没有说话，对服务员壮着胆子问：“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现场？”
    服务员笑着问：“客人担心我们徇私舞弊？既然二位客人已经赢了，我们酒店是不会对赢家进行攻击或污谬的，如果死者的亲友对此有意见，也应该认同人死如灯灭和输赢自负。
    每一个来我们酒店的客人，都是知道这条规定的。
    不过，如果客人想去看，当然可以。”
    乐园说：“那就去看一眼。”
    免得地上的两团肉酱还能爬起来再跑，回头他们过来寻仇就麻烦了。之前应该把他们收拾了丢进火堆里面，总不至于还有可能再来。
    第99章
    服务员似乎对乐园的这种行为有些惊讶, 但是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表示最好不要这样，因为他连委婉的拒绝都没有，乐园就轻而易举地跟着其他人走到了厨房的门口。
    厨房的门口和之前的差别不大，还是那个样子, 装饰没有变化, 装修没有变化, 也没有人路过, 或者工作人员突然端着盘子冒出来说我要进去找人有事, 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得就好像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仅是微不足道的，而且是无人知晓的。
    乐园看着这样的情况, 突然想, 如果刚才直接从厨师和服务员的身边路过, 而不说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 也不让身边的一号说出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信息, 服务员和厨师走到这里, 会不会露出比现在更加明显的惊讶表情呢？
    如果, 他们走在路上就察觉到这里不对，会不会突然掉转头过来找他们, 想要他们说明情况？
    又或者, 如果, 他们走到这里发现不对，却一点都不惊讶, 而是默默收拾残局，之后见面会不会特意提一句？也有可能会说笑话似的讲起这件事, 然后观察他们的反应，找出谁是凶手, 这么一下，事情突然就有趣起来了。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不可能掉转回去的，所以，这些情况也只是在乐园的脑中，转了一个圈就消失了。
    也许是回到思维宫殿里面去了，也许是长出翅膀飞走了，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事情就是这样。
    乐园站在旁边，一号站在乐园的身边，而他们的对面不远处，就是走到这里的服务员和厨师，厨师的手里提着那口袋，蠕动了一下，吐出一条长长的鲜红色的舌头，乐园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舌头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满是崎岖的小颗粒，就像是走不平的路，看不完的石头。
    让人恶心的病人身上的疙瘩，甚至好像随时有可能从里往外流出脓水来，如果真的流出什么粘稠的腥臭的肮脏液体，那可就太不美妙了，一号想到某种情况，皱了皱眉，差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在旁边。
    他看起来甚至可能随时吹口哨证明自己非常轻松安心。
    但是，事实上，这森*晚*整*理个情况就不可能让人觉得轻松和安心，这就导致了，他这种行为看起来刻意、刻意又明显，简直是在脸上写着字说：你们快点过来看我，快点来抓我，你们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你们要找的凶手！我可是刚刚杀死了你们的客人，你们居然还不看我吗？

 第217章

    你们是不敢还是无所谓？你们居然敢无所谓？那肯定是不敢了！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们有毛病，还胆小如鼠，哈哈哈！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处？
    再多也是一号的心理活动，他一个气音都没有冒出来。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
    一号凑到乐园身边，悄悄问。
    乐园看了他一眼，回答道：“站在这里发呆。”
    他本来是要去找钟仁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去找钟仁反而不好，有种我给你找麻烦回来了的感觉，不太妙，乐园不想走过去听钟仁唠叨，既然现在不去找钟仁，那去其他地方也没有意思，不如就在这里，发呆虽然浪费时间，但是，调整身体心理状态是必要行为。
    发呆可以调整状态，所以，发呆也是必要行为，那就不算浪费时间了，这应该是常识，就算不是常识，也应该是大众共识，就算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乐园知道，这就够了，反正他也不想对其他人解释，面对钟仁，则是不需要解释，因为，不必解释，钟仁也知道。
    一号么，他不在乎，不知道也很好，如果想知道，会好奇，好奇就会问，至于问出来之后，能不能得到答案就看他的运气了，运气好，乐园心情不错愿意回答，还可以详细解释，运气不好，乐园心情不怎么样，也不想说话，就不提，要是再倒霉一点，也有可能说话就遭罪。
    比如引起其他人的攻击之类的情况。
    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号想了想，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点了点头，沉默地站在乐园旁边等待对面两个人检查的结束。
    厨师将口袋放在地上，口袋伸出舌头去舔地上的肉酱，不过，神奇的地方是，这个舌头舔完了肉酱之后居然还可以把收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原封不动，一点没有少，一点形状的变化都堪称几近于无，可以说很妙的一条舌头了。
    如果当成宠物养，或许也不错。
    看得出来，厨师对这东西还算喜欢，也对表现还算满意。
    也许平时这舌头就是这副模样，这种见到了肉酱就要去舔一口的状态，突然觉得有一点像一条奇奇怪怪的狗。
    如果是狗，当宠物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如果把这东西当成是奇奇怪怪的狗，一切都说得通了。
    正常，太正常了。
    舌头叽叽咕咕发出声音，似乎在对厨师说话，也许就是在谈论肉酱的成分和配比，也有可能是在说这东西要怎么处理才好吃，之后吃什么的话题。
    厨师点了点头，是听懂了的样子，打开口袋就将地上的肉酱都扫了进去，可是，处理的时候，服务员在旁边却突然皱了皱眉，说：“不对，这些东西好像少了一部分。”
    厨师也皱起眉头说：“不至于吧？”
    他嘟嘟囔囔对着口袋里的肉酱进行清点，数完了，深色凝重，喃喃道：“遭了，好像是真的被食材跑出去了。那我怎么办？我还得走出去找？好麻烦。我本来要进厨房处理食物的！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有食物可以端出去了，客人会生气的。”
    服务员说：“其实这件事不难，我可以替你找，你进去处理你的食物就好了，不过，之后你要给我一部分工资或者其他东西或者任由我提出一个意见也有可能是要求，你要答应我，要替我完成，这是等价交换，如何？”
    厨师想了想，点头笑道：“好。”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快得有点潦草。
    乐园摸了摸在这里被冷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要走。
    服务员却两步走过来，突然喊住了他，递给他一个小盒子，笑道：“这是我们酒店的小礼物，请客人收下，作为在我们酒店被冒犯的歉意礼盒，怎么样？”
    乐园将信将疑，打量那个盒子，那是个酒红色的小盒子，巴掌大小，表面似乎是红丝绒的材质，看起来毛茸茸的，摸起来或许手感不错，因为颜色暗沉而发红，显得格外优雅绅士，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美得心惊肉跳起来，只是看着都让人有些控制不住诞生贪欲。
    乐园挪开目光，免得自己上手直接去抢，本来这个东西有可能送出来，要是真的动手抢了，那就不是送的事情了，是结仇还是逃出去的问题。
    虽然挪开了目光，但是那种如影随形的吸引力和控制感却没有减弱，反而随着挪开目光的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强烈，好像某种月夜下群狼嚎叫的号召，像远古时代部落拿着猛犸象象牙做成的喇叭吹响时候的控诉。
    好像那个盒子在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收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欢天喜地地扑过来把我抱进怀里？我不是你的东西吗？我不是应该属于你吗？你为什么能那么若无其事地让其他人将我拿在手里？
    那是一种很奇妙诡异的感觉。
    乐园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想要拒绝，虽然吸引力依旧很强，但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完全控制的存在。
    他就毫不犹豫想要拒绝，张了张口，又想要委婉，就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可以放这个东西的口袋，还是算了吧。谢谢你的礼物，心意我知道了。”
    这话说出来，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他平时从来不这么说话，倒不如说，从前他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后来，钟仁在身边，有什么话，钟仁都可以说，他就不必多开口，结果现在轮到自己在这里搞繁文缛节了，越发不自在起来。

 第218章

    乐园皱了皱眉。
    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快到钟仁身边去，在温泉里面泡一段时间也可以，反正不要在这里。
    这里冷飕飕的，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温泉还是站在冷风口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厨房附近或许有冰库，冰库往外渗透出冷气也是正常情况，但是无论如何，都和乐园关系不大，他不想多管闲事，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准备就这么过下去了。
    服务员却拉着他，他本来要走，这么被拉住就走不开了，只能看向一号，因为感觉如果一直盯着服务员看，会被服务员手里的盒子吸引注意力，乐园却在这个时候看见一号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一号不是乐园，不是钟仁，不是服务员也不是厨师，对盒子有一点抵抗力，但是不多，这点乐园和服务员犹豫的时间，已经足够盒子蛊惑一号发疯了。
    难得他现在还只是露出那种奇奇怪怪的表情，而不是真的动手，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动手和以后动手都没有差别，因为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他能在这里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持安静然后等待离开。
    如果离开的时间可以快点到就更好了。
    但是这又由不得他来选，他是跟着进来的，要出去大概也是跟着出去，想自己出去，就跟想自杀没有区别，他心里知道，便也没有多说这个，免得自己心里不舒服。
    现在好了，他顾不得什么心理身体，舒服不舒服的，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相关，他只在乎一个东西，那就是他的两只眼睛唯一能看见的东西，那个服务员手里的盒子。
    服务员也察觉到一号的变化，笑眯眯地将手往后一藏，转手又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墨镜，递给一号，一号呆愣在原地，脸上渐渐发红，看起来因为盒子突然不见了要脸部充血发怒了，服务员知道他这个情况是不能交流的，就干脆一伸手，将手里的黑色墨镜挂在了一号的脸上。
    一号一下子就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墨镜从脸上甩下去，但是，这个喷嚏让他回过神来了，他迅速伸手扶住了自己脸上的墨镜，小心翼翼摸了摸，像一个天桥底下准备给人算卦的真正的盲人那样茫然而有些欣喜的模样。
    欣喜，大概是突然见了算卦可以给钱的客人就发自内心笑了的感觉。
    他对之前的事情有印象，不是转头就忘了，也不是记忆遭受了影响，他记得，记得还算清楚，只不过，没有细节，只是着急，想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自己被情绪完全掌握，愤怒就要大喊大叫找人打架抢走东西，喜欢就要扑过去，觉得东西好就要自己拿。
    那种没有脑子的感觉，一号回忆起来都觉得非常可怕，可是之前他的脑子不支持他思考，现在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没有死真是非常命大，又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坐在地上，服务员用第四只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一个椅子，可以给客人坐，客人去休息吧。”
    服务员这么示意，一号就乖乖走了过去，心想，我最好之后都不要凑过去了，免得大家都麻烦。
    但是，他没有想到，就是因为他走过去了，乐园才顿时觉得，遭了，麻烦了。
    服务员还是一只手拉住乐园，一只手慢慢收回来，这只手是刚刚被一号指路的，收回来之后，就只剩下三只手，一只手试探着搭在了乐园的肩膀上，一只手则笑眯眯地从身后的阴影之中把藏起来的盒子又拿了出来，整个人甚至更靠近了乐园一点。
    乐园努力保持了二人的社交距离，服务员意识到乐园的态度，就往后退了一段。
    但也就那么一点，并不足以让乐园拔腿就跑。
    乐园就只能站在服务员面前，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但是，乐园的耐心不多，觉得自己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还是没有等到服务员开口，就自己先说话了：“墨镜他已经收下了，我就不必再收礼物了吧？我们两个人一个人拿一个礼物，走到外面去给其他客人看见了，是不是不太好？他们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私下行贿。”
    服务员爽朗阳光笑道：“哈哈哈！客人真是会说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再说了，酒店给客人送礼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们没有，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之前到这里来也没有在现在看见我们，所以没有，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是吗？酒店又不是区别对待，不同的客人付出的代价不同，来的次数不同，在这里享受的时间不同……
    处处都不相同，要酒店怎么一视同仁呢？我们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虽然不会把客人往门外推出去，也不可能白做事，请一群人来表演大老板的慈善吧？谁都知道，老板是近乎于资本家化身的，一个资本家一心一意只有利益，就如同古时候说商人重利。
    不然怎么轻别离呢？
    话说回来，老板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给客人送礼物是有必要的，根据调查统计结果的数据显示，客人是很喜欢小礼物的，如果得到了小礼物，客人很大概率下次还会过来，所以，老板知道这事，这事不是第一次，其他客人也知道，他们都得到过。
    客人是第一次来，我单独给您送，别叫他们看见，只是别叫他们太羡慕，当然，也是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如果客人给人看见了，却又没法保护自己的礼物，这礼物可能就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了。我们是不会主动为客人处理这种小事情的。除非客人给钱。”

 第219章

    服务员笑了笑：“但是，如果客人身上有钱，是不会被抢的，因为客人可以出钱由酒店提供保护，在酒店的保护之中，客人在酒店是不会被其他客人伤害到的，而如果客人已经被抢劫过了，相信我，客人，您不会再从身上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换钱的东西，也不会有一分钱。
    没有钱，就不能换取服务，服务员也会离开您。
    您也不希望走在路上突然失去生命吧？当然，我并不是在威胁您，您如果不高兴，可以不选择，或者就这么离开，我不会介意的，服务员当然没有资格对任何客人进行任何过分的事情。客人可以放心，强迫客人也算是服务员规则之中禁止的事情之一。
    这也是我们酒店能到今天还这样繁荣昌盛的原因。
    客人考虑好了吗？”
    服务员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乐园再拒绝也不太好，显得不识好歹，他就象征性犹豫了一下，笑了笑：“那好，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收下这个礼物。”
    服务员笑道：“我第一眼看见客人就知道客人是头脑清醒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话如果算恭维，属于普通水平，如果算威胁，有点过分，如果二者混合，那就正常许多了。
    乐园随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服务员笑眯眯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乐园，低声嘱咐说：“客人，这个东西可不能轻易打开。”
    乐园瞥了他一眼问：“怎么？你这个东西是潘多拉魔盒？还是伊甸园的苹果礼品包装？我怎么就不能轻易打开了？”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乐园就接着说：“我不仅要打开，还要立刻在你面前反复打开，怎么样？”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他没有真的动手反复打开盒子，因为总觉得那种当面贴脸挑衅的感觉太奇怪了，好像故意请别人跟自己打架。
    乐园不打算请服务员跟自己打，他也不是很想在这里打架，就稍微收敛了一点。
    服务员笑道：“哎呀呀，客人真是会说笑，您要不是已经这么高大了，我还以为您是披了一层他人的皮囊来我们酒店的，像一个小孩子似的顽皮。要是我家的小孩，我就调侃一番，好可惜您不是。”
    乐园问：“所以，你其实是根本不打算跟我介绍这个东西的用处？”
    乐园吐槽说：“喂喂喂，就算是一个商店随便赠送的小玩具都会有跟着送出的小巧说明书，最小的据说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是，也是送了的，你这总不能连那种东西都比不过吧？”
    服务员笑道：“我有准备介绍，但是其实这个东西也没有特别介绍的必要，因为只有两句话。
    这是个危险品。
    最好不要直视，如果可以，要藏起来，放在阴暗无人处，这样比较方便寻找、拿取和赠送，作为礼物送出去是很好的用处，但是这东西最大的好处是，如果遇上危险，敌人会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盒子上，在拿走盒子之前，并不会对客人进行人身安全上的威胁。”
    乐园听了，心想，你这两句话还怪长的，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这是个引怪利器。
    他点了点头对服务员说：“好的，谢谢，那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松开乐园，对他挥了挥手，笑道：“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和客人再次见面，如果客人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乐园走了两步，听见他这么一说，顿了顿，有点兴趣地转过头来，满眼新奇地打量他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找人上床也可以找你？”
    服务员微笑表示：“理论上说，是的，如果客人有需要，服务员可以提供相关服务，客人不必介意。”
    乐园犹豫了一下，顿在原地，盯着他问：“哎呀，照你这么说，什么人都可以？”
    服务员坚定地认真重复了一下：“客人。只有客人可以找服务员进行服务。其他人是不可以的。因为服务员只对客人服务。”
    乐园从这些话之中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就打量他问：“服务员究竟是什么？”
    肯定不是人。
    服务员笑道：“您应该猜到了，服务员是一种造物，由最新研发的高精尖科技成果和负债自愿交出灵魂和记忆的普通智慧生物在魔法和诡异的能量影响之下融合而成的。表面上看，和任何客人没有差别，仔细看当然也看不出来，否则就不能称之为高精尖科技了。
    但是内里还是有一点差别的，我们是酒店专门为客人打造出来的服务员。
    其他地方都没有，就算是有，也没有我们这么专业这么无微不至，客人都说我们比其他地方的更好，当然，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客人可以自行评价。
    不过评价要在使用之后，在没有使用的前提下，客人是不能对酒店进行任何评价的，好坏都不行。
    除非有特殊情况，现在暂时没有特殊情况，所以，我对客人解释的条例是依照最普通的规定内容讲述的。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竭诚为您服务。”
    乐园问：“这里的客人，看见的服务员都一样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不是，不同的客人看见的服务员是不相同的，不同的客人看见的客人身体状态也是不相同的。客人的视野在进入酒店之后就基于酒店的内部系统，有所改变。”

 第220章

    乐园说：“可是，我没有签署任何协议或者约定。”
    服务员笑道：“因为客人在进入酒店的大门时，酒店系统就会默认客人同意。”
    乐园问：“如果酒店按照这种情况来约束客人，客人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签署了自愿状态绝对不可能签订的协议，会怎么样？”
    服务员笑道：“见仁见智。”
    这就是不会详细告诉你的意思了。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怎么才能知道酒店有没有进行这类的活动？”
    服务员说：“客人可以放心，因为酒店就那么一个协议是默认的。”
    乐园将信将疑点了点头：“那好，不同的客人会看见什么不同的情况？”
    服务员回答：“为了让客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热情，在正常情况下，客人进入酒店之后看见的其他客人都会近似于自己的同类，而实际上，酒店的客人种类繁多，长相各不相同，思维方式、气质、身体结构……全都不尽相同。”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我知道了。”
    他准备离开，一号连忙站起来，赶过去。
    乐园犹豫了一下又问服务员：“如果我之后想找你，你会突然出现吗？”
    服务员笑道：“作为酒店的一部分，以及忠诚真挚为客人服务的服务员，您可以放心，只要客人还在酒店内部，随时都可以召唤任何一个服务员。不过，其他酒店内部工作人员就不像服务员这样迅速快捷了。
    如果客人想召唤厨师，需要提前约定并告知，达成共识后就可以尝试。
    如果客人想召唤其他酒店内部员工，也是相同的流程和情况，客人还有疑问吗？”
    乐园对他招了招手：“如果你不着急可以跟我先离开一下吗？等我问完了你再回来工作。”
    服务员笑道：“我的工作就是为客人服务，客人需要我进行答疑解惑，当然是我的荣幸，却之不恭。”
    乐园点了点头。
    服务员对厨师打了个招呼，厨师不耐烦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算是回答。
    服务员走向了乐园，乐园看着服务员，莫名有种危险在靠近的感觉。
    一号也有点害怕，靠近了乐园，乐园就和他们一起往回走去，他们打算去温泉。
    乐园问：“现在温泉还在开放吧？”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的，客人可以放心，酒店的温泉是全天免费供应，客人随时去，随时可以开门和浸泡。”
    乐园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说，客人随时都可以享受。”
    服务员笑道：“客人想听我说什么呢？”
    乐园收回目光问：“想听什么你都会说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的，不需要额外支付其他费用。因为客人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支付过了。我们的酒店消费标准是最高规格的，这也是我们这里客人看起来显得不多的原因之一。”
    乐园问：“之一？这么说，还有其他原因了？”
    没等服务员回答，乐园挥了挥手又摇着头说：“算了，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不要提这个了，我还有其他的问题。”
    服务员张了张口，点了点头，安静地跟随在乐园身边。
    乐园问：“你有脑子吗？”
    服务员想了想：“这取决于客人的想法，客人希望我有，我就有，客人希望我没有，我就没有。”
    乐园又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服务员笑道：“客人是想和我谈心吗？我没有那种东西。恐怕没法给客人满意的回答。因为对我来说，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是，考虑客人的心情，给出最佳回答而已。”
    乐园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感觉对面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机器智障，但很快回过神来，心想，这要是个智障，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该死了，将服务员的回答抛之脑后，又问：“你可以自己挑选客人吗？”
    服务员笑道：“理论上说，是的，可以，但是，这也要看情况，因为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服务员挑选客人，而是客人挑选服务员，当然，某些服务员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因为工作努力而业绩顶尖，这种服务员就可以得到更大的权利，因此大多数时候可以自行选择客人服务。
    之所以是大多数，因为这种服务员也是酒店服务的一部分，某些身份重量级的客人选择的首要目标，就像是有钱人会选择购买携带奢侈品进行日常活动，即使某些奢侈品又贵又容易坏又不好看，完全没有性价比，也有人就为了奢侈品高昂的价格标签而买入。
    目的就是为了证明他们是真有钱的，不需要在钱的部分担心。
    酒店的高级客人，就是这样，选择高级的服务员会让他们得到的享受服务更加快乐，也会让他们付出的代价更为高昂，他们并不在乎高昂的价格，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身份面子。他们需要这个，也就需要这里的高级服务员。”
    乐园笑道：“你这么说，那些客人听见了，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服务员笑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我不怕他们，更何况，他们平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附近都是最普通的设施设备和装修布置，他们要享受最好的，当然不会在这里，就像是沾上这里的一点光彩都会遍地身价，他们之所以有钱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身价高昂。

 第221章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和服务员的差别不大，都是靠着昂贵的身价来谋取利益。”
    乐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是这么想的。”
    他好奇地问：“你不担心我把这些话告诉其他客人？”
    服务员笑道：“那是客人的自由。”
    乐园点头：“也是，但我不那么选。”
    服务员走在旁边，突然从墙上取下来一盘水果，里面有葡萄有水蜜桃有黄桃和酸奶西米露，看起来非常丰富营养且漂亮，还有些价格昂贵的感觉。
    乐园顿住脚步问：“有其他客人找你了？”
    服务员摇了摇头：“这是给客人的。”
    乐园犹豫着问：“给我的？”
    服务员点了点头。
    乐园问：“为什么？”
    服务员笑道；“因为客人选择了我，就像是游戏在线时长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领取礼物，这是我给客人的在线时长礼物之一。”
    乐园看了一眼犹豫着问：“这么说，如果我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你还会给我更好的东西？”
    服务员点了点头：“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客人也不要因此想在这里待太久，客人的身体并不适合在这里长久住下去，而且，客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很多钱吧？酒店可以收取任何物品作为住宿的代价，但是，如果有钱是最好的。
    钱毕竟是流通的货币，就算是收藏也有一点用处。老板又喜欢这类的东西，对这方面的情况还算宽容，如果客人没有其他东西而只有钱就算是不怎么样的钱也是可以用来交换服务的。
    我很乐意为客人服务。
    但是客人，一切都要量力而行。”
    乐园问：“如果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会变成什么样？”
    服务员笑道：“客人不会喜欢那样的自己的，什么都有可能。
    也许今天是这样，明天是那样。
    看起来像中了毒，又像是发疯后遗症，总不清醒。”
    第100章
    地面上一团肉酱缓缓蠕动着爬行, 爬到了地面的缝隙之处就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好像喘一口气喝一点水再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又走了一段路，这么走走停停的, 肉酱走到了乐园身边。
    乐园发现了这团肉酱, 于是肉酱旁边还冒出来一团肉酱, 这里就有两团肉酱了, 这两团肉酱在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生物, 长满了胡须触手眼睛和凹凸不平的疙瘩，甚至还有两颗糖卡在里面，也许那是粉色的口香糖, 一些臭袜子, 肮脏的下水道污染物……
    不得不说, 那些东西确实很讨厌。
    而且很丑很臭, 丑不在于形态而是感觉, 就像是某些人看见就臭臭的。
    有些人则完全相反。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 这种东西当然也是。
    它们变成了两团, 扑向了乐园。
    它们看起来是打算攻击的，但是乐园手里的盒子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于是, 它们的首要目标就变成了争抢盒子。
    盒子在它们两个的手中颠来倒去, 位置被换来换去, 谁也没有抢到手，谁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它们就开始转移阵地了，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就像是被人看着玩杂耍，很容易出危险事故的感觉。
    它们逃跑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 捏了捏手里的空气，对服务员笑道：“哎呀，你们这里的客人真是非常热情呢。”
    服务员微笑着说：“刚才那两位客人是特意来找您的，它们却只带走了那个盒子，我没有骗您吧？那个盒子真的很有用处！”
    乐园点了点头说：“也是，很有用处。”
    他顿了顿却话锋一转又说：“可是，我现在没有盒子了，有用处又能怎么样呢？”
    服务员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话，因为之前感觉乐园并不是喜欢找麻烦的人。
    服务员还以为乐园很好对付呢。
    乐园边走边说：“如果我没有进入这个酒店，我就不会见到你们的客人，我如果没有见到你们的客人，我就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我如果没有和他们发生冲突，他们就不会变成肉酱，他们不会变成肉酱，我就不会走在路上得到你的盒子，更不会被他们偷走盒子。
    怎么说呢？
    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盒子，我不会觉得有问题，可是，你给了我一个盒子，却又让盒子在我面前被人拿走了，你叫我怎么平静呢？我可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
    服务员笑道：“您不是很平静吗？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乎那东西的人。一开始我要送给您，您还拒绝了。”
    乐园说：“那是一开始，我后来不是改变主意了？再说了，你都已经把东西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你作为酒店的工作人员应该帮我的忙给我把东西保护好才对啊！
    虽然服务员理论上说是没有保护客人的义务的，但是我没有叫你保护我，而是叫你保护盒子，作为服务员，保护客人的物品是很正常的普通的工作吧？
    我没有冤枉你和为难你才对。”
    乐园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嘟嘟囔囔的，好像在想其他的事情。
    服务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牌子，对乐园点了点头说：“理论上说，是的，服务员应该帮助客人保护物品，可是，前提是那东西是客人一开始就拥有的，如果不是客人进门之前就戴在身上的，那就不算数，服务员是可以不保护那种东西的，这在酒店给服务员的规则也有说明。

 第222章

    客人要看一眼吗？”
    他笑了笑，似乎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乐园对他是否说谎没有兴趣，更何况，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又不是一个人，作为造物，在乐园的感觉之中，服务员属于被剥削剥夺了撒谎权森*晚*整*理利的一种。
    生物？工具？
    或者别的什么。
    无所谓，反正只要不说出去就等于无事发生。
    乐园摇了摇头对服务员说：“不看，没意思。”
    他顿了顿，转过头去看，发现好像走到不认识的地方了，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迷路了，心想，幸好，身边还有一个服务员。
    一号走过来小声说：“我记得在哪里，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地方。”
    乐园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回去吧。”
    服务员送他们到门口问：“二位还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吗？”
    一号问：“怎么？不可以？我们在里面待多长时间都可以吧！反正你说了免费的，我们可是第一次过来的客人，你准备反悔还是不遵守承诺呢？说起来是差不多的。你已经想好了？我们可还不打算现在就离开。”
    服务员笑道：“并没有那回事。客人可以在这里尽情享受泡温泉的乐趣，如果不嫌弃，在这里待多长时间都可以，我不会阻止的。”
    一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说：“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又不会读心术，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不说出来，我就当你没有吧。既然你说话还算诚恳识趣，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出来的？如果没有，就不要说话了。”
    服务员听了，不知道是犹豫还是考虑了一下，对二人笑道：“其实我这里还真有一点东西可以再送给二位，但是不能就这么送了，因为酒店的规定不允许那么随便送客人东西。”
    一号点了点头问：“那是什么？”
    服务员说：“是去三楼的一次性临时电梯试用卡。”
    一号切了一声，不以为意说：“不过如此吧！我用电梯卡来做什么？再说了，还是一次性的，用了一次就没有了，我怎么下来呢？还有，居然是临时的，我要临时的，岂不是等于稍微耽误一小会儿就没有机会上去和下来了？有什么必要？我又不是非要上去，上去有什么意思？
    是那上面的门比下面的更好看，还是那上面的金子银子比下面的更多更重更昂贵漂亮？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感兴趣，我现在就想去泡温泉，你知道泡温泉的意思吧？我想泡温泉！”
    服务员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客人一定要去泡温泉，那就去吧。”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说泡温泉三个字的时候也很重，就像是故意发了重音来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不必再重复这个词了。
    一号的脸色默默烧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在地面上烧稻谷的时候一把火烧到了天上去。
    那种红艳艳的颜色，简直热得好像整个人都刚刚才从蒸笼里面走出来似的，脖子也快要变粗了，幸好他没有说话，不然，看起来会很像一只愤怒的大猩猩，还是没有得到香蕉而对动物园外面游客发脾气的那种样子。
    一号安静地站在旁边，渐渐退后，站在了阴影里，转了一个方向，就躲到了乐园的旁边。
    他不是站在乐园的背后，乐园皱了皱眉，算是默许了。
    服务员就看向乐园说：“三楼的东西和二楼不一样，客人真的不去看一眼吗？或许会觉得上面比这里更有意思呢。”
    他现在看起来突然就很像一个在路边兜售货物的售票员黄牛了。
    乐园狐疑地打量他，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服务员顿了顿，笑道：“客人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今天才见面，其实有一件事，之前客人没有问到，我看客人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不如我在这里对客人说了，客人好放心一点。”
    乐园有点感兴趣问：“什么事情？”
    他想，我能有什么不知道的？虽然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也不至于问了大半天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吧！那也太危险了。
    而且一号和其他人好像都没有觉得有问题的样子，是他们都知道了，还是他们都不知道，或者，习以为常到不需要特别说明而第一次来的人又偏偏是不知道的？
    服务员没有卖关子，对乐园平铺直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为了让客人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在酒店设计和建立之初，就想办法布置了一些东西在酒店里面，这些东西在酒店里的时候，酒店开门迎客，客人进来，就会感觉到快乐。”
    一号撇了撇嘴，心想，不过如此嘛。
    服务员说：“简单来说，酒店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不相同的，外面过去一个小时，里面或许过去了一整天，所以，客人可以在这里尽兴尽情地玩乐了。不用担心外面的同伴会因为时间太久等不到人就走开了。不会有那种事情的。就算是客人在这里过一年，都没有关系。”
    一号不相信，哼了一声说：“那也未必。”
    服务员点了点头，居然表示了赞同说：“确实如此，酒店为了节省资源，在不同的楼层所设置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在一楼过去一个小时，外面会过去五十九分钟，在二楼过去一个小时，外面会过去半个小时，在三楼过去一个小时，外面会过去十五分钟。

 第223章

    当然，我说这些都只是举例子并不是认真对客人解释酒店内部时间流速差别。
    因为这种东西如果说得太清楚了，难保没有其他客人感兴趣就想要偷走或者抢走，到时候，发生事故就很糟糕，对于酒店而言，不好的事情当然能免则免，能避则避，所以，我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客人如果还是不能明白，那我就只能遗憾地放弃将电梯卡交给二位，转而去寻找其他客人了。如果其他客人愿意帮忙，或许这两张卡也送得出去。”
    一号问：“每个客人都有可能收到酒店送出的礼物？”
    服务员点了点头说：“是啊。”
    他笑道：“那是当然的，如果我们不能一视同仁，客人很有可能下次就一点也不愿意过来了，我们酒店会因此损失很多东西的。不管是客人、人脉、资源、金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我们作为一个开门迎接客人的酒店是绝对不能也不允许随便损失利益的。”
    一号问：“不小心流失出去的利益也不被允许吗？”
    服务员有点迷茫问：“什么意思？”
    一号笑道：“啊原来你不知道这个！”
    他把手一拍，笑道：“这个很简单，酒店想要和一家面馆谈生意，面馆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后来同意了，因为酒店愿意给面馆一些利益，这就是利益让出，某种程度上说，怎么不算是流失出去的利益呢？”
    服务员说：“哦，如果是这种情况，是被允许的，因为，这种情况并不算是损失，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等价交换。我想，等价交换和损失是两码事。就好像路上翻了车，丢了一大堆的东西，被人捡走了，那算是损失。
    和别人谈生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吃喝喝，用掉的利益是另外一回事。”
    一号点了点头，有点想深以为然，又有点想反驳，但是考虑之后，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就又退回去了。
    他继续站在乐园旁边，百无聊赖地发呆或者旁观墙上的小蜘蛛吊着一根白色的细细的丝线飞来飞去。
    这里好像没有蚊子也没有苍蝇，一号心想。
    服务员看向乐园：“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乐园犹豫着问：“如果我想要你说的那个电梯卡，我应该做什么呢？”
    服务员笑道：“这个很简单了！客人参与我们酒店的一个小游戏就可以。”
    乐园问：“是什么样的游戏啊？”
    服务员笑得更加真诚热烈起来：“哎呀呀，客人不需要担心这个的，只要活下来就好了，很简单的，大家平时不是都在活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了！世界上就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不是吗？”
    一号躲在后面，悄悄吐槽说：“那也不见得，我看是天底下就没有比这件事更困难的了，不然，怎么会总有人喜欢说什么，我生来就是吃苦的，我活着就是受罪，我简直不愿意活下去了，太可怕了谁来杀掉我呢？
    诸如此类的话，难道不是常常都有人在说吗？那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是真心实意的，说完了，或许后悔，或许不后悔，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但如果真的做了，那就只能证明，这个世界糟糕透顶，谁也不想活下去，因为太困难了。
    对普通人来说，活下去都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共处一室就是一个很大的心理挑战了，现在还要和不知道什么人一起玩不知道什么样的游戏，这究竟算什么好事啊？真是不明白。
    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对，你究竟在说什么？
    也不对，你心里很清楚你在说什么，你也知道你要什么，你只是在做你觉得应该的很正常很正确的事情。这么一看，你真是太正常了，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因此正常得过了头了，显得有点过分得可怕。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作为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非常圆滑到什么错都没有的，大多数人也不可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做什么，但是，不是人就没有这种困难和难题了。好正常的一个人。
    好正常的一道题！”
    一号的神色莫名有些复杂起来。
    乐园眨了眨眼睛，服务员对乐园安慰说：“你放心，你从温泉里面出来，随时可以找我，要是想去了，我就带你去，你也可以随时反悔，不会有问题的，一点危险也没有，因为每个参加的客人都活下来了，它们都很想见到新的客人哦~客人，客人，请千万不要让它们失望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兴奋的语气，古怪的口吻，莫名有些嘻嘻嘻的尾音，还有一点不正常的感觉。
    理论上说，服务员对乐园说话，应该是酒店对客人的态度，但是，服务员刚才说的那一段话，分明是从那些参与游戏之后的客人角度出发的，可是，服务员，和客人完全是两个身份，服务员之前是客人？还是那些客人赢了游戏之后就会变成兼职的悠闲服务员出来忽悠别人？
    这就不好说了。
    乐园点了点头说：“那好。”
    服务员说：“事情就这么定了，您可以随时出来随时找我，我随时都在，任何时候都会出现在您面前的。只要您有需要我，召唤我就好了。”
    一号嘟嘟囔囔：“什么召唤，听起来像是某种神的身体，魔鬼的玩偶，魔法师的傀儡，或者森林里面非常奇怪又有力量的庞大动物。你是动物吗你？说话稍微正常一点！哦，你已经很正常了，那就真诚一点好不好啊？啊啊啊——”

 第224章

    他并不敢大声尖叫，怕影响到其他人，所以，是捂住自己的嘴，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面，藏在阴影里面，眯着眼睛，几乎要闭上，倒头就睡的模样，声音在喉咙里面，最多发到嗓子眼就转了一圈回去了。
    什么问题也没有。
    服务员对乐园点了点头，又看向一号，打完招呼就走了。
    一号看着服务员的背影渐渐远了，对乐园说：“那不是个好东西。”
    乐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一号想了想，觉得没有问题，但是，乐园既然这么问了，那就说明他之前并不是现在这样，也许出了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
    说不定，是那样，如果是，那还是需要检查一下，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了。
    乐园对一号说：“我们进去继续泡温泉吧！”
    一号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
    吃完饭泡温泉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他们就走了进去，温泉表面是白茫茫的，中间全是朦胧的雾气，最上面的天花板满是水珠，亮着光芒微弱而奇妙的灯，五颜六色，时而变成七彩，照得这个地方仙境一般，又有些像架在半空中的彩虹旁边的白云缭绕仙家洞府。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死呢？”
    “这可不好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呢？”
    “没有用处的时候吧。”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我想要水果。”
    “我想要烤肉，外面有烤肉吧？很好吃的。”
    温泉里面，时不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紧接着就是一群人挥舞着七八条手臂从水里爬出来，穿上自己看起来不合身的衣服，变成小小的一个，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你说，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死呢？”
    “我不知道。”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吧。我赌你一串鱿鱼，你要是输了就给我一只大章鱼。”
    边上又有人说话。
    一号皱了皱眉，忍不住凑到了乐园旁边。
    这里的温泉并不浅，几乎可以游泳，一号不怎么会游泳，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和担心，但是，下来之后就觉得没有问题了，因为，这里的池子总是能在他害怕自己摔倒的时候长出绿色的野草来缠绕他的脚踝，帮助他站稳，他第一次接触到绿色的水草还尖叫来着。
    但是，水草没有恶意，听见他的尖叫还吓得缩了回去就像是可怜可爱的水下害羞草。
    一号再次发现自己站不稳的时候，水草还是长出来，对一号进行了帮助，一号得到了帮助，站稳了之后，意识到，这个好像是来帮忙的，就很高兴地和水草交朋友，水草居然真的在水下回应了他，微微晃动着身体和叶尖，表示听见了，知道了，很喜欢，很高兴。
    一号简直像一个刚刚发现玩具的小孩，兴奋得不得了，到处找人想说这件事，可是，找其他的客人，他不太敢，要是去找钟仁，又觉得好像自己是在找麻烦，就去找了乐园，乐园就在温泉水池里面，被迫听着一号讲了半天这件事，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偏偏不好驳回，能说什么呢？
    你不要说了，乐园看向一号，觉得这话有点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又想，不如说你还是算了吧，又觉得这话过于冷漠了，可能刺激到一号不说话，一号要是不说话，路上会少很多乐趣，这话就不好说了。
    想来想去，不说最好，免得思考，可以尽量放松，在温泉的池子里继续享受。
    既然可以快乐，做什么要愁眉苦脸？
    谁爱死谁就去好了，又不会有人拦住。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算是自己要死了，也是之后的事情，又不是现在就立刻发生了。怕什么呢？
    不知道。
    他们在说什么呢？
    不关心。
    乐园敷衍着一号，一号很快就觉得自讨没趣，慢慢离开了。
    他转头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客人，鼓起勇气想过去问一句，对方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过去，因为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黑色浓墨扑向他的脸，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他过去了，他就会被黑色的东西糊一头一脸，他还不想在这里窒息而死。
    那多么没有意思啊！
    一号转头去找第二个陌生客人。
    这次，他小心翼翼靠近，对方一动不动，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搭理他说话的声音，好像听不见一样，他就壮着胆子继续靠近，却在半路上突然被某种长条状物体一把抓住，吊了起来，吓得他当时大喊一声，哎呀呀挥舞手臂和脚，又扑通一声从高处坠落，落在水里。
    幸好，水下的绿色水草睁开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伸出双手，把他接住了，他才没有被摔碎，避免了浑身上下因为水而酸疼不已的惨状。
    他握住水草，非常感谢，喃喃道：“太好了，我见到你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人生的知己！你不知道，我之前没什么朋友的，我现在突然非常想和你做朋友，我请问你一下，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连这个都还不知道，真是太失礼了。对不起啊。
    我其实很喜欢你的，你长得好漂亮，你看，这幽绿色的身体，柔软的肌肉，条条绽出非常清晰明了的血管和静脉，别人的血管静脉可能是蓝色的可能是绿色的，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紫色之中混杂黑色，黑色里面藏着红色，看起来像藏着美丽的珍珠，你是秘密本身！

 第225章

    我爱你，我的朋友，你好美丽，你好善解人意，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如果没有你，我就死了，我应该感激你的，我的朋友，我好爱你，啊，我能遇见你，真是我这辈子的运气，我全身上下都应属于你，来吧，我的朋友，来杀了我，我会爱你到永远。
    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让我成为你的养分，让我变成你蓝色的小眼睛，让我成为你紫色的小珍珠，让我的手脚成为你的手脚，让我的皮肤成为你的皮肤，让我的爱也成为你的爱，我们一起燃烧吧！变成一团火，烧起来，将整个池子的水都烧得滚烫，烧到沸腾，好不好？”
    一个人喊道：“你疯了？！”
    一号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是他点了点头，温和地抚摸着水草的草叶子，笑眯眯地侧着头，用自己的脸颊皮肤去贴水草的表面，紧紧地将水草的根系怀抱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深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使用水草和心肺的连接，他的胸膛是敞开的，露出鲜红的血液。
    里面是空荡荡的，好像专门留了一块没有人的地方要交给他最心爱的水草。
    水草一点点挤进去，要占据这块地方，想要在这里住下去，一号敞开的胸膛就绿油油的，还能看见白色的骨头和里面欢快流动的鲜红色的血液更加无法忍耐跳动起来，是的，他的骨头一点点从身体之中抽离，他的血液则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小钢珠，在血管弹跳想要出来。
    他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
    他的脸颊也渐渐脱落了，他的脸皮从头颅滑落，就像是一层轻如蝉翼的粉白色薄纱小衣，漂亮，完整，飘飘然的，带着一点陶醉的神情，脸颊是上了腮红似的粉色，嘴唇是鲜红如血的，沾了一点晨间露水似的湿润，显得格外柔和，柔和得像刚下过雨就出面的太阳。
    像天空的白云，像地面的嫩草，像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像静默不语的一阵微风。
    又或者，像脾气最好的幼儿园老师的脸上的笑容的甜蜜。
    里面是满当当的黑色头发，但是很快，那些头发变成了绿色，也就是水下的水草的颜色，一号还有一点自我意识，还能自行活动，盲人似的摸索着，摸到了脸上的黑色头发，已经变成了绿色，他笑道：“太好了！太厉害了！你是我最喜欢的！我没有选择错，也没有看错。”
    他的脸上流出眼泪来，眼泪也是绿色的，水草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他看起来非常快乐，快乐得就好像即将飞出去。
    钟仁察觉了他的异常，看了过来，之前一直正常的情况，总算是肥皂泡泡似的破裂了。
    哗啦一声，就好像某一块玻璃被瞬间打碎了。
    钟仁清楚地看见了一号现在的样子，他一边对外面哭道：“我好可怜，我好难过，我好痛苦，救救我，救救我吧！让我活下去。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别抛弃我，别丢下我，去死，去死，啊啊，哈哈哈，他已经是疯了自己，一个疯子，漂亮……”
    他在胡言乱语。
    他一边又说：“我好爱你，我好喜欢你，我就应该是这样，我觉得我很正常……”
    钟仁靠近了一号，一号却渐渐往后退去，他警惕而紧张地瞪着钟仁，用刚刚长出来的蓝色的眼睛，那些眼睛密密麻麻分布在他的脸上，他的肤色都微微发绿，看起来像一个早就死去的尸体在说话：“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离开我！离我远点！越远越好！滚啊！滚啊！”
    他惊慌失措地往外泼水，但是这对钟仁一点用处也没有。
    大概他是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的。
    因为钟仁发现了他的情况就没法再拖延下去，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水草完全可以将一号变成自己，而现在时间不够，水草只有一半在一号的身体之中，一边在一号的意识之中，一号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因此它们正在互相争夺，就仿佛一场二人之间的生死搏杀。
    谁杀死了另外一个，谁就能活下来，谁要是被杀死了，一切都归于对方。
    谁会愿意敌人拿走自己的全部呢？
    一号拼命抢夺控制权，有那么一瞬间，抢回来了，连忙对钟仁喊道：“快到了，快乐，快点杀了我！”
    他还是在胡言乱语。
    水草仍然在干扰他的思维和行为，他感到了困惑和迷茫，还觉得有点气馁，几乎想要就这么放弃，水草比他更早察觉到他的思想在动摇，笑嘻嘻说：“你快要死了，放弃吧！放弃吧！给我吧！给我吧！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我们应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一号就这么被蛊惑了，喃喃道：“对啊。”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之前的那种笑容：“如果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也不能说是不好的事情，我应该和你永远在一起，我连一千块都没有，你怎么配？”
    一号想到自己空空且干瘪的钱包，突然愤怒起来，争夺了一部分的控制权，用胡言乱语干扰水草，水草当然不会被这种低级且简单的行为办法干扰到，但是，毫无疑问，一号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在下定决心想要争夺控制权的时候，还是有些力量的。
    不能说可怕，因为水草并不害怕他，甚至水草也不害怕钟仁、乐园、服务员和这里的其他客人。
    水草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第226章

    它这么做了，也就这么活下来。
    今天还不是一决胜负的时候，水草想了想，慢慢往后退，打算放弃一号的身体，转而去寻找新的猎物，反正，酒店里到处都是食物，每一个客人都可以当做食材，多么新鲜，多么活泼，多么敏感而不同！有什么不好？干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与其争抢得不到的东西，不如现在放弃。
    水草想清楚了，一瞬间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一点痕迹，水里也没有踪迹。
    一号慢慢回过神来，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哀嚎起来：“好痛啊！我的脸皮呢？我的头发怎么长到我的嘴巴里去了？我的头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不想的！啊啊啊——”
    钟仁说：“伤害你的那个东西已经走了，你还记得什么？”
    乐园被一号的惨叫声吸引了过来，本来是不想过来的，还以为一号是在抱怨这里的环境不好想早点回家去什么的，没想到过来就看见一号露出一张完全和之前不一样的脸，愣了一下问：“你这是做了当地美容？”
    一号哭笑不得：“您说什么？当然不是！”
    第101章
    一号笑完了, 就觉得悲哀了，哭丧着脸问：“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变回去了？我这个样子可怎么去见外面的人呢？他们看见我，肯定会以为我是个妖怪的！我不想当妖怪啊。当妖怪有什么好处？别人的妖怪是长生不死，一挥手就有法术, 可以飞天遁地凭空生火吹风的。
    我能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啊！我不仅什么都没有, 连自己本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可怎么办呢？我这样活不下去啊！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 就动情了, 大哭起来，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掉出来全是豆大的颗粒, 看起来非常可怜可悲, 但是, 他的脸还是血糊糊的, 也只有乐园和钟仁能安慰他两句, 要是他走出去, 不出意外, 他会得到和自己预见的情况一模一样的待遇，他不会喜欢的。
    他现在就知道这个, 更不能现在出去了。
    可是, 他又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怎么可能永远不出去呢？不面对事实是不可能的。
    问题在于，他就算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也不能永远在这里, 谁知道这里是不是和外面一样，都有裁员的事情？如果有, 那事情一旦发生，他不能保证自己肯定不会被丢出去。
    而且, 外面的酒店裁员也就是没有工作，这里要是裁员了，也许本来的工作人员直接变成酒店的食材的一部分，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了，还想要什么呢？
    一号想到这里，更加难过，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连乐园和钟仁的安慰都被他的哭声压过去了。
    乐园和钟仁对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等他哭完。
    边上的客人不乐意了，互相看了看，确认了态度，一个客人波动水流，靠近了这里。
    一号的哭声戛然而止，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顿时更加害怕，躲到了乐园和钟仁的旁边，要不是实在不好挤到二人的身边去，他恨不得自己已经在二人的怀中，那种地方才安全呢。
    一号可怜巴巴抓住乐园的衣服，小声说：“您不能不要我，我可是为了二位才到这里来的。”
    乐园笑眯眯拂开他的手，几乎有点像是在冷笑，凑近了一号轻声质问：“哎，你不是之前说过你是自愿过来的，要是出了事情也比在外面更好，不是你说的话吗？你现在开始反悔了？你要是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你觉得你在这里能单独过多久呢？”
    你能活到今天可都是我的功劳，我可以随时丢掉你，你最好别让我不高兴。
    一号一下子意识到乐园在说什么，连忙笑道：“我都是胡说八道的！”
    乐园刚才那种阴霾的气质跟着他的笑容出现而散掉了，依旧是微笑的模样，但是这个时候再去看，就不会觉得很可怕，一号眼巴巴望着乐园等待回答，乐园对他十分温和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丢掉你的，你还有用处，只要有一天你没有用处了，我就不会继续带着你。
    到时候，你就可以解脱了。”
    一号欲哭无泪：“我才不要！被丢掉算什么解脱？那才不叫好事。除非我能自己回家，但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不可能，我又不是傻子。”
    乐园笑道：“我还以为你就傻子呢。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两句话就能被人忽悠得找不着北。”
    对面的客人有点忍无可忍似的说话了，声音是嗡嗡的，好像蒙着一层塑料薄膜的振动器在厨房盆子里面跳来跳去，又像是一堆的蜜蜂在坏掉的巢穴旁边绕圈子发疯，几乎是喊了起来：“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钟仁说：“如你所见，我们就在这里泡温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在温泉区不泡温泉能做什么？”
    客人恼道：“可是你们不仅仅是在这里泡温泉，你们不仅叽叽喳喳吵得别人睡不着觉，脑子都好像要炸开了，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现在还这样！这样！”
    钟仁看了一眼一号，疑惑地问客人：“怎么样？”
    客人恼道：“你们不讲道理实在是太吵闹了，你们要是再这样，就不许你们在这里泡温泉，要么你们自己到别的地方去，要么你们就安静下来，不然，我们是不能就这样共处一室的！你们以为这里是你们的私家温泉吗？当然不可能了！我们是不会让开的。你们明白吗？”

 第227章

    钟仁点了点头：“明白。”
    客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就走开了。
    他的身形顿了一下，似乎走开之后意识到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是又不好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再说一顿，就犹豫了一下，继续往远处去了。
    第二个客人靠近了这里，看起来还算温和，脸上的笑容是热情的，就是看起来有点绿。
    一号对绿色有点恐惧，往乐园的身后躲了一下，乐园把他拽出来：“我劝你不要这样，不然他们还没对你做什么，我就要控制不住先把你处理掉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特意在我身后吧？”
    一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乐园将信将疑地打量他：“那可未必，不过，如果可以，当然那样最好了。你记得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下次可能遇上这种事情或许不会手下留情，你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一号点了点头。
    第二个客人对钟仁攀谈起来：“你好，我之前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钟仁眨了森*晚*整*理眨眼睛，笑道：“哦，我们是从外面来的。”
    第二个客人问：“什么外面？哪里的外面？酒店吗？其实，我在之前离开过酒店，我知道酒店外面之前是什么样子，我很肯定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们，而且，我见到的那个地方也不大可能有你们这样的生物出现。能不能告诉我实话？”
    钟仁说：“如果你那么感兴趣，为什么不现在出去看一眼呢？”
    客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诈我，我知道现在出去，什么也找不到，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钟仁突然问：“你身上有翻译器吗？”
    客人掏出一个眼球对钟仁回答：“是啊，你看，它很可爱吧？”
    钟仁打量了一下眼珠子问客人：“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客人将眼珠子捧在手心里，伸出一点点指甲去逗弄眼珠子，眼珠子就扭捏着转了两圈，在手掌心挪动着躲避，甚至看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颇为可爱，笑道：“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钟仁往后退了一步。
    客人抬起头来，脸上长满了眼睛，笑道：“你不用这样警惕我，我只不过是想，你好像想知道一些事情，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好了！这很简单，你也看见了，你也知道了，你没有出事，不是吗？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在警惕什么？我吗？其实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号嘟嘟囔囔：“不会伤害可不等于不会杀死。伤害和杀死是两种状态，但是，对他人而言都是会造成痛苦和逃避情绪心理之类的东西的不好的事情。我没有说错吧？”
    他凑到乐园身边，试图寻找安慰。
    乐园推开他：“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脸，你再这么乱动，你的脸都保不住。”
    一号摸了摸自己松松垮垮的脸皮，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些伤春悲秋起来：“呜呜呜——我怎么这样惨？我怎么这么命苦？别人都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却遇上了，我好难过。我要是不这样难过就好了，难过本身也很值得难过，呜呜——”
    乐园打断了他：“好了，你就算是要难过，也到房间去难过，别在这里，刚才那个客人不是特意过来找我们说过了？你不要在这里哭了，会影响其他客人享受温泉的。”
    一号顿了顿，吸了一下鼻子，望着乐园问：“我可以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乐园说：“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做得到，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一号苦笑了一下问：“那这件事，原来连你们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吗？”
    乐园想了想说：“也未必，但是，现在我们要泡温泉，是不能出去的，半途而废的感觉很不好，玩乐到一半突然发现有事情需要自己马上处理，感觉也不好，所以，我是不会为了你，而立刻离开这里的。你对我的重要程度不够，如果换成钟仁，我就会立刻行动了。”
    乐园看向他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去：“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感情好，我就是一个半路来的，什么也不算数，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你说，如果是他，你肯定会帮忙，而且是立刻，但是，但是，我们的差距真的那么大吗？我就无法弥补吗？我真的很想变回去！”
    一号眨了眨眼睛，掉下来一颗眼泪，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忍耐了。
    乐园摸了摸他的毛茸茸绿油油的水草似的头发，安慰道：“你放心，你比其他人重要许多，已经很好了，要是其他人，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一号点了点头，勉强高兴了一下问：“那泡了温泉之后或许会给我找解决办法吧？”
    乐园点头：“是啊。”
    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一号眨了眨眼睛，破涕为笑，显然，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对，不止是情绪问题。
    乐园想了想说：“好了，你自己去玩吧。我还想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
    一号点了点头：“哦，我不会去很远。”
    乐园说：“我知道了。”
    第二个客人取下自己脸上的一个眼球递给钟仁：“送给你作为见面礼物，怎么样？它是很漂亮的。”

 第228章

    那是一颗蓝绿色的眼球，确实非常漂亮，漂亮得像翡翠烧蓝首饰的点睛之笔。
    但是，钟仁莫名不喜欢这个东西，倒不是因为这是眼睛，而是某种反感，像他从前见到很讨厌的人有这种东西，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讨厌那个人，怎么讨厌那个人，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但是，他记得要讨厌相关的东西，就变成这样了。
    无可奈何，莫名其妙，又好气好笑。
    钟仁也没有办法，他转手将这个东西递给了乐园，乐园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也不怎么喜欢，就转手交给了一号，对他说：“也许这东西可以保护你呢。”
    一号接过，犹豫了一下喃喃道：“好像也是，如果是那样，倒也不是不可以收下，那我就保存起来好了，如果谁要用这个，再找我拿也是一样的。”
    他点了点头，将眼珠子收入了身上白色浴袍的口袋里面。
    他眯着眼睛，往后靠，轻轻静静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维持着身体的姿态，保持着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发出嘿嘿呵呵的笑声，渐渐笑声转为呼吸声，看起来放松舒服许多。
    也安静了许多。
    第二个客人对乐园笑道：“你好。”
    他打量乐园，忽然说：“你们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
    乐园皱了皱眉说：“你这话说得不好听，好像说我们没有个性也不独立都是普通的个体，听起来一点也不好，你在进入这里之前，没有学过礼仪和礼貌吗？”
    第二个客人哈哈大笑：“我才不在乎那些东西！都是废物才会需要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来证明自己了不起，实际上，越是礼貌多的地方，越是一堆废物占据一大堆优渥的资源，只要看见，我都觉得好笑，我是绝对不会去学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的。”
    钟仁抓住了重点，挑了挑眉问：“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些东西变成有用的了，你就会学习了？”
    第二个客人点了点头：“是啊。”
    他对钟仁笑道：“怎么？你有办法把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变成有用的东西？哈哈！如果你真有那样的能力，我稍微学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你未必有那样的本事呢。”
    乐园眨了眨眼睛说：“原来是这样，要是你快要死了，学习礼仪就可以活下去，你就会愿意了？”
    第二个客人摇了摇头：“不不，如果到那个时候，礼仪就不是礼仪，而是利益，我是为了利益，而不是为了礼仪，我要说明白，我对礼仪没有任何兴趣！但是我对利益很有想法。”
    他说着还对乐园笑了一下，露出满口雪白夹杂着鲜红色的鲨鱼齿，看起来越发不像是一个人了。
    乐园打量他的牙齿问：“你不觉得自己这样不方便进食吗？”
    第二个客人更加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只有弱小的东西才会在乎自己的牙齿如何他人的牙齿如何吗？我才不在乎！我的牙齿很好用，多谢关心。你的牙齿怎么样呢？不如张开嘴给我看一眼？”
    他说着，凑了过来。
    乐园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拳，只听得砰的一声，他脸上的眼球挨个爆裂，就像是拖鞋砸烂了的蟑螂尸体往外爆浆的感觉，一阵霹雳噗哩的，一颗稍微坚硬一点的眼球从他的脸上飞了出去，就像是一颗打歪了的棒球，即将飞进别人的玻璃窗里面，砰的一声，掉进水里。
    看起来和掉到别人家也没有两样，因为都很不好找回来。
    除非另有办法。
    第二个客人捂住自己的脸，啊了一声，对外招了招手，那颗飞出去的眼睛就跑回来，用两条比豆芽菜更细小的手脚或者那算是水母身上的触须，在水里飞速游动，离弦之箭一般飞入了客人的脸颊之中，客人挪开捂住自己的脸颊的那只手。
    乐园清清楚楚看见，客人的脸上，满是眼睛，比之前更多一倍，就好像是打破了一个已经孵化完成的蟑螂卵鞘导致里面的小蟑螂都爬了出来，密密麻麻，比屋子里本来有的数量更多，多得几乎无法落脚，挤得糟糕透顶。
    唯一的差别可能是，小蟑螂刚出生是半透明的米粒大小的蠕动的橙红色，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爱，这些眼睛也是半透明的，比米粒更小一点，纷纷蠕动着，往外溢出眼泪似的粘稠透明液体，没有气味，但是看起来就很不怎么样，实在是算不上可爱。
    客人仰着头，对着高高的天花板，长长出了一口气，发出啊的一声，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看向乐园：“你真是过分暴力了。讨厌。”
    乐园皱了皱眉。
    他不太喜欢这个客人。
    第二个客人试图凑到乐园面前，被钟仁挡住了，钟仁也不跟他客气，踢了他一脚，只听得砰的一声，第二个客人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似的在水面上飞一样滑行起来，身边的水就像是打水漂会看见的样子。
    第二个客人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们已经惹怒我了，我本来还想跟你们好好说话的！既然你们这样不识抬举，我现在就弄死你们！弄死你们！”
    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角落的阴影里面，慢慢走出来，随着第二个客人的话音渐渐落下，走到客人的身边，依旧站在池子的瓷砖上，弯下腰来，低着头，看着第二个客人，十分温和，平静，理智说：“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里是不支持在温泉打斗的。”

 第229章

    第二个客人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脸上有些发红，好像不好意思又像是愤怒。
    看起来快要烧起来了。
    服务员的声音稳如一条命运线：“如果您想要进行生死搏杀，这里支持您进入角斗场，拼出胜负，我们不会进行任何干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想去角斗场吗？”
    第二个客人的脸上就渐渐白了，他似乎在思考，犹豫之后，点了点头，盯着乐园和钟仁，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一号，冷笑一声，侧耳对旁边的服务员说：“好啊，我想去角斗场，我还要他们跟我一起去角斗场进行角斗！如果不分生死就不能离开！”
    服务员点了点头说：“好的，客人，请离开温泉，跟我到角斗场去吧。我会给客人带路，保证你们没有半路走丢的风险。”
    酒店里面走丢还是很危险的。
    第二个客人点了点头，就要上岸去。
    服务员又问：“不好意思，客人，请问使用角斗场的费用，谁来支付？”
    第二个客人想了想，把手一挥说：“我来付钱！都要让他们去死了，没道理还要他们给钱，更何况，要是让他们给钱，只怕他们还没有钱，到头来，还是需要我自己出钱，不如我现在就出了这份钱，到时候，我赢了，钱还是我的，我输了，就当是卖命钱。也不算是太亏。
    好歹还有一场角斗。”
    服务员出现在了乐园和钟仁的身边，请他们离开温泉出去到角斗场进行胜负比拼。
    一号睁开眼睛问：“那我呢？”
    服务员微笑道：“您可以一起去，不过，要额外支付一笔角斗场的参观费用，如果您下注的参赛者胜利了，您就可以免费得到一份观赛餐点，如果您下注的参赛者输了，您就要多支付一笔费用，作为输家的赔偿费用。”
    一号的脸上渐渐垮下去：“我为什么非得付钱？意思是我但凡过去了，横竖都是要给钱的？我好亏！”
    他有点犹豫，想要不还是算了，不去也没有什么。
    乐园说：“算了吧，你要是不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哪里了。不是我看不起你，也不是说风凉话，你以为不是这个道理吗？”
    一号望向乐园问：“那这笔钱谁来出呢？”
    乐园说：“你不是有红包吗？打开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钱。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白玩。酒店也是要做生意的，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嘛。”
    服务员微笑道：“其实如果客人没有钱，酒店是支持以工代债和游戏法则的。”
    一号嘟嘟囔囔，有点不情愿问：“什么叫以工代债？什么又叫游戏法则？”
    他警惕问：“该不会是要我去送死吧？我可做不到你这样的服务。就算是我去当工作人员也不会很了不起、很厉害、很熟练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不要笑。”
    服务员说：“以工代债的意思是是，客人可以选择暂时在酒店工作，以临时工作人员的身份为酒店和客人提供服务，用工作人员的工资偿还在酒店消费的债务。”
    一号喊道：“这个好，这个好！我想选这个！”
    服务员微微一笑，慢慢说：“这个确实很好，但我有一点要提醒客人，选择这条路的客人，至今还没有还清债务的。”
    一号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服务员笑道：“客人可以放心，他们只是因为欠下的债务太多而工作所能偿还的债务太少，才会长时间在酒店内部进行工作，并不是其他问题。”
    一号麻木着一张脸说：“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放心了呢~”
    乐园笑道：“你看起来像是吓破了胆。”
    一号看向乐园：“不是我不敢，实在是长时间没有个定论，要在这里待多久可说不定，我不现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就更不好了！要是有机会，我肯定是要离开的，要是没有机会，我还怎么保留希望呢？要是在这里绝望，死亡的办法很多吧？大家也不会对谁死了有什么波动。
    我一想到那种未来，我就要死不活，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选，就这个样子了，我难以想象我要是真的选择了，会怎么样，我不想变成那样，太可怕了，而且，本来我现在就已经很可怕了，再可怕下去就难以理解，我不想照镜子的时候，认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模样，什么东西。
    那就太可怜了。”
    乐园听他喃喃自语，摇了摇头，看向服务员问：“那另外一个选择呢？”
    服务员说：“酒店会给那样的客人提供一种特殊的游戏房间，客人只需要打开门进入，玩游戏之后走出来，事情就算完成了，酒店会按照客人游戏表现和结果来削减债务，比起工作，这种选择很受客人欢迎。”
    一号再次警惕了起来：“一定很不安全吧？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没有安全的项目，可恶，你们这里又不是危险刺激游乐园，谁是来找死的不成？我倒不相信，他们要是想死，会没有办法？他们要是想死，会特意到这里来？好像全世界就这地方可以杀人。切。骗人。”
    服务员素质良好，面对质疑，没有冷脸，没有骂街，也没有降低服务质量，而是十分温和地说：“客人，如果您不愿意，酒店是不会勉强您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你要是不愿意你就去死吧你！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吗？我巴不得你们都去死了，我才好高兴，我才不需要工作，我高兴得不得了！你知道什么？你个蠢货，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第230章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么往那边一站，就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号迅速地像一根失去水分的小草，蔫了下去。
    他不说话了。
    乐园问：“可以对客人透露一下，特殊游戏房间是玩什么游戏吗？”
    服务员笑道：“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透露这些东西，否则，客人会不愿意进去的。不过，客人如果想知道可以自己去试一试，按照我的经验判断，客人进入再出来之后，可以对判定为队伍同伴的客人透露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是不能说的。很抱歉，客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就请现在上来，我带你们去角斗场。”
    乐园问：“可以不去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不可以，客人，因为，那位客人已经付了钱了，我们对已经收费的服务是尽职尽责的，酒店有规定，我们不能违背规定，我们也不能在客人之前反悔，我们不会做任何损害酒店名誉的事情，请客人原谅。”
    他说着低下头去，好像真在道歉。
    一号好奇地凑过去看，突然发现服务员的脸颊是反光的，居然让他隐约看见了服务员脸皮底下的结构状况，不是人的血肉，是蓝绿色的转动的机械齿轮，一些乳白色的模糊的蒸汽，咔嚓咔嚓碎裂的硬质坚果的种子，表皮是浅浅的白栗子色，内里是棕色，一点鲜红色的油。
    还有一些杂乱的绿色的塑料管子，看起来就像是某人在使用塑料管子吸取服务员的脑髓。
    因为颜色问题，那些流动的滑腻腻的油脂在一点点随着齿轮转动的时候，看起来莫名有点像血液，但一号很清楚，那些不是血液。
    他的眼睛知道，他的脑子也知道。
    太可怕了。
    一号喃喃道：“太可爱了。”
    他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大为震惊，又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越发震惊起来，瞪大眼睛，张开嘴，捂住了脸，低下头去，喃喃道：“我有毛病！我有毛病！我病得不轻，我怎么办？我应该去医院，我应该去见医生，但是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我？呜呜呜——”
    他现在遇上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开始哭泣，好像哭泣就可以解决问题，又或者，他的身体变化导致了他的多愁善感，这就不好说了。
    乐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关系的，只是看见了一些不应该看见的事情，又不是眼睛突然瞎了。”
    一号眨了眨眼睛，眼睛几乎要哭肿了，含糊不清说：“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尤其是，我看见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好像神志不清，我会说好奇怪的话！我不想说那些！如果被人听了，我怎么过啊！他们实在是太讨厌了！他们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啊！为什么？
    都是我的错吗？可是我并没有想要变成这样！我也没有让他们来啊！操他妈的！他们要是都去死就好了！不要脸的狗东西！他们什么时候才去死啊？你妈的！你！我究竟在说什么？闭嘴闭嘴闭嘴！”
    他抓住自己的脑子，疯狂摇晃起来，脑浆子被摇匀了，头发掉了，头皮也掉下去，浮在水面上，他的脸皮也落下去，浮在水面上，渐渐笑了起来，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他的脸上的表情就随着笑声变成了夸张的大笑，又开始大骂：“操你妈的！去死啊！你妈！你晓得狗屁！”
    然后他又开始笑：“哈哈，我有什么不好？我过得再好不过了，我有地方住，我有饭可以吃，我身边还有那么多活人，我什么都有，我什么都得到了，哈哈哈！你不想！你杀不了我！你别想折磨我！你抢啊！你抢不走。这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话音未落，一号捂住脑子，喊叫起来：“好痛，啊啊啊——”
    他拔掉了自己的脑子，往水里砸了过去，只听得一阵呲呲呲的声音，就像是煤气泄漏或者气球被扎了一针，什么东西即将爆炸，他又开始大笑，但是这个时候不说话了，只是拽住头皮长出了的绿色的水草，一个劲将头往边上的池子的棱角上甩过去。
    他打得头发都断掉了，头皮开裂，头颅爆出一条接着一条的缝隙，里面也开始往往是长出郁郁葱葱的绿色的水草，看起来营养充足，脸都快在水面上漂浮得找不到了。
    乐园看他这个样子，不好劝，只能去边上捡他的脸皮，寻思等会儿给他贴回去，就当还没有掉下去的模样。
    反正现在这个状况，也只有自欺欺人一条路走得通了。
    能有脸皮就不错了，总比脸皮都没有更好一点。
    更何况，虽然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惨，但是，不是有人已经死了吗？他还不算是最惨的。
    事实如此。
    一号打得累了，也有可能是头晕脚滑，抱着自己的头，两只眼睛一翻，整个人就直挺挺往后躺了下去，身体一半浮在水面上，全都是绿油油的格外茂盛的水草模样，一半沉在水底下，像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在晃晃悠悠，好像要追着脸皮去。
    乐园捡了一号的脸皮，转过头来就看见一号的身体也出问题了，顿时有些不想动弹了，服务员笑吟吟站在池子边上看着他，见到他看了过来，声音温和问：“请问需要帮助吗？客人。”
    乐园问：“如果要你帮忙，需要给钱吗？”

 第231章

    服务员说：“那是当然的，客人，哪里都是需要钱的，我们这里尤其是这样，毕竟是一个开门营业的地方嘛。”
    乐园也觉得头疼了，挥了挥手说：“算了，用不上你，你就站在那边，等我把他捡起来，拼好了，再跟着你去什么角斗场，好吧？”
    服务员说：“不是我不想同意，可是，客人，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那位付钱的客人很着急，您看？”
    第102章
    “要是我们不跟你去角斗场, 会怎么样？”
    乐园手里拿着刚刚捡到的从水里捞出来还湿淋淋的一号的脸皮望着池子上方一动不动弯腰微笑的服务员问。
    服务员依旧是笑着的模样，但看起来并不和蔼可亲，这个时候，站在那边, 即使身体并不紧绷也叫人十分紧张, 好像不由自主就要注意他的行动和语言, 他对乐园说：“客人, 请不要为难我, 如果你们不愿意去，我就要作为酒店的一员行使我的权利。”
    乐园问：“你有什么权利？”
    服务员笑道：“虽然我只是一个服务员，但是我是酒店的服务员, 在酒店之中, 总归会比其他的客人多出一点特权来的,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客人, 如果你想要询问我的权利, 我不能全都告诉你, 因为你没有那个权限，但是, 如果只是针对现在这件事,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
    你想知道的, 关于这件事，我能行使的权利, 我可以在这里对客人进行就地格杀，作为对另外一位客人付出钱款却无法得到相应权利和服务的对应补偿, 但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伤天和了, 我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酒店的老板也是那么对我们说的。
    因此，我们的规则说了，如无必要，并不一定要动用这项权利。
    客人可以不必为此担心。
    我们服务员为客人服务，不是为客人送葬，还是很有礼貌和耐心的，只要您给出具体数字时间期限，我愿意在这里等待一小会儿，当然，客人，只有一小会儿，多余的时间就没有了，如果再等下去，会对另外那位付钱的客人不公平，您知道我的意思吧？”
    服务员望着乐园。
    乐园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浴衣的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红包，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好像有钱，就掏出来，递给服务员问：“请问这个东西能不能算钱呢？”
    服务员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他问：“您的意思是，这些钱可以给我吗？可是我作为服务员是不能单独收取客人的付款的。”
    服务员说这些话甚至有为难的模样，但是，乐园知道，他的意思不是我很为难，你不要这样，而是，请你想个办法，帮忙把钱交给我吧。
    乐园甚至能感觉到，服务员说话的时候，脸上就差写着字说，你要是给我钱，也许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呢。
    当然，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是，服务员需要钱，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了。
    乐园想了想，将手收回来，看了一眼远处的客人，那个客人还是看着这里，饶有兴趣而颇有耐心的模样，好像还可以等待一段时间，乐园就收回目光，看向服务员说：“那我如果想要购买一些时间呢？”
    服务员微笑道：“哦，客人的意思是，想要对服务员购买等待服务吗？好的，这里可以选择一些时间，请问客人选择一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乐园问：“不能更久一点吗？”
    服务员笑着说：“根据我的判断，客人最多在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解决问题离开温泉区了，不是吗？”
    乐园没有回答。
    服务员又说：“客人还需要更多时间，当然可以，但是，客人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吧？如果客人需要更多的钱，酒店的任何地方都欢迎客人更换身份赚取金钱，之前已经说过了，做服务员也好，玩游戏也好，客人可以自由选择，一经选择概不退换~客人，想好了吗？”
    乐园将钱递给服务员：“这些都给你了。”
    他对钟仁招了招手，钟仁将自己的红包递给乐园，乐园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些，就拿出来一部分，递给服务员说：“这些也给你，作为你的小费，你觉得怎么样？”
    服务员笑道：“客人，虽然酒店并不禁止服务员收取小费，但是，您确定现在就要给我这个吗？我不是介意收下，我是想，客人，或许之后还需要这些东西呢。比我更需要。”
    乐园说：“无所谓，现在我就要用，你收不收吧？”
    服务员收了钱，笑容更加灿烂：“谢谢，客人选择多少时间呢？”
    乐园看向一号说：“先给我来个一分钟的。”
    服务员点了点头，退后，站在了旁边的阴影之中，身体渐渐融入，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气而消失不见。
    乐园将捡来的脸皮，递给了一号，一号没有接，好像是失去了意识的模样，呆呆的，整个人都没有神采，不过，也难怪，遇上这些事情，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很好，乐园想了想，将脸皮从上往下，套在了一号的头颅表面，一号的头上就像是多了一顶自己脸皮做的帽子。
    颇为滑稽。
    边上有人发笑，乐园转过头去看，却没有看见人，也没有看见人影，就收回目光，伸出手去，按在一号的肩膀上，把人晃了晃，一号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好像把刚才自己发疯的事情都忘了，看见乐园的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可怜又茫然无辜的笑容问：“客人？

 第232章

    怎么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啊？你叫我什么？”
    一号顿了顿，继续笑道：“哦，我还不知道二位的名字呢。不过，无所谓，知道不知道都不影响我活下去，对吧？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呢？算了，其实称呼都不是重要的事情，之前我一点不知道不是也活到现在了吗？
    我不需要知道那些，都是没有用处的信息，会影响我的大脑。”
    他伸出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颅，摸到了骨头，抬起眼来，往上一看，看见自己的头骨还坦然地□□在空气之中，他对乐园缓缓笑道：“哎呀，看起来我好像有点不礼貌。请等一下。”
    一号闭着眼睛，用两只手给自己整理脸皮，他的脸就一点点归位，看起来和之前的位置没有差别了，他突然手一抖，顿时脸皮就歪了，他还睁开眼睛，看向乐园问：“我怎么样？”
    他好像是在我好看不好看。
    乐园一时间无法回答，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一号笑道：“看起来很正常，那就很好，我们这样走出去吧！反正时间也不多了，在这里浪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我知道的，客人很照顾我，我应该感激，对吧？我都记得，我很清楚，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我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哈哈哈。”
    他似乎想说开个玩笑，但是看乐园一副状况之外的表情，没有说下去，而是缓缓自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池子在这个时候就并不显得十分深沉，温泉里的水哗啦啦一阵响动，从一号的腰腹部往下坠落，滚到池子里，随着乳白色的水蒸气，一点点消失不见。
    好像一号作为人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也完全消失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干净，保证了池子的清洁，但是，看森*晚*整*理起来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古怪，不是好像下一刻就会钻出来一只妖怪的那种古怪，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好像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而预感到那件事的人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好是坏。
    一号站在池子上，胸膛还是打开的，里面绿色的水草藤蔓似的往外生长，长出来，长到了衣服表面，变成了衣服上的花纹，看起来居然还有些漂亮，但是，一号顺着乐园的目光看见自己的衣服的花纹，皱了皱眉，伸出手来，一下子将绿色的花纹都扯下来了。
    那些花纹从衣服里面被扯出来，就好像是一朵花失去了阳光水分肥料和根系，瞬间枯死过去了，一点点变成灰烬，落在地上，被一阵风吹到看不见，一号眨了眨眼睛，觉得那风有点讨厌，却咧开嘴笑道：“太好了，它们原来还是会去死的。只是之前我没有掌握方法罢了。”
    一号拍了拍手，手里的灰烬也没有了，那些灰烬并不全都是灰烬，而是某一部分绿色水草的伪装，在一号拍手的时候还想反抗挣扎一下，却在一号的打击之下，偃旗息鼓，因为它们的反抗一点用处也没有，就不得不变成真正的灰烬，脱落，而后死亡，被风吹走。
    这里的风似乎是酒店的清洁人员。
    乐园对服务员进行询问，得到了证实。
    服务员点了点头说：“是的，没有错，我们的清洁人员各式各样，只看心情变化，有时候是半透明的胶质生物，有时候是七彩颜色的一股雾气，有时候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有时候则是在地面反复蠕动的虫子模样。见到它们不必慌张，它们都很温和，脾气非常好。”
    一号问：“什么叫非常好？”
    服务员笑道：“它们是酒店之中脾气最好的一批了。”
    一号将信将疑，喃喃道：“是么？”
    他似乎想笑，情绪牵动了脸部肌肉，但是，他现在嘴歪眼斜，稍微那么一笑，就露出一种憨厚且愚昧的气质来，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收敛笑容，挪了一下自己的脸皮，没有再笑，而是用最小的声音喃喃自语：“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正常的模样呢？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好像和自己吵了一架那么精疲力尽。
    乐园问服务员：“清洁人员为什么都长得不一样？要是有人认不出来，岂不是出事？”
    服务员说：“不会有事的。”
    他只是这么说，却不解释，好像解释这个也会让他触犯酒店的规则。
    乐园就没有追问。
    一群人走到了角斗场。
    乐园也不记得怎么走过来的，反正是走过来了，回忆之中，他好像只是跟在服务员的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周围是黑色的阴影，阴影背后是红色的丝绒的幕布，地面是微微反光的斑驳颜色的黑白花纹瓷砖，表面微微发黄，像经过炒制的盐。
    最上面铺了一层半透明的毛茸茸鲜红色地毯。
    路上没有一个人，墙上却挂着三叉戟似的烛台，烛台上是白色的蜡烛，蜡烛顶端燃烧着一小簇跳跃的活泼的火焰，偶尔变成黑色的乌鸦的模样，在高处梳理自己的羽毛，用两只或者更多藏在羽毛底下的红色眼睛，往下观望，鸟喙是蒙了一层灰似的嫩黄色，时不时闪一下光。
    像是藏了一颗精美绝伦且小巧玲珑的钻石。
    整个走廊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馨香，仿佛墙角堆满了看不见的香水康乃馨和狐尾百合还有大大小小的包装靡丽的红白色礼盒，不知道打开会怎么样，但是很惹人注意，同时，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它们的可能，看不见任何可以打开它们的机会。

 第233章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乐园感觉自己在行走的时候，恍惚之间，看见了一点黑色的深渊裂痕般的阴影在微笑招手。
    也许那就是它们的一部分，像章鱼的吸盘，鱿鱼的触手，水母的尸体碎片，它们静静沉浮在黑暗之中，就恍若那些海洋生物浸泡在盐分充足的海水之中等待着窥见神秘风光一角的有缘人出现，发现它们，深入探索，然后死在它们身边似的。
    天花板上是数不清的七彩宝石，被雕刻成各种神和鬼怪的形状，互相争斗，形成画卷，抬头观望，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可以看见远古的史诗在眼前展开，有一种错觉，如果前方没有服务员，没有引路人，可以永远走下去，直到死在这里，然而，这些东西到死也看不完。
    没人能看见这条路的尽头，就如同没人能看见这幅画的结尾。
    一切都是那么美丽而迷人。
    语言难以描述的瑰丽的画卷是那么漫长而曲折，犹如每一段历史遗落的诗歌，乐园几乎沉醉其中，他没能完全享受画面的美好并不是画的问题，他的一部分在钟仁那边，钟仁那边模糊一片，让乐园总觉得自己在瞎了一只眼睛的同时还聋了一只耳朵，舌头也麻木了半截。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没有受到影响，他走在路上就要跌倒，感觉就像是自己变成了一个得了麻风病之后，癫痫发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却发现自己已经中风，半身失去控制的恐怖可怕又悲惨的病人。
    于是，一切都变得可怕起来。
    就像是暗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乐园看见无尽的黑暗之中，睁开了一只眼睛，不，他根本没有看见那只眼睛的全貌，那不过是一丝灿烂的金黄色，其中夹杂着一轮黝黑的光环，虽然乐园并没有看见光环的完整情况，但是，他很确定，那东西就是光环，因为兽类的眼睛就长那种样子，他在其他地方见过。
    虽然他也不记得究竟是什么地方见过了，但是，他确实见过。
    记忆之中的兽类并没有这么大的眼睛，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瞳孔，但是不影响乐园在脑海之中将过去的记忆兽类瞳孔放大数千万倍，甚至更多更大，他就能清楚地确认，没有认错。
    那是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哪怕只是微微露出一条缝隙也比一个太阳更大，不是在地面仰头看天空的时候看见的太阳，而是宇宙之中真正的太阳的体积在这样的眼睛面前，也不过是尘埃，这就是那眼睛的恐怖之处了。
    乐园当然也想过，也许那只是幻觉，幻觉就代表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如果全都是假的，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地方，但是，他没法说服自己，他如果能分清楚幻觉和真实，他就完全没必要为此感到困扰了。
    暂时把做不到的事情放在一边。
    乐园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却有些分不清楚面前究竟是那条走廊还是角斗场。
    钟仁拉住乐园，递给他一个本子，往地上看了一眼说：“不知道你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没有，我觉得这里的地毯古古怪怪的，我就掀开看了一下，发现底下有一个这个东西，好像不太对劲，我就捡起来了，你要不要翻开看看？”
    乐园接过了那个本子，狐疑地打量钟仁说：“你之前可不会这么对我。”
    钟仁笑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没有人一成不变，就好像你从前没法看见我，没法接触我，但现在我们不是走在一起了吗？可以手拉手，肩并肩，在同一条路上，在一群人面前，你可以对其他人说，这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对着空气说，你们看这就是——”
    乐园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暂时被说服了，低下头去翻看了本子。
    那东西表面看起来是个日记本，一翻开看，里面是一片空白，最上方写着四个小字《神父日志》。
    乐园有种隐约的不妙的预感，想要把这本书关掉，但是钟仁站在他旁边，对他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这里面又不会冒出来一个巨大的章鱼头把我们吃掉。我们也不会突然掉进海里，是吧？没什么可害怕的地方，你既然感兴趣，就继续看下去，不会出事的。
    它已经打开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充满了魔力的咒语。
    乐园听了，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顺着意思打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的字迹是模糊的，只能看出来最上方的日期还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写的，底下是用蓝色的笔写了一次，写满了一页，又用黑色的笔在写满的情况下再写了一次，再后来，用黑色的笔和红色的笔，各自写了一次，都写满了。
    这一页满当当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塞满了东西堵住的大喇叭，拿着喇叭的人，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旁边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乐园皱了皱眉，翻了下一页。
    一直翻到了字迹清晰的部分。
    乐园打量了这一页的字迹，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但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想了想，就当是既视感，也许是做梦的时候，联想过类似的东西，清醒过来之后就不记得了，但脑子还有一点印象，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己对自己解释清楚了，认真看了起来。
    《神父日志》：
    “当你看见这一页的时候，我可以肯定，你的脑子一定不大清楚，总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已经提醒过你了，但是，你没有听，对吧？如果你听了，你就不会翻开这东西，看到这一页，我甚至可以断定，你看得有些入迷，否则，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第234章

    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吗？当然不是！
    其实我已经不大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但是，没有关系，说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当你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变成定局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做什么，想什么，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既定的结果，你会见到那一天的，我保证，你不会提前死亡。
    要是实在有意外发生，我也没有办法了，那就不属于人力可以更改的范围之内，你也不能强行要求我为你做什么。
    话说回来，我想，或许你会对自己的结局感兴趣，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结果，但我看见了一点你大概不想接受的事情，为了避免你到时候精神崩溃影响到我，我提前对你透露一些情况吧。
    你所接触到的，都在欺骗你。”
    字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乐园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寒冷瞬间侵袭而来。
    他打了个哆嗦，试图把这个东西丢掉，但在伸出手去的时候，又开始犹豫，钟仁拉住他往前走说：“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没关系，就当个乐子好了，反正又不会真的对我们有影响。”
    乐园就相信了钟仁的话，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好啊。”
    他想说，那我就相信你了。
    可是，这话走到座位旁边，他也没有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奇怪，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号比之前看起来正常了许多，瘫着一张仿佛刚刚整容恢复完毕的脸，坐在旁边，目视前方，看着门上的一幅画。
    这里是一个小包间，门是金黄色的，门把手是圆弧形的，中间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好像门里面的锁在开关，但听起来莫名有种里面其实是有一群比指甲盖还小一点的人在推动发出乳白色蒸汽长着数不清的黑色轮子的青蓝色铁皮箱子长条车的感觉。
    门板上有一根钉子，钉子底下是一幅画，画着一个昂首挺胸穿着干净制服的男人侧面半身像，男人的头发看起来像羊毛卷，是黄金的颜色，像金线编织而成的艺术品，泛着一层朝露之中初阳的光，发尾微微发红，像是即将燃起的火焰。
    戴着帽子，帽子是青绿色，变换角度看起来有点靛蓝色，沉甸甸的感觉，帽子上是金灿灿的徽章，徽章底下是一张喜笑颜开的脸，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烈，像是刚得了奖牌，迫不及待要回家和亲人分享喜悦，再往下是制服，制服也挂着金灿灿的奖章，非常漂亮且沉重。
    再往下，是一条黑色的腰带，裤子上靠近腰部的位置有至少三圈的白色碎钻装饰，旁边是两只手，带着白色的手套，交握在一起，中间是旗杆似的东西，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好像这幅画重点在这个人，而不在于那个人手里的东西，于是，那个东西就连头尾都没有。
    门的旁边是四面金灿灿的墙，有些白色的细闪，也挂着巨大的画，是长方形的，没有装裱，可以直接伸手去碰，难得的是这画很干净，一点没有被人碰脏的样子，是山水画，画里有一个村落，村口一条小溪，有人在洗衣服，有人在打招呼，有些人挎着菜篮子走在路上。
    一些小孩摇着拨浪鼓在路上追逐打闹，脸上挂着笑。
    村子的最上方是一条飘着的带子，不知道什么用处。
    更远处是一座大山，山是青绿色的，上方萦绕着乳白色的云雾，底下是微微发绿的森林树木，再下方是泛黄的河流，河流旁边是石头，石头沾着一点血迹，不远处躺着一条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的老虎，老虎的远处是一条小路，路上走着一个背着包袱的人。
    那条路的半中间有一座寺庙，门口坐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看黑色的头发是年轻的少女，心情很好，打算唱歌的姿态。
    少女的远处有一股紫色的烟雾，萦绕着一棵树，树下睡着一个衣服打补丁的书生，书生的梦中有一个穿着富贵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正在迎娶公主，整条街都是鲜红色的装扮，一群人敲锣打鼓，又吹又唱，还有人在旁边拍手跳舞，地上有猫有狗，也睁着眼睛在看花轿。
    一号看了一眼说：“好热闹的一群人。”
    乐园笑道：“你看他们热闹，等会我们也是别人眼里的热闹。”
    一号说：“我知道。”
    他想了想：“反正我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死，不如让我先上去，他要是能杀了我，也算好事。”
    钟仁摇了摇头：“你要是输了，会影响其他人对我们的态度，要是我们上去的时候因为你输了的事情被影响到了，可能谁也赢不了了。”
    一号有些好奇问：“那个人就那么厉害吗？”
    钟仁说：“不至于那么厉害，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是？要是看什么都无所谓，那我们不来也罢了。”
    一号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我总不能一直像一折就断的空心蛋卷吧？”
    乐园说：“你要是愿意上去，那就上去好了。”
    一号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角斗场的人结束了一场战斗，主持人出现，宣布下一场即将开始。
    服务员过来敲门通知他们可以准备上场了。
    一号站起身来：“我先去。”
    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引路说：“那就跟我走吧。”

 第235章

    一号出现在了角斗场上，一群人发出很大的嘘声。
    第二个客人闲庭漫步出现在了角斗场上，一群人开始拍手喝彩，隐约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之中有人在喊：“这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人也能上台去？真是越来越差了，不知道酒店什么时候倒闭！”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我赶着去投胎呢。哈哈哈！”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下一场呢？这一场不会需要很多时间吧？我还想看其他的呢。”
    一声令下，主持人退场，第二个客人冲到了一号面前，一拳打了过去，一号没躲开，被砰的一声打中了，往后飞了出去，嘭的一声，又撞上了角斗场的彩带，缓缓滑落。
    周围人群的嘘声更加大了。
    “还不快退场？”
    “现在就认输吧！”
    “要是早点输了也许还不需要被打得很惨呢。真不知道这种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坚持挨打吗？那倒不至于吧！”
    人群议论纷纷。
    一号才从地方爬起来，第二个客人如同稳操胜券般走到了一号的身边，一脚下去，把他踩住了，踩在一号的后背上，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那是好大一个黑色的鞋印，非常明显，一号的手臂没能支撑住，砰的一声，又趴下去，下巴撞上了地面，砰的一声，看起来很痛。
    他皱了皱眉，想伸手去捂住下巴，下巴缓缓往外流血，但他的手紧接着又被第二个客人踩住了。
    一号皱着眉头，用空余的那只手抓住了第二个客人的脚踝，五指成爪，指甲往内，试图抓伤第二个客人，但是连皮肤都没有破开，只能再次被打下去。
    第二个客人就抓住一号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对周围的人笑眯眯示意说：“你们看，好可怜的一张脸，好可笑的一个人，是不是很好玩？谁要是喜欢，我再打两下？”
    他说着，拍了拍一号的脸颊，又打了一拳头过去，砰的一声，一号的头往后仰，脖子几乎要折断，形成一个危险且扭曲的弧度，离得近的人可以听见一号的骨头在咔吧咔吧乱响，他们只以为一号是骨头快要断了，连忙涨红着脸喊道：“快点把他杀了！快点杀了他！”
    紧接着有人起哄似的喊道：“杀了他，我们给你一大笔钱！杀了他！”
    第二个客人感觉自己现在是胜券在握了，轻蔑地拍了拍一号的脸颊，吹了一口气说：“其实在这里杀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现在杀了你就实在是太便宜你了，你们之前可没我这么好的态度，我觉得，我们还要磨合一阵子呢。你准备好了吗？”
    他笑嘻嘻地又对着一号的眼睛打了一拳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号的头被他打掉了，其他人还以为一号是死了，颇为遗憾，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喊道：“不过如此！换下一个！快点换下一个！我们不要看不好看的！这算什么？都没出血！”
    话音未落，一号的头睁开了眼睛，而一号断掉的脖子的部分，蠕动着肉芽，长出了数不清的绿色水草尖，那些水草浑身颤抖着发出了一阵又一阵音波似的尖叫，观众都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随后就兴奋起来，握着拳头殴打半空中的空气喊道：“打啊！打呀！好啊！”
    数不清的水草一下子得到了养分似的，迅速生长起来，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第二个客人的头颅，就像是抱脸虫那样将第二个客人的整张脸都吞了进去，只听得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第二个客人发出了哀嚎，两只手都在脸上抓挠起来，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但是第二个客人的手没法真正接触到自己的脸，因为一号的水草隔绝了第二个客人的手和脸，第二个客人的声音就更大了喊道：“我跟你们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会杀了你们的！你们绝对不可能走出酒店！我保证！”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证其他？”
    “也不知道说大话什么时候成了输家的专属了！”
    “幸好我不需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输了！哈哈哈！”
    第二个客人大怒，手掌之中瞬间长满了眼睛，都是绿油油的，他将手掌贴近了脸上的水草，水草颤抖起来，也跟着长出了数不清的眼睛，这些眼睛转了一圈，看向了一号，一号的身体踉踉跄跄往后退，速度不够快，只能让他弯下腰去，捡起自己的头颅抱在手中。
    第二个客人的反击就凶猛地到了面前，水草上的眼睛越来越大，往外溢出半透明的绿色粘液，散发着一股清新自然的青草巧克力蛋糕的香味，扑到了一号的脸上，一号也开始忍不住了，张开嘴，发出了痛苦的喊叫，但紧接着，他的口腔之中，也长满了蒲公英种子似的眼睛。
    到处都是。
    第103章
    这样一来, 二人几乎不分胜负，第二个客人当然以为自己要赢了，毕竟，他比一号会打得多, 他不是第一次上角斗场, 也不是第一次打酒店的客人了, 早就知道怎么打人会叫对方迅速死去, 谁料到, 这个时候，一号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开始发疯了。
    “操你妈的！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一号两只手提着自己的头，往第二个客人的脸上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阵嘭嘭嘭的声音, 一号身上长出来的多余且畸形的眼睛或大或小都从高处落了下去, 全变成了绿水草的养分, 还有些眼睛在源源不断往外生长, 一号就干脆将那些眼睛咀嚼了两下, 吞了。

 第236章

    他只觉得喉咙里面一股粘稠滚烫恶心恶臭的脓液, 几乎要将他的声带弄哑，他努力眨了眨眼睛, 脸上的眼睛却更多了, 与此同时, 他的水草也从眼睛底下长了出来，一点点从眼睛里面长出来的水草绿油油的, 将眼睛也感染成了绿色，就像是一种感染后会浑身长满绿水草的病。
    那些眼睛蠕动两下, 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变成一股绿色的脓液, 平平铺在水草的表面，水草瞬间生长，膨胀起来，比之前大了一倍，看起来很是漂亮，颜色犹如春季刚长的嫩草，感觉起来，质感犹如脆嫩的过水切丝海蜇皮。
    一号整个人都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第二个客人的身体，客人哀嚎起来：“好痛，你妈的，你对老子的手臂做了什么？”
    第二个客人挣扎起来，整个人都膨胀起来变成了一颗眼睛，巨大的扭曲的畸形且古怪的眼睛形状的怪物，身体里往外溢出半透明的粘稠脓液，就像是病了的眼睛流出的血泪和脓包破裂后溢出的黏液，周围有些观众只是看着都忍不住恶心起来，开始干呕，脸上也长出眼睛。
    两个人纠缠了一段时间，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号要赢了，打算给他鼓掌助威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号被第二个客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周围的人都发出嘘声喊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切，只是这样，那我也可以做到嘛！”
    “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脑子啊。”
    一号的身体在地面蠕动了两下，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会自己站起来继续打下去，但是，他之后就没有再动了，趴在地上，渐渐变成了一堆满是眼睛连接的肉酱，只是眼睛的缝隙里面全都是绿油油的水草，连眼睫毛也都是绿色的水草组成的，身体内部的血管也被替换成水草了。
    乐园和钟仁看着一号的身体，一时间无法确认一号是不是还保留着本来的意识，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是不是过去把人接回来。
    服务员上去把人送了过来，因为一号的身体实在是碎得太黏糊了，没法扶着回来，也没法抬着回来，用担架都会不小心导致一号的肉酱身体从白色的布匹上缓缓往外滑出落在地板上，那就太脏了，要是其他的客人再不小心一点，掉在地上的一号身体部分就会被人踩住。
    作为一个敬业的服务员，他用一个小盒子把人送了回来，打开盒子，里面全都是黏黏糊糊的，一号的身体，看起来和角斗场面上的情况有些差别，眼睛更多了，绿色的部分也更多了，水草编织了一个扭曲的不怎么样的身体形状，像一条新的巨大的虫子，卡在盒子里面。
    见了乐园和钟仁，一号的身体往上蠕动起来，立起来大半，像是凭空长出了一节骨头，往乐园的方向点了两下，大概是打招呼的意思，但是紧接着就落下去，瞬间垮了，像是地震发生时候的高楼大厦，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满地都是，软的软，硬的硬。
    恶心是恶心，恐怖也是真恐怖。
    服务员眼疾手快将盒子关闭，一号被关了进去，一动不动了，盒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关闭盒子之后，看得出来，盒子的表面上，缝隙中间，有一个圆形的钥匙孔。
    看起来还怪好看的。
    但好看一点用处也没有。
    因为乐园和钟仁都对盒子没有兴趣。
    服务员看出来了，笑道：“这是酒店给客人赠送的礼物。作为这位客人的参与失败损失补偿。当然，其他的，我们就不负责了。”
    乐园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尽职尽责了。”
    服务员的笑意真诚了一些说：“那我就把这个盒子放在这里，二位要是用得上，那就用着，要是用不上，丢了就是，走廊里面有垃圾桶，要是想换一个新的，随时可以找我，都可以换，什么样的都有，价格也各不相同。”
    钟仁点了点头问：“那边指定了下一个没有？”
    服务员摇了摇头；“没有。”
    他问：“二位没有想好吗？”
    服务员想了想说：“依我看，二位谁去都可以，若是一起去，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钟仁挑了挑眉问：“怎么会？”
    服务员说：“我看得出来，二位如同一位，那位客人自然也看得出来，若是看不出来，那就是有意占便宜，论理说，我们酒店是可以管束的，若是不要管束，也可以，他要么给钱，要么受罚认错，再不然，客人自己负责。”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他要是没有看出来，也没给钱没认错也过得去，因为这只能证明他是个比不过二位客人的弱者，要打起来，别说二对一，一对一，就是半个对一个都是打得过的，我想，他和这位盒子客人能打得几乎不相上下，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也就如此了。
    客人是不必担心的。”
    乐园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好，让我先去，若我不成，再叫他去。”
    服务员笑道：“好的，客人，请跟我来，这边走。”
    他说着，一边往后退，一边打开门，站在阴暗的走廊里面，对乐园微笑。
    那笑容是正常的，但正因如此，那身后的黑暗就显得更加危险。
    乐园往前的势头微微一顿，但依旧走了出去。
    到了角斗场上，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喊道：“打啊！打啊！好啊！好啊！”

 第237章

    闹得不行。
    乐园皱了皱眉，听不惯这些，就在耳朵里长出软绵绵的耳塞，把那些不相干的群众的声音都屏蔽在外面了。
    群众有些看出来了，有些没有看出来，只当他是戏耍，声音更大了，还有人混杂其中哈哈笑。
    第二个客人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水草，水草藤蔓似的缠绕着他的身体，将他缠得伤痕累累，一点点血液落在地上，变成眼珠子，很快又变成灰烬似的死去了。
    “哪里不对呢？”
    第二个客人望着乐园，打量了他，喃喃自语。
    他似乎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废物一样的人却那么难打，最后居然还没有死去。
    “明明你们都该死，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去死？你们那么讨厌，谁都应该杀了你们，为什么要责怪我呢？真不应该，你们全都该死。去死！”
    第二个客人喊叫着，冲向了乐园。
    他几乎是变成一颗巨大的眼睛在地面上滚动起来，撞上了乐园的身体，乐园在他接触自己的表面之前，瞬间眨了眨眼睛，从第二个客人面前消失了，转眼出现在了第二个客人的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声音不大不小，平静说：“我看你才该死，你看，你的死期要到了。”
    第二个客人猛地撞上了角斗场的屏障被电了一下，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转过身来，慢吞吞的，看向乐园，大怒，脸上都满是血色，青筋暴起，喊道：“你妈的！你妈的！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自己乖乖去死呢？居然还需要我！我他妈的，你们去死！”
    他紧紧盯着乐园，乐园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乐园顿了顿，第二个客人出现在了乐园的身边，一挥手，手里全都是眼睛，一连串的仿佛葡萄珠子似的眼睛，飞到了乐园的面前，那些眼睛的黏液，飞到了乐园的脸上，乐园的脸上就瞬间变成了绿色，绿色很快变成了紫色。
    紫色最后变成了黑色，乐园的脸上浮满了天花后遗症般的麻子，一些有颜色的水泡似的脓包，那些脓包挨个破裂了，乐园感觉自己的眼睛非常疼痛，他的右眼就看不见了，一片黑暗，左眼虽然还能看见，却已经不清楚了，感觉的世界是模糊的，五颜六色的，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而且，这个调色盘还加多了水，一股森*晚*整*理刺鼻的油漆似的气味。
    乐园吸了吸鼻子，脸上长出了更多的眼睛，眼睛破裂，流出脓包一样的恶心的黏液，很快就将乐园的半张脸都腐蚀了，尤其是右半边的脸颊，一点原来的模样都看不出来，好像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损坏乐园的脸，乐园就这么毁容了，眼球从眼眶里面滚了出来。
    看起来十分可怕可怜。
    观众的呼声更大更高了，他们对着乐园喊道：“狗杂种！杀了他！砍啊！用你的牙齿用你的眼睛用你的指甲啊！你的手臂和脚踝都坏死了！你不会用吗？你个废物！啊啊啊——”
    乐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没来由涌起一股怒气，本来他是不生气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他也没有压制这股怒意，冷笑一声，握着拳头，当即一拳打了出去，砰的一声，打中了在他身边转圈炫耀威胁的第二个客人最大的那颗眼睛。
    “啊——”
    第二个客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整张脸都烂掉了，他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他妈的！狗杂种！给老子乖乖去死啊！”
    他重新扑了过来，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身体流出漆黑的脓液，一阵抖动之后，身体一点点裂开，里面流出许多的血液，血液里面全都是软绵绵的眼睛，落在地上就滚动起来，一圈两圈，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渐渐变成黑色灰烬，烂掉了。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阵风，从乐园身边吹了过去。
    乐园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也就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站在原地，紧接着，瞬间感觉到了脸上无与伦比的疼痛袭来。
    他捂住了脸，不由自主弯下腰去，左眼越发模糊了，如果说之前是两百度，现在就是七百度的近视没有眼镜，糟糕透顶，右眼还是看不见，但是，一些古怪的颜色开始在里面乱窜，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不仅在眼睛里面乱窜，还在他的脑子里乱窜。
    乐园没站稳，身体猛地一摇晃，就跪在了地上，他在这个瞬间，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中招了。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虽然一直都在看着，却完全不能清楚知道台上的事情，因为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近在咫尺，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所以，他们现在就什么都不知道。
    既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第二个客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乐园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疯疯癫癫的。
    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是啊，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不可能啊，哪里有那么脆弱的人？一定是装出来的！”
    “我才不会相信这种事，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我都记不清了。”
    “喝酒喝酒，打牌打牌，不要管了，就算这一场废了，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下一场的！咱们慢慢等好了。反正没其他的事情需要办。对了，他是不是，你看，他身边的颜色，有点古怪，好像空气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扭曲了，你见过厨房高温大火旁边的空间吧？好歪。”

 第238章

    观众还在慢慢讨论。
    乐园已经在台上站了起来，头上长出了一朵巨大的金黄色喇叭花，身上的衣服被脓液腐蚀掉了，却没有露出皮肤，而是一层厚厚的凹凸不平的血褐色结痂，不错，那些东西是他从前被水烫过被火烧过不小心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很久都没有消失，因此一直留到了今天。
    这些黏液、血痂、破损毁坏皮肤的混合东西形成了乐园的新衣服，某种意义上说，这和皇帝的新衣简直相差无几。
    当然，如果一定要追究，肯定还是有所差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乐园的鞋子也不见了，他好像不记得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穿着什么东西，于是，他的脚下长出了黑色的藤蔓，藤蔓表面长出了荆棘，荆棘的表面则长满了米黄色和雪白的刺猬，刺猬一动不动，好像死了，又或者，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看起来像刺猬的东西。
    或许是标本，或许是模型，或许是黏土巧克力的模仿物品，又或者，是活动的尸体。
    乐园一步一步往前走，表情是茫然而欣喜的，仿佛一个刚刚重获新生的人露出了见到天光以来的第一抹微笑，又仿佛是刚刚被感染了某种只能微笑的病症无法自我痊愈又找不到合适的治疗自己的医生只能这样继续活下去，难过又不得不高兴起来，他继续发笑：“哈！哈哈！”
    他的右眼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原本有眼睛的地方，是一片黑暗，不止是他看见的部分是一片黑暗，别人看见他的眼睛的部分也是一片黑暗，眼窝深深往内凹陷下去，眼下也被厚重的颜料染色似的露出一片漆黑的颜色，散发着刺鼻的有毒油漆的气味。
    眼窝下方的卧蚕完全不能幸免，而卧蚕下方的颧骨往外凸出，皮肤是裂开的，像是火山涌动岩浆的俯视图，金灿灿的火焰，飞溅的火星子，红色的地质色彩，危险的恐怖的裂痕斑驳而带着一些自然界莫名的美丽，像是吸取了那颗失去的眼睛的神采。
    于是乐园高高耸起的颧骨长出了一团黑色的小球，就像是这里趴了一只一动不动的海胆。
    再往下是过分艳丽的腮红，红得像是溢满了鲜血的一颗半透明水泡，稍微用针戳一下就会破开，往外流出许多的血液和不知道味道是不是有些咸腥的半透明粘稠液体，鼓起的皮会缓缓往下塌陷，就像是烤箱里面瘪掉的坏了的蛋挞表面，还有许多的大小不一的空洞。
    腮红底下是惨白的唯一稍微正常一点的皮肤，这部分的皮肤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在这样一张脸上，无论如何正常都是不正常，因为不合适，就像一堆草莓里面出现了一颗橙子那么不合适。
    一条雪白色的油漆似的眼泪从额头的发际线缓缓往下流淌，落在了眼窝之中，猛地闪了一下，像是点燃了一颗□□，所有人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来保护自己的视力，只有钟仁除外，他和乐园同宗同源，他人避让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
    隔着门，却看得清清楚楚，钟仁和乐园的眼睛某种程度上说，是共通的，他们平时并不喜欢看见对方的视野，现在却可以同时看见两种情况。
    乐园面前，身边，上下四方，都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无穷无尽的色彩，颜色是非常艳丽的，就像是下雨之后水坑里面，对着天空闪烁光芒的，汽车意外泄露的油脂，有一种刺鼻的气味，像刚刚有汽车经过的马路上会闻到的车尾气的味道，有些人觉得恶心，有些人就喜欢这个。
    那些颜色把整个世界都填满了，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认知，究竟是世界杯颜色填满，还是颜色被世界填满？如果世界全都是颜色，本来如此，之前看见的是什么？如果世界从来没有颜色，看见的不过是虚假，现在看见的，又是什么？
    乐园不知道。
    但是他对探究真相也不感兴趣。
    他走下了角斗场。
    只是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他们的世界也感同身受，填满了色彩，颜色是那么丰富绚丽，犹如无穷无尽的自然风光，一个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全都走过看过的美丽景色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甚至在他们的眼里。
    他们可以看见自己眼睛里的颜色，虽然面前没有镜子的时候，看见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但是，其实这里就没什么特别正常的东西，所以要在这里找正常才是不正常。
    话说回来，他们不觉得看见什么不应该看见的视角是有问题，但他们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是不正常。
    他们不能看下去了。
    他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们发现，捂住眼睛并不能改变现状。
    他们试探着闭上了眼睛，事情没有变化。
    他们忍痛想要挖掉自己的眼睛，但是，没等他们抬起手来，他们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树叉子，跟烧火棍差不多，还是非常劣质非常垃圾很快就要坏掉的那种柴火棍子，他们顿住了，身体传来了无与伦比的痛感。
    有些人浑身颤抖，就此死去。
    有些人则喊叫着挖出了自己的眼睛，两只手握着眼珠，两条腿满地乱跑，背后却紧跟着长出了新的两只手和两条腿，背后的两只手挥舞着，两条腿在半空中蹬自行车轮子似的反复转动，长出鲜红的细长的舌头，发出哈哈的笑声，在场地里对其他人喊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第239章

    他们呼喊着，跑了出去，跑进了酒店走廊的阴影之中，那里面，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的血盆大口，长着尖锐的牙齿和厚重的舌头，一动不动，等着他们跑进去，他们喊叫着，很快不见了，连声音也被吞噬，好像掉进了没有底部的洞。
    但其他人很快出现了相似的症状，他们的身上长出了嘴巴，舌头和牙齿，新的声带和喉咙，满身都是，眼睛被自己挖出来了，就拿在手里，怕丢掉的就紧紧捏在手心里，直到眼球爆裂，满手都是血液，自己还似乎没有意识到情况变化，怕转移注意力就松开了手。
    不知道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都无所谓，态度如何不能改变现状。
    他们的眼窝还在往外流血，他们的手上还挂着自己的血管和眼睫毛，湿漉漉，血淋淋，红艳艳，看起来非常惊悚又格外兴奋，像是一群打了兴奋剂的兔子，又像是浑身上下长满头颅狂笑的古怪石膏美术像。
    有些人的肩胛骨和脖子融合在了一起，有些人的身体变得巨大，犹如巨人症患者，一下子拔高了好几米，不低头就可以撞上天花板，要知道，这里的天花板和地面的距离可是非常远的，有些人的骨头就像是一团橡皮泥，被捏在了一起，像一颗肉色的球，在地面滚动。
    有些人扯着自己的头发，满地都是。
    正常人的头发不会这么容易被扯下来，但是，他们不仅不是正常人的状态，而且，连本身的正常状态都不能维持住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的死期不远了，在酒店现在都没有出动医生的情况下。
    有些人跑掉了自己的鞋子，有些人跑掉了自己的脚底板，有些人脱了衣服狂欢，有些人趴在地上，缓缓蠕动，背后鼓起一块，时不时往外凸出一只手的印子，像乌龟，像蛞蝓，像蜗牛，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
    这还是酒店有拟态伪装的前提下，可以想象，如果现在失去酒店的庇护，眼前这些人，还会变成更加可怖且无法理解的模样。
    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恶魔聚会。
    “嘻嘻嘻，”乐园笑道，“好啊，好啊，给我去死吧！去死！我们一起去死啊！”
    他说话的时候，有人顺着声音去看他，看见他的半张脸，并不是黑色的扭曲的毁容的模样，反而看见了一团模糊的旋涡似的色彩，那人就着魔似的走向了乐园，走到了乐园的面前，乐园站在原地，等他走过来，见到他走来面前了，伸出手去，他也伸出手来，二人接触。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明在二人之中爆开，就像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却得到了另外一种不可理喻的视觉，看见了无法言说的光明之境，说不清看见了什么，但是，他们在眼前的颜色渐渐恢复从前的正常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股沮丧和失望。
    就好像他们的眼睛不记得看见了什么，他们的脑子也不记得，但他们的心脏记得，身体也记得。
    这件事就像是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一个泡泡。
    稍微不注意就会破掉，但过于注意也会破掉。
    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才好。
    观众坐在原地，缓缓调整呼吸，还在努力让身体恢复正常。
    乐园已经渐渐走远了，走到了房间门口，服务员站在这里，呆呆的，像一根死去的木头，乐园绕开他，推开了门，钟仁就在里面，一直等着他回来，现在乐园回来了，钟仁和乐园对视，他们不约而同眨了眨眼睛，钟仁看见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色彩扑了过来，像是要吞噬他。
    乐园看见平静的房间，倏忽间摇晃起来，就像是发生了特大级地震那样，随着一阵轰隆隆哐啷啷的巨大声响来临，乐园站立不稳，扶着旁边的不知道是门槛还是沙发栏杆的东西，摇摇晃晃坐下来，坐在地面上，地板也摇晃起来，天花板跟着摇晃起来，灯光更是模糊。
    一切都是明亮的，但乐园看见的一切都是无法分辨的，那些清晰明了的线条在他眼中一点点变得扭曲，合为一体又分开，像是上流社会的交际舞，转圈，拥抱，点头，若即若离。
    它们简直要把乐园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怪好笑的，又怪值得生气的，只是乐园现在无法生气，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发疯。
    他笑了一阵，昏迷过去。
    当失去了乐园这边的视角，钟仁愣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一切都变得正常了，他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摸索起来，将整个房间慢吞吞摸索了一遍，就像是爱抚自己欢喜非常的玩具，他玩够了，才坐下来，也不讲究坐在那里，本来要坐在沙发里面的，但是，他现在随便坐了。
    他就坐在了一块鲜红色的地毯上，坐下来之后，地面往外缓缓溢出鲜血似的艳丽红色颜料，钟仁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只觉得发生了需要处理的情况，就低下头去，缓缓扯了旁边桌上的一块布，那是一块蓝白色又像棕红色的横竖条纹格子花布，表面有点滑溜。
    捏在手里总觉得这东西是活的，正要自己准备跑掉。
    钟仁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对着这块布咬了一口，干脆撕咬下来一块，这布就安静了，钟仁笑呵呵捏着布的一角在地面上擦拭起来，擦了一段时间，地毯的红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了，钟仁愣了一下，看着地毯好半天，缓过神来，意识到，这东西是擦不干净的。

 第240章

    他就把手一挥，把布一丢，那布就长了脚似的扭曲起来，捡起自己被钟仁用牙齿撕咬下来的那一块，呜呜咽咽歪歪扭扭避开乐园和钟仁跑走了，一溜烟冲向了门口。
    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开门的人是服务员，服务员站在外面好半天，这个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好像看见乐园经过面前进来了，就打开看一眼，发现两个人真的都在这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两个人都不在这里，而是出去了，那就麻烦了，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来。
    就是追在后面，只怕大半个酒店的服务员都不够处理的。
    没有出事就最好了。
    服务员笑眯眯走进来，低头一看，好像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没有看见，服务员抬起头来，乐园醒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蛇一样扭动到了他的面前，上半身拉长了，只直起上半身，直勾勾望着服务员的脸，服务员的脸就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个气氛有点诡异，又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危险，想往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痒，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发生了，他摸了一下，摸到了一颗新长出来的眼睛，乐园一下子笑了，拍着手指着他，对钟仁转过头说：“你看，你看，他也变样子了！他也长眼睛了！”
    钟仁附和着笑了一下。
    然后二人都收敛了笑容，变成一模一样的冷脸，直勾勾看着服务员，就像是下一刻要杀人灭口似的。
    服务员没控制力气，一下子挖到了眼睛，啊了一声，痛得差点跳起来，满脸都是冷汗，瑟瑟发抖起来，他现在才意识到面前这两个人就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对待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意识到这个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脸上又多长出了一颗眼睛。
    那眼睛长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多了一颗青春痘，但是处理起来却远远没有青春痘那么容易。
    服务员有点忍不下去，用指甲挠自己的脸颊，皱着眉头对二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等一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们，可以吗？”
    乐园点了点头说：“好啊。”
    话音未落，他又笑道：“你还会回来见我们呀！好啊。”
    钟仁也笑道：“等会给你看个好东西，也许你会喜欢，无所谓，你见了之后就会喜欢它了，非常非常喜欢，这个房间真的好有意思哦！你也会回来的。会回来吧？”
    服务员吓得转过头就跑了出去，连门也没来得及关，等到他跑到半路想要回来关闭那扇门的时候，缓缓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关了，以为是里面的人关的，说不清心情如何复杂，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再次提起一颗心，他往前靠近一步想看一下情况，要是安全就好了。
    没等他这一步出去，门就打开了，乐园笑嘻嘻伸着一颗头对他说：“你想进来就直接进来嘛，难道我们还能把你赶出去？别开玩笑了！这不是你的酒店吗？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也许不是很快？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没法把我们赶出去。哈哈哈！开个玩笑，你信吗？”
    话音未落，他变了脸，嗤笑说：“不信就算了，关我什么事？要走就走啊！”
    他说着要关门，服务员回过神，连忙拦住他问：“你们怎么样？”
    他说着想往里看，一眼看见乐园只有一颗头，漂浮似的在半空中，吓得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就昏迷过去，乐园打开了门，往后让了一下，对他笑道：“别这么害怕，好像我会对你做什么似的，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啊！想做客？进来啊！”
    服务员这次定睛一看发现乐园头颅以下是两条交缠的蛇。
    第104章
    那两条蛇浑身是青色的鳞片, 叫人看的时候却十分金灿灿的，仿佛闪着财宝的光气，两只眼珠大如累卵，烁烁灼目, 如星如月, 明亮异常, 好似两个大灯笼挂在高处, 落下来, 沾着一点风就烧了，满地的火焰，吓得服务员一下子往后跳了两步。
    两步躲开之后, 服务员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上, 连忙伸出手去, 扶着旁边的柱子, 反复呼吸调整状态, 却还是站不稳, 两条腿有些发抖，浑身上下都好似一根煮软了的面条, 湿漉漉, 汗津津, 冷颤颤，两眼一翻, 几乎就这么昏倒。
    “你不会是要这么死了吧？”
    乐园好奇地钻出来，趴在门上, 大半身体都缠绕在门板上，贴得很紧, 门板被重量压到，摇摇晃晃，几乎倒下来，但靠着连接的螺丝，顽强抗住了，没有垮塌也没有落下，只是像一只蝴蝶断掉的翅膀，惨白而斑驳，沾着血液，又满是黑白圆点的花纹。
    服务员也被感染了似的，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大半额头，再次摇晃了一下，眼前的房间渐渐模糊了，像一颗石子砸入了水面，他看见的东西，开始混杂，满是颜色，如同瓢泼大雨之中的一桌冷菜，狂风呼啸，天色如晦，耳边听得银铃狂响，满地打烂的花瓣。
    远处有人狂笑，传入耳中，如同有一大把的针扎在了脑子里，反复搅拌，连腹部也被破开，钢刀旋转，胸膛疼痛，眼前一片白光，只觉得到处都是白骨，一切都是乱糟糟的，糟糕透顶。
    那些数不清的颜色泼向了他，他瞬间被袭击了，感觉自己被震耳欲聋的海啸打了一巴掌，站不住脚，晕头转向，在原地摇摇晃晃，一下子坐在地上，砰的一声，一头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摸了一把脸，摸到了脖子，才发现自己的姿态格外古怪。

 第241章

    他的脖子已经扭成了麻花，脸朝向天花板，耳边却贴在地板，脸上挂着嘿嘿嘿的笑容，嘴角已经歪了，流出口水，弄湿了头发，头发打了结，像一堆发臭的拖把布，一边发痒一边发痛，他努力想支起身体，却根本无法理解哪边是正常哪边是不正常，也不能恢复正常。
    砰的一声，服务员站起来又跌在地上，笑了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脸上却不由自主继续笑了起来，像是感染了某种无法自我愈合的传染病，越笑越癫狂，头也开始痛了，两只手都扶着头，却发现手上湿漉漉的，努力睁开眼睛去看，看见一堆狂喜乱舞的颜色。
    说不清那些颜色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是根据脑子里的想法，大概可以确定，那些颜色组成了某种线条，线条模糊而扭曲，互相交接而干干净净，表面蒙了一层灰白色，像是某种眼病的颜色，又蒙了一层暗黑色，像是夜晚的街道上，身边墙头五颜六色画满的涂鸦。
    服务员并不知道那些涂鸦是什么东西，代表什么，只觉得头疼，当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更疼了。
    身上的皮肤裂开，往外流出鲜血来。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眼睛掉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瞎了，连忙伸出手去，在地面摸索，反复寻找自己丢掉的眼睛，却没有找到，只能大哭起来，哭得越发伤心难过，声音和感觉含糊不清，一种温暖的温度袭来，他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了起来。
    如果说，他是一粒米的大小，那只手就是整个天地的大小，那只手将他捡起来，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他蜷缩在自己怀里，长出了第二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咬着牙，牙齿的缝隙里流出血液，血液里面又长出眼球，感染了地面，地板冒出许多绿色的鳞片。
    这一块的区域都古怪而阴暗起来，本来走廊就不怎么亮，现在更加昏暗模糊了。
    服务员感觉到非常痒，伸手去抓挠自己的眼眶，握住了眼珠，却发现眼球是从手心里长出来的，并不是眼窝里面本来的东西，他不小心用力过猛，将自己的眼睛弄坏了，再次大哭起来，这次哭得满脸都是鲜血，血液从他的脸颊流下去。
    脸颊上就慢慢长出了数不清的细长白色植物，那些东西看起来是变异了的金针菇，但是，没有菌盖，没有菌菇的气味，底下长着黑色的根系，密密麻麻，如同雨林之中大树底下的盘根错节的网络，满是鲜血淋漓的尸体，尸体腐烂之后，散发着肮脏的臭气，流出黑色脓液。
    那白色的东西就在黑色的脓液表面，覆盖了一层。
    服务员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摸索着双手，长出了新的眼球，是脓包似的七彩圆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仿佛太阳的黑子，微不足道却不能忽视，没有特别的作用，可以迅速转动，但也仅此而已。
    他踉踉跄跄走了，摔了一跤，就在地上滚动起来，滚过的地面上是黑色的黏液，液体蠕动了一阵，长出数不清的白色植物，细长而柔嫩，歪曲而交错，如同畸形的五官长在了一起吃掉了脸皮。
    “这样是不对的，”服务员喃喃低语，“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我知道……”
    他笑道：“好了，我的病好了！从此以后，我都好了！你们这些蠢货，废物，没有一个人能和我相提并论，去死吧！哈哈哈。我才是正常人，我是最正常的。我是，都是我，是我，全都是我，哈哈。谁信？我信！好啊！他们都有病，他们都应该去治病。
    我不会像他们对我那样，对待他们的，他们该死，我却没有杀了他们，真是大好人，大好人啊。他们说什么？疯子？胡说！我才不是。他们还说，我有病？不，有病的人才看别人有病，说别人有病，他们才有病，他们个个都有病，病得比我重得多，哈哈，他们才有病呢。
    有病的人都是这样，不愿意承认，这叫讳疾忌医，我会治病，我治死他们，哈哈，好啊！
    我才不是懦夫，我要杀了他们他们死了就能证明了，我才不是，我才不是！”
    他喊着叫着渐渐走远了，路上闪过一道光，他浑身上下蠕动了一下，连同衣服鞋子都变成了一堆七彩的颜色，颜色在地面流动，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眨眼间消失了。
    又是一道雪白的光闪过，地面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光好像一把雪白的刀，瞬息之间就要扑到乐园眼前，乐园猛地一躲，缩头就回到了房间之中，砰的一声，顺便关上了门，门被锁住了，那白光在门外发出呜呜呜嗡嗡嗡的声音，门板几乎垮塌，乐园打开门，从门缝里面丢出去一只鞋子，只听得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鞋子瞬间消失了，门外什么也没有，白光停顿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
    门外热烘烘的，好像刚刚经过了高温炙烤，乐园偷偷摸摸贴着门板从门缝往外看，被烫了一下，哎呀一声，眼睫毛就被烧得一点没有剩下，两只眼睛的位置，被烫成了雪白色，这白色迅速爬行在乐园的脸上，一下子就将乐园毁容的半张脸表面的黑色脓液吞噬了许多。
    乐园感觉到脸上腾起一股格外无法忽视的痛楚，捂着脸，躺在了地上，身体依旧是两条蛇的模样，只不过，之前服务员看见的时候，这两条蛇是互相交缠扭曲的模样，分外放松，现在这两条蛇都格外紧张，互相缠绕，几乎是绞杀的狠辣，身上的鳞片片片炸开，底下流出血液。

 第242章

    血液之中混合着肉糜，是用力过猛的问题。
    蛇尾往上翘着，地板被敲打出痕迹，满屋子都是飞溅的坚硬地板碎屑，好像漫天漫地的冰雹在这里乱砸。
    一切都糟糕透顶了。
    乐园咬着牙扛过这阵痛楚，直起身来，发现身上只剩下骨头了，鳞片一点点从身体表面滑落到地面，在缓缓蠕动到了地毯底下，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乐园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确认了情况，挠了挠脸颊，脸上落下来一片血肉，放下手来，指甲也断了。
    乐园在地面将自己脱落的身体部分收集起来，拢成一团，心里空荡荡的，想笑，脸上就笑了出来，可是，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到处都是满当当的颜色，颜色非常复杂，寻常人看一眼就会头晕脑胀，乐园摇了摇头，只听得砰的一声，不小心把头弄掉了。
    乐园又伸出手去，在地面上寻找自己的头，捡到了头就重新放回去，可是，不知道方向，放反了，扭了一下，还是歪的，索性这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旁人，乐园又不在乎，自己也看不见，就当没有这回事，所以还是无所谓的。
    他好不容易把头放好了，觉得手臂非常酸痛麻木，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一下子躺了下去，躺在地上，感觉有点膈应，伸手一摸，似乎是地毯，地毯膈应的部分是自己掉下去的的鳞片，眨了眨眼睛，干脆摸了那鳞片塞进自己的眼眶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但莫名觉得好了一点。
    他闭上眼睛，却发现鳞片过大，形状也不合适，就不应该放在眼眶里面，只能伸手又把鳞片拿出来，叹了一口气，躺在地上，发了个身，浑身出汗，大汗淋漓，一口吐出血来，血液之中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
    碎片落在地上，发出干呕的声音，滋滋啦啦，很快变成黑色小块物，不见了。
    地毯被烧出了洞，底下出现一只眼睛，左右看了看，被乐园一根手指头压住，眼睛吱吱唧唧叫了两声，但很快就被压得失去了动静，一点声音没有了，乐园挪开手指，那底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乐园躺在地毯上，眨了眨眼睛，这次没有阻碍，血液却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来，乐园抹了一把脸，脸上全都是血液，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皮肤组织的碎屑，这些东西森*晚*整*理夹杂在乐园的手指缝隙之中，乐园干脆把指甲拔了，他现在的痛觉并不强烈。
    指甲很轻易就掉下去了，乐园愣了一下，眯着眼睛摸了摸，才发现指甲是早就掉了出去，只是因为血液过多又粘稠湿润才一直都在手指表面贴着好像没有掉下去的感觉，实际上并不是还完好无损长在身体上的，乐园躺了回去，揉了揉眼睛，血液还是没有止住。
    他缓缓放下手，手臂实在是太酸痛了，他打算休息一小会儿，就是这一小会儿，他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的速度，头痛欲裂，翻了个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从身体表面脱落了，就像是被一刀砍掉的莲藕，便笑了一声，这一声本来没什么，现在却了不得了。
    他一出声音，周围的色彩就如同油锅里面滴了沸水，瞬间炸开，一阵滴滴答答吱吱哇哇的声音，吵闹过分，让乐园无法安宁，他忍不住伸手抱头，试图缓解这种难以忍受的恶心感，却感觉声音更加强烈了，那些吵闹好像直入肺腑，从他的身体之中冒出来。
    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是扩音器，他的每一滴血液都是一个声音，又笑又哭，数不清的人在说话，他们的声音都是陌生的，格外讨厌，乐园却无法把他们怎么样，越发觉得恶心起来，在地上翻滚，身体快要散架了，里面却好似有一根铁丝负责将他整个人都串联起来。
    他现在也没有完全烂掉，只是身体里面的血液颜色渐渐从血红色变成了黑色，仿佛一滩污泥正缓缓从他的口鼻眼耳之中流出来，他就是一处埋葬尸体散发腐烂气息的寒潭。
    声音好像是从喉咙出来的，又好像是从脑子出来的，他分不清楚，就抱着头往墙上去撞，可是只是撞并不能缓解，房间就一声接着一声嘭嘭嘭叫喊起来，墙面被撞得瑟瑟发抖，底下都发黑，高处的墙块往下坠落，落在地面，又被乐园身体流出的黑色液体染了色。
    房间的墙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条缝隙，一股恶臭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缝隙里面挤出来一团半透明的粘稠物体，它长着两只眼睛，高高顶在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间天花板，并不看向乐园，乐园却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忽视的注视扑来。
    乐园就地一滚，撞上了沙发，左右观察，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满世界的色彩却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对面的色彩发生了变化，本来无法理解的颜色渐渐变浅淡了，好像黑色在转变为白色，令人痛心疾首而好奇不已，乐园紧紧盯着那个位置，那变化逐渐膨胀起来。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谨慎而小心，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他被自己绊倒了，摔在地上，一只手撑住了沙发，一只手压住了地毯的一个角，地毯抽了一下，把那个角抽走了，乐园皱了皱眉，又是疑惑又是愤怒，一把拽住在半空中往后撤退的地毯，猛地一扯，地毯颤抖起来。
    乐园感觉一股寒凉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咳嗽了一声，又干呕，但头晕目眩的症状没有减轻也没有更重，乐园咬着牙，用血淋淋的手指将地毯扯到面前，奋力撕咬，顿时将地毯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地毯不敢再乱动了，乐园就摸了一把身上的血液，摸到了地毯表面。

 第243章

    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之后，地毯被乐园的血液燃烧了起来，霹雳霹雳噼里啪啦，地毯被烧毁了，黑漆漆的，只剩下仿佛雪花似的灰烬碎屑半空飘散而去。
    乐园冷笑一声，又不得不迅速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和眼睛，现在他捂住眼睛纯粹是习惯反应，因为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捂住或者不捂住，面前都是泼墨似的颜色，无法遮挡，无法逃避，无法闭眼，就好像从离开角斗场开始，他就没有眼皮了。
    乐园想到这里，不由得摸了摸眼睛的位置，摸到了眼皮，却又有点犹豫，不能确定这还是不是眼皮。
    他皱了皱眉，对面却等不得了，见他不说话也不乱动不冲过来攻击也不准备防御，觉得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冷哼一声，就冲了过来，说是冲，其实是蠕动，因为那东西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沾满了半个房间的半透明半乳白色柔嫩果冻，摇摇晃晃，散发着一股果香。
    但是那果香只有距离非常近且神思不属才能发现，在乐园发现这信息的一瞬间，香气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气味是一开始就出现的恶臭，就像那香味是乐园的错觉。
    乐园知道不是错觉，却又不敢相信，犹豫着往后挪了一段距离，浑身上下的血液已经几乎不往外冒出了，只是他的表面被血液糊了一层，过了这些时间，他身上全都是不软不硬的血痂，闻起来腥味非常浓重，让人恶心，对面也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却没有让开或者逃跑。
    它反而冲得更近了。
    乐园本来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却突然发现牙齿都松动了，便张口吐了出去，牙齿从身上滚落下去，掉在地上，仿佛一堆被打死的奶糖小精灵。
    乐园摸了摸脸颊，脸已经干瘪下去，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感觉随时都会漏风。
    那东西终于冲到了面前，带起一阵臭味的风，看不见，摸不着，却有格外强烈的存在感。
    乐园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做什么比较好，用疼痛的脑子想了想，什么也没有想出来，就凭着最普通的反应抬起手来将身边的牙齿丢了出去，正对着不远处剧烈波动的颜色部分丢过去，那东西实在是太大了，躲闪不及，而且根本不害怕乐园。
    它没有想要逃避攻击，就很轻松地被乐园打中了，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没事，哈哈大笑，嘲讽乐园是个废物，它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乐园察觉了一股意识波动，他从颜色的变化之中观察出了对方在嘲讽自己的结论，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很值得生气。
    毕竟，就算对方没有嘲讽，也未经允许跑到了乐园的房间里面来。
    如果这里是乐园的住处，这算是私闯民宅，如果对面进来的时候正好是乐园换衣服或者刚洗澡走出来的时候，算是侵犯隐私，总之，总要挑一条罪状认了。
    乐园也顾不得许多，心里生气，把牙齿全都丢了出去，连同身体表面的黑色粘稠液体，像是一团恶臭的沥青，好巧不巧，对面也是一团沥青的感觉。
    两种感觉相似的东西碰撞起来，对面发出了哀嚎，声音的感觉并不是疼痛，而是兴奋和狂喜。
    乐园瞬间被某种密不透风的东西包裹起来了，像是突然进入了软嫩的半透明香草果冻之中，乐园试探着伸出手去，听见一阵笑声从脑中传了出来，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笑声，这么说，这笑声就是包裹他的东西发出来的，听起来还怪像宠物的。
    乐园摸了摸眼窝，这里很痒，他挠了挠，身上的血痂就一点点脱落了，乐园又痒又痛，却没法在周围找到任何一点尖锐坚硬的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挠得血液又开始往外流出。
    这次没有很多血液，只有一点，湿润了刚刚长出来的手指甲，乐园又挠了挠右大臂下半部分后位，把刚长出来的粉白色皮挠破了，里面流出鲜红色的血液，但血液流出来变成了猪肝色。
    只一眨眼的时间，那流出来的猪肝色的血液接触到了乐园身体外表紧紧贴合的果冻状物体，或者，果冻似的生物，那东西一下子钻进了乐园的伤口之中，乐园猝不及防，啊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却感觉嘴里也多出了一条透明的触手，在口腔内壁乱爬，还有凹凸不平的触手。
    乐园只能挪开手，皱着眉头呕吐起来，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因为那透明的触手在他的喉咙里作乱，蠕动了一阵，顺着食管钻入了胃囊之中，又在里面打滚，乐园捂住腹部蜷缩成一团，在果冻里面打滚，果冻通过增加韧度控制住了乐园身边的空间，乐园无法再移动了。
    他只能一动不动忍耐，希望这段奇怪又不舒服的时间赶快过去。
    眼睛重新长出来了，乐园只用了一下就连忙挖了出来，因为看见的情况变得更加古怪了，他看见的东西和他感觉的东西没有差别，但颜色重叠又旋转，波涛重重又涌动非常，乐园差点真的吐出来，闭上眼睛也不顶用，他这次是确定了，下了角斗场，他的眼皮也回不来了。
    就算表面上长着眼皮，不能阻拦目光的东西，也只不过是看起来正常的皮肤累赘，反而碍事。
    乐园往后一躺，认命似的抱住自己的膝盖，安静乖巧地卧在果冻之中，不睁眼，不说话，也不想做什么了。
    换句话说，他放弃继续做梦了。
    果冻颤抖了一下，微微摇晃，像是一个巨大而并不规整的摇篮，轻轻哄睡乐园。

 第244章

    乐园居然真的渐渐睡了过去，但在梦中，他又捡到了《神父日志》。
    这次，他走在酒店的走廊路上，面前一开始没有服务员，他走了两步，服务员就突然从阴影里面冒出来了，直勾勾盯着他看，然而，那服务员却是正面往前的，盯着他的时候也没有转过身体来，就只有一颗头，浮在半空中似的，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乐园初时没有意识到有问题，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偶尔抬头看一眼服务员，看见服务员盯着自己，也没害怕，就是笑了一下，没出声，继续往前走，走到两步之后，突然又抬起头来，意识到服务员这个样子不太对，脑子却突然短路了，看着服务员心想，他的背影好黑。
    走的路也好黑。
    明明看着后面，却往前走，明明走在前面，后背却直挺挺的，一点变化都没有，看起来真是奇怪，奇怪也就罢了，偏偏服务员走在那边，感觉起来还一点问题都没有，像是本来就应该这样，如果这也算了，那就罢了，可是，乐园看着服务员，总觉得他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只能一路看着，心里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个时候自己要扑上去，把人一刀砍了头才算数。
    乐园迷迷糊糊想，哦，这个服务员不是服务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但是这么想，脑子越发迷糊了。
    他又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服务员一直在往前走，头怎么能看着我呢？
    他的脑子又好起来了。
    乐园从黑暗之中摸出来一把刀，走过去要把服务员杀了，也不管服务员一直就那么看着他，完全不避讳，可是，往前走了一步，乐园顿了顿，发现手里的刀没有了，他只能满地乱找，没有找到刀，把手拔掉了，笑道：“这个好，就用这个吧！”
    他说着，一下子甩了手，手却没有甩出去，服务员依旧平稳走在前面，一点影响都没有，乐园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根本没有掉落，他有些疑惑，挠了挠头发，开始想其他的办法，却觉得头发发痒，捉出来一只巨大肥硕且柔软的白色虫子，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将虫子甩出去。
    服务员却尖叫一声，蹦跳着挥舞手臂跑走了，跑的时候，两条腿不会用，像圆规似的几乎滚了一圈，两条腿的间距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一高一低地进入黑暗不见了。
    声音消失，乐园顿在原地，找不到路，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将要坐在地上休息，服务员又走回来了，对他说：“跟我走吧。”
    乐园只能继续跟他走。
    走了一段路，服务员不见了，乐园却在地上踢到了一个东西，就捡起来看，发现是钟仁之前交给他的那本《神父日志》。
    《神父日志》和之前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乐园把它打开，它的内容和之前也是一样的，乐园不耐烦细看就连忙翻到最后，发现这东西多出了一页来，乐园就翻到多出了的最后一页，仔细看了起来，看的时候，总觉得脸上发痒，一伸手抹，就发现一大堆的虫子蠕动着掉下来。
    乐园皱着眉头将虫子从书本上抖下去，碰到虫子的时候，感觉听见了一大堆陌生男人的喊叫声，觉得很恶心又很讨厌，撇了撇嘴，觉得嘴上有些发痒，抹了一把，摸下来一把蜘蛛网，他甩了甩手，等了一会儿，这次面前干净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低下头去，继续看。
    满纸都是凌乱的字迹：“我疯了？我才没有。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告诉你了，好吧。
    那我……
    我有一件事要说。
    你会被所有人欺骗的。
    哦，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但是你不相信，没有关系，你会看见那一天的。
    我说一点你或许想听的东西吧。
    你身边的人都是温柔善良和蔼可亲的，你是个好人，你所在的世界是个大好人组成的不争之世，你想看见漂亮的人，你就会看见漂亮的人，你说好听的话，你就会听见好听的话，你想吃好吃的饭菜，你就会吃到好吃的饭菜，你会喜欢一切，你会恢复正常，你喜欢那些东西。
    你会爱你的生活，尤其是你接下来会遇到的未来的美好生活，你爱那样的生活。
    每个人都爱你，他们像喜欢自己那样喜欢你。
    系统会对你很好很好，无微不至，无话不说，无物不给，就像是你不存在的亲人，对你予取予求，什么都不要你的。
    钟仁会给你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他就会给你什么，你会在清晨窗前看见一束带着露珠的玫瑰，那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花园小礼物，你喜欢它，你也喜欢送它给你的人，即使那并不能算是一个人，你和他共处一室，并不危险，并不可怕，并不可怜，也不觉得难过。
    你会见到许多的诡异，但它们对你都很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因为它们和你是同类。
    你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倒不如说，你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究竟知道了什么，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再这样，我就要死了。
    我是不想死的，但是，有些话是不说不行。
    ……
    ——
    ……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哈哈哈！那就太可笑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辈子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如果有一天，你连这些东西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只能证明一件事，你已经比从前更可悲了。

 第245章

    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肯定会有那么一天，我比你更清楚这件事。
    但你明明知道，明明看见了，明明感觉到了，明明听见了，却还是自欺欺人，当作一切事情都不存在，你以为你不知道，它们就不发生了吗？不可能的！
    哈哈哈！
    你居然真的会相信那种鬼话？
    哈哈哈！
    你不死谁死啊？
    哈哈哈！
    去死！去死！你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好过的。
    本来也不好过，他们不是都死了吗？你以为日子可以好过了，可是，实际上呢？
    他们要你遵纪守法，你从前还不够遵纪守法吗？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呢？
    他们嘲笑你，他们打你骂你折磨你，把你关起来，把你的痛苦当作快乐。
    你知道什么叫幸灾乐祸吧？
    说得仔细一点，以他人痛苦为欢乐的，即是撒旦。
    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做，没有人拦得住你，那就很好。我才不要在乎他们，他们最好现在就去死，我被骂的时候，他们没有阻拦，我被打的时候，他们没有阻拦，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在乎，我满身伤痕的时候，他们视而不见，好啊，轮到他们了！
    怎么就不可以了？
    怎么就不可以呢？
    怎么可能会不可能呢！
    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在所有人都死光的那一天。
    哈哈哈！
    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说的都是真话。
    除了这一句。
    嘻嘻嘻——”
    纸面上的文字好像有一种污染，乐园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他又看见那铺天盖地的色彩，它们追逐它，如同鬼怪追逐仇怨，月亮追逐太阳，猎犬追逐猎物。
    一个人的尖叫声从脑子炸开。
    乐园猛地颤抖了一下，清醒过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梦。
    一切都是梦境。
    真的吗？
    那么真实的梦境，真有可能存在吗？
    那么清晰明亮的梦境，怎么能那么像美好得过头的幻想？像曝光过度的恐怖片截图，像是满是白光的天堂，又像是数不清的白鸽落下的羽毛。
    说不清最像什么。
    但醒来之后，梦境的内容一点点模糊了，乐园随即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仿佛有一只手，从内部拽住了他的心脏，要把血管和骨头都弄断以此杀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死亡的痛苦总不会消失。
    对死亡的阴影的恐惧简直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乐园喘了两口气，浑身大汗淋漓。
    头昏的感觉好了一点，或许是注意力被分散了，但很快，那种被丢到一个球里面反复揉捏的感觉又扑了过来，那些色彩包裹了他，他再次感觉自己变成了色彩的一部分，像被一双手抱起来的棉布包裹。
    这样是不行的。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叫了一声，乐园打了个哆嗦，汗津津，打了个冷战，努力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勉强稳住了姿态，才从那种古怪的眩晕之中脱离出来。
    一时半会他似乎是不会被拽回去了。
    乐园免不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又感受到了色彩的冲击，干呕起来，呕吐之后，听见了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乐园有些疑惑，摸索了一番，发现自己还在果冻的身体之内，不由得有些无奈，但是，坐在果冻的身体之中，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名字——
    修格斯。
    恶臭，柔软，变化形状，好像完全是一比一？
    那就奇怪了，没听说过修格斯会散发香气的，而且，修格斯即使是变成人类也会更倾向于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身体三高的男人形象，因为它们通常会认为，这种人会在社会之中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方便它们行动，但是，果冻……
    怎么说呢，完全不相似啊。
    乐园再次干呕起来，脸色差得要命，还觉得眼睛很痛，连忙伸手去揉，却发现，眼窝已经结痂了，眼睛处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黑色的黏液也结痂了，糊在脸颊表面，像一层厚厚的血痂，凹凸不平，还有些刺手，但按下去的时候，莫名又让人感觉是柔软的。
    或许这东西是对自己没有攻击性，但是对其他人就格外不平静稳定，也有可能。
    乐园经过这一段颠三倒四的时间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体状态，试探着想和果冻进行交流。
    “你好，你到我的房间做什么？”
    乐园没有得到回答，他又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回答，他就想，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了，既然要来硬的，客气也没有必要，不如想办法把这东西杀了，好以绝后患，只是有一件事，杀了这个果冻，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遇上一样的，若有，又没有攻击性，可以套住。
    要是这样的东西能在身边当宠物就好了。
    别的事情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哄睡的大玩具，这东西实在很合适，效果也非常不错。
    要是有谁失眠，或许得了这个，就能轻易睡着了。
    乐园心中涌出一股羡慕的情绪，果冻察觉到了，居然给出了慢了许久的回答：“唔……唔……我在……”

 第246章

    它说这话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好像是不会说话，但除此之外，它对乐园的态度还算不错。
    这就奇怪了，它刚出现在房间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友好的态度。
    现在就变了？
    奇奇怪怪。
    乐园试探着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果冻发出一阵笑声：“嘻嘻——”
    这和没有回答简直差不离。
    乐园保持了沉默，沉默了一段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就这么相对无言，就再次尝试交流：“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
    果冻回答。
    乐园得到这样的回答，有些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
    乐园问。
    “不知道。”
    果冻说。
    过了一小会儿，它又说：“没事，没事。”
    乐园感觉它还有话要说，就又等了一会儿，听见它说：“你好吃，做梦，我想偷懒。”
    一声哨子似的声音响了起来，果冻突然惊慌失措起来，连忙颤抖了一阵子，将乐园放在房间的地面上，迅速从缝隙钻了出去，一下子不见了，简直像是变作一阵烟气飞出去的。
    乐园挠了挠耳朵，耳朵掉下来一块血痂，他摸了摸手指尖，手指指甲已经长出来了，都没感觉到，头顶还是那种叫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压抑眩晕感，沉重极了，一点多余的事情也没法想。
    乐园就在地面上躺着休息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一号浑浑噩噩消失不见在酒店的走廊黑暗中之后，被酒店清理掉，现在服务员一号换成了一个内外崭新的服务员，如果按照乐园的想法，这就是二号，但对方穿着的衣服，有一个牌子，牌子写着一号，他也自称是一号，就当他还是一号。
    反正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差别。准确来说，从外面里面看都是一号，现在的一号和之前的一号一模一样，只是，乐园的色彩感觉之中，一号有些变化罢了。
    若是这种感觉说给其他人听，他们都是不信的。
    乐园叹了一口气，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翻了个身，希望门外的声音不要更大。
    门外的服务员听见里面的窸窸窣窣，以为是自己走的时候，门没有关闭，他连记忆都和之前的一号一模一样，让路过的客人意外走错进去了，吓了一跳，连忙想过去关门。
    乐园感觉要是不起来，真就让服务员过来把门打开看了，很没有面子，其实面子倒不是顶要紧的一件事，但就这么被人突然开门，也不招呼一声看了，感觉服务员和房间缝隙溜进来的果冻差别不大，都很讨厌起来，尤其是服务员还没有果冻那么能催眠，会更讨厌。
    乐园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他想了想，就站起身来，过去开门。
    他以为自己是站起来了，实际上是爬过去的，因为他的后半部分还是蛇的身体，扭动到了门口，门嘎吱一声，就要打开了，乐园凑过去，把头抬起来，紧紧依靠在墙边，从门缝把头钻出去，半梦半醒望着服务员问：“你做什么？”
    服务员把头伸过去正看见乐园把头探出来，顿时像一个弹簧似的跳了出去，几乎插了翅膀似的起来，乐园贴着门板问他：“你开我的门要做什么？”
    服务员往后退了三步，站稳了，讪讪笑道：“我是、想客人若是安全，那就太好了。”
    乐园挑了挑眉问：“这么说，你觉得我很正常？”
    他笑着钻了出去，大半身体在半空中望着服务员问：“你觉得我现在很正常？你觉得我安全了，你安全不安全？”
    服务员几乎要吓得转身跑走，心脏乱跳，还是回答：“我是来看客人的，既然客人无事，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要跑，乐园却喊住了他问：“说起来，其他客人怎么样了？我记得，我从角斗场离开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怎么正常了，你去看过他们没有？”
    服务员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来，回答道：“没有，我先过来看客人，因为客人就在房间里，我过来主要还是因为我想起来，我临走的时候，好像没有给客人关门，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眼，要是关了最好，要是没有，我就动手关了，免得影响其他客人导致出事。
    若真因此出了事情就是我的罪过了。不能犯那样的错，我要受罚的，按照酒店的工作人员规则，这种事情出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反正，我不想被骂被打被惩罚，若是没有事情，当然最好。”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你之后要去看其他客人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理论上说，是的。”
    乐园又问：“那你去看了他们之后能不能再过来看我，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又不好自己过去，太麻烦了，又远，还好像没什么好处，我想，我要是过去，他们想起自己受苦，是要怪我的，毕竟，他们要是发生了变化，归根结底，恐怕要算到我的头上。
    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必旁观那数不清的眼睛。
    当然，我不是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见到怪物就吓得疲软如同废物，只是，稍微有些担心。
    你要是去看了他们再回来告诉我情况，我也不必自己过去，少一桩事，你也不用再担心我要是去了和其他人见面惹出更大的事情来。你以为呢？”

 第247章

    服务员想了想，勉强点头同意了说：“好吧。”
    他笑道：“我这就过去看他们，看了就回来。”
    乐园点头又说：“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你给我安排的房间有一条缝隙，是不是质量不好啊？要是你们酒店建筑质量不好，我是要找你们赔偿的，那是你们的错，不能怪我，也不能找我要什么。”
    服务员将信将疑：“哦，是么？那我等会儿过来看一看，若是能修好，我来就可以，要是不能，我找其他工作人员处理，您放心，若这事情是酒店的问题，酒店不会推辞，若这事情是客人的问题，那才是酒店和客人的事情，客人和酒店慢慢谈就是，不着急一时半会。”
    乐园点头：“那你走吧。”
    他说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服务员拔腿跑了。
    他跑远了，想起乐园的嘱托，本来不想去，但想自己已经答应了，还是苦哈哈自己走到角斗场去看了，发现客人虽然都有些毛病，但经过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比起刚开始那种情况，现在完全是波澜不惊，一点问题都没有。
    服务员看着他们的情况，心想，若是照实说了，怕他要仔细追问我，我还不好说话，若是不照着这样对他说了，又怕他觉得我故意撒谎，要找我的麻烦，这可真是个苦差事，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接触，让其他的服务员去处理他，我如今倒是可以落得个清闲玩乐。
    罢了，事情是自己选的，客人也是自己选的，落到这个地步，也许反而是机会。
    他想过了，就随便数了一数，转身走了，回到乐园的房间门口，这次他知道乐园在里面等他，敲了敲门，乐园打开门问：“看过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看过了。”
    乐园问：“怎么样？”
    服务员说：“他们都已经好了。”
    这话真是言简意赅。
    乐园笑了一声，又觉得头晕，就趴在了门把手表面，将下巴放在这里，免得自己眼睛的位置太矮，又不至于居高临下看人过分轻蔑，声音放轻了一些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他们要是过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要找你的麻烦，全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你知道吗？”
    服务员胡乱点了点头。
    乐园冷着脸问：“那你现在进来检查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
    乐园说：“好。”
    他往后退开，让服务员尽快处理，服务员进入房间，看见了那个巨大的缝隙，脸色非常精彩，五颜六色，变来变去，乐园好整以暇趴在旁边看着他，笑道：“你的脸还挺好看。”
    乐园现在的眼睛已经不能看见人的模样了，所以，他说服务员好看，不是因为对方的脸如何标志整洁，也不是对方的五官多么精致合适，而是因为服务员的颜色和其他的地方比起来，格外特殊一点。
    服务员被乐园吓了一跳，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
    “你这也太吓人了！”
    服务员一边惊呼一边挖喉咙，仿佛喉咙里面长满了白绒毛。
    乐园皱了皱眉：“要吐不要弄脏我的房间，就算它现在不是干干净净的，你也不能把它弄得更脏！”
    服务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找清洁工作人员和修理工作人员过来给你处理房间的事情，他们都是专业的，很快就能把事情处理好，如果客人不满意，可以换一个房间森*晚*整*理，如果客人觉得还算过得去，这个房间还是客人的。”
    乐园狐疑地问：“不需要额外的钱财吗？”
    服务员笑道：“客人之后不是还要去玩游戏吗？只要客人活着从里面出来，那就不需要，若是客人死了，那也不需要，若是客人不死不活在里面也不出来也不出去，那好，就是酒店的事情了，我不管的。”
    乐园将信将疑：“是么？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你赶紧让人处理好了，我要休息。”
    服务员点了点头，答应赶快处理又问：“那客人要休息过久？什么时候去玩游戏？”
    乐园问：“怎么？你是来找麻烦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温和。
    服务员视若无睹说：“并不是，只是这件事，客人似乎答应了，既然客人先答应了，我就要找时间兑现承诺，否则，在酒店那边就是我的错了，我怎么承担得起呢？还请客人原谅我有所冒犯。”
    乐园叹了一口气：“那好，你看着办。”
    服务员点了点头。
    修理的速度果然很快，乐园仿佛只是打了个盹，那边就修好了，连声音都不大，只是颜色波动剧烈，仿佛什么东西在释放能量。
    乐园睡眼惺忪直起身来，往墙角缝隙张望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了，点了点头，服务员还没有走，就站在那旁边，看向乐园，打量乐园的时候，突然发现乐园的眼睛有些不对，皱了皱眉，犹豫着小声试探问：“客人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同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顿了顿，故作关心：“要是客人在酒店出了事情，可以随时找酒店帮忙，作为服务员，我也有必要关心客人的状态，客人需要什么服务，随时找我们就可以，不用担心其他的。”
    乐园点了点头，敷衍说：“我知道。”
    他说完话，意识到服务员的意思是，你有什么事。
    乐园有些无话可说，歪着头说：“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就多说两句，我的眼睛没有了，你应该看得见，如果你看不见，那就不关我事，应该是你自己去想办法找眼睛过来看，而不是我给你找，我不是服务员，没有那个义务。”

 第248章

    服务员点了点头，随后想起来乐园看不见又说：“哦，这样，我知道了。我看得见，不劳客人担心。”
    乐园问：“说起来，你怎么能看见？我记得，你上次离开房间门口的时候，是看不清楚的。”
    服务员一时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想办法撒谎，颜色从五颜六色变成灰紫色。
    乐园又问：“就算不提上一次，你也去了角斗场吧？其他人都有问题，怎么你就没有？别人的眼睛都出了问题，怎么你就没有？我虽然是直面问题，问题最严重的那一个，我也知道，也不是要问你这个，只是，怎么你的眼睛就是好的？我的眼睛却坏到这个地步？”
    服务员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乐园勉强理解他是在措辞，接着问：“你用了什么办法治疗自己的眼睛？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少了眼睛还有两只手两条腿还能长更多，你要是把我糊弄了，我就是要找你麻烦的！”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我知道客人了不得，不会故意欺骗客人的。”
    他这话说得仿佛在敷衍小孩。
    乐园皱了皱眉，嘿了一声问：“你怎么回事？”
    声音再次影响了色彩，色彩则影响了脑子，乐园摇了摇头，头脑不甚清醒，感觉口中泛起一股苦味，干呕恼道：“不说话是吧？我呸！你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了了？我呸！”
    服务员说：“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乐园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服务员说：“我不能说。”
    乐园嚷嚷问：“怎么就不能说了？你就是不想说！你在这里找借口！你膈应我！你讨厌！你应该滚出去，你说是不是？我问你，这话能不能说？”
    服务员低声下气说：“这话当然能说，您是客人，客人想说什么都可以，酒店毕竟是收了钱的。我也知道，客人有气，我也知道，只是，客人生气也没有用处，我的眼睛之所以好了，是因为我已经换了一双眼睛，还不止如此，更多的事情是不能说的，所以我不说。
    我不开口不是因为我哑巴了，也不是因为我藐视客人，还请客人见谅，若要客人用我的办法，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客人对酒店发誓，愿意永远效忠，成为酒店的一份子，便可以得到酒店的接济，酒店对自己人是很慷慨大方的，肯定乐意为客人想办法处理问题。
    客人想，酒店这么大一个，若是没有一点能力怎么能这样的世界里，占得一方天地到今天？
    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客人可以仔细考虑，若我说谎了，客人现在杀了我，我也绝无二话。”
    乐园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但是他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相信好像有点胡搅蛮缠，乐园想了想，就点了头，笑道：“好吧。”
    他也不说相信不相信，只变成了稍微正常一点的活人的模样，直起身来，扶着东西又站了起来，就隔着房间里的东西，站在服务员的对面，低头扫视了四面询问：“已经打扫过了吗？”
    他示弱似的说：“我看不清。”
    其实要从色彩看，他还是能勉强分辨，只要跟之前看起来不一样就算是处理过了，但是，他现在还不太熟练，就只看了一眼，免得头晕目眩，站不稳，要不是这样，他之前也不至于总是不站。
    服务员不清楚他这话是想找麻烦还是认真在问，就小心翼翼回答说：“已经处理过了，客人可以伸手摸一下身边的东西，都是擦过的。”
    乐园突然问：“这么说，这些东西是用湿抹布擦的？”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说：“也不是，就是之前客人见过的那些清洁员工啊。客人不记得了？它们很干净的，客人不用担心。它们寻常时候也不会到特别脏的地方到处乱窜，而且，清洁员工都是有分区的，不同区域不会乱走。”
    第105章
    “我知道了, 我现在想休息一下，你可以出去了，对了，如果, 等会我想去温泉区, 我还可以自己过去吗？”
    乐园问服务员。
    服务员说：“当然可以。客人想去, 随时都可以, 因为温泉区已经开放给客人了, 客人已经给过钱了，不是吗？哦，客人之前算是赢得了角斗场的一场比赛, 所以, 酒店为了表示鼓励和赞扬还会给客人单独分拨一笔钱, 全都放在客人的酒店内部使用卡里。
    客人想要用的时候, 只需要拿出那张卡, 对着需要付钱的部分出示一下就好, 资金会以数字的形式出现在机器显示屏上, 也可以出现在卡片的表面，总之, 客人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自己使用了的资金。”
    乐园点了点头, 松了一口气, 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然后, 乐园在房间休息，他好好睡了一觉, 梦境之中，全是色彩, 一开始，它们都很漂亮，像漫天飞舞的轻飘飘的泡泡，渐渐的，天色昏暗了，它们就要死不活了，颜色偏于黯淡，看起来不那么好看了，乐园有点失望，准备离开，那些泡泡瞬间一拥而上，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旁边的一堵墙垮塌了，高大的山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乐园站在原地，抬起头来，往上看，看见高处滚落了许多碎尸块，或大或小，或是尖锐或是柔和，或是坚硬或是柔软，看起来像泡沫，也像泡泡，像数不清的尸体头颅，又像是漫山遍野坟墓的骨头。
    它们扑了下来，不能打破身边的泡泡，反而像是大雨倾盆的时候，山体滑坡的泥石流，乐园当时睁着眼睛，明明清清楚楚看着，那些东西是如何落下来的，他却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和那样仿佛即将把自己碾碎的场面，只觉得格外震撼，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第249章

    说不出话其实不影响，因为他在梦境里是不需要说话的，梦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某种意义上说，他非常自由，自由得无拘无束，因为自然是最大的自由，没有人就有自由，而远离了人群就远离了社会，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当然了，他也知道，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因为如果他要无穷无尽的没有限制的自由，他会去死，因为只有死亡才能永恒，因为只有死亡才能将他解脱出来，因为只有死亡才是不变的归宿，也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自由。
    之所以这么说，这么想，则是因为，睁着眼睛，活着，就不存在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
    而死亡，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脱离了社会，就等于拥抱了自己的自由。
    有些人是不赞同这样的观点的，无所谓，乐园是不需要他们赞同的。
    更何况，赞同或者否定有什么用处呢？他们不出现在乐园面前，乐园就当他们全都不存在，他们出现在乐园面前，乐园就当他们全都是死人，他们在乐园面前夸夸其谈，乐园当他们都是哑巴，他们在乐园面前指手画脚，乐园当他们没手没脚。
    反正，一个随便对他人指手画脚的人，被称之为贱种也应该毫无疑问。
    除此之外，乐园还有终极防御，如果有人让他不高兴，那么，那个人就应该去死，至于如何死亡，则是另外的命题，生理死亡，精神死亡，社会死亡，以及其他。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恰好，乐园会的，有很多种，他有足够的选择空间，并不需要犹豫不决。
    随便选一个，下次见到讨厌的人，还可以选择下一种。
    死亡，多么快乐的事情。
    乐园笑了笑，被泥石流埋在了最下层，他无法呼吸了。
    即使他现在理论上说已经并不需要呼吸那种最普通最低等生物的下层生活方式，但是，他还保留着一点从前的生活习惯，这就导致了他的矛盾，和不确定，不确定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不确定，有人会帮他确定，比如钟仁，钟仁的存在就可以解决不确定的问题。
    所以乐园并不担心这个。
    但矛盾就麻烦多了。
    钟仁和乐园本身就是矛盾，有时候，他们之间还会爆发其他的矛盾，全都是矛盾，而矛盾如果不解决，就会变成更严重的问题，乐园偏偏不擅长解决这些，他觉得恶心，疲惫又麻烦。
    想来想去，他需要休息。
    他陷入了沉睡，在那么厚重的泥石流和颜色的覆盖之下，正常人早就应该死去了，即使是在梦中死去，也应该在脑中受到自己的精神刺激，而不由自主苏醒过来，乐园不是这样，一来他好像没感觉到这刺激，二来他不觉得这是异常，因为他在梦境之外就是这样。
    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乐园在梦境之中遨游，感觉天空是雪白色，漂浮着蓝色的云朵，身边是展翅的棕色羽毛的雄鹰，底下是脓黄色配黑条纹的蜜蜂似的鸟，也许是蜂鸟也许不是，梦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乐园对此更加见怪不怪。
    他继续往下看，感到头晕目眩，但没法闭上眼睛，他就看见了站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眨巴着眼睛的小麻雀，麻雀叽叽喳喳，虽然声音吵闹而密集，但乐园只觉得头疼，却忘记了因为噪音而感到烦躁，他没觉得奇怪，不是正常时候不会这样，而是忘了。
    他忘了的事情很多，这不算什么，也不是第一件，于是他就这么忽略了。
    麻雀底下是树枝树干和嫩芽，树上有趴着不动的金蝉子，蝉鸣一阵接着一阵，乐园的头都大了，但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想说话的时候，摸了一把自己的喉咙，发现，喉咙里面是肿胀的，几乎在充血一样对他发出疼痛的信号，他没什么办法，就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眼睛越发沉重了，好像要从眼眶之中掉落，眼睫毛从眼前飘飞出去，是黑色的，一眨眼，感觉自己的眼球也飘出去了，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遇上了一阵狂风于是在半空中乱飞乱飘，乐园感到恶心想吐，可是他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近在咫尺的眼珠，或许那是眼珠，或许不是。
    又是一眨眼，眼珠就不见了。
    乐园觉得意兴阑珊，低下头去看蝉虫，没有看见，却听见了更大声的蝉鸣，蝉鸣之后，蝉虫从树上跌落，像是碰到了树脂，黄呼呼油腻腻的东西，很快凝固，将虫子紧紧锁住，关在了里面，没有呼吸的空间，没有飞舞的可能，没有逃脱的机会，乐园就像是那个蝉虫。
    蝉虫被关在树脂之中，乐园被关在数不清的色彩泡泡之中，他干呕了一声，越发感觉恶心。
    眩晕感加重了。
    乐园一动不动趴在泡泡内壁，试图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乱动乱晃，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不想动，泡泡却忽然想动了，就那么动了一下，还正好是他趴的位置动了一下，泡泡动了，他不得不跟着动，这不是自愿的行动而是为了调整身体姿态和保护眼睛而被迫的变化。
    眼睛和脑子却一点都不领情，乐园调整的时候就眼前一黑，身体一晃，趴了下去，他没法直起身来，因为实在是太摇晃了，就像是在过山车上飞了出去，身体还处于眩晕的后遗症之后，他什么都没法做，脑子接近于瘫痪，但幸好，现在还没有，他就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件事还算简单，因此没有问题。

 第250章

    乐园松了一口气，完了又觉得有点悲哀，什么时候，呼吸也算是福利了？不好说，但是，有朝一日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呢。
    谁说得准呢？在未来没有发生之前，什么都不算数。
    乐园趴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泡泡没有捉弄他，他渐渐恢复了过来，精神状态恢复了，身体状态也恢复了，呼吸平稳了，他感觉四肢软疼无力，就趴在泡泡里面，翻了个身，本来都做好了会晕到直接吐个天昏地暗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没有问题。
    他很高兴，想跳起来，脑子先一步有些眩晕的感觉，他就立刻停止了行动，非常安静地趴在那里，就像是自己已经睡着了那样。
    他在房间里确实是睡着了的样子，但是，他在做梦的时候是不知道的，就微妙地内外保持了一致，这种一致还不算什么，因为只是维持梦境的必要条件之一。
    乐园也没意识到问题，感觉自己好了，又往下看，这次看见的东西更加模糊了，是一片七彩的泡泡和压住他的泥石流，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世界就开始扭曲，泡泡疯狂摇晃起来，他被甩了出去，砸在水波纹似的世界屏障表面，飞了出去，回到了泥石流的下方。
    这里当然还是梦境，但他以为自己已经清醒了，做梦的人的脑子总是会发出某些欺骗的信号来蒙蔽自己的。
    乐园就遭受了这种蒙蔽，他愣了一下，觉得好了，嘻嘻笑道：“哎呀，好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幸好我清醒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对了，我居然还能在这里说话？那就更奇怪了！”
    奇怪的两个字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就被猛地一晃，又从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
    乐园皱了皱眉，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浊气，一时间不愿意睁开眼睛，虽然梦境之中的遭遇并不怎么愉快，他见到的情况也称不上美梦，但是就这么被人从睡梦之中吵醒，感觉还是一点都不美妙，乐园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但他也不好让叫醒他的人等太久。
    他缓了一小会儿就无可奈何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对面这个把他弄醒的人。
    原来是一号从盒子里面爬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看见房间几近毁灭的样子，但是，凭着跟在乐园身边锻炼出来的一种敏锐的直觉，他的脑子告诉他，你看见的东西都是被修改过的，你不能相信这些，你要相信我。
    于是，一号相信了他发出直觉警告自己的脑子，有点感到害怕，在房间扫视一圈，看见了休息的乐园，扑过去两下三下就把人从梦中摇醒了过来，乐园越发感觉自己无话可说了，敷衍又有一种我究竟应该拿你怎么办的感觉在里面，勾起唇角，挂着笑脸问：“怎么回事？”
    他虽然有点起床气，但是不多，毕竟，就他之前的那些事情，要是有起床气早就应该把人全都杀了，而且，他就是有脾气也不能怎么样，那些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是杀不完的，他没法那么干，只能一忍再忍，时间就这么到了现在，现在那些人都远去了。
    他总不能自己跑回去把人全都扭断脖子，可以是可以，但是太无聊了，也太没意思了，不需要，他就没去，主要是为了一群讨厌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玩乐机会，实在是不值得，他们也不配乐园那么想那么做，乐园当然就恨不得跟他们全部撇清关系。
    如果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好了，可惜，即使到了现在，乐园也没能完全忘记他们，即使他们那么讨厌，在乐园这里，他们尤其讨厌，讨厌到一种恨不得他们的存在从头到尾都完全消失的程度，乐园可以做到让他们消失，但现在做不到让他们的痕迹完全消失。
    所以，这件事也被不得不搁置了。
    为了自己高兴一点，乐园平时是不会去想他们的，免得发脾气起来，把周围的人无辜牵连了。
    因此，乐园现在的语气和表情都称得上是和蔼可亲，比起平时，更加温和许多，温和到一种仿佛幼儿园老师在对小孩讲道理的程度，但这种情况对于一号而言就过于惊悚了。
    要知道，他单独和乐园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乐园开口第一句话的意思是对他说，你是来找替死鬼的吗？
    有这种第一印象在，一号完全没法把面前的乐园和平时的乐园联系在一起，连想象一下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仿佛乐园已经被不知名的恶意怪物所替换了而他之前一无所知，他顿时感觉自己汗毛倒竖，浑身打了个冷战，想往后退，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乐园。
    他几乎是有些哆哆嗦嗦盯着乐园问：“你是什么东西？！”
    乐园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脑回路，就没开口。
    一号往后跳起来似的退了一步，喊道：“你是什么？你居然敢替换我的同伴？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了，表情扭曲，五官皱巴巴挤在一起，看起来并不丑陋，反而有点委屈的可怜巴巴，像是走丢的小狗摇着尾巴，叼着自己掉在路上的绳子呜咽着寻找主人的模样。
    乐园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还有点好奇一号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摇了摇头，一号却觉得乐园这是承认了，大哭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乐园直起身来，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这当然也只是拟态，但大多数之后，只是拟态就已经够用了，不需要更多，所以，乐园也没费尽心思去考虑别的形象，太麻烦了，浪费时间，他还想有空多睡两秒，也许能多做一个梦呢。

 第251章

    他对做梦还是很有兴趣的。
    而且，除去对做梦感兴趣的因素之外，梦境的内容似乎和他的现实状态有一点关系，不否认，有一句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有些道理的，但是，现在这个世界，这话就带着一点其他的含义，仿佛背后有深层次的幕后黑手在推动一切发生和发展，乐园没法视而不见。
    他有种自己正在被操纵的感觉，但是，他压根没法找到任何证据，没有证据的话说出来，别人只会当成是疯子的鬼话，不能相信，他也有些不敢相信，又不想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放弃然后对其他人摆出不相信的相同态度来对他们证明你们看，我和你们是同类，所以不要排斥我。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也不喜欢那样，所以，他处于相信和不相信之间，犹豫了一阵子，想到了一句话，那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就觉得，相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被排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排斥了，有这种情况，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正常。
    因为前面就有这样的例子，这是一点，第二，他也不想被人当成小可怜一样看待，感觉很奇怪，很不舒服，他倒不是觉得别人可怜自己就不好，如果因此能得到一些利益，他完全不介意。
    只不过，被人可怜得到利益和只是被人轻蔑和不了解地随便而下意识地看做可怜人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乐园很清楚，后者是完全没有利益可言的，他反而会因为其他人把他当成可怜虫而被贬低，他会损失利益，他不想看见那样的情况发生。
    准确来说，他知道自己对某些情况还没什么办法，所以，他希望那些情况最好不要发生。
    话说回来，一号看见乐园脸上的黑白模糊，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以为乐园的脸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被不知道什么怪物附身之后的变化，心想，是不是把怪物赶走了，这个人就会变成之前的模样？那是否算恢复正常，我不清楚，但是，总比现在叫人看见就发毛好一些。
    他想着就要扑过去把乐园控制住。
    乐园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控制住？
    反手将扑过来的一号按在了地上，只听得扑通一声，乐园压着一号从旁边的家具滑落，一号就被乐园死死贴在地板表面的地毯上，地毯是鲜血染就似的艳红色，没有血腥气，只有一股酒香味，格外诱人，仿佛靠近了就会因为酒气而沉醉其中长眠不醒。
    地毯表面有些花纹，但乐园是看不清楚的，只觉得面前摇晃着一团模糊的旋涡似的色彩令人眩晕。
    他在尽力忽视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忽视这感觉，他的状态只会更糟糕，他可不想自己连一步路都走不了，那简直是一个废物！
    他才不要变成废物。
    因为如果变成废物，就连眼前的局面都应付不来，甚至可能被一号直接判断为怪物而杀死，就算只是误杀也足够值得难过和愤怒了，乐园不想过多浪费时间，就对一号解释了他变成肉酱进入盒子之后的事情。
    “你还记得你变成一堆肉酱和眼珠子还有些水草的状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服务员把你从外面送进来，是用一个盘子端着盒子进来的，看起来还真有些服务员的样子，打开门之后，又对我们解释情况，打开了盒子，给我们看，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你在盒子里和我们打招呼，之后，就躺下去，好像死了一样，服务员把盒子盖上，你就没有再出声或者出来做什么。
    之后我去角斗场比赛，赢了，但是，出了一点算是意外的状况，走回来之后，服务员或许是担心就过来开门看，遇上我状态不正常，把他吓跑了，他之后又回来，房间已经坏掉了，坏掉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房间里面只有我，突然墙上裂开缝隙，隔壁进来一个果冻。
    再之后的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服务员找人把这里修复了一些，你看看房间，是不是和之前进来的时候差不多？”
    一号问：“那我们需要给钱吗？”
    乐园说：“我问过了，没有说，应该是不需要，反正他不问就不给，他要是问了，再想办法凑钱就是了。”
    一号点了点头，犹豫着问：“什么是果冻啊？隔壁的果冻很大吗？从缝隙挤进来居然都会出事到房间需要修复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担心刺激乐园。
    但是乐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照实说了：“就是占满了大半个房间的果冻，感觉是半透明的凝胶状固体，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一号望着乐园的脸问：“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乐园说：“眼睛是因为角斗场比赛，第二个客人最后跟我打的时候，不知道干了什么，我就看不见了，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团，我准备下场的时候，世界突然就被色彩沾满了，我不清楚是怎么个清楚，但是当时角斗场的大多数人都有受到影响，我才回到房间来的。
    我想，外面那么乱，多待下去一段时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尽快离开比较好，但是，离开角斗场，我不怎么认得路，又不想现在离开酒店，就回到了房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路，但是原路返回，比起其他情况还算简单。
    现在我的眼睛要是再长出来也还是会出问题，眼前的模糊颜色会变得更加清晰明了和混乱颠倒，我没法接受那样的世界，太乱了，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实在是很不舒服……”

 第252章

    乐园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语速也渐渐慢了，脸上一个接一个长出了脓包，这些表面半透明的包一个接一个长出来再破掉，最上方是一点白色，像某种粉色液体皮肤病治疗药物涂抹之后干涸半凝固状态会出现的颜色，又有点像健胃消食片掰开之后掉下的白色粉末残渣。
    那白色看起来和容易就会让人想伸手去挖掉，感觉长在脸上特别像痘痘。
    痘痘破掉之后会留下痘印，脸上尤其如此，而这里的脓包破掉也留下了印记，但不是痘印，而是黑色的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皮肤像是被烟熏火燎了一遍，状态非常糟糕，糟糕还不算，里面渐渐往外流出黄绿色的粘稠物体，像破掉膏管的冲鼻黄绿色混合芥末酱。
    那东西居然也真是辣的，一抹，满手都是湿漉漉的半透明液体，是从皮肤表面流出来的眼泪似的东西，在手部皮肤接触之后，手指表面也开始流出那种半透明的粘稠液体。
    乐园的脸很快就水灵灵的，像是刚刚在池塘里面侵泡过，是死了很多虫子尸体埋了很多淤泥的那种池塘。
    这种事不能说得太仔细，乐园松开一号，往后挪了一点位置，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抹了一把脸，这次脸上和手上的半透明液体更多了，但有一种清洁的作用，很快，他的脸上就干净多了，那些黑色的疤痕变成血痂似的东西随着半透明液体从脸上掉下来，咔吧咔吧没了。
    乐园等脸上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现在好得差不多也还有半张脸是黑白模糊且烂掉的状态，但也算不错了，比起刚下角斗场的时候，是非常不错，对一号说：“你看见了，就是这样，你不要多问，否则，连你也会被影响。”
    一号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头去，笑道：“也没什么，反正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怕什么呢？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分担危险，只是苦于自己一直好像都很弱，比起你们我实在太弱，帮不上忙，心里有些愧疚，要是我能和你承担相同的痛苦，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乐园说：“问题不在这里。”
    他顿了顿，察觉到一号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安慰说：“你虽然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进来这里的人，哪里有一点变化都没有的？除非是没有进来的。如果没有进来，当然不能感同身受，既然无法建立交流的平等理解的基础，那就没有必要和他们交谈。
    你只当他们全都死了就是了。
    要是不能，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来之前，他们不是说了，对这里不感兴趣，不想进来的那些话？虽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意思是差不多的。他们总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外面阳光明媚，他们没必要突然到这里来，你不必太担心。
    至于强弱问题，你比自己从前已经很强大了，不用着急追赶别人，而且，你拿我作比较，只有一个例子，是不够的，你可以出去拿别人当例子做比森*晚*整*理较，毕竟，实验不就是需要大量的实验素材和经验结果积累吗？你多试试多看看，就知道情况了。
    真实情况也许和你的想象有所差别呢。
    别那么容易就灰心丧气啊。”
    乐园说完这些，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人生导师，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就顿了顿，给一号一点消化思考的时间。
    二人相对无言地坐在不远处，互相注意又并不接触交流，房间的气氛渐渐有点凝重诡异起来。
    乐园起身打算洗一洗。
    一号在他身后远处问：“另外一个人呢？他不见了吗？还是出去了？”
    一号是在关心钟仁。
    乐园顿住，有点恍然大悟又有点怅然若失，回答道：“在，很快就回来了。”
    钟仁不在身边的时候，感觉少了什么，但乐园又不想那么快再次见到钟仁，因为，见到钟仁就会想起来，无论钟仁在身体之中还是在身边，都像是缺失，当钟仁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处于乐园身体之中的时候，当一颗心脏或者半点思绪，乐园疯狂想见他，但又没法看见他的脸。
    当钟仁作为身边的同伴出现在乐园的近处的时候，乐园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勺子的酸梅冰淇淋甜筒，甜滋滋，酸溜溜，奇奇怪怪，难过又高兴，想说什么，又觉得要说的话已经在心里说完了，没其他话可说，连张口都觉得晦涩苦痛起来。
    在某一瞬间，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在乎不应该在乎的东西或者人了，但是，很快，他又会想，不过如此，既然他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意呢？既然东西在我手里，我为什么不能牢牢抓住呢？这不是理所应当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为什么我就不可以？究竟为什么！
    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
    乐园就不再问这个了。
    拿着问题问自己，简直是折磨，与其费尽心思想办法折磨自己，不如想点其他办法来让自己高兴。
    乐园这么想过了，就是这么做的。
    他进入浴室，打开花洒，水流从高处落下，钟仁出现在对面，乐园往前一步，撞上了钟仁的额头，钟仁挑了挑眉，抱住乐园，笑了一声：“有人觉得拥抱是一种专属，你以为呢？”
    乐园说：“我不管那些，我活一天，就要高兴一天，我死一天，就一定要报仇。你以为呢？这样不对吗？”

 第253章

    钟仁说：“怎么会呢？你知道我的，从来只有说你的好，没有找你的麻烦，要是我哪一天居然敢对你找麻烦了，那说明我离死不远了，你会杀了我，我也应该去死，其实自杀比被杀好，因为自杀可以由我挑选死亡方式，但是你来杀我，总感觉，你会折磨到我们都精疲力尽为止。
    那样可不太好。
    你想把我千刀万剐，也不是第一天，不是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对我说谎，你藏不住的。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想什么，是不是？你不是不知道，而是，那些想法都太深太浅了，只是不正常，正常人思考的时候，想法会在脑子里过一遍，但是到我这里，要么是你一闪而过的想法，要么是你在睡梦中思考之后埋在潜意识的深层结果，所以你不清楚。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还是很了解我的，从一开始就是，到我死亡为止。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乐园哭道：“你只会说好听的话，永远是多久呢？我什么时候会死呢？你又什么时候会死呢？我不想听。”
    钟仁说：“你只是不想面对死亡的结果，也不想接受现实糟糕透顶还处处碰壁的事实，没关系，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但我不想骗你，也不会在这件事骗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之所以这么说，又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也不会丢掉我。
    我对你不算了如指掌，也算是一叶障目，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知道，你等我等了很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谁也不会丢掉谁，那永远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件最应该最切实的结果。你要相信我，我们不会轻易分开的。”
    乐园喃喃道：“或许吧。”
    他将乐园的身体变成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人皮，乐园就一点点塌下去，连一滴水都能把他打得满目疮痍，钟仁抱住乐园，就像是一条手臂横过去接住了一件长而软的衣服。
    花洒还在高处尽职尽责喷着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水流在无忧无虑唱着欢快的歌谣。
    “去死吧，去死吧，我们会感到快乐的，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如果你陪我一起去，我会爱你，我们应该永远在一起，这是真的，这点毋庸置疑，你别怀疑，你别伤心，你见到了讨厌的人，但他们会消失，只有我们的感情是真的，只有我们的爱是真的……”
    水流跳下来，落在地上，一点点消失不见。
    钟仁闭着眼睛，将乐园平平整整铺在了浴缸里，将水泡满，从旁边的柜台上取下来一块圆润的沐浴球，放入水中，就像是洗一件真正的衣服那样，捡起乐园，揉揉搓搓，水渐渐被沐浴球染成了七彩的颜色，是很漂亮很有意思的画面，但是，乐园的眼睛是看不见这些的。
    只有钟仁能看见，但是钟仁也被影响到了，所以，他只能闭着眼睛，不过，这也不影响其他的事情，所以，暂时都可以无所谓，钟仁一点点将乐园洗干净了，把乐园从水里提起来，放走了浴缸的水，拎着乐园到花洒底下，花洒往外喷水，乐园身上沐浴球的泡泡被冲走了。
    钟仁又将乐园带回已经用水冲洗干净的浴缸，乐园的头部有一个拉链，乐园的背部也有一个红色的小拉链，钟仁捏着那个拉链，往下一拉，就将乐园打开了，里面是平平无奇的红色人体内部结构，当然了，乐园早就不是正常人的状态，内部结构也和普通人只有神似没有形似。
    钟仁毫不在意，他哼着小曲，高高兴兴舀了一瓢水给乐园冲洗，顺手揉了揉乐园的脸，像正在洗一个软绵绵的玩具球，或者是捏一捏就会发出嘎嘎嘎尖叫的小黄鸭子，用久了内部会长出绿色的霉斑的那种封闭橡胶小鸭子。
    乐园的拉链里面是血淋淋的一片，这些血都是凝固的状态，像是一幅画的红色颜料，像一块布的红色图案，钟仁伸手进去，揉揉搓搓，摸到了内脏，内脏微弱地跳动着，就像是正常呼吸的感觉。
    钟仁有些好奇，探头进去，感觉周围的光线一下就黑了，笑道：“知道的这里是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小黑屋密室解密游戏环节呢。”
    乐园没有回答。
    钟仁在手指上长出柔软的硅胶似的刷毛，对着内脏揉揉搓搓努力清洗起来，他洗得很认真，满头大汗，满脸都是水花，甚至脖子上还有一点白色的沐浴球的泡沫，但是很高兴，像是走在路上捡到了一朵老师奖励的小红花，走到教室还得到老师送的巧克力。
    钟仁顺手就摸了摸乐园的头，喃喃道：“高兴一点嘛，小红花送给你，巧克力也送给你，如果我当老师，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如果我当小红花，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小剪刀，如果我当巧克力，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包装纸。”
    他笑了两声，继续洗，一段时间之后，总算是洗好了。
    乐园被挂在旁边的杆子上，就像是一件真正的衣服那么一动不动，钟仁将自己也洗了一遍。
    乐园就从杆子上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地变成实体，一点声音也没出，走到洗好的钟仁身后，猛地扑过来，将钟仁抱住，双手越过钟仁的肩膀，捂住钟仁的眼睛和大半脸颊。
    钟仁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动不动直起身来，侧头贴着乐园的手臂和手掌，笑了一下。

 第254章

    乐园伏在他背上，就像是一个不会悲伤的背后灵那样问：“喂，我是谁呀？”
    钟仁笑道：“我的朋友，我的同伴，我死生与共永不分离的契约者，我……”
    乐园松开手，笑道：“你可真会说话。”
    钟仁转身望着他，歪了一下头，像一只巨大的金毛，笑道：“那我不都是和你学的？要是没有你，怎么会有我呢？”
    乐园双手越过他的脖子，几乎要勒住他的后颈，手臂是压在钟仁的跳动的血管皮肤表面的，只要稍稍用力，一分钟两分钟，最多三分钟，钟仁就可以晕倒，然后死掉，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但是，乐园总是更善于将生死之间的距离模糊掉，比拉近其他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更擅长。
    钟仁一动不动地看着乐园，目光温和，表情平静，整个人因为刚刚洗干净过，所以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健康而质朴，全无怀疑，信任得过分，乐园被他这样注视，几乎要再次大哭起来，但他只是红着眼睛，扯了扯嘴角，故作无所谓地笑道：“你知道杀人技吗？”
    钟仁说：“知道，你会。”
    乐园低下头去，他们的身高差不多，钟仁目不转睛地看着乐园，即使他们的距离太近而挡住了灯光，阴影落下来，又挡住了乐园的半张脸，他不介意乐园究竟长什么模样，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在意自己的脸，他看乐园，永远只会看见一个样子，乐园最初见到他的模样。
    乐园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却又知道钟仁肯定看得见自己的表情和神色变化，不转过身去，反而有些神经质地笑道：“好啊，既然你知道，那我问你，如果你是普通人，杀一次就死掉，我把你杀掉，你会不会害怕？”
    钟仁笑道：“你希望我害怕，我就害怕，你不希望我害怕，我就不害怕。”
    乐园瞪着他问：“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钟仁说：“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我站在你面前，我说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说我不想离开你，我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全都是我的想法，没有其他人的掺杂。”
    乐园恼道：“这种时候就不能不提他们吗？”
    钟仁笑道：“好啊，你看，这也是我的想法。”
    乐园愣了一下，松开他说：“那好。”
    钟仁绕到乐园面前，打开门说：“我们现在出去吧。已经洗好了，再待下去就奇怪起来了。而且，一号在外面等了我们很久了吧？”
    乐园从钟仁面前经过，挺直着后背说：“不是等我们，是等你。”
    钟仁点头笑道：“好，是等我们。”
    乐园转头问：“什么？”
    钟仁再次笑道：“是等我。”
    乐园转过头去说：“这还差不多。”
    钟仁凑到乐园耳边问：“和我拉开距离就那么值得高兴吗？我会难过的！”
    乐园把他刚刚干掉的头发往后摸了一把，哭笑不得道：“你可真是讨打！”
    钟仁笑道：“那我也不去找别人。”
    乐园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是么？那好啊。”
    钟仁坐在他身边，特意要挨着他，还非要把他挤得贴在沙发扶手旁边，几乎能感觉到沙发毛茸茸的表面有些刺扎手。
    乐园不小心被扎了一下，手指就流出一滴血来，钟仁哎呀一声，就抢过乐园的手，皱着眉头，似乎苦恼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可不是为了这个。用我的衣服擦一擦好了！”
    他说着，迫不及待似的扯起自己的上衣衣摆，一只手捏着乐园的手指，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互相擦了擦，还蹭了一下，乐园被他拉得一个歪倒，差点摔倒他怀里去，收回手，热得满脸通红，恼道：“你干什么？”
    钟仁笑道：“讨你欢心呗，我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你现在好一点了吗？这可是我心心念念的。你刚才没想这个吧？”
    乐园沉默了一下，笑道：“那太好了。”
    钟仁点了点头说：“本来就是嘛，你有我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太好了！应该每天感叹一次，再对天祷告说多谢苍天厚地把我这样的好人送到你面前给你当礼物。嘻嘻，看看你，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要不是我，你怎么过得下去啊？我的朋友，别想太多了。
    就算之前不好，以后不好，我们现在还算过得去，也算好了，是不是？”
    乐园想了想，笑道：“好吧。”
    钟仁用力点了点头说：“这才对嘛！”
    乐园点头附和说：“是这样。”
    一号才门外走进来，看见钟仁也在，有点惊讶，看起来甚至像是吓了一跳，走过来打量了一下钟仁问：“你从哪里出来的？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的，肯定是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没想到，我睁开眼睛出来，居然没有看见你在他旁边，我都觉得奇怪呢。还以为他被掉包了。”
    钟仁听了这些话，和乐园的反应一样，有些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当然是生同衾死同穴那么好的朋友啦！我怎么能不在呢？只不过是刚刚出门一下而已。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哪里有那么多掉包的？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被掉包了，你放心，我认得他的时间比你更长，我肯定能比你更快找到自己的朋友，你就不劳费心了。”
    前面的话倒没什么，但是，最后一句话，一号莫名从中听出两分骄傲，有些疑惑，感觉自己脑门冒出了一个不倒翁似的问号。

 第255章

    “是么？”
    一号喃喃道。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话里面其实有一点你管我的意思，就眨了眨眼睛，坐在旁边说：“我还以为你是出去走远了没有找到路就回不来了，所以出去找一下，没想到回来你就在里面了，说起来，我出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你回来呢？按理说，这里只有一条走廊啊。”
    他说着，狐疑地打量乐园和钟仁，现在怀疑他们两个是串通好了戏耍他，或者，其中一个不知情被另外一个骗了，再不然，就是两个都被骗了。
    乐园一眼看出来他在想什么，靠着沙发说：“算了吧。虽然只有一条走廊，但四通八达，不然，怎么会迷路呢？你也知道走出去可能迷路，你还一个人单独出乱走，你也不担心自己迷路了？也不找服务员，也没看见你在外面跟谁一路，你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啊。
    现在好了，回来了，反过来教训我们了？真有意思，你出去的时候，可没知会我一声，虽然我不想听那些，我也不是在你面前，但你要是出门之前喊一声，我也是能在房间里面听见的，不算什么，可是你连这一声都没有就出去了，你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我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得寸进尺是不是？
    自己偷偷出去了，还问别人为什么不见了，你要是不见了，让我们问谁去？要是你迷路了，你觉得自己见得到服务员吗？你要是走不回来，你觉得我们是去找你还是不去找你呢？
    若是找你了，免不得浪费时间，要是不找你，把你丢在这里，又怕你真出事了，反过来要怪我们，我们也不好开脱自己，若是在这里游玩等你回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想过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想就出去了，是不是？”
    一号嘟嘟囔囔反驳说：“也没有什么都没有想啊。”
    乐园说：“无所谓。”
    一号说：“那你对我说那些。”
    乐园问：“说了什么？”
    一号说：“不是就那些什么找你不找你的。”
    乐园笑道：“哦，你不想听，那我不说这些了。”
    一号喜形于色问：“真的？”
    乐园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一号笑道：“我不是说你不好啊。你还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只是下次别再这样数落我，我就高兴了。”
    钟仁似笑非笑说：“哦，原来你还想有下次？”
    一号一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害怕面前这个人比害怕乐园还害怕，讪讪笑道：“我不敢了，没有下次。”
    钟仁点头又问：“你现在不高兴？”
    一号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注意措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也不是。”
    钟仁问：“那我说话多吗？”
    一号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
    钟仁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觉得别人随便说话了？”
    一号蔫蔫的，不说话了，感觉自己理亏。
    钟仁哼了一声问：“怎么你现在不会说话了？”
    一号知道现在是应该说话的时候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又担心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让人更不高兴，就想少说少错，喃喃道：“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钟仁不怎么领情，但态度比之前好了一点：“也没必要道歉，反正你之前不觉得自己错了。”
    一号嘿嘿笑了两声，试图蒙混过关，钟仁不看他，晃了晃几乎又要睡过去的乐园问：“要不现在我们出去逛一下？这里白天晚上都差不多，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服务员之前不是也说了，内外酒店时间流速不同，与其在这里睡觉，不如到更上一层楼去，也许更好玩呢。”
    乐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说：“好啊。”
    他这么一口答应下来，看起来一点脾气都没有，一号呆呆的，看着乐园，心想，之前怎么没觉得他脾气怎么好过？奇怪。
    但乐园既然答应了，他们就都要离开房间，走出去想办法到更上一层楼去玩。
    走在路上，见到了过来的服务员，服务员站在走廊上问：“客人离开房间是想玩吗？”
    一号说：“是啊。你这里还有什么可玩的？最好要往上走。”
    服务员知道了他们的意思，笑道：“客人既然现在有空，就跟我去游戏区吧。我带客人到楼上去。”
    乐园问：“楼上也有温泉区吗？”
    服务员说：“理论上说，当然都是有的，酒店的内部安排结构是一层比一层东西更多更贵更好，也就是说，一楼有的东西，二楼肯定有，二楼有的东西，三楼肯定有，客人可以放心去玩，可以随时找我。”
    乐园点了点头。
    他们坐电梯到了四楼。
    电梯门一打开，里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靠着墙的部分是一堆橙红色贴着游戏人物角色图画海报的游戏机，机器有一个宽大的屏幕，屏幕面前是红色的开关按钮和两个手摇操作杆，边上是投币口，底下是空位，用一个透明的板子隔开，如果游戏赢了，机器就会给钱。
    钱就从最下方取走。
    一号问：“这里没有椅子吗？”
    服务员说：“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准备在这里安装一些椅子，考虑到客人会挪动位置，就改为购买板凳放置在游戏机前面，提供给客人使用，但是，客人激动的时候，会损坏凳子，照价赔偿次数太多了，老板觉得有点吃亏就翻倍赔偿，三倍赔偿，结果客人不愿意了。

 第256章

    他们还是损坏凳子，却觉得需要赔偿的钱太多了，老板过分，机器也不好用，游戏没那么好玩了，装修也太老了，其他东西也需要换新的来，提了一大波意见，老板看了之后，吸取了意见，就让员工把所有板凳椅子都带走了，不允许这里再出现那样的东西。
    保证客人就算是在这里玩游戏太激动了也不会有机会弄坏凳子，因为有一条意见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酒店在游戏机面前提供凳子，客人才没有机会损坏凳子，凳子之所以会坏掉全都是安排凳子的老板的错误，老板没有提前考虑到客人玩游戏会情绪激动的情况，正是这种疏忽导致了现在的糟糕结果，老板需要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
    老板据说看了之后就有些生气，考虑之后就把凳子全都换走了，保证客人想弄坏凳子都没有机会，可以说是，完美按照那条意见进行贯彻执行了。”
    服务员说起这件事像是在说笑话一样，对身后的客人笑了笑。
    一号不知道怎么，摸了摸手臂，感觉起了鸡皮疙瘩，像是自己会变成其他客人玩游戏时候情绪激动损坏的凳子。
    服务员看出他的紧张，笑道：“只要客人不故意去靠近玩游戏时候情绪激动的其他客人，通常情况，是不会打起来的，就算是打起来了，酒店也会看起来安排服务员进行及时制止，以保证和保护客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客人不必太担心。”
    一号听了他的话，脸色更加惨白了一点，讪讪扯了扯嘴角笑道：“这可不一样。”
    生命财产安全？要不是看见过其他客人生命没有保证的样子，我就相信了。你们最多只会保护客人的财产安全吧！因为之后你们就需要那些财产来维护自己的酒店经营和生存。
    也许还有举办活动的经费呢。
    一号在心里哼了一声，感觉对方是在敷衍自己，对服务员的话不以为意。
    服务员接着说：“老板知错能改，是个好老板，对客人也很好，客人放轻松就是了。如果觉得不熟练，可以在这里先玩两把，外面是免费区域，不需要额外收费，客人觉得自己找到状态了，再跟我往前走，也可以。”
    钟仁问：“要是走到里面，就是付费区，我们参加游戏，还需要单独付费吗？”
    服务员笑道：“付费区之中的客人也有差别，首先是付费价格的差异，其次是付费客人实力强弱的差别，然后是付费区非付费客人参与付费游戏的态度是否积极。
    付费价格越昂贵，客人的安全越是需要保护，服务越是无微不至。
    客人实力越强，服务的重点更接近于如何让客人感受到参与者的热情和游戏的乐趣，以及如何在客人的游戏中保护游戏设施设备。
    最后一种，因为非付费客人通常在免费区，如果进入付费区，就是为了作为付费客人以游戏玩家身份享受的游戏体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非付费客人一旦进入付费区就等于拥有了双重身份，即游戏玩家和游戏体验。
    因为双重身份有些危险，所以，酒店会额外支出一笔费用，作为对非付费客人进入付费区的奖励和鼓励，也好换个方向激发客人的游戏热情，让客人在游戏之中找到乐趣。
    除此之外，付费客人的付费，一部分也是非付费客人进入付费区的门票钱，如果非付费客人在进入付费区游戏之后还能完整活下来，得到的奖励的一部分也是付费玩家的付费构成。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客人，要在免费区先玩一阵子吗？”
    乐园说：“那我就在这里玩一会儿再进去。”
    服务员点了点头，站在旁边，让出了空位。
    第106章
    游戏区看起来什么都有, 但是，玩什么好呢？
    乐园站在这里环顾四周，有些犹豫，服务员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 微微往前一步, 站出来, 对他笑道：“客人, 其实可以挨个往前走去玩, 这里的东西很多的。”
    乐园听了他的话，将信将疑，挑了挑眉问：“是么？”
    服务员看乐园似乎对周围的游戏都不怎么感兴趣便问：“客人寻常时候玩游戏吗？”
    乐园陷入沉默。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境况。
    不是上学就是睡觉, 不上学的时候, 他是足不出户的, 一来出去见了讨厌的人互相讨厌, 没有好处, 二来在家里也可以点外卖和连网, 他要是想买日常用品和蔬菜肉类或者零食什么的小玩意儿, 都可以等东西送到小区门口。
    即使这样，他也会在躺在家里睡觉的时候突然被门外吵闹的小孩吵醒, 或者在想写作业的时候, 听见门外的小孩同时在练习跳绳, 然后没法集中注意力，或者在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邻居吵架的声音从墙壁里面传出来, 这些都还是小事，可以理解和忍耐。
    但是, 除此之外，他就是在家里不出门, 也不准备出门，也没有开门，甚至他有关闭窗户、拉上窗帘、给大门上锁的行为，躺在家里的床上，裹着被子，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门外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寻常时候，没有危险，邻居过来敲门问一下，你年轻知不知道东西怎么用。
    可是，乐园当然是不知道的。
    别说他不用那些麻烦的东西，也没钱去买最新的电子产品，就算是需要了，他也懒得进厨房去做饭给自己吃，有时候他不点外卖，没人敲门，周围非常安静，他会想睡觉，睡过去了，就不需要吃饭了，虽然某一瞬间会觉得很饿，但是挨过去就好了。

 第257章

    通常情况，他不会一直都觉得很饿，所以，饿了的感觉过去之后，还是可以睡觉的，再说了，有些时候，他是深夜三点觉得特别饿，他总不能在深夜三点的时候外出去找吃的，这种时候点外卖都不方便，因为外面的店铺大多关门休息了，配送费也要得贵一些，东西也贵一些。
    他平白无故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既然本来可以不出那么多钱，他当然是选择不出那么多的。
    白花钱是没有必要的，他又不是不给自己出钱，他的钱全都是自己的，虽然他也不记得那些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钱既然在他手里，那就是他的，他既然要活，总归是需要用钱的，与其手里有钱的时候因为怀疑钱是别人的不愿意用而把自己活活饿死，乐园宁愿用光再死。
    反正，那钱要是真是别人的，用完了再有人来打死他，他也不会太冤屈，只会觉得可惜自己之前没有大手大脚多花一点，毕竟，用一分钱是用了，用一千万也是用了，在别人看来，是没有区别的，对自己就非常不同了，横竖都要受气，当然选让自己高兴的。
    睡觉是唯一不需要额外支付其他钱款给陌生人的事情，躺在地上就可以。
    躺在沙发或者床上也可以。
    躺在桥洞底下都可以，只要没被人抓住，就算是没有问题。
    反正一般情况，警察是不会特意到桥洞底下去抓人的，就算乐园欠了高利贷，他欠的钱也只需要还清本金和正常的利息就足够了，那些要追债抓他的人，报警也没用，倒不如说，比起他们，乐园更需要报警，他要是失踪了，找他的人肯定不止警察。
    他真住桥洞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住桥洞，要么是无家可归，要么是体验生活，提前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流浪汉，他要么是为了躲避追债和警察逃离抓捕和还钱的命运，要么是穷到走投无路了，开始计划新生活，虽然他现在也没想好什么新生活。
    那些追债人要是不逼得那么紧，他未必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晚了，那些人是走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自己一步一步选的，真要说起来，也不能全都怪到乐园头上。
    乐园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对服务员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问：“猫抓老鼠，警察抓小偷，算不算？”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察觉到一点微妙，但没有问，而是笑着推荐说：“算，当然算，客人可以先试一下这台机器，这是最普通最基础的游戏机，里面的游戏内容很简单，随便走到这里的客人都可以上手，应该能让客人适应一下这里的游戏情况。”
    他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机器，乐园看向机器的屏幕，是黑的，表面有些方框状的堆砌，某种意义上说，看起来还蛮漂亮的。
    乐园被吸引似的走过去，站在了机器面前，服务员给他打开了机器。
    机器果然是普通的机器，游戏也是普通的游戏，乐园心里有点微妙的失落，仿佛他心里期待着看见什么平时看不见的奇特景象，但这点失落微不足道，所以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心情平静，情绪平稳地看着游戏渐渐亮起的屏幕。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乐园看着屏幕走了神，服务员敲了敲机器的台面，乐园眨了眨眼睛，注意力重新回到游戏上，钟仁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走过来问：“要不找森*晚*整*理点下午茶甜点再去温泉区玩一段时间过来？”
    乐园摇了摇头：“既然都到了这里，其他地方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我不是不去，只不过，现在不去，哪里有到了地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走的？”
    他对钟仁笑了笑：“未免太没道理了，不是吗？”
    钟仁看着乐园，他的眼睛也有受到色彩的影响，但影响比乐园更小，乐园看什么东西都只能通过变化的色彩来区分，但钟仁看东西更接近于一种双重状态，他既可以看见正常的情况，又可以看见被色彩模糊之后的世界，所以，他既可以理解乐园，又可以通感乐园。
    理解，保证了乐园的情绪稳定，通感，保证了乐园的世界稳定，不至于眩晕到无法站立，已经算好事了。
    但是只是到这个地步，乐园和钟仁都不太满意，他们总觉得，也许这件事还可以更进一步，比如，恢复正常什么的。
    当然，现在他们对色彩世界不了解，对自己可能发生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说要恢复正常为时过早，但是，总比什么想法都没有更好一点，也比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好一点。
    乐园拉了一下钟仁的手腕，钟仁握了一下乐园的手，像对着他摇尾巴黏在身后的大狗，垂着眼睛，低声说：“放心好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在，我的心为你跳动，我的意志为你而生，我的灵魂即是你的灵魂，我们必定永不分离。”
    这话对乐园像强心剂，他勉强忘记了梦境的可怕和现实的眩晕，一滴半透明液体从眼窝瞬间滑下，滴落到了钟仁的虎口，又沁进掌心的横纹，湿漉漉的，像王母在天上用发簪和法术，于生命之中画出一条波涛磷磷的河来。
    钟仁握了握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呢。”
    这话带点玩笑性质，把乐园从闷闷不乐甚至有点郁郁寡欢的状态之中拉了出来。

 第258章

    乐园再次感叹：“要是没有你，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只不过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我就没法接受你不在身边的生活了，这未免太过分了，我这样无法离开你，你却随时可以消失，你要是消失了，我怎么办呢？”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钟仁用手指曲起的关节部分皮肤蹭了一下乐园脸上的眼泪泪痕，低声笑道：“我要是消失了，你就来找我好了，我不是对你发过誓？我要是背弃你，就不得好死，我愿意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要是愿意，拿我当兄弟，也不是不可以，寻常人不是都觉得，兄弟互相扶持？
    那我们没道理再有分开的日子不是吗？”
    乐园还是害怕，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继续讲下去，就好像自己一心一意只有这一件事，显得过分变态了，他紧紧抓了一下钟仁的手，似哭似笑说：“好。”
    只这一个字，他就松开了钟仁的手，让人到后面去，别挡住他看游戏机电子屏幕。
    钟仁往后退了一步，又绕到乐园的另外一边，凑到乐园的肩膀边上往前去看，看见电子屏幕，心里着实没有什么兴趣，就凑到乐园的耳边问：“哎，你真要玩啊？”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又问：“那我能不能一起玩啊？”
    乐园还没说话，服务员开口道：“客人要是想，一起玩也是可以的，游戏区有的是双人游戏。”
    一号左右没有找到可以坐下来的凳子椅子，一开始还不想坐在地面上，但是，站了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休息了，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点头，点头点头，身体就逐渐矮了下去，非常自然，面色从容，仿佛本该如此，就坐在了地上，服务员看了他一眼。
    一号本来想站起来的，因为被服务员这一下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这样不合规矩，但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是客人，他是服务员，他应该服务我，我有什么好害怕他的？反正他又没有给我钱，他又没有提前对我解释什么不许坐在这里的规矩。
    话是如此，虽然这里没有凳子椅子，但是，墙上也没有告示牌说明不许客人坐下，只不过过来的客人都是为了游戏区的游戏来的，谁过来游戏区不玩游戏单坐在这里看别人说话呢？少有。
    偏偏一号就是这种少有的客人，服务员看他也不是因为想恐吓他，只是觉得让客人坐在地上不太好。
    一号之所以被吓到是因为服务员对他而言，本来就有点令人害怕。
    所以说，这是个误会。
    服务员想了想，问一号：“要不客人跟我去那边坐一下？虽然这里没有凳子椅子，但是，那边的休息区是有椅子的，因为客人来这里，玩游戏累了，还是有些客人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的。客人以为呢？”
    一号想了想，爬起来跟着服务员走了。
    游戏机面前就只有乐园和钟仁，乐园眨了眨眼睛，终于开始玩游戏。
    钟仁往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影响乐园，但是，觉得拉远了距离不太好看游戏情况也不太好注意乐园，就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么一来一回，简直和没有动弹的差别不大。因为位置是几乎没有变动。
    乐园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热，但也没说什么。
    因为这里的温度是恒定的舒适，大概也是酒店内部的设施设备处理的结果，就像之前服务员说明的那些拟态、保护、时间流逝之类的情况。
    这游戏机的游戏有很多可以选择，乐园选择了斗地主，他对这东西没有了解，甚至之前好像都没怎么看见过，第一局不出意外输了，但出乎意料，游戏机的态度居然非常好，它对乐园发出赞赏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的人！真是太了不起了，在游戏里创下了记录。”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又义正严辞，乐园被说得有点脸红，因为这话要往正面听，是好话，要往反面听，那就是反话，乐园不想当反话听，又不觉得这话能真当真面的好话来想，就越发觉得自己有点热了。
    钟仁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对乐园轻声笑道：“你的脖子都红了，像红苹果那么红，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看看？”
    乐园好气又好笑，瞥了他一眼问：“哎，你就这么喜欢对我幸灾乐祸呢？不如你给我变出一部手机来？我倒要感谢你。”
    钟仁眨了眨眼睛，把手一翻，手里就多出一块黑色的方形物体，薄薄的，看起来像没有融化的巧克力，乐园看着，有点好奇，钟仁就笑眯眯将手递给乐园，手心朝上，让乐园看，乐园伸出手去巴拉东西，发现不是巧克力，咂咂嘴，仔细一看，发现是一面镜子似的手机。
    乐园笑道：“好啊，你的变戏法越发精进了。”
    钟仁得了夸奖，也很高兴，笑道：“怎么不算呢？我可是有天赋又勤学苦练的，一般人怎么比得过我？哼，他们只怕能跟我相提并论都是天大的福气了。”
    这话说起来是有点嚣张狂妄，但是，钟仁声音很小，是凑到乐园耳边说的，理论上，只要不是旁人在故意偷听又心眼狭小，或者边上的人听力过于敏锐还恰好擅长变戏法觉得自己被冒犯，是既不会听见这话也不会生气。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钟仁将手机递给乐园，乐园接了，摆弄两下，这手机居然真的能亮起来，功能还齐全，电量格外充足，背面也逐渐流光溢彩，看起来格外缤纷夺目，漂亮异常，叫人爱不释手，乐园玩了一下，对钟仁说：“这个东西能不能变成巧克力给我咬一口？”

 第259章

    钟仁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这是什么，这就是什么，别人的东西，我不能保证，但是自己的东西，还是可以这么说的，十拿九稳，不会出错，你只管问自己想要什么，我什么都能给你。”
    乐园问：“若我要你的命，你也给我？”
    钟仁笑道：“真没想到，你刚才看手机就是为了看这个？怪好笑的，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从前也没发现呢。真是我的失误，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当然是要回答的，你要我什么都可以，当然也包括你给我的这条命。”
    乐园问：“真奇怪，你不觉得吗？我们是同一个人，不该这么生疏也不该分得这样清楚，别人的人格分裂都是要互相残杀的，你怎么不想杀我？”
    钟仁笑道：“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我不能说自己没有想过，但你的意识里，我大概是没有对你问过这样的问题吧？其实不是我一点都不在乎不关心，而是我觉得，你要是想杀我，那就杀了，你要是想让我活下去，那我就活下去，我记得我对你说过一件事。
    从你想要一个朋友开始，我就存在了，从你想见我开始，我就想要见你，从你日夜盼望和我相处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你的，我们确实本来是一个人，现在也依旧是同一个人，我们的想法是完全相同的，但不代表我们处于不同的思维位置的时候，还会选择相同的答案。
    事情就是这样，你觉得我奇怪，我并不那么想你，不是因为我不了解你或者你不了解我，而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才总是需要这样确认对方的想法，即使明知道对方会怎么做，怎么说，怎么想，知道是不重要的，因为，没有确认的事情就如同空中楼阁。
    看起来漂亮，但随时都有坠落损毁的危险，你我都知道，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是彼此，不是吗？”
    乐园呆呆的，看着他，突然笑道：“说句不太好听的鬼话，你这个样子，真像是在我面前发光，我恨不得把心也挖给你，叫你保管好了，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免得别人以为你被我骗得服服帖帖，哪一天你要是死了，别人还以为是我害死的。”
    他顿了顿，又笑道：“啊，也对，如果你死了，必定是因为我，若是我不救你，也不想办法把你弄回来，倒也可以说是我害死你了，不过，不过——”
    乐园喃喃道：“谁要是敢在我面前提这种事，我可不保证我能心平气和地对他们讲话。”
    钟仁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不必给我的，我要是保管不好，弄丢了，你可就从此以后少一颗属于自己的心了。”
    乐园瞥了他一眼，笑道：“若我少了，就用你的来陪我，如何不好呢？你是不愿意，还是觉得我不配？”
    钟仁也笑道：“我怎么能觉得你不配？若有不配的人，必定也该是我，论年纪论辈分论记忆，你都该活下去，你要是想要我的，什么都可以，既然如此，一颗心罢了，别说我不会因此而死，就算是为了这个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旁人怎么能跟你比？
    我可不是在说笑，句句属实，如有谎言，天打雷劈。
    我说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然，我们怎么能算一个人呢？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你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是无论，无论如何不会抛弃你的。这话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再说很多次，因为对着你说这些话，永远不会觉得腻歪，也不会觉得恶心。
    我认为我还是很有必要珍惜一下自己现在的美好生活的。
    而且，我也知道，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如果没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我当然知道，蝼蚁尚且偷生，但是，一个人如果活着，总是需要一点精神支柱的，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存在意义，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和源泉，是我唯一需要在乎的这个世界的锚点。
    我不关心其他人怎么样，他们死了也好，活着也罢，要吵架要打架要杀人要放火，都与我无关，但是你不一样，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做什么，都必定应该有我的一份事情，我是不能置之度外又抛之脑后的，身后事要死了再说，但我既然活着，数不清的话要对你说。
    可不能等到死了之后再来。
    那个时候，我就说不出话来了，我也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因为我已经把我要说的全部的话都提前告诉你了，那才叫好事。
    如果说，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算好事，那我能见到你就是唯一那一件，好事。
    别打碎我的梦境，别戳破我的幻想，别带走我的欣喜，我顾不得别人，只顾得自己，只顾得你。
    算我求你，别离开我。”
    钟仁说到最后，几乎是郑重其事的，将要哭出来，却又连泪光都没有，只是神色格外凝重到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过分端庄以至于有种脆弱感，像触之即碎的玻璃，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痕，摇摇欲坠，却坚持到了只有乐园才能亲手毁灭它的地步，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看向乐园的目光，是从来都格外柔和的，看其他人则充满了与世无争的冷漠，这不算什么，可他如今看乐园的目光，简直像是在哀求，就像是乐园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所露出的神色那样，只能说，他们不愧是同一个人，连痛苦和无可奈何都是相同的源头。

 第260章

    而能解决自己痛苦的根源的人，当然也，只有自己。
    乐园笑了笑，看着他，虽然只能看见数不清的颜色在面前纷繁杂乱地困扰认知和意识，但乐园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记得钟仁的模样，记得钟仁的来历，记得钟仁的目的，钟仁在整个色彩迷惑的世界里，是独一无二的。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是模糊不清的，肮脏混乱的，他是界限鲜明的，即使也在模糊乐园的感官令其眩晕，但钟仁美得像一幅画，创新大胆，风格独特，撞色优雅，饱含生命之美，闪闪发光，急而不乱，缓而不钝……
    乐园可以用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他，即使世界依旧扭曲无法复原，他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存在。
    “虽然对自己无法确认的未来和无法肯定的承诺这么笃定不太好，但是，我总觉得，我会比你更清楚，我们是如何不可分离。”
    乐园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也如同一曲音色婉转的悠扬调子，直入钟仁的心肺，有一股沁人心脾质感，仿佛带着花香。
    钟仁高兴了起来。
    乐园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继续和游戏机面对面。
    第二局游戏是五子棋，理论上说，这种东西看规则好像很简单，但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以为什么东西简单，大多数时候并不是那东西真的简单，而是了解不够，也没有遇上足够了解的人，就像是伯牙流水遇知音可以互相欣赏，而没有遇上知音就是一生憾事。
    乐园没有那种遗憾，因为之前他觉得自己就够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够了。
    什么人能比自己更理了解自己？什么人当知音能比得过自己？
    没有。
    乐园很高兴。
    游戏机器似乎在第一局的游戏之中理解了乐园的游戏水平，因此，第二局有意给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局面，乐园简直是拿着人机对战的剧本，虽然本来就是这样，但是，之前的机器比现在聪明多了，乐园可以确定，不是机器不够聪明或者不能聪明，而是机器有意让他赢一局。
    很好。
    既然机器都这么热情了，这属于是盛情难却啊！乐园当仁不让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这一局非常轻松愉快地赢了！
    乐园很高兴，拍了拍游戏机说：“谢谢。”
    游戏机也很高兴，快乐地回答了一句：“不客气。”
    乐园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游戏机故意玩了起来，跟着乐园重复那句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乐园说：“我当然知道。”
    游戏机笑道：“我也知道。我很聪明。”
    乐园点了点头：“感觉出来了。”
    游戏机简直要挺一挺胸膛，格外骄傲地问：“难道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吗？”
    乐园笑道：“看出来了，听出来了，都不错，你比我在游戏聪明多了。”
    游戏机说：“那当然！我可是练了一千五百四十二万一千五百四十三次！”
    乐园拍了拍手说：“哇，好了不起！”
    简直像是全程哄小孩来的。
    但是他们两个都很高兴，气氛非常和谐。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边上一个客人使用游戏机的时候却突然争吵起来，声音一下子比之前大了许多，嚷嚷得乐园听得清清楚楚，乐园对面的游戏机也不说话了。
    乐园不由得和钟仁都看了过去。
    游戏厅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大概看热闹这种事情，哪里都很值得多看两眼。
    那个客人握着拳头，对着游戏机的摇动操作杆旁边的空位，猛砸下去，嘭嘭嘭，嘭嘭嘭，声音更大了，发泄了一阵，却没法平静心情。
    他看起来火气很大，脾气也很大，见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也不忽略，瞪着眼睛，豹头环眼，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身高八尺八，双腿如罗圈，站姿狂放魁梧，一身腱子肉，喊道：“你们看什么？肮脏东西！没有脸皮吗？别人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上瘾了？”
    一些人不想惹事，都转过头去。
    一些人直勾勾盯着，看起来是想打架，于是，他们就打起来了。
    “想打起来是不是？老子成全了你们！今日不把你们都打得叫起爷爷跪地求饶，你们真以为，老虎不发威，这里就全都是病猫了？哈哈哈！谁怕谁啊？操你妈的，奶奶个腿儿，受甚鸟气！一群鸟人，只管打来！看谁怕你们，若爷爷今日多喊了一句，就是爷爷的错，怕你就是鸟！”
    络腮胡子客人大喊。
    他就喊着冲向了其他客人，其他客人不甘示弱，有些喊道：“操你妈的，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自己家是开染坊的了！”
    一些喊道：“只管打来，看谁输了就是了！”
    “哈哈哈！谁要是死了，可别多叫唤。”
    一群人打得血肉横飞，拳脚相加，非常热烈，边上打游戏的人，一部分继续低着头和自己的游戏机打游戏，一部分则歪着头看着人群打架，仿佛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那边刚刚打起来没多久，门外就忽然出现了一大堆的服务员，他们的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穿着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鞋子，连小饰品、装扮习惯和行动的速度都差不多，开口的语气也好像是调整完毕的同一厂家同一批次机器人。

 第261章

    “此处禁止斗殴！”
    服务员喊道：“此处禁止斗殴！请尽快停下斗殴，否则，将对违规客人展开清扫模式。请尽快停下斗殴，否则，将对违规客人展开清扫模式，提前警告一共三次，这是第二次，一共三次，这是第二次！请各位客人把握住机会，不要违规！”
    一些客人已经准备离开。
    打架斗殴的客人一部分也停了手。
    只有最开始那个络腮胡子客人还在打，握着拳头，不肯停下来，而他拽住的另外一个客人已经一动不动了，看起来不是自愿停手，是一下子被打晕过去，现在还没醒过来，络腮胡子客人看见周围的人都不打了，觉得很没有意思，但又觉得好笑好气，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来了！只不过是是服务员嘛！谁怕谁？要是能把老子杀了，老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服务员嘭嘭嘭地开启了清扫模式，清扫模式只对着他一个人，其他客人都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一下，免得自己被殃及池鱼，不过有些客人距离很近，一时来不及躲闪就闭上了眼睛，眼睛这么一闭，就毫发无损。
    和他们非常近的络腮胡子却没那么好运气。
    声音渐渐安静，游戏厅内部的白色硝烟渐渐散去，众人的目光都再次为了络腮胡子客人而聚集起来，他们都看向了那个中心，发现络腮胡子已经被打得如同一堆肉泥，还是被筛子刚刚摇晃处理过后的状态，用勺子取一勺子都可以直接放入热乎乎的沸水锅里面煮熟当滑肉片。
    水煮肉片加上红艳艳的辣椒和油也未必不能成菜。
    其他客人见到这样的情况，眨了眨眼睛，各自背过身去，要玩游戏的人继续玩游戏，不玩游戏的人则互相走到一起，低声商量着，走了。
    他们离开了游戏厅，乐园和钟仁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因此对络腮胡子客人有些好奇，看着服务员将地面的肉酱，用一个巨大的铲子挖起来丢进麻布口袋里面，那口袋看起来很像是没有字迹标识的加厚加粗猪饲料袋子，于是整个过程看起来就非常有喜感。
    当然，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所以，究竟是不是猪饲料袋子，也未可知。
    服务员带着猪饲料，哦不是，络腮胡子客人走出了游戏区，似乎是准备处理销毁肉酱去了。
    乐园收回目光，一开始去了其他地方的一号服务员又走了过来，好像突然出现在了乐园游戏机旁边的阴影里面。
    乐园的目光在阴影角落多看了一秒就听见服务员站在旁边对他问：“客人对游戏机的体验感受怎么样？”
    乐园说：“挺好。”
    服务员问：“如果要请客人给服务评价，请问客人是打算给一颗星还是五颗星呢？”
    游戏机眼巴巴望着乐园，用两只眼睛显示：五颗星！给我五颗星！我要五颗星的评价！我要好多好多的星星！求求你，给我星星！星星！我要星星！
    乐园说：“五颗星。”
    服务员点了点头，拿着纸和笔，记录了一下，就把东西收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收到哪里去了，反正乐园看见他把手和手里的东西往衣服内一收，东西就不见了，手还是拿出来，但是，衣服看起来和之前根本没有两样，属于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平整。
    “哇喔，这是你们酒店服务员的绝学吗？可以教给我吗？”
    乐园问。
    “可以。”
    服务员微笑道：“理论上说，这种处理办法是只有酒店的服务员才能学习和使用的，但是，如果客人想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给钱，只要客人给钱就可以学习。
    学习之后，按照学习程度可以分为酒店内和酒店外，如果是酒店内，客人在酒店内就可以使用这种办法放置物品，如果是酒店外，客人在酒店外也可以使用酒店的力量帮助自己完成这种放置物品的行为，但是，如果钱不够或者学习程度不够深，那就没有办法了。
    一种是付出一定代价和酒店进行类似于交易的交换，客人可以选择作为服务员为酒店服务获得利益来购买学习机会也就是教学课程，客人也可以选择作为游戏参与者为酒店服务取悦客人让客人的享受度和对酒店的评价更高来获取利益换取学习机会，同上。
    客人如果可以理解，请问要现在开始选择吗？选择哪一种？”
    乐园眨了眨眼睛，突然陷入沉默，大半天之后，他对依旧站在面前保持微笑的服务员说：“我觉得我还需要再思考一段时间，等我再玩一小会儿游戏，想好了，再对你说，可以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客人需要我随时可以找我，那我就先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又有点好奇问：“你是要去哪里呢？”
    服务员笑道：“客人，酒店的其他客人还有很多，我去过去服侍客人的。”
    乐园问：“你是想从酒店得到什么才来当服务员的还是？”
    服务员的笑容微妙地有些泛起机器人似的冷光，显得整个人都冷淡而不近人情起来，甚至有种恐怖谷即将起效的危险感觉，他张了张口，对乐园十分温和地说：“抱歉，客人，我不能透露这件事，因为酒店有规定，工作人员是不能说这个的。”
    乐园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又问：“那其他客人都会让你做什么？”

 第262章

    服务员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付了钱，酒店允许的范围之内，服务员什么都做。”
    乐园问：“我可以问更详细的内容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说：“不可以，客人，因为如果说得更详细一点就属于侵犯客人的隐私权，作为服务员是不能那么做的，如果那么做了，就等于违反酒店给工作人员制定的规则而即将被酒店开除，我不想被开除，请客人原谅。”
    乐园似懂非懂，将信将疑，有些遗憾，喃喃道：“哦。”
    服务员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乐园想了想问：“那你刚才突然出现过来是因为我想找你还是你想找我？”
    服务员回答：“因为我察觉到这里有冲突，过来帮忙顺便探望一下客人。”
    探望这个词有点怪怪的，像是距离很远，又像是乐园是躺在医院的病人，乐园皱了皱眉，将这种古怪的感觉定义为，错误知觉，没有多想。
    也许是服务员随口说错了，不值得想什么，又或者是服务员刚刚改造完成，还没有适应，也不算什么。
    但乐园就是因此好奇起来了，他就问：“那你是顺路过来看我的？”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的，客人。”
    乐园问：“你怎么知道这里发生冲突了，你又不在这里？”
    服务员笑道：“因为监控室有保安和联络器，他们会随时通知我们，服务员就是需要随时出现在酒店的各个地方保证客人在酒店内部的消费和生活愉快。这是服务员的工作，某种意义上说，算是义务和责任。”
    乐园点了点头：“哦，这样，那你觉得刚才那种冲突算一级还是五级？如果一级算最低。”
    服务员说：“客人，理论上说，我是不能和你谈论这个的，因为酒店给服务员的规则之中有一条就是禁止和客人讨论其他客人以及客人之间的事情，这是违反规定的，不过，客人的问题不算越过警戒线，我勉强可以回答一下，算一级。”
    乐园敏锐地察觉了他话里的问题：“你是说，你在撒谎？”
    服务员保持微笑，没有回答，但不回答就是回答了，他的意思是肯定的。
    乐园明白过来，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问这种问题，不过，你已经过来询问过我对这里游戏机器的评价，之后我在这里再玩其他的游戏，你还会再出现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理论上说，我是不会因为同一个客人和同一台游戏机而出现请客人评价两次的，客人可以选择追评也可以选择不追，但通常情况下，我们服务员是不会主动要求客人进行二次评价的，客人可以放心玩耍，游戏机器也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
    乐园说：“那好。”
    服务员走了。
    游戏厅又恢复了平静。
    乐园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游戏机问：“你能不能变小一点？”
    游戏机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我变小了，客人会不太方便吧？我也会影响免费游戏区的其他游戏机的业绩，客人确定吗？”
    乐园想了想：“你变一个给我看看，这也算是游戏的一部分嘛。”
    游戏机笑道：“客人如果想玩更多人的游戏，可以往里走，里面有许多客人都在等待配对开始游戏，里面也有小游戏机可以给客人选择。”
    乐园挑了挑眉问：“你不愿意啊？那算了。”
    游戏机说：“我不是不愿意！”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你能不能变？”
    游戏机声音柔柔弱弱说：“可以。”
    乐园笑了一声又问：“这么说，你还是——”
    游戏机喊道：“没有没有！”
    乐园问：“咦，我都没有说完，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还否定了？你有读心术？”
    游戏机说：“没有，没有啊……”
    它的声音莫名就心虚起来。
    乐园一边想调侃它一边想戏弄它，笑道：“算你了不起好了，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的评价，你就不愿意跟我玩了，我知道，你喜欢新的玩家，我走开就是，不挡着别人过来的路，也不挡着别人跟你玩，好不好？”
    游戏机着急了，喊道：“别走别走！我变给你看还不行吗？你别着急着走啊！我变给你看嘛，但是你要是看了，不能立刻就走森*晚*整*理，要陪我至少再玩三局游戏才可以！你听明白了没有？不然，我白给你变了，我就吃亏了，你不知道，酒店规定不能随便变化大小的，除非是客人要求。”
    乐园问：“我怎么不算客人了？我请你，怎么就不算客人要求了？”
    游戏机说：“我还没说完呢。不止是这样，客人要求之后，游戏机有权拒绝，也可以同意，如果同意当然最好，如果拒绝了，那就不能再随便改口，而且，游戏机变化大小是酒店觉得可能造成游戏区混乱的原因之一，所以酒店对这个监管还算严格。
    我要是随便给你变了不好解释的。
    还有，这个事情很费能量的，要是我给你变了，你看也不看就走了，我以后也不接待你！你要是不跟我玩，我就没有地方找新的能量，我亏大发了我！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嘛~”
    乐园说：“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就这么看一眼走掉的，我会陪你至少玩三局游戏，好不好？”
    游戏机嘟嘟囔囔：“这还差不多。”

 第263章

    它似乎点了点头，只听得砰的一声，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就从地底下泛起一股乳白色的烟雾来，那烟对乐园而言，非常刺鼻，像是一大堆的胡椒辣椒粉突然被一阵风吹翻了扑过来满脸都是，乐园呛得阿嚏阿嚏两声，之后，他揉了揉眼睛，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烟雾渐渐散去，乐园感觉腹内空空，传来一股十分饥饿的感觉，好像他一口气吃了二十四片健胃消食片还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喝水，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幸好钟仁就在旁边，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来，迅速将乐园扶住了，顺手摸了一下乐园的额头。
    “你这个样子，真是奇怪，我差点以为你是发了急病高烧到需要去医院呢。我还想，之前也没觉得你是生病了的样子，最多有点情绪变化，不过，这也正常，病人不都这样？不过，你只是眩晕，没到那样严重的地步啊？我还以为我兜不住了呢。”
    钟仁对乐园念念叨叨。
    乐园推开他，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可没那么容易得病，更何况，从前得病不是也好了？现在熬过来了，你别以为一眨眼间我就死了，不可能的。现在的身体比从前健壮许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瞎担心。”
    钟仁只是点头。
    乐园说着，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像是刚才晃了一下，世界的色彩又纷至沓来，他扶着钟仁，忍不住干呕起来：“为什么这东西不能对我的精神造成影响呢？要是我的精神被影响到可以适应这种情况的变化了，我就不至于稍微不注意就会变成这样！我都不能说不痛苦！
    但问题是，我真的不觉得痛，是折磨。”
    眩晕感袭击着乐园，乐园感觉自己像是游乐园里面的巨大摇摆锤、海盗船和跳楼机的集合体，同时还是身体分成好几块参加上述游乐设施的游戏玩家，不吐也要吐了。
    两条腿酸软无力，后背好像被刀子一片一片肉割开了，脖子里蠕动着一大堆的咕嘟嘟的血液和胃液，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皮肤上冒出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小水泡泡，这些水泡挤在一起，长得密密麻麻，一版又一版的，仿佛打开健胃消食片盒子拖出来的一块的药片分布。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大泡泡，像数不清的蚊子咬了一口之后飞走了又来了一大群的蟑螂在身体里里外外蠕动爬行，又疼又痒又愤怒又恶心又好像没什么办法。
    因为蚊子总是在发现之前就不见了，找不到，看不见，像某种夜间存在的扰人清梦的幽灵，蟑螂是则无论是否死去都令人膈应的存在，用拖鞋处理都感觉拖鞋已经被弄脏了，即使是用拖鞋鞋底打的，但蟑螂它会爆浆还有翅膀会乱飞啊！
    啊啊啊——
    乐园踉跄了一下，没站稳，钟仁连忙将他扶住，见他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转而将他抱在怀中，稳住了他不自知而微微抽搐的身体，目光往下移动看见乐园已经逐渐开始扭曲的肢体，不由一惊。
    本来正常的手是指甲在上，乐园的手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在了指腹内部，褐红色。
    正常的手指是往下和往内，乐园的手指则一点点转变方向，已经开始往上和往外了，关节也在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承受不住，快要坏掉。
    乐园的皮肤颜色也渐渐从正常的肉粉色转变为了青紫色，脸上蹦出一条一条的筋脉，像是树枝长到了绵羊的头上。
    牙齿往外生长，门牙变成了虎牙，龋齿变成了洁白光滑的正方形白色固体，表面微微泛着丝丝缕缕的青绿色，像是一团柔软的牙膏没有清理掉就变硬了被医生当成假牙安装在了他人的口腔之中，但那是非常坚硬且锋利的，一不小心就割破了乐园的口腔内壁，里面流出血来。
    血液的颜色本来是鲜红的，现在变成了绿色，又从绿色变成了黑色，像是得了传染病之后又被毒蛇一口咬中还没解毒剂。
    游戏机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都觉得有点惊讶，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还觉得就这么看了不过瘾，将眼睛从正前方位置转移到了头顶上，也就是机器的正上方，它望着乐园的脸和变化，喃喃道：“好了不得的……”
    它的声音突然紊乱起来，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是系统突然被病毒攻击而产生了故障。
    乐园知道发生了什么，游戏机被色彩攻击了。
    虽然那些东西只是颜色，但，它们并不是普通的颜色，它们能困扰乐园，当然也可以困扰其他的东西，虽然不清楚游戏机究竟是不是能算生物，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从现在游戏机的反应来看，游戏机没能扛过去第一波攻击，再这样下去，它就即将报废了。
    还是很有可能被直接丢到垃圾厂使用液压机进行第一时间销毁再火化的那种报废。
    乐园因为游戏机看见色彩而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他站直了一点，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的身体不支持他进行更多大幅度大范围的活动，实话说，就他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需要过多的运动。
    因为只要想办法把眼前的色彩图画传达给其他人，那些人在能察觉到色彩的一瞬间就会中招。
    到时候，事情会简单许多，他们被色彩所追赶，是逃不掉的，他们被色彩所控制和折磨，大概也是没办法的结果，他们未必能抗得过乐园，因为乐园已经扛了这么久了，算是从身体到心理再到精神、灵魂和意志都在逐渐对此产生针对性的抵抗，就像是持续不断的康复训练。

 第264章

    一个再怎么瘫痪到无法行动的人，只要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康复训练也没道理一段时间之后还一点恢复的模样都没有吧？
    乐园不是医生，对这方面的情况没有了解，但他对自己了解，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来说，他觉得，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比现在更正常，也就是说，其实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需要时间来解决，并不是不能解决，而他恰恰是有许多时间的，这件事从这方面说非常简单。
    只不过，对其他人就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其他人不可能都和乐园一样，拥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拥有反复被病痛伤口折磨而不死的身体，永远无法缓解的眩晕而可以轻易挖掉又长出来的眼睛，以及其他。
    乐园现在的情况，完全不能以正常的人类来看待，但是要以诡异来看他，又过分了，因为他比起一般诡异强大得多，又正常得多，说来也巧，乐园在人类之中格格不入，到了诡异之中依旧格格不入，属于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几乎没有同类的那种存在。
    这就直接导致了乐园不可能和其他人靠得太近，因为那些人要么是自己死了，要么是受到影响之后死了，反正，乐园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去保护别人？他不把人一起送到死路上就已经很好了。
    话说回来，因为游戏机出现故障，乐园试图寻找服务员，又不太想现在大吼大叫，因为感觉会更加眩晕，恐怕会眩晕到无法语言的程度，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钟仁，钟仁不可能直接把乐园放在地上去找服务员，所以声音也不大，只是喊了两声，属于聊胜于无了。
    服务员居然真的就这么出现了，像一阵及时雨，风一吹就来了。
    不管怎么说，服务员出现在这里是很有必要的，他来了，钟仁就对他指了一下乐园对面的游戏机，示意去检查修复，服务员点了点头，走过去，敲了敲游戏机，游戏机砰的一声，就当着他的面炸开了，炸得到处都是白色的烟雾，乌泱泱，轰隆隆，好一阵的目不能视。
    服务员都受到影响，不由自主咳嗽了两声来缓解嗓子眼里的干涩。
    然后，他咳嗽之后才发现自己其他部分也不舒服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色彩变化过分奇怪了，他连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然而眼皮是不能遮挡那色彩的，他伸出去准备处理游戏机的手顿了顿，差一点就碰到了漂浮到他面前的色彩怪雾。
    说是怪雾，因为在服务员闭上眼睛之后的感知之中，那就是一团模糊而变幻莫测的七彩烟雾，只不过，不像是寻常烟雾那样一吹就散，也不像是普通烟雾都从烟囱管油烟机之类的地方往外去，更像是平平无奇的烟雾不会对他人造成过分严重的伤害。
    视觉开始颠倒旋转模糊，身体开始发痒发痛，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因为鼻腔内部涌动着翻滚的色彩的气味，呛人到几乎无法正常使用五官，而耳朵里充满了色彩的声音，或是尖叫，或是男女吵架，或是模仿着自然界的各种生物的□□叫声，或是恶心的排泄……
    数不清的肮脏恶臭，全都涌向了服务员，服务员差点也跟着游戏机爆炸。
    但是他已经是第二个一号服务员了，对于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是有一点经验的，虽然他本身是并不记得的，但是并不影响他下意识进行问题解决行动，这主要也得益于乐园上次对他的相似污染和酒店对他不离不弃的及时治疗修复更换等处理。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自己继续对他们进行污染，而钟仁则非常贴心地将乐园变成一个比自己小一点的拟真人形玩偶娃娃抱在怀里，继续往后退步，和其他人都拉开了距离，保证轻易不会出现意外。
    毕竟，他们二人是心灵相通嘛。
    这点小事还是不需要特别担心。
    第107章
    一股色彩模糊的烟雾从乐园的身上冒了出来, 周围渐渐被烟雾笼罩，乐园依旧闭着眼睛，看起来是昏迷不醒的模样，一动不动的, 连柔软如同豆芽菜似的往下垂落的纤细四肢都不在半空中多摇晃一下, 钟仁死死将乐园抱在怀里, 一点不松手, 边上的人一个也掰不开。
    “你还是放手吧！你是打不过我们的！”
    边上被烟雾呛得有点受不了的客人喊道。
    “无所谓, 你们要是想过来就过来，想打就打吧！我不怕你们。”
    钟仁回答。
    他感受到乐园的状态不好，情绪还蛮激动的, 现在没法语气非常平静地和其他人说话, 以至于他对其他人说, 我不怕你们, 听起来有点像是在虚张声势。
    边上的人听了, 真就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 一点不害怕, 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
    钟仁往后退了一步, 躲了起来, 询问他们的想法：“你们要做什么？”
    其他客人冲向了烟雾的中心, 对钟仁回答道：“我们要杀了你们！我们要解决后患！我们要清理烟雾，让自己高兴, 游戏区这里怎么能看不见屏幕呢？我们又不是在玩密室大逃脱和鬼屋探险记！你搞搞清楚，你只不过是游戏区的一个客人, 而我们是一群客人！劝你自杀。”
    钟仁当然不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自杀，只是默不作声, 往更深处躲藏了起来。
    其他客人在烟雾之中转了大半天，没有找到钟仁和乐园，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倒是看见了许多其他的客人，面面相觑，还有人差点因为视野不好而把同一个阵营的人撞上了，有些客人撞上了，低着头说对不起溜走，有些客人撞上了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第265章

    于是烟雾之中，打架的有七八处，找到乐园的却一个都没有，嘴上说要打死乐园的人有许多，问题是一个抓住乐园打的都没有。
    全都是他们自己打自己，他们动手的时候，是看见对方的脸，认得都是在这里的普通客人，本来没有冲突，但还是打起来了，他们打得热血上头，也顾不得许多，根本不想去找乐园，越发打得狠了。
    一段时间之后，新的服务员出现了，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半人高大腿粗的硬质小瓶子，瓶子头上身上是黑色的水管似的东西，里面放了许多东西，喷出来就是满当当的白色颗粒泡沫，许多客人因为躲闪不急而被喷到了脸，当时捂住自己的鼻子哀嚎起来。
    “什么东西？”
    “哎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耳朵！我的脸！啊啊啊——”
    “好恶心，好难闻，好不舒服，好受伤，打不下去了，可恶，敌人怎么现在都没有死？快点给我去死啊！啊啊啊——不要喷我了！我不打就是了！他是自己死的！跟我没有关系啊！不要追着我喷了，要死了，要死了！呜呜呜——”
    服务员用消防员处理火灾的办法驱散了烟雾，游戏区的烟雾散去大半之后，服务员发现地面有一块是彩色的，看一眼就会感到眩晕，因此知道乐园和钟仁在里面，如果他进去，就是请君入瓮，想了想，没有进去，转而特意绕开了那个地方，走到了游戏机的面前。
    游戏区是有很多游戏机不错，但是刚才烟雾出现之前被乐园影响到的游戏机就那么一台。
    服务员还在游戏机旁边看见了兢兢业业的同事，那是一号服务员，提前过来，提前处理，却没处理好游戏机的事情，结果，他低着头，认真工作的时候，乐园情况更加严重，其他客人趁乱闹了一通，他都分身乏术，也是无可奈何了。
    二号服务员走过来，帮忙，两个服务员很快就解决了游戏机受到影响的问题，处理了游戏机，两个服务员站起身来，互相对暗号似的说了一句话，握了握手，点头各自分开，看向其他客人，其他客人因为之前斗殴的事情，都有些心虚似的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二号服务员扫视人群，看见乐园和钟仁重新出现了在人群之中，满意地走开了。
    一号服务员走到乐园面前说：“这次的事情，可以不予追究，毕竟，游戏机也有出现一点问题，事件可以算成是意外，大家都不知道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但是，这件事，要算起来，二位是脱不了干系的，二位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继续在这里玩游戏。”
    乐园勉强睁开眼睛问：“那我们要做什么？”
    服务员微笑道：“很简单，客人，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来吧。你们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可以去付费游戏区当非付费玩家参与游戏吗？现在就去吧。这样，我可以给你们引路，保证二位客人不会在路上出现安全问题也不会轻易迷路，还可以尽快参与游戏。”
    钟仁问：“我们参与了游戏就会解决问题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会，但是，人们的情绪都是在事情刚刚发生的事情最激烈，这种时候，情绪激烈的人们难以控制自己忍耐，也难以被其他人说服，要是出事，只怕我们来得不及时。
    客人对我们又是同等重要的，如果二位客人发生了意外，我会感到心痛，如果其他客人发生了意外，我也会难辞其咎，为了避免大家都因为事情闹大而无法脱身的情况发生，我还是希望二位客人能理性考虑，互相理解一下。”
    乐园有点不高兴，恼道：“什么互相理解，说得好像是我们让他们过来打自己似的！你这个人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好像我逼着你叽叽咕咕了一样！真讨厌，你不是服务员吗？怎么连说话都不会？还了不得的造物呢。比某些人都比不上，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什么时候——
    说过人类是世界上最肮脏下贱低劣的生物？
    你们说过吧？
    如果这话是你说的，那就更好了，我要找你问话！你之前这么说，心里在想什么？你现在虽然没有那么说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可能随便收回的！你为什么连自己口中最肮脏下贱卑劣的生物都比不上呢？你——”
    乐园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免得太过分。
    但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很过分了，钟仁打量服务员的表情，发现服务员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当服务员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把话补全了：“你不会是连低等生物都比不过还要在别人面前找自尊的那种拧巴别扭歪曲的东西吧？”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笑道：“并没有。”
    他顿了顿又说：“不知道二位客人在说什么。”
    看服务员的表情，十分迷茫，不像是装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装得太好，别人一时半会都看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眼力这种东西又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总不能没有用处的时候想都不想一下，要用的时候却好得不得了吧？
    服务员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部分数据的仿真机器人，又有点像智障客服，问起来只会反反复复说同一句话，让客人有一种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发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也没什么办法。
    钟仁没说话，乐园也没说话。

 第266章

    服务员保持微笑，见两个客人都不说什么，就好像游戏突然跳过了难以打通的关卡，开始下一步：“二位客人都没有意见，那我现在就带二位客人过去？”
    乐园说：“可以。”
    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带路。
    钟仁抱着乐园走在后面问：“那边是什么游戏？”
    服务员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回答说：“游戏区付费部分正好有一个游戏缺一个，可以请客人进去参加，是一个实景模拟游戏。”
    话音未落，旁边路过一个找茬似的客人嘟嘟囔囔，撇着嘴说：“实景模拟游戏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真奇怪，居然有人会喜欢那种游戏，我都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他们没有长脑子吗？”
    乐园因此对游戏有点好奇问服务员：“这个游戏究竟怎么玩？”
    钟仁也跟着问：“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讲解一下游戏规则什么的？”
    服务员回答：“游戏很简单，玩家会暂时封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而进入一个由酒店出资建造的游戏世界，进入游戏世界之后就是游戏时间，在游戏时间里，客人会被匹配到一个游戏身份，作为玩家做什么都可以，但要尽量保证自己活得足够长久。
    如果可以活到同一批的所有玩家最后一个死去，就算是这场游戏的赢家，可以获得由酒店发放的游戏奖励，奖励一部分由客人的门票费构成，一部分由赌场客人的投资构成，酒店出象征性的资金和游戏区特殊称号。
    不同客人付出的金钱数量不同，购买的游戏体验也有所区别，有些客人进入游戏世界之后会成为皇帝，有些客人进入有些世界会成为贫民，客人也可以出钱自由选择自己进入游戏世界之后的身份，但进入游戏世界之后，无一例外，客人都会被封印一部分的记忆。
    封印记忆是为了保证全部客人的游戏体验，让游戏世界更加真实可信，让游戏时间更加妙趣横生，免得客人进入其中就开始捣乱，严重影响其他客人和酒店，尤其影响酒店专门针对游戏区设施设备维护维修的工作人员。
    因为之前没有封印记忆出了许多事情，对应的工作人员非常火大，见了他们，最好不要起冲突，不然，他们能把一片的人都杀光。”
    乐园问：“他们会在游戏世界游戏世界把参与游戏的玩家客人都杀光？”
    服务员回答：“理论上说，是这样的，客人，你的理解没有错误。”
    乐园问：“那出来之后呢？他们也会追着杀吗？”
    服务员回答：“这就要看情况了，如果客人作为玩家的时候也愿意和工作人员配合，为酒店和游戏进行修复工作提供帮助，工作人员即使是出来了，也不会过多为难，据我所知，他们还蛮喜欢那样的玩家客人，说过要是那样的客人多一点，就不会那么容易出问题。
    他们是很希望游戏最好不需要维修的那种人。
    如果客人对工作人员出言不逊还反复挑衅，工作人员一般不会忍耐，他们拥有一定的权限，会在离开游戏之后找到在游戏世界对应的玩家客人，在外面也会杀人。
    权限是工作人员努力工作之后的奖励，只要工作一段时间，表现良好，就会得到一定的权限，但是不会很多，如果权限很多，要么是工作时间长，要么是工作表现格外好，要么是钱特别多，总之，一般人是比不上的，最好不要招惹他们，否则，服务员也不会帮忙。
    服务员只会负责服务的部分，其他情况，大多数时候是看事情的状态来处理，也有可能不处理，因为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不处理才是正确正常的解决办法，对服务员来说，都是这样。”
    乐园问：“都当了给工作人员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很多钱呢？”
    一个客人在旁边玩游戏，听见钱这个字就两眼放光，凑过来，非常自来熟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望向服务员问：“什么钱？有赚钱的办法吗？教教我！带带我！跟我说说？”
    服务员回答：“赚钱的办法，我是不知道的，或许有其他人知道，但是他们也没有告诉我。
    有些工作人员确实是因为没有钱才当工作人员的，但是有些工作人员是来体验生活的，他们头上通常有很了不得的长辈，出去不知道，但是在酒店内部，他们可以通行无阻，比起一般的工作人员要自由很多，他们能得到的钱也比一般的工作人员多。
    通常会有奖励、表现良好、参与各类活动积极、比赛获得胜利之类的……”
    服务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但他还是选择使用了：“借口。”
    乐园笑了一下。
    钟仁没说什么，只是弯了弯眼睛。
    而跟在他们旁边的客人则说：“哇喔，这么了不得吗？你的胆子很大嘛！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你不怕被人听见吗？酒店可是到处都有监控和监听的。”
    服务员似笑非笑说：“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这里的服务员还有每人一份的定位系统，您需要吗？”
    客人一听，瞪大眼睛，转过头就跑，一溜烟不见了。
    一号问：“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啊？”
    他喃喃道：“好像也没什么危险可害怕的啊？”
    服务员转过头去，回答：“没有什么，有些人就是做贼心虚，废物罢了。”

 第267章

    一号莫名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摸了摸后脑子，讪讪笑道：“哦，这样啊，是么？”
    服务员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因为服务员没有说话，一号感觉冷场了，就有点迫不及待似的问：“哎，那我们等会是挨个参加游戏还是？”
    服务员说：“可以单独参加也可以一起参加，但是，因为三位客人都是付费游戏区的非付费玩家，我劝各位还是三思而后行，如果可以，最好选择单独参加，这样，不会被聚集在一起全部解决掉，一下子失去许多机会，也可以降低敌人的警惕性。”
    一号将信将疑：“是么？”
    服务员说：“我只是提供建议，是否相信和选择还在于客人自己，请客人慎重判断，我不会横加干涉的，理论上说，服务员都不应该参与客人对游戏的选择，但是客人询问了我，处于服务员应该回答客人询问的规则，我回答了客人的问题，请客人不要为难我。”
    一号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这话不要告诉其他人？”
    服务员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号看向乐园，乐园还是毛茸茸一团，白色的小球似的，被钟仁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乐园眨了眨眼睛，往钟仁怀里躲了一下，钟仁用手臂挡住一号的目光，看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还是很明白的，你不要再看，看起来古怪。
    一号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眼睛，看向服务员，悄悄问：“哎，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服务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一号又问：“那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服务员还是摇头说：“没有。”
    一号接着问：“那就奇怪了，你觉得我长得奇形怪状吗？”
    服务员笑了一下说：“没有。”
    一号点了点头，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拉着服务员问：“说起来，你的眼睛是正常的？”
    服务员回答说：“是的，客人，怎么了？”
    一号说：“我还不知道完全正常的眼睛怎么样，都快忘了。”
    这话说得不严谨，但服务员没追根究底，只是说：“客人可以看看我，或者看看自己，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供酒店的图画售卖服务和随时拍照留念服务，客人需要吗？”
    一号警惕起来问：“需要钱吗？”
    服务员笑道：“当然需要。”
    他脸上的表情，一号看着就感觉自己被骂了，不是劈头盖脸一顿呵斥厌恶的那种辱骂，而是心情平和脾气非常好的老师对幼儿园的小孩，满脸堆笑温和又古怪地说，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的感觉。
    有被骂到，又好像没有。
    一号挠了挠手臂问：“那需要多少钱？”
    他掏出红包：“请你替我看一下，够不够？要是够，我就买一个，要是两个都够，我就买两个，怎么样？”
    服务员面带微笑：“好啊。”
    看了一眼，服务员就说足够，一号非常高兴地把钱交出去说要买一个服务。
    服务员问：“那么，客人想买哪一种呢？”
    一号问：“有什么区别？”
    服务员回答：“图画是画出来的，拍照是相机拍出来的。”
    一号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拍照可以美颜吗？”
    服务员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据我所知，这事儿有点麻烦，所以，大多数客人要求在拍照的时候就美颜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办法，如果客人有心需要这个服务，可以单独再给一次购买服务的费用，服务员会为您解决困难，收人钱财□□嘛。
    如果您没有那么多钱，也可以选择另外一种不需要格外支付一笔钱的办法。
    客人选择在拍照之后，修图再出照片就可以，服务员会负责配送服务，保证照片可以送到客人的手上，客人可以要求路上不被其他客人看见照片和照片内容。”
    一号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说：“那好，就选不要钱的那一种。”
    服务员确认问：“后一种？好的，我明白了，客人。”
    他们达成了一笔交易。
    服务员也带着他们到了游戏区。
    一号问：“我们如果是一个接着一个进去，不会在同一个游戏世界吗？”
    服务员说：“是的，客人。”
    一号问：“如果我们分批次进去，能不能进入同一个世界？”
    服务员面露难色：“理论上是不可以的，客人，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要问得更清楚一些需要找相关的工作人员，我不负责机器的维修和维护，找我问不合适。”
    这就是没有准确回答的意思了。
    一号点头又问：“那有健胃消食片吗？我想坐在附近随便吃吃，也许可以打发一点时间呢。”
    服务员微笑道：“好的，客人，健胃消食片我们这里也有，您需要几盒？”
    一号说：“先给我来一盒吧。多少钱？”
    服务员回答：“因为您是第一次购买药品，健胃消食片是属于药品的范围之内的，酒店会给客人一些优惠，所以，您只需要付出一毛钱就可以了。”
    一号倒吸一口凉气，没听清楚似的又森*晚*整*理问了一次：“什么？十个一分钱？”
    服务员点了点头回答：“是的，客人。”

 第268章

    一号手忙脚乱打开自己刚刚放回去没多久的红包，低下头去仔细数了一下，发现真的还有一毛钱的余额可以用，连忙兴高采烈地把那钱递给服务员说：“请给我来一盒！我要一盒！一盒是多少片啊？口味怎么样？”
    服务员回答：“一盒二十四片，口味酸酸甜甜硬质糖果类型。”
    一号更加兴奋起来，几乎要手舞足蹈，喊道：“好啊！好啊！”
    边上一个客人路过被震了一下耳朵，有些恼怒，斜着眼睛看向身边的一号，嘟嘟囔囔问：“怎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可以随便进入酒店内部甚至是四楼了？酒店真是越来越邋遢糟糕了，这种人也可以放进来，讨厌，影响其他客人的享受，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他越说越气，深吸一口气，怒道：“什么东西？！讨厌！你喊什么？把别人的耳朵都弄得坏掉了，也不道歉，也不赔偿，你把自己全须全尾卖了，你都赔不起你！”
    他说话又看向了站在旁边几乎面无表情的服务员，没察觉出来问题的严重性，而是继续嚷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随便嚷嚷进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没有脑子！你这种东西怎么还能在酒店继续待下去啊？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讨厌，讨厌，讨厌透顶！你们都该死！”
    服务员给了他一巴掌，掏出一个手枪形状温度计似的东西，打开，对着躺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客人额头一照，只见一道红光飞了出去，落在客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飞回去消失了，旁边的一号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情况，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免得注意力被转移。
    要是服务员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是一样的下场，一号可不想就在这里因为服务员的什么东西死掉，再说了，因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高兴，也算不得罪过。
    他才不觉得自己有错。
    服务员看了一眼东西的显示屏幕，别说，这东西和游戏区的各种游戏机器还有些互相匹配的感觉，服务员对着屏幕念出了上面的数字：“四十，超标。”
    地面的客人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被打得飞出去，整个人都懵了，皱了皱眉，还一时半会不打算从地上起来，只不过是对其他人做个样子，表示我是想起来的，但是被你们这些周围的人过来就拦住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你们不让我愿意。
    看起来很像是准备碰瓷，但是，天地良心，他的脑子没想到那里去，只想找点麻烦，高兴了就快点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边上的其他客人本来要过来看热闹的，听见服务员念出机器的显示屏内部数字，一下子都变了脸色，往后退去，很快散开，慌了似的不见了，一群人隐入黑暗，连影子都找不出来。
    客人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了，往周围去看，试图找到自己的同伴或者帮手，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就只能看向一号，试图寻求帮助，但是，一号不想惹火上身，也记得他刚才路过的嚣张模样和自己被骂之后的心情越发恼怒，是不会愿意帮忙的。
    一号怕被牵扯到，继续往后退，就连着退了三步，整个人也跟着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似的，警惕而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客人，免得被一口咬住衣服或者腿脚什么的，不好脱身。
    客人见到自己逃脱无望了，长出一口气，躺回了地面，闭上眼睛，不想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服务员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直起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转过身要走。
    一号有些好奇又有些许疑惑，喃喃道：“就这么结束了？”
    一股子虎头蛇尾的感觉。
    服务员笑了笑：“没有结束。”
    话音刚落，地面的客人试图睁开眼睛再为自己挣扎一下，就浑身上下燃起火焰，变成一块一块的黑色灰烬，死了。
    大概是死了。
    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些服务员，将地面打扫干净，其他客人才渐渐重新出现，看向一号的目光都带着些许莫名的复杂情绪。
    一号不知道怎么回事，摸不着头脑，就去问服务员。
    服务员见怪不怪地回答：“没什么，他们只是觉得你很特殊，很了不起，不会有问题的。”
    这话简直是敷衍，但都是好话，一号一时间也没反驳，好像就这么认下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哎，那刚才是发生了什么，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我只是看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服务员说：“客人又不需要学习这个，知道怎么回事做什么？反正又用不上，除非您想当服务员了，您的意思是您现在想当服务员吗？”
    一号连忙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
    服务员点头：“那好。”
    一号又拉住服务员：“不是，就这么走了？能不能多说两句？”
    服务员回答：“客人，聊天也是要付钱的。”
    一号觉得不公平，还有点委屈，低下头去，嘟嘟囔囔：“可是之前一路上，你都在说话，说了好多的！那个时候你都没有要钱，现在怎么突然就开始要钱了？我没有那么多钱啊，不然怎么会到这里来？”
    服务员说：“客人，酒店规定，客人有疑惑时，服务员应当给予解答，但是，如果客人需要聊天服务，服务员应该说明需要收费。服务员提供服务当然需要收费了，客人，我们总不能喝西北风吧？要活命的。您只是小问题，问两句，我是很乐意回答并且已经回答过了。

 第269章

    您是没有意识到还是已经忘记了？”
    他看起来也有些无奈了。
    一号眨眨眼睛：“哦。”
    服务员看向乐园：“客人第一个进入游戏世界去吗？”
    乐园想了想，回答说：“好啊，那我先去吧。”
    一号问：“如果我也想参加可以吗？”
    服务员说：“当然可以，客人，但是你们不能出现在同一个游戏世界。”
    一号问：“为什么啊？我们进入同一个游戏世界可以互相照顾呼应，给其他玩家更好的游戏感受，为什么不可以？”
    服务员回答：“因为这是规定，如果规定有所修改，我会告诉客人的。到时候再说吧。客人。”
    一号有些蔫蔫的，觉得不好又问：“那只有一个进入，真的足够吗？不是说，一个游戏世界会有很多人？”
    服务员说：“是的，客人，一个游戏世界会有很多人，但是，都是互相不认得的，这样比较好区分和管理，如果都是认得的客人进入游戏世界当了付费区非付费玩家，可能互相联合，对游戏世界造成威力过大的破坏或者对酒店反抗造成一定影响导致工作人员加班。
    为了避免工作人员无理由加班、酒店遭到反抗、玩家损失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我们会按照规定行事，请不要捣乱。”
    一号嘟嘟囔囔：“我没有捣乱，我不是在捣乱，算了，不进去就不进去。不是一起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之前也不是一起的。”
    他自己说服了自己，高兴了，又问服务员：“如果我想进入一个小一点的游戏世界很快就出来，可以吗？”
    服务员说：“可以的，酒店有许多的游戏等待玩家进入，或许有些游戏就差那么一个人。”
    一号点了点头，很高兴。
    但是没等他高兴多久，服务员又说：“但是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进入小世界，被付费玩家玩弄的可能很大，逃脱的概率也不大，您可能在进入之后出现心理创伤，在出来之后，酒店不会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给非付费玩家免费处理问题的，您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吗？”
    一号犹豫了，心脏乱跳，点了点头说：“好，我要考虑。”
    服务员看向乐园问：“您呢？”
    乐园说：“随时可以。”
    服务员点了点头：“那好。”
    他打开了某一个开关，请乐园单独往前一步，乐园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掉入了一个漆黑无比的深渊，直直垂落，落到很远很远，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清醒过来，后脑勺疼痛，乐园摸了摸脑子，感觉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影响。
    他在心里自己嘀咕两句，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小荒村的祠堂坟堆旁边，边上的一个坟堆还有香烛纸钱和一些白馒头贡品。
    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乐园不由得有些想扑过去把馒头塞自己嘴里吃了，他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没有目击证人，理论上，乐园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而不被追责。
    乐园非常心动地爬了过去，试图对馒头伸手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大黄狗的吠叫声，听起来凄厉而尖锐，非常惨，好像一只狗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剥了皮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又好像是大晚上见了鬼。
    乐园打了个哆嗦，收回手，心想，算了，也许这就是警告，不吃也罢。
    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扶着坟墓的墓碑，向着不远处漆黑的祠堂走了过去。
    那祠堂是四面看起来密不透风的黑墙，也不知道是刷了黑色的油漆还是被人泼了黑色的墨水，乐园走近了去看，发现墙面内部的缝隙里隐约透露着一点鲜红色，也说不清是血迹还是红墨水，乐园更倾向于红墨水，因为，红墨水干了还是红色，血液干了就变成褐色了。
    不怎么好看，还非常令人害怕。
    乐园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对那面黑色的墙壁伸出手去，想碰一下，如果特别冷，肯定有问题，如果不是，那就大摇大摆走开回家去好了。
    他想到回家，突然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疑惑而厌恶，心想，奇了怪了，我又不是……
    他摇了摇头，感觉认知有些混乱，心想，我是个孤儿，我哪里需要回家？随便在哪里一躺不都是可以晚上睡觉？干什么非要走一大堆没有用处的远路浪费自己的时间？谁那么脑子有病？
    想了想，乐园又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不对，我是有父母的，我还有亲戚。
    什么亲戚？
    乐园挠了挠头，用力过猛，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指甲太尖锐的缘故，他的皮肤被自己挠破了，流出血来，手里现在一股子腥味，一部分是血腥味，一部分是坟堆的土腥味，乐园嗅了嗅，在半空中就觉得恶心，连忙挪开手，也不去碰那面墙了，踉踉跄跄要离开这里。
    最好远离这个祠堂。
    既然不进去也不接触，那最好的办法确实是保持距离，可惜，天不遂人愿，乐园走在路上，没有看见地面，一时间没有注意，只听得砰的一声，他就往前扑倒了，他不想趴在地上，摔一个狗啃泥，连忙伸手在半空中乱挥舞，摸到了旁边祠堂的墙的棱角。
    站稳了，但是，一股冷气直直从手心冒出来，飞到了手臂之中，乐园打了个哆嗦，差点浑身无力跪在地上，只能用两只手都去扶那面墙，可是这次，他只能一点点往下滑落，根本站不住脚，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就像是用空手去接液氮。

 第270章

    手都能被敲碎。
    乐园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都没有知觉了，冷得瑟瑟发抖，想要收回手来，却猛地发现手已经和墙面黏在一起，非要扯下来，要么掉一层皮，要么断掉半条手臂，他无可奈何地蹲下身，打算在这里将就睡一晚上，可是，感觉在这里再多待一小会儿就要冷死了。
    乐园的神志渐渐模糊，就在他真要昏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震天的响声，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从惊恐万分之中醒来，睁大眼睛，往四周去看，发现没有什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身边的祠堂已经倒塌了。
    乐园连忙把自己被砖石块压住的衣服扯出来，又低着头，跪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遗漏的东西，连忙爬起来跑了，因为祠堂的墙都倒塌了，他的手也不冷了，也不会收不回来了，他跑得头也不回一下，免得晚上真撞见了鬼不好走路。
    跑了一段时间，乐园出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躺下来休息。
    等他睡觉快醒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察觉有人从门口进来了，浑身一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睡在了一个荒郊野地的破庙里面，直起身来，发现自己睡在了供奉的香案桌上，连忙想要下来，逃走最好，免得被人从门口进来就抓住，但是速度慢了一点。
    砰的一声，门大大的打开了，外面进来一群人，一眼看见准备离开的乐园，领头的那个一挥手就让手下人把乐园捆了起来，捉住乐园之后，他还走过来细看，对身边的人说：“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等会儿咱们吃了酒再送到监狱里面去，隔日查出来罪责了，再问斩。”
    身边的人都点头说：“可以，可以。”
    他们好像自顾自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乐园瞪大眼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惊失色，连忙喊道：“我没有！你们干什么？我不进监狱！你们有病吧？我没犯罪！”
    他说着就要挣扎，眼看挣扎起来了，边上的人过来将他死死捆住，还往脑后敲了一闷棍，乐园只听得砰的一声，就陷入了不可控制的昏迷，浑身上下都软了，软绵绵一根面条似的垂下去，耷拉在桌子的边上。
    众人互相看看，见他已经没有反应了，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感觉人还是活着的，点了点头，各自坐下来休息，商量着要往哪里去，领头的人想了想，对属下说：“这个简单，我记得不远处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庄子，我们过去敲门，自然有人开门请我们进去。”
    边上的人都笑着拍手说：“好！这个好！我们走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这个地方勉强休息却不能多待，就该去大庄子那样的地方，好酒好肉款待着，我们才过得去，不然，走回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天亮了都未必到呢。”
    领头的人说：“是这样。”
    他们讨论好了，喝了水，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准备带上昏迷不醒的乐园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大庄子的门口，本来门房要拦住他们，但是看他们穿着官府的衣服，又提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感觉他们是办事顺路过来的，就没有阻拦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他们开了门，看态度甚至颇有些殷勤的意味。
    领头人早就见多了这样心中暗自揣犊他们身份而变化态度又模棱两可的人，点了点头，一路跟着往前走去，一群人到了又一扇门口，门房去敲门。
    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揉了揉眼睛恼道：“干什么呢？大晚上的，大家都要睡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啊？”
    门房叹了一口气，指了一下身后的人，对开门的人说：“请主人起来吧。他们可不是我们能招待的。”
    开门的人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见了一群鬼，连忙点头说：“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
    一连开了三扇门，里面终于畅通无阻了，一群人请一群人进去。
    大庄子的主人吴日照走过来，对领头的官差牟不服，拱了拱手，笑道：“大人来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道过来找我所为何事？不过，既然来了，我请兄弟们一同喝酒吃肉，不如先吃一顿，再谈其他，如何？”
    牟不服来此正是为了这个，听见吴日照这么一说，自然无有不应，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先生，既然如此盛情难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人就互相携着手走入了里间，吴日照迅速安排仆人去厨房给牟不服的一群手下兄弟做饭吃，特意嘱咐了：“要有酒有肉，不要吝啬饭食，听明白了没有？”
    仆人连连点头说：“知道了，主人。”
    吴日照说：“那你去吧。”
    他一挥手，仆人就转身走开了。
    然后一群人喝酒，吴日照陪着喝了两杯，一群人脸颊上微微泛红是进入了微醺状态，吴日照试探着问坐在旁边的牟不服：“官人这回到此是为了什么？”
    牟不服举着酒杯对吴日照笑道：“我过来，是路上见了人，有一封书信要转交给你，其次就是以后我也在这边当差，多劳烦你照应，大家还有见面的日子，可不要生疏。”
    吴日照知道情况，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举着酒杯，附和笑道：“好，多谢官人将书信替我送来，官人日后在这边当差，免不得求官人照顾，这里先多谢官人，诸位今日既然来了，只管在这里喝酒吃肉，我这里不知什么多，酒肉还是供得起各位今日畅快，不必客气！”

 第271章

    其他官差都举着酒杯笑道：“多谢吴大官人！”
    于是，一群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好不畅快。
    他们正在喝酒，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叫骂声，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仆人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官差绑过来的乐园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了，正在外面骂街，因为他单独一个被人捆在了不知道哪一道门的门口柱子上，像个飞也飞不走游也游不走却点了眼睛的活龙。
    乐园因为没有见到人，又在陌生的地方，还被捆起来无法离开，心中又气又急，差点哭起来，却扯着嗓子骂得一点不客气：“你他妈的！要不要脸啊？老子在庙里头睡觉怎么了？老子就睡觉！谁他妈的不睡觉啊？睡觉也成了罪过了？你们不睡觉？你们有本事别吃饭出来对峙！”
    嗓子都快骂哑了，还是不肯停，从晚上一直骂到白天。
    里面的人听见叫骂知道是乐园，就不以为意，各自举着酒杯继续吃饭，一些人捏着筷子在桌上的盘子里挑花生米，吃得咔嚓咔嚓乱响。
    吴日照不太清楚情况，见他们面色如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问旁边的牟不服：“这是怎么回事？”
    牟不服对他说了：“我们在庙里歇息，一见到这个人，他就想跑，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谁家好人大半夜在庙里休息见了官差还跑路的？我们就立刻把他抓起来了，抓起来还不算，他还想反抗，我们就把他敲晕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醒过来了，还这么脏。
    本来把他带过来是我们不好，可要是放得远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了，还请吴大官人多多担待！”
    牟不服说着对吴日照拱了拱手，算是赔礼道歉。
    吴日照回了一个礼，听着门外的叫骂声，有些心焦，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道：“我去看一眼，只让他这样在门外叫也不太好，若他再叫一整天，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嗓子哑了，我也听不得这些，周围的邻居还要睡觉呢。哪里允许他这样叫嚷起来？
    到时候，成了我的过错了。”
    牟不服一想，也是，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出事，也好保护安全。”
    吴日照同意了，牟不服站起来，官差也站起来，两个头头都走了，其他人坐在这里也吃不下去，面面相觑，也说要去，就都跟着去了，也算是看个景观。
    吴日照走到了乐园面前，乐园嗓子冒烟，确实快要哑巴了，但看见他们这一群人慢悠悠从远处走过来，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冒火，身体里又冒出一股劲儿来，大怒喊道：“你们这些人！”
    吴日照走到他面前，听他嗓子都不行了还非得说话，于心不忍，让仆人倒一碗水来，亲自走到乐园面前，端着水碗对他说：“若有误会，说开了就是，何必这样大吵大闹？你且先喝了这一碗水，如有其他事情，我们再行商议处理不迟，你看如何？”
    乐园将信将疑，打量他，看他穿金戴银的，一身富贵气息，心中冷笑，暗想，也是个有钱人，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嘴上说说便罢了，只怕转过头去就把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话都忘了个干净！我要是相信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正要拒绝，但乐园心中忽然一转，又想，我喉咙都快烂了，喝一点水也不妨事，就算是他在里面下了毒了，我喝了也是可以解渴的。不喝白不喝！哪里有让给他们的道理？哼，跟自己过不去实在是没有必要。
    乐园面上皱着眉头，就只是对吴日照说：“我的手被捆住了，你要是给我喝水，也得走到面前，喂给我才行！不然你难道要我伸着脖子去？我可够不着那么远的路。”
    这话一说，旁边哈哈笑了起来，气氛稍有缓和。
    吴日照也笑道：“好吧。我走过来，喂给你喝，你只答应我，不要咬我就是了。”
    乐园撇了撇嘴说：“我又不是王八，没事咬你做什么？除非你要砍我的头，那也怪不得我做什么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说：“好，你有理，都依你的，我这就过来。”
    他说着，果然走到乐园面前，将那一碗清水喂给他喝了，乐园不由自主活动了一下手腕，试图挣脱绳索，但那绳子捆得紧又不止一根绳子在这里，一群人还看着，虽然挣脱不开，但也没办法，只能认了，心里还是有气，却被那碗水浇灭了些许火星子。
    乐园挪开目光，吴日照将那个碗递给旁边的仆人，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乐园，觉得他的脸有些眼熟，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猛地一惊，皱了皱眉，斟酌着问：“你——你我莫不是从前见过？”
    乐园说：“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我？我穷得要死。”
    吴日照摇了摇头却说：“不一定。”
    他想了想，忽然对乐园问：“你莫不是我表舅家的侄子？”
    乐园一脸迷茫，但想跟他攀上关系大概能不被捆住，就一咬牙，表面上认了：“也许，但我没见过，恐怕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的。”
    吴日照缓缓笑道：“哎呀！那就没错了！你就是我家那个远房亲戚！小时候我们见过面，我还抱过你呢。只是你那个时候太小了，大概是不记得了，我最近又不常去走动，你不记得我也理所应当。你别担心，我还记得，是不是，看了也就知道了。”
    乐园将信将疑：“是么？”

 第272章

    他突然哭道：“大哥！”
    主要乐园也不清楚应该喊什么，看对方好像比自己大，按照财富划分，对方也应该占长辈，就挑了一个最简单不容易出错的称呼喊了：“大哥！我真没犯罪！”
    牟不服在旁边有点尴尬。
    吴日照却板起脸来，对乐园说：“你先别哭！你当我没有听见？你刚才骂了一大堆，好脏的话！我还没问你，究竟是谁在管教你？把你教成这样？你若果然没有犯罪，你大晚上跑出门去做什么？你睡在破庙里面做什么？你见了官差，你跑什么？
    哼！你别以为我住在这里就不知道你的事情！你必定是偷了家里的东西不敢承认就跑出来想找我给你解决麻烦，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若是真偷了，我就把你送到监狱去，你若是想靠我，可没有用处！”
    说着，吴日照转过头去，看向牟不服说：“您别担心，这个孩子，生性顽劣，只管教他，若是教他不好，全都是我的错，只管记在我的头上，他犯下这般大错，也不是别人逼着他干的，别让着他！”
    牟不服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么？依我看，必定是个误会了，您二位千万别计较。”
    吴日照把手一挥：“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他就是没偷东西，在这里乱骂一通也是他的错，他今日在这里就可以辱骂公差，来日离开了这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若能今日就管教了，也是他的好事，我要感谢大官人才是！”
    他说着，走上去，两步就拉住了牟不服的手说：“多谢多谢，这孩子就是欠缺点管教，遇上大官人，我就放心了，若是没有大官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若他跑了，要找起来还麻烦呢。这都是大官人的好处，实在感谢。”
    牟不服还没反应过来，吴日照又从口袋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牟不服，牟不服不接，吴日照就硬塞到牟不服的手里，笑道：“官人别客气！这是感谢您的！若没有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您权且将这钱收下，是我的一片心意，不必客气，这是您应得的。”
    他这么一说，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爱子心切的长辈，乐园看着他们两个互相表演，心里觉得有点无话可说，但也不好拆台就眯着眼睛挂在边上看，突然觉得那个位置还算不错，是个特别好旁观的地方，心里发笑。
    “不不不！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是走在路上，晚上太黑，赶路劳累，认错了，实在是抱歉，这钱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这人也不能带回去了，就在这里放了吧。若带走了，兄弟们还不知道怎么看我，您且别跟我客气！”
    牟不服拉着吴日照的手，将银子塞回去。
    吴日照又把银子塞回去：“您别客气，只管收下，这个顽劣小侄就请官人以后见了多关照了。”
    牟不服说：“关照自然是要关照的，但这次实在是误会，您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吴日照说：“别别，这要不是您，我还不能看见他，只管收下吧！”
    两个人这么三推四请的，总算是吴日照让牟不服把钱收下了。
    “哈哈哈，一场误会，不必客气。”
    两个人握着手，就过来给乐园把绳子解开了。
    乐园被捆得太久了，也不知道几个时辰，反正绳子一解开，他两腿一软就差点跪下去，吴日照过来扶了他一把，乐园踉踉跄跄站住了。
    吴日照安排仆人帮忙给乐园洗漱，顺便换一身衣服鞋子再出门见面，乐园再走出来的时候，吴日照已经准备送吃饱喝足的牟不服等人出门了。
    见到乐园走出来，吴日照对他招了招手，乐园走过去，吴日照拉着他对牟不服说：“这次多谢官人了。”
    牟不服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
    乐园被吴日照按着头往牟不服面前压了一下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牟不服受宠若惊，睁了睁眼睛，继续摆手说：“没事没事。”
    吴日照和乐园把牟不服等人送出门去，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等吴日照和乐园走回屋内，天色大亮，仆人撤了残羹，吴日照让乐园坐下吃了饭再说话。
    乐园就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了一顿。
    第108章
    “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好补偿你送出去的银子和这顿酒钱？”
    乐园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斜着眼睛去看旁边坐在上首的吴日照。
    吴日照笑道：“我这里家大业大，哪里需要把你卖了换钱？若到了那样的时候，我也没法从口袋里掏出银子送人了。哪里还想招待你这样的客人？”
    乐园不能理解, 皱了皱眉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衣服, 空荡荡的, 连个包都没有, 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出去给别人的, 他更加迅速大口地吃起东西来，好似饿狼扑食，风卷残云将桌上的东西都吃光了。
    吴日照对乐园笑道：“好个小儿郎, 我这里一桌可有三斤牛肉两斤羊肉五斤猪肉二两花生米两斤米饭和二两酒, 居然能叫你一口气都吃光了, 你也算是了不得了。”
    乐园听到他这么夸奖, 有点小骄傲, 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不知道, 我饿了多久。”
    吴日照打量乐园：“你不只是饿了很久吧？”
    乐园警惕起来：“怎么？你要把我再送到官府的监狱里面去？”
    他冷笑道：“那我果然应该早点走的！”

 第273章

    吴日照哈哈笑道：“你这个人,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十分叫人恼火呢。”
    乐园将信将疑问：“你究竟要怎么样？”
    吴日照说：“实不相瞒, 我是个远近闻名的有钱大善人, 见了你这样的人, 我就想收留，你若有心, 不如在我这里住下来，过一段时间, 找到去处再走不迟，不然, 就你这样，一无品德二无才干三无口齿四无武德，五无安身立命之所的人，去了门外也是睡大街的份儿。”
    乐园嘟嘟囔囔：“哪里有人会自己夸自己说是了不起的远近闻名有钱大善人？”
    他说着，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你家大业大不会拿我这种无钱无粮无权无势无品无德的人开玩笑，你愿意把我留下，我就住在这里，且住三五日，若我住得惯，我就长久在这森*晚*整*理里住，若我住不惯，我可就是要转头走开的。”
    吴日照点了点头说：“正当如此。”
    他说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旁边的仆人转过头说：“你下去给他安排一间房，再准备一些衣服鞋袜和箱子，连同新来的女仆给他送过去。”
    乐园睁大眼睛，吓得站了起来：“不要女仆！”
    他差点把凳子打翻了，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对吴日照喊道：“别给我安排女仆！我不要！”
    吴日照问：“为什么？”
    乐园坐下说：“我不喜欢，自己住的屋子，别人随便进去，那算什么？我从前没有仆人，如今也没有，这是正应当，若有仆人前前后后，我反而紧张，若再有仆人在我身边进进出出，我也休息不好，不如不要，反正这里到处都是仆人，他们能帮忙做事，我也不需要想办法。
    何必单独给我一个安排在屋子里呢？多不合适！而且，你肯定还有些需要仆人出面招待客人的时候吧！让他们去给你帮忙，我要有事找他们，再说不迟。”
    吴日照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又有些道理，点了点头：“那好。”
    乐园松了一口气，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第一天他还有些不适应，但第二天就轻松愉快地躺在床上不起来了。
    仆人过来敲门，对他说，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门来吃了，他却摇了摇头，对外面的人说，不必了，食物给我放在厨房，等我要吃的时候，自己去拿，你们帮我准备好就是，之后我也自己注意，你们不用过来敲门找我了。
    仆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可是，一连三天都是如此，他们担心乐园会在屋子里出事，又不能强闯进去，也不敢总是问，只好找到众人，对吴日照说了这事，吴日照听了，也觉得这事不妥，不能就这么继续下去。
    他就让仆人去敲门请乐园过来吃饭喝酒。
    乐园对吃饭喝酒的兴趣不大，他现在不太饿，本来不想出去的，打算拒绝，但是仆人紧接着就对他说，是主人邀请他过去的，他就想，毕竟在别人家住这些日子，吃喝都是别人照应，现在别人请人过来请了，也不好不去的，若是真不去，就太无礼了，被赶出去也怨不得。
    乐园心里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这就去。”
    仆人引路请他到吴日照面前坐下，乐园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日照给他倒了一杯酒说：“你也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再这么你我的称呼，显得生分，叫别人听见也不太好，不如你我兄弟相称，亲近一些，如何？”
    乐园本来不想答应，觉得自己是个孤儿，什么亲戚都没有，如今突然多出了一个，这个只怕多半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事，到时候，自己过意不去，对别人说也不好，给人看见了更不好，可是，看吴日照神情恳切，又觉得自己拒绝了有些不识好歹，便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
    吴日照请他喝了那杯酒，他就喝了，喝了之后，脸颊通红，想清楚了，答应下来说：“哥哥既然不嫌弃我是个市井粗人，我也实话对哥哥说了，我记得自己是个孤儿，若来日有事，哥哥切莫怪罪。”
    吴日照觉得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哈哈笑道：“兄弟客气了！既然住下来，我们就是一家人，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我也愿意认你这兄弟，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了，也不必那么拐弯抹角的客气，以后在路上见了，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你别多想。”
    乐园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
    吴日照看他酒到微醺，觉得这个时候提出事情来，不会被立刻回绝，也不会过于冒犯，若有失察之处，也可以进退得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乐园说：“我最近总是没看见兄弟吃饭的人影，是仆人照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叫兄弟生气了还是这里的食物叫兄弟吃得不惯？
    兄弟不必跟他们客气，若有只管说出来，我还在这里呢！”
    乐园十分感动，笑道：“不是那些，我不想出门而已。或许是天性如此，和他人无关。”
    他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吴日照看他喝酒的样子，知道他有所隐瞒，但也不好直直问出，猜测他大概也是不好直说才这样略有敷衍，想了想问：“兄弟对武术可感兴趣？”
    乐园听得几乎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看向吴日照问：“哥哥的意思是？”
    吴日照看他感兴趣的模样，觉得这件事可成，笑道：“我想，这么大的院子，没有人看护，实在是日夜不安，兄弟既然来了，年纪轻轻，想必勤加练习定有所获，不如我出钱给兄弟找个老师来，兄弟每日习武，出门可以保护自己，在家里还可以保护院子，何乐而不为呢？”

 第274章

    乐园非常想答应下来，又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来，一时间没有答应，显得有些迟疑，面上却还是挂着笑的，吴日照看得出来那并不全然是礼貌的微笑，便对乐园说：“兄弟，我这院子看着十分大，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口也多，人多眼杂，若有人说错话，还想请兄弟帮忙。”
    乐园深吸一口气，就答应了下来，对吴日照笑道：“哥哥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我答应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兄弟爽快！”
    乐园怎么也算不上爽快，听了这话，臊得满脸通红，举起酒杯，有些惭愧，低着头说：“多谢哥哥！”
    次日，吴日照就给乐园请来了习武的老师，第一个老师是教理论的，以为自己必定要在这里住三五年，没想到，第一周就颇为震惊，不由得暗地里找到吴日照说：“您这位兄弟，不像是不识字的人。
    起初我还当要从头教起，没想到，我与他讲了一个字，他翻看一本书，只有不能形神意会的疑难杂字才来问我，我从没见过这么天才的学生，也真没教过这么省心省力的学生！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找了知道的人问了意思背了一两道题下来才找我，想博得一个美名，有意要考校他，他也答应了，我拿着书一问，才知道他不止看了一次，还真背下来了许多！虽然一本书没有完全背了，也不是一字不错，但已经非常厉害了。
    一般人别说没法两日背下来一本书，就是三日也未必看得完一本书！
    我疑心他是不认真乱看的，问他看了什么，他都说得出来，我起了检查的心思，要他每日下课之后回去至少看一本书，他看了第二日上课之前告诉我，我又叫他一天看两本书，他也看了，我再叫他去看三本书，他都看了，我想，或许是书本字数太少，就特意挑了一本多的。
    我让他晚上回去看了那本书再休息，第二天问仆人，他居然真的挑灯夜读，没到看完的时候就不休息，只在屋内点灯，不做声息看完了才上床睡觉，睡觉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没睡多久就起来上课，虽然不是精神抖擞，却也不见睡眼惺忪十分困倦，实在是个奇人。
    这种事是看天赋的，他有这个天赋，又肯勤奋练习使用，我想，不过多久，一个月的课程就要学完了，只要到时候，大人别当我是偷懒就可以。
    他是一窍通百窍通，都不用多加点播！
    这等人才假以时日，必将成就大器！您家里真是人才辈出，有您这样一个声名远播的大善大贤之人，还有您兄弟这样勤奋刻苦天赋卓绝之辈，兴旺发达指日可待啊！”
    虽然这些话也有一部分是吴日照实在有钱，又好吃好喝，让人照顾得老师非常身心愉悦的缘故，但是，十分夸赞之中，就是只有七分是真的，也足以证明乐园格外与众不同，至少在习武之道上，是了不起的一个。
    吴日照听了这些话也觉得自己身心愉悦，捋了捋胡子，对老师笑道：“小孩年轻，不懂事，还请先生多加指点，不要吝啬，事成之后必定重谢！”
    老师一听就知道，这话的意思是，尽快教好了学生可以多得大一笔的赏金，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嘿嘿握着自己的手对吴日照行礼说：“公子进步神速，我怎么会吝啬呢？若能教出一个好学生，也是我的本事，名声传出去也好听，我有什么可不愿意的？您只管等着看好了。
    以公子的天赋和努力程度，提前学完是早晚的事情，快得很呢。”
    吴日照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两个都不是蠢材，想必真有成果。
    第一个月月底的时候，老师看着考试结果满面愁容，走在院子里，背着手唉声叹气的，走一步就转过头去看一眼试卷，好像心有不甘，吴日照听仆人说了，还以为是乐园考得不好，就走到老师的住处去说：“若我那兄弟考得不好，先生来日再教他就是了，不必为此烦忧。”
    老师摇了摇头说：“不是考得不好，是考得太好了，我怕过些日子就教不了他了，正在为之后应该给他定下什么样的学习计划而烦心呢。”
    吴日照愣了一下，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先生担心他偷了考试的答案写来叫人疑心，先生才如此忧虑。”
    老师摇了摇头，笑道：“不然，不然，他是个有天赋的学生，就算只上了一节课，考试出来的结果也能勉强及格，更何况学了这些日子十分认真勤奋，没有考得不好的道理，再说了，这试卷是我出的，答案都在脑子里，没有写出来，他就是想偷也是偷不到的。
    我并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在他考试之前也没有记录，他若知道，必定是自己学来的，若一定要说他是作弊，他必然是提前看过试卷的类似题目，自己私下里反复练习回看答案，考试的时候才知道应该怎么写。
    实话说，我觉得他考得好才正常，若是考得不好，我才要疑心，只是，我原来不知道，原来学生学得太快太好，我也会忧思重重，我是担心他基础没有牢固，就这么学习下去，之后会出岔子，现在还没有真正练习，还不算什么，若是亲身练习起来，出了事故就来不及了。
    我才这样。”
    老师说着，笑了笑，转过身去，又忍不住摇头叹气。
    吴日照呆了一下，随后两步走到老师身边，笑道：“原来是这种事情，先生不必忧心，若是实在担心，可以在学生学成之后再多住一段时间，等我给他另外找一个教他如何练习武功身法的老师，再看他练得如何，若能成事，就是他的造化，若是好了，便是不负老师的教诲。

 第275章

    老师心下如何？”
    老师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二人相视而笑，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他们在这里喝酒吃肉聊天，乐园在自己的住处来回踱步，他还不知道考试成绩，因此虽然心里有些计较，却也难以应证，无法满不在乎，如此过了一天一夜，那边才想起来好像成绩应该给当事人看一眼，老师就拿着卷子走到乐园面前，对他夸赞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这次的卷子比上次的还好，上次的选择题，你错了一次，判断题又错了两次，这次只错了两道题，总分数算起来也比上次更高，看得出来你学习认真又进步，非常不错，要保持这样的态度，下次考得更好就奖励你，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灰心丧气。”
    老师对乐园夸奖了，却发现乐园也忧心忡忡的，便问：“哪里不舒服？”
    乐园摇了摇头。
    老师问：“那你是觉得考试成绩还可以进步所以不高兴？这个没什么的，下次再进步不就好了？而且你已经很厉害了，这点错误不算什么，回去记一下，下次别犯这样的错就可以了。”
    乐园问：“老师，我在你的学生之中，算学得还过得去的还是？”
    老师哈哈大笑：“你当然算我的学生之中，学得最好的那一种了！”
    乐园将信将疑问：“老师不是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
    老师笑道：“我有什么必要哄骗于你呢？你又不认得其他的学生，我就是说你一窍不通，也是可以的，但我不说那样的谎话来打击你罢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起大多数人都好得像是不在同一个层面，那些学生也有年纪和你差不多的，但是他们就没有你的天赋努力。
    最后不是荒废了，就是不感兴趣不再继续。谁也没法在这方面比得上你。你可以放心些。我不是那种喜欢打击别人来取乐的人，也不是想贬低学生获得快乐的老师，你放轻松好了。是因为我之前逼得太紧了？你可以直说，我可以改的，你现在已经学得够多了，是该休息。”
    乐园却突然想着急似的对老师说：“不！我愿意这样继续下去，请别修改速度。”
    老师眨了眨眼睛，对他的态度有点意外，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是这么刻苦的人，若是让他休息下来，他或许会以为老师是打算放弃了他或者是他做得不好，便对乐园笑道：“那好，你都这么说了，我没有道理放过你，你要赶进度，也可以，但你要是成绩下滑，可别怪我说你。”
    乐园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似的，对老师笑道：“若是考得没有之前好了，但凭老师惩罚。”
    老师笑道：“我也不是喜欢惩罚别人的人，不过错了是该有惩罚，既然你也不介意，那好，我就先对你说好，若你错了需要惩罚，我就罚你十天之内看完十本书，分别和历史、爱情、小儿学习、诗词、歌赋、友情、财富……一系列的东西有关系，你还要分别写读后感。
    我会从你选择的书本之中挑选一些问题来要你回答，最多一天之内考试你十张卷子，再然后，你要写一篇关于读后感的讨论和人生理想命题作文的发展延伸。
    因为是惩罚，所以稍微有些多，你也别太担心，偶尔出错不是大毛病，就是出去找其他老师，他们也会这么对你说的。”
    乐园点了点头。
    学习的进度出乎意料地快，比第一个月更快，如果说，正常情况，一般人学习，是在走路，乐园学习，第一周是小跑，第一个月是骑自行车，第二个月就是从坐火车到坐飞机再到发射火箭升空的那么一个离奇又难以置信的速度。
    “真没想到，你能学这么快，一转眼，我就已经把能教给你的东西都给你了，没有什么可以从我这里再学习的地方了，希望你以后能见到更好的老师，学习更多的东西，不忘初心，不要埋没了天赋，说起来，看着像你这样的明珠一点点从蒙尘变得熠熠生辉，真是一大乐事。
    对我来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而你是这种事情里尤其特别的一个，我想以后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叫人高兴欢喜的学生了，遇到你，也算是我的造化。”
    老师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对乐园万分感叹起来。
    乐园木着脸站在旁边问：“老师，一定要走吗？一定要今天走吗？再多住两天怎么样？”
    老师疑惑地停下手来问：“你不希望我走？”
    他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喜欢我这个板着脸训斥别人还总是那么容易发脾气的老学究，尤其我让你做了那么多题和那么多的卷子，你看着那些东西的时候，脸色惨白，眼睛发绿，好像马上就要吐出来了，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从前那么积极。
    我可是听说过，你没见我之前，吃饭很厉害的。”
    乐园摇了摇头：“我还差一点就写完了。”
    老师疑惑地问：“什么？”
    他笑道：“你不会要在临走的时候还叫老师给你做一套卷子吧？折腾老年人可不太好啊，学生。”
    乐园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老师之前不是对我说过惩罚的办法吗？我想，老师都快要走了，还没有做过这个，好像少了点什么，老师既不打我也不骂我，对我很好，就算是惩罚也肯定是为了我好才想让我去做那些事情，我本来想在老师离开之前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第276章

    但是，有一天晚上不小心睡过头了，就差了一点，只是一点点，老师等今天吃完饭，我就写完了。”
    老师有些惊讶打量他问：“你的意思是，你把我说的惩罚内容都写完了？”
    乐园想点头，顿了顿说：“还差一点。”
    老师点了点头：“哦，还差一点也很了不起了。一般人可不会愿意干这种事情，他们都觉得惩罚就是丢脸，正儿八经自己做错了事情要接受惩罚都不怎么愿意，你倒好，上赶着给我写这个，你打算用这些东西给我送行呢？”
    乐园笑道：“是。”
    老师想了想：“这么说那就合理了，我还想，你怎么最近无缘无故犯困，之前都不这样，原来是为了这个，既然你这么费心费力，我要一走了之还真不太好，你又留我，那我就多住两天，等你写完，我给你看了再走。”
    乐园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师。”
    老师笑道：“不用谢，作为一个老师，教导学生不是应该的？而且，我是收了钱的，你做得也很好，人人都说，我这段日子可是来享福的，我也这么想，你不用忧虑。”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挥了挥手：“那你现在回去写你的东西吧。写好了过来找我，我等会儿出门去吃饭，一时半会你也别过来，在空屋子里是找不到人的。若有事，我临走之前大概还得去你的哥哥那边，见他一面，说两句分别的话，算是礼貌。”
    乐园点头走了。
    老师见他走了，活动了一下身体，打开门也准备出去，没想到，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吴日照迎面走了过来，是找老师谈多住两天的事情的，老师笑着对吴日照说了乐园的意思。
    “老师已经答应了？实在是太好了。如今看来我的兄弟在尊师重道这方面还算过得去了。我之前担心他没有过老师，不懂得礼数，他做得却还不错，我正应该感谢老师教导他。”
    吴日照情绪激动而复杂地说。
    老师挥了挥手：“这不算什么，我虽然教导了他，却也没有方方面面都兼顾到，他如今能有这些礼数也是自己的心思，说明他发自内心就是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不用别人提醒也知道尊师重道，可怜可惜可爱。”
    可怜是可怜在从前那么多时间都没有学习，白白浪费了好光阴。
    可惜是可惜在越是教导学习越是发现天赋卓绝和勤奋刻苦是多么相得益彰又互相匹配，偏偏从前没有见到这个学生，不然，早就收为亲传弟子了，到时候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里还有别人的事情？
    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出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就很不错了，一个老师一辈子能教导出一个有名有姓有能力的学生也值得骄傲一辈子的。
    可爱嘛，可爱就可爱在听话。
    老师大多不想应付那些讨厌的熊孩子，能遇上一个听话的，看得十分顺眼，怎么不能算可爱呢？
    吴日照听老师对乐园的评价很高，心里高兴，突然听见老师惆怅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地问：“怎么了？他做得不好了？还是打算跑了？”
    老师摇了摇头，笑道：“都没有，是我想，他似乎是个内里忧思多虑的性子，凡事希望万万小心，偏偏又不巧，差了那么一点点，成了习惯，每次都少一点什么东西，越发不高兴，实在怪不得他，又没法叫他不为之难过，说来倒像是我的错，若一开始提点他，也不止于此。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他的习惯一时半会恐怕是改不过来了，以后他要是还这样，怕是要坏事的。若只是不小心打破了碗盘这种小事，还不算什么，若他走在路上不小心分神摔跤走丢了，一时间找不回来，在不知道哪里出事也未可知，需要警惕防范。
    再有，或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当然最好，可是，他那样的性子，像是天生带来的一段崎岖孤僻，外冷内热，是个难解的人，我只怕，就算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也忧思成疾，难耐凄凉，最后落得个兀自收场的结局啊。”
    吴日照听了这些话，心中也起了担忧，眉宇之间萦绕些许淡淡的忧愁，但还是勉强笑起来安慰老师道：“照这么说，您这些话可不能让他听见了，不然多想些事情，有的没的都在一起，反而出事。”
    吴日照顿了顿，觉得刚才说的话不好，又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家大业大，照顾一个人还是不算什么的，他又喜欢足不出户的一个人，不出门还能惹上什么事呢？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只管住在这里，替我做点小事，我保管叫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便也算好了一辈子了。”
    老师顺着一想，是这样，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这么看，我就放心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
    二人说着就要去吃饭，乐园急匆匆赶过来，和他们在半路上见面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的东西，看起来累得满头大汗的，老师关心问：“怎么了这是？着急去哪里啊？若是不着急，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再说话？”
    吴日照也点了点头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若是不着急，吃了饭再说吧。”
    乐园看着他们，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是提着东西，跟在他们旁边走，落后了小半步的距离，像是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在顾虑什么。
    吴日照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看了乐园一眼问：“我不是有安排仆人在你旁边？他们都不见了？还是全都偷懒去了？就算是吃饭也应该留两个人在你旁边伺候，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下次见到，我要多说他们两句。你是不是每次都帮着他们呢？”

 第277章

    老师看了一眼乐园对吴日照说：“这孩子就是心太善，心软一些也不算坏事，要让人帮忙，是个心软的好人也算是积德积福，别太生气。”
    吴日照笑道：“我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奇怪，钱也给了，人也给了，住处也有，饭食也有，怎么人就这样落魄？总是见到他过得不好的样子，好像我亏待了他有意留在这里虐待似的，叫我看见就不舒服。”
    乐园低声说：“不是他们，我自己要提过来的，这也不是什么重得不得了的东西，我一个人就够了，让他们过来，反而耽误他们吃饭，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专门照顾我的，我自己照顾自己也过得去，不必担心。”
    吴日照看着他叹气：“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乐园没说话。
    吴日照摇了摇头又说：“算了，你既然一直都是这样，我也不能多管闲事，不过，少不得要给你安排一个仆人来，不然，你以后都是这样，可怎么了得？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家里没钱没米了，养不起一个年轻人！那可丢脸了，你听见没有？这次不许再推辞了。”
    乐园点了点头说：“我听见了，那就请哥哥安排吧。”
    吴日照这才高兴起来，勾起唇角，眼边眯起笑纹，是个富贵有余的面相，犹如一轮圆月溢清辉，十分和蔼可亲，稳重老成的态度，缓缓笑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好办了，改日我给你送一个仆人过来，以后那个人就只照顾你，你若不喜欢，告诉我，改日给你再换一个。
    若是你喜欢，只管继续用，若是你不喜欢也不讨厌，只当他不存在，将他看成自己的影子罢了。左右是多一个人吃饭，他也是要干活的，我还养得起。再说，咱们已经是兄弟了，兄弟之间互相帮忙，你也不必客气！”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走了两步，转过头去，看向乐园，打量了他一下，看向他手里的东西，突然就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对乐园招了招手，乐园两步走过去，跟在老师身侧，老师笑道：“你这里是什么东西？”
    乐园笑道：“就是要给老师看的那些东西。”
    老师点了点头：“十本书，十篇读后感，一篇读后感和人生理想命题作文，我还没给你命题，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乐园回答：“我是看着人生理想写的。”
    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既然你都写了拿过来了，那就给我看一眼，我想，我还能多住一段时间，你要是不介意，等会儿吃完饭，拿我给你的命题回头再写一篇，怎么样？”
    乐园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老师也笑道：“你呀，说起这些就高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别人都是喜欢玩的，再不然，也是热衷吃饭喝酒，你却不是这样，真奇怪。”
    话虽如此，老师嘴里说乐园奇奇怪怪，面上满是笑意，语气温和，分明是玩笑话调侃来的。
    乐园眨了眨眼睛，笑道：“老师教得好，我总觉得世上比玩乐重要的事情多得多，就想去看，想去写，想请老师指导，想高兴。”
    老师点了点头：“知道了，看来我的工作还没结束，又可以白赚两三天的茶水钱，是值得高兴。”
    二人便都笑起来。
    吃了饭，吴日照也对乐园的东西好奇，就留下来看，看见他们一起讨论内容，颇为有趣，凑过去看，又觉得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摇了摇头，走开了，临走之前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也可以，我这里底下有地窖可以放冰块，要是你们喜欢冰水让仆人去做。”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就摇摇晃晃走出去了。
    晚间回来，乐园已经将新的命题作文交上去了，老师正在一边吃水果一边点评哪里可以改哪里按照当今的要求可以写得更歌功颂德哪里可以更隐晦一点地描述自己的心里想法而不会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乐园一边听一边看一边点头，顺便给老师递过去一点小零食或者跑腿拿个笔拿张纸哪个尺子什么的。
    吴日照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就一时间没有过去打扰，等吃完饭的时候，告诉乐园：“之前不是对你说要给你买一个单独的仆人吗？已经买回来给你，叫人洗漱之后，送到你的住处去了，你回去就能看见，看见了别害怕，不是走错路的陌生人，以后他就住在你的院子里。”
    乐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对那个仆人有点好奇，吃了饭就回去看。
    老师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对这些新奇的事情感兴趣。”
    吴日照笑道：“嘴上说着不要，落到手里还是要多看一眼，总不会赶出去，终究心太善。”
    乐园到了住处，迎面看见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皱了皱眉，推开门往里一看，看见一个人转过身来，猛地把他吓了一跳，里面那个人也被吓到了，以为乐园是陌生人，往前一步问：“你是什么人？”
    乐园似笑非笑说：“我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你又是什么人？来我这里质问我，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请了客人了，还不认得我呢。”
    那人眨了眨眼睛，连忙跪下来说：“主人恕罪，我是大人新买回来送给您的仆人。”
    乐园问：“你叫什么？”
    “病阿加。”
    仆人低着头说。
    “起来吧。”

 第278章

    乐园绕开他坐在平时的位置上，打量他问：“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说：“是，主人。”
    乐园笑道：“你从前并不认得我，进来之后也不认得我，之后就要当我的仆人，你可愿意？”
    病阿加低着头说：“我愿意的。”
    乐园笑了笑：“好吧。你找好住处了没有？”
    病阿加说：“我就住在主森*晚*整*理人的隔壁，主人如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乐园点了点头：“好啊。那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事，一时半会不会休息，你不要吵闹。”
    病阿加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乐园想今天的命题作文，一时间觉得之前写得不好，一时间又觉得如果改了或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就写了一篇按照老师说法修改的，又写了一篇自己想写的，再写了一篇歌功颂德的，心里想笑，连忙把作文都收起来，放到抽屉里面，洗漱之后去睡觉了。
    免得再晚一点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吴日照对乐园提起了第二个老师的事情。
    “不知道你想学习什么？”
    吴日照问。
    “我想学习一点医术，也不必多，稍微能看气色治点简单的病症就可以了。”
    乐园回答。
    吴日照笑道：“这可不容易，世上简单的病症多了，也没见哪个大夫说自己见了都能治疗的。不过，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去给你将老师找来，请了老师来，你可要尊敬些，别说我只是随便学学叫老师不高兴或者坏了老师的规矩习惯还得我带你去赔罪叫老师留下。”
    乐园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吴日照说：“既然这样，那就好，吃饭吧。”
    乐园吃过饭之后，走在路上散步，院子很大，边上是树木，底下是小草，路面平整而宽阔，病阿加就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乐园走着走着，突然转过头去，看向他问：“你不喜欢说话？”
    病阿加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犹豫着回答：“也不是，但我没学过要怎么对待主人，所以不太会。”
    乐园笑道：“也对，你是第一次当别人的仆人？”
    病阿加说：“从前也有当过乞丐，或者跟在别人身边当跟班，也有人花钱雇我当仆人，但是，都是一天两天或者露面一次两次，他们就不找我了，也没有钱了，就过不下去了，只能另外想办法，我从前给别人当什么都没有见过这么有钱的地方，想来那些经验是不作数的。”
    他说着低下头去，似乎有点自卑。
    乐园说：“这也没什么，谁不是学这样学这样活到今天的？生而知之的人或许有，但也不是你我，不必担心，就算不会也不影响什么，反正寻常时候，我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
    病阿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但似乎更难过了，乐园想了想，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没有用处怕被赶出去，就安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人送你出去的。”
    病阿加的脸色更白了一点，看起来更不高兴了，乐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但是，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说话把人惹到了，再说就要把人惹毛了，就没再说什么，一路上非常安静地走过小桥流水和花园碎石子路，回到了住处，温习学过的内容，翻看一点小说，再练两页字。
    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
    晚上吃了个饭，吴日照让乐园陪着他散步，也不需要出大门，在家里转两圈就够了，乐园点头同意，病阿加跟在他们身后，吴日照走了一段路，转过头去看，看见病阿加一直跟着，就问乐园：“你看他还顺眼吗？”
    乐园点点头：“顺眼。”
    吴日照又问：“他做得还过得去吗？”
    乐园点了点头：“可以。”
    吴日照笑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意思，又问：“那你们相处还算融洽吗？”
    乐园说：“还好。”
    吴日照又问：“那你让他住在哪里？”
    乐园说：“就在隔壁。”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还算近的。我还以为他都不能住到你的院子里去。”
    乐园说：“那倒不至于。”
    吴日照笑了笑：“确实，你见了仆人都不会赶出去，他只是住在隔壁，也没必要将他逐出家门。”
    乐园眨了眨眼睛：“啊。”
    吴日照问：“你们平时都说什么？”
    乐园说：“没什么，就是闲聊，吃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从前怎么样。”
    吴日照问：“那你问了他从前怎么样？”
    乐园说：“我问了，他说了，从前不怎么样。”
    吴日照又笑了一下问：“你知道他从前怎么样，你也过得去？”
    乐园点了点头：“过得去。”
    吴日照点头：“好吧。那你们平时一起玩吗？”
    他说着看了一眼走在远处的病阿加，对乐园说：“他比你小好几岁呢。”
    乐园说：“年纪这个事情我不太看得出来，不过，他确实感觉比我小一点，我没想到是小很多，小点也好，手脚麻利，学习快，能帮忙，不需要睡很久。”
    吴日照笑了笑问：“平时都不知道玩什么？”
    乐园说：“感觉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好玩的，就想早点见到老师学点什么东西，要是能学好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学不好，我再想办法，能用多少时间就用多少时间，不辜负老师，不辜负哥哥，也不浪费时间和钱，免得别人陪我玩过家家。”

 第279章

    吴日照笑道：“老师教过你说话诙谐幽默吗？学得不错。”
    乐园笑了笑：“见到了哥哥就觉得如沐春风，说得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并不敢有意欺瞒哥哥，哥哥若能高兴，就是我的造化，哥哥若是不为我忧心，我也高兴。”
    吴日照问：“你从前是住在哪里？”
    乐园的表情一点点落下去：“我不知道，都不记得了。”
    吴日照问：“那你遇见过拐子吗？”
    乐园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吴日照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乐园睁了睁眼睛，继续摇头：“不记得了，从前应该都没有。”
    吴日照笑了一下问：“那你从前过得怎么样？”
    乐园说：“没什么钱。”
    吴日照说：“那就是又穷又惨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是我随便认得的，在这里当了座上宾，病阿加也是我在外面随便认得的，为什么就在这里给你当仆人？”
    乐园说：“是有这个疑惑。我和他，在见到哥哥之前，差别不大，见了哥哥之后住在这里，不说身份是云泥之别，也不能说一模一样，哥哥不嫌弃我，我感激万分，哥哥也不像是厌恶他的，怎么他就过得比我糟糕那么多？我不是有意说哥哥对他不好，只是有些奇怪。
    毕竟，我实在感觉不出来，我和他的差距在哥哥眼里究竟是什么样。
    只是这话不好问出来，怕说得不好，伤了哥哥的颜面，叫人看了笑话，所以我不说，又怕哥哥疑心我胡思乱想，天地良心，我不敢也不觉得哥哥哪里不好。”
    吴日照听多了好话，听见乐园说这些也不觉得害臊或者脸红，只是波澜不惊笑了笑：“我之前让人出门打听过你的事情，在附近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样的人，在远处也没有，你大概是走小路从山里连夜赶路到这里的，还不是到附近，这一段路都没被人看见，你是个特别的人。
    你说是个孤儿，我又让人往外打听了，得到的消息却不是那样，具体怎么样，我想问你，但你似乎真不知道，其实不知道也好，一堆糟心事，不知道最妙，只是我不清楚，你这个不知道，是故意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懒得追究，我这里钱多，总有人惦记，偶尔送人来。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只不过，你和他的不一样，也不止于此。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朋友不能说没有，但也几乎没有，和周围的人关系普普通通，却是个忠心肝胆的人，你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从他的眼睛和脸看出来的，你之后应该学习相面，或许学了之后你就知道我怎么看你们的。
    我也不必多费口舌对你解释那许多。”
    乐园低声说：“让哥哥对我解释这么多，真是对不起了，是我太愚笨又不思进取的过错。”
    吴日照笑道：“你还真是会说笑话，这都是第二次这么好笑了。我倒不是嘲讽你，但你和我见面的时候，并不是奴仆，他和我见面的时候，却和在奴隶市场买卖差不多，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在我这里就是不一样的。
    至于之后，你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他却不是，你在这里学习，他在这里做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不是吗？”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他能不能和我一起学习？”
    吴日照回答：“当然可以。”
    他看向乐园，忽然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自身难保，你还担心他？”
    乐园低着头回答：“不是，我只是觉得，哥哥是个大好人，不会随便把人赶出去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哥哥就算是要赶我走，我也占够了便宜，不该有二话，哥哥要我走，我不敢不走，哥哥要我住下，我就住在这里，也决意不会随便离开，全都听哥哥的吩咐。
    至于他，他是个可怜人，我知道自己没钱没人，实在是没能力可怜他，但是，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只有他出现在我眼前，只有他是哥哥送到我面前来的，我想，他和其他人，总归有些不一样，既然他在我眼里是特别的，我对他稍微好一些，也正常吧？
    如果没有哥哥，我也活不到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吃饭休息，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哥哥的好处。我感激涕零，不胜荣幸，不知道如何报答，只希望哥哥高兴一点，就算是我的心意。哥哥是慈悲为怀的好人，老师也这样教导我，我就按照两位长辈的意思来。
    哥哥，我做错了吗？”
    乐园看向吴日照。
    吴日照被他看得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避开目光，心中叹道，你知道什么？这世上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心里想的一句话，说出来是另外一句话，看着和善的人，未必真和善，看着凶恶的人则未必是真恶，怎么你像是教不通？
    有些人教导你一心向善，是为了用他的恶毒欺负你，占你的便宜。你当我想什么？若把你教好了就是由着坏人使坏，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吃亏。你这个性子，若在我身边，我早晚要给你改过来不成！
    乐园笑道：“哥哥不看我，是我形容丑陋，还是举止粗鄙，或者，实在做得不好，惹得哥哥生气？”
    他突然跪下去说：“实在都是我的错，哥哥别生气，哥哥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都改，哥哥，但凭差遣。”

 第280章

    吴日照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说：“你先起来，我不是生气，只是想你这样的人，若来日我不在，你要出去，怎么办好呢？”
    乐园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一脸迷茫地望着吴日照。
    吴日照看他这个表情，哭笑不得：“算了，这个时候跟你讲这个也是我胡说，你别放在心上，日后还有时间慢慢说，今天晚上走得也差不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挥了挥手：“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起来，我带你和老师一起练五禽戏也好锻炼身体。”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明天会早点起来的。”
    吴日照又问：“你喜欢吃甜点不喜欢？”
    乐园说：“喜欢啊。”
    吴日照笑道：“我明天早上让人给你买白糖糕，配白糖还是桂花蜂蜜都随你。”
    乐园点了点头：“好。谢谢哥哥。”
    乐园高兴了，脚步轻快地回住处去了。
    病阿加跟在他身后，有些欲言又止，乐园本来没注意到，但是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他的表情奇奇怪怪的，就多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天色太暗没有灯所以看错了，凑过来笑着问：“哎，你怎么了？不高兴啊？说出来叫我高兴高兴？”
    病阿加笑了一下说：“不是。”
    乐园笑道：“对嘛，笑起来多好看，高兴。”
    他说完自己愣了一下，疑惑地皱了皱眉，心想，奇怪，我什么时候听见别人跟我说过这话？不然我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还是好奇怪，我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也不记得，那个也不记得，我究竟记得什么？不对，不对，我记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想来想去，一时间想不出来答案，乐园放松了眉头，还记得病阿加在面前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就关心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病阿加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不高兴。”
    乐园哼了一声：“我看得出来，你要是高兴，就不是这个样子。”
    病阿加突然抬起头来问：“那主人见过我高兴的样子吗？”
    乐园被他这么一问，有点语塞，转过身去，喃喃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
    病阿加笑了笑，意识到不妥，连忙低下头去，遮掩自己的表情，回答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主人知道仆人的什么都正常，主人快些洗漱了进房间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和大人一起吃饭吗？”
    乐园点了点头，跨进门问：“说起来，你怎么喊我哥哥叫大人，喊我却是主人？”
    病阿加跟着进门，替乐园脱下外套，回答道：“因为大人对我说，以后主人只有一个，只把其他人叫大人就可以了，寻常人不会计较，若是有人计较，那必定是找麻烦的，不需要管，只要服侍好自己的主人就够了。”
    乐园点了点头：“哦。”
    病阿加要替乐园拖鞋，乐园拦住他说：“帮我打一盆水来，洗脸漱口都需要。”
    病阿加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要走出去，乐园又对他说：“哎，记得给我多准备一个桶，我的衣服裤子都是可以今天晚上就洗，洗了晚上就晾起来，要是天气好，气温高，明天早上起来，也许衣服裤子都干了可以收起来了，如果可以，连鞋子也替我洗一洗，袜子和衣服一起。
    你若想帮我，这些事情一并替我干了吧！你来之前我看着情况做事，你要是忙不过来，看着情况做也可以。只是记得提醒我一下，有时候我把没洗的东西当洗过了，把洗过了的东西当没有洗的。你要是记得，都可以在我不记得的时候告诉我。”
    病阿加点了点头，关门出去了。
    乐园处理了一大堆东西，早早睡觉，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凑到吴日照的住处去，正好赶上五禽戏练习的时间，就站在后面跟着一起，院子里亮堂堂的，练习之后，身上微微出汗，衣服有些半透明，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热腾腾的，腰间是一条白袋子，还可以顺手擦脸。
    打完招呼，各自到旁边的房间，换了衣服鞋袜出来，又洗了一次手和脸，走到路口，一起慢悠悠去餐厅吃早饭。
    餐厅的桌上果然有一份包装小巧的雪白色的白糖糕。
    第109章
    “吃完了饭, 第二个老师也差不多到门口了，到时候，我会让仆人去接，但是, 你也要过去, 好歹见一面, 别认不出来, 态度不好, 可不行，那个老师的脾气，听说有点古怪。”
    吴日照对乐园说。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吴日照对众人笑道：“那大家吃饭吧！”
    吃过了饭, 吴日照又嘱咐乐园：“你记得回头自己对着镜子照一下, 别太糟糕了, 叫老师看见了, 觉得不高兴, 那你之后还未必能学得好。”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准备走, 又对乐园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叫你提前和老师打擂台, 也不是说老师不好，是说老师要是不喜欢你, 教起书来, 你也会觉得不高兴, 到时候，心情都坏了, 是不好学习的，影响进度, 他可贵呢。”
    乐园笑道：“好。”
    走出门去，病阿加还跟在乐园身边, 乐园看了他一眼问：“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吗？”
    病阿加走在路上，似乎在出神，听见乐园说话，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有些腼腆似的低下头去，回答道：“没有，我的事情就是跟着主人，主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主人要是让我不去，我就不去，主人之前吩咐给我的事情，我已经都处理了，东西洗完挂在院子里。

 第281章

    主人要是不喜欢在院子里看见那些东西，我回头再想办法换一个地方晾干。”
    乐园摇了摇头：“那倒没事。”
    他们走在路上，天色渐渐阴沉，眼看着快要下雨了，一阵风吹了过来，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病阿加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有些担心，乐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天色，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现在不是还没下雨吗？”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天空迅速黑了下去，黑布似的天空里面突然炸开一道白光，像黑洞洞的井口里面窜出来一条白龙，那是一道闪电，配着雷声，一阵又一阵的轰隆隆，天空就下了雨，那雨水很大，像是瞬间造了一条从上而下的瀑布，满地都湿透了，积蓄起水洼。
    地面也跟着哗啦啦哗啦啦起来。
    鞋子被打湿了，衣服也湿透了，幸好旁边就有屋檐可以躲避，病阿加和乐园就走过去，落汤鸡似的躲了起来，边上还有一个小房间，他们两个就站在门口，门是关着的，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人，没有灯，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看黑色的影子大小不一似乎是放了很多杂物。
    病阿加往里看了一眼，乐园抹了一把脸说：“里面大概有伞，但是你我都没有钥匙吧。”
    病阿加犹豫着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居然拿出了一大把的钥匙，乐园有些惊讶，转过头来打量他，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有这种东西，是我哥哥给你的？”
    病阿加也笑了一下：“是。”
    乐园问：“那这些钥匙里面有能打开这扇门的吗？”
    病阿加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看，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或许要找一下。”
    乐园说：“那你找吧。或许打开门的钥匙就在这里面呢。若是能找到了，打开门进去，也许能找到伞，等会儿，雨小一点，打着伞走出去，就能到住处了。我的住处肯定是有一把伞的，至少有一把，毕竟，那个地方也不是专门放雨伞的仓库。”
    病阿加点了点头。
    但是他找了半天，试了又试，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钥匙可以打开门，乐园在旁边笑道：“看来是我乌鸦嘴了，我说不会，这就必定会，我说会，那就必定不会了。可惜你找了这大半天，居然没有找到，是我们运气不好。”
    听他说我们，病阿加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看了过去，乐园被他吓了一跳，挑了挑眉问：“怎么？”
    乐园看他呆住，反应过来，凑过去拿回主动权，笑道：“我说得不对？你不乐意跟我称我们？还是你着急了，想发火了？”
    病阿加连忙低下头去：“没有。”
    他急得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反复回答：“没有。”
    乐园拉开距离，离他远了一点，笑道：“知道了。”
    病阿加下意识想跟过去，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从一步变成两步，他怕自己一下子冲过去就要把乐园撞到外面的雨里去，就顿住了，身体虽然稳住了，手里的钥匙却哗啦啦直响，像是配合着外面的雨声打下来的一串玻璃珠，落在地上，碎成数不清的玻璃渣子。
    乐园本来看向外面，外面全是雨水，看起来茫茫天地都只有一层天青水色，听见耳边有一串的钥匙响声，转过头来看，发现病阿加急匆匆转过身去，一只手依旧提着钥匙圈，却紧紧捏着，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另外一只手则仿佛是下意识捂了一下心口，本人无知无觉。
    乐园好奇地往前凑了一点距离，半个身体往前探过去问：“不舒服？”
    病阿加摇了摇头，手里的钥匙也跟着摇了摇头，动起来哗啦啦乱响，像是他的心脏也在跟着激烈跳动叫喊了。
    乐园看他不想多说，就往后退了一步，还真差点没站稳，踩到台阶上去了，嚯了一声。
    病阿加一下子转过身来，拉住了乐园在半空中挥舞的那只手，又怕乐园因为自己一时没有抓稳就真的摔出去了，干脆将钥匙别在腰间，连忙将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这次力气用得大了，乐园被他这么一拽，扑到他的怀里，撞上了他的胸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啊了一声。
    “你的衣服真够硬的。”
    乐园揉了揉鼻子，眼睛发红，笑了一声。
    病阿加有点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一下，又凑到乐园面前问：“没事吧？”
    乐园摇了摇头：“没事。”
    病阿加点了点头，松开手，自己贴着墙靠着门，打开了距离，乐园靠着边上的柱子问：“哎，你这么怕我？”
    病阿加摇了摇头：“不是怕。”
    乐园问：“那你干嘛这样躲着我？好像我是山里的老虎会把你吃了似的。我又不吃人。”
    他顿了顿，脸色突然很难看，心想，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在别人那边听过这句话，但我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我怎么突然说这种鬼话？见了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知道的？
    头有点痛了。
    乐园皱了皱眉，侧了一下身体，免得被病阿加看得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病阿加本来要回答，见他突然转过身去了，虽然幅度并不大，但也感觉出来，乐园的心情一下子变化了，如果说之前还算不错，现在就算是糟糕了，没到糟糕透顶的地步罢了，但比较起来，还是不怎么样，就把喉咙里的话咽回去了，只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乐园。

 第282章

    大概是想等乐园自己调整好了再跟他讲话。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了，乐园在原地踱步，看着外面的雨帘，心里不高兴，看东西也不顺眼，走了两步，实在是没忍住，对病阿加说：“我先回去了，不知道老师到了地方没有，要是老师比我先到了，只怕见了面，我这副模样算不上礼貌，还能被看成是邋遢，那就不好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愣了一下，就看见乐园已经冲出去了，他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出去了。
    雨越来越小，偏偏在他们到住处门口的时候，突然变大了，本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么一下子，更加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模样。
    乐园挠了挠贴在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脸颊上泛着一点微妙的不正常的红晕，脸色微微发白，嘴唇也白了一圈，就是眼珠子在这种惨白的颜色衬托之下，显得十分阴森，整个人往边上的阴影之中一站，就像是一个影子突然穿上别人的衣服多了一点颜色，像雨中才出的鬼魅。
    但阴影也古怪，覆盖在他的脸上，像是半脸的面具，也显得他的脸一半阳一半阴，不知道怎么的，病阿加跟在乐园身后，悄悄看他，看见他的脸，莫名觉得他在笑，像是扣着一个红黄黑白的小丑笑脸面具。
    乐园恼道：“好大的雨。”
    病阿加悄悄跟着点头。
    屋子里嘎吱一声，似乎有人站起身来了，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装扮干燥干净的仆人，一眼看见走过来的乐园，对他招了招手，乐园走过去，仆人小声在乐园耳边说：“老师已经过来了，就在屋子里等您呢。”
    乐园怔了一下，凑到仆人边上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两句话给我说了！”
    仆人语速飞快，回答道：“本来要请老师先去见一面大人的，但是，大人有事，半路下雨，老师就说想先过来见一下学生，我做不了主，雨越来越大，不好在半路上耽搁，就把人带过来坐下了，谁知道等了这么一会儿，您居然还没回来，我看老师都快生气了。”
    乐园睁了睁眼睛，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病阿加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仆人对病阿加说：“不必进去了，你也湿透了，快点换一身衣服再过来服侍吧。还有，出去记得烧一壶水，要热乎乎的，等公子和老师谈完了，公子肯定是要洗澡的，要是等他出来，再烧水就有些晚了。”
    病阿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仆人点了点头，病阿加转身走了，仆人就将门关了，屋子里只有乐园和他的第二个老师，还有带路过来招待客人的仆人。
    乐园走到老师旁边，老师坐在沙发上，乐园有点坐立不安，老师正端着一杯水，微微吹气，试图喝一点，看见旁边多了一条黑影子，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人，仔细一看，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穿的衣服和别人描述的学生也差不多，就问：“你是什么人？”
    乐园回答道：“我是住在这里的。”
    老师哦了一声，连忙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拉着乐园的手说：“没想到是你，你住在这里是吧？那你坐下，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怎么能坐在你前面呢？”
    这话莫名有点奇奇怪怪。
    乐园当然不敢坐下，连忙推脱说：“不敢，不敢，您是客人，客人应该坐下的，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还让仆人招待您，实在是我的失礼，请坐，请坐，您还是长辈，只管坐在这里，其实我还有事，坐在这不坐在这，都可以，您坐下吧。”
    老师点了点头，坐下来，也让乐园坐，乐园犹豫了一下，老师问：“那要不然你先去洗个澡？这样湿漉漉的，身上不舒服吧？要是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过来，也可以，反正我今天过来就一时半会不会走开的，你只管去，什么时候事情好了，什么时候过来找我也可以。”
    乐园推脱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您可是客人又是长辈，我已经让您在这里等这么久了，再让您在这里等许久也不太好，我怎么敢这就自己走开去做事呢？”
    老师笑道：“哈哈，你这个小孩真是，好会说话，一张巧嘴，但是，我都说了，我有的是时间，你不要怕，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你只管去吧。”
    乐园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那我真去了？”
    老师点了点头：“去吧。”
    乐园说：“谢谢老师，我尽量快一点过来。”
    老师说：“好。”
    乐园就打开门准备出去，仆人凑过来问：“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们都不在这里，那不是只有我了？我一个人，等会儿要是吃饭，恐怕分身乏术啊！”
    乐园说：“没所谓，你看着办。”
    仆人啊了一声，乐园就走开了。
    仆人只能自己回去。
    乐园走到洗漱的地方，看见病阿加把热水往浴桶里面倒，站在不远处问：“你已经洗过了？”
    病阿加连忙将水桶放在旁边，摇了摇头：“没有。”
    乐园点头：“那你自己先去洗一洗，我这里自己处理就好了，你放心，洗澡这种事情，我还是不需要别人帮忙的。”
    病阿加眨了眨眼睛，犹豫着站在门口，乐园说：“真的没事，你去吧。我要是有什么需要，会找你的，要是找不到你，还有一个不是？就在那边，也不算远了。”

 第283章

    病阿加犹豫半天，点了点头，走开了。
    乐园过去把门关上，冷热水全都混合在桶里面，他伸手试了一下温度，脱了衣服鞋子进去，居然在身上摸到了泥沙，心中有些疑惑，暗想，没有摔倒，也没有走泥沙地，怎么就沾上这些东西了？是从哪里沾到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想了，没有想出头绪，就依旧自己洗澡，正在费劲巴力洗刷刷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树枝被雨水压得狠了突然颤抖一下抽打到了窗户上，乐园觉得奇怪，皱了皱眉，就起身裹着一身衣服凑到窗户边往外看，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愣了一下。
    外面的眼睛也发现了乐园，对他笑了一下，笑起来很是挑衅，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乐园连忙打开窗户往外看，这次什么也没有看见，外面是树枝，是花草，是雨水，偏偏没有鸟也没有人，更别提什么笑不笑的，乐园皱了皱眉，将窗户关上，准备重新森*晚*整*理洗澡，准备进浴桶的时候，鬼使神差觉得背后多了一道目光，转过身去，猛地看向窗外。
    这次又看见了那双眼睛，虽然未必能确定是同一个人，但是，笑起来的感觉和模样简直是完全没有差别，乐园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冲过去把窗户打开，没有看见人。
    这次乐园不打算继续洗澡了，他一咬牙，从窗户翻出去，左右一看，看见房顶上有一个人。
    虽然在屋子里往外看的时候，只能在窗户上看见半张脸，但是这次，乐园看见了那个人的整张脸，那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头上包了一块灰色的布，头发里面扎了一朵鲜艳的花，面容紧凑而有灵光，像是一只矫健活泼的老鼠成精，咧开嘴一笑，牙齿有些歪，像青面獠牙。
    好啊，找到了！
    乐园追赶过去，刚上房檐，那个人就轻轻一跳，不见了，速度飞快，像一只梁上燕子。
    乐园一时间赶不过去，只能趴在屋檐上，咬牙切齿，望洋兴叹，恼道：“别再让我看见，再看见一次，我就想办法把人抓住，丢到监狱去！再不然，也丢到地牢里面去，我就不信了，插上翅膀跑出去的？”
    他实在是在上面看不见了人影子了，只能自己下来，谁知道下来的时候，没看清楚，地上有一个台阶，给他的膝盖划了一层皮，从膝盖一直往下，到小腿部分都是鲜红的，没有出很多血，但是一层皮都不见了，看起来实在是不好看，乐园只能勉强用衣服遮挡一下。
    他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突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人影，差点吓得心脏承受不了昏迷过去，从边上抓住一个黑漆漆的棍子，一下子挥舞起来就要打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棍子打到了门框上，那个人躲开了，转过身来，脸上也有些惊讶的表情，看向乐园。
    二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乐园缓缓将棍子收了回去，放在门边上的角落缝隙里面，眨了眨眼睛，松开手，打量对面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病阿加张了张口说：“我听这边有点动静，以为是有老鼠了，打算过来看一眼，想要是能抓住就好了，谁知道，见到主人。”
    他也有些疑惑，喃喃道：“主人不是在里面洗澡吗？怎么穿着这么单薄一件衣服拖着鞋子就出来还站在外面？总不会是为了吹风吧！”
    乐园说：“哦，我看见有人在外面，出来找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你。”
    病阿加脸上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过来偷看主人的！”
    乐园连连点头，怕他多说会说得更乱，不打算把看见有外人的消息告诉他，准备进房间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过来的，你也不是过来看我的，我都知道，你洗完了没有？可以回去了，若是洗完了，就在外面等我，这里还在下雨，风还有点冷呢。我要进去了，我没洗完。”
    病阿加红着脸，点着头，让开了门，乐园就推开门进去了，里面的水还有一点温度，可以继续洗，病阿加在外面也想到了水温的事情，敲了敲门问：“主人，要不我再去给你找一点儿热水过来？”
    乐园说：“可以，你去吧。”
    病阿加喊道：“我一定快去快回。”
    乐园说：“知道了。”
    百无聊赖洗完了澡，幸好后来的热水来得及时，并不算很晚，虽然水量也不算多，但聊胜于无了。
    乐园以为自己没有感冒，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推开门和病阿加走出去，对病阿加说：“那些衣服就拜托你洗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乐园更高兴了一点，笑道：“好。”
    他准备去见老师，喃喃道：“希望老师还在屋子里等我，但是，这么久了，屋子里没什么东西，老师要是一直都在里面，恐怕是会无聊的，还不如在其他地方玩，好歹高兴一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这么大，连个客人都招待不起就不好了。”
    推开门，老师却没有走，看见乐园换了一身衣服过来，打量他问：“你洗好了？”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又问：“刚才我听见外面有些响动，不知道你听见了没有？”
    乐园说：“我刚听见了，也许是什么鸟沾了雨水飞不起来了就从高处落下来了。”
    他看向病阿加问：“是吧？”
    病阿加点了点头：“也许吧。”

 第284章

    乐园转过头去，看向老师，露出一个尽量乖巧的笑示好，虽然他怎么笑都看不出来如何乖巧的模样，但这个态度还算过得去，老师轻轻哼了一声，勉强满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乐园说：“好吧。既然你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那我就要问你了。”
    乐园说：“您问。”
    老师斜着眼睛看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吃饭的？”
    乐园低声说：“还没下雨的时候。”
    老师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吃完饭的？”
    乐园低声说：“快下雨的时候。”
    老师继续问：“那你下雨的时候在哪里呢？”
    乐园说：“在路上，没有伞，就等了一段时间，发现雨一直没有停，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雨停，就冒着雨走回来了。”
    老师点了点头：“我说呢，怎么会一身湿漉漉的，回来的路虽然不短，但也没有特别长，你身边有人，到处都有屋子屋檐可以躲避雨水，偏偏你们还都湿透了，变成这样，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起疑心，我问你这些，也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只是想了解一下我这个学生是什么人。
    你要是没有说谎，说明你是个实诚人，你要是说了谎话，说明你是个虚情假意的人，你要是不说话，说明你是个哑巴，你要是会说话却不说话，说明你对我有意见，而且不喜欢说话，还不喜欢我的问题。
    说起来也奇怪，你们当时，身边没有看见一把伞吗？
    要是一把伞也没有，你们在什么地方等的？等了一段时间都没在路上看见熟人路过吗？就算没有认得的人，也没有人认得你们两个？那就更奇怪了。”
    虽然老师嘴上说自己不是来找麻烦的，但是，这一句话一句话地问出来，实在是没法叫人认为这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好心好意，乐园现在是知道为什么老师刚才要说自己不是找麻烦的了，要是不提前说，完全领会不到。
    乐园一一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老师捋着自己的胡子，也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气氛在四处漫延，谁也没先开口。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老师忽然又问：“那你们现在饿了没有？”
    乐园回答：“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可以去吃饭了。”
    他没说饿，也没说不饿，只说吃饭，但还是没避开老师的疑惑。
    老师问：“你要是不饿，说那么吃饭做什么，害得我饿了，你要是饿了，还能说这么多吃饭的事情，真有你的。你究竟饿不饿？”
    乐园说：“不知道，我觉得不饿，但是，按照时间来算，我需要吃饭了。”
    老师哼了一声，好像勉强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摸了摸胡子说：“那好，我们现在去吃饭吧。吃了饭再回来说话。”
    乐园低声说：“这里是我的住处，不是我上学的地方，我的学堂和教室都在隔壁，那旁边不远的地方。”
    老师问：“我不能自己选地方吗？你可以睡在隔壁嘛。”
    乐园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也不是不可以。”
    老师转过头去。
    一路人走到了吃饭的地方，吴日照已经坐在这里了，他来得似乎很早，一直在等什么人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满当当的字迹，吴日照看纸张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堆金山银山，心情还算不错，老师走过去就坐下了，吴日照被动静提醒，抬起头来，看见了来人。
    “你们来了。”
    吴日照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看向老师问：“老师大概已经见过学生了，还算过得去吗？”
    老师说：“学生是见过了，但我想用他的住处当学堂，他大概不同意。你问一问。”
    吴日照看向乐园问：“所以，你不同意？换一个住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给你另外安排。”
    乐园回答：“没有不同意，可以，都可以，您看着给我安排吧。”
    吴日照点了点头，看向老师，老师说：“哼，只怕到时候，他要睡学堂。”
    乐园眨了眨眼睛：“看情况，要是需要，我就去，要是不需要，那就算了，反正地方这么多，我总有一个可以睡觉的位置。”
    吴日照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睡觉还是在住处比较好。”
    乐园比较反感这种话，皱了皱眉，低下头去，没有作声。
    吴日照看向老师问：“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老师说：“没有了，只是你们这里的伞似乎不多，大风大雨一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我可不希望看见学生的时候，学生根本没法坐下上课，那样很影响我的教学进度的。我想，大人也不会希望进度因为风雨而被拖延，而且，我在这里多住一天，就要多那一天的工钱呢。”
    吴日照笑道：“工钱的事情，老师不必担心，我这里自然有，给老师早就准备了。”
    他说着，一挥手，让人把钱包好拿过来，老师接过来看了一眼，猛地将包裹往地上一丢，变了脸色，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有的是钱，原来也不过如此，什么破东西！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你们不害臊，我还觉得恶心呢。你们这是在羞辱我！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踩了两下鞋子，转头就走了出去。

 第285章

    吴日照一开始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这就失去了说什么的机会，只能站起身来，看向乐园，有一点意思是，你之前跟他相处，他也是这个脾气吗？真了不得了，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他是脾气古怪，这种脾气，怎么能算不古怪呢？可怜你了，还忍受了那么一段时间。
    乐园心里觉得哭笑不得，吴日照看外面的人已经走远了，就重新坐回位置上，对乐园说：“也不过如此，既然是这样的脾气，不教你也好，免得在我们这里闹事，大家不高兴，脸上都不好看，你要是还想学，我再出去给你找一个老师回来，这个就算了吧。”
    乐园点了点头，低声说：“算了也可以，继续也可以，都听哥哥的。”
    吴日照点了点头，突然渐渐察觉出一点愤怒来：“可恶！他居然敢这样忽视我！我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望有钱有势的乡绅，他这样对待我，他一点礼貌也没有，什么都不顾了吗？我看他不是顾不得了，他是根本不在乎吧！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把他抓回来。”
    乐园连忙问：“哥哥把人抓回来要做什么？”
    吴日照冷笑道：“打一顿再丢出去！想必他敢这样对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老子不发脾气，他还真以为老子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了。”
    乐园说：“不必如此，我去看一眼，也许，老师只是试探我们的诚意，哥哥在这里吃饭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在这里，他就算能说两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若要打起来，我也不是怕他的。”
    吴日照冷笑一声：“也罢，你要去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晚了饭菜就凉了，凉了的饭菜可不好吃。”
    乐园点了点头：“我走了。”
    乐园要走，边上的病阿加也不能单独留下来，连忙从饭桌旁边站起来，跟着乐园走了出去。
    吴日照看着病阿加跟出去，心里的气勉强顺了一点，捏着筷子，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喃喃道：“还算有一个看得过去的。”
    乐园就和病阿加一起走出去，又追又赶，总算是走到了快马加鞭似的老师身后，老师还在往前走，步子快得很，一时半会其他人都到不了身边，又像是故意放慢了一点，叫乐园刚好能看见又不能拉住，乐园叹了一口气，只能放弃了拉住人说话的想法，只紧赶慢赶说话。
    “老师，老师，别着急走，若是觉得钱少了，可以多加一些，我哥哥不是那么吝啬的人，只要老师说出来，也没什么的，老师要多少只管开口，若是给得出来，给了老师就是，要是给不出来，老师愿意走，也没什么，只是，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非得在饭桌上给哥哥难堪？
    我哥哥对老师，不说是十分恭敬，也并没有冒犯之处，老师何必这样生气？动气伤身，老师是会医术的人，想必这话不需要我多说，但是，老师怎么看起来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呢？老师，您能不能走慢一点，我赶不上了！”
    乐园说着，就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老师瞥了他一眼，十分轻慢高傲的模样，勉强顿住了脚步，依旧并不正眼看乐园，只是说：“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哥哥是什么人？我管你们怎么样！你们就是天王老子下凡间来了，我也不给面子，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信你们还敢打我！”
    他这么一说话，十分嚣张，倒真有些让人牙根痒痒，恨不得握着拳头揍他一顿。
    但不知道为什么，乐园看着他，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想让人握着拳头把他打了，他就高兴了，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可以要挟，虽然他未必会要挟别人，但是总归可能被要挟也不是什么好事，乐园也不打算去试探这个，只是语气诚恳问：“老师究竟觉得我们哪里做得不好？”
    老师哼了一声，歪着头说：“这还不简单？把你们所有的钱都交给我！我就觉得你们做得好了，你们敢不敢？你们干不干？你们要是不乐意，趁早让我走开，免得在这里被你们打。”
    乐园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分一厘都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我哥哥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实在是对不起，老师要是非要全部的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哥哥愿意，但是，刚才哥哥已经说过了，老师要全部的钱是不可能的。还请老师换一个想法吧。”
    老师冷笑道：“既然你要我换一个，好，我就换一个，我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说以后愿意当我的徒弟，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绝对不会反悔，绝对不会忤逆我，绝对不会违背我的意思去做事，你跪下来吗？你敢发誓吗？你做得到吗？”
    他的笑容忽然变了个样子，对乐园笑道：“其实你要敢发誓，我也实话告诉你了，我这里有一种药，给你吃下去，你就只能听我差遣，我让你往西，你不能往东，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痛不欲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吧？你敢吃吗？”
    乐园说：“我不敢。论理说，徒弟给师父下跪磕头敬茶都是应该的，我也不是认死理的人，要让我下跪，可以，要是有理由，更可以，但是，无论如何不反悔不忤逆不违背，我做不到。
    说一句不怕冒犯老师的话，一个人要是没有自己的意志就和死了没有两样，我要是愿意当死人，我可以自己去死，而不是任由别人差遣。

 第286章

    我可以听师父的话，但是，师父要是让我违背自己的意愿，我也是不干的，我可以不反悔不忤逆师父，但，师父要是让我对哥哥不利，我也绝不愿意。”
    老师听了这些话，这下子高看了乐园一眼，勉强愿意换个方向，稍微正着看人了，还是斜着嘴角笑道：“哼，你说得这样好听，我才不相信，都是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谁相信了，谁就是傻子，我又不是，我为什么听你的？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那么在乎你哥哥，我摔了东西出来，你哥哥都生气了，你还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我回去，你贱不贱？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你这就不算是违背你的哥哥了？哈哈，我看你也就是说得漂亮，实际上，除了嘴上功夫，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然，也用不上我这样的人来给你当老师了。”
    乐园说：“老师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我管不着别人在想什么，但是，老师，做人还是要积口德，您辱骂我没关系，您诋毁我也没关系，您要是再这么说话牵三挂四扯着我的哥哥，我哥哥是好脾气的人，我可没那么好脾气了，他不会当面给你甩脸子，我会。
    他不会骂你，我可以，他不会打你，我就未必，我知道，我一个人连赶上你的步子都麻烦，是打不赢你的，但是没关系，我这身边不是还有个人吗？就算两个不够，这屋子里，四面八方，只要喊一声，仆人多得是，您要是不尊重，我就请你到下流水沟里面滚一圈再走。
    您看怎么样？”
    老师脸上一变，怒道：“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乐园笑道：“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要是不乐意走，我可以请人送您走，要是乐意留下来，我也可以欢迎，您只管教我，教完了自己走就可以，我也不会阻拦你，其他人，大概也懒得多管闲事，又不是脑子有病。
    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反正您没跟我客气，既然您都不跟我客气了，我还跟您客气什么？只不过是说两句话罢了，您就这样大的火气，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哥哥难堪，我还没在这里跟您计较呢。
    我直说了吧！
    您今天既然来了，要么一分钱不收，留下来，以后见了我哥哥，好声好气恭恭敬敬，要么现在就滚出去，再也不回来，别叫我看见，否则，我可比今天还要不客气。”
    老师愣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生气，但莫名脸上又有点笑意，乐园觉得他莫名其妙又觉得，也许自己走出来之前是真猜对也说不定，只是，不管猜对没有猜对，老师都已经把他的火气挑起来了，实在是忍不下去，这件事，是成了也好，不成也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乐园长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看着老师，等待回答。
    老师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个事情，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视若无睹了，又不是个聋子，不如这样，你跟我去旁边的香榭华亭去，我们坐在水边，说两句话，若是商量好了，就定下来，要是商量不好，你我各自走开，一拍两散，我不招惹你们，如何？”
    乐园犹豫着点了点头，老师指了一下病阿加说：“他不许跟过去，他又不是要当我的学生，我丢的东西也不是他的，他凭什么一路跟过来？我之前就觉得生气了，只是想要走了，不说出来罢了，现在他还跟着，这不合适！身份不一眼，他去了未必听得懂。
    就算是他听懂了，我还不愿意他去，他万一和你一起，把我打一顿，我就吃大亏了，我不愿意。”
    病阿加就只能留在远处，看着乐园和老师渐渐走远，心里有点着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皱了皱眉。
    乐园和老师走到了水边，乐园说：“老师要说什么，尽管说了吧。”
    老师对他招了招手，乐园往前一步，就看见老师啊呀一声从地面上滑倒，仰面朝天，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乐园站在原地，呆了一下，连忙扑过去打算救人，结果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圈涟漪，猛地被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把乐园的脚踝抓住，乐园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又是扑通一声，本来病阿加都不想着急的，听见第一声还觉得没关系，也许只是老师掉下水了，等会儿找人捞起来就是，反正一时半会是不会死在里面的，结果，没来得及靠近就听见第二声，这次他是眼睁睁看着乐园从地面上掉到水里的，愣了一下，连忙跑过去看。
    乐园不怎么会水，但是，这里的水并不深，他还长得高，就勉强站住了，把头探出水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身上衣服沉重，胸膛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差点眼前一黑，又栽倒回去，这下子是难以挣脱了，就越发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连扒拉旁边的地面都困难。
    病阿加着急地跪下去，对乐园伸出手说：“过来，我把主人拉上来。”
    乐园摇了摇头，用稍微干净一点地方擦了脸上的水说：“老师也掉进来了，还比我先一步调进来，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或许要出事，还是就在这里找一找比较好，反正，我一时半会是不会出事的，免得你们再下来弄脏衣服鞋子一身湿水。”
    他说着，就真低头找了起来，往四处摸索，病阿加越发着急了，恨不得跺脚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又怕自己跳下去反而给乐园添乱，就只能皱着眉头说：“不如还是先上来吧。管他死不死呢？反正他都那么嚣张了，自己下去，肯定是自己有办法上来，担心他做什么？

 第287章

    还不如担心大人知道您的事情之后，会不会生气伤心，您还是快点上来吧。
    等会让其他会游水又熟悉这里的仆人过来下去找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您何必那么在乎他？还喊他一句老师，他又没有真的当您的老师，又没有给您师徒的名分，又没有教导您什么东西，就算是于情于理，您都没有必要为他那么犯险，他比一个陌生人好到哪里去？兴许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呢！至少陌生人不会突然出现在您的住处找麻烦！
    他还丢了您哥哥的东西呢，他羞辱您哥哥的时候，可别忘了，干什么非得救他啊？
    上来吧！主人，主人！”
    乐园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让我先找一找，找得到也算救人一命，找不到是他的事情，要么他不想让人找到自己偷偷跑了，那我知道他不在这里也安心一点，要么他死了，那就晦气了，谁希望自己住处的水里有泡着一具尸体呢？还不如现在找出来。
    对你我都算好事。你不要劝了，要是想帮忙在外面喊两个人过来。尽量尽快找出来，我也好回去洗澡。”
    乐园嘟嘟哝哝：“今天洗了一次，没多久又要洗一次，我真是命里犯水，遇上水就倒霉。”
    病阿加哎了一声，叹着气起身转头出去找人过来，一边走一边喊，乐园头一次知道他的声音大了起来那么嘶哑。
    乐园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很快就累了，靠着地面休息，准备爬上去，突然又被一只手抓住了，乐园猛地一惊，转过头去，没有看见人，就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在水里找，居然真的找到了，见到老师要把人往上拖出去，老师反而把他往水里拖。
    乐园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肯依着他来，就挣扎起来，两个人在水里一通折腾，水面波澜涟漪荡开了出去。
    乐园把老师从水里拽出来，喊道：“您究竟要做什么？”
    老师有点委屈似的抹了一把脸：“我的鞋子掉了，不能走路，肯定是掉在这里了，我进来之前还是穿着鞋的，你帮我找一下吧！”
    乐园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他找，劝他说：“你先上去，我给你找，我找不到，让别人过来给你找，找到了再走，要是实在找不到了，就花钱给你再买一双鞋子啊。”
    老师摇了摇头，不依不饶：“不不不！不行！不行！我的鞋子是我的鞋子，别人的鞋子是别人的鞋子，别人买回来给我的鞋子不算是我的鞋子，我不乐意要，我凭什么要别人的东西？再说了，你们本来就不乐意给我东西，谁敢还要你们的鞋子啊？我要我的鞋子！
    你不知道，那双鞋子是我老师送给我的，我非得找回来不可！你帮忙吧！你帮帮忙啊！给我找嘛！”
    乐园有点烦，把他推到地面旁边说：“你给我上去，我给你找就是了。”
    老师一边往前爬，一边对乐园回头说：“你记得给我找啊。千万要找到啊。要是找不到你不许出来啊。你记得没有啊？你听见我说话没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乐园不耐烦挥了挥手：“知道知道了！”
    他在水里面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病阿加也带着一群仆人回来帮忙了。
    他们把乐园从水里拉起来，老师没看见乐园手里的鞋子，还在喊：“哎呀！怎么就起来了？我的鞋子！我的鞋子还没有找到吧？在哪里啊？你们都下去给我找下！”
    病阿加没看他一眼，边上有仆人不高兴，恼道：“你在边上说什么风凉话？你的东西当然要你自己去找，你自己不去找，你让别人给你找，你好意思吗你？要是别人死了，你怎么算？你赔得起一条命吗？你知道什么？我们公子还不会游泳，下去在里面给你找了半天！
    你不说一句谢谢还在这里催促，你催什么？催命判官转世吗？我看你是欠债！什么小鬼！”
    老师坐在地上，喊道：“哎呀，阎王好说话，小鬼好难缠，什么东西！呜呜呜，我的鞋子，呜呜——”
    乐园把捡到的鞋子递给他：“老师，在这里，你的鞋子，你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是不是？要是不是，我就丢了，要是是你的，你就拿回去吧你。”
    老师睁开眼睛一看，笑道：“哎呀，对了，这就是我的。哈哈哈！我的鞋子回来了。”
    他说着，举起鞋子转了一圈，自己给自己穿好了，也不顾鞋子里面外面还是脏兮兮的，站起身来，直挺挺的，对着乐园鞠了一躬说：“之前多有得罪，见谅。”
    边上的仆人切了一声，不领情：“什么得罪见谅的，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早点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话，晚了！你该走了反正你的鞋子也找回来了，还想让别人帮你捡什么东西呢？”
    病阿加制止了那个仆人继续说下去，但他的心是一样的。
    他们都看向乐园。
    老师直起身来，对旁边人的话不以为意，对乐园说：“你不知道，我故意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考验别人的心性。
    被人质问，也不恼羞成怒，是心性平和；
    被人发脾气，也不紧跟着愤怒，是情绪控制得宜；
    在别人生气之后愿意解释，是心平气和，有始有终，有理有据，知道进退，明白事理，当断则断；
    在别人满口脏话的时候知道制止，是非礼勿言，君子礼仪；
    在别人侮辱自己亲人恩人的时候知道愤怒，是恩义分明，底线清楚，为人正直；

 第288章

    在别人惹怒自己之后还愿意在别人危难之际出手相救，是天性善良，明白是非；
    在别人没有性命之忧后还愿意帮忙找东西，是性情温柔和善，宽于待人，乐于助人……”
    老师说了一通，又对着乐园说：“请再受我一拜。”
    乐园说：“不敢当，老师，还走吗？”
    老师笑道：“既然来了，轻易走了算什么？若要我现在去见你的哥哥，再对他道歉，也是使得的。”
    乐园说：“我哥哥虽然天性大度不爱与人计较得失，但也寻常不会失了分寸，老师若要去，只怕我哥哥现在火气还没下去，要发怒的。”
    老师笑道：“我犯下错误，大人要罚我也是应该的，若大人之后不生气了，也是我的造化。”
    乐园想了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好，我要去洗澡了，等我洗完了，再去找我哥哥，顺便吃点下午茶。”
    如果还有下午茶可以吃。
    毕竟他还没吃午饭。
    老师点了点头：“那好，你去，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之后吃饭或许还可以见面。”
    乐园说：“好，到时候，老师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见面慢慢谈。”
    老师点头。
    于是各自分开。
    其他仆人走开了，去准备洗澡的各种各样东西，病阿加跟在乐园身边，有点闷闷不乐。
    乐园问：“我得了一个新的老师，你不高兴吗？”
    病阿加低声说：“可是，主人，那个老师一开始都不喜欢你，之后还能跟你好好讲课吗？”
    他撇了撇嘴，脸上分明写着：我觉得不见得。
    乐园笑道：“那是老师的事情了，我管不得那么多，哥哥收留我，若我能学了有用的东西，森*晚*整*理也算是回报了他，他请来的老师，总不会太差，这一个要是走出去了，他还得再走出去找一个，多麻烦的，还需要时间。
    我想，哥哥虽然有钱，但也忙碌，那么忙碌还记得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这种小事，能不让他继续费心，还是给他省点事情比较好。”
    病阿加有点愤愤不平，歪着头问：“那主人呢？主人被老师拽到水里的事情就算了？主人在水里给老师找了那么久的鞋子就算了？主人走一路几乎被骂了一路，这些事都算了？主人可别忘了，老师可还丢了大人的东西说了大人的不好，主人也不在乎了？也可以算了？”
    乐园不知道他情绪为什么这么激动，又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既然老师都说了是故意试探，已经道歉过了，我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虽然事情是不地道了一些，但又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出门找老师之前，哥哥不是说了？
    找回去也好，找不回去也好，既然找回来了，算是省事，有什么不好呢？
    就算是到了哥哥面前，老师也会愿意道谢和道歉的，哥哥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过两天就好了，谁还能在被人轻蔑羞辱的时候不生气呢？生气是人之常情，知错能改又是善莫大焉，老师是知错能改，我哥哥是人之常情，他们凑到一起，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稍微有点小摩擦也没关系，我可以从中调和，就算我不行，还有那么多的仆人呢。
    就算那些仆人和我都没法让哥哥和老师的关系变好，大不了就是换一个老师，也不算什么，我从前没有老师也过得下去，我从前那个老师也没这些事情，现在，我只希望这第二个老师能有真才实学，确实教得好我，不然，我就辜负了哥哥的一片期望和今日他为我所受的事了。
    老师看起来不像是特别在乎这些事情的人，既然如此，他们两个，一个往前进，一个往后退，事情很快就会解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乐园看向病阿加。
    病阿加嘟嘟囔囔：“主人学会了说话，我比不过主人，主人有两个老师，我也比不过，主人还有哥哥，我是没法说动主人回心转意了，主人愿意就可以，其他的，也不是我的事情了。”
    乐园笑道：“我说没人想多管闲事，你还真不乐意多管闲事。”
    病阿加连忙分辨说：“主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怎么算闲事？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别人的事情都是闲事，只有主人的事情不是。”
    乐园没听清楚，笑道：“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病阿加胡乱点了点头，一心只想越过这个话题。
    乐园突然顿了一下，病阿加没仔细看，差点撞上去，连忙扶着乐园问：“怎么了？”
    乐园踉踉跄跄说：“腿抽筋了。”
    第110章
    病阿加问：“那还回去吗？”
    乐园说：“可以回去的。”
    病阿加问：“那我背着主人回去吧？”
    乐园想了想, 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自己走路，一条腿在路上蹦蹦跳跳，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力气和时间, 与其在路上浪费那些精力, 不如让病阿加帮忙, 反正病阿加表示自己愿意的。
    乐园就点了点头, 病阿加背着乐园往住处走去。
    乐园半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记得找个人去通知我哥哥, 告诉他，老师已经愿意留下来了，我就在住处休息, 暂时不用找我。”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
    正巧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 见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 遮风避雨, 没有泥水, 可以休息, 还有板凳, 病阿加把乐园放在凳子上坐好，外面就路过了一个仆人, 提着一个甜心盒子出现在路口, 又往外走, 病阿加嘱咐了乐园一句：“我很快就回来，过去说一句话。”

 第289章

    乐园点了点头。
    病阿加就冲过去, 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那个仆人身边, 拦住对方的去路，对仆人说了需要帮忙转达一下信息, 仆人听了，点了点头：“我去找大人，会转达的。”
    病阿加点了点头。
    仆人离开，病阿加回到小亭子，背起乐园继续往住处走，乐园叹气：“好像还在下小雨。”
    病阿加说：“没关系，反正我们都已经湿透了，大不了再洗一次，很快就到地方了，回去之后慢慢处理吧。”
    乐园点了点头，因为觉得无聊，渐渐困倦了，就睡着了。
    病阿加走到了地方，开了门，找了一块干净的布，铺在沙发上，把乐园放在上面，乐园就猛地惊醒了，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
    病阿加声音温和地关心问：“怎么了？”
    乐园抓住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死死扣住他说：“我看见了什么东西……”
    他说不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体表面见溢出一些伤痕，是被火焰烧伤之后会出现的斑驳黑白色疤痕，里面还有一些嫩红色的刚撕掉一层皮之后长出来的鲜肉，乐园的手臂颤抖就更严重了一点。
    病阿加看了一眼，就要到旁边去找药来用，被乐园扯住，不能走开，就转过身来，低下头，弯着腰，凑到乐园面前，看着乐园的眼睛，低声说：“主人，我要去给你找药，你松开我，好不好？”
    乐园摇了摇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紧接着，他使劲摇起头来，眼前发黑，头脑发晕，四肢发软，身体无力，呼吸急促，脸颊惨白之中透着红晕，是生病了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皱巴巴的，糟糕透顶了的状态。
    病阿加看乐园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是轻易出不去门了，想了想，之前乐园身上根本没有出现伤痕，这突然出现的伤痕也许是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起来的东西，不然乐园也不会这么习以为常，就换了个位置，坐在乐园旁边，乐园几乎把他的手腕扣出红色的印记。
    病阿加试探着将乐园抱在怀里，低声说：“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里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乐园不肯松开他的手，怕他走开，又因为这样不太方便，转而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因为这个角度，病阿加才看见乐园的正脸，乐园直勾勾盯着他，两只眼睛都发红，咬牙切齿，砰的一声，病阿加后脑勺被乐园按在墙上，撞了一下，病阿加被撞得晕头转向。
    乐园凑到病阿加面前，喃喃道：“是你的错，你居然敢说那样的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呢？那种事情一定不可能发生的，一定不会，哈哈。哈哈……”
    病阿加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但是，莫名从这些话里面，感觉出来一种，乐园已经失去了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的感觉，心中一跳，抓住乐园的手腕，试图辩解，但是看乐园的脸，又觉得现在辩解一点用处都没有，要辩解也得和神志清醒的状态的主人谈才可以。
    病阿加就十分顺从地对乐园说：“对，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你别担心，不可能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不会就不会，没关系的……”
    乐园死死掐着他的脖子，额头青筋蹦起：“你在说什么鬼话？没关系？我不信！”
    话音未落，乐园突然愣了一下，松开手，整个人都软下去，像一块泡在牛奶里面软绵绵突然碎掉的饼干，差点跌落到沙发底下去，病阿加眼疾手快拉了乐园一把，但是，他现在力气不太够，就被乐园带下去了，两个人一起滚到了沙发边上，乐园下意识想往沙发底下钻。
    病阿加把乐园拉住了，低声说：“主人，那个地方黑漆漆的，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暂时不要进去，等我清理之后，你想睡在哪里都可以。”
    乐园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问：“是么？那我要是想睡在你的尸体之中，也可以吗？”
    病阿加愣了一下，笑道：“主人对我有处理权，主人想怎么处理我都可以，主人要是高兴，现在杀了我也可以。”
    乐园笑道：“刚才我要杀你，也没见你完全放弃反抗啊。”
    病阿加问：“那主人的意思是，需要我下次一个字也不说吗？我知道了。”
    乐园摇了摇头：“不，下次要是再出这种事情，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出意外，说话是有一点用处，但是，武力反抗对你来说会比较安全，你要相信我，我现在的力气是比不过你的，你要是想走，我拦不住你，最多只能在你背后无能狂怒。”
    他笑了一下，但看起来并不高兴。
    病阿加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乐园的头发，乐园浑身一颤，往后拉开距离，眨了眨眼睛，涨红了脸，解释说：“不好意思，之前对你下狠手了，你最好现在去洗一洗，如果洗干净之后能想办法遮掩一下自己身上的伤痕，我会感激你的。”
    病阿加歪了一下头，有些好奇问：“主人为什么不想别人碰到头发呢？”
    乐园垂了一下眼睛：“没有洗，脏兮兮的，最好别碰，我不喜欢，觉得膈应，不是针对你。”
    病阿加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身来：“我知道主人不是针对我，主人要是针对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很感谢主人饶我一命。”

 第290章

    乐园扯了扯嘴角，一时间分不清楚他是故意找麻烦还是在说笑话，挥了挥手：“你去洗澡吧。”
    病阿加却不急着走开问：“主人不打算先洗吗？”
    乐园起身道：“我不是打算等你洗完再洗，反正这里又不是只能一个人洗澡，你要是没有洗干净，脏兮兮的，身上不舒服，看起来也不顺眼，闻起来或许还有臭味，站在我旁边都会让人不自在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看见的人又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只会以为我们都喜欢脏兮兮。
    那可不好。”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
    乐园说：“那我们洗完了澡再过来见面吧。”
    病阿加说：“好，主人要是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乐园笑了笑：“我知道了。”
    等他们洗完了澡之后，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一起，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外面来了一个仆人，敲了敲门，请他们去吃饭。
    乐园走到门口往外看，外面的雨还在下，雨水从屋檐掉下来，哗啦啦的，落在地面上，溅起青石板的水花，在昏暗的天色之中，诡异而美丽，微微发光，像是数不清的碎珍珠。
    仆人问：“二位是自己打伞过去，还是穿上蓑衣蓑帽提一盏灯？或者，可以安排轿子，就是，轿子需要一点时间，我们走在路上会尽量快一点，大人那边，或许会先吃起来，公子过去，时间会更晚，你们看？”
    乐园说：“坐轿子未必有点劳师动众了，我们自己打伞过去好了，东西少一点，免得收拾起来麻烦。”
    仆人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回复大人了。”
    乐园点了点头，把人送到门口，那人就走出去，很快在雨水之中不见了。
    外面昏沉沉的，看起来并不光亮，雨水和天色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雾霭沉沉的模样，像是走出去就会伸手不见五指。
    乐园在门口站了一下，病阿加已经从杂物间找出一把伞来，犹豫了一下问：“主人要自己打伞吗？”
    乐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问：“我打伞，那你做什么？”
    病阿加眨了眨眼睛，讪讪笑道：“我也打一把伞跟着主人走。”
    乐园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满意的样子，对病阿加说：“那你找一把大一点的伞吧。”
    病阿加犹豫着点了点头，转过头去，进入了杂物间，找了半天，找出来一把非常大的伞，但乐园看着那把伞比划了一下，感叹道：“真够大的。”
    病阿加看了一眼伞，笑道：“是特别大，最大的一个了。”
    乐园点头：“就是有些重的样子。”
    病阿加说：“没关系，就当时走在路上锻炼好了。”
    乐园打量他，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主人本来就不必和我客气。”
    乐园笑了笑。
    病阿加打开了那把巨大的伞，走到屋檐底下对门口的乐园说：“可以走了，主人。”
    乐园点了点头，走到了伞底下，病阿加对乐园说：“请主人再过来一点，要是被风雨吹到淋湿了，恐怕是会生病的。”
    乐园就往病阿加身边靠近了一点，病阿加走了一段路，乐园有点良心不安似的，伸出手去说：“不如你把手里的那个灯给我拿着吧。这样你那边轻一点，我会照亮前面的路，你就不必担心了。”
    病阿加推辞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一个仆人，主人可是这住处的公子，哪里有仆人休息，让主人做事的道理？”
    乐园说：“无所谓，我们这里也不是讲究那么许多规矩的地方，你放心好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知道有什么？又能怎么样？横竖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
    病阿加笑了一下又说：“可是，主人，别人要是知道，我让主人做事，怕是传到大人耳朵里，会叫人不高兴的。”
    乐园说：“不叫他知道不就好了？他就算是知道了，也会顾忌我踌躇一二，只要他一开始不说，之后大概也不会说的。”
    病阿加依旧推辞：“可是啊，主人，我只是一个仆人，怎么能让您跟我一起出门还做事呢？那我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乐园从他手里抢过玻璃绣球灯，恼道：“跟你说这么多，我早就应该抢过来了，若有问的，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还能有什么？我就不信了，他们那么针对你折磨你苛待你，你还能一言不发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那不合适吧！再说了，我又不是死了，你究竟怕什么？
    怕我背刺你？那你就算是不给我，我也有机会说你不好，你就算是给我了，我也可以说是你的错，你以为这些事情没有话说吗？别害怕了！现在怎么轮到你似的，你这么优柔寡断起来。”
    这话莫名有些亲近，病阿加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忍不住在心中暗喜，想到，若是能这么过一辈子，也不算是虚度此生了。
    可惜，想什么事都不发生那是不可能的。
    乐园见病阿加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又担心他有些难过，只是不好对自己说什么，怕说出来就是出言不逊，就对他安慰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对其他人说什么的，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也可以为你作证，都是我要你这么做的，跟你的本意没有关系，更何况只是一个灯。”

 第291章

    病阿加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其实他只是听见乐园开解自己，心中热乎乎的，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想再多听乐园说两句，就只是不大反应回答，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地沉稳。
    乐园努力试图让他高兴起来说：“我前些日子看见一本不错的书，你要是有空，回去之后，跟我一起看看吧？我念书给你听，也许你今天晚上能早些睡着呢。”
    病阿加偷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
    这话还是言简意赅。
    乐园绞尽脑汁想叫他别担心就说：“到门口附近，或许就会被人看见了，到时候，我把灯还给你就是了，你别难过。”
    病阿加说：“我没有难过。”
    乐园又说：“那好，你没有难过，不如我之后到了餐厅，和哥哥说两句话，把这件事提出来，叫哥哥答应我，日后如有下雨的时间，我还要出门，你给我打伞，我就提灯，也算是不亏待旁人，免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也不需要别人跟我一样。”
    病阿加本来还在高兴，正走神回味之前的话，突然听见乐园越说越离谱了，回过神来，哭笑不得：“主人不必如此。
    今日主人能为我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主人若是真要对大人说那些话，我虽然感激涕零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棺材板考虑了，只怕主人说了那些话，大人反而不高兴，我又只是个仆人，我怕大人心情不好，主人去了，说了这些，正好撞在枪口上，我怕被赶出去活剥了。”
    乐园想了想，好像也是，点了点头：“那就都依你的。”
    眼看着快要走到地方了，一滴雨突然落下来，砸中了乐园的头发，乐园缩了缩脖子，觉得奇怪，以为是外面的树杈子掉下来的水滴，就忽略不计了，谁知道，走了两步，又被一滴冷水落在了脖子上，大惊失色，抹了一把，发现脖子上果然有水珠，愣住。
    乐园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内，转过头去一看，发现病阿加正在收拾那把伞，巨大的伞缓缓往内收起，散发着一股奇怪的仿佛是植物提取液的气味，一大串的雨水从表面上落下来，地面迅速被弄湿了一层，本来还有一点干燥的地方，现在被雨水湿透了。
    乐园摸了摸脖子，脖子的皮肤表面还是湿漉漉的，是刚才那滴水的问题，吴日照坐在屋内，正在翻看一本书，见到乐园过来了，将书放在旁边，抬头看向门口，发现乐园已经进来了，却没有走到桌边，而更远处一点的病阿加收拾了伞，按照其他仆人的指导将东西放在了旁边。
    乐园收回目光，转过身面向餐桌，吴日照对乐园招了招手，跟他说：“过来。”
    乐园点了点头，走到吴日照的身边，吴日照笑道：“这么一小会儿不见，你就又换了一身衣服，若是不在我这里，还不知道你要用掉多少钱，我之前就看你是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只是没有证据，如今算是看出来了，你要是长在寻常人家，怕是别人家没有钱给你买这些衣服。”
    乐园坐在吴日照旁边，默默红了一下脸，低声说：“哥哥取笑我。”
    吴日照哈哈大笑，猛地一巴掌拍到乐园的肩膀上，乐园差点被拍到地板上去，勉强坐稳了，吴日照笑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如若你是个女孩，这也不算什么，可你是个男人，就要有一个男人的模样来，不说要你顶天立地，你也不必为小事烦忧才好。”
    乐园默默听着，点了点头。
    吴日照又说：“虽然我那么说了，但我这里几件衣服的钱还是给得起的，你不用给我节省。”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话锋一转，接着问：“那你换衣服是因为什么？”
    乐园有些惊讶问：“难道其他人没有告诉您吗？”
    吴日照笑道：“告诉了，但是，他们都是转述，说得不清不楚的，我都不怎么明白，你是个当事人，我当然要问你，你比他们只说结果好些吧？”
    乐园垂下眼去，叹了一口气，笑道：“中午的时候，老师走出去，我想，要是能留下老师在这里给我教书就好了，我就追了出去，老师跟我说了一些话，我们就走到了不远处一个靠近水的亭子里，老师要我单独进去跟他说话，我就进去了，可是，他还没说话就掉到水里了。
    我走过去想看一样，被他拉到水里去了。”
    吴日照挑了挑眉问：“哦，是么？可是，我听说，你是脚下一滑才掉进水里去的，你可记得清楚？要不然，就是他们说错了，还告诉给我，你以为呢？”
    乐园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是因为脚滑才掉到水里去的。”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你继续。之后呢？”
    乐园回答：“之后，我就在水里找人，把人找出来了，继续给老师找鞋子，找到了鞋子，我就从水里上来了，上来之后，老师对我道歉，说愿意给我当老师了，我就打算回住处洗漱一下，总不能浑身上下湿漉漉脏兮兮出来见人吃饭什么的。”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乐园问：“哥哥还有什么事？”
    吴日照想了想，看向乐园不远处背后的病阿加，问乐园：“你们出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两把伞？”
    乐园说：“我不太清楚，伞大概是放在杂物间的吧。我没进去看，但，病阿加有给我找。”
    吴日照笑道：“那把伞有点破损，所以放在杂物间，是没有其他伞的时候才拿出来用的。”

 第292章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次出门换一把伞用。”
    吴日照点头又说：“如果可以，外出还是蓑衣蓑帽比较好，遮得了风雨也不算昂贵，还不容易浑身上下都湿透，你们千万要小心啊，这一天之中就出这么多浑身湿透的事情，再这样过两天，可未必过得下去，心情不好是件大事。”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吴日照说：“既然这样，那就吃饭吧。不知道你吃不吃鱼香肉丝？”
    乐园点头：“吃的。”
    吴日照说：“那好。你的忌口，厨房都记得，下次他们做饭的时候要是犯错了，你只管找他们的麻烦，不然，我吃饭的时候还得考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实在是麻烦。”
    乐园点头：“我知道了。”
    吃过了晚饭，吴日照打量了一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问乐园：“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人来，给屋子上挂一些灯笼？”
    乐园心里觉得灯笼这个东西的寓意不太好，要是人死了，举办葬礼，那家里是需要到处挂白灯笼的，看起来就阴森森，叫人讨厌，要是有人结婚，也可以到处都挂上红灯笼，问题在于，这里又没有人要结婚，没事挂什么红灯？
    如果没有红灯笼和白灯笼而是其他的颜色，或许可以看起来像是灯会，可是，住在家里，要看起来像灯会做什么？又不是非得天天出门玩，不出门最好，出去也罢，把住处弄得和外面差不多，就叫人看起来都心梗。
    乐园垂着眼睛，低声说：“哥哥要是想，就那么做吧。”
    要是不想就算了。
    吴日照看了乐园一小会儿，笑道：“随便你。”
    乐园不知道什么意思，迷茫地抬起头来，露出呆愣的眼神。
    吴日照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明天又要开始上课了，你可不能松懈，那个老师，还不知道之后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呢。你要是没精力应付他，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模样。自己可要记得小心。”
    乐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突然有点疑惑问：“老师今天没有过来吃晚饭吗？”
    吴日照叹了一口气：“都说他脾气古怪，名不虚传，他要了一顿饭，自己在房间里面吃了，不过，今天是情有可原，他头一次到我们这里来，天公不作美又在下雨，今天还有这些事情，他一时半会没法调整好心态，可以理解，第二天要是你见不到他，那才奇怪。”
    乐园点了点头问：“那我晚上还是睡在自己的卧室里面？”
    吴日照说：“是的。”
    乐园又问：“那我明天还是去学堂上课？就是隔壁的那个屋子？”
    吴日照说：“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你那个老师，没有过来见我，没有说清楚这些事情，我也不太知道，没关系，都住在这里，总是要见面的，他见了你，或者见了我，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到时候，你慢慢问他就是了，他是来当老师又不是来当哑巴，你只管问。”
    乐园点了点头：“好。”
    他走到门口：“那我走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乐园就和病阿加依旧打着那把巨大的伞要走。
    吴日照突然喊住他们：“等一下！”
    乐园和病阿加站在门口。
    吴日照对身边的仆人吩咐了一声，那个仆人就转过身去走开了，很快回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是两套蓑衣斗篷和帽子。
    吴日照对乐园说：“你们穿上这些再回去，免得路上的风雨又把你们弄湿了，晚上还要再洗一次，哪有人一天洗三次的？我看你们再这么洗下去，身上的皮都要被自己搓掉一层，我这里可没有什么润肤霜玫瑰露芙蓉膏之类的东西，你们注意一点。”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吴日照听他答应，心里很高兴，点了头，让他们拿了衣服，穿上就走。
    乐园从前没有见过这些，拿到了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看向病阿加，病阿加居然知道，乐园有些好奇，凑到他身边问：“哎，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见过这个啊？”
    病阿加正在给自己套绳子，听乐园问话，笑道：“我知道，是见过的，没有到这里来之前，我也是给别人当仆人的，当仆人不算困难，困难就困难在到了一个新地方就要和别人搞好关系，偏偏我又不是那块料子，实在是不成，就反复被人送出来又到新的地方去。”
    乐园点评说：“听起来有种噩梦正在无限循环的感觉。”
    他说完这话，莫名感觉自己是在说自己，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借着天色昏暗遮掩过去了。
    病阿加拿了帽子给自己戴上，乐园绕到他身后，伸出手去给他帮忙，他也就放下自己的手来，乐得让主人给自己效力。
    乐园就在他身后问：“后来呢？”
    病阿加回答：“后来啊，我到了一个地方，那户人家也是有钱的，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每次下雨天都需要因为各种事情不情不愿地出门，他们本人是不愿意出去的，就让仆人做事，仆人轮番排序，总有到我的时候，我新去，他们对我不熟悉，又看我不顺眼，就总让我出门。
    下雨天出门，我弄得浑身上下湿漉漉脏兮兮，一身泥巴，虽然事情做成了，但他们看见我还是很不顺眼，一开始的不顺眼是习惯使然，要教新人一些规矩，后来的不习惯就是捂着鼻子嫌弃我洗得不够干净不够快，在我的住处附近大声说我不爱干净拿着钱不干活是大老爷。

 第293章

    反正就是那一段时间，我学会了这些下雨天需要用的东西是怎么用的，就算是没有见过的，试着摸索也就会了。”
    乐园松开手，示意他给自己帮忙穿上衣服和帽子。
    病阿加转过身来，拿着东西给乐园套上，乐园低着头，病阿加将乐园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再给他戴上帽子，顺手给帽子绳子套了一个结。
    衣服穿好了，帽子戴好了，病阿加打起伞来，和乐园一起跨过台阶，走了出去，一路回到了住处，乐园进了门，就随手将灯放在旁边的桌上，病阿加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那个灯一下子从桌上扫下来了，乐园大惊失色，瞪大眼睛，连忙扑过去，伸手要接住。
    灯是接住了，在手里，但乐园摔在地上了，地面被出了门的湿漉漉的鞋底踩了，衣服也被弄脏了，这下子属于是不得不再换一身衣服，乐园心想之前走在路上都被雨水淋湿了，不如趁着现在要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再洗一次澡，反正今天都洗了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就让病阿加准备洗澡水和新衣服鞋子袜子。
    病阿加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乐园准备脱衣服的时候，看见病阿加还在门口，欲言又止，就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病阿加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那个灯从桌上打下来的。”
    乐园问：“还有什么？”
    病阿加低声说：“我也不是故意听说要打水马上就走开的。”
    乐园似笑非笑问：“既然你不是马上走开，那是为了什么？”
    病阿加说：“我是没注意到其他情况，那个时候，我还没发现灯掉下去了，只以为主人是在接什么小玩意儿才摔倒需要换洗衣服的。”
    乐园挥了挥手说：“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洗澡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只手落在门把手上，望着模糊的乐园问：“那我要在门口挂一盏灯吗？您出来的时候，外面会看起来亮一些。”
    乐园挥了挥手说：“不必了，也许后半夜雨停了会出现月亮呢。月亮可比我们的灯亮多森*晚*整*理了，就算不出月亮，也不怎么亮，你在屋子里等我，给我点着一盏灯就可以了。”
    病阿加说：“我还是多点两盏灯吧，屋子没有人就黑漆漆冷飕飕的，看起来不太舒服，主人要是刚刚洗完澡就要进屋去，恐怕开门的时候会被风吹到觉得气温骤降，不小心生病就糟糕了，灯多一点就亮一点，亮一点就暖和一点，感觉会好一点。”
    乐园笑道：“你想到这里，也算是有心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多点几盏灯也好，免得晚上走路看不清楚再摔一跤，洗完这次，时间就晚了，再要洗一次就不合适，没法睡觉了，你要是愿意，替我打扫地面，擦一遍之后，等地面水渍差不多干了，铺上一层地毯，摔跤也不怕。”
    病阿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关上门，退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大概是去杂物间，找蜡烛灯盏和地毯去了。
    帕子不需要担心，肯定能找到，到处都是需要用的。
    乐园就脱了衣服开始洗澡，顺便洗了头发，挠了挠头皮，摘下来一点绿油油的植物碎屑，不是在水池里面捡到的就是在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被风吹到了就沾上的，有些植物是很厉害的，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沾到身上，乐园也不觉得奇怪，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将那点东西丢掉了。
    洗了手，继续洗澡，洗完了，乐园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突然看见窗户外面多了一条黑影，警惕心顿时就起来了，眉头一皱，迅速走过去，一下子打开了窗户，往外张望，没有看见人，皱了皱眉，想安慰自己其实是疑心过重，但又不愿意就这么相信刚才是无事发生。
    乐园抬眼往不远处的窗户看了一眼，那边暖黄色的光明从缝隙之中溢出来，看起来非常暖融融热烘烘的，感觉非常舒服温馨，但声音几乎没有，不知道是刚刚洗过澡耳朵进了水还是提高警惕之后精神紧绷没有反应过来的问题。
    乐园发现病阿加没有听见动静，也没有开门出来，收回目光，打算回到室内，收拾一下东西，就该出去了。
    但他总疑心旁边是有人的，就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一截树枝在窗户边上，本来一动不动，有风吹过或者有鸟站住再飞走的时候，那树枝就迫不及待颤了颤，一大堆的雨水从树枝的树叶子上掉下来，就像是迫不得已的一大堆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看见的东西似乎是树枝的影子，又似乎是一片飘落的叶子，也有可能是那树枝摇晃的时候戳到窗户的声响，乐园试图闭上眼睛躲避那种追踪如影随形的感觉，但是，没有办法，因为当他闭上眼睛之后，他发现，那种恐惧更加深了一层，他不得不快步打开门走出去。
    走了两步，他就冲了出去，睁开眼睛，想找到在点灯或者擦地的病阿加。
    他找到病阿加的时候，病阿加正在地上，半跪着铺地毯，时不时伸出手来在旁边摸索一下其他东西。
    乐园走到病阿加身边，灯光被乐园挡住了，病阿加抬起头来，看见是乐园，行了一个礼，疑惑地站起身来问：“主人这就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还早，以为乐园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走到面前来，如果是那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地毯了。

 第294章

    也许到时候乐园走出来看见的就不是正在铺地毯的病阿加而是已经铺好地毯洗完手，挽起袖子，烧了一壶热水，准备给乐园倒一点热乎乎暖融融的白糖牛奶的病阿加了。
    乐园对病阿加笑了一下，脸色惨白，看起来有点虚弱，病阿加问：“主人是生病了？如果是，我就去找大夫，反正主人的第二个老师不是就在不远处住的？他是个会医术的人，又是之后要教导主人的人，让他过来给主人看病也不算为难了他。主人以为呢？”
    乐园摇了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但是觉得沙发太高了，就坐在了地毯上，还是觉得太高了，把头一歪，身体就沉甸甸地趴在地上，像一条即将死去的蛇，连尾巴都没法起来一下了。
    病阿加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只能在边上欲言又止，像一条摇着尾巴却不敢出声吵闹的小黄狗在主人身边乱转。
    乐园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一直在往外出汗，至少不知道是冷汗直冒还是大汗淋漓，眼前有些模糊，或许是天色太深或许是灯光还不够明亮，乐园眯了眯眼睛，看着病阿加说：“你不知道，我觉得有鬼。”
    病阿加笑了一下，想安慰说鬼那种东西肯定没有的，但是，又觉得反驳主人不太好，就四肢着地凑到乐园面前，低声说：“没关系的，就算是有鬼，也先来找我，我不知道去了多少个地方，就算是乱坟岗也不是没有过去，若说这里有人招惹了鬼，也应该是我才对。
    主人不必忧心。”
    乐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表达实在是词不达意，只能皱着眉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不是那个鬼，是不正常，像有人，但是看过去了，又没有，找不到人，眼睛好像有问题，心脏也跳得厉害，像是要飞出去了。”
    他说着，蜷缩成一团。
    病阿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安慰说：“这里没什么的，不是还有我吗？主人要是担心，我睡在主人的旁边，替主人把那些东西都挡住，好不好？”
    乐园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要是在旁边，我看见的鬼就要变成你的样子了，那太可怕了，你还要跟着我不知道多久，要是我看见你变成了鬼，我这辈子只怕是就这么没法过下去了。”
    病阿加蹙了蹙眉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乐园摇了摇头，有气无力说：“不知道。”
    病阿加劝道：“要睡觉去床上吧。这里太冷了，只有一层地毯，地毯实在是不能保暖的。实在要睡在这里，不如我去给主人再找一层被子来盖着一点，免得那边的门缝吹了外面的风进来，那就不好了。”
    乐园叹气：“随你去吧。”
    病阿加就起身走了，很快给乐园带回来了枕头被子和一件厚衣服，衣服放在旁边，折叠好了，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似的造型。
    乐园笑了一下说：“你可真是贤惠，考虑得这样周到。”
    不知道是语气问题还是乐园已经迷迷糊糊了，病阿加听着乐园说话，有一种被嘲讽的错觉。
    乐园摸摸枕头，眯着眼睛说：“我好困啊，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了吧？”
    病阿加低声说：“我会睡觉的，但大人要不喝一点水再睡？”
    乐园说：“我不想喝了，喝了之后再睡觉还要刷口刷牙，好麻烦的。”
    他摇了摇头，翻了个身，试图裹紧被子，被暗处的阴影吓了一跳，只能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面对病阿加。
    病阿加将热乎乎的加糖牛奶杯子递给乐园说：“喝了再睡，睡着一点，免得半夜起来，影响精神，没关系的，喝了之后，我给主人准备漱口的东西，主人就在这里刷牙漱口，好不好？”
    乐园眯着眼睛问：“为什么非得漱口？”
    病阿加哄着他说：“要是不这样，牙齿就会坏掉了，如果可以，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很快就好了，不需要很久的。”
    乐园皱着眉头说：“可是刷牙的牙刷实在是太硬了，每次刷完牙感觉我是口腔溃疡复发，好痛的，吃饭都不能高高兴兴了。多不好啊。”
    乐园说这些话是为了说服病阿加，但是病阿加没有被说服，而是对乐园说：“还是喝了这杯水，刷牙漱口之后再睡觉吧。要是觉得牙刷不好，我找一把新的，给你换了之前那个就好了，不会每一个牙刷都一模一样，用起来叫人牙痛的。”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勉强相信你这一次，你去吧。”
    病阿加喂乐园喝了那杯水，又端来杯子盆子和牙刷，只需要乐园张嘴就可以，刷牙之后把东西收走，冲洗之后，甩掉多余的水，放回原处，再走回来，看乐园困得眼皮子打架，已经快要睡着了，就对乐园说：“现在要睡觉也可以，尽管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乐园将信将疑地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眼皮都变成了多眼皮，一层叠一层的皱褶，看得出来他非常困倦了，还是要问：“真的吗？”
    病阿加点了点头：“是啊。”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
    病阿加给乐园整理了一下被子，乐园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突然烦躁起来，他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嘟嘟囔囔：“要是那么些不要脸的垃圾都死掉就好了。反正都是垃圾，他们为什么还活着？对了，你听说过吗？有一个人，脑子有病，见了别人说不好，就提起女人。”

 第295章

    病阿加顺着他问：“提起什么？”
    乐园说：“他说，女人对比自己容貌漂亮身材优秀的女人真是嫉妒心强烈啊。
    我看他脑子有病。他连别人的脸都没有看见，他凭什么主观臆断认为对方是女人？
    同理可得，有些人脑子都好像没有，明明长着眼睛，却和某些没有长眼睛的人差不多，东西摆在那里，他们偏要问在哪里，这也罢了，有些人不问，自己找了一个方向，拿着他们的东西说是我的东西，然后说是我拿了他们的，我草他妈的，他们最好死全家。
    我他妈的，东西放在那里，他有眼睛看不见也就罢了，不会问也就算了，我们勉强当他是个哑巴吧，也许脑子还有问题，跟智障有什么好交流的？但是除此之外呢？
    我平白无故被人按上这种脑子有病的名头，我凭什么忍耐啊？我凭什么脾气好啊？难道我走在大街上被人砍了一刀，我还要说谢谢不成？狗屁！我不说操你妈的干这种恶心事情全家死绝出门八百码死无葬身之地诅咒他们全家所有亲朋好友不得好死，我都他妈算脾气好。
    否则，要是按在他们的逻辑，他们没事跑过来，砍了我一刀，我躲过去了，他们又来一刀，这次伤口大了，一时半会还好不起来，我问医生，问护士，好啊，他们对我说，你暂时不能离开医院，因为警察说你是个罪犯。
    啊哈，我被人砍了一刀，我却要被当成嫌疑犯审问，凭什么？凭他们不要脸？凭他们比狗还不如？凭他们一群畜生，没头没脸没脑子还没皮？照他们的说法，我不应该走在路上，我应该提着一把刀去砍死那些污蔑我折磨我的人，连他们全家和邻居，死了都是活该。
    这也罢了。
    他们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想当初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后来是但凡世上有不义，人人心中有梁山。
    现在嘛，一堆捧臭脚的烂人，装模作样说两句八岁小孩都说不出来的酸腐鬼话，看了嫌弃恶心，听了觉得肮脏，若是见了听了就更了不得了，人都要被呕死了。
    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觉得别人有错，怎么说呢？
    事情属于是，他们可以做，但是别人不能说，这叫什么？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笑至极！
    还有，一味的遮掩并不能解决问题，装模作样恶心别人，当然更加不能，有些人实在是病得不轻，我劝他们早点死，也许还能求一个解脱，不然我就去，能把人杀了就把人杀了，再烧一把火，叫他们的房子都点燃了！死了最好，死了都嫌弃又烂又臭的恶心东西，滚远点！
    听说过鲁迅没有？
    有些话说得好啊！
    怀疑不是缺点，怀疑而不下判断才是！
    宁可和敌人明着打起来，也不愿意受身边的人暗算。
    何况啊，有些人并不是只暗算，还要扯起一张像模像样的虎皮打起写自己替天行道，他们是纯粹的脑子有病，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就可以自己上街招摇了，好笑，好笑，梁山的义士，到死都盼着朝廷清明皇上开眼，也知道当今是奸臣当道，好啊，他们不知道还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他们偏要别人相信他们的鬼话，更可笑了。
    草他妈的，别叫我抓住，不然，我一定一刀一刀把他们弄死。
    我早就说了，那些话不应该说的，但是他们偏要说，说了也就算了，果然被暗算了，可惜可怜，死了之后还要被污名化，好惨啊，好惨，我要哭，哭死他们，哭不死他们，没关系，都没关系，哭得死敌人是好事，哭不死人是我惨，哭得了我的同伴是好事，哭不了就该死了。
    怎么那么好笑呢？
    你想啊，走在路上被人砍了一刀，结果砍人的没事，被砍的却要在医院治疗的时候被关起来，天地良心，公道何在？他们什么时候死啊？若是这样，人人也都提起刀来，把别人都砍杀了，反正杀人不算是罪过，到了临头的死法，也是随自己选。怎么不算占便宜呢？
    哈哈！
    苍天已死，黄巾当立，你说，好笑不好笑？
    凭什么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我又不是哑巴，他们要是怕别人说，要么自己别干，要么别叫人知道，笑死了，自己干了，怕别人说，又偏偏叫人知道了，还不承认，怎么？他们上赶着做了错事，我劝他们做的？
    只能说，一件事，摆在那里，还不算什么，这件事摆在那里的后续，如果正好对应了事情里面的描述，那才叫好笑！
    有些人啊，就是自己孤陋寡闻，觉得他们没有看见，必定是不存在的，他们把眼睛捂住了，这件事就必定是不会被人看见的，可笑，他们愿意掩耳盗铃，我可不愿意。
    我心里知道，自己是什么，别人恐怕是不知道的，他们不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还不知道别人是什么，这种人光明正大走在路上，这种世道，也配叫作昌明？狗屁！
    比如说，你走在路上，要喝水了，就去找水，拿了一杯水说，遭了，不应该出门，因为世道不好，一出门，别人见了手上有水，肯定要抢走的，要赶快喝掉，还没来得及喝掉呢，就被人抢走了，水也打翻在地上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哎呀，我成了讲笑话的人了。
    嘻嘻嘻，哈哈哈！”
    乐园笑完了，捂住腹部，脸色惨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抓住病阿加说：“妈耶，好痛。”

 第296章

    病阿加笑道：“你笑岔气了吧？”
    乐园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病阿加问：“那么，你还记得什么呢？”
    乐园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问：“什么？你说什么？”
    病阿加说：“我问你，你还记得什么？”
    乐园还是没听见，而且懒得再问了，病阿加也就不再说，只是看着他在地上翻来覆去，忽然站起身来，从旁边翻出来一个药瓶子，找出一点药丸，塞到乐园的喉咙，对他说：“安静一点，吃下去就会好起来了。安静一点，很快就好了。别担心，明天早上还得起来上课呢。”
    乐园眨了眨眼睛，两眼一翻，被药丸哽住，病阿加抱住乐园，拍了拍他的后背，又给他一点水，他就把那颗药丸吞下去了，愣住半晌，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闭了眼睛，现在还没有睡着，蜷缩成一团继续翻滚，直到他一头撞在地上，总算是安静下来。
    病阿加给乐园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再给他拍了拍枕头，拉扯一下被子，坐在旁边，笑道：“你当我没有听过书？我虽然没有看过，也不见得认识两个字，但也不是蠢货，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听出来了，不过，再问你一次，只怕你是不认的，不问也罢了。
    有些人确实是脑子有病，管他们做什么？
    他们总是喜欢推卸责任的。
    谁叫你没有钱，没有后台，还长得不够好看又不会说话？他们总是可以找出无数的理由来贬低你折磨你，你要是听了一个字，就算是着了他们的道了，骂出来也好，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就算是被人听了，那又怎么样？
    总不至于，需要别人变成哑巴。
    要是一个地方，需要人当哑巴才能继续活下去，那就毫无疑问了，必定是个垃圾场，多余的想法，什么都没有。是不是？
    水浒传里面，宋江被发配之后，在脸上刺青，喝了酒，在酒楼上写了两首诗，诗里面有两句话说，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可是呢？
    转头，自己喝醉了酒，淋了雨，回家之后就忘记了。第二天起来，发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若真只是做梦也就罢了，偏偏不是，后来还被人看见了诗句，往上一说，就得了一个造反的罪名，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来讲笑话的，也是真好笑，但是，这笑话实在可悲，你要是有别的笑话，下次换一个吧。
    不然啊，听起来就叫人难过。
    说来也巧，你是没有喝酒，但你也淋了雨，你是没有被刺青，但也被抓过，这也罢了，你不曾写诗，大概也是不会的，偏偏你念出那些不该说的东西来，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明知故犯。你是在干什么呢？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可不是忘了就可以的事情。
    有些人喜欢多管闲事，偏要管到你的头上，砍了你一刀，你又怎么样呢？你不能提着刀回去把他们都砍了，他们骂你，你也只能唾面自干，你说这是为什么？你又不是天生来挨打挨骂的，是不是？偏偏他们要找你的麻烦，这倒是应了你的话了。
    有些人是看不得别人好，偏偏你还没好起来，这算什么？
    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问题在于，你又实在是比不得那些更苦的人，就算是要说倒霉，你也比不过他们，这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安慰自己是不足够的，要去辱骂别人，偏也骂得不够，什么都不够，要说苦闷，不能说没有，可也不能说有许多，因为总有人比你更糟糕，好像你已经过得够好。
    实际上呢？
    你好不好，恐怕没有人比你自己心里更清楚，但那些不清楚的人又要仗着不要脸来找你的麻烦，自以为非常清楚你的心思，你说，又叫人怎么高兴起来呢？
    这些也罢了。
    世上那些多管闲事、孤陋寡闻还自以为是的人，不仅不是没有，而且有许多，多到一种往前一步就被堵住的感觉，很不好过吧？
    他们自己不知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见你说了他们不知道的，他们自己不能理解，就说是你的错，你知道这像什么？
    哥白尼提出日心说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人不承认，这些人有位高权重的，有没钱没势的，或许是单纯看笑话，也有可能是真心实意以为该死，但后者比前者更可恨一些，因为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错误的知识，并将这种错误传递下去，一层又一层，一个又一个，一代又一代。
    只能说，可笑可怜可悲，尤其可恨。
    该死。
    那些人聚集起来，把哥白尼杀了，但他们不承认也没有用。”
    第111章
    次日, 乐园一起来，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脑子变成了被人一勺子一勺子挖干净了的椰子，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壳, 轻轻一敲就会完全碎掉, 掉得满地都是捡不起来的小碎壳子。
    病阿加问：“出去洗漱吗？等会儿就应该去吃饭了, 吃过饭就要上课了。”
    乐园笑道：“好啊。”
    病阿加打开门走出去, 门被风吹了一下, 只听得嘎吱一声，门砰的一声关闭了，屋子里一下子黑了起来, 乐园愣了一下, 眯了眯眼睛, 眼前越发模糊不清, 他望着门口,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走到乐园面前, 乐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这应该是个男人。

 第297章

    他看着乐园, 低下头颅, 蹲下身来, 乐园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一点距离, 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如同一颗石子砸中水面造成的波纹之中的影子, 越发模糊不清起来，乐园不由自主咳嗽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面，冒出来难以忍受的疼痒感。
    “咳咳咳——”
    乐园低下头去，感觉是自己看错了，抹了一把脸，眼前依旧是黑色的，脸上湿漉漉的，像是眼泪掉下来了，但是，那种感觉不真切，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虚假得过度了，叫人没法认真思考，乐园不得不骂了一句：“要是有眼睛，谁受这个鸟气！一把火烧了才叫干净！”
    那个人抱住了乐园，在他耳边笑了一下，低声说：“你不记得我了，你也不认得我了，没关系，你会什么都想起来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件事。”
    乐园有些好奇，抓住对方问：“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那个人没有回答，乐园偷偷转过头去，试图打量对方的脸，但是，即使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乐园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身边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雾气，一阵烟气，一股颜色，一双眼睛，一个影子，一种难以形容的值得信任的感觉，但又像是一块打碎了的镜子。
    乐园看着它的时候，看见数不清的镜子碎片，看见数不清的眼睛，数不清的模糊而迷茫的自己，看见紧张的情绪被具现化成为了数不清的旋转的颜色，乐园有一种需要呕吐的感觉，就像是他看见的同时，他需要从身体内部挖出一些多余的不应该出现的后来的不清楚的东西。
    乐园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居然真的能抓住，他就死死揪住了这个人的衣服，手心之中，感觉到了那衣服的质感是类似于磨砂抹茶杯子的感觉，像是手心里握住了一把刚刚从大黑锅里面挖出来的粗糙糖炒栗子用的石头，表面还有一股温热的热量。
    仿佛面前这人真是个活人，也好像这身衣服不是衣服，而是一层古怪的人皮，又像是感觉到的颜色实质化成了一层类似于布料的东西，那东西从手心钻入了手掌，又进入了手臂，再从手臂进入了心脏和脑中。
    于是，那些东西在他的整个身体内部扩散开去了，就像是浓墨重彩的颜料污染了一碗清水。
    乐园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很冷，就像是发烧的时候突然被人掀开了被子丢到了大雨倾盆的院子里跪在青石板上破碎瓷碗片表面还被夜风吹了一下，汗毛倒竖。
    “你是什么人？！”
    乐园不得不再次询问起来，这是一个内心驱使他问出来的问题，但他的重点并不在这里，他在意的部分是自己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人？”
    乐园喃喃自语似的重复起来，为了再次缓解自己的情绪，但是，这次这种行为不顶用了，就像是吃多了止痛片，药效却逐渐减弱了。
    他感受到了疼痛，身体微微颤抖，却因此越发不能放开手里的不知是衣服还是人皮还是颜色的东西。
    “回答我！”
    乐园几乎喊出来，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压低声音，或许是怕被人听见看见，不好解释现在的情况，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的屋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陌生人？不好说的事情，最好不要说。
    乐园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愿意这个人被其他眼睛看见，也不愿意这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开。
    “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你的，我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这个人就不见了。
    他消失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就像是一阵风中的烟雾，被吹走了，一点点不见，又像是一团颜色在高山风干滚落之后，落得满地碎片，捡不起来，被水一碰，就完全融化。
    什么也没有了。
    乐园猝不及防，还想再问，还想再听那个人说两句话，没有两句话，一句话也可以，但是现在连一个字都没有了，乐园下意识往前伸手去，抓了两下，什么也没有抓到，只感觉满手空气，被风一吹，本来手心之中多出了的那点热量就这么也被吹得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抓不住。
    乐园身体颤抖了一下，把手收回来，虚握成一拳头，感觉头疼，大颗大颗的汗珠就从额头上绷起的青筋路过，一点点滑落，落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衣襟就一下子湿透了，乐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地上的，但是，他觉得这种姿态感觉会好一点，他就这么做了。
    但是，很快，这种姿态也不能给他一点安静，他就坐起身来，却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十分眩晕，颜色模糊而融合在眼前乱转，他几乎要吐出来，只能迅速趴下去，在地面上翻了一下，砰的一声，撞上了旁边没有裹上地毯的桌子腿柱子，乐园捂着被撞的地方，缩成一团。
    “好痛。”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喃喃自语。
    乐园想把耳朵捂住，但是只有两只手，捂住眼睛就不能捂住耳朵，捂住耳朵就不能捂住伤口。
    好热。
    乐园砰的一声，侧着撞上了地毯，地毯并不硬，但地毯底下的地板很硬，乐园被撞得晕头转向，却莫名感觉好了一点，那种过分的眩晕终于渐渐退去，乐园平躺在地板上，下一秒又立刻觉得自己很冷，他迅速侧身，蜷缩起来，稍微暖和了一点，但其他作用也没有了。

 第298章

    他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缓了好一阵子，算是好起来了，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病阿加从门外走进来，还没跨过门槛，就一眼看见躺在里面换了位置和姿态的乐园似乎不太舒服，就顿了一下，乐园被门外的风吹得头疼又颤抖起来，病阿加迅速进入屋内，将门虚掩住。
    乐园知道门外有人来了，不知道是谁，但是听脚步感觉是病阿加，就不想睁开眼睛，只要现在不是吴日照过来了，乐园就绝对不会想要爬起来，即使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今天之后还要出去吃饭和上课，还得去见昨天约定好的老师。
    病阿加在旁边的箱子里面翻找了一阵子，找出来一个新的小瓶子，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颗药丸，他就倒了一杯水，走到乐园身边，因为乐园是躺在地毯表面的，所以，病阿加脱了鞋，跪在乐园身边，弯着腰，将水递给他问：“能不能喝一点？”
    乐园摇了摇头。
    病阿加把手伸长，将水杯放在了不远处的乐园旁边的桌上，贴着乐园问：“不如先吃药？”
    乐园烦不胜烦，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本来要发火的，但是看见病阿加一脸诚恳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发火了就是不识好歹，多少有些过分，被这么一打断，乐园也发不出火气来了，只觉得自己心里像堵死了的瓶子打不开盖子，越是用力，盖子还越是扣得严丝合缝。
    他闭上眼睛，往桌子旁边更近了一点，没有理会病阿加。
    病阿加看乐园睁开眼睛，就知道还能交流，继续往乐园身边靠了一点距离，轻轻把手试探着搭在乐园的一侧肩膀上，低下头，温声问：“你吃了药就会好起来了。”
    乐园这次找到了发火的理由，几乎是喊出来的，但声音还是不大：“我不吃！你是想害我！你知道我怎么样？你又不是医生，你也不会看病，你凭什么给我找药？你给我的药，我就要吃吗？谁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药，又是从哪里的办法里面选来的？我不吃！你知道什么？”
    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在发炎，瞪着眼睛，目光却没有神采，仿佛他虽然面对面和病阿加说话却根本没有看见面前有这么一个人，表情是生气的，眉毛却往下耷拉，并没有因为自己可以生气而高兴，深吸一口气，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病阿加。
    病阿加既不生气森*晚*整*理也不气馁，对乐园轻声说：“主人，我虽然不知道看病，但我知道看药，在昨天晚上，主人睡下之后，我特意请人帮忙外出去主人第二个老师的门外要了一份药来，老师听说是主人需要，直接让人送了一个箱子过来，许多的瓶子，瓶子贴着治疗病症对应。
    主人不用担心我找错东西，必定是可以治疗病人的药，也必定是可以治疗主人的药。
    主人且吃了再说话吧！等会儿还得去见大人呢。主人要让大人久等而不见人再从别人口中得知主人生病的消息而担心吗？”
    乐园先是恼羞成怒似的喊道：“谁允许你跟我你我的！你先前就没有喊我主人，你现在喊我这个，你莫不是在羞辱我？”
    病阿加耐心解释：“没有那回事，主人起来吧。”
    乐园更加恼道：“你喊什么？我才不干！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是不要起来。我努力了那么久，现在想睡一下都不行，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的？为了别人？那还是算了！不如现在去死好一点。至少不会万事不随心。”
    病阿加说：“不喊就是了，主人，起来吧。”
    乐园恼道：“催催催，你是哪里的催命判官？讨厌！我不起来。我不去。大不了就是这样，再把我赶出去，怕什么？横竖从前是活着的，现在也是活着的，从前可以去死，现在就怎么不可以了？我还不相信，今天能睁眼睛，我现在就要去死吗？”
    病阿加说：“那主人吃了药再休息吧？很快的。”
    乐园将信将疑，但还是有点生气，虽然是摸不着头脑似的生气，不过不妨碍他胡言乱语：“我才不相信你，也许你是要害我。”
    病阿加说：“没有，主人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起来看，东西就在旁边呢。”
    乐园才不愿意起来，把头一偏说：“哼，我做什么相信你？”
    病阿加说：“吃了药，病就会好起来了，主人要是不相信我，只怕不好过吧。就算是相信了我，又不会死掉，也不会更难过，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乐园冷笑道：“折磨自己？我呸！我干什么都是为了折磨别人罢了。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相信。何况，你说不会更难过？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就更难过了，你怎么赔偿我？”
    病阿加说：“我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主人的，连我自己都是主人的财产，只有这些药不是我的，不如我借花献佛，请主人将这药吃了吧？”
    乐园已经有些动摇了，但是不愿意表露出来，好像说出来就是自己丢人，把脸别过去，没有搭话，心里还有点气，已经不多了，只是他自己矛盾，想听病阿加继续说话，又嫌弃他话多叫人烦躁，想不听病阿加继续说话，又觉得病阿加要是不说了就是生气了，要走了，更讨厌。
    病阿加轻轻推了推乐园，低声说：“主人，吃了这药，您再睡不迟，不想出门就算了，我去说，大人和老师都会理解主人的。”
    乐园一听，这都提到另外两个长辈了，顿时坐起身来，有些头晕，趴在桌子边上，恼道：“我呸！我才不！你现在把药给我，我怎么不去？我是肯定要去的！不然我之前去那些日子算什么？好像我区别对待似的。我才不要。你现在把药给我！”

 第299章

    病阿加问：“主人现在不怀疑我投毒了？”
    他说着，将手里的药丸递给乐园，乐园一口吞了，病阿加又从旁边将水杯递给乐园，乐园也一口喝了，将杯子还给病阿加，病阿加笑眯眯拿起杯子准备放在远处，免得不小心打碎了，乐园问：“我什么时候说你给我投毒了？”
    病阿加说：“对，主人没有说，主人只是说我要害人罢了。害人怎么能算是投毒呢？若我要害人，必定是因为那人该死，而不是必杀主人。主人如何算，也是没法出现在我的暗杀名单的。这一点，主人大可以对我放心。”
    乐园有气无力眯着眼睛笑了一声：“那可不见得。”
    相信你？相信别人都是要命的事情。谁要是那么干了，大概是要死了，走投无路，不得不相信别人，要是万事都寄托在别人可以帮忙的想法上，那这辈子是白过了，不如不活。
    病阿加将水杯放好了，箱子关好了，看向乐园问：“我扶主人出去？”
    乐园觉得很困，大概是制药的时候，药丸的成分之中加入了令人困倦的东西，因此现在吃了药就会睁不开眼睛，他勉强点了点头，走在路上都是闭着眼睛，病阿加扶着乐园走出门，跨过门槛的时候，乐园抬腿不够高，鞋子撞上了门口，被自己绊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他睁开眼睛，不过两秒，又恢复了困倦的样子，走了两步之后，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困倦。
    病阿加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就想了想问乐园：“不如我带主人过去？
    主人要休息只管在路上休息，快到了地方的时候，我会找个最近的掩人耳目的位置，把主人放下来，叫主人坐在路过的凳子上醒过来，也许睡过之后，主人会更清醒一些。”
    乐园没听清楚，只觉得病阿加在耳边叽叽咕咕说话听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蚊子，一心只希望他赶快说完，就胡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病阿加就将乐园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之所以不把乐园背起来是因为担心乐园睡着了，完全没有要揽住别人的意识，会掉在地上。
    那就不太好了。
    虽然乐园不是柔软弹弹的半透明彩色果冻，掉在地上不会轻易碎掉，会滚得满身都是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能吃了，捡起来洗一洗感觉也不太好，但是，一个大活人突然掉在地上，除非是睡死过去了，不然，突然睁开眼睛还是有可能的。
    那就不是做好事，那是故意找麻烦了。
    为了不让主人误会自己，病阿加权衡利弊之后就选择了这种行动方式。
    反正路上的人并不多，就算是有人，看见也无所谓，把主人的脸挡一下就可以，再说了，病阿加是主人的仆人，为主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过是替主人走一段路，让主人多休息一段时间，也算正常，传到吴日照大人耳中，也是再没有什么问题的事情。
    病阿加把乐园送到了餐厅附近的一个休息地方，晃了晃乐园，乐园坐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见病阿加的脸，点了点头说：“你好啊，我们是不是应该起床了？要去上课是吧？什么时候啊？我吃饭了没有？”
    他问到吃饭事情，突然就清醒过来了，睁了一下眼睛，盯着病阿加问：“我是不是没有洗漱就出门了？”
    病阿加摇了摇头：“这个，主人不需要担心，因为我已经在出门之前就给主人洗漱过了，主人可能没有印象了，不过没有关系，主人要是觉得之前的洗漱没有作用，在这里再洗漱一次也是一样的。我有带东西。”
    乐园眨了眨眼睛说：“好吧。你把东西给我。”
    病阿加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杯水和一个简陋的植物杆子，那个植物杆子不长不短，比一根手指头长一点，形状看起来像一个牙刷，还有一点玫瑰盐和白色粉末，用小盒子装的。
    □□末是牙粉，玫瑰盐也是处理牙齿的，为了保持牙齿清洁，如果这两种东西要混合在一起刷牙也是可以的，也许效果会更好。
    病阿加还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拳头大笑的一次性杯子，递给乐园。
    乐园用这些东西刷完了牙齿，病阿加转身将垃圾收进一个小口袋，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份新的东西，递给乐园看，是洗脸的水和小杯子。
    乐园勉强用那些水洗完了脸和手，又对着病阿加掏出来的镜子，对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领子，再低头看了一眼腰带，站起来试了一下鞋子，突然有点惊讶，低下头去，掀开衣服的下摆看鞋子，发现鞋子确实是出门需要穿的那一双，不由得看向病阿加。
    病阿加笑了笑，露出一种温和的早知如此的预料似的目光，看着乐园说：“我在出门之前，都给主人准备好了，我想，不管是什么天气，出门的时候和不出门的时候，鞋子都是需要有差别的。”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走吧。”
    到了餐厅，吴日照已经坐在里面了，打量乐园进来的时候的仪容仪表，挑了挑眉，笑道：“你这脸上的水渍还没有干呢。一路上是没有吹风还是又遇上雨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摸了一把脸，没有感觉到很湿润，走到吴日照身边，笑道：“是刚刚洗的。”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你过来坐下，刚好再洗一次。”

 第300章

    他说着，对旁边的仆人招了招手，仆人就捧着水盆和毛巾还有盘子过来了，乐园随便洗了一下，仆人端着东西出去，吴日照就让他吃饭。
    乐园问：“老师呢？”
    吴日照说：“你那个老师，还是想在自己的屋子里吃饭，所以不过来了，让厨房把饭菜都给他送过去了，他要是吃完了，你过去正好，他要是没有吃完，你过去再等一段时间好了。”
    他哼了一声，笑道：“这一点，倒应该算乖觉，他要是过来，我还看不惯他，他这么不过来，我心里的气也渐渐散了，过两天，也就好起来了，以后走在路上见面，还算平和，也不影响你在中间怎么样。”
    乐园说：“多谢哥哥，连这种小事都为我考虑。”
    吴日照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兄弟，怎么能不为你考虑？”
    他顿了顿，神色渐渐若有所思：“其实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诉你，免得你在别人那边听见了，以为我另有所图。”
    乐园睁了睁眼睛问：“什么事？”
    吴日照说：“有些人说，我是存心想收你为义子才要你住在这里，并不是那回事。你听见了，千万别误会。”
    乐园笑了一下：“既然哥哥已经告诉我了，我是不会误会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就吃饭吧。”
    吃过早餐之后，吴日照对仆人招了招手，仆人端过来一碗茶，吴日照对乐园说：“这是新得的雪顶寒翠，你尝一下。”
    乐园点了点头，喝了茶，想着别浪费，感觉一杯都喝完了，吴日照笑道：“果然还是看你顺眼一点，有些人是真心讨厌，自己到别人家做客，也不提前说一句，别人给他待客的茶水，他看一眼就嫌弃杯子不好看，又嫌弃东西不够昂贵，喝了一口茶，还说茶水不好。
    夸夸而谈大半天，不以浪费为耻，喝了一口茶就要把茶水倒掉，还对负责倒掉茶水的仆人说，最好把杯子砸掉。你可不要学那样的人，膈应。要是叫我看见了，别说跟我有关系，我觉得丢脸。”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吴日照说：“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至于别人家，我们管不着，不去就是了。他们要是挑你的刺，你能忍就忍了，要是忍不下去了，也别跟他们客气，大不了吵起来，再大不了，打起来，他们要是能杀了你，也不会只是在这些事情折磨你，你别害怕，牵连我也不要紧。
    我不是任人揉扁搓圆的面团子。好么？”
    乐园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吴日照对乐园笑了笑。
    乐园就和病阿加离开餐厅，去了第二个老师的住处，敲了敲门，老师出来说：“你们再等一会儿，我这里还没有吃完，吃饭不能着急，着急就不好吃了，要是好吃的，更要仔细慢慢来，你们放心，我也不是天天都这么吃得慢。”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说：“你们进来吧。随便坐，我还要吃一段时间。”
    乐园点了点头。
    病阿加和乐园进入了第二个老师的堂屋，坐在开门的厅堂屋内的两把椅子里，一左一右，各自并肩，病阿加实在是坐不下来，就站在乐园身边，乐园本来也想站起来的，但是，眼前一黑，就又坐下来，睁着眼睛，再次看见了数不清的颜色在黑暗的背景之中，旋转扭曲。
    颜色之中藏着眼睛，眼睛都汗津津的，像是从别人的后背上挖出来的。
    乐园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就稍微好一点了，又过了一小会儿，眼前的情况就正常了，乐园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第二个老师从饭厅走出来，对乐园说：“我已经吃过了，我们可以去学堂了。”
    乐园点了点头。
    走到半路上，本来两个屋子的距离也并不算远，但老师突然就在路上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对乐园说：“遭了，我的东西忘了带了，要是平时，那也不算什么，确实也不是重要的东西，但是，这次是要给你上课的，那个东西我昨天晚上在做，今天早餐之前才做好。
    要是丢了可就不好办了！我很需要那个东西作为上课的素材给你讲解问题的。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回去拿了，你们先去学堂，等会儿我拿了东西就过去？”
    乐园摇了摇头说：“这就不必老师费心了，我去拿吧。老师先去学堂等我。”
    老师将信将疑问：“真的可以吗？”
    乐园点头说：“作为学生为老师分忧是应该的，老师这次又是孤身一人走到这里来给我上课，我怎么能不为老师做点事呢？若是大事，我做不到，老师不找我也就算了，这种事情，只是拿东西而已，老师对我说清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去拿了回来再上课也不迟。
    老师也不必着急，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走得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哥哥知道了，也不会为难老师的。”
    老师听到乐园提起吴日照，愣了一下，笑道：“你倒是十分体贴恭顺。”
    乐园只是笑了笑问：“那老师要找什么东西？现在告诉了我，我快去快回，也算不浪费时间。”
    老师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就告诉你，我要找的东西是一个风干了的老鼠，老鼠也算是一味药材嘛。”
    乐园不知道医药学，不清楚这话是不是真的，但是看老师说起来，神色郑重，颜色正常，目光清澈，直视自己，想了想，笑道：“那好，我就去。”

 第301章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老师连忙喊道：“不急，你身边不是有一个仆人吗？叫他去吧。若他睁着眼睛看得见，去了就能找到的，也不是麻烦事情，他是你的仆人，他做了这件事，就等于你做了这件事，你若是在贫寒人家处处要自己动手也就罢了，现在也不是那样啊。
    你有这个仆人，自然应该让他去活动，怎么劳动你呢？虽然你不是金枝玉叶那么尊贵非常，但是，你既然一心想要上学，不如我们一起去学堂，大不了他没有把东西拿回来之前，就暂时先不讲到那边，我把其他的东西给你念一念，你对这些东西有一点初步印象再说材料。
    你觉得怎么样？”
    乐园怔了一下，缓缓微笑道：“老师说这些话可真是折辱我了，我何德何能连为老师取一个东西都得借自己仆人的手做？两条腿还没有废掉，我看，多走两步路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在这里，先多谢老师的关心了，但是，老师之前怎么不说要他去呢？”
    他看起来有点警惕的模样，像是在担心老师会让病阿加离开之后去做危险的事情。
    老师看出来了，笑道：“你放心，我虽然收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当材料准备随时给别人做药丸子之类的东西提供治疗方案和手段，但是我不会在自己的住处安装各种麻烦的物件让人受伤的。你只管让他去，你们之前不是去过吗？也都看见了，我那里没什么危险的。
    你不必这么担心，我也不是找不到仆人可以帮忙，何必要你的仆人去只身犯险？”
    乐园笑道：“老师提醒我了，既然可以找其他仆人，就找其他仆人去拿东西吧。”
    老师脸色一顿，摇了摇头说：“不行啊，他们笨手笨脚的，也不熟悉我的住处也不熟悉我的习惯，要是他们不知道我的东西有什么用处还胆小怕事的，走过去，只怕刚刚开门，他们就要把自己吓出事情来，我不想回住处的第一时间先在门口发现一个陌生人昏迷了。
    一个大活人要是昏迷了，只有我一个人可不容易抬起来送到屋子里的床上治疗，更何况，躺在地上的人肯定是弄脏了衣服的，要是鞋子不小心蹭到了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就脏了，要是那个人躺在我的床上，我的床铺就脏了，虽然洗东西的也可以是别人，但我就是不高兴。
    这个事情，要么你去，要么我去，要么你的仆人去，你们一起去就算了，人太多，没有必要，更何况，那个地方毕竟还是我的住处，让你们随便来来去去也不是很好，你们以为呢？”
    乐园皱了皱眉问：“那我究竟为什么不可以去？”
    老师笑道：“我这不是考虑情况吗？你要是去了，跟我一起去学堂的就是你的仆人，可是，我是你哥哥给你找来的老师，他跟我去当然可以，可是，到了地方，我又不是教导他，他没法当我的学生，我也没法当他的老师，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叫我怎么办呢？
    与其咱们一起坐在教室里面无所事事等你出现，不如一开始就找你过去，这样，你我都可以节省时间，不是吗？你也是为了更快更好学习更多东西才想找老师学习各种东西吧？
    既然我已经作为你的老师过来了，何必再为了其他的事情拖延我们的教学进度呢？
    今天可是第一天，要是第一天都没法认真上课，恐怕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你也不喜欢走在路上第一步就倒霉吧？虽然也不是倒霉，但说起来，别人怎么又会给你深究根底呢？你说是不是？”
    乐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笑道：“好吧。既然老师都对我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再说不同意未必也有些过分了，我心里，实话说是想要尊师重道的，老师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老师的意思已经这么明白了，我再拒绝，实在是不知好歹，毕竟，老师为我考虑了这么多的。
    那这件事就按照老师的意思来办吧。”
    他面上随便笑了一下，垂下眼去，心里暗想，这可不好，第一个问题就被打回来了，之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个回答是不对的。
    要学的东西是很多，要改的东西，只怕也是很多。
    怪不得许多人都说这位老师脾气古怪，如今看来，确实是十分古怪的，不止是第一次见面的那种胡搅蛮缠来试探别人是否真心的古怪，还有这第二次见面就丢三落四还固执己见的古怪，若是不退让，也不算什么，老师大概不会生气，但是，作为学生和老师对着干总不太好。
    而且，这件事，老师也是理性思考，算不得意气用事或者故意为难，若要一定说自己不同意，那才是真的不好。
    事情虽然落下来了，但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就像是走在路上，一阵风吹过来，突然把风沙眯了眼睛还没法弄出来的感觉。
    没法说是一个疙瘩，因为若是为了这种小事就起疙瘩实在不值得也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但若说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那就不是乐园了，或许高低要算个以圣人为目标的好学生。
    乐园是知道自己不大可能做得到那种地步的。
    他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为《红楼梦》里面，司琪闹厨房之后，茉莉粉替去蔷薇硝，后引来玫瑰露那一段剧情之中，快结尾的时候，平儿出面处理厨房的闹事，对众人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为兴旺之家。

 第302章

    乐园私心里是很希望，这住处能长长久久，若能像桃花源一般，那就更好了。
    可惜，这地方究竟如何，也不由得他。
    他倒不是想要掌权，只不过，觉得越是好，越是和他不沾边，早晚要散了的。
    那就说不清楚了。
    学堂。
    老师和乐园各自找了各自的位置，老师对乐园说：“这里应该有我之前要求准备的书，你先找到一本出来看看。若有看不懂的，只管问我，若我也不知道的，你就查新华字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这节课的流程就是，进门，看书，问问题，自己理解。
    如果病阿加能及时回来，这节课还得增加一个环节，就是对着药材讲解用处。
    乐园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书，书脊的大字写着《黄帝内经》。
    老师坐在上面，见乐园已经抽出一本书来了，有些好奇，就走过来看，看见是这本书，笑道：“看来你也知道，什么样的书是我这样的老师要对你讲的？你看，你看。”
    他说着，走远了，又回去坐下。
    乐园就慢慢翻看起来，渐渐觉得有点困倦了，几乎要睡着了，老师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清醒一点，他就猛地一颤，睁开眼睛，但很快又变成了刚才那样困倦的样子，老师有些奇怪，就起身道：“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吗？”
    乐园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了，只感觉自己好像在晚上睡觉之前洗过澡，但也不是很确定这个事情是已经发生的，就犹豫着回答：“我休息了的。”
    老师说：“就你回答问题这态度就不像是休息过的，就算是你真的休息了，也肯定没有休息好。你怎么回事啊？”
    乐园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师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说好和我知道了我记住之类的话呢。原来你也会说其他的简单回答。那好，你还记得什么？”
    乐园摇了摇头：“不记得什么了。”
    老师渐渐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就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那你晚上睡觉做梦了吗？”
    乐园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想起来今天早上的事情，觉得很像是自己做梦没有清醒过来但又觉得那些事情并不像是一场梦，就犹豫着回答：“应该没有做梦的。”
    但他说完这话就觉得好像是做过梦的，因为他实在是非常非常不能确定这件事的结果，想自己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就没有再说话，不然显得出尔反尔的，不太好，要么像是态度不好故意找老师的麻烦给自己找补出气，要么就是对老师的意思不满意来挑刺，再不然是自己不好。
    横竖都是不好，懒得多说那一句话。
    乐园低着头，看着书，有些沉默。
    正当他准备继续这么沉默下去，直到尽快把眼前的这本书看完，老师又问：“那你还记得什么？”
    乐园摇了摇头：“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方面？”
    老师问：“那你昨天生病吃了药没有？”
    乐园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移到这个方向来了，但是，顿了顿，还是努力跟上进度回答：“吃过药了。”
    他还是不确定回答，但是，回答之后想了想，觉得是这样，就看向老师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说：“如果你是吃了药过来的，这就说得通了，我的那些药都是会让人困倦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乐园想了想说：“因为病人需要休息，吃了药休息，更能让药效发挥效果好一点，要是病人吃了药胡乱出门，可能造成病症加重，为了让病人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药的成分之中就必须要加入一点可以镇定安眠的东西，这样治病的效果也会更好。
    因为就算药吃了之后没法治疗好病人，但是病人吃了药，睡足了觉，被人叫醒过来，看起来也会比无法入眠的时候，更好一点，至少，从感受说，病人不会呈现出非常痛苦的状态，因此，这种药给病人之后，病人家属看见也会觉得稍微安心一些，至于是否真的有效另算。”
    乐园顿了顿，看向老师问：“是这样吗？”
    老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了笑：“既然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我不便打破你的想象，免得你受到打击之后心情变坏无法认真学习，你要是有心学习，早晚就能知道这些事情，我现在问你，不过是想给之后的学习计划铺垫一下，我好准备资料。
    了解你的想法，也算是了解你的学习进度，对我们的教学有好处，大家省点时间更是好事。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知道是触类旁通细心谨慎，不知道是白纸一张方便涂抹更好教学，各有益处，我现在既然已经选择了你当学生，你只管学习，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你要是想私下自己学习，也可以，这些书都在这里，你只管看了，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如果你不问我，也可以，我会在上课的时候，随时抽背，在下课之前，给你布置作业，在有时间的时候，让你回答问题和完成试卷，这些都是教学计划的基础，现在我说给你听，你觉得没问题吧？要是没问题，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继续下去，要是不可以，我再想办法改。”
    乐园说：“很好，就这么办吧。”
    老师笑道：“你这个人说话，一时孩童心性，一时老气横秋，真是有意思，若你再这样说话，出门了去，别人听见，或许还以为我不是在和学生说话，而是在和一位谈生意的老板吩咐情况听别人的命令呢。”

 第303章

    乐园不知道这是有意见委婉提出来还是不怎么好听的夸奖，只笑了笑，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就只拿这些话的字面意思来理解回答：“多谢老师点评。”
    老师挥了挥手：“我怎么配点评你？你们这些豪门贵公子都是了不得的，一日的银钱如流水一般，我可不敢比较，若连比较都不敢，怎么会随意点评你呢？最多说是我一时狂妄说了你两句夸大的好话罢了。你不计较也就罢了，你若计较起来，我还不敢说话了呢。”
    乐园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茬，他担心再说下去，又要闹出事情来。
    说起来也奇怪，乐园看书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看见病阿加从门外出现，也没有把东西带回来，这件事，不想也算了，想起来就觉得担心，乐园坐立不安起来，频频望向门口，没有看见人，越发担心了，老师见他往门外看，还以为他是想下课出去玩，心想，还是小孩。
    “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吧。一节课也应该有时间限制，若是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你就是撑得住，我也是撑不住的，反而会影响我们的效率，不如你现在出去玩一会儿，等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你再进来，慢慢坐下看书，若能念出来也不错，都随你的意思，怎么样？”
    老师问。
    乐园蹙了一下眉说：“老师没看见我的仆人来吧？”
    老师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是啊。”
    这件事在老师这边也是，不提也就算了，差不多快忘了，要是提起来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从这里到我的住处也不算是远，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老师喃喃道。
    他说着，走到门口去看，没有在门口看见走过来的病阿加。
    他也觉得事情奇怪起来了，乐园皱了皱眉，本来心中暗想，以为是老师想从仆人的方向打压一下新学生免得之后不好相处被越过头去，但是，现在看老师的样子，不像是故意让仆人单独去自己的房间拿没见过的东西的反应，乐园心中犹豫了一下，问老师：“不如我去找他？”
    乐园担心老师不会同意，就又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这里和老师的住处并不远，走两步路就到了，等我到了，敲一敲门，他若在里面，肯定会开门应我一声，他要是不在里面，我肯定也没法在里面找到他，既然找不到他，我也不会进去，在外面另寻人帮忙找一下罢了。”
    乐园低声说：“不会需要很多时间的，我尽量在下一节课开始之前回来，可以吗？老师。”
    老师想了想，同意了，对乐园笑道森*晚*整*理：“你只管去，就算是今天耽误了，还有明天，明天用完了，还有后天，横竖我在这里，乐得逍遥自在，你还有另外的老师，若你要学的时候，我一时间不在附近，你可以去找他，你们再互相温习学习过的知识，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我有什么可不乐意的？你去吧。别为了赶时间在路上把自己摔一跤，那才叫不好呢。”
    乐园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对老师行了礼就跑出去，临走之前对老师说：“我尽量早点回来，不会耽误老师太多时间的。
    若实在是今天不能继续上课了，我会找人过来通知老师一下，再回自己的住处去，要是能继续，我肯定回来，老师若要回自己住处，也给我写一张字条放在学堂桌上，若是不能写字条也不是回去住处，在路上见了其他仆人，拉住他们说一句话，叫他们见了我，转告我就是了。
    无论如何，我肯定是会在晚餐之前去餐厅见我哥哥吃一顿晚饭再回自己的住处的，不至于找不到。”
    老师点了点头：“你去吧。我都知道了。”
    乐园一溜烟跑出去很远，很快在拐角处不见了。
    老师就坐下来，自己找了一本书，随便翻看起来，想下次见面上课的时候需要用什么样的材料和什么样的教学文本比较好，口中渐渐喃喃自语起来。
    乐园已经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在路上都没有看见靠近学堂的病阿加，心里有些疑惑，越发着急起来，心想已经走出学堂了，索性再走出去一段路，若是能在路上见到人当然最好，要是没法在路上见到人也许可以在路上见到其他人问一问，或许是有急事被人拉出去用了。
    只要病阿加记得在走出去之前随便拉一个人给他留个口信也就放心了。
    可是，一路上没有看见其他人，别说其他仆人，就是连一根掉下来的头发都没有看见，好像这里的地面刚刚被人打扫过，打扫也正常，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专门的人进行打扫，卫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只是这种时候发现卫生非常好，莫名让人有点崩溃。
    说得轻一点，也是加速崩溃的一个原因。
    因为环境越是干净，越是代表清洁的时间越近，清洁的力度越大，有人路过的痕迹就越是不好找，很有可能早就被清理掉的东西就是乐园要找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在附近找到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这里应该有什么，让他看见就能知道病阿加在哪里，然而，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乐园更加着急了，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细小的汗珠，看起来热乎乎的，衣服都渐渐湿了，这次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着急发热而出汗导致的。
    乐园在路上走了半天，找找停停，没有找到病阿加的痕迹，就走到了老师的住处门口，抬头一看，门口是老师的住处门口的时候，乐园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感觉心里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水，觉得冷了一点，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在里面回应。

 第304章

    乐园犹豫着又推开了外面的这扇门，进入院子里，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乐园慢慢迈开步子走到了第二扇门门口，这扇门要是打开，就进入了老师的屋子里了，乐园再次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回答。
    乐园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下去，推开了门，里面空荡荡，还是没有人，和院子里的情况一模一样。
    乐园皱了皱眉，红着眼睛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病阿加，也没有找到病阿加落在这里的东西，只找到了老师嘱咐要找去上课用的素材，干巴巴，黑漆漆，硬邦邦，脆生生，还有一点属于药材的莫名浓郁的特殊气味，像是尸体干燥之后裹上了一层不正规的薯片生粉。
    乐园摇了摇头，连忙让自己赶快打断幻想，走出去继续找人。
    他顺手带走了，那个老师要的上课素材，心想，现在带出去，回到教室，把东西放下，老师要是愿意在这个时候上课，那就上课之后再找人，要是老师不愿意在这时候上课，那就把东西暂时放在学堂里面，等老师有空了愿意了，再去上课，在学堂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也是一样。
    反正，病阿加那么一个大活人，年纪也不算是十岁以下的小孩了，怎么想都不可能随便走丢，也就是这么个地方，稍微大了一点，一时间迷路没法找回来也有可能，被人叫出去做事了也有可能，也许他心里想，很快就回来了，所以，走在路上也没想起来要让人传个口信。
    这些都很正常。
    乐园想了想，皱着眉头回到了学堂，将东西放下，对老师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师今天要是想上课，我就上课之后再去找人，老师今天要是不想上课，我就现在去找人，东西已经拿过来了，老师看怎么办？”
    老师看了乐园一眼，笑道：“就算是现在让你上课，你也没有那个心情吧？”
    乐园沉默不语。
    老师却挥了挥手说：“算了，既然我是来给你上课的，第一天就不上课也不太好，你去那边坐下，我给你讲两句，也算是上过一堂课了，你再出去找人，也不迟，再说了，一时半会不出现，也许是忙其他的事情去了，也不需要特别着急，你一个人出去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不如在这里努力学习，也许可以化着急为动力更加认真，学习好了，要找人也好方便一些。
    你现在或许不知道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没有关系，等以后你学了些东西了，该知道的，你就会知道了。”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笑道：“那好，今天的课正式开始了，你尽量不要走神，我会随时叫你回答问题的。”
    乐园点了点头。
    “你刚才看了《黄帝内经》，我就来考你一下，你知道，这本书分为几个部分？”
    “两个部分。”
    “分别是叫什么？”
    “《灵枢》和《素问》。”
    “这本书在时间上和内容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最早的医学典籍，传统医学经典四大书之一。”
    “基本素材来源于什么？奠定了什么？被称为什么？别说我不待见你，这些可都是首页的内容，要是你看一本书，连第一页都没有看见，那就是白看了，我可是很希望你能全都回答出来的。否则，这些问题，你都弄不明白，要是以后随便问你一点历史知识，你岂不是全完了？”
    老师十分平静且真有两分期待地看着乐园说。
    乐园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和想要冲出去找人的冲动，努力说服自己外面没人，一个人出去也找不到，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回忆着回答：“基本素材来源于长期观察、解刨和大量的临床试验。奠定了生理、病理、诊断和治疗的认知基础。被称为医之始祖。”
    老师点了点头，露出两分高兴的颜色，对乐园和颜悦色说：“我一开始听见是一个有钱人家要请老师，还以为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被家里人按在桌子旁边，不得不听从长辈的命令而读书。
    没想到，是你这样的人，见了你，是我的福气，作为一个老师，能见到一个有悟性有记忆的学生，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趁着这个机会，你我都有时间，不如这样，你既然看了一次就记得这些基础知识，那我就要考试你更多的东西了。你可愿意？”
    乐园点了点头：“老师请。”
    第112章
    老师问了乐园许多问题, 一节课总算是过去了，乐园算是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好不容易下课了，老师还慢悠悠问：“要不你坐下来等一小会儿？也许人只是走得远了一点, 很快就回来了, 要不然, 你跟我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再慢慢找, 反正天还没黑，有时间呢。”
    乐园摇了摇头，当时就拒绝了, 对老师颇为歉意而内里心急如焚说：“对不起了, 老师, 我不能继续坐下去了, 再在这里这么坐下去, 我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废掉了, 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真的很想见到他，但是他又不知道在哪里, 这样很叫人担心。
    我没法不去设想他可能出现危险, 我很需要现在就见到他, 如果他可以现在出现在我面前，那么, 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我放慢速度也可以, 但是，现在他没有出现, 我就不能坐在这里，请老师见谅。”
    老师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说：“好吧。你说得这样情真意切，你有道理，你只管出去，反正，你今天已经上课了，作业的事情，我就明天或者下次你有时间又不着急的时候发放给你，你再看着时间处理了交给我。明白吗？”

 第305章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说：“那好，你走吧。”
    乐园一下子就跨过了门槛，走了出去，老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道：“这般性子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一个仆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人看着也不像是百般贫贱万般苦楚，他在乎一个仆人，未免过分了些。”
    乐园没顾上背后的话，走出去之后，左右看了看，想自己之前已经往老师的住处方向找过了，与其现在再去一次，不如换一个方向，他就走向了自己的住处，在自己的住处打开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病阿加，也没有看见他给自己留下字条，在路上见到了其他仆人。
    乐园就走过去问：“不好意思，你们看见我的仆人了吗？”
    路过的仆人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啊，我们之前都没有出来的，一直是在厨房那边做事。”
    乐园点了点头：“哦。”
    仆人走开了，乐园想了想，也许是病阿加饿了，就去厨房提前吃饭去了，乐园走到了厨房，厨房也没有病阿加，乐园问在厨房的其他人，他们都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乐园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出去，没注意，被一个抱着东西低着头挡住眼睛的仆人撞上了，那个人的东西满地都是，乐园一边道歉，一边蹲在地上捡东西，将捡起来的东西递过去，还给对方，抬眼一看是个陌生人问：“你可见过我的仆人？”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院子里找一找，也许是贪玩忘了回呢。”
    乐园犹豫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走到了院子里面，没有看见病阿加，倒是看见一些其他的人，都是不认得的，乐园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问：“你们见过病阿加吗？就是我的仆人。”
    那些人都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乐园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人在拐角处喊住：“等一等！你等一下！你不是想要找人吗？走得那么快做什么？真讨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赶着投胎呢。我要说话都来不及了。”
    那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了乐园面前，乐园缓缓转过身去，看见是一个小孩，顿时大失所望，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可能出现在眼前的线索就抱着一丝希望问：“你知道病阿加？”
    小孩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喊住你，是我知道一个狗洞，有些人身材瘦小，是可以从那边进出的，本来是为了偷偷将厨房多余的垃圾给流浪猫狗处理掉，才留下那个洞，谁知道，现在的流浪猫狗越来越少，吃得越来越多，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肥，没法进出了。
    那个洞渐渐没什么东西了，被其他人注意到了，那些人就开始商量，或许那个洞可以进出，就有人尝试着从那边出去，不需要过门房，不需要开关门，也不需要被查问，不需要遵守门禁，对大多数贪玩的人来说，那是个好路口，若恰好身材瘦小，那通道也不算狭窄。
    话说到这里，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小孩看着乐园，对他挑了挑眉。
    乐园犹豫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点钱给他。
    小孩一下子抢过去，试了一下，感觉是真的，对乐园热情笑道：“嘿嘿，你只管去看，若看了不成，再来找我。”
    乐园心想，等我找了不成，已经天黑了，再来找你，还不知道你人在哪里，只怕你还找我要钱，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提也罢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孩就跑走了，临走之前还侧身对他挥了挥手，示意再见，乐园转过身，慢吞吞走远了。
    他想了想，还是去了小孩说的狗洞，在这里蹲了一小会儿，没有看见人经过，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乐园就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脚，防止自己因为身体发麻而没法抓住出现的人，不管出现的人是不是病阿加，乐园感觉他有必要把人抓住。
    也许可以当作线索呢？
    乐园深吸一口气，安静地等待起来。
    声音渐渐消失了，乐园又等了一段时间，直到以为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不准备进来了，他才失望地想要离开，又觉得现在走了，可能浪费了这段等待的时间，不如再等一小会儿，乐园就在这里又等了一段时间，直到周围非常安静，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去，乐园失望了。
    他又不想现在走，可能是心里还有一点幻想。
    他就坐在那边，看着那个洞，歪着头，想一些事情，不知道病阿加现在在哪里也许已经回到住处等人了。
    洞口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只露出一颗头，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钻进来，乐园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来了精神，扑过去，等那个人在洞里面不知道怎么蠕动了大半天都没有完全出来，乐园失去了耐心，猛地爬过去，把人按住，将人死死压在地面上。
    “说！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夜间来此地擅闯？你可知罪？”
    乐园质问。
    “我、我只是偷偷溜出去吃了一点烤鸡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去！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偷偷跑出去吃肉了！求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就这一次？我下次不敢了。呜呜呜——”
    这似乎是一个住在宅子里面的仆人。

 第306章

    乐园犹豫了一下，这个人就想跑，顿时爬起来，扭了一下腰身，要把乐园从他身上掀翻下去，乐园当即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指甲毫不犹豫扣住了他的皮肤，血从指甲缝隙里面冒出来，这人挨了这一下，啊了一声，脚步踉跄起来，疯狂挥舞手臂，想要把乐园扯下去。
    乐园被他的指甲划到了脸，他似乎意识到这样可以伤害到想要制服自己的人，顿时高兴起来，冷笑一声，啪的一挥手要扇乐园的耳光，乐园一拳揍到这人的脖子上，只听得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脖子断了还是骨头裂开了，他啊了一声，非常悲惨地扑在了地上。
    就像是降落失败所以摔在了沙滩上的羽毛凌乱翅膀张开的海鸥。
    乐园冷笑一声，举起拳头将人压在地上质问：“你跑什么？你只说你出去偷吃，恐怕不止这回事吧！否则，你至于那么心虚吗？”
    仆人开始抱头痛哭流涕，试图让乐园先一步心软干脆赶快把他放走，含糊不清呜咽道：“您不知道，你不知道啊！我痛得要死了，我要死了。”
    乐园找了一个人大半天没有找到，本来心里就很烦躁，听他这么一哭诉，顿时怒从心头起，揪住他的衣服，用力把人拽起来，又一拳把人揍到地面上去，地面的土壤是很松软的，这人下巴卡在土里半截，虽然还是含糊呜咽，但已经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一门心思扯开话题了。
    乐园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你要是想死，我就成全你！你以为我怕了你了，所以不敢对你动手是么？浪费我这样多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倒是先一步想要跑起来了，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你爷爷可不是怂包软蛋！”
    仆人大哭。
    乐园揪住他，再次给他一拳，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下巴似乎错了位置，他没法哭得更大声了，只是扭曲着表情，看起来更加委屈，但是，乐园看得明白，他的眼睛分明闪烁着凶光，他是有意要用哭声吸引其他人过来好乱了乐园的事情。
    他就是不想把事情告诉乐园，乐园心里冷笑，面上却懒得和他再纠缠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离开继续去找人。
    就算只有自己找人，也好过兴师动众起来，行动不得自由，还找不到人。
    乐园想好了，对仆人说：“我看你是个一心求死的人，虽然我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罪人，但是遇上你这样的人，我是一心要成全你们的，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地窖，只管让我把你丢进去，过三五天，你也就死在里面了，不必脏了我的手，也不必坏了我的事，你说可好？”
    仆人瞪大眼睛，才知道乐园是真心想这么做的，大哭起来，发现大哭没有用处，就呜咽着求饶，口水从嘴巴留下来，恶心透顶。
    乐园把他提起来走了半路，拖得费力，把他丢在地上，一只脚踩住，弯下腰去问：“你这次想要说话了？晚了！我不想听你的鬼话了，谁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是没有用处，还是浪费我的时间，我可不是那么有闲心的人，我奉劝你，现在省点力气，之后还好过一点。”
    仆人抱住乐园的腿大哭，为自己辩解说：“我不是有意要伤害大人的！求大人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乐园说：“你上一句说再也不敢的时候，你立刻就爬起来跑了还想打我，这次说这种话，你叫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仆人讪讪，低下头去，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扒拉乐园问：“大人想问我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乐园说：“不是我不想问你，实在是你之前根本没有给我一个询问的机会，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就告诉你，我要找一个人，就是我的仆人，你可见过他？”
    仆人想了想，面露难色对乐园说：“我知道一点，大人的那个仆人，我在外面见了他，他似乎是在府中做事的时候被人看见抓住掳走了出去，就恐怕是回不来了。”
    乐园脸色一变，抓住仆人的衣领问：“你说的是真的？！”
    仆人小心翼翼点了点头，瑟缩着自己的脖子，扶着下巴，捂着半张脸，眨了眨眼睛，看着乐园说：“是啊，我没有说假话，我在外面，真的看见大人的仆人了，那个人是被捆起来的，一群人把他关在笼子里面，逗笑取乐，我路过的时候，没敢仔细看，但听见他们说话。”
    乐园眉头一皱：“他们说什么了？！”
    仆人垂下眼去：“他们说，若是不能抓住主子，抓住仆人也是一样的，什么东西不能用？什么人不是人？只管抓了回去，不成再说！谁怕谁呢？若是偌大一个府中丢了公子，是要着急上火的，可只丢了一个仆人，他们没道理要追查到咱们头上，可以高枕无忧玩个痛快了！
    哈哈哈。”
    仆人小心翼翼看了乐园一眼，继续模仿自己记得的听见的情况：“那些人哈哈大笑，给笼子盖上了黑布，黑布里面是个人，我撇眼看过去一下，发现有些眼熟，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后来走在路上，我想起来了，我跟那个人是见过的，那个人就是大人的贴身仆人。
    我们之所以见过是因为昨天晚上，走在路上，他似乎跟什么人讲话，那个人不知道站在那里，反正我路过的时候，没有看见，只听见他在说话，是有来有回的对话，却没有看见人也没有看见人影，没看见人脸也没看见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我一靠近，他就发现我了。

 第307章

    他发现我就转过头来，想要威胁似的模样，很凶狠，我都不敢多看，只是一心想要躲开，可是，他都看见我了，我也不好躲开，只能，低着头，就像是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而且，我确实是没有看见其他人，只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看他的反应和态度，他对面之前应该是有人的，只是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被我看见了，就对我说，可以走了。
    我不太确定他的意思是不是我之后不能说出来，但我不敢说，怕说出来就被人抓起来杀了，他当时看起来真的很凶，没想到，今天白天他就这样了，我更不敢说了，所以被大人抓住的时候才狠命想逃跑，如果能甩开大人，我就没事了，毕竟，我的脸是贴着土的。
    我想，大人应该没看见，也没看清楚我的长相，我只要今天晚上跑得出去，就算是我的造化，之后只要不记得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再提起任何和这些事情有关系的话，我以为我就能安全了，谁知道，今天晚上是跑不出去呢？！请大人务必不要怪罪我。我还想活下去。
    求求大人了，不要杀我！呜呜呜——我只是胆小怕事而已。我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啊！呜呜呜——求求大人了，我保证，这次是最后一次，我真的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的。”
    乐园冷笑道：“不会？你不是说了，你不想说昨天的事情，可你说了，你不想说今天白天的事情，可你说了，你现在又对我说，你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呢？你这种满口谎言的骗子，虽然你对我说了这些话，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天知道这些话不是你编出来骗我深夜出门出事的理由？你说啊！”
    仆人蔫了，确实，他没法证明自己之后不会说漏嘴，也不能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有证据，只能低下头去，软绵绵说：“对不起，大人都是我的错，我撒谎，是我的错，我偷偷溜出去，是我的错，我反抗大人的抓捕，我的错，我想攻击大人，还是我的错……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人，求求你，相信我这一次吧！真的不是假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相信我这一次，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也没给我一分钱啊！呜呜呜——我真的亏死了。您相信我，我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呢？”
    乐园不置可否说：“那可不见得。有些人专门喜欢用自己的命和别人打赌，谁知道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就算你说不是，你之前三番四次对我遮掩和撒谎的行为，已经证明你不可以相信了，你说出来的话，当然不能全信，谁要是完全相信了，我看，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仆人大哭：“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是认真的！我没有撒谎。我不敢去死。求您饶过我一次吧。”
    乐园说：“你这种人，饶过一次，后患无穷，我凭什么饶过你呢？”
    仆人说：“因为我可以帮忙，我可以指路，我可以带着大人出去，替大人遮掩，我可以给大人指出我究竟白天在哪里看见了那些人，在哪里看见了笼子被黑布遮住，又是在哪里听见了那些人说话！我可以帮忙的！我很有用处的！大人！”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这次就放过你。你既然说你那么有用处，你就要带我出去，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许对别人说，你可知道？”
    仆人连连点头。
    乐园说：“那我们现在就走！”
    他本来想让仆人发誓的，但是，转念一想，发誓也没有用处，有些人就算是发誓了，也会背信弃义。
    更何况，仆人本来满口谎话，相信他的誓言，还不如相信他可以把自己带到病阿加失踪之前最后被人看见的地方去。
    仆人啊了一声，想要拒绝，但是看乐园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是刻不容缓的，犹豫了片刻，非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说：“那好，我们现在就走，那大人，能不能松开我了？我不会乱跑的。”
    乐园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果然不出所料，只要乐园一松开，仆人就跳起来想跑，难为他现在还这么有精力可以活泼到这种程度，乐园冷哼一声，立刻伸手，把人抓住，仆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这次还是正面朝下，背对着乐园，乐园走到他身边。
    仆人想要爬起来，乐园一脚踩住他拱起的脊背问：“你就那么喜欢逃跑吗？你撒谎的次数还不够多？你觉得我太相信你了，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是不是？你就那么肯定我对你必定大发慈悲？真有你的。
    你把我当什么了？石狮子嘴里的球？猫手里的毛线球？随便你踢来踢去？”
    乐园冷笑一声，对他说：“你看，我要怎么处理你比较好呢？不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到人，也不提你对我说的那些可能会找到人的话是真是假，我就问你，你骗我这几次，你要怎么算？你以为这件事可以容后再议所以无所谓来几次是吧？我要求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回答！”
    乐园的表情阴沉下去，看起来像是从阎罗地狱爬出来的判官，黑着一张脸，背后是朦胧模糊而冰凉的月光，仆人深深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如果不能现在回答出来就会比死亡更痛苦，他被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摄住了，他感到自己作为猎物被擒获，他猛地捡起一块石头。

 第308章

    乐园还以为他是要攻击自己，往后退了一点，转念一想，对方就算是想要攻击自己也得有那个胆量有那个能力，就站住了，这一顿，他就看见仆人将那块石头砸在了自己的一条腿的膝盖弯曲处，顿时脸色惨白，表情扭曲，张开嘴，喉咙发出咔嚓叽咕的声音，非常痛苦。
    仆人喊了出来：“啊——”
    但他没敢大声喊出来，就连忙丢开石头，捂住自己的嘴，低下头去，整个人四肢着地，扑在地上，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对乐园虚弱地漂浮似的磕了一个头说：“这就是我的诚意，请大人不要再责罚于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跑了，我少了一条腿是跑不掉的。”
    乐园勉强相信了他，皱着眉头说：“既然如此，你这个样子，怎么跟我出去？你不会要对我说，因为你自己毁掉了自己的腿，所以我不能再要求你跟我出去吧？事情是你自己做的，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不认账吧？”
    仆人虚弱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呢？既然我已经听见大人说要出去的话，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忘掉，我会跟大人出去的。大人就对门房说，因为我不小心在夜间看不清楚摔倒撞上了旁边的石头，导致腿断了半边，大人心慈仁善要带我出去治疗，不想打扰别人，这件事不要声张。
    门房就算不允许我出去，看在大人的面上，也会打开门放我们走的。”
    乐园说：“你这是一石三鸟啊。断了腿，可以免去我对你的责罚，又可以出门，又可以治病，若能治疗好了，也不过是痛一会儿，比起自己的命来说，这还是好事了，甚至，也许还可以继续撒谎，好算计。”
    仆人虚弱地咧开嘴笑了一下：“我怎么敢算计大人呢？大人愿意留我一条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大人，与其在这里继续猜忌我，不如我们现在就到门口去试试这条路能不能走吧。”
    乐园问：“那你这样，是自己走，还是我扶着你走？”
    仆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浑身大汗淋漓，又看了一眼自己在地上摸爬滚打在衣服上沾到的泥土，无可奈何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是肯定没法自己走出去的，只能请大人给森*晚*整*理我帮个忙，扶着我出去了。虽然痛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乐园想了想：“也罢，那我扶你。”
    仆人当时有一个想捡起石头来砸乐园的头的下意识举动，手都伸出手去了，被乐园看见了，他就不太好意思地收起自己的手来，蜷缩了一下手指头，手心里还多出许多的汗渍，大概是觉得给人看见了不太好下手，要么就是，我本来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挺顺手的。
    不干白不干。
    乐园收回目光，对他说：“你指路，走到外面，也是你带路，要是什么都找不到，我就找你的麻烦。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仆人点了点头。
    门房看见他们，疑惑地问：“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了？要出去？可是，大人没告诉我，今天要给公子开门啊！”
    仆人恼道：“你以为什么人都和你一样？非得等大人说话了才做事呢？这件事要是做得好，或许没奖励，但你要是做得不好，你看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就完了！”
    门房大惊失色问：“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仆人危言耸听说：“当然！你以为不会吗？你看看我，再看看公子的模样，我们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来编谎话骗你？”
    乐园笑了一下。
    看起来挺微妙的。
    门房将信将疑问：“那你们要现在出门？”
    仆人点了点头说：“是啊。”
    门房问：“你们出去做什么呢？”
    仆人说：“还能做什么？我们出去当然是为了治病！”
    门房听到治病两个字就皱了皱眉说：“可是，大人不是已经找了第二个老师给公子，让老师教导公子学习医学？如果公子学习了医学，治病对他应该很平常吧？再说了，医生的医术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好歹要联系一二吧？如果都不联系，怎么可能有好医术？”
    仆人喊道：“你这个人，知道什么？第二个老师才来多久？学生就算是学得再快，也得循序渐进吧！哪里有一天之内就学到可以出师的地步？要是不出师，给别人看病，我们是小门小户的随便看，皮糙肉厚不容易出事，可是，要是哪天给达官贵人看病也随便吗？
    你以为那些金贵人跟我们似的，随便折腾，给点药就感恩戴德了，还得在开药之前问一句，药材是不是很贵，需要的东西是不是很多，我们可是穷得很的人，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不穷还闲得慌，药材要最贵最好最多的，吃得不好了，就找人，吃得不舒服了还找人。
    你以为那些事情都那么容易呢？”
    门房听到了这里，已经蹙着眉头，感觉自己没什么好分辨的了，想要把人放出去，又觉得就这么放出去了，有人问起来，自己是有责任的，不能随便几句话就把人送出去，到时候，要是事情闹大了，只怕不止是要负把人放出去的责任，还要负人在外面出事的责任。
    他心里在这里犹豫不定，脸上表现出来了，对面的仆人感觉这件事快要成了，面上就十分和蔼可亲地笑道：“你也别担心，我一个人出去或许是自己的事情，但是我身边这不有一个公子吗？公子还能骗你不成？就算是公子骗了你了，公子叫你开门，你能说我不开？

 第309章

    我劝你，还是听我一句话，现在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免得在这里被人撞见了，还以为我们在吵架，要是真被人误会了，可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到时候，别人在背后偷偷摸摸给你告一状，我们的事情不成了，你的事情，还有好果子吃吗？
    你也别以为这件事，大人不知道，大人什么不知道啊？但凡是这屋子里的事情，大人都知道的，大人不仅自己耳聪目明，而且身边的人个个在府里都手眼通天似的，我们在底下做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大人必定知道，大人知道而不阻拦我们，这不证明我们是正事？
    大人也不阻拦我们，你阻拦我们，你算什么？你以为自己比得过大人？这府里可还是大人当家做主呢。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已经把话说到这里，索性，我再对你多说两句，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别不相信，大人平时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些可不是我们瞎编。
    我们是要暗地里出去不错，尽量不被人看见，也是，但你以为大人为什么不拦我们？”
    门房懵懵懂懂问：“为什么？”
    这一问就算是上套了。
    仆人把手一拍，乐园让他靠在自己身边，他勉强稳住，凑到门房旁边，笑嘻嘻说：“这就问对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我实话告诉你，大人是希望看着我们出去，我们出去是为了一件事，旁人都不清楚，这件事要是成了，大人高兴，我们也过得好些。
    这件事要是不成了，大人不知道，明面上，我们还都没有什么损失，这也是大人和我们心照不宣的结果，你要是上门去明面问，那就肯定是不行了，你别不相信，你要是敢当面去问大人，你看大人生气不生气就完了！大人生气可不是好惹的，我们也就算了。
    你以为，这件事若是连门都没有出就不成了，大人知道之后会怎么看你？就算大人不故意对付你，大人也不会做故意针对一个下人的事情，可是呢，你觉得别人会让你好过吗？仆人和仆人之间可不会有许多弯弯绕绕，没那个必要。
    大人是心宽不计较你的过失，我们就不一定了。
    大人或许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我们做起事情来，可就狠多了。知道为什么？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你要是不让我们出去，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都把事情说得这样明白，你再不清楚，也只有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听起来，这话真的很像是在说，你自己要往死路上走，我们也管不着，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随便你吧。
    门房被这一大堆的话吓到了，哽咽了一下，哭丧着脸问：“那我如果把你们放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仆人笑道：“你放心，有问题也问你不到，我们两个是自己出去的，公子还比你身份尊贵，你要是拦人，也得拦得住，不是？怪到你头上，最多是迁怒，很快就好了，你要是不让人出去，被人看见，你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一个，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吧？那可太糟糕了。”
    门房连连点头，已经被说服了，心想，我不过是放他们出去，又不是我跟着他们跑出去了，我怕什么？就算是要问罪，也不该问到我的头上，这不是我的过错。他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我要是拦住他们，也未必拦得住，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出去，他们尽快回来了，也算好事。
    事情办成了，有我的一份，事情办得不好了，也跟我没有关系，问起来，若有人说是跟我有关系的，我只管对自己说不知道，别人问起来也只管说不知道，大人确实是个宽宏大度的人，想来听我只说不知道是不会对我计较许多的。
    若他们偷跑出去，大人居然一点不知道，就算是问了我，也问不出来，大人肯定心急如焚，必定要先想办法找到走出去的人才算数，重点是不会放在我这里的，既然重点不在我这里，想必也不会对我严刑拷打，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有人对我做什么，也是私下里。
    个人的意思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是大人要杀我，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既然今日说到这里，打开门让他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若他们能绕开，只怕早就绕走了，也不在这里和我多费唇舌。
    门房笑道：“好吧。我给你们开门，你们悄悄出去，不要生长，不要惊动其他人，否则，我是没有办法的，就算想给你们遮掩，也实在是说不出来其他，你们可要见谅。”
    仆人连连点头：“知道了，怎么想也怪不得你的。你只管放心，就算是我们在外面的路上见了其他人，被他们带回来了，也不会说你有错的。”
    得了这话的保证，门房喜笑颜开，连忙推开门，门开只有一条缝隙，门房往周围看了一圈，对面前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说：“就这里了，你们快点出去吧。也要记得快点回来，还有，回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弄出声响，我会从门缝偷偷看你们，你们只管等我开门，别紧张。”
    仆人点了点头，从缝隙之中挤了出去，乐园紧随其后，门房连忙关上门，上锁，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就算在门房这里过去了，这两个人若是能尽快回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当然最好，要是一时半会没法回来，事情败露，被发现了，他也只是一问三不知罢了。

 第310章

    门房安慰了自己紧张跳动的心脏，转过身去，就要坐下，突然看见一条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身边，整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跳起来问：“什么人！？”
    那个人缓缓走出来，笑道：“原来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门房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重新扶着凳子坐下，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说你今天晚上不来了吗？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办完了，所以我想赶快过来，若是没有人路过，今天晚上还算是我们两个当值这个班，之后我还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玩起来总是比工作更叫人觉得快乐的。不是吗？”
    门房同伴走到门房旁边摸出一个藏在角落的小板凳，坐下来，在门房旁边笑了笑。
    门房渐渐放松了警惕，点了点头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也不是不可以，今天晚上，就当是我们两个当值吧。要是有事，你也要多担待。”
    他想，若是事情败露了，我一个人担责任，岂不是太痛苦了？两个人一起，我就松快许多，不至于那么紧张，毕竟，一个人被抓起来，可能砍头，但是一群人被抓起来，那可未必就会全都去死。
    哈哈，我可真聪明。
    门房同伴点了点头，笑着问：“哎，说起来，这里怎么好像有一点泥土？这是谁的鞋子在这里路过的时候踩出来的？”
    门房心脏猛地一收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犯了心脏病了，低下头去，颤颤巍巍打量地面，门房同伴却拦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以为这里真有泥土不成？平时又没人要出去，就算是出去的人，也不走这扇门，咱们这里是门房里面最清闲的，能有其他人？”
    这话听起来莫名像是试探之中的质问。
    门房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额头上汗津津的，心想，但凡有空闲，我都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汗水一下子把手背都打湿了，他看着手背上的汗珠，直起身来，对同伴笑道：“确实没有，我还以为是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同伴笑道：“地面弄脏了不要紧，反正平时没人过来，我们只管在没人来的时候，将这里处理了，就算是不干净的，也干净了，没什么可害怕的地方，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又没见鬼，又没杀人的，有什么可害怕的？”
    门房没听出来同伴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事情，只是不耐烦了这种反复被试探的感觉。
    他当时如同被砍了一刀似的，大为恼怒，冷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没杀人，没事请假做什么？没事请我给你替班做什么？没事你每次要走的时候那么着急做什么？我看你确实没事，你着急喝酒误事去了！
    你要是没脑子，我劝你去吃一口猪脑子，以形补形！
    你要是没有舌头，我劝你去吃一口牛舌，也是以形补形！
    你要是干不出来男人的事儿，你就去吃牛鞭猪鞭，何必在我这里胡搅蛮缠？我听够你的酸言酸语了！我做得好是我的过错吗？我他妈的在这里工作，是你安排的？我给你代替做事还是我的错了？我就不应该答应你的请求，我就不应该把两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干了，是不是？
    你他妈的少在老子面前装蒜，占了便宜还卖乖，世上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同伴愣了一下，不敢再说那些讨厌的话了，讪讪对门房笑道：“哦，不好意思，都是我喝了酒，胡说八道起来，你别当真，别当真，改天我买一壶酒来给你赔罪，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不会对其他人说起的。你也别对其他人说就是了。
    我们还是相安无事，有什么不好呢？”
    门房揉了揉鼻子，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我有什么好害臊的？又不是我迟到。我有什么不能相安无事的？我答应了你的事情，给你办了，你明明自己来得晚了，还想找我讨口，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别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再说了，我是稀罕你的那一壶酒吗？
    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稀罕你这种人的什么东西。
    你说话本身就是对我的侮辱，你不闭上自己的那张臭嘴，还在这里夸夸其谈，真是讨厌透顶，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啊？随便你折磨的？哼，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别怪我，提着刀也要弄死你！你全家一个也跑不过去！
    老爷不弄死你，是老爷心善，不是你可以得寸进尺的理由！你少他他妈的在老子面前摆谱耍什么少爷的谱儿。”
    同伴敷衍而不耐烦地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门房冷哼一声：“你知道？你知道狗屁！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就不会说这些话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在这里作出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我呸。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儿子呢。我才没那么不堪，我劝你，最好自己脑子放干净一点。别见了什么脏污事儿就往别人身上泼。
    狗屁，你算什么？我又不是收垃圾的，又不是污水池。你以为我那么顺着你的意思随便处理？你还真没那么大的脸。”
    同伴的脾气还算不错，被训斥了这么一大堆，只是点了头，之后就没有再说话，过了一小会儿，门房总算是把心里的怨气都发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许多，面上勉强能带出来一点笑容了，他觉得不错了，就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掏东西。

 第311章

    他掏出来一壶酒，看向同伴，同伴笑吟吟凑过来，就像是他们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哥俩好地喝了同一壶酒，笑呵呵说：“好啊，好啊，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是不是？不是吗？好得很呢！哈哈哈！哈哈哈！”
    乐园和仆人走出门之后，在外面走了一段路，算是到了地方，仆人却突然满脸迷茫对乐园说：“遭了，不够亮，跟白天不太一样，我现在觉得有些迷路了。”
    乐园皱了皱眉问：“你的意思是，你不认得路了？”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心中冷笑，面上说：“算了，我记得怎么回去就可以，你只管在外面找，若是找得到，就算是我们的造化，要是找不到，你我一起去死吧。”
    仆人脸上惨白问：“虽然可能找不到，但是，不至于那么惨吧？”
    乐园笑道：“啊，你觉得不至于？我问你，私自离开府中是什么罪过？隐瞒不报是什么罪过？走在晚上的夜路被人发现是什么罪过？这里是否宵禁，我不清楚，但看路上这么冷冷清清的，要是随便走过来一个官差，你我也少不得给大人丢脸，若是要给大人丢脸，还不如自己了断。
    就算你不想死，这里没有事情，白天都能有人把我的仆人从府中强行掳走去了，晚上这种事情，只会更多不会更少，你以为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哈，你要是相信那种国泰民安所以晚上随便出门的鬼话，我告诉你，要么是你的脑子已经坏掉了，要么是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
    你选一个吧。”
    仆人讪讪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小声说：“不至于那么糟糕吧？若是到处都坏掉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活到今天？”
    乐园走在他身后，声音幽幽地往前传去：“是啊，什么东西都早就坏掉了，但我们还活到了今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你我都不是人，早就该死了，之所以活到现在，不全都是因为大人的恩德盖世封天？这话在外面是不应该说的，因为有些人嫉妒，有些人偷奸耍滑。
    他们若是听见了，只会找来杀身之祸，但是，我想，现在我们都出来了，随便说两句话，也无所谓，就算是被人听见了，也就那样，横竖我们是走出来一条死路，我也不跟你客气，你要是找不到人，我们一起死了，还算是干净。”
    仆人哭丧着脸问：“为什么我要和公子一起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去死啊？”
    乐园长叹一口气说：“因为我们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仆人说：“问题在于，我又不是病秧子，又不是短命鬼，我为什么不能活下去？我觉得我可以长命百岁，我家里的其他人都没死呢。他们都比我年纪大，他们都没死，我比他们年轻，怎么可能走在他们前面？您可别说话了，再这样，我怕没找到人，路上一个坑都能死了！”
    乐园说：“不说就不说了，随便你，但要是找不到，也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不回去，你在门房面前胡扯那一通，你不觉得自己回去难以解释吗？”
    仆人笑道：“有什么难以解释的？只管按照实情说来，大人不会苛责我们的。怪罪虽然是免不得的，但是我们这么冒冒失失跑出来，大人有些生气也是应当的。我们受罚也就受罚吧。总归不会因为路上的意外死掉。”
    乐园冷笑道：“那也未必。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勉强相信你，你随便找吧。或许真死不了呢。”
    仆人呸呸呸：“您可真会说晦气话。”
    乐园回答：“我就这样，你爱听不听。爱干不干。”
    话是这么说，仆人要是真敢不干了，乐园第一个把他宰了，送到官府去。
    “你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仆人走在路上，找了半天，突然转过头来问乐园。
    看起来他的表情还有些疑惑。
    乐园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就问：“怎么？”
    仆人回答：“我们走了这许久，周围都没有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乐园说：“天色都这样了，不正常，也正常了。晚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正常。”
    仆人将信将疑：“可是，我觉得太安静了，而且，周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吗？我们自从走出了那扇门，外面就与众不同了。”
    乐园说：“里面和外面有些不同之处也很正常。”
    仆人摇了摇头：“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乐园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疑惑地喃喃道：“奇怪，没有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仆人哭笑不得：“真是感谢您现在还记得关心我的身体，但是，我们的思路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啊！”
    乐园说：“不必管那些，你只告诉我，哪里能出去？”
    仆人睁了睁眼睛问：“您的意思是，你已经相信了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我还以为需要更详细的说明，你才能相信我呢。”
    他低下头去，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嘟囔囔：“毕竟，我之前是有那么好几次的前科了，你能相信我，真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啊。”
    乐园皱了皱眉问：“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是在骗我？”
    仆人连忙抬起头来，挥手否认，讪讪笑道：“没有没有！”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对乐园说：“我们已经走了一段路了，都没有看见人，不如随便敲一扇门试试看，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时间，大家不应该都睡着了。”

 第312章

    乐园将信将疑：“那你去敲门还是我去？”
    仆人笑道：“当然是我们一起去，我一条腿怎么可能方便？”
    乐园扶着他走到别人家的门口去，一边听着敲门声一边说：“真有你的，我之前还没说出来，你是敲个腿还能把我带上的人。”
    仆人笑了一下，没回答，等了一会儿，门里面没有声音，他们又换了一家，免得一家没有回答是因为里面根本没有住人。
    但是，如此反复，多次之后，他们确认了，门里面确实没有人。
    仆人和乐园对视一眼，准备打开一扇门，确认里面是否真的没有人。
    毕竟，猜测得出的结果，大多数时候是不能算证据的，即使自己可以相信，别人也不好相信，虽然这里没有别人，但，多一层确认总比猜错了更好。
    打开了一扇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黑漆漆的，仆人凭着感觉摸出来了藏在橱柜里面的蜡烛，点燃了，往周围一看，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在周围的黑暗之中看见了数不清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那些眼睛全都来自于挂在屋子里酒池肉林般的尸体，人类的尸体。
    仆人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蜡烛的火焰就摇晃起来，他连忙要稳住，可是不小心，蜡烛的蜡油热乎乎地从蜡烛的顶端一点点掉下来，被这么一晃，顿时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被烫到了，啊了一声，想要甩手，摆脱这种痛苦，可是，一时间没有注意，蜡烛被甩出去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仆人的手撞上了旁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他又啊了一声，十分痛苦地皱着眉头捂住自己的手，蹲下身去，蜡烛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一阵，几乎是不见了，乐园抹黑着问：“你怎么样？”
    仆人缓过来了，回答说：“还好，只是被烫了一下。”
    乐园说：“那我再去找一支蜡烛来？”
    仆人说：“可以，还在刚才的位置找一下吧？如果可以，就用点燃了的那支，如果不可以，找新的再想办法点燃也可以。”
    乐园听了说：“知道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莫名有种正在回音的错觉，要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但是说话的时候，又能感觉到那种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的想要回头的冲动，地上黑漆漆的，看不出来有没有谁的影子。
    窗外明明是亮的，没有像屋子里这么黑，但是，外面的光一点都没有从各种缝隙里透进来，打开的门是没有关闭的，可，屋外的光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住的滚珠，无论如何滚不到屋子里来，因此，屋子一直黑漆漆的，也好像只能黑漆漆的。
    乐园不喜欢这种氛围感，皱了皱眉，小心翼翼摸到了旁边的柜子，准备蹲下身去，将柜子的门打开的时候，柜子突然分不清前后还是左右的晃动了一下，乐园往后退了半步，但是之后柜子就一动不动了，好像刚才的晃动只是乐园一个人的错觉。
    乐园想了想，觉得或许是柜子里藏着老鼠，听见脚步声感觉有人要开门就跑走了，跑的时候没注意，尾巴被东西压住了，扯出来的时候才导致柜子这么剧烈地不正常晃动了一下，想清楚了缘故，乐园就再次伸出手去，要打开柜子的门。
    这次，柜子一点都没有动弹，可是，乐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从柜子门缝的黑暗空隙之中，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明亮的，像是一抹稍纵即逝的光，乐园眨了眨眼睛，那东西就不见了，乐园猛地抓住门把手，打开了门，可是，里面黑漆漆的，堆着东西，没有人。
    当然，乐园之后也没在那堆东西里面看见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睛。
    莫名其妙的，他有点失望，仿佛他还想再看一眼。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种想法也不应该，就收拾心情，伸出手去，在一大堆的杂物里面，摸索起来，想要找到蜡烛，他摸到了一截圆柱状的柔软物体，表面滑溜溜的，好像一层油脂，乐园有些疑惑，虽然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蜡烛，又觉得，这种手感和蜡烛有点相似。
    他就想把东西抓出来，因为东西在很多杂物的里面，一时半会是抽不出来的，乐园就活动手指抓住东西想收回手来，谁知道，那东西在手心里了，却突然弯曲。
    第113章
    那是一种黏腻腥臭而咸湿的感觉, 要么，里面是一截刚刚从淤泥里面钻出来的土泥鳅，要么，里面是刚刚擦过的手指头, 还是裹满血液即将烂掉且被砍断的手指头, 乐园手中一抖, 迅速将手掌张开, 那本来在手心的东西果然游鱼似的飞走不见了。
    乐园迅速收回手来, 顺便在里面那一大堆的杂物里面，擦了擦自己的手掌，手掌收回来一看, 表面有一层血糊糊的红色黏液, 半凝固的状态, 像某种加多了色素的懒洋洋的凝胶果冻, 乐园皱了皱眉, 从边上找了一张纸, 将手心的物体擦掉了, 简直连表面的皮都要被擦掉一层。
    他才要松一口气，却突然发觉了不对, 猛地转过头去看,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桌上也没有纸盒子，刚才的纸巾, 是从哪里来的？
    乐园的脸色就没法不变得难看了，他往周围环顾了一圈, 没发现可疑的人，却看见仆人还在身后不远处靠近门口的位置, 低着头，弯着腰，发出一点呜咽，仿佛在哭哭啼啼，乐园犹豫着走过去，用刚才擦干净的那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问：“你怎么了？”

 第313章

    仆人猛地一哆嗦，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像是刚刚被硫酸腐蚀过的模样，乐园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料到，这么一小会儿，近在咫尺的人就变成这个一点都不能认得出来的模样了，愣住，仆人却毫不犹豫扑了过来，就像是不认得人的野兽。
    乐园立刻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这根本不是和他一起出门的那个仆人，这是屋子偷梁换柱给他替换出来的假货！还是个非常有攻击性的假货！
    乐园往后退，那个假货扑过来，撞上了旁边的桌子，乐园抄起地上的板凳就砸了过去，第一条板凳砸过去，板凳裂成两半，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好像被腐蚀了，而假货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看起来毫发无损，转过身来，看向乐园，那张脸更加可怕了。
    乐园清清楚楚看见，假货的脸上这次不仅是坑坑洼洼，而且长满了黑白灰三色的柔软虫子，张牙舞爪地往外掉落，满地都是，乐园几乎要跳起来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跳起来逃跑的时候，既然仆人是在屋子里消失的，解决这个假货，必然有机会找到蛛丝马迹。
    或许不止是在这里找到丢失的仆人，还可以找到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的病阿加。
    乐园完全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在地上摸索起来，试图找到滚落的蜡烛，一时间没有找到，假货就扑了过来，乐园没好气地抄起旁边的凳子，再次对着假货打了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凳子没有坏掉，假货的脑子被敲了一个坑，看起来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乐园放心了，举起凳子，嘭嘭嘭打了过去。
    这么你来我往三两下之后，假货对乐园表示退避三舍了，乐园勉强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酸痛，他之前可没这么费力地打过什么东西，乐园加快速度寻找蜡烛，这次让他给找到了，蜡烛就在柜子底下的黑暗里面。
    乐园兴高采烈地伸出手去，想要把蜡烛摸到手里，却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松松垮垮的，好森*晚*整*理像是一只老人的手，皮肤已经很老了，所以松弛到一摸就能感觉出来的地步，叫人胆战心惊又忍不住感慨，这个时候不是感慨的时候，乐园迅速把手收回来，低头去看。
    假货扑了过来，他大概是看乐园已经低下头去，觉得不会被看见，可以抢占先机了。
    乐园也不跟他客气，当时就抬起了头，一板凳打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假货被打得头晕目眩，跪在地上出气，乐园一脚把他踹开，假货砰的一声，撞上了不远处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玩具，假货倒吸一口凉气，乐园都能听见他嘶嘶嘶给自己吹气的声音。
    真是奇怪，一个假货而已，都长得那样了，还会觉得很痛吗？痛也就算了，还吹气，怎么不像是不正常的东西，像是变了样子又被蒙蔽了认知的某人？
    乐园皱了皱眉，尽量不去思考这种可能性，转头再次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黑暗之中柜子底下的蜡烛，可是，这次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他低头一看，发现蜡烛在一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惨白的手里面，滚来滚去，非常滑稽，那只手似乎觉得玩蜡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乐园的脸上就有些发绿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什么东西来帮忙，只凭他的这双手是不可能把蜡烛从里面弄出来的，因为他对自己还算了解，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的手臂没有那么长，要是再遇上那双惨白的手，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这次只不过是蜡烛的位置被挪得远了一点，下次也许就是那只手提着刀砍过来，没有防备的黑暗之中，遇上那样危险的事情，实在是很可怕。
    乐园想了想，就觉得这件事应该这么办，他转头去旁边找扫把，他记得扫把就在书柜的后面，在墙上摸索起来，摸到了一只手，转头去看，看见一只凸起的仿佛按钮似的安装在墙上的眼睛，笑眯眯转过来，看向乐园，简直像是在打招呼，乐园当时就觉得那只眼睛像被镶嵌进去的。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但又想要扫把，就又把手伸进去，这次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他去看，看见一只狗，伸着细长的红色舌头在舔他的手指，那狗并不完全是一只狗，因为狗头是缝合的，表面是三层皮，分别是小孩的皮，女人的皮和男人的皮，质感颜色都不一样。
    乐园把手在狗头上擦了擦，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再次去找扫把，那只狗似乎知道了乐园想要什么，就仰着头，舌头一卷，抓住了那个扫把的杆儿，将扫把杆儿递给了乐园，乐园握住了那个扫把，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狗头一眼，那狗头就在乐园面前笑了笑，不见了。
    狗头隐入了黑暗，舌头也消失不见，乐园去看墙上的眼睛，眼睛还在，但是对乐园笑了一下之后，就也跟着不见了，乐园把扫把拿在手里，低下头去，又将扫把塞进了柜子的底下，那是一片黑暗，随着扫把进去，黑暗蠕动起来，就像是某种活物被翘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一只纯黑色的猫睡在里面，被人打搅了清梦。
    但是，乐园只在那底下看见了一只惨白的老人的手，请问谁家的猫是长着惨白色老人手的？如果真有那样的猫，这猫和那狗也差不多，多半是不正常的，也对，在这种不正常的世界里，想要找正常的东西，属于是脑子不正常了。

 第314章

    乐园用扫把把蜡烛弄出来的时候，蜡烛咕噜噜滚了出来，就像是被人用手推了一把，有一种赌气的感觉，像是有人在心里偷偷说，哼，这次就给你了，下次再想要我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你别以为这件事简单，咱们还有得玩儿。
    乐园捡起了蜡烛，看向刚才假货撞了东西的地方，却没有看见假货，往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于是他猜测，也许是刚才那些猫狗都消失的时候，假货也跟着不见了。
    乐园想要点燃蜡烛，但是，刚才点燃蜡烛的人是仆人，仆人身上或许是有能点燃蜡烛的东西的，但是，乐园身上是没有那样的东西的，至少，现在没有，他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可以点燃蜡烛的，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就准备拿着蜡烛去厨房一探究竟。
    如果厨房有火，可以在厨房把蜡烛点燃了，有光亮的时候，总比没有更好一点。
    乐园想清楚了，就大步走了出去，手里紧紧护着那根不长不短的暖黄色蜡烛，却没有注意到，蜡烛在他走路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接近于白色的那一种，蜡烛。
    蜡烛还是蜡烛，乐园走到厨房门口，低头一看，蜡烛在走动的过程之中，已经长出了眼睛耳朵和鼻子，就差一张嘴了，乐园连忙进入了厨房，希望在厨房找到能点火的东西之后，尽快把蜡烛点燃，这样，再看，蜡烛要是点燃之后就没有这些东西，那还过得去。
    要是蜡烛点燃之后还有五官，那乐园就不得不想办法剔除掉蜡烛的五官再找其他安全正常安静的蜡烛来厨房点燃使用，保证自己身边有稳定的光焰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眼前实在是太黑了，蜡烛又没点燃，走到哪里，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种模模糊糊没有轮廓的感觉，而且，本来那些东西都是很有颜色的，在黑暗之中，它们看起来都只有一种颜色。
    那就是黑色。
    某些稍微亮一点的地方，东西看起来会有点发白，但也并不能证明，亮一点的地方就能让东西看起来拥有原本的颜色，五颜六色不是黑白色。
    乐园很确定自己的眼睛本身并不是色盲状态，他往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没有注意，砰的一声，撞上了放在门口的一张小桌。
    小桌子还没有乐园的膝盖高，但是四条腿摇摇晃晃的，被乐园一撞就有点站不稳了，本来站不稳就站不稳了，乐园还懒得扶一把，大不了就是地面的杂物多一点，他完全不在意的，偏偏这桌子上是布满了东西的，这些东西或是不知道有没有水的水壶，或是一大堆电线……
    怎么看，怎么危险，要是就让它们这么掉在地上，烂成一团，乐园之后路过这里，要是再不注意，免不得被绊倒或者干脆就死在这里算了。
    他把桌子扶了一把，看着桌子已经稳当了，才慢慢收回手来，却猛地察觉到背后无来源起了一阵风，他当时就往旁边一让，那阵风没有扑到他的后背上，随着那阵风出现的假货，也没有扑到乐园的后背上，乐园让后背面对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爬起来的假货看。
    假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爬起来就对乐园做了个鬼脸，嘻嘻嘻，嘻嘻嘻，喉咙里发出这些声音，迅速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就好像这次依然是乐园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似的。
    乐园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地方，看见了终于没有避开危险而垮塌在地面上的桌子，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他在外面没有看见电线，这里的电线是怎么来的？
    既然有电线，这里做什么不用电灯，而是依然在自己家里保留着储存蜡烛和点燃蜡烛的火焰的习惯呢？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原因？
    乐园皱了皱眉，想了想，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也不想再去捡地上的东西和把打翻了的桌子扶起来，转过头就走，厨房非常狭窄，一个人走在这里都觉得很拥挤，要是像刚才那样，两个人都在这里，那简直是没有地方走了，无处容身不说，立锥之地都快没有了。
    乐园越是往厨房里面走，越是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他皱了皱眉，觉得应该是自己闻错了，毕竟，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鼻子受到一点影响，感觉错误模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走到半路上，乐园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幸好，这里很窄，他扶了一把墙壁，没有就那么当头摔倒，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具焦黑的尸体，尸体黑黢黢的，和周围的颜色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完美融入了环境之中，别说是不仔细看，就算是仔细看也就那样。
    以乐园现在的眼睛，要不是他被绊了一下，他还真未必能注意到这里有一个东西。
    他蹲下身去，眯着眼睛打量，这样会让他看见的东西更清楚一点，但也就一点，那一点不顶什么用处，乐园既不能看出尸体的样貌，也不能看出尸体的衣服花纹形状，也有可能是烧得太黑太糊了，根本就认不出，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乐园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有些头晕，一时间看见数不清的颜色扑面而来，他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觉得很可怕很恶心，往后退了一步，这次又被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和刚才绊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的黑色的尸体。

 第315章

    要不是这两个东西距离这么近，乐园要是在其他地方看见了这样的尸体，也许还会以为是同一具尸体，甚至是尸体自己在地上爬动被他踹到两次。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尸体不止一具，但是死法都差不多，就算不是死法差不多，也至少是死后的处理方式差不多。
    乐园忽然有些疑惑，尸体躺在这里，屋子却没有一点被火烧的迹象，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第一案发现场不在这里，处理尸体的后续办法也不是在这里？
    乐园眯了眯眼睛，再抬起头来往四周看的时候，猛地发现，周围的墙壁都变成了焦黑色，是一种刚刚死了人的模样，地面上还有鲜红色的血迹，一片又一片焦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踩起来是清脆的，像某种烧焦了的玫瑰花瓣，但这里哪里那么多的玫瑰花？
    很显然，新的有问题的地方出现了。
    乐园踩着这些一片一片的东西走到干净一点的地方，皱了皱眉，觉得这里不太好继续探索，又觉得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很遗憾，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就打算继续在厨房寻找可以点燃蜡烛的火焰。
    背后突然被人吹了一口气，乐园汗毛倒竖，瞬间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就立刻转过身去，看见后背的位置，墙面上，突然多长出来了一张脸，那张脸五官清晰，轮廓明显，往外凸出，像是面团又像是面具，还像是底下藏着钉子。
    乐园往后拉开了距离，那张脸对乐园笑了一下，很快就在墙壁里面消失不见了。
    乐园用拳头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是牙齿松动，是听见了尖锐的不舒服的勺子挂动瓷杯子内壁的声音让牙齿感到酸痛无法继续使用的那种感觉，也有可能是某种听不见但确实存在于这屋子里的声音，也许是尖锐指甲刮黑板，也许是小孩哭。
    总之，感觉不是很好。
    乐园被一股飘来的白色烟气呛到了，不由自主，咳嗽起来：“好难闻的气味。”
    他皱着眉头，顺着烟气来的方向去看，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人影正站在厨房的锅灶旁边，低着头，伸着手，手里捏着一个长长的勺子似的东西，在锅里面搅拌均匀的样子，他一点点移动自己的手臂位置，却没有改变高度，一点点搅拌锅内东西，乐园却没看见锅里有东西。
    这画面很奇怪，乐园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地面上依旧是血液和那些黑色的一片一片的东西，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有声音的，至少，这些声音落在乐园的耳朵里，是很清脆的那种，乐园皱了皱眉，但依旧走了过去，那个白色的人影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乐园凑过去问：“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
    乐园又问：“你是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乐园接着问：“你是住在这里吗？”
    没有回答。
    乐园问：“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
    乐园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是没有危险的了，他绕着人走了两步，探头探脑往锅里去看，这个人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生气了，一下子抬起手来，手里还拽着锅铲似的长条状物体，对着乐园就捅了过来，好像是故意要把乐园推开，但是，他用那个东西的样子实在很像是手里握着刀。
    乐园当时就跳开了，挠了挠手臂，讪讪笑道：“别动手动脚的，咱们没仇没怨，你何必这样呢？着什么急呀！别生气，别生气，你不让我看，我走就是了。”
    他说着，挥了挥手，转过头就要往外面走，那个人影却对乐园招了招手，看起来意思是，让他回去。
    乐园愣了一下，犹豫着走回了人影的旁边，小声问：“你想做什么？我可不是柴火！不能给你塞到灶台里去点火的。”
    人影虽然没有脸，只是一缕烟气，乐园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茫然和无可奈何，他低下头去，找了一下，没有找到，蹲下身去，在灶台里抽出来一根黑色的长条状物体，看起来像是烧黑了的柴火棍子，又像是已经烧成了的黑炭，正在一个劲往地上掉渣滓。
    乐园睁了睁眼睛问：“你这是要把东西送给我？”
    人影点了点头，将那块黑炭塞给了乐园，乐园连忙接住，人影一下子就不见了。
    乐园喃喃道：“简直是仙人送礼来了！”
    他说着，嘿嘿一笑，低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黑炭，轻轻摩挲了一下，黑炭一下子燃起火来，大概是那个人影怕乐园点不起来火，就给乐园顺便点燃了，乐园高高兴兴拿出蜡烛，蜡烛已经连眉毛和牙齿都快要长完全了，乐园赶紧想办法点燃了蜡烛。
    蜡烛被火点燃之后，周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乐园高兴地举起蜡烛往周围看，一下子看见了数不清的尸体掉在旁边，差点把他吓得手一抖，将蜡烛丢出去，但是，紧接着，乐园转了转眼珠子，发现那些尸体又不见了，就像是点燃了蜡烛就会出现的幻觉，把人吓唬一场。
    虽然未必能确定那些尸体是幻觉，但是，既然那些尸体没有第一时间对乐园发起攻击就可以证明，它们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存在，乐园想了想，举着蜡烛走出了厨房，在外面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走到了厨房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之所以说是小院子，因为这里转身都艰难。

 第316章

    但就是这种转身都艰难的地方，居然还有一片空地，空地旁边是堆放着牛马驴骡子吃喝嚼用的干草谷子之类东西的墙角，堆得很高，那些东西看起来都轻飘飘空荡荡的，一点都不重，乐园眨了眨眼睛，那些东西也没有下一秒就倒下来，乐园感觉里面还算安全。
    他就小心翼翼凑了过去，反正找人也是找，找东西也是找，在这里找是找，在外面找也是找，不如就在这里转一圈，若是能把人找到，当然最好，要是找不到了，也不算亏，走一圈都叫不虚此行的，遇上什么都不需要特别害怕，因为这里的东西只是可怕，还不算特别危险。
    再加上现在乐园手里有一支可以发光的蜡烛，他的胆量大大增加了。
    勇气这种东西，最容易此消彼长，乐园这里的兴致一来，感觉到处都安静了不少，之前走在路上，总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自己的感觉，但是现在就渐渐没有那种感觉了，之前没看见的地方，总是窸窸窣窣的，像是晚上睡觉听见老鼠在耳边奔跑，现在就没有了。
    乐园很满意，他高兴地凑到了干草料堆旁边。
    因为担心蜡烛的火焰不小心把这里还没烧掉的东西烧了，他很小心地用手护住了蜡烛，并将蜡烛的位置往身后挪了一点点，这样，可以保证不小心的时候，蜡烛也不会第一时间烧到面前的东西，乐园点了点头，放心了一些，凑得更加近了，去看，却猛地看见一双眼睛。
    就像是之前他打算打开柜子，却突然在柜子门的缝隙之中看见了一双眼睛，现在他在干草料堆里面的缝隙之中看见了一双眼睛，这两双眼睛长得并不相似，乐园眨了眨眼睛，里面的眼睛就不见了，乐园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跳动了，他开始觉得这里有一点点危险。
    他打算往后走开，免得被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影响到，但是，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慢了一点，所以，在他准备往后撤的时候，地面就已经燃起火来了，不知道是这屋子想让他体会到临死之前的痛苦还是想让他理解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怎么个死法，火焰很快烧到了他的面前。
    他往后退，没有地方了，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背后已经是草料堆了，而草料堆在被他看见的那一瞬间就燃起火来，倏忽间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踩一脚下去都能黑乎乎的那种。
    乐园只能转过头去，看向迎面而来的火焰，火焰遇到了他手里的蜡烛的光，顿了顿，熄灭了。
    等乐园再看，蜡烛的光也快要熄灭了，乐园不能怠慢，赶快跑了出去，路上又见到了假货，假货在地上爬行，想要扑过来拉住乐园的脚，阻碍乐园出门的脚步，乐园一脚把他踢开，冲了出去，出了门，手里的蜡烛就熄灭了，天上明亮的月亮泡泡似的破了。
    乐园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如同潭水似的荡漾了波纹，再看的时候，周围都变成热闹的模样了。
    有些人路过，看了他一眼，有些人则好奇地凑过来问：“你手里拿着蜡烛是要做什么？”
    乐园看了一眼蜡烛，蜡烛现在还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他就拿着蜡烛问：“我不能拿着蜡烛吗？”
    好奇的人摇了摇头，觉得他是个怪人，渐渐往后退开，走远了。
    乐园回到了游人如织的街道上，左右看了看，突然被一人走过来拉住了胳膊，那个人把他带到了阴暗的小巷子里，乐园借着外面的光打量面前的人，发现这个人就是跟他一起出门的仆人，挑了挑眉问：“你还认得我？”
    仆人愣了一下，笑道：“您这是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您呢？”
    乐园问：“你之前去了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仆人说：“我跟你一起的。不是吗？”
    乐园被他的话弄糊涂了，眯了眯眼睛问：“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从我们离开大门开始说。”
    仆人说：“哦，我们离开大门之后，就走在路上，路上很安静，半个人都没有，你觉得奇怪，就要打开一扇门去，开了门发现没有人，就进去查看，却没有在里面看见人。
    我捡了一根蜡烛，点燃了，您说想进去看看，就进去了，我等了好一会儿，您才出来呢。还有什么事吗？还是说，您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了？若是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我们应该去报官呢。”
    乐园笑了笑：“不至于。”
    他看见的东西和仆人说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能说完全两回事，但感觉也不一样，尤其是细节。
    乐园狐疑地打量仆人，怀疑他也是个假货，就问：“你还记得什么？”
    仆人问：“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乐园说：“不是你应该不应该，记得不记得，我觉得有些事情有些蹊跷，如果可以在这里想清楚了，或许我就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人，如果可以尽快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也希望我们尽快回去不被其他人发现吧？这不是我们共同的想法吗？”
    仆人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说：“好吧。您要问什么？”
    乐园问：“我从屋子里出来，为什么没有看见你？你不是跟我一起进去的？怎么我进去在里面没有看见你，走出来还是没有看见你，你去了哪里？”
    仆人回答：“我就在外面等啊，您一走出来，我就赶过来了，我们分开一共也没三十秒。”
    乐园觉得他说话的计量单位有些不对，就接着问：“好啊，那我进去之后，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去？”

 第317章

    仆人说：“您不是让我不要跟着吗？”
    乐园心想，我根本没说那种话！
    他又问：“那好，我让你不要跟着，你就真的没有跟着我了？”
    仆人点了点头说：“是啊，您都让我不要跟着了，我还跟着过去，那不是讨人嫌又没眼力见吗？我不做那样的人。”
    他说着，笑了起来：“您也别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在府里也算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怎么可能连话都听不见？若真是那样，我早就被人打死了，丢出去喂狗也罢。若我是那样的废物，您杀了我，我也没什么怨言的。”
    乐园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只是问：“那你出来之后，在哪里等我？”
    仆人往旁边的茶水摊子一指，对乐园笑道：“不就是我家大人常常出门送银两接济的打更大爷王大爷的茶水凳子吗？大家都喜欢在那边喝茶，价钱不贵，事情不多，人还好说话，知道的东西多，玩起来有意思，哪里都能看见，随便招呼一声就能凑近了，好得很呢。”
    乐园说：“我也口渴了，你带我过去，我也想问他两句话。也许他见过我的仆人呢。”
    仆人笑道：“好，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知道乐园说的我的仆人不是指他，倒也心情平和，乐园就多看了他一眼。
    仆人笑眯眯说：“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您的仆人，怎么也轮不到我的，我只不过是出来陪着找人的，这点小事算什么？没有大事已经很不错了。”
    乐园点了点头，走在路上，突然觉得不对，隐晦地瞥了一眼，身边仆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却既不需要别人扶着走，也不需要拐杖，走路熟练地就好像多少年之前就这样了，但他明明是今天才断了一条腿的，都没来得及治疗，怎么可能走得这么熟练？
    熟练还算了，一点不喊痛，才奇怪，他当然可以不说自己很痛，不像是一个祥林嫂，但是，他的额头算得上干干净净，没有汗珠，表情也舒缓正常，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走路也没有想要避开伤的那条腿的样子，像是接受现实了，伤也确实有，但也确实好了。
    这就更不对了！
    乐园想着这些，心里皱了皱眉，表面却笑道：“还有多久？你身上带钱了吧？”
    仆人似乎是没有料到乐园会这么和蔼可亲对自己说话，受宠若惊地连忙弯下腰去笑道：“哪里的话？您出来，还要我的钱吗？”
    看起来，他的表情虽然恭恭敬敬，他的话却没有表情那么恭敬，这就让乐园感觉他心里其实并不把自己当回事，虽然这个也正常，但是，之前的仆人没这么胆子大啊。
    他就算是再怎么看不惯乐园，表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就算不对着乐园哀求哭泣说自己没有钱，至少，说话没这么直接。
    乐园笑道：“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你也知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哥哥是没给我那么多的钱的。我当然没有了，但你是出来的，你怎么可能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呢？我哥哥不给我发月钱，但是会给你这样的人发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刺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仆人笑着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看出来他的不满意，乐园更加肯定，面前的人不是自己进屋之前身边跟着的那个仆人。
    乐园问：“那你的意思是？”
    仆人想了想，咬牙切齿似的说：“我当然是顺着大人的意思啦！大人要我给钱，我就给钱嘛。大人想要我的钱，我就给钱嘛！我还能跟大人争抢什么呢？阿拉啦，大人喜欢我的钱，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怕自己想给大人一点钱，大人都会嫌弃我，嫌弃我的钱下贱没来由呢。”
    他说着，似乎自己说服了自己，笑眯眯对乐园说：“大人能用我的钱，实在是我的荣幸，我怎么敢说一个不字呢？大人若是想用，只管拿去用，我这里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一碗茶水的钱还是给得起的，我想，大人有权有势，肯定不会贪图我这点儿小钱。
    毕竟，大人的富贵，可比我富贵多了。”
    乐园点了点头：“我哥哥的富贵确实比你多得多了。”
    他笑道：“你这话说到心坎上去了。不错，不错，改天我让哥哥给你的钱单独一分，若你有朝一日比我哥哥还富贵了，我是肯定过意不去的，除非你心甘情愿对我哥哥说，您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富贵人家，我是永远永远过不去的。那我才高兴呢。哥哥肯定也高兴。”
    仆人扯了扯嘴角，讪讪笑道：“哈，哈，哈，我想，您哥哥要是听见了这些话，恐怕不会像您想象之中那么高兴呢。”
    乐园说：“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是，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哥哥未必高兴，但哥哥高兴不高兴，是哥哥的心情，哥哥能不能看见我的心意，是我的心思，我的想法能不能到哥哥的面前去，就靠你了。这件事若是成了，我多谢你。要是不成——”
    他对仆人笑了笑：“那我要看你能不能去死呢。”
    仆人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了，愣了一下，然后才接茬，笑道：“您可真是会说笑啊。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不敢和您比，更不敢和您的哥哥比，哪里配在二位面前丢人现眼的？我可不能那样，不然，我祖祖辈辈都要骂我丢脸的！”
    乐园锲而不舍地追问：“啊，你的意思是，你跟在我身边，你觉得丢脸，你跟在我哥哥身边，你觉得我哥哥也会让你丢脸？”

 第318章

    他的脸色已经隐约有些发蓝了，看起来像是阴森森的尸体从坟墓里面爬出来正好照到了不远处的一团鬼火的颜色，仆人眨了眨眼睛，有点害怕了，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拉开距离，又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叫乐园察觉出来，就笑得越发勉强了：“这个，没有啊，当然没有！”
    乐园说：“你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
    仆人连忙对乐园安慰说。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这次我勉强相信你，但你要是下次再这么说话，我可就不会饶恕你了。”
    仆人连忙点头：“是是是，您说的对，我都听你的。”
    乐园说：“哼，本来如此。”
    仆人接着点头：“对对对。”
    二人说话间就走到了茶水箱子边上，一个打更的老人坐在旁边，旁边是个小板凳，板凳还没有人膝盖底下的半条腿高，但许多人都坐在这里，个个看起来都是人高马大的，非常强壮勇武，仆人有点瑟缩，但乐园不确定他这个反应是不是演出来的。
    乐园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痛，捂了一下，转过头去再看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都变了模样，有些人变成了灵活的骷髅，有些人披着一层皮，内里是一只猪，有些人则完全是里外两张脸，乐园眨了眨眼睛，隐约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他就凝神静气去听。
    听见那些人在讨论他。
    “这个人其实是个蠢货吧？”
    “那可未必，把你丢到那种鬼屋子里面，你要是跑得出来，是你的造化，你要是跑不出来，是你腿软，你要是死在里面，那很正常，你要是居然在里面都没有死，那肯定是不怕鬼的，我们也不跟你说假话，你要是进去，我看你活不过两分钟。他在里面待了至少十分钟。”
    “别的不说，他甚至在里面逛街似的闲游，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他把那个屋子当成是商业街道来游玩了！哪里有人在这种地方慢慢走路的？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是蠢货吗？他要是哪里不好，早就在里面死成一块一块的了。”
    “话说回来，他还蛮好玩的，我们要不要多玩他一会儿，也许他马上就精疲力尽地死掉了。多有意思啊！”
    “对着一个东西，怎么都会腻歪的，你要是对着一个人能玩不知道多久，我看你是有病了，你不反思一下？”
    “反思的人森*晚*整*理才是真正有毛病好吗？”
    “他看起来挺漂亮的，还蛮聪明的，我可以喜欢他，然后把他做成我的标本吗？”
    “那要看他同意不同意，他要是死了，不同意也是同意，他要是赢了，同意大概也是不同意的。”
    “你在这里跟我说绕口令呢？！毛病。谁惯得你！”
    乐园再次睁了睁眼睛，那些声音就像是幻觉似的消失不见了。
    打更老人问：“你们过来做什么啊？”
    乐园说：“哦。我走了一段路了，觉得有点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喝点茶水，可以吗？”
    老人点了点头说：“可以，怎么不可以？我这里的板凳就是给人坐的，你们要休息就休息好了，要喝茶当然也可以，你们要一碗还是两碗？我这里的茶都是常温的，没有滚烫的也没有加冰的，一碗就是这样的碗一个，你们还要不要？”
    仆人看向乐园，希望他说不要。
    乐园笑道：“当然要啦。我们都坐下了，怎么能一点都不吃就走呢？那岂不是太辜负您的劳动了？”
    仆人点了点头说：“那好，就给我们一碗就够了，我不口渴，但是我家大人口渴，就让他喝一碗吧。钱我来出。”
    老人笑道：“哈哈，好。你们等我一小会儿。”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拿了一个碗，从桶里面捞出来一小壶的水，哗啦啦的，倒进碗里面，转手递给了仆人，仆人小心翼翼将碗放在乐园的面前，乐园笑了笑，将碗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下，抬头对仆人说：“谢谢。”
    仆人点了点头，看起来因为出钱，不太高兴。
    乐园低下头去，要喝茶水，还没来得及喝进去呢，就突然又听见了那些人的声音，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起来：“哎呀哎呀！你们看，他要喝水了。”
    “那水里，我们可是加了多多的迷子！不怕他不昏倒。”
    “哈哈哈！这局就应该我们赢，怎么可能有一群人打一个还会输呢？我早就说了，那些输了的都应该被钉在游戏的耻辱柱上，说起来，现在多人对单人游戏局的，输了的人，一共也没有五个吧？”
    “是啊，一共都没有五个，好笑得很呢。咱们就快赢了，只看他怎么喝下去，很快，这件事就成了。”
    一群人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乐园顿了顿，假装自己喝了一点，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喝，只把水放在桌上，看向仆人，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过来，我想，这东西是你付钱的，我喝了实在是不太好，不如你喝了吧。”
    仆人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是怪难看的，但是他的演技还算是不错，眨了眨眼睛，就调整过来，情绪很正常地推脱说：“不了，您是主，我是仆，我怎么能用您用过的东西呢？”
    乐园挑了挑眉问：“哦，你的意思是你，嫌弃我？”
    仆人不知道说什么，讪讪否认说：“怎么可能呢？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啊。”

 第319章

    乐园冷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命令你，把这碗水喝下去，别叫我骂你！你听还是不听？你以为你是主人了？”
    仆人的脸色就真的渐渐难看起来，这次他不遮掩了，几乎要跪下去，大概是想跪下来请求原谅和博取同情，但是考虑了一下，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喝下去也无所谓，他就直起身来，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喝，这钱是我出的，这东西是主人赐给我的，我怎么能不要呢？哈。”
    他说着，喝了下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他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很快，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发现他的嘴角渐渐溢出鲜血，一群人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喊道：“死了人了！杀了人了！”
    乐园蹲下身去，把人揪起来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也许还没有死，这不能确定，我要把人送到官府去，官府肯定有仵作，是怎么死的，一开刀就清楚了。”
    围观群众说：“可是，人死了，连全尸都没有，实在不太好吧！还是算了，吧？”
    乐园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们不知道，这碗水是他亲自递给我的，也就是说，这要是死了，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既然没有死，必定要为他找出真正的凶手报仇的！你们不需要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人群之中有人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你是他的亲人还是朋友？你凭什么替他决定这种事情？你以为你这算是仁义之举吗？我们不会夸奖你的！”
    乐园回答：“要说话还请走出来说话！藏头露尾的，算什么东西？我是这尸体的主人，我有决定他生死的权力，自然有决定他的尸体是否给人开刀解刨的权力！我跟他一起出来，本来说话马上就要回去的，谁知道他死在这里，我怎么不能替他决定？我就是要替他决定！
    我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难道还希望别人因为跟我一起出门的同伴死了而夸奖我吗？你们要是想骂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介意，但你们要是蹬鼻子上脸，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本来大家也没情面，你们的街坊邻居也不是我，是不是？若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谁要是再对我说一句不好的话，我就把人扭出来打一顿！”
    一个人不信邪，跑出来，操着一口刀，对乐园说：“你只管来！你看能不能打我！”
    乐园问：“你是不要脸还是不要命，我看你两样都有，你这种蠢货没有脑子，我怕脏了我的手。”
    他说着，转过头去。
    那人却突然拿起刀就对着乐园劈头盖脸砍下来，哈哈大笑：“蠢货？你是！我看，你只不过是会说两句话，就在这里夸夸其谈，我才不相信你呢！你要是说一句就做一句，我还勉强相信你是一个好汉，出口一个唾沫一个钉！但是呢？你现在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是什么？
    你不是说要不客气？你的不客气就是往后退？哈哈哈！各位，何必跟他好说歹说，他是不听劝的人，只管在这里把人杀了，算是我们给尸体报仇了！我们一群人去了官府，官府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怕什么？你们究竟在怕什么？来啊！打啊！杀啊！”
    乐园本来只是往后退，避开他的刀，听他三番四次口出狂言挑衅，又一味地捏着刀把砍过来，刀面是寒光凛冽，就笑道：“既然你是这样要求，也实在是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一脚踢过去，正好中了拿刀人的手腕，大概是踢到了麻筋，那人啊了一声，手里的刀就要落地，乐园脚步一转，伸出手去，就接住了那把刀，一抬眼，对着那人的脖子，砍了过去，只听得哎呀一声，那个人还在低头揉自己的手腕，试图恢复正常，就断了头。
    他的头从脖子上落下去的时候，还是一脸迷茫的表情，口中最后喊了一句：“好刀！”
    乐园冷笑一声，将刀丢在这人的尸体之中，刀尖向下，正扎入了尸体的胸膛，尸体里面的鲜血就喷涌而出，犹如一股鲜活温热的血色喷泉，顿时流得满地都是鲜红色的血腥味。
    刀把正立起来，在乐园旁边，就像是一个大活人叉着腰穿着盔甲立在众人眼前。
    乐园问：“你们还有谁想找我的麻烦的？”
    有人藏在人群之中喊道：“你杀了人，你犯了法！你有错！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问？你好不要脸！”
    乐园笑道：“藏头露尾的人不要脸，便也只能这么对别人说话了。我知道你是个胆小鼠辈，暂且不与你计较，你只管等着我，若你有朝一日走错了路，你就知道自己脚下的坑是怎么把你埋进去的。
    我若有错，那也只有天理法度能判我，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胡搅蛮缠！居然还敢狂吠？你的主子没给你栓好绳子，你就跑出来想咬人了？你以为我不能把你的狗嘴打开，抓你的牙齿拔了丢出来？我只怕你到时候见不得血，还得闭上眼睛对我哭着求饶呢！
    更何况，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被人打了，不能还手的，就算是到了官府老爷的面前，我也敢说，我是无罪的！杀人有罪，被人杀可不算。若我不拿刀，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刀也不是我的，你们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见，谁要是胡说八道，那就别怪我，扛着死罪也要报仇！
    或许你们觉得，碎嘴胡说可以不讲道理，当然，你们要是不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管你们，但你们今天既然在我面前，那就少跟我胡扯！”

 第320章

    乐园说到这里，冷着脸，喊道：“我今日在这里杀了人，自然应该去官府领罪，你们都是睁着眼睛的，可以跟我一起去，佐证也好，说话也好，究竟怎么判，只看官府老爷的！你们去还是不去？”
    有些人点了点头：“我们跟你去！”
    有些人则低着头，老鼠似的夹着尾巴，偷偷摸摸，跑走了，一溜烟钻进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也不回头，一声不吭。
    乐园就和愿意跟他去官府的人进了官府，官府老爷心里还纳闷呢，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是小地方突然有什么大案子了？
    等听人说完，老爷坐在高处，摸了摸胡子，笑道：“原来是这个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那就不算什么了，大家都看见了，那人是要杀人却被反杀，怎么能算是被害人呢？他只能算是罪犯尸体和案件物品！话说到这里，已经清楚了，已经清楚了！各位放心，事情肯定决断。
    你们都回家去吧。尸体我会让人去收拾过来，案子我也会按照法理公道来判，事情到这里就解决了，你们回家去吧。”
    人群看了一场热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转身说着话走开了。
    乐园看向人群的背影，又看向了官府老爷问：“既然他们都走了，事情也断了，我可以回家去了吗？”
    官府老爷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惊堂木似的东西，只听得十分重的一声砰，桌子颤抖了一下，眼前的世界纷纷扬扬散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眼前清晰了许多，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手里还有蜡烛，他就捏着蜡烛往门口走，只是走不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蜡烛没有火了，就把火焰点燃了蜡烛，在烛光的照耀范围之内，这次是看得更清楚了，门槛就在前面，乐园跨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仆人正在团团乱转，额头满是汗水，看向门口，看见乐园走出来，愣了一下，随后又惊又喜，几乎是扑过来，大喜过望喊道：“您总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出来不了了。怎么样？受伤没有？”
    乐园疑惑于他这种惊喜而狂热的态度，过分热情了，而且他出门之前并不是这样，就把他推开，打量他的腿问：“你的腿好些了吗？”
    仆人笑道：“好了许多了。”
    乐园更加疑惑了问：“怎么突然就好了？”
    仆人说：“我不知道，不过，在屋子里的时候，腿就没那么痛了，或许是那屋子的作用吧。大人在里面，也应该知道，那不是个普通的屋子啊。”
    乐园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说：“虽然那不是个普通的屋子，但我也没想到那屋子居然还有治疗的作用啊。”
    仆人想了想问：“那大人现在从里面出来了，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乐园感觉了一下，没有感觉到，摇了摇头。
    仆人打量他说：“大人比之前看起来更有精神了，也没那么着急了。”
    乐园心想，啊，是，我在里面的事情可挺多的，丰富了我的生活，导致我一时半会都着急不起来了。
    他对仆人笑道：“这么说，那个屋子确实有一点好处。”
    仆人点点头说：“是啊是啊。”
    乐园问：“那你现在可以自己走了？”
    仆人哭丧着脸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还是有点痛的，一个人走只有一条腿，不太方便，您要是可以，还是帮我一把吧！”
    他这么说了，乐园心中的疑惑已经放下大半了，就走过去扶着他问：“那你在外面等我很久了？”
    仆人摇了摇头说：“也没有很久，感觉好像就是一下子，就在外面了，又一下子，您就出现了。”
    乐园更加疑惑地问：“那你本来在里面怎么又出来了？是自己出来的还是被什么东西？”
    仆人想了想说：“我记得，就是低下头，弯下腰的时候，觉得很困，好像我短暂又突然地睡了一觉，我惊醒了，睁开眼睛，努力一看，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屋子外面，但是我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丢出来的一样。大人，你说，会不会是那屋子有灵性？他不喜欢我。”
    乐园摇了摇头：“不一定，你别多想。”
    被那种屋子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
    乐园对仆人笑道：“也许是你进去之后，没什么事，就不知不觉走出来了。”
    第114章
    “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仆人看向周围的一群黑屋子, 哭丧着脸，对乐园发出询问。
    乐园看了那些屋子一圈，突然来了一点兴趣，对仆人说：“你在这里, 等我一小会儿, 我进去看看, 马上就出来, 要是这些屋子都看了, 里面没有线索也没有人，就算是没有什么，我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算迟。”
    仆人疑惑地问：“真的吗？可是, 我觉得这里的屋子很多, 要是每一个都看一眼, 就算是一眨眼, 也要好久, 等看了再走, 恐怕不怎么早了，我们有可能回去的路上就被发现了。”
    乐园说：“你都出来了, 还以为自己肯定不会被发现？”
    仆人低下头去, 嘟嘟囔囔：“我希望不会被发现, 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要给自己说, 我不会的。不然，我怎么过得下去？我只怕稍微一想都觉得两腿发软, 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大人要是把我赶出府中, 我和完了没有两样，那就活不下去了。与其活不下去，还不如早死。

 第321章

    一死了之，我还干净一点。总比丢了脸又丢了里子面子东西更好一点。”
    乐园说：“哦，那你看着办。你想怎么样呢？”
    仆人想了想：“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去想之后的事情，总觉得会很糟糕，我不希望那么糟糕，所以，拜托了，大人，能不能让我暂时不去考虑那么多那么麻烦的事情？我真的很想轻松自在一点。”
    乐园蹙着眉说：“你要轻松自在，当然可以，可是，你没有考虑过吗？你如今这副模样，想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轻松自在，是不大可能的。”
    仆人沉着脸，低着头，几乎要坐在地上去了，弯着腰对乐园说：“我知道。”
    他满脸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身去，无法可想，恨不得一头撞上旁边的墙壁去，喃喃道：“我知道，可是，要是我来细想，那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死，那就算是我的解脱了，这样的结果也算好事，不必对其他人交代，反正这里也只有大人你。
    大人不说出去，别人都不知道。大人说了出去，别人也要找得到这个地方才可以。
    我如果是自杀，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省下不知道多少的事情来。有什么不好呢？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求求您了，大人，大人，可怜可怜我，别为难我。我快被那些数不清的想法折磨疯了！我不想变成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不想什么都做不到。我不是出来受苦受难然后去死的啊！求求您了，大人，随便您去哪里，随便做什么，别再问我要怎么样了！
    我说不出来，我说不出来，就当我是一个废物，废物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到的，您知道的，拜托了，千万不要把任何事情的任何重担转交给我，我肯定会搞砸的，弄脏一切东西，弄坏一切屋子，什么都不行，还要给自己说，是因为不习惯，哈哈哈！
    啊啊啊——”
    他果然痛得抱着头，一下子撞向了旁边的墙壁，乐园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砰的一声，把自己的头撞破了，一点血顺着破掉的伤口流出来，缓缓钻进他的眼睛里面，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里面血红色一片，他的视线也迷糊朦胧了。
    看他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浓烈了，乐园试探着问：“你觉得怎么样？”
    仆人一下子放松了，两只手都松开，两条手臂都缓缓往下落，放在自己的身侧，又觉得这个姿态不好，转而躺在地上，一翻身，看向乐园，嘿嘿笑道：“我好了！我好了！我不难过了，我不难受了。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哈哈哈！”
    他看起来不是好了，他是疯了。
    乐园对他笑了笑：“那好，我自己进去旁边的屋子里面，你只在这里等我出来，要是能等到，就和我一起走，要是不能，你随便睡觉，睡醒了再说，要是做梦，在梦里多玩儿一会儿，还以，也许我在屋子里都走过了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你也别气馁，也别生气，明白吗？”
    仆人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只会点头的巨大布娃娃，一动不动，看着乐园。
    乐园对他嘱咐完了，看他好像听进去了，点了点头，自己转身走了，进入了第二个黑屋子里面。
    这里的一条街都是这种黑屋子，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乐园跨过门槛，第二个黑屋子内里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圣诞节的时候，数不清的红绿色彩灯绕着巨大的圣诞树亮起来的那种样子，乐园被亮得猝不及防，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没法看清楚任何东西，只觉得眼睛里面一阵刺痛，随后眼泪缓缓从内里涌了出来。
    借着眼泪的这股劲儿，乐园缓了过来，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自己挡在眼前的手，手背挪开，他眨了眨眼睛，眼睫毛颤巍巍的，看见了屋内的情况，普普通通，一点值得特别讲述的都没有，就好像是这个屋子有一股魔力，能让每个进入这里的人都觉得一切普通。
    乐园在里面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渐渐困倦了，他走到了卧室，轻轻一伸手，门就自己打开了，之所以说是自己打开的，因为乐园伸出手去的时候，还没有碰到门，门自己嘎吱一声，就缓缓在乐园面前，展示了卧室的全貌。
    乐园觉得后脖子的位置有点发痒，转手过去挠了挠，突然觉得不对，抓下来一只黑色的虫子，他捏死了这只虫子，眯着眼睛，几乎困得当时躺在地上就要睡着了，他心里是知道这种情况不对劲的，但是，身体已经无法再进行任何其他的活动了，他不得不寻找床铺。
    因为找到床铺之后，再睡觉是会感觉更好一点，现在的身体也就在这方面，勉强还有一点行动能力，就好像他现在眯着眼睛，唯一能看见的那一点光和模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并不是因为卧室可以在这个屋子里特殊到他在困倦得要命的时候还睁着眼睛不睡而是为了找床铺。
    他的身体想要睡得更舒适一点。
    虽然他的脑子没有这么想，他的意识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勉强努力地转动，没有想到太多的事情，却觉得虫子不止一只。
    他终于走到了床铺旁边，一下子倒下去，整个人都歪在了床铺上面，一瞬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沉沉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

 第322章

    过了一小会儿，乐园斜着趴在床上，还是没有动静，什么东西好像放心了一样，悄悄靠近了他，将他从床边挪到了床铺上，又给他脱了鞋子，脱了袜子，盖上被子，拍了拍枕头，让他好好在自己的床铺里面睡这一觉。
    乐园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在梦境之中，显然，这次的梦境并不是由他主导，也不跟他关系密切。
    他只是一个路过被拉入其中的无辜路人。
    虽然梦境和梦境的主人或许并不那么想，但乐园本身是这么想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一直都没有。
    啪嗒。
    一只黑色的虫子从高处落下，紧接着，就像是下大雨一样，许许多多的虫子都落了下来，或是从屋顶上掉下来的，或是从窗户飞进来的，或是从房梁上，到处都有，到处都是，密密麻麻，黑漆漆一片，把乐园整个人都铺满了。
    乐园被虫子裹在其中，还在梦境里，沉睡。
    他迷迷糊糊地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事情。
    他又成了一个学生。
    这一次，他每天都从住处出发，走一段路，到只有一栋楼的学校里面去，爬楼，上学，学校有很多学生，但是老师几乎不能在路上看见，放学之后，校门口就会出现保安，他们负责开门关门，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圆形的遥控器。
    只要保安按一下那个按钮，门就会缓缓打开，就像是光溜溜的脱衣舞女从皮肤上丢掉一根头发。
    说不出来是欲盖弥彰还是掩耳盗铃。
    怪好笑的。
    乐园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他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面，这个房子到处都是白色的，他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他知道，这里很漂亮，他很喜欢这里，他对每一个家具都微笑，摸了摸客厅的沙发，对着沙发背上鲜红色的小女孩的脸说：“我很喜欢你，谢谢你陪我一起睡觉。”
    他说着，低了一下头，那个小女孩就从沙发的背里面挣脱出来，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一口咬了下去，他的头发短了一点，但是地面上没有飘落的头发断茬。
    乐园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女孩笑了一下，转头对茶几说：“你好啊，今天又是新的一天，请多多指教，我很喜欢你的，你能给我打个招呼吗？”
    茶几震了一下，就像是地震的时候突然的晃动，隔壁有人骂街：“操你妈的！你他吗的没妈啊？大晚上的，乱搞什么，吵死了！吵死了！你妈的，你们要是再这样，老子今天晚上就□□奶奶个腿儿的，把你大门打开，一刀捅死你，把你架在火上烤，撕了你的腿来吃！”
    一阵口水滴答的声音，隔壁似乎嘶溜嘶溜了一下，紧接着，声音弱了许多，似乎很饿，喃喃自语似的说：“细皮嫩肉的，肯定好吃，好吃，嘿嘿嘿！”
    乐园瞥了一眼白墙，没搭理，对茶几笑道：“我要出去上学了，你不跟我打招呼吗？”
    茶几努力地伸长了脖子，亲了乐园一下，在乐园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圆形疤痕，那是个看起来像烧伤印记的东西，内里是复杂的线条，看不出来想画什么，也看不出来，想说什么，但是，乐园对着镜子看的时候，觉得它长得还挺漂亮的。
    乐园对茶几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啦！”
    茶几迅速变成了红色，看起来是害羞了，从一大块长方形变成了正方形还在努力把自己缩小。
    乐园嘻嘻嘻笑了一下，走到了旁边的柜子，这是个装了许多没有用处的烂掉的书包和废掉的纸张的柜子，乐园摸了一下柜子，柜子晃了晃，作为回应，里面的声音不大，但有一只老鼠在横冲直撞，乐园拍了拍柜子的门，就像是给积食的小孩顺肚子。
    柜子的门一下子打开了，里面丢出来一只死老鼠，乐园兴高采烈地捡起老鼠，笑道：“哎呀！你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柜子扭曲成中间往内凹陷的形状，点了点头。
    乐园很高兴，张口说：“那我就吃掉了，这是我今天的早餐，你觉得怎么样？”
    柜子点了点头。
    乐园把老鼠整个都吞掉了，大概因为这里是梦境的缘故，虽然那只老鼠比巴掌还大，比手臂还长一点，但是，乐园抓住老鼠的尾巴，很轻松地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鸟一样将老鼠吞了，老鼠从他的嘴里进去，滑到喉咙，再从喉咙钻进胃部，就像是身体里面只有一个口袋。
    乐园吞掉了老鼠，摸了摸柜子旁边的冰箱，皱了皱眉，含嗔笑骂道：“好啊，你这些垃圾现在送给我？好脏。好脏的。”
    冰箱晃了晃，身上缓缓流下一地黑色的脏污。
    “你变成干净的样子。”
    乐园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这次没有黏黏糊糊的感受了，乐园抱住冰箱，亲了一口：“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亲亲，亲亲！”
    隔壁又开始骂街起来：“操你妈的！你吃个狗屁你吃，一天到黑只晓得吃，你他妈的除了吃你干了什么？你一天在这里恶心哪个？烦死了。哪个死球了喊到你在这里吱哇乱叫，你妈的神经病，别个吃不吃关你屁事！毛病多得很了，你，装个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有病。”
    乐园对邻居的话充耳不闻，抱过冰箱之后就要走，冰箱晃了晃，打开了门，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拉住了乐园的衣服，示意乐园临走之前从自己的内部带走一点食物，乐园摇了摇头：“我不饿，我不想吃。”

 第323章

    冰箱有点失望，但还是关闭了门，厨房的微波炉却亮了起来，发出叮的一声，似乎是里面的什么东西好了，乐园走过去看，微波炉自己打开了自己的门，乐园低下头去，看见里面是一碗白米饭，表面洒了一点粉红色的香灰，还有一双直直的朝天的筷子，扎在米饭里面。
    筷子微微晃动了两下，似乎在对乐园打招呼。
    乐园弯着眼睛对它们笑道：“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摸摸吃东西呢！”
    微波炉的黄色暖光弯曲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乐园摸了摸微波炉说：“你自己吃了吧。我不饿。真的。”
    微波炉将信将疑，关闭了暖黄色的灯光。
    乐园走了出去，摸了摸厨房的门，又摸到了鞋柜的头上。
    鞋柜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就像是被挠到了痒处。
    隔壁几乎是忍无可忍起来，喊道：“你们他妈的，脑子有病吧？大早上的就这么吵闹！吵你妹，你妈的，不吵会死吗？老子草死你们！砸了！全都炸掉！日你妈，日你妈！放那个狗屁！”
    乐园轻轻拍了拍鞋柜，凑到靠着门的一个鞋柜的抽屉把手边上，轻声说：“别跟他们吵，他们讨厌。”
    鞋柜拉了一下自己的抽屉，表示已经知道了。
    乐园对它微笑，打开了门，对家里的家具说：“那我就要走了。”
    邻居再次喊道：“看我骂不死你！弄死你！你们他妈的都应该去死！死你妹的全家！全家！我诅咒你们，听见的，都去死！全家死绝！装什么啊？都他妈的神经病。好人干这事儿？好人提着刀砍人？好人装模作样？狗屁！恶心玩意儿。”
    乐园跨过门槛，鞋柜几乎要追出去，将柜子里面的一个白米饭米饭团丢了出来，试图叫乐园带走，乐园从地上捡起饭团，地板都往外凸出，试图接触一点乐园，乐园摸了摸地板，轻声说：“对不起啦，邻居好像很讨厌我，我要尽快走开，免得被杀掉呢。”
    地板将信将疑，慢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乐园笑道：“总之，今天早上可以出门，多谢你们了，你们尽管照顾好自己吧。我要去上学了，等我放学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不必太担心我。”
    一群东西都点了点头，门缓缓地缓缓关闭了。
    乐园对它们挥了挥手，电梯来了。
    电梯门打开，叮的一声，就像是微波炉的声音，里面白色的光，在乐园转过头去看向内里的时候，瞬间转变为了暖黄色的灯光，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微波炉，乐园进入电梯之前，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色数字，是电梯的显示楼层，那是负十八层的标志。
    乐园顿了顿，电梯开始摇摇晃晃，似乎喝醉了酒的醉汉试图不顾众人劝阻在夜间的街边过夜，完全不在乎在晚上路边睡一觉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冷死，还可以连尸体都冻森*晚*整*理得邦邦硬。
    电梯门反复开合，试图让乐园赶快进来，乐园拍了拍电梯门，对它轻声说：“拜托了，我要去一楼，不是负一楼，也不是负十八楼，我知道这栋楼没有负十八层的，你不要走错了。”
    电梯迅速升温，变成了鲜红色，就像是一块刚刚被割下来的血淋淋的生猪肉。
    电梯门一动不动，渐渐弯曲，甚至往下滴落了许多的黏糊糊的液体，或是银白色或是暗黑色或是灰色半凝固混合物，电梯门之间的空隙不再是一个长方形，而是不规则的半圆形。
    乐园看着电梯激动的样子，宠溺地笑道：“你还是好可爱的样子。”
    电梯门一下子往外喷出白色的蒸汽，就像是厨房里面准备放入发酵好的面团的蒸笼会冒出来的那种东西，热乎乎，湿漉漉，到处都看不清楚，但是知道，喜悦是不容置疑的。
    “你们他妈的什么时候去死啊？老子已经忍得够久了！你妈的。”
    邻居隔着门大喊起来。
    或许是以为乐园已经在电梯里面了，邻居终于没有忍住，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大门打开了，就由不得他了，只听得砰的一声，他被乐园的家门揪出来，摔到了电梯门口的乐园脚下，乐园看着他问：“邻居？”
    邻居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我不敢！”
    乐园说：“那我就上学去了。”
    邻居连连点头：“随便你，你去吧。早点去，越早越好。”
    乐园笑了一下，邻居打了个哆嗦，乐园进入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邻居破口大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最多是跑不过你罢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哈哈。果然还是我赢了。我赢了！”
    他开始在地上乱爬。
    电梯已经走了，听他在这里说话，打开门，用链子抽了他一下，他背对着电梯，没料到现在还有一下，顿时转过身来，又趴在地上，怒道：“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我早晚叫你们付出代价！呜呜呜，好痛，呜呜——”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打的部分，努力试图回到家里，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邻居呜呜大哭，扑在自己家门口，扒拉着门把手，喊道：“别丢下我！我不要死！啊啊啊——”
    门被他吵得烦了，怒不可遏，砰的一声，打开了门，邻居大喜过望，就要爬起来进入屋内休息，却被门打开的时候，撞了一下，哎呀一声，就飞了出去，差点撞上了对面的门，幸好没有，他努力抓住了身边的楼梯的扶手，笑嘻嘻一瘸一拐站起身来，又冲了回去。

 第324章

    他一下子跨过门槛，回到了屋内，非常高兴，在地上打滚：“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呢？略略略~”
    似乎是怕丢脸，他的家门一下子关闭了，外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邻居还有点不高兴，对着地毯踹了一脚说：“都怪你们，什么用处都没有，才害得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要反省，记得之后改过自新给我一份检讨书啊。要是没有，是我要找你们要的。哈哈哈。”
    乐园已经被电梯带到了负十八层，外面黑漆漆的，看起来是车库的样子，只有白色的照明灯亮着，地上的空位是一辆车又一辆车，乐园摇了摇头，对电梯轻声细语说：“走错了路了，我们回去吧？”
    电梯晃了晃，乐园扶着电梯里的栏杆问：“那我们到一楼去？”
    电梯虽然不情不愿的，但还是缓缓上升，到了一楼，却没有关闭负十八层的电梯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挨挨挤挤凑到了电梯里面，那只是一个虚影，他们都没有踩到真正的电梯就不小心落到了电梯井里面去，哎呀一声，全都摔成了七歪八拐的肉酱，只能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一时间，电梯井底下，哀嚎遍野，满是咒骂。
    电梯打开门，乐园走出去，这里是一楼了，乐园对电梯告别说：“再见啦，我晚上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还是找你回家去！”
    电梯上下晃了晃，在门上玻璃似的内部对乐园展示了一个鲜红色的笑脸。
    乐园点了点头，走开了。
    他走出居住的地方，大楼扭曲了一下，变成一个黑漆漆的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齿裸露在外面，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东西，垃圾似的被喷出去，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就像是废弃的塑料袋被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又被一阵大风吹了满天都是。
    仔细一看，那些彩色塑料条，并不是真的垃圾塑料袋，而是负十八楼的住户。
    或者说，它们都是不存在的人，在负十八楼的居住时间比在其他地方更多一点，整天无所事事，最喜欢到处流浪游荡，玩得很开心，就是长得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要是有人看见了，大概也不会以为它们是正在狂欢而不是正在烦恼屠宰场工作会让身上的血太多太腥臭。
    一阵细细的嘻嘻嘻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乐园疑惑地转过头去，没有看见人，他继续往前走，背后再次传来了那样的奇怪的声音，他又转过头去看，没有看见人，但这次看见了影子，那影子若有若无，非常浅淡，就好像本身不存在一样，可是，真正的不存在，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乐园揉了揉眼睛，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就转过身去，依旧走在上学的路上。
    一阵笑声传来，乐园本来不想理会，却突然被一只手拍打了一下肩膀，他转过头去看，另外一边肩膀也被拍了一下，乐园觉得有点困了，差点想在路上睡觉，没理会，随便那只手拍自己，走到半路上，看红绿灯的时候，车来车往，乐园站在路旁边等。
    乐园眯着眼睛想休息的时候，突然看见肩膀上多出了一只五颜六色的圆滚滚的手，那只手的手心和手背是白色的，手指是圆润的，就像是被砍断了两节，只有四根手指头，活动自如，非常灵敏，反应快速，见到乐园发现自己，一下子就不见了。
    乐园本来懒得搭理，就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红绿灯，一个东西突然撞了过来，乐园转过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个娃娃。
    这个娃娃，圆头圆脑，圆形的身体，手脚也都是圆的，脸上是一个小丑面具，看起来像是鼹鼠的拟人版本玩具，联动了马戏团小丑。
    “你有什么事吗？”
    乐园尽量声音轻柔温和地询问它。
    它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红绿灯变化了，乐园往前走，娃娃递给乐园一张宣传的传单，乐园接了，娃娃就不见了，走到了斑马线之外，乐园低着头，一边看传单，一边往前走，看见传单写着，马戏团开业，欢迎光临，地址在门口。
    乐园眨了眨眼睛，传单就好像被水侵泡过一样，迅速模糊了，捏在手里，都像是烂掉了。
    乐园找了个垃圾桶，把传单送了进去，一只半透明的绿色虫子，张开长长的翅膀，对乐园叫了一声，吐了一点水，看起来怪可爱的，还怪好笑的。
    一个和乐园一样路过垃圾桶的人看了这里一眼，觉得奇怪，看见了那只虫子，顿时花容失色，捂着嘴尖叫起来：“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快点杀死它！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救命！救命！救命！”
    尖叫声听起来简直令人头皮发麻，乐园还没来得及反应，边上就冲出来一群人，一拥而上，将垃圾桶的虫子对着喷了一瓶子的杀虫子，用一个装猪饲料似的抹布大口袋，将垃圾桶表面的虫子一挥手就带走了。
    尖叫的路人连忙握住了那群人之中的一个的手，上下晃动，连连表示感谢：“谢谢，谢谢，呜呜呜，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好可怕，你们不知道，当时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简直是要死了。”
    话音未落，尖叫的路人就变成了一堆碎块，看起来是被绞肉机处理过的麦乐鸡块。
    乐园眨了眨眼睛，绕开路人，准备离开。
    路人愣了一下，很快从身体里抽出来一块血红色的小帕子，对着转过身走远了的处理了虫子的那群人的背影挥舞了一下，喊道：“我会记得你们的，我会感谢你们的，我很感激你们，我会想办法叫你们知道我的心意的！我不是在撒谎，我没有骗你们，我认真说话呢！”

 第325章

    那群人走远了。
    乐园也走远了，渐渐听不见背后那个人的声音了，又是一个红绿灯。
    对面是一个店铺，店铺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一只手压着桌子上的白色作业本，一只手抱着一个小球，像是足球，低着头，短头发，蓝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走在路上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还会在黑暗之中散发五颜六色的光，看起来非常炫酷，大概也不便宜。
    在店铺的门口，有一把太师椅似的东西，坐在里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有点显老，不知道年纪多大，穿着白色的背心衬衫，穿着深蓝色的人字拖，抬着腿，似乎正在锻炼，随后很快就放弃了，开始大喘气，晃了晃脚，鞋子就飞出来，落在了斑马线上，被一辆车碾过去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红绿灯变色了，他走了出去。
    那个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只被胶水不小心黏住的苍蝇。
    乐园不怎么喜欢那种目光，就加快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走到了校门口。
    门口没有看见保安，乐园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来得是不是晚了，更快地往教学楼内部跑去，爬楼梯，到了班级门口，门是打开的，正好乐园出现在门口，上课铃打响了，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对底下的学生说话，听见门口有声音，转过头来看，看见乐园，笑了一下。
    “你是算着时间来的？正好啊！这铃声不响，不来，这铃声响了，你就过来了？”
    老师笑道。
    乐园没话可说，只能低着头，脸颊泛红，尽量放低呼吸的声音。
    老师调侃过了，对乐园挥了挥手说：“你进来吧。等会儿还要上课呢。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乐园点了点头，迅速钻进了教室，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师开始上课，上课的内容是关于厨师的理论知识，顺便讲了一下需要注意的消防知识。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乐园趴在桌上感到困倦，周围的同学也开始休息。
    老师临走的时候对学生说：“我有给你们布置作业，下节课可以不给，但是，回家之后记得拍照片给我。”
    学生零零碎碎回答了老师的话。
    老师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满意，走了。
    很快又到了上课时间，乐园没听进去，被一只从蓝色小布包里面冒出来的蜘蛛咬了一口，皱了皱眉，之后一直心不在焉，总算是到了放学的时候，乐园一瘸一拐提着自己的东西离开教室，腿有点麻了，听见周围的人发出笑声，很不舒服，不喜欢他们。
    要是能快点回到家里就好了。
    乐园这么想，就几乎是跳着离开了教学楼，走在校门口被保安拦下来问话。
    保安先是打量他，随后对他伸出手来问：“你的学生证呢？”
    乐园没有找到，只能转过身去，回到教室翻找，老师问：“你找什么？”
    乐园说：“学生证。”
    老师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跟我过来，到办公室来，有学生捡到了你的学生证，已经送到我这里来了，你只管拿去。”
    乐园低着头，跟在老师身后：“哦。”
    老师将学生证交给他，嘱咐说：“下次记得别这么轻易弄丢了。”
    乐园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老师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老师就喊住了乐园：“你等一下，你家里来电话了。”
    乐园只能又转回来，接过了老师递过来的电话，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乐园听得出来，电话对面的所谓家里，并不是他要回去的那个地方，又不好直接挂断电话，只能百无聊赖听下去，什么都听不见，什么声音都没有，越是听越是讨厌，越是烦躁，最后都快要忍不下去了。
    那边终于自己主动挂断了电话，乐园松了一口气，高兴了一点，将手机还给了老师，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忍不住把手机摔在地上再踩两脚发泄怒气。
    要是不小心弄坏了老师的手机，老师或许还可以说，你过两天把钱给我，我再想办法买一个新的就可以，但是，那么生气的情况下，弄坏了老师的手机，老师要是能那么好脾气才是奇怪。
    老师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路上小心，自己一个人走吗？”
    乐园点了点头说：“是。”
    老师说：“那你走的时候记得看路，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乐园点了点头。
    老师似乎知道什么还想嘱咐两句，犹豫了一下说：“你可千万自己注意，不要随便相信不认识的人的话，也不要跟他们走，晚上外面还挺危险的。”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师笑道：“那好，你可以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老师看着乐园的背影，一边将自己的手机收起来，一边看了一眼时间，喃喃道：“这么晚了出去，你可真是会走路的。”
    乐园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拿着学生证走到了校门口，却发现保安已经不在这里了，有点失落，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离开，校门是打开了一点的，乐园就要从这里走出去，可是，他走到校门的缝隙的时候，门突然完全关闭了，乐园一脸迷茫，转过头去看，发现保安出现了。
    乐园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将学生证递给保安看了，保安检查一遍，将乐园放了出去，对他说：“你自己路上小心，要是半路上想回来，我可不会随便给你开门的。明天早上早点过来。”

 第326章

    乐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保安挥了挥手，笑道：“那你走吧。”
    乐园就转过身要离开，突然听见学校里面传来一句很大声的尖叫：“你知道什么？你给我去死吧！你这个贱人，不要脸还有道理吗？操你妈的！”
    乐园往教学楼看了一眼，保安挥手驱赶他说：“还不快走？你想进去？你刚刚才出去！我可不会给你一点戏耍我的机会！”
    乐园：“哦。”
    他转过身走了。
    走到红绿灯的旁边，也是店铺的旁边，乐园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之前店铺门口放了一把椅子的位置，中年男人不见了，乐园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个人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理论上说，他不应该觉得那个人有问题，但是，那个人只是看起来就不怎么赏心悦目。
    又是那样的目光，乐园想起来就皱了皱眉，看向对面，距离红绿灯变化只有倒数五秒了。
    他准备往前走，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一点点靠近了乐园，乐园在地面上看见了，转过头去，没有看见人，但是，当红绿灯的倒数时间归零的时候，他还没往前一步，就感觉到背后多了一个人，还多了一双手，有人想把他推下去！
    乐园猛地往旁边让开，那个人扑了个空，乐园才看见这个人，就是店铺门口坐椅子的中年男人。
    “你有病吗？”
    乐园皱着眉头问：“如果有病，可以去医院，如果没有，可以回家睡觉，你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两声，直勾勾盯着乐园，还是之前的目光，对他说：“那不是因为白天在这里看见了你？我想，你今天晚上肯定会出现的，大不了我等到明天白天，你也会走回来的，或者是去了其他的路，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路可不多呢。”
    乐园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专门来找我的？看你的样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中年男人挠了挠后脑勺，低下头去，脸颊和耳朵微微泛红，居然能意识到乐园在说什么，笑道：“看不出来吗？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乐园说：“我看你的腿已经快要断掉了。”
    大概是言出法随，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阵大风刮来，高处的广告牌顿时断开了一条线，又是砰的一声，广告牌从高处坠落，速度很快，中年男人没有反应过来，被砸中了，坏掉了一条腿，他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哀嚎起来：“好痛，好痛，啊啊啊——”
    乐园看了一眼红绿灯，转身走了。
    中年男人看向乐园的目光，就出现了一点憎恨厌恶的情绪，但他还是只能在地上翻滚：“啊啊！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出来救你爹我啊！还在里面躲什么？人都走了！你以为你是了不得的香饽饽，谁都要吃你一块？恶心！恶心！好自恋的东西，我从来没有那么教导你！”
    白天看见的小男孩从店铺里面跑出来，努力试图搬动广告牌，中年男人大怒：“老子叫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把老子从这底下弄出来，不是叫你在那边白使劲儿的，你以为不知道？你的力气小得很，要是你有本事把这东西挪开了，你还能在我这里混日子？滚开！打电话找医院！”
    小男孩一声不吭转过头去，回到了店铺里面，拿着手机开始打电话。
    没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了一辆车，车头是绿色的灯光，车身是白色的，车头是红色的，还有些凹陷，看起来像是刚刚在路上跟什么东西撞上了，车门打开，里面钻出来一个骷髅头，身体是绿色的藤蔓，还穿着蓝色的小鞋子，一步一步走出来，走到中年男人身边，低下头看。
    “看什么？没见过人呢？！”
    中年男人感到被羞辱，大怒，红着眼睛，瞪着来人问。
    “哦，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像，我还以为是走错了路，认错了人呢。”
    骷髅头一开口，居然是个甜美的女声，中年男人大为震惊，整张脸都凝固得如同在厨房放了一晚上的猪油，一动不动，皱褶里面夹死了一只苍蝇的模样。
    骷髅头笑道：“你这个样子，和我以为的，倒是有些相似，既然你这样，那我就把你带走吧。”
    它说着，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两只半人高一些的大黄狗甩着尾巴咬着牙抬着担架从车子里面跳了出来，一直跑到中年男人身边，才停下来，也不摇尾巴了，就把担架放下来，直接放在地上，也不管干净不干净。
    中年男人傻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配两只狗照顾吗？你这是羞辱！你他妈的！老子能弄死你！别以为你是一只狗，我就没法杀了你们了。不是，你就算是一个骷髅架子，我也可以一把火把你烧死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我动不了了！我没法自己上担架！”
    他恨不得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喊出来评理。
    但是，气氛有点安静到诡异，即使中年男人的声音又大又吵闹还难听，周围的居民楼却一盏灯都没有亮起来，中年男人有些害怕了，看向自己的店铺，看见小男孩还在里面，隔着玻璃看着他，顿时又来了勇气又来了怒气，转过头对骷髅头喊道：“你有病么？”
    骷髅头问：“怎么？”
    听起来脾气还不错。
    中年男人喊道：“你要是没有病，怎么可能带两只狗就出门的？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你以为两只狗饿极了不会把我杀了吗？你以为两只狗可以帮我的忙把这个巨大的广告牌弄走吗？我要是不弄走广告牌是走不了的！”

 第327章

    他喊到这里，几乎有点崩溃了，声音也嘶哑了，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东西怎么能出门的？什么人把你送出来的？是废物还是脑子坏掉了还是眼睛瞎了？”
    骷髅头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我没有脑子，也没有眼睛，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思考，但是，你以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可不见得。你既然这么看不惯我，好吧。我也不找你的麻烦，我们现在就走，你不去医院是你的事情，跟我又没有关系。”
    它说着，对两条狗招了招手，两只狗就很快地摇着尾巴咬了担架的棍子，回到了车上，一切非常自然，行云流水就完了。
    骷髅头转身要回到车上去离开。
    中年男人看着骷髅头一点不犹豫的背影，开始慌张了，喊道：“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是打了电话的！我打了电话的！”
    中年男人的声音，声嘶力竭，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骷髅头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走掉了。
    中年男人大哭起来，哭完了，对小男孩喊道：“快点，再打一次电话！”
    他又开始在打电话的时候骂骂咧咧：“什么臭婆娘，以为别人稀罕你？老子又不是找不到人来帮忙了。谁在乎你怎么样？还装样子呢！要是看不见，怎么可能不撞东西？要是听不见，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要是没有脑子，走什么？妈的！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你妈的。”
    小男孩挂断了电话，隔着玻璃，看向中年男人，平静地面无表情说：“已经说完了，那边很快就到了。”
    中年男人问：“你说了地址没有？”
    小男孩回答：“说了，我说的地址就是店铺门口，他们说，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中年男人点了头，突然有点疑惑问：“他们怎么会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了的意思是他们之前就在往这边来吗？你确定你打电话是去找了医院？”
    中年男人的脸色渐渐变了，怒道：“他们该不会是听出来你是个小孩，就想敷衍我，随便让刚才离开的车子回来再接我吧？我不要！他们凭什么？凭他们不要脸吗？恶心！恶心！我看不上！他们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要他们帮忙？再说了，他们都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这里话还没有说完，一辆崭新的车子出现在了店铺门口的马路上。
    这车子和之前那车子不一样，这车子是纯白色的，头顶上蓝白红三色的灯在缓缓闪烁，轮子是黑色的，车牌是蓝色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没有损坏的痕迹，看起来速度很快，感觉就是一阵风吹过来，车子就停在了眼前。
    中年男人一愣，随后高兴了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老天果然爱我！哈哈哈！车子里的人，快点下来，帮我把广告牌挪走！快点！”
    车子的门打开了，中年男人屏住了呼吸，就算是他这样脾气的人，如今这种情况，也免不得要往后退一步，再谨慎一些。
    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高跟鞋黑丝袜的漂亮白衣女护士打扮的人，走出来之后，双手抱在胸前，往周围环视一周，看见了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问：“你就是打电话找医院要我们帮忙处理的人？”
    这一开口，就了不得，御姐音，千娇百媚，柔情似水，面庞小巧玲珑，眼神冷艳，身材丰盈而莹润，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中起一团火来。
    中年男人都呆住了，随后见对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顾不得处理那两个字，只点头说：“是啊，是啊，我就是让人给你们医院打电话的人，你们赶快过来帮忙，把我从广告牌底下弄出来吧！”
    女人笑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是什么态度？”
    中年男人没忍住，骂道：“婊子养的狗！什么态度？老子就这个态度。”
    他好像以为这次的人不会走就发疯起来了。
    女人冷着脸听他说完，冷笑道：“好吧，你了不得，我们这就叫人把你弄出来，你放心，之后还有你的事情呢。我们怎么会教你轻易死了呢？”
    它说着，一挥手，车子里面就钻出来四个人，身强力壮的黑面大汉，一米九往上，七十千克往上，个个面无表情，走出来就是一巴掌，把广告牌拍打得柔软起来，手一抬，就将重得不行的广告牌丢了出去。
    中年男人大惊失色，心想，遭了，他们要是打我，我岂不是要变成一堆肉酱？肉酱可不会好恢复！
    他恨不得现在就抱头鼠窜，但是，实在是站不起来，两条腿都有些受伤，只不过一条腿的伤势非常严重，而另外一条腿稍微轻一点，可以支起来，但多余的就不可能了，因为实在是很痛苦，他就算是现在要练习爬行，也来不及了，太晚了。
    他只能暗地里希望这些人不会因为他之前胡说八道而打他。
    这些人没有打他，而是弄出一个雪白色的担架来，把他放在上面，抬进了车里，女人进入车内，负责当司机，一脚油门出去，车子就进入了黑暗之中，临走之前，女人看了一眼店铺里面的小男孩，男孩非常自觉地关上了门，并上了锁，只隔着玻璃往外看，眼神平静没有波澜。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又好像是无论怎么个情况都觉得无所谓，就不怎么在乎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男人以为到了车子里就算是安全了，开始大呼小叫：“我的手好痛！我的腿好痛！我要死了，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怎么能来得这么晚呢？我要投诉你们！你们别以为自己现在就高枕无忧了。

 第328章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把我伺候好了，我或许还觉得你们是好人，要是不能，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哎呀哎呀，好痛啊！”
    没人搭理他们。
    周围越发黑暗了，中年男人察觉不对了，大惊失色，缩成一团，努力挤到角落，瞪着周围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肯定不是医院的！我知道医院在哪里，我不会上你们的当，放我出去！”
    门一开，男人说：“你出去啊。”
    中年男人看着外面飞速闪过的路，又开始怂了：“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我才不干！你们既然当医院把我接来了，我就必须要你们把我治疗好！”
    车门缓缓关闭了。
    车里响起了一声冷哼。
    中年男人却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只是闭上眼睛，美滋滋心想，等会儿肯定就能到医院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车顶的一块东西落了下来，好像是一个沉重的沙包，砸在了中年男人身上，中年男人惨叫一声：“好痛！”
    他紧接着开始发脾气：“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中年男人准备继续骂骂咧咧的时候，突然顿了顿，觉得害怕起来，往周围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车门再次打开了，中年男人挣扎着起身往外看去，看见外面是鲜红色的一片，地面是黑色的，墙壁是黑色的，电梯也是黑色的，但灯光是红色的，于是满世界都是红色的，看起来非常压抑冷淡，中年男人不想下去，却被不知道几只手抓住，丢了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中年男人哀嚎起来：“好痛！你们想做什么？我要告你们！我要投诉！我要弄死你们！”
    什么回答都没有。
    车子不见了，人也消失了。
    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努力抬起头来，想看一眼自己在哪里，只看见不远处的电梯，标注着一块红色的疤痕似的楼层数字，白色的字被红光照了，也是红色的，淡淡的粉红色的感觉，明明白白，是负十八楼。
    中年男人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知道这个地方，传闻之中的负十八楼，是很可怕的地方，据说，这里有数不清的恶鬼，因为死不瞑目而游荡在四方天地之间，见了活人就要吞食，见了幽灵就要撕扯，见了东西就要砸烂，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就算有出去的，也好不起来，烂了。
    中年男人开始哭天喊地求饶：“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
    哭喊了一阵子，没有回答森*晚*整*理，他觉得自己安全了，耀武扬威起来：“你们赶快把我放出去，否则，我就要弄死你们！你们以为自己算什么？弄出一个假模假样的东西，我就会害怕？那可不见得。我又不是胆小鬼，我怕什么？哈哈哈！你们骗骗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还想骗别人？”
    还是没有回答。
    中年男人的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他不说话了，周围很安静，他往四周去看，总算是看见了被他吵醒又极度愤怒的恶鬼，他们五颜六色，面目模糊，一味地往前靠近，无法驱赶，无法消失，扑过来，就像是饿虎扑食，将中年男人分成了一堆碎片。
    中年男人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们杀了我，我就会死，我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我会变成比他们更凶恶的鬼，他们杀不了我，我杀了他们，我就赢了，我可以出去，我肯定可以出去的！
    实际上，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因为他清清楚楚知道，在传闻之中，死在负十八楼并不会真正死亡，而是会作为行尸走肉无休无止活下去，身体被反复撕碎，灵魂忍受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折磨，无法解脱，无论是作为什么东西，都逃不开这个地狱，没法离开这些恶鬼，就没法活下去，这是个恶循环。
    除此之外，在这里死了，不会变成鬼，就算变成鬼，也只会是恶鬼有意放纵的结果，最后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变成最弱小的小鬼，继续活着的时候的痛苦折磨，作为恶鬼的消遣，供给它们打发时间的玩乐。
    第115章
    乐园第二天还是照常去上学, 学校越走越远，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到了一片金黄色的田野之中，阳光明媚, 但是抬头一看, 天空之中, 布满了灰白色的阴云, 一时间, 大风四起，看起来要下雨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 远处却传来了呼喊声。
    “快点收衣服啊！”
    “等会儿要下雨了, 你们还在外面跑什么？”
    “等一会儿啦, 我把这个尸体抛掉, 我就回家去吃饭啦！”
    “大黄狗, 回家, 回家，还跑什么？你再跑, 小心被狗贩子抓住吃掉啊！回来！”
    那边似乎是个小村子, 闹哄哄的, 乐园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天空突然就亮起来了, 但是只亮了那么一瞬间，之后, 就开始下雨，一开始的雨是朦朦胧胧的细雨, 配合着边上的清风，甚至有两分惬意，但是，眨了眨眼睛，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就被逐渐变大的雨打湿了。
    雨水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天空还是亮的，而且是越来越亮的，但是，怎么看也没有之前那么亮那么光彩，就好像阳光突然消失了，乐园随便找了一个屋檐底下躲避雨水，往外张望，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水汽，扑到面前像是脸部美容护肤。

 第329章

    乐园眨了眨眼睛，往后躲了一下，突然听见背后有声音，转过头去看，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额头是齐刘海，脑后扎着马尾，衣服是白色娃娃领，泡泡袖，宽松又有点膨胀的泡芙似的粉黄白三色上衣，裤子是白色的短裤，能遮到膝盖，鞋子是普通黑色塑料洞洞坡跟鞋。
    她看见乐园，有点瑟缩，跑到旁边的屋子里面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乐园问：“你是这里的人？”
    女孩摇了摇头。
    乐园又问：“你住在附近吗？”
    女孩还是摇了摇头。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想说话，乐园点了点头，准备等雨停了就出去，但是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天空在亮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再发亮，反而渐渐暗沉下去，就好像今天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因为早晨还没有结束夜晚就要来临了。
    乐园皱了皱眉，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好，他打算离开了，转过头去，想和女孩打个招呼，免得等会儿女孩出来找人没有看见以为出事了，把人吓着，可是，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却在墙上看见了一个佛笼，里面坐着一尊金色的佛像，或许是时间久远，呈现了一种土黄色。
    表面上的不知道是金箔还是黄漆有些斑驳，一部分已经开裂脱落了，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填充物，像是某种观音土，又像是某位死在水里的尸体的肿胀皮肤的一部分，里面甚至还有跳动的鲜红色的血肉和经脉，乐园立刻意识到不好，想要离开，眼睛却没法挪开。
    他一点点往前靠近，砰的一声，因为没有看路，而一下子撞到了桌上，桌子的角是尖锐的，这么猝不及防一下，把他撞痛了，他回过神来，连忙转过身去，就要往门口逃走，可是，突然听见了背后有心脏的跳动声音，把他吓到了，他愣了一下，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看起来，那扇门是因为外面的风雨大作而关闭的，但是，那个声音，不知道是疑神疑鬼还是本来就古怪，关闭得有些怒气，而关闭之后，门外还有一些人敲门的声音，一开始只有嘭嘭嘭，之后，就是数不清的嘭嘭嘭的敲门声和许多的人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那些门外的应当是不存在的人在对着门里喊话，乐园一开始没有听清楚，但是，仔细听了一小会儿，那些声音突然就清晰起来，直直钻入他的脑中耳中。
    “让我们进去吧！如果不进去，就要死掉了！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吧！要是不能进去，和死了有什么两样呢？人就快要来了，他们要把我们开肠破肚的，我们不想被杀，也不想死得那么惨，拜托了，求求你们，开开门吧！这扇门就算是挡不住，也比一群人都死在外面好！”
    似乎是没有得到回答，外面的人突然怒气冲冲起来。
    “好吧！你们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不就是想躲在里面活下去吗？哈哈哈！等会儿人来了，我们就算是死了，也肯定会告诉他们，你们就在这里，就在里面，只要打开门，就能把你们都拉出来杀了！杀了！你们一定要跟我们一起死！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这样紧闭房门不让我们进去的好处？哈哈哈！去死！”
    乐园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的佛像突然发出咔嚓一声，门砰的一声，又打开了，这次，乐园看见了外面的人，那些人不是实体，而是虚影，一群五颜六色的面目模糊的人形轮廓影子或是走或是跑或是爬行或是飞了进来，喊叫声不绝于耳，乐园捂住了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之前没有在这里看见的女孩又出现了，她眨了眨眼睛，从一根柱子后面绕着走出来，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裙子上面还有大红色的花朵，花朵的花蕊是嫩黄色的，底下压着绿色的宽大肥厚的叶子，看起来花枝招展，娇艳欲滴，春光难耐。
    那种衣服不像是这个村子能拿出来的东西。
    乐园意识到这里有些时空错乱。
    但他并不能这么确定，他就躲到了桌子底下，这是一张用来供奉上面的佛像的香桌，只是上面空荡荡的，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好像这里的佛像非常凄惨，半点贡品都捞不到。
    乐园眨眨眼睛，微微掀开布帘子，往外偷看，看见女孩一下子弯下腰来，用那张惨白的脸凑过来，乐园被吓了一跳，顿时将布帘子撂下了，整个人都往后退，摸到一把刀，转过头一看，原来靠着墙的位置，死了一个人，人已经变成了白骨，骷髅被他碰了一下，变成了灰烬。
    但是，衣服还在，是颜色暗沉的红色和蓝色的布做成的，看起来破破烂烂，稍微拿起来一下，布料就露出里面破烂不堪的丝丝缕缕，一下子落在地上，溅起灰尘，差点把乐园呛得咳嗽起来，虽然没有咳嗽，眼前却已经模糊不清了，鼻子红了，眼泪也挤在了眼眶里面。
    乐园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想要避开灰尘，这下是正面朝外的，布帘子被掀开了，露出来的，不是女孩的脸，而是一具骷髅和死去多时的人影，它们扑了过来，乐园啊了一声，就死了。
    他猛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长出一口气，抬手擦掉了额头的汗珠，准备下床去学校，眼前突然眩晕起来，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床铺磨磨蹭蹭跑到他身边，抱住了他，他更加热了，浑身大汗淋漓，抱了一下被子，起身要离开卧室。

 第330章

    他打开卧室的时候，觉得奇怪，平时他是不住在卧室的，就好像卧室本来应该有什么人似的。
    乐园犹豫着打开卧室门，往外走，背后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坐在床边上，正侧着头用一把绿色的小梳子梳头，头发是黑色的，弯曲的，一点点往下掉落，地面上已经迅速落了很大一团，她低着头看了一眼地面，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些掉落的头发很不满意。
    但是，她又不能将头发从地上捡起来，再放回自己的头上，就恼道：“可恶！一天天的掉头发，真讨厌，为什么世界上没有永远不会掉头发的人和东西呢？要是有那样的玩意儿就好了。我也不必这么烦恼。还得打扫卫生，麻烦。”
    乐园走出卧室，听见里面有声音，还是转过身来看，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你是谁？”
    女人抬起头来，对乐园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笑道：“你还不认得我了？我就是你姐姐呀！我们爹妈都出去了，我来照顾你。”
    乐园愣在原地，大半天反应过来，喃喃道：“不应该啊，我是个孤儿，孤儿怎么可能有姐姐？再说了，孤儿是不可能有父母的，如果有父母，绝对不可能是孤儿，那么，一定有哪里有问题了！”
    他猛地醒悟了，看了一眼姐姐，那个女人还是笑着，但脸上渐渐腐烂了，惨白的脸皮变成了乌黑色，就像是吃多了桑葚而中毒的颜色，被乐园这么看着，两眼一翻，躺在床上，变成一堆污水，死去了。
    乐园跑了出去，想要打开大门离开，但是，大门居然被锁住了，乐园只能跑到阳台去，低头往下看，底下没有人，他跳了下去，摔在地上，死掉了。
    死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乐园疑惑地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
    等他眨了眨眼睛，他就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床铺上，就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盖着被子，躺着睡觉，他慢慢坐起身来，左右观察，身边没有女人，松了一口气，他开始回忆刚才的事情。
    在第一个梦境之中，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门的，也不记得路上经过了什么，也不记得看见了红绿灯和斑马线还是没有，记忆到金黄色的田野的时候就已经模糊了，到了小村子，简直是被吸引过去的，吸引他的，应该就是躲雨的时候，墙上的佛像。
    而那个地方出现的女孩，毫无疑问，和第二个梦境之中出现的女人，是同一张脸，只不过，他在梦境之中，是没有意识到的，如果在梦境之中，他就能意识到这一点了，那他大概是死了或者要醒过来进入下一层梦境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现在还是在梦境之中，没有出去，如果想要离开这种一层又一层的梦境，他需要找到问题的关键，他在上一个梦境结束之前，听见的那句话，大概是问题的关键，再不济也是关键之一。
    乐园开始冥思苦想，听见了的东西，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疯狂而嘶哑地喊叫笑道：“去死！去死！”
    乐园联想到了上次放学的时候，在路上等红绿灯的那段时间，见到的店铺门口的中年男人，理论上说，不出意外，那个男人还在自己家的店铺门口，为广告牌困扰，就算广告牌已经被处理了，也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其他地方，可是，听声音，怎么感觉人好像在楼下啊？
    乐园陷入了迷茫。
    那个中年男人又不住在这段路，又不住在这栋楼，之前出门回来也没有看见有那么一个人在这里或者附近，怎么可能突然他就来了这里了？
    没道理，也没听说过楼下有人住的。
    尤其是——
    乐园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尤其是，负十八楼传闻可怕，不是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就算是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如果见了要绕开走，电梯偶尔会恶作剧，但也就这样了，并不会故意把住在这里的居民往负十八楼里面踢，因为如果踢出去，居民就是一次性消耗品。
    电梯还等着和他们玩游戏，没道理要他们挨个去死。
    中年男人在路上招惹了乐园，该不会是因为声音太大，过分嚣张，被这栋楼里面的家具和电梯感受到了，把人拽过来丢到了负十八楼作为惩戒出气吧？
    虽然乐园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猜测到这里，觉得很有可能。
    他揉了揉眼睛，门突然被打开了，对面来了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半老徐娘，看起来是四十岁左右，但是，实际上，她对乐园笑道：“你还不认得你妈了？我今天可是过生日呢。你猜猜我多少岁了？猜不出来？哎呀！这都不知道，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我今天啊，六十八呢。”
    她说着，捂着嘴，呵呵呵笑了起来，衣服随着笑声而晃动，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但是，乐园没法感同身受。
    一来他是个孤儿，二来，他对过生日这种事没有什么特别真实的感受，就好像是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事情但是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情在他这里就等于不存在了，第三，他知道对面肯定不是自己的亲属，完全不在乎，也就是惊讶一下脸和年纪的不匹配。
    这里的不匹配是指，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六十八，最多像是四十九，保养得很好，眼神也不算是年轻，可不算年轻，也没问题，因为四十九接近五十，年过半百，要年轻也显得奇怪。

 第331章

    乐园睁了睁眼睛问：“所以，你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
    女人笑道：“你今天可以不去上学了，我给你请假了，你只需要在家里陪我过生日就可以。”
    乐园的脸色有点难看，心想，我在这里陪你过生日，岂不是等于在你身边等死？
    要尽快想办法离开这种可恶恶毒的梦境才好！
    女人拉住乐园：“走吧，我已经在客厅准备好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点了外卖，珍珠奶茶、奶盖红茶、猕猴桃桑葚饮料，还有两份鱼香肉丝白菜咸菜土豆丝盖饭！”
    乐园皱了皱眉：“大早上的，吃这么丰盛不太好吧？”
    女人瞥了他一眼，笑道：“哎呀，真没想到，你睡一会，脑子都没有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乐园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外面已经黑了，他之前看见天黑还以为是之后要下雨了，毕竟，第一个梦境里面，也是下雨了的，这点颜色还不算什么，只不过，没想到，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看着面前打开了灯的餐桌和桌上的食物，也不能说没事。
    女人将乐园按在座位上，自己坐在对面，笑眯眯打开了外卖的口袋和盒子盖子，递给乐园，并用吸管扎进了乐园的饮料杯子里面，饮料从杯子里面飞出来，溅到了女人的半张脸，乐园看了一眼，那张脸迅速就腐烂了，饮料变成了血红色，看起来不能吃的样子。
    乐园接过食物的手都顿了顿。
    女人笑着催促乐园赶快吃掉：“今天可是我过生日，你不能这么不给面子。”
    乐园推脱说：“我想喝酒，毕竟是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稍微庆祝一下也没关系，再说了，我今天是不去上学的，现在又是晚上了，喝点酒，正好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可以去上学了，保证我没有失眠的困扰。”
    女人捂着嘴笑道：“哎呀，没想到你还想得这样周全。”
    乐园扯了扯嘴角：“没有周全，事情不是你在一手操办吗？我哪里来的周全！”
    这话是有点怨气的，但是，门铃突然响了，乐园知道自己家是没有门铃的，心里疑惑自己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女人就起身去开了门了，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穿着制服的男人，将食物递给女人，转过身就要走，女人拉住他，亲了一口，然后男人才进入电梯，他们还挥手告别。
    乐园瞪大眼睛，有些吃惊，女人提着东西走回来，口袋里面的东西摇摇晃晃，撞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似乎是啤酒瓶子的玻璃撞击，乐园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了，女人坐下来，将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酒瓶子，打开，给乐园一个瓶子，笑道：“你要的酒。”
    乐园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女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连自己的继父都认不出来了？”
    乐园喃喃道：“什么玩意儿？！”
    他不是没有听清楚，是觉得太荒谬了，有些可笑，导致他现在看起来像是温度过热而无法思考。
    女人喝一口酒，笑道：“你的继父啊！你妈妈我，可是年纪轻轻就嫁给你那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亲生父亲了，你那个爹好不容易死了，让我们娘俩个有些好处，我们分了财产，虽然现在还住在这里，但已经是有钱人了，你娘给你找个继父，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你又不会跟我结婚，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在乎这些做什么？
    就算我当你的妈，我的年纪也当得起你一句话的！你怕什么？难道——”
    她笑着凑到了乐园身边，乐园当时就想站起来避开，但是被她一只手按住了，乐园心想暂时不能跟她发生冲突就坐下来，谁知道，女人水蛇似的缠绕了过来，一条手臂绕着乐园的脖子，一条手臂按住乐园的肩膀，腰肢细细的，颇为柔软，带着一点芦苇似的韧劲，靠着乐园。
    乐园皱了皱眉，顿时感觉自己的鼻子里多出了一股冲人的脂粉气，差点想打喷嚏。
    或许某些人会觉得这些都是香气，但乐园只觉得快要吐了，希望女人尽快离开自己，越远越好。
    他突然想，至少，我自己是不会让自己这么难过的。
    想到这里，乐园愣了一下，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有些疑惑，心想，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明明没头没尾的。
    女人见乐园似乎在走神，很是不满意地晃了晃他，乐园的注意力就又回来了，女人点了一下乐园的鼻子，乐园往后仰，试图避开她的手指头，但是没有成功，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惨叫起来抗议，乐园不得不停住身体，免得二人之间的姿势变得更加奇怪。
    女人低下头来，几乎要亲过来似的，缓缓笑道：“你呀，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你以为阿姨喜欢你这样的？算了吧！学习都没有完呢。谁要是跟你好了，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到监狱去？我才不要吃牢饭呢。
    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不高兴，我就把你赶出去，你只看自己有没有住处罢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猛地领会到了某些人对他讪笑的时候的心情，扯了扯嘴角：“我知道，离开这里，没有住处。”
    但是这个住处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你有病吧？
    女人贴了一下乐园的额头，往后退去。
    乐园只记得那个女人鲜红色的嘴唇，格外艳丽，如同一片黑暗之中，猛地窜出来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对着脖子咬了一口，伤口很快就变成了青绿色，呼吸不畅，血液无法流通，脖子没法再支撑起头颅的重量，于是，头就这么断掉了。

 第332章

    乐园暗暗打了个哆嗦。
    女人已经走回去，坐下，看向乐园，笑道：“好了，我不跟你玩了，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是庆祝生日，我还有一个蛋糕没有送过来呢，等会儿，蛋糕来了，我还要吃的，你不吃就算了，只别说出来扫兴，听见没有？”
    乐园安静地点了点头。
    女人捂住嘴，噗嗤一下笑道：“哎呀，你这个小孩子，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用绳子捆住了你了，把你怎么了似的，你说，我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吃个蛋糕，你怕什么？怎么？你对蛋糕过敏啊？你放心，要是你吃了蛋糕出了事情，我是首当其冲，肯定把你送到医院去。
    你不会错过抢救时间的。”
    乐园扯了扯嘴角：“谢谢。”
    他顿了顿，实在是很想补充一句：“你要是让我吃蛋糕过敏到进医院去，实在是其心可诛，不管我在医院有没有被抢救都一样啊。”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子，低下头去，捂住自己的腹部，像一条嘶嘶吐信的美女蛇差点要从墙头翻下来的样子：“你这个，你真是的，好笑，会开玩笑的。哈哈哈！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呢？没想到，你还会因为一句话跟我解释？更好笑了，哈哈哈！”
    乐园无可奈何地坐在对面看着她继续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吃东西吧！你不是要喝酒吗？现在酒瓶子已经到你的手里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女人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乐园，歪着头问。
    乐园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条虫子在里面蠕动，笑了一下：“那我就喝一点好了。”
    喝了酒，就觉得困倦，于是乐园渐渐睡着了，他也不知道是吃饭之后睡着的还是吃饭之前睡着的，揉了揉眼睛再起来的时候，一时间无法分清楚现在是梦境之中还是梦境之后。
    他在床上呆了半天，洗漱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本来想要走到外面的小卖铺去买一点酒回家喝了，或者见到女人再给出去，让对方喝了，看看是不是会有毒或者其他反应，但是，买了酒之后，脚步一转，走到了电梯门口，对电梯说：“我想去负十八楼。请问可以吗？”
    电梯没有反应，一楼的门打开了，打开门的人神情古怪地看了乐园一眼，像是在忍耐笑容，转过头去，很快进入了房间，没有再出来，但是，乐园听见了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从房间里面飘出来，在门口转了一下，飘到了乐园的耳朵里。
    “真是好笑，你们都不知道，没有看见呢，那个人居然对着电梯说话，谁知道，东西是不会说话的，我以为这个道理，只有小孩子不明白，就算是小孩子不明白，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这样？是脑子没有长好吗？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没有看见！”
    乐园皱了皱眉，电梯门打开了，只听得轰隆一声，电梯门关闭了，乐园待在电梯里面，等待了一段时间，看着红色的数字一点点跳跃，变成了负十八楼，电梯门渐渐打开了，但是电梯依旧一动不动，乐园以防万一，伸出手去，按住了开门的按钮。
    他问电梯：“你有在最近看见什么中年男人出现在这里吗？我觉得他应该就是在这里附近，要是不在这里，我也不清楚什么其他地方更有可能找到人了。你以为呢？你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电梯没有回答，乐园也没有在外面看见五颜六色的人影，他知道不对，将手伸出去，晃了晃，五颜六色的东西一下子出现了，乐园问：“你们在做什么？”
    它们没法回答问题。
    乐园扶着电梯问：“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
    乐园问：“你们能不能帮个忙？把里面的东西杀掉，如果可以，我就安全了。如果不能，让他没法再出来，顺便检查一下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我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这里还有机会影响到外面的人。”
    没有回答。
    但是，一声有些耳熟的中年男人的尖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块肉落在电梯门门口，乐园低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谢谢。”
    电梯门缓缓关闭了，乐园在电梯里面，对外面的颜色挥了挥手：“再见！”
    外面的影子点了点头。
    电梯门完全关闭了，回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乐园往旁边让开了一点，看了一眼电梯的按钮亮度，发现自己的位置确实是亮起来的，就没有再靠过去，后来进来的人都去看面板，按下了自己要去的楼层，电梯门挨个打开，他们都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乐园却觉得这里越来越挤了。
    他皱了皱眉，不舒服地走向了电梯门门口，电梯门打开了，乐园走了出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高兴地准备掏出钥匙打开门，可是，突然砰的一声，门被关闭了，不像是被风吹到了，更像是被人一手按住，门就关了。
    门关了，也不是不能打开，但乐园刚刚从口袋里面掏出来的钥匙被抢走了，还是看不见身边的东西，或者人，但是钥匙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就像是小学生示威。
    乐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看着钥匙，钥匙就在半空中晃了晃，被丢到了旁边的窗户底下，乐园准备走过去捡起来的时候，那个钥匙又飞了起来，在乐园面前动了动，从打开的楼梯的窗户的缝隙飞了出去，不见了。

 第333章

    大概是丢到了楼底下。
    “算了，不用钥匙也可以开门。”
    乐园满不在乎地往楼下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钥匙在哪里，收回目光，就要回到自己家的门口去，准备开门，可是，就在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窗户的玻璃猛地砰的一声，关闭了，如果乐园的头还在那边，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断掉了。
    “毛病。”
    乐园看了一眼，转过头去，继续往上走，回到了家门口，下意识想找钥匙，想起来钥匙已经在楼底下去了，把手抽出来，敲了敲门，对里面的家具说：“帮帮忙，开开门。”
    对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提着一个垃圾桶，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看向站在旁边的乐园，挑了挑眉，笑道：“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开不了门了？打电话啊！”
    他说着，扫视了乐园，发现乐园没有钥匙，笑容之中渐渐多出一点嘲讽，询问：“你是不会打电话还是没有啊？应该是没有电话吧！如果是没有电话，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你家里穷得有地方住却没有钱买一个单独的属于自己的手机吗？太好笑了吧。”
    乐园没搭理他，门打开了，里面是家具，乐园打开了门，门嘎吱的响了一声，边上的人脸色不太好，电梯到了地方，打开了门，那个人就那么走了进去，砰的一声，掉了下去，摔断了两条腿，哎呀一声，似乎被什么高处落下的东西砸到了脖子，发不出其他声音。
    也不知道是哑巴了，还是死了，大概是后者。
    乐园瞥了一眼电梯黑洞洞的空，对打开门的家具说：“谢谢。”
    家具点了点头，乐园打开门，进入屋内，隔壁似乎是听见了打开门的声音，又开始骂街：“操你妈的，你没脑子还没耳朵吗？不知道想办法让声音小一点吗？现在都是晚上了！你们想搞什么啊？”
    话音未落，邻居突然呆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之前没有想到的东西，喃喃道：“奇怪，现在好像还是白天，可是，我明明感觉到已经天黑了，怎么会还是白天？难道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了？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隔壁传来了嘭嘭嘭的声音。
    乐园充耳不闻，进屋之后换了鞋，准备洗漱，洗了一阵子之后走出来，隔壁已经安静了，要么是睡觉了，要么是还在纠结自己的问题，乐园坐在客厅的沙发，打开了电视机，随便播放的电视剧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像是灌了水的泡泡即将破掉却总是不肯烂掉的感觉。
    乐园渐渐在这样的声音之中睡着了。
    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之中，喊道：“你以为你出去了吗森*晚*整*理？没有！当然没有！你别以为把我杀死在十八楼，我就会永远不找你了！不可能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乐园问：“你做了什么？”
    中年男人就像是考试得了一百分却被人认为是作弊那样激动起来，喊道：“哈哈哈！听说过十转魂梦蛊吗？你已经中了！遭了这种东西，你会在十层梦境之中逐渐迷失，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自己的姓名，直到忘记自己的生命存在，死在这里，永远无法离开。
    你会成为梦的一部分！”
    他举起手来，高高欢呼：“谁也不会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美妙的东西！这是我的传家宝，不不不，这是我早死的妻子随身携带的嫁妆之一，谁知道是怎么来的，也许是她偷来的，也许是她抢来的，也有可能是在路上捡到的，都无所谓了，现在这东西是我的了。
    不仅仅是我的，等你死之后，我就可以再得到这东西，用它离开十八楼，回到我的住处去，我要狠狠折磨那个该死的婊子的儿子，我讨厌他，讨厌透顶了，我非要他死在那个店铺不可，否则，我的店铺没有那么光明漂亮，也没有那么多的货物。是不是很好？哈哈哈……”
    他疯了。
    乐园表示遗憾：“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中年男人狐疑地问：“你不觉得惊奇吗？”
    乐园说：“我很惊奇。”
    中年男人喊道：“根本不是！你看起来就不是惊奇的模样！你不惊奇，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告诉别人有这种东西，就算有人知道，也只不是知道我有一个了不得的宝贝而已。脑子有病又格外蠢的某些人，以为我说的宝贝是我儿子，实际上当然不是，可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为什么！”
    他喊了起来。
    乐园回答：“因为我已经不是今天接触了，在梦境之中，接触了不止一次了，你说到这个地步，要是还是不知道，那就确实太蠢了。”
    中年男人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是最聪明的，我是最了不起的，我是天皇老子，我是玉皇大帝，我是了不得的！”
    乐园敷衍地点了点头，只在心里计算这个梦什么时候结束，很明显，这不是他困倦之后睡着了做的梦，而是受到力量的引导形成的被他人强行开启的一个梦。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乐园笑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话听起来有点挑衅。
    中年男人愤怒了：“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乐园点头：“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无所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都知道的。”

 第334章

    这简直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顿时感觉到了比之前更深切的愤怒：“你居然敢？”
    他扑向乐园，半空之中，梦境结束了。
    乐园拍了拍手，对他表示感谢：“如果你的情绪不这么激动，这个梦境还不至于那么容易破损，总之，我现在要回家了，这些都是因为你，勉强谢谢你好了。”
    话音未落，梦境结束了。
    乐园还是坐在床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隔壁的邻居传来了熟悉的骂街声：“操你妈的！狗屎！一团垃圾！去死！去死啊！啊啊啊个鬼你叫屁老子给你早晚撕开去死！”
    乐园洗漱之后，打开门，准备去学校。
    家具和他告别之后，乐园站在了电梯门门口，电梯门缓缓打开了，电梯和乐园亲昵地接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随身的懒人沙发，乐园摸摸电梯凑过来的栏杆，电梯门打开了，一楼到了，乐园对电梯挥了挥手，走了出去，今天的路很正常，经过了红绿灯之后，到了店铺门口。
    乐园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店铺还是昨天晚上的样子，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摆放位置的区别，乐园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看着红绿灯的颜色变化，走了斑马线，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多了一滩血迹，应该是昨天晚上，中年男人被广告牌砸到之后流出来的血。
    乐园心情好了一点，继续往前走，跨过地上的台阶，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个人和昨天晚上的小男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衣服大小不一样，鞋子也很合适，乐园看他的时候，几乎以为他就是昨天晚上在玻璃里面往外看的小男孩。
    但是，感觉起来有点矛盾，又好像不是。
    乐园没有问话的意思，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他感觉自己快要迟到了，现在问别人问题，可能导致他到教室门口的时间更晚，要是迟到，也希望只是迟到一秒钟，没有到教室的座位，而不是迟到不知道多久才出现在学校门口。
    乐园加快了脚步。
    那个人也没有和乐园纠缠的意思，自己走到了店铺门口，熟练且自然地伸出手去，打开了门上的锁，进入了屋内，拖出来一把椅子，自己坐了进去，看着乐园走远了，微微点了点头，就像是他们之前认得似的打招呼的样子。
    虽然乐园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后脑勺毕竟没有在这里长出第二双眼睛来，但是，乐园走在路上，总是很想回头，感觉身后对自己的吸引力比学校更大一点，转念一想，这也正常，他作为一个学生，应该去学校，每天在学校上课，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和兴趣。
    可是，店铺不是每天开门，也不是每天都是同一个人，乐园也不是必须过去，稍微有点比想去学校更大的兴趣也正常。
    乐园眨了眨眼，调整好了心情，笑眯眯地走到了校门口，保安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他伸出手说：“学生证。”
    乐园将东西递过去，今天保安的心情好像不怎么样，看了之后，将东西还给乐园，又伸出手来说：“身份证。”
    乐园皱了皱眉，觉得不高兴，但是，这点小事也没必要和人吵架，就低下头去，翻找自己的包，没有找到，第一反应想抬起头来对保安说，要不然算了吧，我这次没带，你不是看见了我昨天才这里出来的吗？
    但是，只找了一下就这么说，好像有点敷衍过头了，为了避免保安的误会和更大的阻碍，乐园尽心尽力找了一阵子，抬起头来说：“没有找到，不如今天先让我进去，之后我找到了，肯定第一时间过来给你看，我昨天是从这里出来的，你也知道啊。”
    保安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有点想是在埋怨自己做得不好，恼道：“你知道什么？年纪轻轻的小学生，要是学校里面混进去什么坏人，都是我的错，上面要追问我，我怎么办呢？昨天晚上，你既然要说昨天，好啊，我问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还说！”
    乐园问“发生了什么事？”
    保安说：“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事情，我才这么问你，你既然说不出来，就是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了，你怎么好意思提昨天晚上的？怕我没法拆穿你的身份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拿不出来，我是不会放你进去的！现在，快点，把东西给我，要是没有，回家去拿，拿不出来就别进。”
    乐园的脸色整个垮掉了，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低下头去，在包里面再次翻找起来，找到了藏在包裹缝隙里面小钱包底下的身份证，递给保安看，保安看了，哼了一声，递给他说：“既然你拿出来了，那就进去吧。下次别这么丢三落四，明明就带了，还要说没有。
    这也就是我看着你，要是你老师看见了，肯定要问你为什么撒谎的！你以为我是好脾气的人？要不是看你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大，又不喜欢顶嘴，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和你说这些废话。你知道不知道别人的良苦用心啊？”
    乐园心想，难道我被关在门外被关在门里面，我都要感谢你了？感谢你什么？感谢你不帮忙，不放松，不给我开门，不让我走路，还要说我做得不好？拜托！我又不是有病。
    但是他没把话说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保安打开门：“你进去吧。”
    乐园点头，走进去，刚刚好听见里面响起了一阵上课铃。

 第335章

    乐园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一点，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慢吞吞走进去，觉得已经迟到了，就没有必要着急了，反正都是迟到，在别人眼里，没有差别，在自己眼里，也没有差别，不提也罢。
    “你怎么现在才到？”
    老师皱着眉头看向教室门口的学生。
    乐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我走慢了一点。”
    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了，要找东西，找了半天，要是我不找东西，我早就进来了，时间肯定是来得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讨厌。
    老师将信将疑，皱着眉头问：“那你的作业呢？你的书包呢？你的本子和笔呢？都带着吗？要是没有，你反正都迟到了，再回家去取一下，不然，没有东西，也不好给你上课的，要是借别人的东西，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想，别人也是要上课的，和你用同一份很影响集中注意力。”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回家去，找一下我的东西是不是没有带完全。”
    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吧。尽量在我的课结束之前回来，要是到了其他老师的课，我就没法帮你了。”
    乐园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疲惫地拖着脚步往外走，心想，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不对学校感兴趣了，要是每天都是这样，能感兴趣才是奇怪，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他在心里再次叹了一口气，慢慢走下楼去了，走到了保安面前，门还是关闭的，他看向保安说：“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一下。”
    保安伸出手来问：“那你的请假条呢？你一节课都没有上到吧？这就要走？为什么啊？我看你也不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啊。”
    乐园扯了扯嘴角，心想，我但凡照一下镜子都知道现在肯定脸色不好看，你还觉得我很正常，我正常在没有发疯，没有把你们都杀了，没有对着你们大喊大叫乱骂一通，你们才会觉得我实在是脾气太好了，哦，你们甚至不会觉得我的脾气好，你们只会觉得我有病。
    一直以来，不是都这样吗？
    乐园笑了笑：“没有请假条，因为我不是请假出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保安就大怒起来，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一个学生啊！学生在上课时间不在学校上课，还一心想要离开学校回家去，你是惹了什么事了吗？这样可不行，要是有事就要和老师说。
    要是没有事情，你现在赶快回去，也许还有机会上课，老师不会对你生气很多的。
    你要是浪费时间，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有意识到问题吗？”
    乐园回答：“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就是老师叫我回家去。”
    保安抓住把柄似的叫起来：“那你为什么没有请假条？如果是老师让你回家去，你不可能没有请假条的！你怎么可能没有？你没有就是在撒谎！你在撒谎！你知道撒谎是不对吧？你有病吧？反复无常确实需要去医院。”
    乐园笑道：“那我现在要去医院，你为什么不允许我出去？”
    保安喊道：“我要为每一个在学校的学生负责，我要为每一个在学校的人负责，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你出去？这不应该！这不正常！你要是出去出事了，都是我的责任，你又不负责任，你当然无所谓了。”
    乐园说：“才不是。我没有无所谓，我可以对自己负责，所谓的我不能对自己负责，纯粹是你的臆想，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只能说你出现幻觉了。有病还是需要去医院治一下的。你觉得你去比较好，还是我去？”
    保安被绕晕了：“什么你去我去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都听不出来你在说什么了。”
    乐园笑了笑：“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保安说：“好巧，我也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乐园说：“那我们就打开门，各自走开吧。”
    保安被忽悠了，像是卖拐走瘸了，点了点头，顺从地说：“好啊，好啊，我给你开门啊。你等一下。”
    他打开门，乐园走了出去，他突然反应过来，对着乐园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你死在外面，都是你的错，你不能不承认！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给你开门了，我不干了也要把你挡在里面，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不然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又不是开玩笑。”
    乐园笑了笑：“我知道。”
    他走到了店铺门口，等红绿灯，边上店铺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看向乐园，打量他问：“你是要回家去了吗？我刚刚才看见你走过去，你是做什么事情了？”
    乐园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回答，又不是很想在大街上被人骂没有礼貌，笑道：“哦，上学去了，现在要回家，老师让我回去检查东西。”
    言简意赅。
    年轻人点了点头问：“那你要找什么？也许我这里都有，你买了直接回学校去就可以了，反正，学校也不会追究你的东西是不是新买的。只要可以用就好了吧？老师不会计较太多的。”
    乐园苦笑道：“老师是不会计较这些东西，但是，我今天去的时候，迟到了，老师大概会仔细检查，为了避免再出现事情，让我回来又过去，回来又过去的，我觉得自己回家去拿了东西比较好。”
    年轻人也不烦恼，点头问：“那你住在哪里啊？好像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的样子。”

 第336章

    乐园对这个店铺里面的人有一种警惕，看了他一眼，随口说：“就是在下一个红绿灯附近的小区。”
    年轻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祝你一路顺风。”
    乐园笑道：“这么点距离也不是漂洋过海的，有什么好顺风不顺风的？”
    年轻人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红绿灯变色了。
    乐园走了出去，回到电梯门门口，电梯门一下子把乐园带到了负十八楼，示意他往外看，看见尸体已经扭曲了，变成一团腐臭的五颜六色的烟雾似的人形影子一样的东西，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们帮忙处理垃圾，住在这里，都多亏了你们的照顾，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回家去。”
    乐园问：“现在可以回家去吗？”
    电梯门关闭了，一下子把乐园送到了住处，乐园打开门，对电梯点了点头，进入屋内，家具都挤过来，疑惑他现在怎么就回来了，乐园笑了一下说了事情，家具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各自将一部分东西交出来，递给乐园，示意他将东西带走作为应付老师的工具。
    乐园对它们再次表示了感谢：“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这次就不用你们的，太新或许会被老师看出来不对，我还是用自己的吧。虽然我也带过去了，但是，老师觉得不对，我也没有办法。再换一套东西好了。”
    家具都点了点头。
    乐园带走了东西，从电梯到一楼，电梯直接把乐园送到了小区门口，乐园挥了挥手，电梯回去了，乐园通过了红绿灯，又回到了店铺的门口，那个年轻人还没有回去，在店铺门口不知道做什么，低着头，弯着腰，好像在研究椅子，不知道是不是椅子出问题了。
    乐园一出现，他就转过头来，看向乐园，发现确实是乐园，有些惊喜地招了招手：“你的速度很快啊。”
    乐园点了点头。
    年轻人说：“过两天，我就要搬走了，这个店铺也许就不见了。也有可能是转手给其他人，到时候，见到你的人就不是我了。”
    乐园点了点头。
    年轻人说：“我还听到一种传闻，这里过不了两天就要变成一块空地，因为有人要买下来坐公司建筑的用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要是听见什么都相信的人，肯定是脑子有病吧。”
    乐园看了他一眼，笑道：“或许。”
    年轻人终于得到了回答，不再说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走开了。
    乐园回到了学校，在门口让保安开门，保安打开门，没来得及说什么，乐园就从他面前路过，走到了教学楼里面，到了教室门口，刚刚好是打下课铃的时候，老师收拾了讲台上的东西，转头看见乐园来了，对他笑道：“啊，你终于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
    乐园没说话。
    老师收拾东西从他身边经过，笑道：“我的课已经结束了，我现在要回到办公室去，你要是不想去，那就自己进教室，你要是想跟我去，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吧。”
    乐园点了点头，本来要进教室的，里面的人直勾勾盯着他，教室呈现出一种狂欢之前的宁静和暴风雨之前的安稳的古怪诡异气氛，乐园退出来，跟着老师走了，到了办公室，老师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抬头问乐园：“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
    乐园说：“我是个孤儿。”
    老师点了点头：“哦，我把这个忘了，不好意思，那你过来是准备做什么呢？要不，我给你补个课？只不过，现在时间不太充足，等会儿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我不能单独让你在这里和我说话，我也要上其他班级的课程，不能一直等着你。”
    老师想了想：“不如这样，等放学之后，你不要着急走开，我给你想办法补个课，很快就可以走了，你顺便在学校把你的作业都拿出来，我给你看一看，要是能写，你都在这里写了，要是做不到的，你就回家去慢慢想，想得出来就填上去，想不出来就算了，等老师给你讲。
    你看怎么样？”
    第116章
    “好。”
    乐园答应了下来。
    放学之后, 老师单独给他补课，一段时间之后，天黑了，老师收拾东西说：“好了, 你可以回家去了, 记得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明天还得来上课呢。”
    乐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老师先一步走出教室, 乐园低着头, 收拾自己的书包，他的东西比老师要多一点，就更慢一点, 等他收拾好了, 准备离开, 灯突然被关闭了, 乐园起身就被桌子拦了一下, 一抬腿就踢到了边上的凳子, 不由得皱了皱眉, 对外面喊道：“喂！谁关的灯？打开一下啊！”
    没有回答。
    乐园心想，不打开灯也没有关系, 反正这里只是一个教室, 摸着黑走出去也是一样的。
    他就提着书包摸索着往外走, 突然被人扯了一下，他有点恼怒：“什么东西？！”
    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一个谁不小心掉在地上没有捡起来收好的东西, 就低下头去，没有看见, 摸索着蹲下身去，试图把东西捡起来, 免得之后走在路上又被这里的东西拦住一次，可是，满地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刚才拦住自己的东西，倒是捡起来一团纸垃圾，没好气地丢向了垃圾桶。
    垃圾桶是在教室的后方，乐园要出门是走的教室前门，因为老师之前走的时候就是走的这一扇门，乐园心想，老师都走了这一条路，总不能这里按照步子走还有危险吧？那就奇怪了。时间相差不远，人也没有变多变少，哪里就那么有问题了？

 第337章

    他丢掉垃圾之后，拍了拍手，转过头去，准备离开，又被绊了一下，怒道：“什么东西！？”
    他这次直接踢了过去，踢翻了一张桌子，桌子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桌肚里面的东西都飞出来了，乐园只能把东西捡起来，塞回去，顺便把桌子扶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但是，他知道，但凡这里开着灯，他都不会打翻这个桌子，更不可能弄得东西到处都是。
    现在桌子已经是打翻过一次的东西了，要是开灯，肯定能看出来东西和之前的摆放顺序不一样，要是坐在这里的学生回来了看一眼就会知道有问题，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乐园往旁边的窗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要尽快回家去，再晚一步，还不知道怎么样。
    也许比这更糟糕的事情，还多着呢。
    乐园想到那种糟糕的可能，就皱了皱眉，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一点微妙的笑容，就像是脸部肌肉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笑着脚步轻快地绕过一大堆的桌子椅子去打开教室的前门，因为旁边就是墙壁，墙壁上抬手的位置就是灯的开关，他没打开门，就试图去开灯。
    灯啪的一声打开了，可是，紧接着，啪的一声，灯光闪烁消失了，乐园眯着眼睛抬起头去看，看见一张青黑色的小孩的脸，皱了皱眉，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那个小孩已经在墙壁上爬行着不见了，大概是走了，乐园希望那个小孩不会回来了，就当他是走远了。
    乐园再去看天花板的灯管，发现灯管雪白色的部分有些发黑，大概是里面的灯丝或者灯泡被烧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乐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也许是因为走得太晚了，让教室之神不高兴了。
    也有可能。
    天地万物都有性灵，教室有这种神也不奇怪。
    乐园自己说服了自己，尽量不害怕地继续去研究那个没有打开的门。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记得，老师走的时候，门都是打开的，老师走了之后，门也是打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扇门就被关闭了，关闭了不说，还是被锁住的状态，锁得严严实实的，都没法想办法开锁，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扇门在外面还被人挂了一把锁不成？
    等等，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之前教室的灯就不是乐园关闭的，也不是老师临走之前关闭的，灯虽然现在坏掉了，可是之前打开的时候，明显是还可以继续使用的，也就是说，那个灯之所以关闭，很有可能是有人路过门口，发现这里还亮着灯，觉得不对就关了。
    那个人因为站在门外，被门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又在走在外面的走廊的时候看见了老师从这里走出去，就以为这里没有人了，也没有仔细看，就没有发现当时还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低着头的乐园，把灯关闭了，这是说得通的。
    尤其是，乐园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学校的保安就喜欢管这些事情，按理说，保安也会被上层要求负责这些安全问题之类的东西，过来检查的时候，手里大概会拿着手电筒，那么，关闭没有关灯的教室的灯也是情有可原的。
    话是这么说，究竟是不是保安关闭的灯，还没有证据，乐园只能暂时先这么猜想了，安慰一下自己，再继续想办法离开，他总不能直接在这里踹坏了门出去吧？是要赔钱的。
    他又没有两个钱可以赔偿。
    乐园打不开门，只能转过头去，试图打开窗户，谁知道，窗户发出很刺耳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也打不开了，迄今为止，乐园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但已经有点着急了，他皱着眉头，再次尝试了一下打开窗户的行为，可是，窗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看起来几乎要裂开了。
    乐园看着窗户知道，现在是打不开了，只能转过身去，继续尝试打开门。
    门锁应该比窗户好打开吧？
    乐园不确定这一点，但他只能这么想了，不然，今天晚上都未必走得出去。
    走在路上，乐园的脚踝突然又被扯了一下，他低下头去看，发现脚踝上多了一个青紫色的小孩的手印，他意识到，这就是刚刚那个趴在天花板上没有掉下来还弄坏了灯管的小孩的手，之前他走在路上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就是那个小孩在地上搞鬼。
    乐园于是满教室开始寻找那个小孩，没有找到，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一下，大不了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在这里休息也是可以的，门也关闭了，窗户也锁住了，哪里都出不去，哪里都进不来，其他人要是明天早上想要进来上课肯定是要打开门的，再不然也要开窗户。
    他不需要担心实在没有办法离开。
    刚刚坐下来，乐园却听见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他疑惑地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低头一看，自己的桌子在往外吐血，一大团一大团的，有流动的，有半凝固的，有凝固得仿佛毛血旺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而背后的垃圾桶，也开始呕吐起来，发出一阵恶心的声音。
    地面渐渐渗出更多的血迹。
    乐园撸起袖子，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掌，整只手都被血液浸透了，他皱着眉头，觉得今天晚上要是不能把那个小孩揪出来，他是没法离开教室也没法安稳休息一个晚上的，就算离开这里，也难保那个小孩不会追到自己家里面去，虽然在家里没有害怕的必要，但也很麻烦。

 第338章

    万一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孩又起来闹事，他还睡不睡觉了？
    他又不是那样精力旺盛到晚上不需要睡觉的小孩，也不是刚刚得到一个小孩需要时刻照顾的小孩附属物，凭什么这么折磨自己？
    又不是脑子有病。
    乐园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到处寻找起小孩的踪迹来，没有找到，可是，地面的血液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一点点，刚刚能把鞋子底下的印花印出来，但是，随着乐园在教室走动寻找的时间越来越多，血液跟着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乐园的腰部，几乎可以把他泡在里面。
    乐园感觉满教室都是血液的腥臭味，差点没能呼吸，一口气就撅过去了。
    小孩出现了，他单手抓住了乐园，试图把乐园拉到血液底下去，乐园当然不乐意了，反手就抓住小孩，把他从血液里面揪出来，血液当时就退下去，就像是涨潮之后的退潮，瞬息之间简直可以退出去五里地似的感觉。
    乐园一拳打在了这个小孩的脸上，小孩脸色是青紫的，满身都是血污，恶心透顶，不过，乐园现在浑身上下也脏兮兮的，他顾不得许多了，这种时候讲究干净不干净那就是纯粹想找死，要是想死，他可以自杀，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来折磨折腾自己。
    乐园就毫不犹豫打了第二拳，小孩似乎有点扛不住了，身体软绵绵地往下耷拉着，就像是一条湿抹布又像是泡了热水的海带，一点点往下滴落血液，脸部也像是被火焰烧烤过的蜡烛颗粒，一点点融化了，乐园意识到这个小孩要跑，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连忙提着小孩冲到了教室的前门，一下子把半融化状态的小孩撞上了门，努力把小孩融化的部分塞进门锁里面，搅拌了一下似的，再次尝试打开门。
    只听得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乐园单手丢开小孩，冲了出去，来到了教学楼的走廊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灯管只有微弱的逃生通道四个字的绿色光明还在发亮，乐园眨了眨眼睛，迅速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从最近的楼梯跑了出去，一溜烟到了一楼，眼看着就要出去了，一抬头，发现自己回到了四楼。
    见鬼。
    乐园在平地上转了两圈，底下突然走上来两个面色青紫的男学生，背后背着书包，手里提着蓝色的雨伞，鞋子是黑色的运动鞋，走在路上，看着对方，一边说话一边笑，好像在谈论操场早上跑步的事情可以因为大雨而取消了，否则，不知道多少学生要生病。
    他们没注意看路，但是走到最上一层的楼梯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摔倒了，另外一个人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扶起来，但是，第一个摔倒的人没意识到这一点，就疯狂在半空中挥舞手臂森*晚*整*理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维持住自己的身体平衡，抓住了第二个人伸出来的手，两个人都掉了下去。
    只听得嘭嘭两声，两个人都仰面朝天摔下去，口鼻流血，身体颤抖，手脚抽搐了两下，看起来是要死了。
    他们突然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从上往下观望他们的乐园，之前他们的表现和表情都分明是没有看见乐园的样子，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死死盯着乐园，四只眼睛都往外凸起，还在流血，看起来非常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皮肤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但是，紧接着，颜色又变成了青紫色，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概是表演死去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开始从楼梯爬行，爬向了高处的乐园，乐园本来想要跑走的，但是，走在路上，转念一想，如果现在跑走了，之后还能不能看见这些东西就两说了。
    要是只有解决了他们才能离开这里，跑走就是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与其现在逃跑，不如现在尝试一下怎么能把这两个东西解决掉，反正逃跑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之前也有常识逃跑，不是他不跑，是他没法跑掉，这完全不能怪他。
    更何况，这里只有自己，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过来怪他。
    乐园转过身去，那两个人已经爬到了他的身后，差一点就可以碰到他了。
    乐园往后小心翼翼地倒退，身后传来了水声，他记得背后是一个厕所，水声大概是厕所的门口那个水池的水龙头被打开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的，反正就是打开了，水渐渐从那边漫延到楼梯这里来了，众所周知，水是会往低处走的。
    那些水在乐园和对面的两个死人的僵持状态之中，哗啦啦的，跑过来，迅速将趴在地上的两个人泡了起来，水是清水，清水接触到血水，很快将血液洗干净了，那两个人的皮肤也从青紫色变成了正常的皮肤颜色，看向乐园的目光，也从凶狠变成了迷茫。
    乐园看着水越来越多，面前的两个人渐渐被浸泡起来，那两个人就在水里消失了，
    乐园深吸一口气，往下跑去，在水的浸泡之中，打开了往外走的门，教学楼的水却神奇地没有往外飞，乐园就跨过门槛，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浑身一轻，天空居然是明亮的，虽然没有太阳，但是有月亮，洁白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中，往下洒落余晖，清凉而温和。
    乐园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脸，往外走去，保安提着一个手电筒正在往四处照，看见了乐园，疑惑地走过来喊道：“你在做什么！你是谁？”
    乐园无可奈何地停下来，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看向保安，却没想到，看见了一个青面獠牙比自己还像水鬼的穿着保安服的黑色人形影子，这人头上戴着湿漉漉的蓝色发黑的帽子，帽子表面缠绕着一些黑色头发和绿色水草，底下是花白的假发似的头发。

 第339章

    再底下是一张脸，看起来模糊而陌生，皱巴巴的，像在洗衣机里面放了一天一夜的衣服的褶皱，嘴唇是青紫色的，又有点猪肝色，好像是心脏病病发死亡的颜色，鼻子有点歪，脸盘子是很大一个，耳朵有点翘起来的样子，正因为这一点翘起来的形状，显得有点粉白色。
    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乐园下意识以为对面是长了两个猪耳朵，老大的蒲扇似的耳朵。
    脖子是红色的，青筋暴起，皮肤很惨白，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裂开，然后对着乐园喷出许多的血液。
    肩膀的衣服是保安的衣服，一点没错，不是只有远处看见才会以为这是保安，就算是近处看了，也会以为这是保安，除非看见了穿这身衣服的人的脸，这张脸实在是不太像人。
    不知道是这个东西装人的时候没有装好，还是单纯不想长一张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人的脸。
    乐园心脏狂跳，面上却不由自主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收回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见到非人的遗憾，对这个大概以为自己的保安的东西点了点头，就当他是个保安好了，乐园心里对自己说，面上继续笑道：“你好，请问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保安打量乐园，疑惑地上下晃了晃自己的手电筒问：“哎，你是哪里来的？我之前好像怎么没有见过你！”
    乐园笑道：“没有见过我是正常情况，要是见了我了，才奇怪呢。我也没有见过您的印象，我们之前大概是根本没有见面的。就算是见了，也看肯定不是见了我的。”
    保安问：“那你说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往周围看，根本没有看向教学楼，乐园隐晦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地方不是教学楼，而是一片荒坟野地，表面上漂浮着一些蓝色的鬼火，地上摆放着几个白色的骷髅头，旁边有墓碑的人家，还有大白馒头粉红糕点和一些盘子碗碟。
    乐园又饿又困又累，看得眼睛发痛，收回目光，猛地发现保安已经贴过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一根头发，乐园连忙往后拉开距离，并顺势退了两步，故作疑惑不解地笑着问：“您这是做什么呢？”
    乐园对这个保安什么想法什么行动什么工作，统统不感兴趣，现在也是，但是，人都在面前了，也不好一个字都不说的，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既显得没有礼貌又显得心虚，可能会被攻击到，还不如装模作样问两句话，勉强接过话题，把事情说下去。
    “没做什么，”保安对着自己垂下来的头发吹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转过头去，“我看你有点可疑啊。”
    他说着，伸出手来，对着乐园招了招，弯曲手指的模样，好像想要从乐园这里讨要一点钱。
    乐园一下子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是在玩游戏，那么，面前这个人，长得什么模样，暂且不论，目标恐怕不止是从他这里得到一笔钱，而是想要他在游戏之中作为失败者退场。
    乐园从兜里摸出刚刚冒出来的一笔钱，递给对方：“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您想要的？”
    保安低头一看，大怒：“这是冥币！我才不要，我要你给我能用的。”
    话音未落，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不太好，顿时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过身去，侧面四十五度，对着乐园语重心长似的说：“我不是折磨你，也不是折腾你，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今天晚上是走不出去的，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家去吗？还有，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听了，不要生气，我作为一个保安，本来是不应该收你的钱的，不然，别人以为我是收受贿赂就不好了，实际上，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我才不要在这里陪你玩游戏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我才不觉得，你也不高兴吧？这不是巧了！你我都这么想，不如你给我个面子。
    咱们赶快的，就这么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他说着，再次对乐园伸出手来。
    乐园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没什么钱，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啊。我刚才已经把能找到的钱都给你了，你自己不要的，我这里没有更多了，你说你不是为了找我的麻烦过来的，好啊，我相信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回家去？
    你不会明着说要帮忙，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吧？那就纯粹是个废物了。我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废物身上，真是对不起，这么对你说话，但是，请原谅我吧。我已经在里面绕了很久了，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下去。
    你以为呢？”
    乐园笑着，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但是听他说出来的话，就完全不是那样了。
    保安想了想，有点瑟缩了，心想，为了钱，我犯不着大晚上在这里劳累自己。
    他想了这些，就更加想要躲起来尽快离开了，乐园能不能离开，他不清楚，但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是有退路的，所以不怕乐园，也不怕会被困在这里，只是笑了笑说：“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帮助你的必要了，你也没有钱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这就走开。”
    他说着，转过身去，果然要走了。
    乐园却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开说：“不好意思啊，你之前自己说要帮助我的，你不能转头就不认账啊！”

 第340章

    保安怒道：“松开！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我是什么！你怎么敢指挥我的？可恶！该死！”
    乐园笑道：“这就不是指挥不指挥的事情啊。你是纯粹的废物？一提到要你真正帮忙了，你就想要跑路了，你以为这件事是你说管就管，说不管就不管的事情吗？做梦！”
    保安喊道：“你再这样，我就要叫其他人来弄死你了！你以为我没有同伙吗？你不害怕吗？你以为我会就这么退走吗？你以为你的激将法对我有用吗？我告诉你，我就是现在拼着自己粉身碎骨，我也有弄死你！我是听不惯你的话，都他妈的是你的错。你少装！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才不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才不会这样！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就是应该去死！你这种东西最讨厌了，我就盼着你早点烂掉。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你以为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只有我一个？得了吧！少自欺欺人了。世上什么东西是只有一个人就威名远扬的？什么东西是一个人就满世界都知道的？
    你杀了一个我，还有数不清的我。
    你就算是今天把我弄死了，把我变成哑巴，你以为没有别人和我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情？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敢当，在这里装样子，恶心东西！”
    乐园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从他的口袋里面取出来一支笔，打开笔帽，对着他的脖子就扎了进去，只听得啊的一声，他就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往后躺下去，嘴里往外涌出血沫子，看起来是死了。
    但乐园感觉不到他身上有死亡的气息，想了想，拿着那支笔，在他的脖子上给他做了个花洒，保证他的血液能均匀地往外喷洒，将尸体周围的土壤都湿润了，但凡这里有种子，之后少说不缺一次水。
    乐园还是觉得不够妥当，想了想，把尸体拖到了旁边的鬼火附近，提起保安的帽子，对着鬼火，点燃了，将点燃了火焰的帽子丢到尸体的身上，看着尸体一点点燃烧起来，保证一时半会儿，那尸体身上的火焰都不会轻易熄灭了，乐园才勉强觉得可以了，点了点头，走了。
    一步三回头，他就算是从家里出门都没有这样的，可以说是很谨慎小心了。
    可惜，等他走了之后，火焰迅速将尸体吞食了，可是，很快，原地的土壤蠕动起来，像是底下藏了一只巨大的蚯蚓，一小会儿之后，尸体从地底下爬了出来，喃喃道：“可恶，没想到遇上这么讨厌的人，这次就这么把我杀了，还想毁尸灭迹，别以为就这么能摆脱我！”
    他更小声地喃喃道：“我非要把你杀了不可，打不过别人还打不过一个肉鸡吗？这场游戏我一定要赢一次。”
    话虽如此，看他之前的态度，他未必能在一小会儿之后还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乐园更是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和打算，连他从土壤里面重新出世都不知道，一路往外走，跑了好远，突然想，啊，他不是保安，他问我也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出来，我本来还想告诉他是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浪费我的时间，可恶。
    乐园更加快步地跑出去，很远之后，见到了学校的教学楼，愣住，喃喃道：“他们有病吧？这么远把我弄出来，就为了让我跑半天发现自己还没到原地吗？”
    乐园怒道：“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你们给我等着！”
    乐园跑过了教学楼，路过了学校门口，保安坐在保安室里面，眯着眼睛，好像在看报纸，发现门外有人路过，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往外查看，看见了乐园，惊讶打开门问：“喂！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去？你知道明天早上是要过来上课的吧？”
    乐园怒道：“关你什么事？你每次把我拦在外面，你还好意思提醒我要上课？我看，最不知道学生是需要到教学楼教室里上课的人就是你了！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你个烂了心脏的东西！就算是狗啃的保安告示牌立在这里，我都可以进去，你不许我进去！我呸！
    你少在我面前装滥好人，你以为我认不出来你是什么？我又不是瞎了眼睛。一次两次的，你真以为我的脾气好呢？我不忍了！怎么样？你能出来打我？还是挨打了不会觉得痛？你看我能把你怎么样！”
    保安愣住。
    乐园见他不说话，把头一扭，哼了一声，走开了。
    乐园都走到了红绿灯的旁边，保安才缓缓反应过来，大怒：“你说什么鬼话？你这个人，你还是个学生呢！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你们？你们这些人，不识好人心，你们白眼狼，你们走在路上活该被狗咬！”
    乐园准备过红绿灯，对面的小巷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距离有点远，一时间看不清楚，等乐园走到了对面的红绿灯的底下，定睛一看，才发现，走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店铺里面的年轻人。
    “你怎么在这边？你的住处不是在那边吗？”
    乐园疑惑地问。
    “哦，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在这里看见了，我以为今天肯定没法见到你了，”年轻人笑了笑，“我去了那边的一个便利店，二十四小时都是开门的，去了买一些食物，晚上给自己当夜宵吃了，我是现在要回家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笑着问：“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家去吃饭？你没有吃晚餐吧？这么晚了，外面的餐馆大多数都关门了，要等到明天早上才开门的，你现在在外面转一圈都很难找到吃的，去我家，我可以给你处理晚餐，我买了一份关东煮，加了白萝卜年糕鱼籽福袋和肉丸子。

 第341章

    希望你喜欢这些。
    我这里还有冰皮月饼、红豆馅夹心面包、毛毛虫奶油面包和酥脆新鲜牛角包都很好吃的，一口下去，保证掉渣，软绵绵，香甜可口，过了夜就可能发硬而不好吃了，你回家也是要吃了晚餐再休息吧？直接睡觉多没意思，反正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家去更晚，不如在这里休息。
    我家在二楼，可以给你打地铺，你觉得怎么样？明天早上，你可以很早就去学校，不必早早起来，赶路，还差点迟到。”
    乐园听见迟到两个字就苦笑道：“你不知道，我已经迟到了，而且，不止迟到了一次呢。”
    年轻人笑道：“那我更要邀请你住在我家了，你放心好了，现在那边只有我一个人在住，没有其他人，晚上很安静，除了外面马路上的车流声音，几乎没有其他，睡觉很容易的，你要是不容易睡着，我那边还有浴缸可以泡澡，我这次顺便还买了一些沐浴球，你可以试试。
    泡澡之后，我可以帮你点香薰，用录音机播放睡前音乐和故事，肯定会睡得很好的。
    我还有健胃消食片，你要是不小心吃得太高兴了，也不需要担心消化问题。”
    年轻人眼睛亮亮地望着乐园笑着问：“怎么样？”
    乐园听见消化，心想，我还不至于担心这个问题。
    “好啊。”
    乐园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之后，他才想起来，理论上说，大晚上的，是最好不要跟着其他人到别人家去的，而且，很多警告都有写，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
    他刚刚觉得有点不太好，年轻人就笑着问：“我们见过这么几次，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乐园犹豫着点了点头：“啊，对。”
    年轻人笑道：“既然不算是陌生人，你不介意我在家里喝一点酒吧？我不会做什么的。你要是害怕，可以关门。”
    乐园扯了扯嘴角：“我的胆子不至于那么小。而且，关一扇门，能有多大的用处？要是你想，提着刀或者锤子，打开门不是轻而易举吗？那还是你自己家，谁知道你是不是有备用开锁的钥匙，锁不锁门都差不多，更何况是，关门开门呢？我也不是害怕。只是想其他的事情。
    你要喝酒喝酒就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喝酒，你在自己家喝酒也很正常。我没意见的。”
    年轻人笑道：“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不好呢。你不觉得喝酒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情吧？”
    乐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我一般不去区分什么好孩子坏孩子的事情的。我觉得如果我可以一视同仁，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喝酒，喝酒完全没所谓，又不是在大街上撒酒疯，要是发疯，不喝酒也可以发疯，这就不是酒的问题。酒是有好处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在喝，又不违法犯罪，喝了酒做了事情，出了问题，被找到了，那才是有问题。
    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出门。我又不喝酒。
    明天还得上课。”
    乐园自嘲地笑了一下。
    年轻人请乐园帮忙提一下口袋，乐园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接到了一个很重的口袋，皱了皱眉，几乎有点恼：“喂，这一个口袋里面不会都是酒吧？那也太重了！”
    年轻人打开了门，笑道：“不是，只有一罐酒，你要是想喝，也没有你的。”
    乐园红了一下脸：“哦。”
    年轻人打开了灯，让乐园先上二楼去，乐园看着高高的二楼楼梯，摇了摇头，里面是黑色的，大概是楼上没有开灯，乐园不愿意就这么上去，总觉得如果没有开灯就第一个往上走，是会出问题的，尤其是，他之前补课结束之后在教学楼遇上的事情，实在是不能说安全无虞。
    乐园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会意，笑道：“好吧。我去开灯。”
    乐园点了点头，提着东西跟在他旁边往上走。
    年轻人从边上拿起一个手电筒，关闭了一楼的灯光，走向了二楼的楼梯，对乐园说：“你要跟着我，可别走丢了。”
    乐园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想，不过是一条楼梯，这还能走丢了？这里又没有第二条路。
    谁知道，走到半路上，手电筒的灯光在乐园的眼中开始忽明忽暗起来，乐园皱了皱眉，却搞不清楚状况，试图揉一揉眼睛，又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抬起手来会影响自己看见的情况，要是稍微不注意，真的跟丢了，那才丢脸呢。
    但是，走到半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到不了最后一级台阶，乐园渐渐不想往前走了，前面年轻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黯淡，好像下一刻就会完全消失，乐园心想，早知道就不跟着过来了，过来是希望早点休息，谁知道要这么走，这么走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要是天亮之前都到不了第二楼，那才离谱吧！
    而且，现在还不能休息，我过来究竟为什么？还不如回家去，至少，家里可以躺下去就睡。
    乐园眯着眼睛，渐渐困倦了，要趴下去，没意识到自己后背上已经长出了一块坚硬的梳子似的骨头正把他往地下压下去。
    年轻人突然顿了一下，伸出手来，拉住了乐园，对他说：“很快就到了。”
    乐园将信将疑，敷衍地应了一声：“哦。”

 第342章

    他回答之后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太不在乎了，就补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注意力已经从内部转向了外部，乐园眨了眨眼睛，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想伸手去摸，但是，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被年轻人牵着，他没法用不存在的第三只手去确认自己的后背问题，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渐渐直起身来。
    “到了。”
    年轻人往前一步，站住了，话音未落，乐园跟着离开了楼梯，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到了二楼，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趴在地上，因为年轻人拉着他，他没有趴下去。
    年轻人打开了二楼的灯，放下了手电筒，推开了浴室的门，提着乐园进去，把他放在浴缸里面，对他说：“你自己洗干净了再出来，等会儿就可以吃东西，如果你要一边洗澡一边吃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觉得你会在这里浪费很多时间，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出来再吃。
    脏衣服不需要担心，我这里有洗衣机，还可以烘干，保证你明天早上起来一睁开眼睛就能穿上自己本来的衣服，我这里有没有开封的衣服可以给你用，但是用完之后，你要是明天换自己的衣服出去，你要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你要是穿我的衣服出去，你明天晚上还得回来找我。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那是我的衣服，我不是要把衣服送给你，但是你可以在这里用浴室的东西，可以在餐厅吃我带回来的那些食物，其他的东西，尽量不要乱动，好不好？”
    乐园困得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说话，只觉得他说出的话都是呜呜呜嗡嗡嗡。
    听不清楚，乐园就只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年轻人在旁边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像是不知道。不过，既然你都说了知道了，我等会把东西放在门口，你洗完了自己拿。衣服也记得自己脱掉，拖鞋在靠墙的那个位置，你要是想就穿你这双鞋子也随便你，不过，我这里也有洗鞋子的机器，你看着办。”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儿就把鞋子丢掉，丢到洗鞋机里面。”
    他有点恼了：“你有完没完？说完了话就走吧！不是要让我洗澡吗？我以为你不会帮我干这个的！”
    年轻人笑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走出去。”
    他说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乐园突然觉得这里安静极了，还有点冷，伸手去打开了浴缸的出水按钮，水一开始是冷的，冷得乐园一个激灵就从浴缸里面出去了，低下头去看，水又变热了，扑到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啊了一声，好烫。
    不过，幸好，浴缸的水不是厨房的水，不会把人的脸烫掉一层皮。
    乐园穿着衣服就泡进了浴缸里面，跑了一段时间，打翻了边上的沐浴球，那颗圆滚滚的球在水里变成五颜六色的一堆散发奇怪香气的黏糊液体，感觉像是洗衣液，乐园放掉浴缸的水，又重新接了一浴缸，这次脱掉多余的东西，泡在里面，几乎要睡着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乐园梦到被追杀似的，吓了一个哆嗦，惊醒了，心脏狂跳。
    年轻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浴室里面拐角那个位置，挂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是没有用过的，前阵子才拆封的，可以在温泉穿的浴衣，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穿上，再出来拿衣服，再进去换掉，浴缸旁边有一个脏衣篓子，你换掉的衣服可以丢进去，其实里面还有一个洗衣机。
    你要是觉得丢到脏衣篓子里面有点麻烦，就丢到洗衣机里面，洗衣液在洗衣机旁边的地板上，那个角落里面，最高大的那个带着把手的壶就是装洗衣液的。你别拿错了，要是细一点的，那个瓶子是柔顺剂，白色的瓶子是漂白剂，再小一点的，是过期的浓缩水果果汁瓶子。
    瓶子里面装的是酒精、洗洁精、洗衣液、眼镜清洗液、肥皂泡泡和水的混合物，味道奇奇怪怪的，你不要用那个洗衣服，有些人会觉得臭的。”
    乐园喊道：“我又不觉得臭。”
    年轻人笑道：“那就随便你了，但是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干，也许会过敏或者发痒，要是得了皮肤病就不好了，那是我用来洗一些不知道怎么都弄不干净的脏东西用的。我真心觉得你没必要搞那个。”
    乐园说：“知道了。”
    年轻人补充说：“换洗衣服都在门口了，你打开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把这里的东西打翻了，衣服也会跟着落在地上的。”
    乐园问：“什么时候了？”
    年轻人说：“反正不是很早了，你看着办吧。快也好，慢也好，我是不着急的。”
    乐园问：“这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一式两份？”
    年轻人说：“是啊，连卧室和浴室都是这样，更何况厨房、客厅、餐厅和阳台，你想知道什么？”
    乐园问：“那你的衣服也是两份？”
    年轻人回答：“是啊，你觉得有问题？我不是为了你才买两份的，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也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可以换着来，没有紧迫感。你不喜欢？我也不是完全找不出来跟我不一样的衣服，你需要吗？”
    乐园说：“不需要，你走开吧。我洗完了会自己出去找衣服的。”
    年轻人说：“知道了，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吃饭。”
    乐园应了一声，年轻人走远了。

 第343章

    乐园在浴室洗刷刷好一阵子之后，穿上浴衣出去，再换上新衣服，穿着拖鞋走到餐厅，坐在沙发边上，看见桌上已经摆了一堆的食物，旁边的电视机用最低音量在播放电视剧，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
    “他们脑子没事吧？”
    “我们真应该给他们撬开看一眼，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也许他们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我们不需要在乎他们的。但是我们有必要把他们送到医院去，解刨也好，治疗也好，这件事不能不处理啊！”
    众人点了点头。
    他们开始殴打绿皮小怪兽。
    年轻人从旁边的卧室走出来，不知道他进去找什么了，手里端着两个透明的玻璃杯，年轻人对乐园笑了笑：“这是之前在别的地方买的，据说晚上会亮很漂亮的灯光，就买回来了，但是还没试过，也有感觉那种很漂亮的灯光是看起来就会觉得很吵的程度，才会放在卧室。”
    正常的情况，餐具之类的东西都是放在厨房的，方便取用，但是，不常使用的东西放在卧室就是为了尽量降低使用次数，也算说得过去。
    乐园点了点头。
    年轻人就将手里的杯子洗了洗，放在桌上，缓缓往里注入清水，杯子顿时解开封印似的亮了起来，果然五颜六色，整个屋子都像是在酒吧的池子边上了。
    乐园眯了眯眼睛，年轻人拿着杯子起身道：“算了，这个东西不适合在睡前使用，用完了都睡不着了。你明天还是要去上课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乐园抬着头看向他问：“你都不需要上课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啊。”
    乐园问：“那你平时都只是开店铺？我没有看见里面有客人啊。你是怎么赚钱的？”
    年轻人笑道：“你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当然没有看见我的客人。你放心好了，我一时半会是饿不死的。你就算是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我也不怕没有钱可用。”
    乐园狐疑地打量他问：“你不觉得夸大？听起来，好像你是买卖人体的，据说那些东西很赚钱的。”
    年轻人笑道：“哦，确实很赚钱，但是你以为我在这里做那样的生意，能卖给谁呢？”
    乐园想了想：“也是，我们这里，几乎没有人需要那种东西，因为自己就可以长各种各样的东西出来，要是用了别人的还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要是不小心变成和别人一样却破坏了自己本来的身体结构，那才是完蛋了。”
    年轻人笑道：“看来你知道很多。”
    乐园说：“那倒没有。”
    年轻人从边上提出来一个口袋：“这里还有一些烧烤，你要是喜欢吃，都吃了吧。”
    乐园去看，发现口袋里面是炸鸡柳炸里脊肉炸鹌鹑蛋炸玉米粒森*晚*整*理炸牛肉丝炸青椒条和皮蛋。
    “东西还挺多的。”
    乐园说。
    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啊，今天晚上准备大吃一顿的，你不要客气。”
    乐园应了一声：“我不会客气的。我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年轻人洗了杯子，笑道：“那太好了。”
    他也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电视剧的剧情演到了骂街。
    “有些人就是眼睛瞎了，自己眼睛瞎掉还不算数，要折磨别人，好像他们多么了不起一样，恶心透顶了，都是垃圾。”
    “是啊，是啊，谁会稀罕那种垃圾？真不明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不需要去捧臭脚的啊。可能是他们脑子有病吧。除了这个，我已经想不出来别的可能了。”
    “那种以偷东西为荣还颇为遗憾反复提及的垃圾，居然说别人偷它的东西，要吐了，要吐了，恶心，好恶心，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踩到一团口香糖却被警察抓住说我倒大霉踩到的口香糖是我吐的，这分明是颠倒黑白！好不要脸的狗东西。全家死绝去吧！恶心玩意儿。”
    年轻人吞掉了一串的鹌鹑蛋，并低下头去，找到了一只附送的鲜红色的小龙虾，没有壳的那种，他用签子扎了一下那只虾，吃掉了，底下是一团的红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乐园摸牙签筒子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啤酒瓶子，递给年轻人：“你要喝就喝掉啊，在地上不小心弄脏了多不好。”
    年轻人笑道：“不会那么容易弄脏的。”
    乐园点了点头。
    年轻人打开了一瓶粉红色的荔枝味果酒，喝掉一半，看向乐园问：“你一点都不喝吗？”
    乐园说：“好像是少了一点什么饮料。但是我不要喝酒，万一明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又被拦住就不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是，那我给你找一下。”
    他找出来一个红色的纸箱子，打开在里面翻找，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递给乐园：“你的，保证不会喝醉，跟酒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喝了这个还是会被人找麻烦，那就没有办法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那是一瓶甜味牛奶，笑道：“这么看，是这样啊。”
    他说着，叽叽咕咕喝光了，吃得差不多了，一抹嘴，起身准备刷牙。
    年轻人将食物都吃光了，收拾了一下桌子，丢掉垃圾，起身也要洗手。
    天已经黑得很严重了，他们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了，准备休息。

 第344章

    年轻人打开空调，铺了一层地毯，找出一个枕头，还翻出来一床被子，递给乐园说：“都是你的了。”
    乐园伸出手去接，差点被那床被子压得翻了个跟头。
    “哎呀，好重。这不合适吧？现在还没冷到那个地步。”
    乐园拍了拍被子，低着头，喃喃道。
    年轻人笑道：“虽然没有冷到那个地步，但是，开着空调，要是不小心生病了，是要去医院的。”
    电视机还没关，在客厅亮着灯，用最小的音量，喊道：“吃什么吃？快点走开！睡觉睡！你们真讨厌。”
    年轻人掏出遥控器，走出去关闭了电视机，走回来，打开了一个小圆柱，白色的外壳，一打开就亮起浅蓝浅粉色的微弱灯光，缓缓往外散发白色的雾气，还有一股香气，乐园躺在地上，压着枕头，渐渐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就是早上了。
    年轻人正在大门口，和外面的什么东西在说话，好像还有点不耐烦：“关我什么事？走开走开。”
    他说着要关门，没关上，就有点恼了：“你们干什么？这又不是你们家！你们从一楼关了门的地方上来就证明你们有毛病了！还要我说什么？你们这可以算是强盗！真是有够光明正大的。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回事，都病得不轻，还尤其可笑。
    某些人自己偷别人的东西，反咬一口说别人偷了它的。
    好啊，你们来了，你们这么不要脸的？闯了我的门，还非要说这些废话，我不想听，我只知道这里是我家，你们给我滚！滚！”
    年轻人皱着眉头，往外踹了一脚，终于把门关上了，他对着门外喊道：“人起来了会告诉你们的，着急做什么？毛病！怪不得他不去呢。”
    话音未落，年轻人转过身来，乐园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四目相对都呆了一下。
    乐园先反应过来对他缓缓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昨天晚上休息之前跑路太久了，有点头疼，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年轻人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乐园点了点头，洗漱之后，年轻人问：“吃什么早餐？”
    乐园问：“有什么？”
    年轻人说：“皮蛋瘦肉粥、香菇玉米瘦肉青菜火腿粥、牛肉饼、鲜肉酱肉包子、加辣加菜的麻辣小面……”
    乐园点了点头：“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年轻人说：“那你先吃，我还有一点其他的事情。”
    乐园点头，吃过早餐，准备离开，年轻人擦了擦手，走出来说：“那我就不送你了，注意安全，看着点路，从这里出去到你的学校应该不需要其他红绿灯了，你别着急，现在还不晚，应该不会迟到的。”
    乐园点头，笑道：“好。”
    年轻人挥挥手：“那你走吧。”
    乐园打开门，一下子看见门外等着自己家的沙发冰箱和鞋柜，笑道：“你们都来了？找我的？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们这么早就来见我，昨天晚上没有看见我，是不是很着急？真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回去，是走到半路上，觉得太远了，又好困好累，才在这里休息的。
    这里比我们住的地方要距离学校更近一点，你们过来的时候都知道了吧？”
    家具们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乐园走出去，关上门，对家具说：“那我要去学校了，你们不能跟我一起去的，对不起，你们能不能自己回家去？应该不是很远吧？你们既然可以过来就可以一起回家的，不要走丢了，路上看着一点车和人，别跟他们冲突，他们要是找你们的麻烦，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跟他们置气，都是一堆垃圾，有什么好讲的？乖乖，小乖乖，回家去吧！”
    家具一直跟到大门口，乐园对它们挥了挥手说：“我真的不能带你们去学校，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很感谢你们关心我，回家去吧。不然，轮到我担心你们了。我今天会回家的，要是不回去，你们可以到这里来找我玩。”
    第117章
    乐园走出门口, 转头看了一眼店铺，看见了二楼的窗户，年轻人正在里面，似乎是刚刚刷过牙, 手里拿着毛巾和水杯, 看见乐园, 探头探脑的, 正在对他挥挥手, 算是打招呼了，还笑了一下，看起来很热情, 乐园点了点头, 大步走向了学校, 这次很早, 没有迟到。
    乐园进学校的时候, 在门口没有看见保安, 还以为这次不会被问了, 刚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就被人从背后喊住了, 是熟悉的声音, 保安出现了, 他之前好像在保安亭子里面，现在一出来, 就背着手，大一步走到了乐园的旁边, 歪着头看他，像是在戏台子上表演走路的模样。
    乐园对他的脸没有兴趣, 看见他，就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在路上，突然听见了狗叫声，非常大声，很讨厌，他就到处去找那个狗叫声的来源，左右观察，没有看见狗，但是还是在路上听见狗叫声，这么一连过了好几天，终于没有忍下去，开始等待在附近。
    他打算在那个声音出现的附近蹲守，只要那只狗出现一下，他就肯定能看见，也不是说看见了就非要杀死，但是，要是流浪狗，就打个报警电话，问一下能不能处理，要是能处理，当时就要给它处理了，要是不能处理，就让那边来处理，总之，这只狗别想从今天以后逍遥法外。
    那一天放学之后的晚上，已经很晚了，天色都黑尽了，一个女老师从学校里面走出来，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白金色的小包裹，只有拳头大那么一点，看起来也就能装一个手机和超短的小水杯，还是不能盖盖子的那种粉色两元蘑菇白色斑点水杯。

 第345章

    一言难尽的大小。
    乐园的目光被那个包吸引了，就突然听见了一阵狗叫声，那只狗汪汪汪乱叫，叫起来声音震天响，女老师的脚步就顿住了，转过头去看，看见了旁边的一座蓝色小房子，那个房子很奇怪，似乎是用建筑物的废料堆积起来的，一层铁皮，连接之处上了钉子，门是一个很小的门。
    看起来只有一米五以下身高的人才能弯着腰走进去。
    要走出来不小心都能把头发削掉一层皮。
    乐园试图播出电话，也不知道拨通了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但是他记得有打开通话录音，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是可以从手机录音记录下来的。
    女老师弯下腰去，走向了那个蓝色小房子，走到台阶边上就停住了，对着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招了招手，里面居然跑出来一只拳头大小似的棕色卷毛小狗，牙尖嘴利，眼睛凸出，口角流延，看起来不太正常，像是刚刚发疯过在地面滚了一圈的形象，脏兮兮的，脖子上还有一根绳子。
    但那个绳子，非常细，那只狗往前跑的时候，脖子发出哐啷啷的声音，顺着那根绳子往后看，才知道，声音是从绳子的另一头套着的房子连接的那些建筑物废料撞击之间发出来的，那只狗一跳，那个房子就简直要垮掉似的发出更大的噪音。
    房子发出噪音，那只狗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开始大肆喊叫，狗叫声和房子即将垮塌似的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酒吧格外恶心人的噪音在夜间扰民，也就是这附近没有人居住，不然，这声音已经足够把一个小孩的天灵盖掀开了，要是小孩没有一岁，只怕这里更吵。
    乐园皱了皱眉，女老师伸出手去，丢给那只狗一点咬过的剥了皮的火腿肠，火腿肠是粉红色的，表面微微泛着一层白色的肥肉似的淀粉肠，看起来就知道味道是怎么样，但是没有油，肯定不够好吃，气味也没有被高温加热过后的那种成熟的诱人的香。
    女老师笑着看着小狗吃了淀粉肠，那只狗就不叫了，在地上低着头吃了东西，舔了舔嘴唇，仰着头，对女老师笑了似的开始摇尾巴，女老师挥了挥手，走开了，脚步很轻快，而乐园走过去，就听见那只狗又开始狂吠，不知道是晚上出现了月亮，狗就兴奋了，还是怎么样。
    乐园皱着眉头，电话突然就像是接通了一样，开始发出声音询问：“喂，不好意思，请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啊？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事，能不能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说话？我不太能听清楚你在说什么。喂，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乐园抬起手机贴着耳朵，回答：“能听见，您好，我这边吵闹是因为这里有一条疯狗，请问，你们那边能不能处理一下？晚上叫来叫去的，实在是太扰民了。”
    电话那边又听不见了：“喂喂喂，您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听不见，实在是太吵闹了，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您是在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吗？需要帮助吗？”
    乐园放下了手机。
    那只狂吠的狗突然脚步一转，扑向了身后的草丛，居然从草丛里面咬到了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是小学生的样子，尖叫一声，想要跑走，被狗咬住了小腿只能趴在地上，反复挥舞手臂，挣扎起来，蹬腿的时候差点把鞋子丢掉了，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只狗的牙齿还在他的肉里。
    小男孩顾不得害臊或者偷窥被人发现会丢脸还是怎么样，看见乐园，眼前一亮，对着他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挣扎着扑向乐园，大喊道：“拜托了你！救救我吧！好痛啊，呜呜呜——”
    乐园犹豫了一下，取下背后的书包，这是个很重的书包，只听得砰的一声，书包就落在了那只狗的狗头上，又是一阵狗叫声，汪汪汪好久之后，声音渐渐虚弱了，乐园感觉差不多了，又觉得这么打开书包不太安全，小男孩因为狗的牙齿没有松开，坚定认为狗没有死。
    他对乐园喊道：“拜托你了！把这只狗杀掉吧！现在就杀，杀死！不能给它一点爬出来再咬我一口的机会啊！呜呜呜——”
    因为小男孩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乐园眨了眨眼睛，听了他的话，提起书包，那只狗果然没有死，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乐园，就要窜到乐园面前来咬乐园一口了，乐园眼疾手快，对着那只狗的身体，砸了下去，心想，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狗大概也跑不掉腰脆弱的点。
    只听得嘭嘭两声，书包落下去又起来，起来再落下去，那只狗总算是不叫了，乐园还没松一口气，前面没有走远的女老师就转过头来看，因为听见了这边吵闹的声音，本来还以为狗叫声只是平常，小狗见了陌生人对着路口的人叫两声不能说不正常，但一看就了不得了。
    女老师踩着高跟鞋就像是踩着点燃了火的高跷，噔噔噔跑过来，一下子扑到乐园面前，几乎摔倒，乐园出于礼貌，扶了她一下，她站稳之后，一把甩开乐园，就像是想把人摔出去，但是乐园穿的鞋子是平底的，并不那么容易崴脚然后摔倒，站得很稳，女老师就瞪了乐园一眼。
    看眼神，女老师大概想现在把乐园杀了就好了，但是她也知道杀人犯法，所以，没有做，而且，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虽然这两个人一个大一个小，都没有成年，但男性的力量普遍比女性大，尤其是上肢力量，在女性没有特意健身的情况下，不招惹最好。

 第346章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打赢乐园，也不确定乐园对面的小男孩会不会在他们两个打架的时候过来帮乐园的忙，为了避免输掉，她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打，不能说不正常，但是，被人这么看了一眼，还是很值得不高兴的。
    乐园皱了皱眉。
    他缓缓提起自己非常重的书包，站在旁边看着女老师凑过去，几乎是跪下去，捧着那只狗问：“乖乖，你没事吧？好可怜，都怪我，走得早了，不然，你也比遭这样的罪，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报仇，你别担心，别难过，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保证让医生治好你。”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两个人，小男孩被她看得瑟缩了一下，她又看向乐园，乐园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她，她瞪着乐园，或许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狠毒辣，却又不够狠而显得有些色厉内荏的虚伪可笑，怒喊道：“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保证这条狗今天晚上就死，我是不会让你送它去医院的，说起来也奇怪，它又不是你儿子，又不是你爹，你这么上赶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教无类，已经开始教狗了，你是从学校走出来的，又不是宠物教练。
    你对我喊什么？你觉得你手里的东西是学生，边上的人都是该死？”
    女老师被他的话刺到，忍无可忍似的，喊道：“什么该死不该死的！都是你，你们，你们这些熊孩子，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恶心透顶！我可没有说那样的话。还有，你们有病吧？大晚上的，离开学校不回家，也没有家长来找，在外面街道徘徊，肯定没做作业。
    你们一看就知道都是坏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当什么小太妹配套混混？杀了别人的狗，无缘无故，也不觉得害臊，真是脸皮厚，好不要脸也不要到这个地步吧！”
    小男孩大哭：“什么东西？狗就是该死！它咬了我，拼什么不去死？我可是人，它只是一只狗，它要是好东西也就算了，这么恶心的一个玩意儿，你还当宝贝似的护着的，你在恶心谁呢？你把这只狗当人，把我当狗是不是？操你妈的！我要找我妈找我爸，告你的状！搞死你！
    我家有钱，可以找律师，保证搞得你倾家荡产，你要是不赔偿，你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好像自己是个好人似的，别装样子了，如果你是个好人，全天下都没有坏人了，更何况，好人会放任自己的狗乱咬人吗？好人会不讲道理吗？好人会明明养了狗理亏咬了人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你就是在自以为是，推卸责任，我凭什么让着你？凭你不要脸？凭你没爹？凭你断子绝孙？凭你爱心泛滥还不知道怎么治病？凭你在外面发疯还折磨我？我呸！你要是养狗，就带回直接去，你要是没法把狗带回自己家，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恶心，恶心透顶！
    我不把你弄死，你就别想走出家门一步！呜呜呜——”
    女老师明显被说得有点气短，但更生气了，虽然害怕，却也不愿意现在认输，大怒：“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呸！装样子。”
    她说着，转过身去，抱着狗就要走，大概是准备走远了出去在大马路上找出租车把狗送到兽医医疗站或者宠物医院去治疗。
    小男孩瞪大眼睛，一看这样，连忙对乐园伸出手喊道：“你快点拦住她！哪里能让她这样就走开了？她要是这么走开了，我算什么？我岂不是白白被咬了一口？我不愿意！该死就去死啊！它只是一条狗，它凭什么？我不干！我不干！”
    乐园问:“你不是有爹妈吗？你不是说自己家很有钱可以找律师吗？那你把手机掏出来，给你爹妈打电话啊！你让他们过来接你，接你去医院治疗，谁知道那只狗是不是有狂犬病，要是把你传染了，你去医院时间晚了，可能这辈子就完了，你不担心不害怕吗？”
    小男孩很明显被说得害怕了，抱住自己，哆嗦着说：“我好冷，我开始害怕水了，我想咬你一口，我正常吗？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被感染了狂犬病了？救命救命！呜呜呜——”
    乐园说：“你的手机呢？打电话找你的父母啊！”
    小男孩可怜巴巴抬起头来看向乐园：“我是离家出走来的，打算在后面玩一阵子，反正现在天黑了，别人路过不会仔细往草丛里面看，这里还有小房子，累了可以进去休息，我看，里面大概没有人，里面没有人，那我就可以进去，我进去休息了就出来，也不影响什么。
    你以为呢？”
    乐园说：“那你的离家出走到现在就结束了，不然，你以为你被狗咬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家吗？”
    小男孩哇哇大哭：“我好惨，我好苦，我为什么要遇上这种事情？我真是悔不当初，我应该一开始就想办法把那只狗杀了的！它们就是该死啊！世上又不是没有好狗了，他们脑子有病啊！干什么非得养这种垃圾，到处乱咬人，还有病，事情干完了还不认账都是畜生！畜生！”
    乐园问：“你的手机没有带？”
    小男孩的哭声一顿，怯生生点了点头，看向乐园，红肿一双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看起来是很可怜的样子。
    乐园犹豫着问：“那我的手机可以给你的父母打电话，你觉得，你父母看见陌生的电话，会接起来听你说什么吗？”

 第347章

    小男孩破涕为笑，连忙爬到乐园身边，拉了一下乐园的裤腿说：“他们肯定会接电话的！因为电话是我打过去的。他们不会不找我的，他们不会不关心我的。”
    乐园说：“那可未必。”
    他把手机递给小男孩问：“你自己打电话还是我来？”
    小男孩看了一眼乐园的手机，明显有些犹豫：“我要是弄脏了你的手机，你不会怪我吧？”
    乐园说：“不会，你不是说家里有钱吗？等你回家了，陪我一个新的手机就可以了，要是没有手机赔给我，你可以给我钱，我不介意收钱，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你放心好了。”
    小男孩哭笑不得，接过了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等我回家去，我就让我父母给你一个新手机和买一个新手机的钱！你放心好了，我不像刚才那两个畜生，那么不讲道理没有逻辑脑子有病还神经发作过敏得好像今天就要死了。
    真希望她也被咬一口。她就知道我怎么痛到这个地步了。”
    乐园说：“你未必能再找到她，这里附近好像没有监控。”
    小男孩切了一声：“你站在这里，你是人证，我看见了你的手机还有通话录音，你刚才打了电话，虽然对方没有听清楚你的情况怎么样，但是，毫无疑问，你刚才有录音下来，录音就是物证，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我只需要保证你的安全和你的手机的安全，不就可以了？
    我还是当事人，还没有死，我的伤口就是狗咬了一口，总是不能作假的，可以去医院鉴定，我怕什么？又不是我的狗咬了人还跑了。”
    乐园想了想：“那倒也是。”
    小男孩笑了一下，很快又因为伤口疼痛而皱起脸来，恼道：“可恶，好痛，那只狗应该在临走之前也咬那个畜生一口，我才开心，不然，那简直不是个人，像是没有脑子的空壳，里面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团狗毛，因为那样的东西，大概也掏不出来更有意义的内涵了。
    说狗毛都算抬举的，垃圾，恶心，这种东西怎么配当人呢？”
    乐园说：“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的电话好像没有打通。”
    小男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不接我的电话？”
    乐园试探着问：“可能是他们觉得陌生人的电话不应该接听，因为肯定是废话，接了起来也没有用处，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电话背后是你在开口，或许他们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
    小男孩怒道：“问题在于，你的电话怎么就成了诈骗电话了？你曾经用这个电话给别人搞过诈骗吗你？你不知道那犯罪吗？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不是比一个十岁的小孩都比不过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
    乐园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诈骗，也没有用这个电话号码出去对着别人搞过诈骗的是，你别误会，也别着急生气，就你这个伤口，再生气，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也许还会更糟糕，你可千万别太生气了，把自己气坏了，可就不好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是说不清的！”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你，你有眼睛有舌头有手机和录音，怕什么？我还在这里，最多是晕过去，又不是死在你面前，就算有人路过，也怪不到你头上，就算要怪你了，你也可以请对方帮忙，给我父母打电话通知和把我送到医院去，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他说起来就生气：“那只狗都去医院了！它还比我早！可恶！”
    小男孩说着，手握成了拳头，一下子打了下去，想要打到地面的土壤泄愤，但是，一时间没有注意，不小心打到了自己的身上，哎呀一声，躺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我好惨，我要去医院，我要医生，我要父母过来，我要搞死那两个畜生。呜呜呜——”
    乐园有些无可奈何地安慰他：“也许是你的号码打错了，也有可能是这里的信号不太好，也有可能是我的手机太差了，你别着急伤心，还早呢。就算你要因为这伤口生病，也不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事情。”
    小男孩勉强相信了，他也不能不相信，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可能，他抹了一把脸，全是眼泪，自己都嫌弃脏兮兮的，在衣服上擦了一把，继续打电话，打通了，那边骂道：“我儿子现在离家出走，你打什么电话？我不是说了，有电话都不要打进来，转接！转接！”
    小男孩哇哇大哭：“爹！我是你儿子！我是离家出走了，但是，我现在想回家了，我被狗咬了一口！”
    “你现在在哪里呢？”
    电话的另外一头连忙发出询问。
    小男孩哭着回答：“我在一个小学校的门口不远处，这条马路上，这里没有车，没有人，电话是学校学生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他暂时借给我用，但是，他也很快要回家去了，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完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电话那边的人连忙安慰了一番。
    乐园站在旁边，百无聊赖，等待小男孩打完电话，等电话挂断了之后，小男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好像高兴了不少，没有那么悲伤痛苦了，乐园伸出手去，接过了手机，打量他，试探着问：“你知道刚才你说了多久吗？”
    小男孩怒道：“你就不能自己看手机吗？”
    乐园看了一眼手机：“都快好几十分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网络有可以充电的地方可以给你们一边充电一边用网络打电话呢。我这里的话费都欠钱了，你要是之后打算给我钱，记得连这一部分的话费也给我补上，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欠下多少钱呢。”

 第348章

    小男孩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呢。”
    乐园试图收起手机，顿了顿，觉得手机有点脏兮兮的，沾上了一层泥土和灰尘，还有眼泪和汗水混合物，他从兜里掏出纸巾，将手机擦了擦，对小男孩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在乎我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小男孩哼了一声，抬起下巴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们都讨厌透顶，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我懒得跟他们多说话，但是我又不能在事情发生之后，不跟他们说一个字，那会造成误会和问题的，我觉得不能放过那两个出生，我要弄死他们。
    但是，据我所知，现在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也就是，找个律师，尽快把他们送到监狱里面去，大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出来了，以后要是见了面，还是一样讨厌，我可以理解，法不容情，还不能过分严苛，否则，容易出事故，但是，我都出了事故了，我还担心别人吗？
    我只会在乎我的事故究竟有没有得到有效的赔偿！我才不是在乎它口袋里面三瓜两枣，你以为我是喜欢那些东西？恶心。
    我已经在电话里面说好了，他们很快就会根据你那个手机的定位过来找我们，他们会开车来，有司机，不需要你单独给车费，直接把我们送到医院去，我要找医生，医生和护士会负责处理我的伤口，你呢，之后就不必着急去上课了，我会找人给你的老师打电话请假。
    你这段时间要陪着我，给我作证，给我对其他人说明情况，陪我保证安全，让我尽量放松，当然，我觉得最后一种可能，你不太做得到，我也不是对你抱有过分的希望，只是觉得，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好一点，是有用的，他们也答应了，你不能离开。
    听清楚了？”
    乐园想了想：“听清楚了。”
    他想，不去上课，算好事，可以去医院，算森*晚*整*理是免费检查，就算不是我检查，也比我单独去医院更好一点，还不需要我付车费，也是我占便宜了，算好事，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老师如果要生气我不去学校，也没法找我，怒气到不了我的头上，算好事，更何况，老师未必在乎。
    乐园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小男孩和乐园一起坐车去了医院，小男孩单独去医院的各种科室和仪器面前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乐园本来想要坐在医院的椅子靠墙位置休息的，天色也不早了，他有点困，这么久一段时间了，想休息是很正常的事情，谁知道，一下子被人喊起来了。
    医院是一直都很亮的地方，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是小男孩家的不知道什么人，看起来像保镖，但是也有可能是亲戚，无所谓，反正那个人没有告诉乐园，他和小男孩的关系，只是像一块硬邦邦的尺子，对着乐园喊道：“起来！”
    乐园就不得不站起身来。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尺子啪的一声打到了别人的身上。
    乐园眨了眨眼睛问：“现在去哪里？”
    男人说：“你要去照顾小孩，他需要你，你和他经历了同一件事，他还需要你作证和解释，他应该对你说过了，你怎么能单独在这里休息？”
    乐园挠了挠头发：“他是检查，又不是考试，别说考试我帮不上忙，就算他检查，我也帮不上忙吧！你在想什么？”
    乐园吐槽完了，想了想，还是去了，坐在椅子上，只怕要被人盯着看，那是睡不着的，不如走两步，也许在路上就闭着眼睛睡着了，要是直接睡着了，别人一时半会喊不起来，那就随便睡觉了。
    乐园想清楚了，去找小男孩，找到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正在床上拉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是刚刚做完需要耦合剂的仪器的检查，小男孩看见乐园，一瘸一拐地下了床，对边上的人招了招手，看起来是他亲戚，又像是他的保姆，一下子过去，扶住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抱了起来。
    他两条腿都不沾地的，根本不需要自己走路，不知道他怎么会看起来越来越瘸了。
    乐园揉了揉眼睛问：“需要我帮忙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顿了顿，又对乐园说：“你可以跟我一起，也给你检查一下吧？我不知道那只狗是不是碰到了你，但是，据我所知，有些病是可以从细小的伤口传染的，你的手上有伤口，我看见了，那条狗张嘴乱窜的时候，嘴里是有流口水的，你要是愿意，一起吧！”
    乐园点头同意了：“好啊。”
    他为什么不同意？
    同意就等于自己不需要付钱就可以全身检查来一套。
    就算是要死了，也可以提前知道，比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就死在路上更好一点，至少，表面上看，稍微体面一点，也好提前想办法保命，只不过能不能保住是两回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那条狗居然真的有狂犬病，他们都打了疫苗，迅速准备在医院住院处理，医生和护士都过来看了，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后续了，他们安静地躺在床上，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小男孩拉扯着乐园，让他作证和解释，乐园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话都在那一天说完了，不巧，他赶上天气变化，被打开的窗户一吹风，就感冒了，不仅发烧，还流眼泪，止都止不住，看起来非常狼狈可怜，小男孩一边在旁边看他，一边笑：“你好可怜，好笑，好好笑！”

 第349章

    乐园没有搭理他，但是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看了一眼乐园的喉咙，说他好像扁桃体发炎了，乐园也没有仔细听，他发烧，高温，昏昏沉沉的，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医生站在旁边，好像挡住了光，但是，转念一想，窗户在另外一边，这边的光应该是医院的灯光，那就没所谓了。
    乐园闭上眼睛，沉沉睡着了。
    可是，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了，他发现自己没法说话了，嗓子哑巴了，喉咙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脸上惨白，又因为发烧，脸颊通红，小男孩被他起身练习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看见他好像有点着急的样子，在旁边趴在栏杆上，望着他，抬着头，伸着脖子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起来好着急啊。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么多的医生和护士呢。这么大一个医院呢！你放心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一部分是我的缘故，我会照顾你的，你只管住在这里，我会负责出钱给你治疗，你一时半会都死不了。”
    小男孩对乐园笑完了之后说。
    乐园点了点头，躺下去睡觉，没有睡着，起身去洗漱，差点摔倒在厕所的瓷砖上，有点生气，连夜搞了清洁，又洗了一次，才慢吞吞回到床边上坐下，可是，天已经亮了，不是适合睡着觉的时候了，他有点难过，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看着外面的云朵一点点染上色彩。
    小男孩凑到他身边问，要不要吃早餐，他就笑了一下，觉得，事情也不是不能过。
    没两天，律师找来了，是早就找到了的，只不过，小男孩想玩，而乐园生病，就拖延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事情到头了，是让不开的，就来了。
    律师说话长篇大论的，还拿腔拿调，全是官话，听半天，感觉自己听到了一箩筐的废话，这也算了，两分钟，听起来好像过去了两个小时，实在是分外漫长的两个小时，乐园渐渐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醒起来，一摸枕头，发现头发好像被洗过。
    小男孩就在旁边解释说：“你不知道啊，你睡着的时候，怎么喊都起来不了，我就想，与其喊你起来，不如我把事情办完了，反正你起来也未必做事的。”
    乐园疑惑地皱了皱眉问：“那你究竟做了什么？”
    小男孩对乐园露出笑容：“啊，很简单啊，你不是猜出来了？我就是找了一些愿意收钱□□的理发店服务人员，叫他们过来，在医院给我们洗头洗澡，当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让人给你洗澡，所以，我很体贴地叫他们不要动你的衣服和身体，只是洗了个头发而已。
    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你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洗完了之后，还睡了好一段时间呢，我看着都心生羡慕，我一个小孩子都没有你那样能睡觉，不知道你怎么那么不容易失眠。”
    乐园眨了眨眼睛，心想，我失眠的时候不在你面前罢了。
    他还在庆幸没有出事，但是，当天晚上，他休息的时候，小男孩也休息了，灯还是亮的，门也没有关闭也没有锁，医生和护士在走廊外面等待呼叫铃和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呼喊再处理事件，因为时间不早了，到处都很安静，医院尤其安静，一群人都好像睡着了，事情就来了。
    乐园梦游似的睁开了眼睛，正躺在床上，仿佛无所事事的样子，就听见小男孩在旁边喃喃自语似的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畜生，该死，打呀！”
    乐园就转过身去，盯着小男孩看了大半天，医生路过的时候，被乐园直勾勾的黑色眼珠子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小男孩被吵醒了，不耐烦揉了揉眼睛问：“怎么？”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乐园在对面一脸迷茫的表情，坐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准备出去，又没有穿鞋子继续离开的行为，就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乐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不记得自己的嗓子是好了还是不好了，保险起见，一句话没有说。
    小男孩挥了挥手，十分困倦，喃喃道：“那我就睡觉了，你也快点睡觉吧。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
    乐园点了点头。
    医生走了出去，可是，没一小会儿，乐园就从梦中惊醒，完全睡不着，还模糊了现实和梦境的边界线，瞪着眼睛坐在床上发呆，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子，在面前飘来飘去。
    他伸出手去抓，没有抓住，就走过去对着墙问这个已经贴在墙上的影子：“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人？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回答我是不能说话还是不会啊？没有人教过你吗？”
    他一个人喋喋不休了半宿，天都快亮了，他还皱着眉头，睁着眼睛，挂着黑眼圈，站在墙边上，面壁似的，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没关系的，都不知道啊，都可以，他们是该死，死了是很好，你不觉得啊，你这么想，那也可以啊，什么不可以多没意思，我知道了，好啊。”
    他们不知道怎么，谈到了早餐的问题，乐园看了一眼在墙上的挂钟，压根没有记起来，这个病房里面是没有挂钟的，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很接近应该吃早餐的时间，就对那墙上的影子说：“我们吃早餐吧！你吃什么？”
    影子对他说：“吃毛毛虫面包吧。我有紫甘蓝菜丝可以给你当汉堡包的夹心饼干，你有沙拉酱吗？加起来会好吃一点。”

 第350章

    乐园摇了摇头：“我没有。”
    影子说：“那我带你出去找吃的吧！我记得，外面有一瓶新鲜的沙拉酱。”
    乐园点了点头。
    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影子突然对着床上的小男孩，和乐园说：“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好吃吗？”
    乐园皱了皱眉：“好油腻的恶心东西，如果作为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他还是不错的，但是要作为食材，那就不好吃了，你喜欢这个？不太合适吧！”
    影子笑道：“没有，我不是喜欢这个，我是说，他是有沙拉酱的。”
    乐园问：“在哪里啊？”
    影子掀开了小男孩的被子，对着他外套底下的衣服口袋说：“就在这里了，你看，是不是圆滚滚的？是鼓起来的，是一个塑料小酱料瓶子，白色的，乳白色的，表面还有一层塑料薄膜，底下是五颜六色的圆形标签，你看，这是生产日期，这里是商标，这是名字，这是品牌图。”
    乐园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看，本来要伸出手去开门的，但是，影子都对他说了这里可以吃了，他就觉得没必要着急出去了，把手收回来，走到了小男孩的床边上，低着头往下看，没看见酱料包也没看见沙拉酱瓶子，疑惑地问：“在哪里啊？”
    影子笑道：“这里啊，怎么可能看不见啊？你是不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我知道了，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许他都已经醒来了呢。”
    影子说着，伸出手去，推了一下还在床上砸吧嘴的小男孩，喊道：“起来了，起来了。”
    乐园被吓了一跳：“你把他喊起来，我们还吃什么？难道要分给他一半！我不干！”
    影子笑道：“把他吃掉了，就不需要分给他了，我们还可以多吃一份。”
    乐园将信将疑：“对哦，应该可以这样。”
    他低下头，影子递给他一把刀：“要打开他的衣服口袋，都缝起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千万别给他们机会，他们要进来了。”
    乐园：“哦。”
    他低着头，接过了那把刀，打开了小男孩的衣服，从里面取出沙拉酱瓶子的时候，瓶子鲜红色的商标却突然颜料过期似的往下流淌鲜红色的液体，乐园试图把瓶子拽出来，没有拿出来，只能把刀拿去洗一洗，再回来用，影子跟他到了洗手池边上对他说：“哎，你看外面有事。”
    乐园就抬起头去看，看见对面不远处是另外一栋医院的住院楼，窗户挨得很近，几乎可以互相在打开的时候碰到，对面有一个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见了乐园的手里的刀和那些红色的劣质的颜料顺着水在往下水道走。
    乐园挥了挥手，手里的刀子甩出去一点水，小女孩就尖叫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群医护人员听见声音赶过去，把小女孩从地上抬起来送走了，不知道是送到手术台还是负一楼的停尸房。
    乐园洗干净了刀，擦了手里的水，转过身要回到病房去，走到半路，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就坐在靠着墙的墙角，边上是一扇门，不知道是哪一个房间的门，就那么蹲下去，衣服稍微接触了一点地面，但是没有完全坐下去，边上的影子也蹲下来，对乐园笑道：“嘿。”
    乐园转过头去看问：“怎么？”
    影子对乐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有意思的。”
    乐园对有意思保持怀疑态度，但是点了点头说：“你可以讲故事啊。我在听。”
    影子似乎笑了一下对乐园说：“你不知道，对面有两个老太太。”
    乐园问：“那有什么奇怪的？”
    影子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不知道的地方了。一个老太太的床上躺着过来哭诉自己委屈的小姑娘，前阵子刚刚在医院外面，因为工作的事情被一个穿着人皮的狗东西羞辱了，说是要找上床的贱货，把她看上了，可她明明不是，而且，那个人居然想要不付钱就住旅店。
    小姑娘气不过，用身份证录了视频，实名举报，结果，那个畜生就只需要被关五天，五天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可以出来了，你知道那个畜生到别人家旅店里面对着工作的小姑娘说不付钱要找人陪的时候，穿着什么皮？
    警察。
    嘿嘿，举着身份证的实名视频举报哦~中晋西山，就是前阵子，十六月八日，还是前后两个披着人皮的东西干出来的事情呢。你不是听见了吗？就是医院墙上的那个电视机出声音的时候，你晚上没有睡着，它嘚吧嘚嘚吧嘚半天，就把事情这个讲了一遍的。你没听见啊？”
    乐园想了想：“我睡着了，没有记住。我都困得那么严重了，你还找我问新闻，你没事吧？”
    影子笑道：“另外一个老太太，床底下藏着一个举着刀子的人，我觉得是个男人，因为泄露了考题，被查到头上了，没有地方躲起来了，只能想到这里，就到了这里躲起来，以为不会被发现，但是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会被发现，还不甘心被发现之后可能在这里被抓住。
    所以，他虽然带着刀，实际上是举棋不定的，自己用自己的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割破了，没有流血，但是会痛，你知道细小的伤口会最容易在医院被不小心传染各种问题吧？你就是一个例子，但是你没泄露考题，说起来还怪好笑的。
    昨天还是前天，电视机的新闻也讲过这个事情哦，你还是没有记住，对吧？没关系，我记得，我告诉你，那个人是因为事业考试的时候，多人考试作弊，再然后，至少有八个人被送到公安机关哦，对了，我们这里现在是有公安机关吧？”

 第351章

    乐园想了想：“我不确定，我觉得没有看见他们，可能是没有吧。就当他们死了，怎么样？”
    影子笑道：“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肯定要说你是在危害未成年人了，你也不怕，怎么这样口无遮拦？”
    乐园笑道：“哦，他们发疯怪到我头上？要说起来，我又不是全天下未成年的父母，我又不是全天下未成年的老师，我又不承担法律意义上的抚养责任和义务，又不负责教导和指导，凭什么自己家的人不学好怪到别人头上？凭他们不要脸？还是凭他们言传身教？
    他们怎么会以为，自己几年十几年都教不好的东西，不是蠢货？他们怎么会以为，就因为他们有未成年，别人就该无底线地忍让？怎么？这个世界里面，未成年的父母都死绝了还是成年人都死绝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以为，但凡未成年存在，其他的一切事情都需要给他们让路？
    那么理直气壮吗？这属于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没有过青春期，脑子没有发育好，周围的人也没有教育好，导致的现实和虚幻分界不明，胡思乱想之中夹杂着自以为是，可笑之至。
    自己教导不好未成年，把锅甩到别人头上，他们是不是那种未成年吃鸡蛋过敏但是非要逼着人吃鸡蛋结果把人弄死的父母啊？装模作样挺能耐的，就是人死了之后，也只会哭两滴眼泪，既不能死而复生，也不能反思自己的错误，还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好像别人都该让他们。
    真好笑，第一次当父母，还能在当父母之前没有当过小孩吗？小孩怎么想怎么过，自己心里不知道啊？什么废物玩意儿。
    教不好就别生，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好像养了个祖宗似的到处乱让？
    这些也就算了，如果未成年都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他们还不赶快收拾起来藏到自己家里？干什么拿出来？也不怕被太阳给晒化了？也不怕别人说一句话唾沫星子喷到他们小孩脸上把小孩溺死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关我什么事情？恶心玩意儿。
    他们纯粹是自己没有能力养，还非得干。
    不反思自己基因有问题，看一眼别人就能学坏，怎么别人看了没有变坏？回去治治脑子吧。可能是基因天生的，烂透了，救不回来，所以实在是个坏胚子，怪不得别人。真要是那么有本事，叫全天下的人都闭嘴，不利于他们家小孩教育的话不要说，能不能啊？
    自己没本事，还要求高，脾气大，真不知道是哪里的祖坟塌了，进了这么多的水，都到祖孙辈的脑子和嘴里去了。
    也不反思自己教育能力有问题，明明整天相处，言传身教，小孩看了一眼别人，还能瞬间变烂掉，养的哪里是小孩啊，分明是变色龙，别人什么颜色，跟着就是什么颜色，不然，怎么能变得那么快？
    更不反思自己选择的环境有问题，不关心小孩是不是被校园暴力，也不关心小孩是不是被老师忽视，不关心小孩是不是在学校被同学排斥，只关心自己，好像只有他们才算是活人，只有他们才会难过，只有他们才正常，只有他们才合理，什么垃圾玩意儿。
    该干的时候不干事，到了玩的时候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真有意思，看手机有问题，他们怎么不说自己戒掉手机？
    看电脑有问题，他们怎么自己不能戒掉电脑？
    看小说有问题，看电视剧有问题，看新闻也有问题，那么多问题，怎么没思考过自己的问题？没看见他们的眼睛是瞎了的，没看见他们的耳朵是聋了的，也没感觉出来他们的喉咙是哑巴了的，只觉得好笑，他们管别人的时候，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好像只有他们算是人。
    问题是，他们自己管得了自己吗？不会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吧？也许连个子都没长，那就更好笑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去做。
    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要求别人去做。
    整天耀武扬威，脑子都没有了。什么废物东西。
    就说机器，系统，训练出来了，可以用各种数据堆叠，就得到了新功能，一个很典型的东西，机器系统绘画，众所周知，那是未得到允许而非法取材于其他绘画者的作品填充数据库而制作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说，这就是偷了别人家小孩碎尸之后做成娃娃售卖，还真有人要。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尸体有人买，拐卖的妇女儿童有人买，这种东西也有人买了。
    有些人是那样的，自己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被路人提醒之后还屡教不改，反复对不知情的人说，自己的遗憾和可惜，好像不使用那样的绘画就过不下去似的，真不知道在装什么东西。
    遗憾别人的尸体好看？还是可惜别人的小孩乖巧？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么理直气壮，看见都觉得好笑。就这种垃圾，偷窥别人，说别人偷了东西，完全属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偷看见谁都像是小偷，怪不得不觉得自己偷东西有错呢。
    心理阴暗到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多么阴暗，还是特别罕见的。
    综上所述，这些例子，都可以直接或者间接证明同一件事，所谓的未成年有害，只能证明当今的未成年父母缺席老师缺位环境糟糕透顶，当事人未成年的脑子几乎等于没有，不然，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平时究竟在怎么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中生活，好可怜的。

 第352章

    就像是空气过敏的人，只能生活在特质的罩子里，里面的东西都很干净，不会过敏，但一辈子也不能出来了，虽然能看见外面的风景美丽，但也只能自欺欺人说，那些东西都有毒，碰一下就要死掉，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这么可怜，实际上，那么可怜的人还是少数。
    不过，过敏的人好歹防护之后可以出门，像所谓的未成年有害的被害人，脑子有病，一辈子是见不到真正的美了。
    我只能说，我对废物报以同情和贬低。”
    乐园顿了顿，对影子招了招手：“他们真的很讨厌。”
    影子点了点头：“那好，我们现在进去，抢走两个老太太床中间那个床头柜柜子上的一个盒子里面的饼干吃吧！那个东西当早餐不错。”
    乐园点了头：“好啊。”
    影子打开了门，两个老太太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影子喊道：“我们要吃饼干！”
    他说着，冲了过去，老太太愣了一下说：“那你就吃吧。不过，那个东西，快要过期了，肠胃不好不要吃，容易出事故。”
    影子点了点头，抢走了那个盒子，对他们挥了挥手：“再见！”
    老太太挥了挥手：“有空可以过来陪我们玩啊！这里好寂寞的。你们都不知道，医生护士忙得要命，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东西。”
    影子一个劲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离开之前，一块饼干从盒子里掉出来，乐园去接，对上了床底下的一双眼睛，那个人愣了一下，顿时冲出来，看见乐园手里有刀，一下子抢走了，抓住旁边的老太太，高兴地喊道：“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这场戏是我赢了！”
    乐园吃掉了那块饼干问：“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吗？我是最后的大赢家！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不需要去考试现场，不需要考试，不需要面试，我可以直接当员工无哦！”
    乐园说：“我知道，我听说过，但是你成绩约等于零啊。”
    男人被刺激得喊了起来：“你胡说！我的成绩是九十八！正常考试最高的成绩就是九十八，跟我一样的，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最好的也只有九十七，只不过，他们太蠢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种事都需要我指点，我只好亲自去接触他们了。
    谁知道，他们骗我！他们该死！他们骗我！”
    乐园问：“他们为什么骗你？因为你泄露考题？”
    男人笑了起来：“胡说！怎么算泄露呢？早晚都要知道的，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了，怕什么？还有，我不需要考试都可以得到满分的，满分！他们怎么配跟我比？我可了不起了。他们都比不过我。”
    影子对乐园说：“他看起来像是得了范进中举综合征。”
    乐园惊讶地问：“真有这个病吗？”
    影子笑道：“你看他的样子，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声音变大，情绪激动，兴奋过度，这很明显就是范进中举的症状嘛！”
    乐园点了点头：“完全符合。看起来是疯了。是吧？”
    影子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118章
    乐园对影子说：“他的脑子这么有问题, 居然都没有住医院，好了不起啊。”
    影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是的，他这样的人都能在外面到处乱晃, 我真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这种人还这么嚣张猖狂, 不知道的, 以为我们才是干了事情的人呢！说起来，你记得不记得，从前有一个人对我们说话, 说的事情就是这种。”
    乐园想了想, 没想起来他说的事情是哪一件事情：“事情太多了, 你要跟我说得详细一点, 我才能明白你要说什么。”
    影子笑了一下说：“哎呀,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就是说, 在学校宿舍的时候, 被同学胡说八道的那一件事情啊！”
    乐园笑道：“哦，那件事啊, 就是他们突然在旁边变脸, 表演我表面上虽然看着你实际上我眼里根本没有你的那场戏的那个时候发生的那件事？”
    影子听他说得这样详细就知道他是想起来了, 笑道：“是啊。”
    乐园说：“这个时候要是能嗑瓜子就好了。”
    影子笑道：“不是有饼干吗？吃起来咔嚓咔嚓的，就像是瓜子了。也没什么, 又不是不可替代。那件事不是很好地说明了？反正大家都有病，你也不必担心这个。话说回来, 我真不明白，他们说都有病的时候, 是不是在说自己有病？
    否则，那个大家包括他们还是不包括呢？
    如果包括，他们必定是有病的，如果不包括，他们必定是不算人了，连自己说话的时候都不算数，还能指望在别人面前算数吗？
    还有，明明是都有病，那为什么那些脑子有病的东西没有住在医院一辈子不能出去，我们却要总是住在医院里面，没法离开？这不公平！如果他们有病，他们应该住在医院，可是他们没有住在医院，那么，要么是医院的人有病，病得比周围的人都严重，要么，整个世界疯了。
    他们的病不比我们轻，他们装得也不比我们好，他们就是有病，一边承认，一边不承认。
    恶心。”
    乐园点了点头。
    对面的男人被忽视了，他大怒起来：“你们在干什么？我在这里，你们居然敢想其他的东西？你们看我！看我！”

 第353章

    影子对乐园悄悄说：“我看，他还有一种病，叫作视线综合征，就是别人不看他了他就心慌气短了。”
    乐园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男人更加愤怒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喊道：“你们要是不看我，我就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乐园拍了拍手说：“好啊，好啊，你现在跳下来把我们都杀了啊。对了，你喜欢吃豆沙绿冰棒吗？哈哈哈！”
    男人脸上烫红，深吸一口气，立刻从床上跳下去，扑到了乐园面前，乐园转身就跑，跑出门外，对着外面喊：“救命啊！杀人啦！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回头看，男人还握着刀，没拿稳，刀不小心把他的手割破了，血从皮肤底下流出来，看起来鲜血淋漓的，颇为可怕，实际上仔细一看，只有他自己的伤口，伤口还并不深刻，那些血也不多，很快就止住了，但是，不明真相的人不知道啊。
    他们走出来，一看，哇，好大一个人，好可怕的一把刀，好多的血，这是杀人现场啊！
    他们都不由自主拍手叫好起来：“跑得再快一些！把人杀了！现在就杀掉！医生都森*晚*整*理在，肯定能救！嘻嘻嘻。”
    乐园跳起来喊：“好耶！好耶！”
    男人大怒，把手里没有拿稳的那把刀，对着乐园丢了过去，乐园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躲开了，那把刀没有撞上乐园，就直直飞了出去，正好撞上了一个刚刚从拐角处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那个人哎呀一声，就捂住自己的脸，躺下去，在地上打滚，喊道：“好痛啊。好痛。”
    乐园跨过他的身体，跑走了。
    男人追过来，顺势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地上的人哎呀一声，撞上了墙角，眼睛隔着手都被撞痛了，刀在他的脸上，更加深入了一分，血从里面咕咕咕地流出来。
    乐园看了一眼，对男人喊道：“你追不上我！你杀不了我！你是个废物！只会说笑话！哈哈哈！”
    男人啊啊啊叫喊起来：“你站住！你给我等着！你别以为你跑得掉！”
    话音未落，他一下子踩中了不知道哪个病人水杯里面泼洒出来的水渍，被光滑的地面地板砖滑倒了，只听得砰的一声，他就摔在地上，像是一根餐厅厨师表演时候没有抓稳的面条，在地面上滑行起来，又像是一块怎么也抓不住的冰块在地面上飞速冲向了乐园。
    乐园转头一看，大惊失色，跳起来就往旁边的房间冲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男人滑到了乐园关闭房门的这个房间，他刚才是睁着眼睛的，看见了乐园进去，就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开始敲门，一边动手，一边喊道：“你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乐园喊道：“我就是不出来，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男人怒道：“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抢饼干，你有本事出来啊！”
    乐园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没有本事，怎么怪到我的头上？废物废物！我呸我呸！我凭什么让着你啊？狗日的。”
    男人砰的一声，撞上了门，门哐当一声，看起来要垮了，乐园开始在房间里面转圈，摸索到窗户旁边，试图打开窗户跑出去，但是发现窗户没法完全打开，要么是只能打开一点点缝隙，根本没法让自己整个人都挤出去，要么是打开了更大的空隙了却发现外面有一层栏杆和树枝。
    这岂不是出不去？
    乐园急了一下，目光一转，看见旁边放了一个小孩子的红色玩具锤子，眼前一亮，连忙伸出手去，把东西捡起来，握在手里，试了一下，居然觉得还算合适，笑眯眯地冲到了窗户旁边，手中用力，握紧了锤子，嘭嘭嘭用力敲打起窗户来，窗户的玻璃很快被敲碎了。
    乐园最后扶着床的栏杆，对着那扇窗户的玻璃，踢了一脚，只听得哗啦一声，窗户破损了。
    乐园高高兴兴地从空隙出去，刚好，这个时候，门已经被外面的男人撞得垮掉了，乐园毫不犹豫扒拉在外面的窗户上，对着打开门气喘吁吁的男人做了个恶作剧鬼脸，发出略略略的声音，把刚刚高兴起来的男人气得不行，乐园迅速逃跑了。外面有空调外机和窗户的外置窗台。
    乐园踩着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一点点挪到了其他窗户旁边，试图找个地方，钻进医院里面去，没找到合适的，只能贴着墙壁，像是一只壁虎那样，大喘气，试图休息一下，一休息，眼前一黑，就差点摔下去，他连忙伸出手去抓住了旁边不知道什么东西。
    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只要能稳住就好，睁开眼睛一看，乐园发现自己抓住了一只手，是一只活人的手，那个人打开了窗户，在里面看着他，隔着窗户，看得并不真切，但是，里面那个人的眼睛很温柔漂亮，像是柳叶眉睡凤眼，垂眼的时候，有种菩萨低眉的慈悲温柔。
    他看着乐园的眼神也十分怜悯，乐园一下子愣住了，还没缓过来，身体在刚才那种高强度的追逐之中，来不及松懈下来，现在没法辗转腾挪了，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里面的人声音温柔地问：“你怎么样？”
    乐园说：“还好。”
    里面的人又问：“那你是怎么出现在外面的？”
    乐园回答：“哦，我不小心跑出来了。”
    里面的人听见这个回答，笑了一下：“不小心？还能不小心到这个地步？”

 第354章

    他摇了摇头，没有追究，转而问：“那你这样，要怎么进来呢？还是说，你想要从这里下去？”
    乐园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要是愿意从里面打破窗户的玻璃，我就可以进去了。”
    里面的人有些为难说：“可是，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而且，你要是进来，大概也不安全。”
    乐园说：“不安全？没关系，我现在也挺不安全的，只不过是从非常不安全，变成不安全而已，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里面的人又说：“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里的玻璃都很厚，我觉得我没法打破，你真的可以进来吗？”
    乐园说：“可以的，我的力气不算大，我都打破了，你肯定也可以，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不小心出来的？”
    里面的人笑了一下：“也对。”
    他问：“那你能从栏杆进来吗？”
    乐园问：“不是吧？这里还有栏杆？要不你去厕所看一眼？如果厕所有窗户，是不会有栏杆的，如果厕所只有通风管道和通风口，那完了，我是没法从这层楼进去了，你要是还想帮我，不如打个电话，请随便什么人过来把窗户拆了。”
    里面的人说：“那我还是先试试能不能帮你把面前这扇窗户打破吧。不然，等我打完电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外面的人才能到这里来，更何况，也不是他们到了，你就可以进来，还得考虑他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和最后你从外面进来的时间，我觉得你的体力不太能支撑。”
    乐园说：“随便了。反正现在是进不去的。”
    里面的人点了点头，对乐园说：“那你注意一下，准备好，我现在要开始想办法打破这玻璃了。”
    乐园应了一声。
    里面果然开始动手了。
    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窗户破损了一个小洞，乐园没看过去，对里面的人喊道：“拜托了！要打碎玻璃就不是这么打的！你听我的，我有经验，打四个角，再打中间，记得用力一点，不过，打的时候稍微看一下我在哪里，免得直接把我踹出去！”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似乎专注力都在窗户玻璃面上去了。
    乐园也没计较，只一边指导两句一边等待时间过去。
    他总算是等到了玻璃完全破开，就从破开的位置钻进了病房，拍了拍身上的玻璃碎渣，对里面的人表示感谢：“要不是你，我肯定在外面，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进来，真是多谢你了。”
    里面的人笑了一下：“没关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乐园笑道：“哦。”
    他抬起头来一看，突然表情凝固了，愣住。
    “怎么？见过我？”
    面前的人对乐园笑了笑，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这张脸，实在是难以不印象深刻，因为，乐园之所以进医院，就有一部分这张脸的主人的原因！
    面前这个人的这张脸和乐园放学的时候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女老师的脸，有八分相似，一分不相似是因为性别不同，一分不相似是因为性格感觉不同。
    要不是性别确实不一样，乐园第一眼看见这张脸都要以为是那个抱走狗的女老师在面前出现了。
    面前的人又对着乐园喊了两下。
    乐园回过神来，笑了：“不好意思，你这张脸，我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应该是错觉。”
    错觉，这个词，说出来连自己都骗不过。
    乐园迅速低下头去，垂着眼睛对面前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底下有人在等我。”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那好，你走吧。”
    他看起来没有要找麻烦的意思。
    乐园连忙往外走，试图打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多出了黑影，他转过头去看，发现是房间里面多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肌肉大汉，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很凶狠，身高腿长还壮硕，怪不得一下子就把背后窗户的光都挡住了。
    乐园试图开门，发现门打不开，顿时对着门就踹了一脚，发现门外有人在阻拦他。
    乐园有点生气了，对着门努力使劲踹了起来，嘭嘭嘭，嘭嘭嘭，门打开了。
    乐园一下子冲了出去，背后的肌肉大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大概是既没有想到乐园第一时间还想开门而不是跟他们求饶，也没想到乐园居然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门弄坏打开再冲出去，速度一点都不慢，完全不像是在窗户外面吊了不知道多久的样子。
    “追啊，还等什么呢？我可不是叫你们过来发呆的。”
    房间里传来了温和的声音。
    听起来温和，但声音传到了肌肉大汉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催命的阎罗，他们当时就迅速行动起来，打开门，冲了出去。
    乐园迅速回到了之前的楼层，探头一看，正好看见想要追逐他杀掉的那个男人正在窗户旁边，往外看，大概是没有看见他了，就猛地往外冲了出去，旁边的人只看见他，对着窗外，纵身一跃，砰的一声，掉下去死掉了。
    人群正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转过头一看，看见了事件的当事人，顿时眼前一亮，都热情起来。
    乐园感觉到了他们火热的热情，连忙逃跑，七拐八拐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房间。
    他把门一关，被子一盖，睡着了。

 第355章

    等他醒过来，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总之，那一天真是糟糕又混乱还离谱。
    话说回来，乐园看向面前的保安，每次，几乎是每次他要从校门口进入教学楼的时候都会被保安拦住，偏偏每次保安看起来都很正常，既不是情绪激动也不是精神不正常，好像也没有故意找麻烦的原因在，乐园想来想去，不知道这个保安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
    毕竟，他之前可没有在临走之前对着想问话的保安破口大骂。
    “所以，为什么？”
    乐园盯着保安问。
    “啊？”
    保安本来还想找乐园要一点什么东西，不管是身份证还是学生证还是学习资料或者书包，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乐园突然问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挠了挠头：“你在说什么？”
    乐园不想搭理他了：“我要进去了，我今天来得很早，要是再迟到了，肯定是你的错，我本来也不需要迟到这么多次的，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把我拦住了，我早就进去了！我肯定不会因为时间过去而迟到！”
    保安笑道：“这么说，你以为你迟到的时候肯定还有其他理由？”
    他张了张口，还想继续说下去，乐园也不乐意听了，直接走了。
    保安愣了一下，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心想，奇怪，难道我现在说话都这么讨人厌了吗？不至于吧！再说了，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态度，而且，昨天晚上他对着我大吼大叫的，他都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可恶！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会尊重别人了。
    他自己满脑子叽叽咕咕，等他回过神来，乐园都进教室了。
    现在也不好把人喊出来再讲一顿，只能等人出来的时候，再考虑问题了。
    保安这么想了，觉得这件事勉强可以揭过去，哼了一声，不满意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来了？你今天居然没有迟到，好惊奇！”
    同学打量乐园，笑道。
    “哦。”
    乐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很想搭理他们。
    他们有病吧？
    乐园的心思还在之前的事情里面，一时间没有回来，就只想了这件事。
    同学在旁边，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看他不搭理，觉得没有意思，就没有再问他什么。
    教室里面安静了下来，乐园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教室好像有些不寻常，他已经不太记得清楚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于是，他抬起头来，往周围去看，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地方，低下头，收回目光，觉得应该没事。
    今天的课程很正常，老师很正常，同学也都不怎么吵闹，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就是太正常了一顿，让人觉得哪里都怪怪的，稍微有些不注意就觉得毛骨悚然，不是被阴影之中的眼睛吓到，就是被突然意识到正在附近的脚步声吓到。
    真是奇怪了。
    乐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今天放学比其他时候都早，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可以早一点放学回家，乐园很高兴地尽量快速地收拾了东西，走出了教室，外面几乎没有人了，天气是阳光明媚的，乐园觉得一切都好像很值得高兴，他终于不那么觉得恐慌了，走到学校门口，没有看见保安，乐园迅速走了出去。
    保安不是不在，是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路过，猛地看见了乐园的背影走出去，回过神来，一下子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门，追了出去，对着乐园喊道：“喂！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还没有给我看证件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啦！回来啊！你这样，下次我要拦住你了！”
    乐园充耳不闻，高兴地离开了，却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块空地。
    空地上鸟语花香，蝴蝶飞舞，一切看起来都很温和，阳光也是之前的样子，乐园站在草丛之中，有些迷茫，却突然觉得冷了，他裹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踩过松软的土壤准备离开这里，迅速回家去，因为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住处总比其他地方安全一点。
    可是，走了一段路，乐园发现自己迷路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乐园差点哭出来，但是，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猛地听见有人在说话，听声音还有些耳熟。
    乐园好奇地跟着声音走过去看，发现确实是熟人在说话，上次被广告牌砸到的中年男人又出现了，他在一个小亭子里面和另外的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男人说话，乐园凑近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听见他们说等会儿要骑着摩托车去学校门口堵住一个学生报仇。
    乐园顿时觉得今天是不能很早回家去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凶多吉少的意味，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
    边上的蝉虫突然很响亮地鸣叫了一声，那边的两个人注意力都被声音吸引了过来，乐园听见他们说：“好讨厌啊，这么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喇叭呢。我过去处理一下。”
    “我也过去，这附近的虫子之前没有这么多的，尤其是蝉虫，我还以为只有那些人很多的地方才这么吵闹，没想到，这里也是，真讨厌。”
    他们两个肩并肩走了过来。
    乐园蹲下身去，试图躲开他们。
    他们走了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乐园，乐园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旁边的虫子又叫嚷起来。

 第356章

    乐园有点生气了，没有动，看向了走过来的两个人，在脑中预测了一下他们走过来的视线范围，觉得自己是藏不下去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那两个人刚好走到了他面前，三双眼睛面对面看见了，对面的两双眼睛都愣了一下。
    乐园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人看见乐园，气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己之前被广告牌砸到的经历，大怒：“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实话告诉你，我不怕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三魂七魄分开放的，你面前是我的一具身体。
    我身边是我的朋友，而我上次被你折磨到只能存在于负十八层的身体只不过是我的其中之一！你就算是杀了那个我，杀了面前这个我，再杀了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就这么死去！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三具身体了，除了被你困在负十八楼的身体，面前这个，至少还有一个，我不会告诉你，那人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人在哪里，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的身份。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赢了我和我的朋友，我也不怕你，我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死！
    你注定是个输家！你知道我的意思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可以大人大量地原谅你，否则，你就给我去死！”
    乐园笑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只不过是觉得，现在投降也来不及了，因为我看你这个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大人大量的东西，更何况，之前已经和你结仇了，现在和你投降，简直是自寻死路，我还不至于那么蠢吧？或者，你是自己太愚蠢了，看别人都觉得愚蠢？
    不好意思，没能让你如愿以偿，你要是愿意跟我打，我也奉陪，不过，我要提醒你，上次我可什么都没有干，你或许还记得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想了想：“切，既然不是你干的，那我有什么可害怕的？你以为两句话就可以把我吓唬到跑走吗？我可不是那样胆小如鼠的人！否则，我一开始就不会靠近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有些东西帮忙？也不过是帮手而已。他们天高地远，现在没法出现。我不怕你。”
    乐园笑着提醒他：“我不是要对你说那些，帮手我确实有，它们现在确实不在附近，但我可以保证，你要是针对我，整个世界都不会让你好过。上次就是例子。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不害怕，但是，事情落到头上，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也别怪我没有告诉你，你是咎由自取。”
    中年男人冷笑道：“啊，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自寻死路，我还知道，你今天早晚要死，现在就是时候了！你逃不掉的。”
    他说着，对身边的朋友解释了情况：“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这就是我那个前阵子冒出来的年轻仇人了。一个黄毛小子，也不知道乳臭未干的时候不能到处招惹敌人。既然来了，见了面，不如我们在这里把他杀了。”
    中年男人的朋友欣然同意。
    他们冲了过来，乐园连忙转过身就跑。
    他们没有追上乐园，有些气喘吁吁，但是，看着乐园跑出了田野，脸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转过身去，骑着摩托车出现了，追在乐园身后，乐园一个劲往前跑，很快被他们追上了，堵在一个没法跑的地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乐园强撑着没有露出更明显的表情，心里却五味杂陈，一边想，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一边想，我才不会死，他们都该死，这种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横竖怪不到我的头上罢了。
    他往后退了一点，贴着背后的墙壁，却没有完全靠过去，免得想要从背后逃跑的时候，来不及反应而造成时间的延误。
    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考虑他的想法和心情，只是往前靠近，手里多出了一把刀。
    他们要一人一刀把乐园杀了，以此泄愤。
    正当乐园觉得这里跑不掉了，要么就得从背后的墙上翻出去，只是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墙上是有七色琉璃碎残渣的，他要是爬上去，免不得手脚都要受伤，只是受伤倒也罢了，若是时间慢了一步，那就有被人拽下来死掉的风险，他不是怕受伤，是怕受伤之后一无所获。
    那才完蛋。
    乐园一咬牙，正想要不最后试一次，总比站在这里等着被砍一刀更好一点，上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乐园握住这只手，抬起头看了过去，发现来人是接管了中年男人店铺的年轻人，对面的两个人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人都愣了一下，乐园则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爬了上去。
    等对面的两个人反应过来，想要继续追的时候，乐园已经把腿都收上去，翻身跳下了那堵墙，那墙虽然不高，但也不矮，一个人上去，有些困难，若要两个人都上去，他们又对视一眼，有些担心如果自己单独上去了会被对面的敌人拽一把死掉，倒不是担心一直上不去。
    怕只怕上去了，自己反而送货上门，就像是被人请君入瓮的东西。
    横竖都是被人拖延时间，然后没法抓住敌人。
    他们犹豫了片刻，放下了手里的刀，对对方说：“算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下次有机会，再杀他不迟，要是有在路上再见面的机会，必要杀了他，剁成肉糜！”
    “好说，好说，咱们现在去吃猪肉脯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的猪肉脯，做得很好，好吃得很呢！首先要把猪肉洗干净，细细地剁成麋茸……”

 第357章

    两个人肩并肩收拾了东西，提着刀走回了自己的摩托车旁边，骑着慢吞吞走了。
    乐园靠在那堵墙后面，长长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看向对面的年轻人，往后挪了一小步，警惕地打量他，笑道：“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年轻人回答道：“我是从我家来的，我从你的家具那边，听说你今天要早点放学，只是没有听你提前对我说过，我就想过来看你，算起来，你放学的时间早就到了，你却没有从我家门口路过，也不回家，我就觉得奇怪，在附近找你，没有在近处找到，找到了这里。
    我在那边听见了你们跑步的声音，过来看，看见你们对峙，就想救你一把。”
    乐园将信将疑，点了头，笑道：“既然是这样，多谢你了。”
    年轻人笑道：“你我之间，我以为已经算是朋友了，还说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乐园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你以为我是在真心实意说什么？”
    年轻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家去吧！”
    乐园问：“回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年轻人说：“我觉得你家那边有些远了，还有些麻烦，一时间怕是无法完了，不如你跟我走，去我家去吧。”
    乐园说：“好啊。”
    他们就走在一路，一起回家去了。
    年轻人在路上问：“你没有作业吗？”
    乐园说：“不是有没有，我没有听见，大概是没有的，就算是有，我也没有带，反正我这么跑一路，带了也早就丢了出去了。”
    年轻人笑道：“也是。”
    乐园问：“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年轻人说：“是啊，我寻常时候都很闲的。”
    乐园问：“那你怎么住得起那样的住处？怎么开一家店？”
    年轻人说：“实不相瞒，我有些钱财，不需要为此担忧。”
    乐园点头：“那好。”
    到了年轻人的住处，他打开门，乐园跨过门槛走进去，坐在沙发里面，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眼前一晃，乐园走出了第二家的房门，转过头去看，房子瞬息之间化为灰烬。
    眨了眨眼睛，刚才看见的东西，好像是错觉，乐园站在原地，有些犹豫，旁边的仆人走过来问：“还进去吗？”
    乐园想了想：“我要休息一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仆人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乐园问：“你已经想好怎么出去了？”
    仆人摇了摇头。
    乐园问：“那你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
    仆人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乐园笑道：“既然你不知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出去？做梦还是想象？”
    仆人说：“我以为你进去两次已经知道了。”
    乐园说：“好巧不巧，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我要知道了，早就应该带着你走出去。”
    仆人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带我出去呢。”
    乐园说：“那倒不至于，虽然我确实很想那么干，你也很讨厌，但是，出去还有要紧事，要是把你丢在这里，你死了，我还不好找人的，没那个必要。”
    仆人点了点头：“那好啊。”
    乐园拍了拍衣服，往前走，准备进入第三个屋子，进去之前对仆人说：“我觉得这次应该会比上次快一点，你自己在外面也帮忙找一下出口。”
    仆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要是能找到，我会尽快找出来的。”
    乐园点了点头，跨过了门槛，进入了第三间屋子。
    屋子平平无奇，但是乐园走在路上，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他心中一惊，以为是这里已经有人提前进来了，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
    要是有人已经进来了，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看见？如果不是跟他们一起进来的，那就是比他们早许多进来的，若是比他们早许多，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若是跟他们一起进来的，他们却没有看见人，岂不是说明，进来的不是人？可是，如果不是人，在这里说话的是什么？
    乐园小心翼翼往前靠近，看见一张面具挂在墙上，笑嘻嘻地说笑话：“我告诉你啊，有一个人提着一个扁担，手里拎着一个西瓜，走在路上，西瓜一下子碎掉了，他就丢掉手里的绳子，对着地面破口大骂起来，一边骂一边哭，你好苦啊，这么难吃还让我吃，呜呜呜——”
    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说哭泣的时候应该有的腔调的表情。
    乐园小心翼翼准备离开，那边的面具突然看见了乐园，睁大了眼睛，笑了一声：“咦，我们这里，有新人进来了！还不快准备起来？兄弟们，可以好好玩玩了！哈哈哈！”
    乐园往前一步，眼前一黑，转眼之间来到了新的地方。
    他往周围看了过去。
    一个人走过来对他说：“你还在这里看什么呢？时间快到了！”
    乐园问：“什么时间快到了？”
    那个人笑道：“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哎呀，还得我告诉你，好吧。我就对你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仔细看，我们这里像什么？”
    “像什么？”
    乐园表示迷茫。
    “这都不知道！像戏台子呀！”
    “难道我们之后要准备演戏？”

 第358章

    乐园试探着问。
    “对啊！看来你还是记得一点的。”
    路人笑道：“老师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你还记得什么？”
    乐园的笑容垮掉：“不知道，不记得，安排了什么？安全吗？”
    路人说：“哎呀！你怎么回事？这个记得那个不记得的。”
    他想了想，翻出来一个小本子递给乐园：“你把这个看了，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乐园低下头去看，看见封面上是神父日志四个字，疑惑地抬起头来问：“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是我们班级里自己打印的还是去外面书店买回来的？”
    路人笑道：“这是我捡来的。”
    乐园没听清楚问：“什么？你说什么？”
    路人收敛了笑容，转而说：“哎呀，你怎么回事？这也听不清楚，那也不知道！这个本子当然是我们班级自己打印出来的，不过，据说有一个原本，是老师在路上捡到的，老师看了之后觉得不错，就叫我们看了来演戏，当作之后校庆会的表演节目。
    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校庆会，从下午开始，先是演讲，之后是表演节目，每一个班级都要至少拿出来一个节目，不管能不能过，反正你要拿出来，先彩排，再表演，表演结束之后，大概是晚上，十点半左右，我们休息就是在十一点前后，需要到森*晚*整*理寝室熄灯，当然，你也可以在熄灯之后继续做事。
    只要别声音太大被老师发现就可以。
    我们班级报上去的表演节目就是在高台子上演一出戏，彩排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校领导大概是觉得没新意，所以也没有阻拦我们。”
    乐园疑惑地问：“没有新意？”
    路人笑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先看一眼再问吧。”
    他说着，拍了拍乐园，走开了。
    乐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找了个旁边的矮板凳坐下来，低着头看本子。
    本子里面翻开的那一页是一个小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概是讲，从前有两个人，一个人当了人间的皇帝，一个人当了天上的皇帝，两个人都过得很好，但是，人间的皇帝想求长生，天上的皇帝想传扬法则，各自要接触对方的领域，又不可能本人去。
    天上的皇帝想了个办法，派了自己手下的一个人去，到人间传扬法则，人间的皇帝则派出了一个自己的下属，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寻找仙人，这两个人在路上见面了，坐而论道，三天三夜，没有分出胜负，各自回转，想要找个清净地方思考一段时间再出门。
    可是，两个皇帝都觉得这样不好，就想办法让他们再次见面，一定要分出胜负，可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还是分不出来胜负，就约定了第三次见面，问题在于，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天帝的属下在山中时间太长，出来的时候，约定见面的人已经死了。
    这件事就成了悬而未决的案子。
    大家都觉得就这么停下来不太好，天帝就让人去了地府，在六道轮回里面捞出了死去的那个人的魂魄，保留了对方论道的兴趣和记忆，再叫那人投胎转世，这个人转世之后，故事正式开始，天帝和人王都认为这应该是最后一局，事不过三，这次必定要一决胜负的。
    公平起见，天帝下属也要转世为人，到人世间去走一遭，也只保留论道的兴趣和记忆，专为了去人间和人王的下属见面，他们两个人，从生到死，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见到对方，然后在论道上比个输赢。
    但是，其他人都考虑到，这两个人之前已经两次不分胜负，如果这次用同样的命题还是不分胜负，那就等于白干，为了新奇有趣也为了更快速简单地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其他人为他们两个排除了人生之中的大部分干扰和困难，叫他们专心分出胜负来。
    他们因此分别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一开始相亲相爱，后来开始发生冲突，不分胜负，再后来，眼看着其中一个快要赢了，却突然死了，另外一个没多久也跟着死了，这件事最终还是搁置了。
    乐园拿着本子靠近了之前给自己本子的那个同学问：“不好意思，这个故事是不是太长了？我们在表演的台子上能分到的时间有那么多吗？足够我们完成这个节目吗？”
    同学笑道：“我们的时间不算少，但当然也不算多，至于是不是足够，要看现场的情况，如果现场反应热烈，我们可以继续，一直到节目完成，如果现场反应平平，我们就尽快收尾，让下一个上去，你放心好了，不需要担心这个，因为我们到时候是不上场的。”
    乐园疑惑地问：“如果我们到时候不上场，谁上去呢？”
    同学回答：“当然是我们提前录制完毕的全息投影，投影上去就和我们上去是差不多的。保证台子底下的观众看我们看不出来破绽，他们距离有那么远，人还有那么多，一时半会认不出来更正常，毕竟，他们之前也不认得我们。”
    乐园点了点头问：“哦，那我们表演的人员呢？”
    同学回答：“都准备好了，在这里了。”
    他指了一下面前的大盒子说：“你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等你呢。”
    乐园问：“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同学说：“要有全息投影，肯定要提前录制，要录制全息投影，我们肯定要提前表演，在现实表演，要把录制的结果转化为全息投影有些麻烦，但是在全息游戏里面，我们已经提前设置好了背景，只需要大家进入游戏进行扮演，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台词都准备好了。

 第359章

    你进去就能看见，保证我们录制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你要是不记得台词了，你可以自己看一眼，照着念出来，反正我们只是一个表演节目，又不是真的要录出一个电影来，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更细节的东西完全没有要求，你可以自由发挥。”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
    他进入了那个大盒子，同学在外面对他说：“这就是全息游戏进入的简易版本，你可能会忘掉一些东西，但是没有关系，你出来的时候就会记得了！这是为了增加代入感和真实感！你不要怕！”
    乐园点了点头。
    同学看他给了回应，才满意地点头离开了。
    乐园闭上眼睛，顿时感觉四面八方都摇晃起来。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一片古色古香的世界，天气高地阔水清浅。
    他看了一眼聊天对话框，里面有一大堆的台词和背景描述。
    你是个孤儿，从小住在深山里面，你的师父前阵子死了，叫你下山去，寻找自己的身世谜底。
    因为多年之前，你是被师父从地上捡起来带回来养的，师父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身边有一个碧绿色玉佩。
    你可以带着这个玉佩，当信物去寻找过去的人给一个答案。
    乐园喃喃道：“那我应该叫什么名字？”
    行走江湖，当然要随便取一个假名字。
    乐园把手一拍，自言自语走下山去说：“那好，我就叫嘉明。”
    嘉明下了山，山下是一个小镇子，周围的人都没有见过他，但还算热情好客，见他坐下来喝茶，就凑到他身边问：“你是准备出远门吗？”
    “是啊。”
    嘉明回答。
    “那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大概是京都，因为我师父说，很多年前，他在那边第一次见到我，如果我要找什么东西，就要去那边找，比其他地方更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总不会是想要你。”
    嘉明不想再说，其他人还想问他，见他兴致缺缺，就没好气地走开了，边走边说：“什么东西！装模作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老儿的亲儿子呢。切，我才不相信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在我们这里出现。”
    嘉明喝了茶，离开了小镇，一路往京都走，走在半路上，突然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鲜血淋漓的，嘉明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衣服虽然脏兮兮的，手感却很好，似乎是很昂贵的料子。
    嘉明把人带到了郎中面前，请求医治，郎中收了钱，给人治疗了伤，对嘉明说：“这个人不适合到处移动了，再动下去，可能就半路死掉。”
    嘉明点了点头：“那把他暂时放在这里，你们照顾他，等他好了，找他要钱。”
    “哎！我们这里可不能养白吃饭的，你不给钱，我们是不会让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住下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们的责任？”
    “那我给你们钱，你们觉得多少合适？”
    “你有多少？”
    “我没多少，我刚才给你们的钱还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
    “既然这样，你随便给一点钱就可以走了，我们这里三个人，一个月的伙食水费，少说二两银子，你有没有？”
    “有。”
    嘉明将钱递给郎中，郎中收了，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嘉明离开了这里，继续往前走，又在路上见到了一个骑着马找人的富贵人家的侍从，他问嘉明，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嘉明没有印象，正要摇头，突然想到之前在路上见到的人，犹豫着将见过那个人的事情说了，侍从连忙追问，人现在在哪里，嘉明说放在郎中那边照看。
    “因为人不好乱动，容易死在半路，我要赶路，不好把他带上，你要是想找，可以去看，如果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了。”
    嘉明说。
    侍从听了话，点了点头，迅速跑走。
    嘉明看了一眼，走到第三个小镇子，准备休息一下，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人吵醒了，听见门外有人喧哗，还是女人的声音，他就打开门去看，发现是楼下有两个姑娘，一个穿金戴银，一个绫罗绸缎，身边还有马车和侍卫，看起来很有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千金。
    穿金戴银的说：“我可是你们惹不起的人！早就说了让你们开门，你们不开，现在好了，非要我们把门打开，你们知道错了没有？”
    绫罗绸缎说：“给你们熊心豹子胆了，也不应该对姑娘动手！你们要是再敢那么对我家姑娘无礼，小心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地上的人连忙说：“我们知道错了，不敢了，你们进来吧。”
    那两个人又说：“我们不进去了！你们看不起我们，我们怎么敢进去呢？这里这么大，我不信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休息！”
    他们说着要走，一群人在一楼的大厅来来回回，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天都快亮了，嘉明继续赶路，准备出门的时候被看见了，两个姑娘跑过来把他拦住，打量他问：“你要往哪边走？”
    “跟你们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你要是去那边，你肯定见过我们要找的人，你要是往那边，那就不好意思了，由不得你。”
    “为什么？”

 第360章

    “因为你去了那边，会被人问有没有见过我们，要是你说出来了，我们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你们是偷偷跑出家门的？随身带这么多人和东西，只有瞎了眼睛的人才以为你们是随便出门。你们不会是对别人说，自己是出门玩，其实一去不复返吧？”
    嘉明狐疑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恼羞成怒，红着脸，跺着脚说：“关你什么事？”
    嘉明被他们捆起来，丢到了马车的后边，当个稻草人似的处理，他们要去的方向和嘉明是正相反的，嘉明不可能就这么跟着他们走，嘉明一直在想办法离开他们，自己解开了捆住手脚的绳子，趁着没人注意，跑了，那群人当然要来找他，可是，他们喝了掺有蒙汗药的酒水。
    一群人全都躺在了地上，包括两个姑娘，大概是打量她们身体轻盈又娇小可人，她们吃喝的东西，蒙汗药并不多，她们很快就清醒过来，身体却没有办法行动自如，顿时在地上大哭起来，哭泣的声音引来了给他们下药的人。
    那是一家店铺的老板，笑呵呵伸出手来，想要在姑娘身上揉揉搓搓，嘉明本来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拿一点没有带走的东西，路过这里，看见他们这样，实在是不能视而不见，只好想办法，暗中吸引了老板的注意力，在两个姑娘都看不见的地方，将老板打晕了，藏起来。
    因为怕没一会儿被人发现影响自己跑路，嘉明特意把老板藏到了黑漆漆的灶台底下，这里到处都是煤灰，保证就算有人看见了老板也没法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个人是谁，可以进一步拖延时间。
    嘉明处理了老板，跑到楼上，打开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床上有两个人赤条条抱在一起翻滚，而自己的东西被他们踢到了墙角，灰扑扑的，好像还被踩了一脚。
    有点生气，嘉明把床上的两个人打晕过去，提着自己的东西就走，又不能走正门，会被发现，就只能走小路，迅速抄近路离开了这个小镇子。
    到了第四个小镇子，镇长的儿子结婚，在家里开门迎接客人，准备了一桌子的流水席，请所有人吃，不管是在这个镇子里面的人还是不在这个镇子里面的人，都可以来，嘉明毫不犹豫过去了，吃了个酒足饭饱，非常高兴，大家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天色渐渐黑了。
    因为镇长说可以住他们家，嘉明就住在了他们的客房里，谁知道，晚上休息的时候，突然感觉门外有人走动，奇怪地坐起身来，裹了一下床上的被子，蹲下身靠近了窗户，窗户被人捅破了，有人从外面往里吹了一股迷烟，嘉明捂住口鼻，顿时意识到，这里的人也是不怀好意。
    等门外的人走了，嘉明悄悄打开门，钻了出去，左右张望，没有看见附近有人蹲守，就走到了镇长的房间门口，进去一看，人都睡熟了，嘉明把镇长推醒了，捡起旁边擦桌子的帕子，用茶水打湿了，捂住他的口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他低声说：“你不要喊叫，外面的人都睡着了，不是夜深人静，是你家被人盯上了，你要是不喊起来，我就松开你。
    你要是不识时务，我就再把你弄晕过去。”
    镇长不敢说话。
    嘉明问：“你听明白我的话了？”
    镇长点了点头。
    嘉明问：“你知道我的意思了？”
    镇长点了点头。
    嘉明又问：“那你喊不喊？”
    镇长摇了摇头。
    嘉明继续问：“那我现在把你松开，你保证不会喊叫？你要是不喊，你就点头。”
    镇长点了点头。
    嘉明将信将疑地松开了镇长，镇长并不相信嘉明，扯开嗓子就大喊起来，惊醒了他身边的妻子，还把外面的人都惊动了，嘉明一下子把镇长打昏过去，顺手敲晕了刚刚睁开眼睛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做噩梦的镇长妻子，两个人都歪歪扭扭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嘉明跑了出去。
    他在外面蹲守，躲了起来，很快，听见不远处有一群人的脚步声，那群人跑了过来，打开门，进去检查，没有看见走动的活人，肆无忌惮说起话来。
    “你们都听见声音了？”
    “听见了。”
    第119章
    一群人将屋子里的人都杀了, 嘉明只躲在外面看，看见里面红扑扑的一片，地面都流出血迹来，那群人就踩着血迹走出来, 一挥手, 对自己的同伴说：“今天来到了这里, 不杀个痛快, 实在是难以心安, 各位兄弟，尽管杀了，这里的活人都中了我们的迷药, 不杀白不杀！
    等杀了他们, 我们要从这里拿金银就有金银, 我们要从这里拿财宝就有财宝, 我们要从这里带走粮食也有粮食, 从今天这一笔之后, 我们山上是大半个月都不需要发愁了哈哈哈！
    说起来, 也是他们该死，一家人都有这样多的东西, 我们却没有, 必定是他们不积福德, 从别人家强行抢来的，我们是替天行道, 大好人！知道不知道？谁若有下不去手的，只管将这话反复念出三遍来, 就是不行也要举起刀来把人头给我砍了！哈哈哈！”
    嘉明知道这个时候情况不好，要是继续躲在这里, 等那些人杀了这里的人，发现少了一个，肯定要追查，他就藏不住了，要是那些人没有发现他在这里，他勉强可以躲到天亮，可是天亮之后又怎么办呢？若是天亮的时候逃跑，肯定比现在更困难，因为天一亮就什么都看见了。

 第361章

    且不说这些人都不是慈悲心性，就说晚上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他们也要杀了，他一个睁着眼睛看完了的人，要说自己能跑走，自己都不相信。晚上还有夜色，方便逃跑，若是白天，跑出去两步就被发现，肯定是跑不掉的。
    怎么办？
    嘉明皱了皱眉，觉得现在应该逃跑，错过了时机就来不及了。
    他想清楚了，心一横就趁着满身血迹的人从屋子门口往四面八方走的时候，悄悄踩着他们的脚步声和屋子的影子，一路趁着黑摸到了镇长家的大门口，这里居然被人守住了，嘉明只好转头去小门，本来他不知道这里还有另外的门，但凭猜测也觉得这么一户人家不可能没有后路。
    白天又在喝酒的时候，听人问起这屋子哪里可以如厕，主人说了，顺手一指，还给问话的人讲了厕所旁边有一道小门，因为肮脏腥臭，平时都没人去，也没人走，但确实有一扇门可以在厕所旁找到，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声音不大，保管进出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走路方便。
    嘉明按照白天听说的路线走了，到了厕所旁边，果然看见一扇门，试图去推，发现这扇门居然被堵住了，大为恼火，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再找其他的门，走在路上，迎面见到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强盗，嘉明迅速躲了起来，在暗处静静看着他们走过来，他们的声音渐渐清晰。
    嘉明就听见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说：“我刚才在后花园看见了一扇门。若是要防备有人逃跑，那边也应该有人看守，现在就去禀告老大，若是没有人知道也就罢了，但住在这里的人恐怕是不会不知道的。
    若是没有人起来就算了，可是，之前听镇长一家人喊叫后的模样，恐怕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有人藏在暗处偷窥！还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一群人。若是一个人，那还好解决，杀了就是，若是一群人，我们两个怕不是对手，要找点兄弟来一起，那就麻烦。
    真希望今天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回家去。
    山寨哪里不比这里好？
    金银用秤分，绫罗绸缎用刀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有不痛快的，若要女人，也不是没有，除去有妻子的兄弟，不是还有许多兄弟有姐姐妹妹，互相结为姻亲也是好事一桩。”
    嘉明咬一咬牙，觉得他们可恶，心中不着急去找门了，想那小门是没有长脚的，肯定不会自己跑掉，与其放任面前这两个人走出去把消息泄露，不如现在把这两个人杀了，什么时候去找门都可以，若是这两个人走了，也许还没开门，就有一群人走过来要看守门，他也出不去。
    想清楚了，嘉明偷偷弄出一点响动，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叫他们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抄起旁边丢在地上的破烂门锁，对着他们的脑壳就砸了下去，因为担心一下子没法叫他们失去行动力，一连三下，三下都在同一个地方，第一个人没有吭声就两眼一翻，躺在地上。
    他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伸着脖子往旁边看，想要找发出声音的人。
    嘉明如法炮制，又来了三下，屏气凝神，将这个人也砸倒了，怕他们没一会儿就要起来，想了想，把他们挨个拖到了房间里面，放在了床上，床上的人已经血流如注，被砍杀了，头颅摆在床头，像个死不瞑目的木头桩子做成的大木鱼。
    嘉明也不去细看死人，只把这两个人还有气息的活人，躺在床上，给他们盖上被子，叫人一眼看见，以为他们是睡在这里的人，收拾好了，用被子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上挪动尸体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垫着脚尖跑出门外，借着天光，低头一看，检查鞋底。
    鞋底也沾了血迹，但往外一看，走廊上处处都有血脚印，皱了皱眉，觉得混在其中，应该不会被第一时间发现，赶快跑了，果然，他走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检查情况，怕还有遗漏的人没有死，看见地上的血鞋印从门口走出去，以为里面的人都死了，就只往里看了一眼。
    但是，站在门口的人一眼看见里面的人是没有死的，因为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喉咙里□□了一声，翻身就要坐起来，看着就要睁开眼睛了，门外的人心中一惊，暗想，这件事可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他提着刀冲了进去，三下五除二，把床上的两个活人砍死了，还特意将头颅从床上弄到地上，就怕这两个人再有看起来像活人的可能。
    砍完了人，他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高高兴兴打开门，走了出来，正好遇上在走廊上检查的同伴，对来人笑道：“我刚刚把里面的人都杀了，你们可以进去检查一下。保证不可能还有没死的。”
    同伴笑道：“既然你都进去了，我们还检查什么呢？走吧走吧！还有其他地方要看呢。老大说了，也许这次有漏网之鱼，虽然我们不怕官府，但也不是轻易要让他们来抓我们的短的。若能抓住醒了到处乱跑的那个，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咱们兄弟都有力气，怕什么！？哈哈哈。”
    门口的人点了点头，颇为认同，一群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
    嘉明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在远处躲了起来，看见他们说了两句话，但离得远了，听得不真切，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看他们的身上血迹斑斑点点，应该是刚刚杀了人了，心里松了一点，不觉得着急了，等他们走远了，从躲藏之处出来，小跑到了门口。

 第362章

    后花园的小门门口，左右一看，周围没有人，试图开门，发现这里是有一把锁的，顿时愁眉不展，边上突然传来了一点风铃的声音，嘉明转过头去看，没有看见人，但他要仔细集中注意力去研究怎么开锁的时候，那声音好像又出现了，这次嘉明没法当没听见了。
    他皱着眉头顺着声音出现的地方去，走到了屋檐底下，发现这里挂着一串风铃，心里觉得不对，不是这个东西的声音，又觉得如果是这东西，发出那样的声音也算是正常，转身要走，突然觉得背后来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脂粉气，顿时屏住呼吸，往前一步窜了出去。
    因为早有准备，背后那个人没有打中嘉明，嘉明转过身去看，看见一个粉衫女子，双手高高举起，手里捧着一个好像刚刚从旁边的地上捡起来的花盆，花盆里面还有虫子和土。
    见自己被发现了，粉衫女子大怒：“我不与你这贼子装样子了！受死吧你！”
    她说着，冲了过来，既不仔细分辨嘉明的身份，也不仔细看嘉明的衣服，更不收敛自己的声音，嘉明担心她这个样子，没两下就会吸引敌人过来，毫不犹豫，抄起边上的风铃，脚步一转，勒住了粉衫女子的脖子，粉衫女子一时间挣脱不得，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嘉明往后退步，将她勒到了墙角阴影之处，免得第一时间被人发现，在她耳边问：“你是什么人？这里的仆人吗？我告诉你！我不是杀了你家的人。”
    “操你妈的！”
    粉衫女子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来，剩下的全是含糊不清的气音。
    嘉明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这家人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性子，若是现在把人放开了，肯定还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不如弄晕了丢在地上了事，若是被人发现，那是自作自受，若是没有被发现，当作死人，侥幸逃过一劫，算是造化。
    嘉明想清楚了，把人勒得两眼翻白，直到这个人晕倒了，就松开手，让人躺在地上，这个人的头磕在地上，砰的一声，声音沉闷，听起来感觉脑花都晃了晃。
    嘉明感觉她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转身要去开门，那把锁还是打不开，转念一想，也许，刚才那个人身上有钥匙。
    嘉明转身想要去找，又顿住了。
    如果那个人身上有钥匙，必然不可能放在最外面，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弄丢，若是放在里面，男女授受不亲，他去伸手，必然是不尊礼数，他要是不伸手，那必然不可能找得到钥匙，没有钥匙就没法开锁，不开锁就没法开门，不开门就出不去，出不去是死路一条。
    要论名节和性命，哪个重要，自然是后者。
    可是，名节不是自己的名节，性命却是自己的性命，算起来对别人不公平。
    若是钥匙在那人衣服外面，或许简单了，可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放弃从她身上找钥匙这件事了。
    嘉明想好了，走过去仔细打量粉衫女子的衣服，没有看见钥匙，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打量旁边的土墙，要是打不开门，从墙上翻出去也是可以的，反正这里的墙并不算高，也不是特意为了防盗建造的，可是，墙上有碎玻璃渣子，要是就这么出去，肯定要受伤。
    受伤之后会不会生病，是说不好的事情，要是生病了，恐怕是不好走路的，要是不生病，也担心，实在是容易分散注意力。
    那就只能从门上翻出去了。
    嘉明试探着抓住了门，门响了一声，声音不大，但也难以忽略，他转过头去，往身后看，没有看见有人过来，迅速从门上攀爬出去，跳到地面，刚刚落地，就看见阴影处有人从远的地方过来了，嘉明连忙逃走，这个时候就不适合躲起来了，万一跑出来还被抓住就太亏了。
    嘉明一路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摔在地上，准备休息，可是，没等他闭上眼睛，突然身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包围了，这群人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拎着兵器，一点不客气，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手指皮肤有些开裂，表情严肃。
    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用兵器指着嘉明，喊道：“起来起来！”
    嘉明只能从地上起来，他们把嘉明捆住了，用黑布口袋套好，裹着拖着走了一路，嘉明困得昏昏沉沉，差点在路上睡着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些人先把他往房间里面一推，就要他在里面不出来，把门窗都关好了，他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连头上的黑布套子都不知道摘了没有。
    次日，嘉明睡醒了，身体酸痛，脚底发烫，低头一看，脚下起了水泡，大概是走远了路，没有休息好，鞋子还被磨得一边高一边低的，看起来不怎么正常，门突然打开了，房间外面站着的人往里面扫视了一圈，嘉明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不止自己一个人的。
    门外的人对嘉明喊道：“你！就是你！最近进来的那个！起来，跟我走。”
    他说着，挥了挥手，身后冒出来一群人，进了房间，将嘉明抬起来，捆住手，拖出了房间。
    “去哪里？”
    嘉明试探着问。
    没有人回答。
    嘉明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一时半会是没有回答的，眯着眼睛，试图在路上补觉。
    很快，走到了一个地方，那些人要他跪下来，他浑身上下软得绵绵麻麻的，没等他们踹他，他就下去了，只是下得太下去，差点趴在地上继续睡觉，边上的人窃窃私语，都奇怪他怎么这么困，毕竟，其他人都不像他这样，那些人要么惴惴不安，要么寝食难安。

 第363章

    总之跟他不一样。
    “起来！睁开眼睛！”
    上面的人喊道。
    “我睁着眼睛！”
    嘉明眯着眼睛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困？”
    “昨天晚上没睡好。”
    “你为什么出现在寨子附近？”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寨子附近，我只是一路走一路往前，谁知道就到了你们附近呢！”
    嘉明辩解。
    “少有人晚上走路的，你为什么一个人赶夜路？”
    “我怕天亮就被人追杀了。”
    “你被追杀？什么人要杀你！你居然跑到我们这里来，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名号吗？豺狼虎豹老鹰眼，比不过烧柴山一寸土。但凡有人敢过来的，都是自寻死路。若只是在外围砍柴也就算了，可是，你居然敢走到山里面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不知道，我大概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不住在这附近，我也不砍柴，我被追杀是因为到了一个镇子，镇长家在办喜酒，请人吃饭，我在那家吃饭了就休息，晚上发现被人吹了迷药，我就逃跑，一路跑到了这里，就怕被人再找到抓回去。
    谁知道，没被他森*晚*整*理们抓住，也还是被抓了。”
    嘉明叹了一口气，软绵绵的，眼看着又要睡着了，他好像很困很困。
    上面的人一拍桌子，对嘉明喊道：“起来！”
    嘉明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问：“什么事？”
    “你以为这是你家？你休得放肆！”
    “所以，什么事？”
    “我问你，你可记得那伙贼人身上的衣服什么特点？记得他们长相如何？他们说话什么口音？”
    上面的人问。
    嘉明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再仔细想想！”
    上面的人喊道。
    嘉明想了想，记得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他们是虎狼军，住在清风山的虎狼洞，这就对上了，怪不得你从别人家的小门能跑到这里，那家人的小门怕是正对着往我烧柴山来的路，你一路走来，路上没有遇险，全是我烧柴山庇佑！你可知道？”
    “不知道，但我想，老爷是要我，得恩图报？”
    嘉明问。
    “不错，你可愿意？”
    “我能做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也不难，你只需要说清楚那天晚上的情况，再想办法带着我们到你来的那条路上，之后的事情，再想办法不迟。”
    上面的人说。
    嘉明心想，该说的都说了，还能说什么？你们究竟想听我说什么？能不能给个草稿！真是的，说了不满意，不说还是不满意，横竖你们都是不满意！至于那条路，夜黑风高的，我急着赶路，哪里还想回头的事情？若是想了，记得也就记得了，现在我没想，也没记得，怎么说？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不能一个字都不说，不然，死在这里也是迟早的事情。
    怎么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嘉明说了能说的，再又问的，只管摇头。
    这么过了一两天，烧柴山的人叫嘉明出来。
    “有一件事，要请你办，你要是愿意，我们就放你走，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杀了你。”
    “你们说，只管说，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嘉明问。
    “你往回走，走到死了人的那家去，若能哭出来，就哭一场，若是不能哭出来，就皱着眉头，揉一揉脸，哭丧着再报个官，快则两三日，慢则三五个月，这件事就成了。若能成，你只管等，到了能走的时候，自己走了就是，若是不能成，劳烦你死在里面，不要给我们惹麻烦。”
    上面的人说完，有人在背后打了嘉明一棍子，用口袋把他装起来，丢到了山脚下，嘉明在水边醒了过来，慢慢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一阵一阵疼痛，把头浸泡在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干脆整个人都泡在溪水里，也不脱衣服，也不脱鞋子。
    等他才水里出来，他就咳嗽起来，脸上微微发红，但也不算严重，他就左右看了看，感觉有人在暗处偷窥，心中一想就知道是烧柴山的人不放心他单独出来，怕他反水或者不守信誉，就要看着他，大概直到他走到官府去，看着他的眼睛才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嘉明想到这里，心中笑了一下，拍了拍衣服，踩着叽叽咕咕往外冒水泡泡的鞋子，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到了一个小镇子，坐下来休息，摸了一下衣服口袋，里面居然有一点钱，他很高兴地掏出钱来，递给老板说：“不好意思，请问可以给我一碗茶吗？”
    老板收了钱，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客官请坐！”
    他说着，将茶碗递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嘉明的衣服问：“客官这身衣服湿透了，怎么不换呢？”
    嘉明说：“哦，我在山里走了半天，没有找到出来的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浑身湿透了，也不是故意不换的，只是身上没有行囊，也就没有换洗的衣服，连鞋子都是湿透了也没有换的，若要换了，我从头到脚都要换一身的，可是，走在山里也没有换的机会。
    最多是见了水就洗一洗罢了。”
    老板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给客官指一条路，客官要是不嫌弃，只从这条路走，走到那边的大街上，第三家店铺就是卖衣服的，有成衣也有布料子，要是做衣服，可能要等两三天，我看客官是等不得的，不如直接在那家店买成衣，到第四家店铺里面去要一间客房休息。

 第364章

    对了，那第三家店铺还有卖鞋子的，若是客官需要，一并买了吧。这身模样，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好办呢！若要回家，这样叫人看了，也心疼啊。”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喝了茶，放了碗，起身去了店铺，买了新衣服和鞋子，到了第四家店铺里面，要了一间房间，准备洗澡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嘉明很不耐烦，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敲门的人是烧柴山来提醒的人，现在不开门，等会儿洗澡的时候，别人从窗户进来就不好了。
    他就过去打开了门，果然没有猜错，就是烧柴山来监视他的人。
    这人对嘉明笑了笑，嘉明让开路，他就毫不客气地进了门来，嘉明刚刚把门关上，这个人就一下子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来，对着嘉明的脖子说：“你要是敢在这里休息而不去做事，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别以为你是不可代替的，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们那边还有许多！”
    嘉明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那人打开了门，转身走了。
    嘉明把门关上，开始洗漱，洗漱完毕，连头发也洗了一次，换上新衣服和新鞋子，睡了一觉，天渐渐黑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老板问：“哎，客人，今天就要走？现在还是晚上呢！你就算是在房间里面住一晚上，我也不觉得有问题的。”
    嘉明说：“不了，赶路要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地方呢。”
    老板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但是，看他确实有些着急的模样，又想之前他来的时候那样狼狈，说出来的花也不是不可信，就笑道：“哦，这样，那客人慢走。”
    嘉明点了点头，走出去，看了一下方向，就往之前那个镇子的位置去了。
    往回走了二十多里，嘉明想坐下来休息，天都亮了，太阳出来，烧得地面火红滚烫，实在是坐不下去，他就继续往前走，总算是看见了镇子的地标，进去还没开口就被人抓起来了。
    抓他的人，都是走在路上的布衣百姓，抓住他之后丢到了官府，敲了敲门口的锣鼓，只听得一阵突突突咚咚咚的声音，大门打开，里面的官差升堂，站的站，坐的坐，都看着门口，嘉明被人推了一把就进去了，跨过门槛，差点摔倒，却也没回头。
    他要是回头就能看见门都被人堵住了。
    “大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官差手里握着一块黑木板子，对着桌子敲下去，砰的一声，简直震天响。
    嘉明跪下去说：“见过官差。”
    “本官是朝廷命官，是父母官！你知道什么？什么官差！当真不敬，来人，先打二十杀威棒！”
    官差大怒，喊了起来。
    周围的官差领命，都喊了一声，就走上前来，抬起手里的棍子，对着嘉明的后背打了过去。
    只听得嘭嘭嘭，嘭嘭嘭，一阵的声音之后，嘉明后背上鲜血淋漓，皮肉几乎和表面的衣服黏在一起，也就是他来之前还换了一身衣服，不然，伤口怕是免不得要感染。
    打完了之后，上面的官员才慢条斯理抱着架子问：“底下是什么人啊？”
    嘉明回答：“山中草民。”
    官员又问：“既然你是山中的草民，怎么敢到山外来？”
    嘉明说：“我自幼受师父教诲，师父临终之前叫我出山来。”
    官员冷笑一声，并不相信，继续漫不经心问：“既然如此，你出来是做什么？”
    嘉明说：“我出来是为了去京都寻亲。”
    官员问：“寻什么亲啊？”
    嘉明说：“不知道，只是师父告诉我，多年之前，我身边有一块玉佩，可以当作证物，叫我到了京都之后，再去询问，若有人见到东西认得出来，大概是故人。”
    官员对着自己的手指吹了一口气问：“既然如此，你的东西呢？在哪里啊？给本官看一眼呢？”
    嘉明不想给他看，低着头，只说：“东西没有带在身上，因为我想长途跋涉，不小心弄坏了东西就不好了。”
    官员冷哼一声，笑道：“既然你不愿意给我看，那我就从你身上找，我就不相信，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会不贴身放好？”
    他说着，一拍木头，对底下的官差喊道：“给我搜！”
    官差就压住嘉明，在他身上拉扯起来，找到了一块被树叶汁液浸泡之后染成绿色的木头，木头是玉佩的模样，官差送到官员的桌子上，官员低头看了一眼，嗤笑道：“不会是老眼昏花了，连木头和玉石都分不清楚吧？若是想要攀关系也要睁开眼睛看看才是。哪里有这样的？”
    他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玉佩？”
    话音未落，官员将桌子上的木头丢下去，砰的一声，木头被砸得烂掉了一部分，露出里面没有被汁液沁染成绿色的部分，官员大怒，对嘉明喊道：“你以为偷梁换柱就有用处？你以为瞒天过海就没有人识破你的奸计？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随便你糊弄？”
    嘉明充耳不闻。
    官员猛地一拍桌子，喊道：“来人，给我再打二十棍子！”
    又是一阵嘭嘭嘭沉闷的响声，嘉明弯着腰，恨不得趴在地上，但是，碍于周围都是人，这些人偏偏脸上都长了眼睛，到时候，又要算他一个藐视公堂的罪过，就是平白无故都还要找麻烦，若是真有些不对了，只怕更要找麻烦到他死了为止了，怕只怕是死了都不会止住的事情。

 第365章

    嘉明直起腰背，喊道：“狗官！狗官！你要打要杀，全凭你的！我只问你，你问心无愧吗？你个肮脏龌龊的小人！”
    官员大怒，再次拍打了一下桌子，喊道：“还不给我打？这次打四十！我不信他不死！”
    嘉明笑道：“哈，露出马脚了！你若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怎么会平白无故诬陷别人？你若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你怎么会折磨别人？你若是不心虚，你凭什么张口喊叫起来却说不出来所以然？你若是有理有据，你就说出来，对证据一言不发，对臆想理直气壮，好个父母官！
    你眼睛瞎了！你的耳朵也聋了！你的脑子坏掉了！你既然如此昏聩无能，还当什么父母官！你也配？垃圾！”
    官员简直被贴脸嘲讽，怒气直直往上冲，喊道：“我怎么没有道理？我清清楚楚说了！你擅闯公堂、藐视尊上、目无王法、当堂侮辱朝廷命官、你其心可诛，其罪当诛！我现在没叫你秋后问斩，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嘉明笑道：“恐怕不是你不想秋后问斩，是你没那个权利吧！你现在恨我恨得牙痒痒，你装什么宽宏大量？你扯起虎皮做大旗，真以为自己可以狐假虎威吗？我呸！什么狗官。”
    官员一下子站起来，大怒：“你这个乱臣贼子，还要我把证据摆在你的眼前吗？”
    嘉明喊道：“我凭什么不要证据？凭你们想把我弄死却说不出来真真正正的证据？凭你们没有睁眼睛似的臆想就可以当作证据了？可笑！可笑至极！”
    官员深吸一口气，坐下说：“好，你要证据，是不是？我就给你证据！”
    他说着，一挥手对身边的人说：“东西拿出来。”
    那人点了点头，很快抱着一个小箱子出来了，里面是一大堆的纸，官员伸出手去，取了一张纸看，看了大声念道：“各位，这就是证据，你们都听好了，免得这个死刑犯说我污蔑他！”
    他抖了抖纸张说：“镇长一家婚庆当天，三百余人死于盗贼刀下，经检查，剩余一女，女子供述，当夜见到了一个到镇长家吃酒的陌生男子，守在小门旁边，将她勒到昏迷……”
    其余是尸体的检查报告，一些当地居民的诉状，官员大概念了，一拍桌子，对嘉明喊道：“
    这还不能算是你的罪状吗？你未必太过嚣张放肆了一些！若是你不回来，也就罢了，你自己回来了，还怪别人吗？哈哈！究竟是谁过分？你犯下滔天大罪，还好意思狡辩！来人！
    压入大牢！”
    嘉明就这么被关进了监狱。
    他在听官员说话的时候，就想起来当天晚上确实有一个被勒到昏迷的粉衫女子，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但凡当时下手狠辣，把人杀了，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就算烧柴山的人要他回来，也是叫他到官府来，但绝对不会是，也不应该是这种场景。
    他要是一个人就能杀了三百多人，外面那些百姓，一开始就不可能在路上抓得住他！
    说到底，是慈悲之心害人。
    世上的墙头草都是这样，见了好人就喊打喊杀，见了坏人反而卑躬屈膝起来。
    可笑，可笑！
    嘉明昏昏沉沉睡着了，因为后背的伤势和前几天在溪水里浸泡得浑身湿透之后走在路上好一段时间被风吹了，他终于生病了。
    头脑发热，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疼痛难当。
    忽然有一天，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提着一个菜篮子摇摇晃晃走到了嘉明的监狱门口，转过头来一看，忽然捂着嘴笑道：“原来你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哈哈哈！活该。”
    嘉明被笑声吵醒了，本来想睡觉的，吵醒了就一时半会睡不着了，尤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壁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每天在他早上想睡觉的时候唱歌，唱得他头昏脑涨的，恨不得以头抢地，缓解疼痛和困倦，他以为安静了，隔壁就开始唱歌，他想睡觉，隔壁唱歌。
    烦死了。
    嘉明怒气冲冲，瞪大眼睛看向门口，看出来那一身粉红色的衣服是旧相识，冷笑道：“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我肯定准备一大堆老鼠蟑螂的尸体来迎接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就塞到你嘴里！
    你要是不喜欢，那就更好了，我保证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时间，我就叫那些蟑螂的尸体爬满你的衣服！叫你还敢穿这身衣服出来招摇！你找谁炫耀不好，你找我？你是过来看我的笑话的？那你知道消息的时间可真够晚的，迟到这么久了，才知道，还挺得意，好像自己挺快。
    我不想看见你，你最好尽快滚出去，不然，我抓住老鼠就丢到你的眼睛里面去！”
    粉衫女子捂着嘴，吃吃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怨气？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到这里来？还不是因为你呀！你这个娇娇，这种时候都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我看你要死了，生了慈悲之心，才来找你的，想送你最后一程，既然你不想与我见面，好啊，我一定多来。”
    嘉明突然听出一点蹊跷，皱着眉头扑过去问：“你说什么？”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没奈何，身边没有共处一室的囚犯，门外也没有巡逻来的狱卒，也没有过来探望的亲朋好友，又没法在这里问到抓他的人，也没法问到把他关到这里的县太爷，知道了一点，但也不多。

 第366章

    若有机会得知更多的东西，他是不介意听一会儿的。
    粉衫女子放下了捂住嘴的那只手，笑眯眯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嘉明：“我是过来告诉一点事情，免得你死了之后，还是个冤死鬼，要找我报仇呢。”
    嘉明疑惑地接过了篮子，里面是两个馒头和一碗水，他眨了眨眼睛，迅速吃了，差点把自己噎住，但也毫不客气地瞪着粉衫女子问：“你要对我说什么？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另有其人？就算和别人有关系，也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别以为甩出来一个背锅的，我就不恨你。”
    粉衫女子又笑起来：“你一个男人，怎么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我是来与你说实话的。”
    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要不是嘉明就在这里，还真有可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我是清风山虎狼洞的虎狼军的人，当时是在那边守门，谁知道被你发现，叫你打昏了头了，要不是我连衣服都没有乱，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嘉明皱了皱眉问：“他们说你是镇长家的仆人，你是不是？”
    粉衫女子笑道：“当然是！我就是里应外合的那里面的人！”
    这就说得通了。
    哪里那么容易就把那么多人都弄昏迷过去还杀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里应外合。
    镇长家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终究没有活下来。
    粉衫女子笑道：“没有其他的问题想问我吗？”
    嘉明看了她一眼，往后撤了一点，坐下来，翻了一下篮子，丢给她说：“我大概知道你过来找我是图什么。你那天晚上看见了我的脸，想找我报仇，毕竟，我是把你弄昏过去害得你一晚上都躺在地板上的人。你从前没有在镇长家看见我，正好可以陷害我，把我弄到这里。”
    他顿了顿，想这个人这个时候过来，大概还有一层意思，是要来嘲笑他肯定秋后问斩的。
    粉衫女子笑道：“还有么？”
    嘉明说：“你过来，第一是为了嘲笑我，第二是为了告诉我，秋后问斩将近了，第三是为了叫我知道，你是找我报仇的，你也不是好人，实话说，你不是好东西这个事情，在我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但是，没想到你能那么不是好东西，也挺出乎意料的。”
    粉衫女子笑道：“小郎君，何必把话说得这样绝情呢？你若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委身于你，只要你救我脱离苦海。”
    嘉明听笑了：“谁在苦海啊？要论苦楚，我以为现在的我，比你苦多了，我都没求你救我，你反而求我救你？这太好笑了吧！我能怎么救你？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了，还救你，我不想尽办法把你拉下水去，你就感恩戴德吧！也就是我现在懒得理会你们。”
    粉衫女子捡起地上的篮子问：“那你要是到了秋后问斩的日子，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理会我吗？”
    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
    嘉明笑道：“这话说得更好笑了，我到了那天，也就是等死罢了。”
    粉衫女子忽然定定看着嘉明问：“你真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假不知道？”
    嘉明闭上眼睛问：“真不知道怎么样？假不知道怎么样？”
    粉衫女子笑道：“真不知道，说明你是个泥足深陷的蠢货，我没有必要继续和你接触了。假不知道，说明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为了膈应我，你这点膈应不算什么，我每天被别人膈应的时候，可多了，我也不怎么介意，要是介意那些，早就死了，你真不想知道什么吗？”
    嘉明问：“还能知道什么？你不就是为了那几件事来找我？哦，我知道了，你这次过来不仅是为了自己过来的，还是为了你的虎狼军过来的，你们虎狼军觉得我能在那天晚上逃出生天，实在是个可用之人，就想把我招到你们的团队里面去给你们当苦力，当垫脚石，当背黑锅的？
    反正事情是你们做的，你们要是在法场上把我救下来，你们算是救人一命，名声大噪，得了一个死心塌地的背锅瞎子，之后几乎可以高枕无忧，还能顺势对其他土匪势力表面，事情是你们做的，那叫一个百利而无一害。反正你们在做事的时候也没考虑过之后可能被官府处理。
    我看那官府也烂透了，大概是不会处理你们，若是真要处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也不会找我来等死。你们有办法保我一命，却没办法保我的名声，我是知道的，要是答应了你们，只怕这辈子是干净不了了。
    你们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粉衫女子笑道：“我们干什么要了解工具呢？就算是奴才，也没有主子去了解奴才在想什么的道理啊。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这种人，别人都看得出来，就算是把你压在地上了，你心里也还是不服气的，若是要收了你，也只要你表面的忠诚罢了，怎么可能几乎无害？
    其实收了你，那是百害而无一利，只不过，我们老大觉得你有点意思，可以给兄弟们找乐子，救你一命不过举手之劳，你若是愿意，我们就帮忙，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当然也是不会做什么的。你也可以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看多少人会相信你？没有人会愿意听你的话。
    因为你之前大骂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对你的观感比之前更差，没人会相信你了。”

 第367章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算他们都知道，嘉明是下山来要找人的，但凡名声坏掉了，找到的是好人，肯定不会沾上，要是坏人，也就是互相利用，没有好事，他们闹事的时候，已经想得这样歹毒，实在可恨，但嘉明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不管是他没有想办法也好，他自暴自弃了不打算想办法也好，他现在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出去。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嘉明说。
    粉衫女子笑道：“那好，我下次有空再找机会来看你，你答应我的老鼠蟑螂可要记得啊。”
    嘉明嗤笑道：“得了吧。你又不喜欢，也不会喜欢，我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什么麻烦？谁知道那些东西多脏，尸体摆在这里，还不早早臭掉发霉长更小的蛆虫？恶心。我才不会干那种自己折磨自己的事情。除非是你来的时候正好。那就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运气不好。”
    粉衫女子笑道：“好吧。”
    她说了这些就走了。
    嘉明继续昏沉睡觉，睡了醒过来，看着天花板，忽然发笑，又听见隔壁传来了唱歌的声音，他睁着眼睛到了天亮，终于看见了来巡逻的狱卒，就喊着问：“你知道我隔壁住了什么人吗？”
    狱卒用看疯子的目光看他：“什么啊！你隔壁根本没有人啊！你在问什么？”
    嘉明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脸笑倒在地上：“这样啊，挺好笑啊。”
    狱卒怕沾上疯病晦气似的赶快走了。
    之后一连三天，虽然嘉明都睁着眼睛，但是没有看见狱卒过来巡逻。
    他试图打开门锁，狱卒就出现了，站在门外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后是浓重的黑暗，脚下散发着蛇鼠虫蚁和干稻草的混合臭气，嘉明抬起乱草似的头发，只有眼睛稍微白一点，看着一门之外的狱卒，狱卒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嘉明扯了一下嘴角说：“别白费力气了，出不去。”
    嘉明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狱卒笑道：“你就算是尝试了也出不去，你以为这里只有一把锁？那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把锁，往上走去，还有一把锁，走到外面，是在天光底下了，你以为自己就可以走了？外面是许多人看着，你一出现就能把你认出来，再往外走，还有一扇门，是整个监狱的大门。
    即使你走出去了，方圆十里寥无人烟，你也是个没吃没喝没有换衣服鞋子臭到自己死掉的命。
    死在这里，还算你知道守规矩，你要是出去了，被发现一次，要打一次，被发现第二次，要打两倍，你要是不想在秋后问斩之前提前被我们因为你违反规则而打死，你还是安分一点。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你要是再不相信也不听劝，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也管不着。
    最多是在你死了之后，用破席子裹了，丢到海里面去，当然，席子是不可能给你的，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狱卒说完，点了点头，自己走了。
    嘉明呆呆坐在监狱里，突然笑了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怎么不可能出去呢？分明是有可能的！就是有可能！我说有可能就有可能！”
    他现在看起来比之前还疯一点。
    远处的狱卒看见了他，都不敢靠近，往常时候，他们只在他睡着了过来巡逻，后来见他对着空地自言自语，就连他睡觉的时候也不想走到这里来了，只是飞速地看一眼，再远远跑走。
    嘉明开始想办法打开锁，开锁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是没法打开。
    如果直直走出去不可以，那就走地底下，地下通道永远比地上安全一些。
    嘉明抓住了一只老鼠，用这只老鼠钻地洞，首先要到隔壁去，隔壁果然是空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地面干干净净，好像早就没人要了，嘉明从这里的窗户往外看，看见外面的阳光明媚，和自己那个房间的光线不一样，就按照光线移动的速度和位置，计算出了地道的方向。
    晚上，狱卒已经巡逻完毕，回去等待换班了，嘉明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喃喃自语，声音很小，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听见，就算有人听见这里有声音，也只是听见声音细如蚊呐，根本没法听清楚，他们烦躁了一阵子，也只觉得是不能躺在地上就安稳入睡罢了。
    但他们睡在这种地方，要是能安稳入睡，那才奇怪。
    嘉明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阳光而分外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在正午的时候，阳光最热最亮，外面巡逻的狱卒会因为太阳而站在屋檐底下休息，在高处监管的狱卒会因为太阳太大而转过脸去，他们不会看见我，如果我这个时候出现在地面上，他们也管不得我。
    要从这里走到那边，只要打开了门，我就可以出去了，到了外面，什么都有，一时半会是饿不死的，总比睡在这里好。
    门的表面缠绕了带刺的植物，植物里面可能有毒蛇，但是，他们不可能冒着自己死亡的生命危险来这里，他们也是要出门的，开门关门不可能不动植物，只需要戴手套就好，他们肯定有办法，即使植物里面真有毒蛇，他们也可以不惊动离开，如果没有，那就最好。
    他们某些人手里有枪，见到人就出去就会打，但是，那些枪都打不远，只要我开门出去，他们就追不上我，地道只能挖到外面的地面中间，再往外就不行了，那边有门，不小心挖错地方会出人命，只能从半路爬出来，再从地面匍匐出去，打开门就走。

 第368章

    但是我直接出去可能有危险，我已经抓住好多老鼠了，到时候，把它们的尾巴套在一起，把它们从洞口丢出去，它们爬出去吸引注意力，等被打死了，有人过来检查，我就趁着他们乱糟糟检查的时候，从这里出去，里面外面都没有人，是个好机会。
    这个房间没有人，我可以随便过来，也可以随便出去，在他们巡逻往这边看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在他们看过之后，我就在隔壁，这里还有一卷软绵绵的绳子梯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宝贝，要是我没法在短时间内打开门，我就用这个梯子爬上门，再用这个梯子，爬下去。
    这样我就不会因为难以攀爬和高处跃落而受严重的伤……”
    时间很快到了合适的时候，太阳很大，天气很热，狱卒已经过来检查回去了，嘉明从老鼠处理的通道钻入隔壁房间，再从隔壁房间的地道钻出去，往外丢了一串的老鼠，老鼠被发现了，打死了，一群人来检查，他们捡起死老鼠，低头往下看，看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他们探头探脑在坑里面看，看了之后，立刻意识到有人在挖坑，想离开这里，派人开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门，进来检查，狱卒听说这件事，很震惊地表示不知道，外面来的人不想跟他们仔细说明，从他们身边经过，冲进了走廊内部，检查两边的监狱房间，发现最后空了两间。
    来检查的人指着空房间问狱卒：“这两个房间之前都是空的吗？”
    狱卒看了看，点了点头：“其中一森*晚*整*理个之前就是空着的，因为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死得很凄惨，脏兮兮的，好久都没有处理干净，之后但凡有人进去住了，没两天就死了，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让这个房间空出来的。”
    检查的人压抑着怒意问：“那最后一个房间呢？这里应该有人吧！人呢？你们就是这么看的？你们巡逻到哪里去了？”
    狱卒的脸色惨白，吓得说不出话来，检查的人怒气冲冲一甩袖子走了。
    狱卒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对方身后，哀哀切切如同一只即将被掐死的小老鼠说：“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是没有巡逻，实在是犯人太狡诈可怕了，因为他平时疯疯癫癫的，我们以为他没多久就要死了，每次都是有过来看的，他对着空地说话，还说有人在隔壁唱歌，喊着狱卒。
    我们实在不是有意要放走他，他太不正常了！没有人会那样做的。他看着空地的眼神就像是那边真的有人在回答他的话，他半夜一个人起来，还说自己是被吵醒的，对我们抱怨隔壁，可是，隔壁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他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不该知道有人还是没有。
    我们每天都有检查的。谁知道他怎么出去的！”
    “够了！”
    检查的人终于没有忍耐住：“你们做事不利还想让我在别人面前给你们说好话吗？可笑。你们不想办法弥补过失，还在这里唠唠叨叨，废话怎么就那么多？有这些说废话的时间，不知道能干多少事情！他一个人肯定跑不远的，就算是个疯子，疯子又怎么样？
    你以为疯子就快？疯子是脑子不清楚，又不是比你多长了三头六臂的，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狱卒都快吓哭了，脸上通红，有一半反应是急出来的：“我不是，他真的很可怕，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死的人是我，我们都……”
    “闭嘴！滚出去！要是你们再这样在我身边说这些废话，别怪我不跟你们客气，转头告诉县太爷，看你们死还是不死！给我出去找人。”
    检查的人喊道。
    狱卒连忙点头，拿了东西就跑出去，一溜烟不见了，在外面到处乱找。
    只是他们都没有找到人。
    在他们反复打开关闭铁锁铁门的时候，监狱里面的人都沸腾起来，一个个眼巴巴望着打开的门，还以为是谁有机会被保释出去，可是，没有人出去，进来的人是狱卒，出去的人还是狱卒，个个都凶巴巴的，看起来一张脸都黑了，好像很生气。
    没人想触霉头，就都缩回去了。
    乐园已经趁着他们废话的时候，跑出了门。
    第120章
    从监狱跑出来之后, 既不需要选择去虎狼军，也不需要选择去烧柴山了，算是好事，但是, 一路逃跑, 没有食物和水, 又没有休息, 后背上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十分令人头疼，没多久，嘉明在一个隐蔽之处, 渐渐昏迷, 自己以为是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 已经天黑了, 因为身边没有日历, 也没有其他人, 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 看向周围的叶子，它们还是一样的苍翠欲滴, 漂亮极了, 就是天色越发黑了, 黑漆漆的，看东西, 就免不得有些阴森起来，嘉明揉了揉眼睛, 决定暂时不睡觉了，继续赶路。
    能走到哪里, 自己也说不好，但是，总比一动不动在原地等着被人抓住或者被野兽杀死更好一点，虽然，他心里清楚，晚上不是赶路的好时候，但是，这一下子要是睡过去，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起来。
    他就拍了拍衣服，起身赶路，因为看不清楚路，所以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走路的时候，背后的伤口几乎和衣服黏在一起了，感觉每次行动一下，后背都是肌肉扯着那么疼痛，他不得不一路上都咬着牙走，否则，怕自己不小心咬到舌头。
    走了一段路之后，天色渐渐看起来是要亮了的模样，嘉明放慢了行动的速度，觉得，已经赶路这么久了，稍微休息一下也不妨事，反正他也没有完全停下来，不算是疲惫懒惰。

 第369章

    心里想好了，嘉明挠了挠头发，抓出来一只刚刚从树上落下来的虫子，远远丢了出去，收回手来，渐渐想要坐下来休息，差点坐下来的时候，立刻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笑道：“好险好险。”
    自己正在庆幸，突然脚下一歪，好像踩到了什么松软之处，心里奇怪，嘉明睁了睁眼睛，努力去看，发现脚底下还真似乎有一个坑洞，他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观察，没有等到里面窜出来野猪或者黑熊或者毒蛇，就渐渐弯下腰去，一点点伸出手，摸索起来。
    他感觉这里似乎有一个通道。
    他摸到了一扇门，十分简陋，但可以开合，嘉明心中一惊，又免不得想，若是我的造化，不能就这么走了，若是别人的东西，此处四面没有人烟，要么是放东西的人早就死了，要么是找不到地方，要么是忘了，只不可能是在附近蹲守，否则，在我一出现的时候就要把我抓了。
    幸好不是刚刚从监狱出来又被抓起来。
    嘉明在心里高兴了一下，别的什么都忘了，就要打开门，进入通道去看看里面有什么，门是很简陋的，他想打开，就轻易打开了，一层薄薄的黄土窸窸窣窣从高处落下来，随着门扇的移动，更多的土落下来，仿佛要填一个坑。
    嘉明也不怕自己进去之后被这些土埋起来，兴高采烈地从入口弯着腰进去了，进去一看，里面黑漆漆的，比外面更黑一点，他一下子看不清楚了，只能站在入口，缓了一小会儿，再去定睛看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得了一座金山银山的宝藏。
    金银堆积其中，珍珠玛瑙翡翠穿梭其间，白骨骷髅躺在边上，高处是一盏灯，灯下是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纸，纸上写，实不相瞒，我是此地前朝王子，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家中永无亲眷，我也不愿独活，将王朝数百年来收集的宝藏存放于此，谁来就带走吧。
    这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嘉明更加高兴，收拾了一下东西，还在里面抓住了一只打了洞的兔子，拎着兔子的耳朵走出门去，打算捡一点树枝出来，烧个火，再找一条小溪，用里面的水洗一洗兔子，将这东西吃了。
    只是起火有点困难，想了想，嘉明使用了钻木取火的办法，好半天之后，木头上凹陷下去一块，微微发黑，冒出一点焦香的烟气，只是没有火焰，嘉明意外在旁边见到了起火的石头，打了两下，燃起了木头，开始处理兔子，要徒手处理实在有些困难，就开始磨刀。
    他因为被抓进监狱去了，是没有带刀在身上的，但是，刚才那个宝藏堆里面，找到了一把勉强可以使用的刀，之所以说是勉强可以使用，是因为这把刀看起来太过华丽了，满满当当镶嵌了宝石和金银，十分美丽，也看起来实在像美丽的废物，叫人不忍心使用又担心用不上。
    幸好，这把刀，磨一磨还可以用，嘉明就用这把刀稍微磨了一下，来处理兔子，先剥皮，再洗净血水，免得血腥味太冲，吃起来一股肉骚味，不好吃，有些人会以为那种血腥味是肉味，但是，嘉明不那么认为，所以，他必定要提前处理一下这一部分的东西的。
    皮子稍微洗一洗，就放在旁边，晾干一下里面外面的水渍，肉要切开，再去掉骨头，就成了兔肉块，可以做冷吃兔肉，可以做熏干兔肉，可以做麻辣兔肉丝，但是，手边的材料不多，实在不好操作，嘉明想了想，从边上随手揪了一点蛇莓和薄荷叶子揉揉搓搓塞进肉块腌制。
    稍微处理了一下肉块的腥气，又洗了一遍，用草木点燃的火焰来处理这兔子，不是不想找其他的东西来，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什么合适的东西，不如不找，先吃一点东西再说，要是再什么都不吃，就要饿死了。
    这里的水看起来十分清澈，嘉明一边烤兔子，一边看着水，口中十分干渴，想到之后还要吃干巴巴的兔子肉，只怕没有水能喝，就从宝藏里面翻出来一个小水壶，挖了一点水，架在火上烤，等水壶里面的水咕噜噜冒泡泡的时候，就可以取下来，等待晾凉。
    水凉了之后，就可以喝了，嘉明毫不犹豫喝了一大口，感慨地长叹一声，觉得比之前舒服许多，兔子肉差不多要烤好了，边上突然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嘉明一下子警惕起来，顿时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那边走了两步，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的，看见一个黑影跑走了。
    “什么人！？”
    嘉明对着逃窜出去的黑色影子大声喊道。
    “我，我是进山里来打猎的猎户，闻到这边有食物的气味，又看见有烟火气，我就过来看一眼，以为是有人纵火或者吃饭，心想，要是有人吃饭，我就一起吃了，要是有人纵火，我就把火灭了，免得烧起来。”
    猎户小心翼翼转过身来对嘉明说。
    “你真是猎户？”
    嘉明狐疑地打量他，怕他骗人，但看他的穿着打扮和说话行动都不像是假的猎户。
    “我是猎户，就住在这山底下，这山脚下有一个镇子，这镇子的边缘就是我家，我家不止我一个人，你要是去了，我还可以叫我女儿招待你，你别杀我。”
    “你家有茶水吗？”
    “有的。”
    “你身上带着佐料吗？”
    “实不相瞒，我带了盐糖。”
    “只有这两样？”

 第370章

    “多余的也没有了，要是有需要，其实可以在山中自己寻找，都是找得到的，我要不是时时在山中寻找一些佐料卖出去，我家还不知道怎么样生存呢。”
    “奇怪，你不是说自己是猎户？猎户不打猎生存怎么去找什么佐料？”
    “哎呀，您有所不知，打猎可以为生，但要卖出大价钱就不大可能了，寻常时候，还有可能一点猎物都没有，我们全家上下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是不可能不吃饭的，总不能等着饿死吧？还得找一些其他的办法活下去。我寻常时候虽然打猎但也找佐料，并不冲突。
    我家女儿在家里的小院子种了一些葱姜蒜和韭菜，有空的时候，也打水砍柴挑担子和织布卖钱，很懂事的呢。”
    “哦。”
    嘉明走回去坐下，话已经问到这里，没必要继续往下谈论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猎户知道不知道宝藏的位置，要是知道，怕对方因为财帛动人心而对他起杀心，请他回家是为了把他骗到家里去杀死了，好收拾尸体和抢走东西，要是不知道，不能让这个人在这里久待。
    不然，这人发现了不对，怕是免不得要起疑心的，到时候，还是没有好事可说。
    猎户见嘉明对自己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嘉明，笑着问：“不知道你这兔子肉，我能不能吃一口？”
    嘉明看了他一眼问：“那你的佐料能一起用吗？”
    猎户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当然！我不就是因为有佐料才敢走过来看吗？若是没有，还吃什么！我在山中打猎是吃这些东西的，只有盐，东西也会好吃许多，别跟我客气呀，我只稍微吃一点，不会跟你抢很多的，我家里还有一些干货可以吃，你要不介意，可以跟我回家。”
    他说着，看着嘉明的神色没有变化，就坐在了嘉明的身边不远处。
    “哎，我能不能吃一点啊？”
    猎户试探着问。
    嘉明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不能？”
    猎户高兴地洗了手，就开始从衣服里掏出口袋来，口袋里面就是盐和糖，他稍微捏了一点点，洒在了兔子肉的表面，被火焰的尖端高温烫了一下，哎呀了一声，连忙收回手去，笑眯眯地对嘉明伸手问：“不好意思，我能吃一顿吗？”
    嘉明点了点头。
    猎户很高兴地一下子伸出手去，将还在火焰表面炙烤的大半兔子肉都一只手撕下来了，一下子塞到自己的嘴里去，咀嚼了两下，高高兴兴笑道：“好吃，好吃。果然是好兔子。”
    嘉明笑问：“难道你从前没有吃过兔子肉？”
    猎户摇了摇头：“吃过是吃过，但是，兔子不好抓住，到处乱跑，速度又快，在这种山林地之间，我比不过的，大多都是用陷阱，但是，陷阱要花时间，要布置，还有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住一只，在家里都是打牙祭用的，毕竟，兔子一只也不够一群人大吃特吃的。
    只能分吃，但是分吃起来就意犹未尽了，好像总是没有吃饱，虽然他们都觉得兔子肉是好吃的，可是，不能吃饱的肉，摆在眼前，次数多了，会觉得可惜，次数少了，又会忍不住想要吃，吃多了会腻，就是没有腻的时候，才觉得麻烦，照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
    只能有一次吃一次，也不管其他了。”
    嘉明笑道：“哦，还挺有意思的。”
    猎户苦笑道：“要是饱一顿饿一顿就没意思了。”
    嘉明点头说：“但是，总比一顿都没有吃的更好。”
    猎户好奇地打量他说：“我看你手里的这把刀十分漂亮，寻常人是得不到的，你怎么穿得这样破破烂烂还说这样的话？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觉得丧气呢。”
    嘉明说：“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是个人都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这也不是有钱没钱决定的，只不过，没钱的人总是更容易难过，有钱人在这方面稍微好一点，高兴多一点，但也就那样了，真要是比起来，恐怕也不能免俗。”
    猎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他们吃了那只兔子的肉，猎户看向了放在边上的兔子皮，打量了一下问：“不知道这张皮，你留着有什么用处？”
    嘉明问：“你有用处？”
    猎户点了点头：“我是个猎人，手里有卖皮货子的渠道，我看你是不住在这里附近的，要是带走了，只能浪费，除非你别有用处，那就不算数，当我没说。”
    嘉明说：“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既然你想要，那就请你带走吧。”
    猎户笑道：“那好，我也不跟你客气，吃了你的兔子肉，算是你我认识了，我二一添作五，给你兔子皮的钱，你跟我下山去，到我家拿，怎么样？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也可以在我家拿走，只要你之后还记得我，偶尔回来聊聊天，也就算我不亏本了。”
    嘉明有些好奇：“你家也不富裕吧？否则，你不需要到山里来打猎，可是，你说，我可以在你家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要是我把你家都搬空了，可怎么办呢？”
    猎户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干的，你手里这把刀，已经抵得过我的全副身家，你若真要我的全家，我只要你这把刀，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你吃亏？我看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在这种三瓜两枣的事情上和我这样的人互相折磨的。”

 第371章

    嘉明再次问：“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是个有钱人？”
    猎户有些惊讶地问：“难道不是吗？你看起来很有钱。”
    嘉明沉默了一下：“我的钱不多。”
    他笑了一下：“或许以后会多起来的。”
    猎户笑道：“那不就是了？”
    他以为嘉明是想财不露白，怕被人盯上，就顺了嘉明的意思，笑道：“就算你现在没有许多的钱，但是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久之后就要大富大贵，没人比得上你，你就是合该青云直上的人！我看好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个生性豪爽的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恰好，嘉明也不喜欢，二人就越发谈论了两句，猎户一下子从腰间取出来一个水壶，对嘉明说：“这里面可是装着我的好酒呢！贵得很，我平时不舍得喝了，就藏起来，放在这里，随身携带，要喝的时候喝了，要闻的时候就拿出来闻。
    气味也好闻呢。我觉得，比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身上的脂粉香气，好闻许多，少说也有百倍的好处！虽然男女有别，跟她们比较，是不太合适，但是，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更好的东西了。哈哈哈！你来尝一尝？”
    嘉明好奇地看了一眼，闻到了酒香气，犹豫着问：“真的可以喝吗？”
    猎户点了点头。
    嘉明说：“可是，喝了你的酒，我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
    猎户笑道：“我看你是个有钱人，不然我不这样靠近你，你也不要怕，只管喝了，我这里还有一点，你若是觉得好，日后带上这样的酒也来找我！就算是不亏了我们两个今日见面。”
    嘉明将信将疑：“那好。”
    他还是喝了一点酒，入口辛辣，觉得那东西像是一股红艳艳的辣椒汁，一路直直窜到了喉咙里面，再像是烧沸了的滚水似的，坠入肚腹，如同得了一颗金丹。
    整个身体都热起来了，他的脸颊也迅速红了起来，嘴唇莹润，如同刷了一层蜜汁。
    “看来你不怎么会喝酒，哈哈哈！也难怪，不适应是不是？哈哈哈！”
    猎户收回那个壶，自己喝了，笑道：“好啊，好酒，我今天算是来着了！”
    嘉明眯了眯眼睛，从边上挖了一勺水洗脸，又洗了手说：“酒也喝了，兔子也吃了，皮也拿了，该走了。”
    猎户点了点头说：“也是，也是。”
    他站起身来，收拾了自己一下，走在前面，给嘉明带路，一路走到了山脚下，来到了一间小屋子面前，这小屋子就是他的小屋子，他推开门，里面没有人，他请嘉明坐下来，自己去挂起兔子皮，回来手里拿着一点钱递给嘉明：“你的兔子皮归我了，这钱归你了。”
    他坐下来，笑道：“不知道你看得上看不上这点钱？”
    嘉明看了他一眼，起身客气说：“我当然看得上，我要走了，东西给你了，钱给我了，我还有事，你不用送了。”
    他说着就要走，猎户连忙拉住他问：“这就要走？莫不是我让你生气了？”
    嘉明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事，不便在这里继续耽搁了。”
    猎户问：“是我耽搁了你了？”
    嘉明笑道：“我着急赶路，不敢分辨什么耽搁不耽搁的事情，还请尽快放手让我去吧。”
    他说着，继续往门口去。
    猎户说：“别急，好歹等我的小女儿回家来了，你再走不迟！你就跟她见一面吧？”
    嘉明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大丈夫不为美色所惑，正当如此。
    猎户反复请他留下来，没有结果，只能悻悻地松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低着头，垂着眼睛说：“那好吧。我劝你留下来，是我劝不动你。你不愿意留下来，是我的小女儿没有福气。你要走，那你就走吧！”
    他这么说了，嘉明也不客气，转身就打开门出去了。
    开门走在路上，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挎着篮子回家去了，嘉明目不斜视地走远了，只觉得路上见到的那个姑娘和猎户有些相像，但也不回头，也不去问，依旧自己走了。
    嘉明走在路上，找了一条小溪，又在附近坐下来，心想不能就这么回去，要是就用这张脸，见了人，必定还是要被抓起来丢到监狱里面去的，要是再被关起来，就不能走到京都去了，不如换一个身份。
    就说自己是有钱人家的独子，家中父母早亡，因此独自出门游山玩水想见识风土人情，如果能去京都，就再好不过了，若有问起来的，就说，听京都十分繁华，想去见一面，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
    想必大多数人不会对有钱人产生怀疑，更何况，这也算不得天马行空的想法，不至于一见面一开口就被识破。
    钱可以从山中取，衣服可以从街上买，头发打理过后，看起来应该和之前不像，肤色和之前因为在监狱一段时间的缘故也有差别，只要确认了身份，伪装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不过，走在路上，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止衣服食物。
    如果可以，最好买一张度牒给自己备用，算起来那东西比金银细软还值钱呢。
    若要伪装有钱人，只当暴发户必定容易在王公贵族之中被人看不起，走路的时候，也要学一些能耐，听说，有钱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摔跤也不能落下，还要学习什么诗书礼易，麻烦透顶，也不知道一时半会能不能成。

 第372章

    嘉明想来想去，用钱去客店要了一个房间，洗漱之后，在街上买了新衣服穿，又换了一双新鞋子，还特意找了一个处理头发的店铺，走在小巷子里面，黑漆漆的，七拐八拐，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拐子的地盘，幸好，这是个手艺高超的老师傅，只不过怕被人追问才躲在这里。
    老师傅动手之前，再三询问嘉明的意见，并要他保证出去之后不会乱说。
    嘉明点头答应了，老师傅才给他换了一个发型，还顺手帮忙洗了，对他说：“三五天肯定能保持形状，过了一段时间，就算是你不动头发，头发也应该拆开洗一洗了，到时候，你可以再来，也可以自己处理。”
    嘉明问：“我要怎么自己处理？”
    老师傅笑道：“那就看你想怎么个头发了。”
    嘉明觉得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想要走，临走之前，对着水面看了自己的样子，忽然想学习剪头发的手艺，看向老师傅问：“能不能教导我一下？我想学习，不需要很高深的技术，只要我之后能和自己对付着过下去就够了，我一时半会儿大概也不会开店给别人处理头发。”
    老师傅本来是不答应的，但是，嘉明给了许多的钱，老师傅犹豫着就同意了，嘉明就在这里学习，大半个月之后，老师傅对他说：“差不多了，你说好的，你要学习的程度只是自己对付自己的头发就够了，现在已经够了，你可以走了。”
    嘉明点了点头，感谢了老师傅，转身走了，他又到街上的店铺去买衣服，听见边上有人说，有一处当地的宅子要卖掉，特别便宜，只是一间屋子再便宜都不是切瓜买菜的价格，大多数人都觉得很好，心生羡慕，同时却也只能望洋兴叹，因此最近这屋子十分火热。
    大家都在猜测最后谁能真正买到那屋子，还打算一起去贺喜贺喜。
    乔迁之喜，主人若是大摆宴席也是说得过去的。
    嘉明就买了一身新衣服，询问店主人能不能教导挑选布料和做衣服的手艺，店主人差点以为他在说笑话，但是看他神色认真，又出手大方，犹豫着答应了，叫他明天过来学习，在店铺里半工半读一个月，也许就可以出师了，反正，嘉明的要求又不严苛。
    嘉明同意了，计算了一下时间，询问起宅子的事情，店铺老板也知道，见他对这个好奇，看在他刚刚给了一大笔钱的份上，想他或许能买了那屋子，就对他说了：“年久失修，没有人居住，还有些漏水，买下了是需要修复的，但是，谁也不乐意花那样的冤枉钱。”
    嘉明问：“怎么？我听他们说起来是不一样的。”
    店铺老板笑道：“当然不一样，他们只知道其中之一，不知道其中之二。我比他们知道的多，说起来是不同。”
    嘉明问：“为什么会这样？”
    老板说：“无非是想坑穷人，富人知道情况，早就不乐意了，我劝你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嘉明犹豫着问：“说起来，我听说最近官府出了一个告示，说是只要买了房子的，都可以算是这里的户口，是么？”
    老板惊讶地看着嘉明，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你在告示出来的时候没有去看吗？有人念的，很大声，就算是不认识字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有些人不认识字，也不会有钱买下一个屋子，更别提有这里的户口，没有户口就等于不是人，不是人什么时候死了都无所谓。
    你这样的有钱人，我还以为不会为这种小事发愁，我看你不急不忙的样子，似乎是不在乎的，要么就是早就确定好了，没想到你是在等这个？你在京都也有亲戚朋友做官吗？不然，你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才特意等到今天来问我？你好了不起！
    若是我能早和你结交一二就好了。我家里没你那么有钱，也没有亲戚朋友在京都可以给我依靠，更别提在陌生地方没有户口还能风生水起，提前知道官府的通告什么内容，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神人了！”
    嘉明笑了笑：“我不是。”
    店铺老板挥了挥手：“在我面前，你就不必遮掩了，你这样的人，确实是有钱，走到哪里，都像是明珠，不会叫人错认。你就算是想要遮掩，也要认真仔细一点，你看，你刚刚买了一件新衣服，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手里是金银珠宝，刚刚从哪里回来吧？
    你不需要工作，也不下地种田，家里没有其他人，还有这么多钱可以让你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不为自己烦恼，看见什么东西欢心了就要买下来带回家去，偏偏你至今没有一处住宅还将一大堆东西都放在旅店里，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背景浑厚不怕被人仙人跳或者偷盗！
    我没有猜错吧？”
    嘉明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我觉得不是，不过，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不能说有错。就这样吧。今天先到这里，我还有其他事情，我想去看一眼那个宅子，要是不错，我就在这里落下户口，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店铺老板点了点头：“好啊，明天见。”
    嘉明点头。
    他去看了宅子，觉得表面上看不怎么样，越是往里走越是鬼泣森森，但是，意外地感觉屋子里的摆设物件不错，房屋的朝向和宽窄都不错，就毫不犹豫买下了，屋主非常高兴，笑吟吟说：“我们这里其实还可以负责帮忙下一任主人处理房屋漏水地面杂草之类的小问题。”

 第373章

    嘉明说：“那好，请你们帮忙处理了，好了再通知我过来住吧。”
    前任屋主点了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尽快。”
    嘉明点了点头，回到了旅馆，洗漱完毕，休息了一晚上，次日，去服装店老板面前报道，开始学习挑选布料和裁剪衣服鞋子的本事，大半个月就学好了，老板看得叹为观止，赞赏说：“真是了不起，我当初跟着师傅学习，一个月根本学不完，你倒好，一下子就学成了。
    真是个天赋卓绝的人，若是你稍微穷一点，我就要起心思叫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经营店铺了，可惜，可惜你那么有钱，是看不上我这一家店的，我可以找穷人家的孩子当学徒当仆人，只是没法找你来做这些事情，实话说，每天看见你在我这店铺里忙前忙后，我都害怕。
    怕你突然晚上找我说你不来了，你生气了，你要把我这家店砸了，幸好，你没有那么做。
    我也要多谢你。你学成速度这么快，我也可以安心了，你若是只随意做两件衣服，你学会的东西已经足够了。你要是想仔细钻研怎么做好衣服，我也教不得你，你若有心，去了京都，找天底下顶好的绣娘，再学一学，也许可以成名满天下的裁缝师傅。
    只是你这样的人，若真做了那样的事情，又难免叫人觉得有些浪费了。罢了罢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师父，你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师父，你想走怎么样的路，都随便你。你想学什么东西，都随便你，你也是个好学之人，这是好事。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前途似锦吧！”
    嘉明点了点头，谢过了师父，走出店铺，去看自己的宅子，这里已经大概处理好了，前任屋主正在建工森*晚*整*理，看见他过来了，笑吟吟地招呼他去隔壁喝点茶水再走。
    嘉明摇了摇头，望着在屋顶和地面忙来忙去的人说：“我想学习他们的本事，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前任屋主一下子愣住：“啊？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也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影响到了脑子和耳朵，现在都不知道有钱人是什么意思了。
    嘉明对他笑了笑说：“我想学习修补屋顶和去除杂草的本事，他们不是专门处理破损屋子的队伍吗？我想跟着他们学习一周，若是能简单学到他们的两分本事，以后屋子出了什么事，也不需要他们来回奔波，也可以省下我的时间和金钱了。”
    前任屋主听了他这些话，反应了一下，笑道：“哦，原来你的意思是这个，怪不得你有钱呢。有钱人都这样会省钱吗？要是我来，我就不会在这上面节省，省多少我都不愿意。
    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也算是好学，我去问他们，其实，你这样的人，若要找他们办事，他们绝不推脱。
    只是我说出来，他们大概不相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对他们说了，他们见了你，就知道我没有说谎，相信了我说出来的话，之后的事情才好办。实不相瞒，他们之后就要去我家处理屋子，你要是跟着他们学习，一周的时间正好是处理我的屋子的时间。
    你可想好了？不要半路反悔。”
    前任屋主紧紧盯着嘉明。
    嘉明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半途而废，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自己，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更何况，只有一周时间，若是要反悔也是来不及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你以为我不给钱？我又不是要白白要他们带上我。我不相信，世上有人和钱过不去。”
    前任屋主一听见钱这个字就忍不住两眼放光似的笑道：“哦，原来你是这个打算，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说话了，本来你的身份，就叫他们不敢违抗你的意思，你要给他们钱，他们更高兴了，不想办法把自己知道的本事都教给你，只怕他们回家睡觉都要于心不安呢！哈哈哈！”
    他拍了拍衣服说：“很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他们肯定比我还高兴。”
    说话间，前任屋主拉着嘉明就去对那些还在干活的工人把事情说了。
    工人们听见这件事，先是愣了一下，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哈哈笑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发现他们的两个表情好像不太对劲，意识到他们不是在开玩笑，渐渐神情都凝固了起来，前任屋主连忙抓紧时机，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在最后着重强调了一下。
    “他是会给你们一大笔钱的，你们不是很缺钱吗？大家都是为了钱出来干活的吧！干什么跟钱过不去？也不需要很久，就是一个星期，只需要七天就能赚一笔钱，那笔钱够你们分了之后，一人能吃一个月的！还有什么不好？”
    前任屋主煽风点火似的说了好处，脸颊都红了起来。
    工人们面面相觑，渐渐思考，点了点头，顺了他们的意思：“既然是这样，那好，不过，要先给我们钱，一周之内也要跟着我们走，我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能跟我们吵架，不能跟我们打架，不能对着我们做事，不能影响我们工作。”
    前任屋主皱了皱眉：“你们要求怎么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给钱的！不要得寸进尺了！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大不了到官府去，你们看谁有理！再说了，这里还有我们两个人呢，你们就开始了，要是只有他一个了，你们岂不是要把他弄死？太过分了！别嚣张。

 第374章

    你们给我收敛一点！仔细想一想，要是没有我们这样的人，肯接济你们，给你们一份工作，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早就饿死了，你们是有点本事不错，但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也不见得每一个都像是你们这样的，蛮横无理，洋洋得意，故步自封！你们要是再这样，可没活路。”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那好。”
    一周时间，他们把屋子修得差不多了，嘉明也学得差不多了，最少在屋子出问题的时候可以自己检查自己处理了，收了钱，他们就走了，前任屋主想安慰嘉明两句，却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人，心里疑惑，在门口嘟囔了两句：“奇奇怪怪，屋子没有好不在也就算了，好了还不在？”
    他说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
    却不知道，嘉明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鞋店，想要学习怎么做鞋子和绣花。
    鞋店老板大为震惊，连忙问：“你认真的？你要给多少钱？你想学多久？是要学成我这个样子，还是我徒弟这个样子？你觉得学了之后，自己给自己处理鞋子破损，还是学了之后也想开一个卖鞋子的店铺？如果是开店铺，那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是个老店铺了，你比不过我。
    只会亏钱的。”
    他说着就要语重心长地对嘉明劝起来。
    嘉明表面心意说：“我不是要开店铺，我是想学习一点技术，这样，我的鞋子坏掉了，不需要等别人来帮忙，若是别人想要靠鞋子来要我的钱，我也可以分辨，对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是想要我的钱还是想要我的命。这是好事吧？”
    店铺老板将信将疑：“那你要学多久？”
    嘉明说：“明天我就过来开始学，最少一个星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继续在这里学，学到店主老板的徒弟这个水平，我也就差不多了，最多一个月，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鞋店老板点了点头说：“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可以了，你准备一下，明天过来的是给我钱就可以，我会安排徒弟带着你，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嘉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件事就定下来。
    十四天的时间，嘉明就学得差不多了，鞋店老板在一天晚上，检查嘉明的功课，是昨天徒弟布置的作业，让嘉明回家去，随便挑一块布料，再用店铺里面的鞋底子，做成一只布鞋，若有时间，可以再用毛线和鞋底，做一只毛线鞋子，都做成了。
    不管是在灯光下看还是天光下看都不错，没有纰漏，没有针藏在鞋子里面的情况，没有破损，没有漏线，没有绣得不成形状，因为这次材料是练手的，店铺老板说：“你用好料子再做一只鞋子来，若是这只鞋子做得不错，那你就可以出师了，若是做得不好，只能说你学得不好了。”
    嘉明点了点头。
    次日，带了新的东西来，店铺老板在大早上就开了门了，见了嘉明过来，就走出来看，看见嘉明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打开口袋看，发现确实有鞋子，瞥了嘉明一眼，看见他双眼通红，眼下有些青黑就知道他是熬夜做的东西，心里有些怒气，想要怪他不养精蓄锐只顾赶时间。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东西都不看就骂人，实在不太好，就坐下，将口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发现比昨天的手艺还要好，是已经进步了，脸上一红，不再去想骂他的事情，仔细检查了，不得不叹为观止，拍了拍他的手说：“你做得很好，你要是穷了，可以卖鞋子活下去。”
    嘉明笑了笑。
    老板说：“好了，你可以回家去了，东西也带回家去吧，你做得很好，已经出师了。”
    嘉明点了点头，提着口袋要回家，老板问：“哎，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嘉明想了想，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想离开这里，着急得不得了了，只不过，总觉得还差一点就说：“我想再找一些老师教我学习琴棋书画。”
    鞋店老板直起身来说：“我虽然不会你说的那些东西，但是，镇子的东边，有一个教室，每天都有老师和学生去，学习什么诗经论语左传孟子孔子老子中庸，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我哥哥家倒是还有一个年轻人，学习了琴艺，听说是想上京赶考，没奈何，身体虚弱，一直都被家人阻拦而没有去成，但是老师是有名的，教导了他许多年，最近才离开，大概是有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要是不介意，去找我哥哥家的小年轻亲戚，他可以帮忙，叫你学琴。”
    嘉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好，多谢了，只是，不知道他要是教导别人，是不是很贵？他是个学习的，从前没有教过别人吧？要是他不会这个，怎么办呢？”
    鞋店老板想了想：“也是，我去跟你问一下，你明天要是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去走亲戚，正好你们见个面，若是能成，当面就说清楚了，要是不能，你也不必再想再去，再在他们那边浪费时间，自己另外找。”
    嘉明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老板就带着收拾好的嘉明坐上牛车，去见自己家的亲戚，那亲戚家是在乡村田野，有一座大宅子，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人是他们家里的门房，门房看见是亲戚，高兴地打开门，对他们说：“我这就去通报，二位请进门稍微等一等。”

 第375章

    老板点了点头，门房就一边小跑一边进去喊来了亲戚了。
    门房很快回来，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坐下，叫他们再等一下，门房回去守门，屋子门口进来一个仆人，穿金戴银的，看起来居然还挺漂亮，是彩绣辉煌十分富贵的漂亮，珠宝一身，绫罗绸缎微微透着光，更加引人注目，仆人很骄傲，坐在旁边，打量他们。
    “哦，许久不见了，原来是老爷的亲弟弟，您过来这次是有什么事？”
    仆人问。
    “我们过来是听说，我哥哥家有一个小年轻，学习了许多年的琴艺，想来拜师的。”
    “给钱吗？”
    “当然。”
    “什么人？”
    “就是我身边这个。”
    “可知道我们那位是什么人？”
    “什么人？”
    “老爷也要礼让三分，并不是我们家的人，而是从京都过来的，你们肯定也知道，京都是个什么地方，一块砖头下去，能砸中三个穿官服的，两块石头下去，能砸到五个王公贵族，可不能轻易招惹，虽然繁华，但也危险，十分麻烦。其中的事情不能细说。”
    “不能细说，那你说什么？吊人胃口来的？”
    鞋店老板很看不惯这个仆人的模样，挑了挑眉，斜着眼睛，歪着身体问。
    这副模样并不能说是找茬来的，但也不算是很正式的。
    仆人有点生气：“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话呢。你这么回答，怪不得，都不来往了，有这样的亲戚真是羞耻。”
    门外一个声音飘进来：“什么时候，我的亲戚，轮到你指手画脚的？”
    仆人连忙慌乱地下跪说：“奴婢是胡说八道的。怎么敢对主人的事情说什么呢？”
    来人走到面前，是个金碧辉煌的形象，十分亮堂，好像他只站在这里，屋内便要明光三分，叫嘉明站在旁边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个人有些难缠，又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要是鞋店老板不在这里，嘉明肯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现在只能希望鞋店老板能多说两句话叫这个人不要注意到嘉明。
    不然嘉明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比较好。
    他从来不喜欢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凑到一起，更别提仔细说话。
    幸好，那个人让仆人下去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看向了鞋店老板笑道：“弟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都不来了！现在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直说吧。什么事？”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嘉明，显然，心中已经猜出来三分。
    鞋店老板笑道：“你既然看了，装什么瞎子？他这不是站在这里？你还看不出来？我是找你家的那个会弹琴的年轻人，来当老师的。”
    老板哥哥眨了眨眼睛问：“他是要来学弹琴的？可是，寻常人是没有钱学那个的，他这个样子，不像是有钱有空闲的，学习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鞋店老板把手一挥：“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有的是钱，也有时间，愿意学，我就想到你这里，把他带过来了，你要是乐意让人教他，那就教他，要是不能，那就算了，我转头把他带回家去，也不在你这个富贵人家面前丢人现眼的。你觉得怎么样？给个准话啊！”
    老板哥哥皱了皱眉：“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实在是那个人，他跟我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要说血缘关系，我们是没有的，要说朋友，我们寻常是不见面的，他只是暂时住在我家，来之前就对我说了，请我家给他供应衣食住行，他也不出门，只要让他活着到时候自然给钱。
    钱要给我就是还我，说得这样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分明的？他是要跟我划清界限的。
    我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是什么人家的，但是，当初他一身衣服都十分富贵漂亮，我现在也比不过，他这些年在我这里的吃喝玩乐，一应花销都是从京都来，京都的人送钱过来，又给他送信回去，来来往往，好像十分熟悉，早就知道应该怎么走，走哪一条路，说些什么做什么。
    这些也就罢了，我告诉你一个猜测，我不确定，但是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很有可能。
    莫不是他家祖上十分显赫，他家主脉却做错了事情，被贬低连累，他也就无法回到京都去，身体虚弱，行动受到限制，只是不缺钱，每日只能饮酒作乐消遣自己，若有闲暇就读书弹琴，消磨志向，免得忍耐不住，想要立刻回到京都去，实话说，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放弃过。
    偏偏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去过，你说蹊跷不蹊跷？你说，他是不是真有来历？他的钱可是养富了我这一家子，我没法把钱给你，也不好把你连累进来，我知道你觉得我疏远了你，才不怎么来了，但是我心里是真把你当兄弟的，就盼着你过来呢。
    我们是亲戚，寻常时候走动，别人也管不着，我们也高兴，有什么不好？你千万别误会了我。”
    鞋店老板也不听他许多的话，笑了一声：“既然你说得这样情真意切，我就勉强相信了你，你现在赶快叫人去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论年纪论身份论辈分论这个家里面的老大老二，横竖也不该他嚣张的，你怕他，我可不怕，你住在这里，你摆脱不开，我来！
    我今天是要办事的，不见他人，我怎么办事？你只管叫人来，我懒得走了。”

 第376章

    老板哥哥好说歹说劝道：“千万不可！不可！他那样的人，必然有些脾气的，你这样颐指气使的，他就算是来了，也不是好脸色，你怎么可能让他教导你的人？你若是想要求师拜人的，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算是有诚意，他看了，也好心一些，若是能教了也就教了。
    若是不能，还是算了吧。我们小门小户的，和他们那些的，大户人家争斗起来，是不容易赢的！”
    鞋店老板勉强放弃了自己让人过来的想法，起身道：“好，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不去看一眼也实在对不起我走着一路，跟着！”
    他这话是喊嘉明的。
    嘉明连忙站起身来，他们就出了门，老板哥哥一路走在前面，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对鞋店老板小声说：“那个人就在里面了，你可千万不要声张，他是个身体不好的人，说话声音小一点不会吵到他，若是我们突然进去，吓到了他，也就算了，要是把他吓得生病了，就算是他答应了要帮忙也没法立刻上学的，还是拖累你们。要是能不跟他生气，可让着一点。”
    鞋店老板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家人呢，哦，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你们一起住在一个地方，这么久了，你还拿了他的钱，怎么不算是一家人呢？算起来，我这个在外面的，没有拿钱，没有住在一起，又不常来，早就疏远了，怎么比得上？”
    他说着，笑了一下，就去敲门。
    老板哥哥连忙说：“兄弟，兄弟，你不要误会我嘛！我们一母同胞，我怎么可能疏远你？那不是你不来了，我也不知道你的意思，不好去找你吗？你在那边，那么远的地方，我怕去找了你了，你就吓到了，那可不是好事，与其见了你的面，叫你生气，不如等你气消了。
    我是这么想的，千真万确，你可别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跟咱们毕竟是没血缘关系的。再怎么亲戚也亲不过你去，是不是？你当着他的面，可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是个直脾气，但你要是这样，是肯定没有老师的。你也不希望没有老师，是不是？你听我一句话！”
    老板勉强点了点头：“那好，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老板哥哥连忙摇头：“我不想进去，我十天半个月都不进去的，我现在进去算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要进去找事呢。”
    老板笑道：“你进去是找事，那我们进去算什么？你觉得我们进去就是找事的？还是觉得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就成了找事的了？他住在你家，又不是你住在他家，我真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这样，一退再退有什么意思？你也没有把柄放在京都啊！”
    他说着，摇了摇头，有些生气。
    老板哥哥说：“好了，既然你这样，那我就跟你们进去，但我跟你说好了，我不会多说话，到时候，要怎么样还是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处理。”
    老板点了点头：“知道了。关键时刻果然不能靠你。”
    老板哥哥笑道：“你要是不靠我，既不能见到这个人，也不能进这屋子，怎么不算是靠了我了？你可别想私吞功劳。”
    鞋店老板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那好。”
    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童，打量他们问：“做什么来的？”
    他虽然说着话，神情却警惕，看起来不像是想开门的样子，鞋店老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真有意思，你住在别人家，问别人进门什么意思？还能什么意思！走两步罢了？你觉得呢？”
    小童愣了一下，又羞又怒：“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回事？这样不礼貌！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说话？”
    鞋店老板已经走进去了，跨过门槛，头也不回：“什么这样那样的，我听不懂你的，你要说话就直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进来抢劫的，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是你主子。”
    小童一张脸涨得通红，跑过来问：“你说什么？什么主子！我自然有主子，不劳你费心，你要是想来找麻烦的，我劝你现在出去，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鞋店老板问：“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要在我哥哥家把我赶出去？真不知道这是谁家。你真嚣张，莫不是跟你主人学的？什么东西。”
    第121章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既然来了客人, 就请进来吧。小童，不得无礼，住在别人家，哪里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
    小童确实嚣张, 但要说跋扈, 那是论不上的。
    这话一边指责小童, 一边指责门外的人。
    所谓客人, 不过是尊称, 实际上心里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进了门，坐在室内，嘉明打量四周, 觉得平平无奇又流光溢彩, 收回了目光。
    鞋店老板坐在他旁边, 打量对面的所谓主人家, 笑道：“住在别人家的客人, 你好啊。”
    对面是个年轻人, 听了这样的话, 面上也没有恼怒之色，只是淡淡笑道：“您好。”
    鞋店老板开门见山：“实话说了, 我要找你教一个学生。”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他旁边, 嘉明点了点头, 年轻人问：“是这位？”
    老板点了点头。
    年轻人摇了摇头：“不行，这个人, 从前不会这些，要是这个年纪再学, 实在是有些晚了，若是学了, 赶不上别人一半，实在是丢脸，我不教，更何况，我也不是老师，不会教学生。”

 第377章

    老板说：“你只管将你学到的东西都说给他听，你平日怎么练习，在他旁边就怎么练习，还能怎么样？也不要求你多高，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也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平日里都是怎么游手好闲的。”
    这话不好听，小童怒道：“你！你这个怎么说话呢？”
    年轻人皱了皱眉，对小童呵斥道：“住口！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给我出去！”
    小童低着头，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低声说：“可是，主人，没有人照顾可不行啊。室内仆从太少了，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不会再添乱了。”
    老板哥哥怔了一下，还没说话，老板说话了：“还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主人说话，哪里有仆人插进来的份儿？让出去不出去，要进来不进来，你这个仆人好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子呢。
    我倒没有听说过，住别人家，拿别人的钱，做别人的活，还以为自己可以做主人的主的仆人！
    你教出来的？若说你的教学水平就这个地步，怪不得不愿意教其他人了，怕把人弄坏了吧！哈，这么想，也不是说不通，你这个仆人都能明里暗里说我哥不待见你，还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办呢！若是让你在这里住长久了，只怕你能鸠占鹊巢起来，把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赶出去，哦，我记得不清楚了，本来这屋子也不是我们的，是别人的，你们来了，屋主才走的。
    已经干过一次了，这次再做，想必是得心应手了吧？对了，上次是不是也有这位功臣的能力？怪不得，一个要身高没身高，要年纪没年纪，要谨慎不谨慎，要脑子没脑子，要口齿没口齿，要进退得宜和尊重全都没有的人，居然能在这里侍奉了。我们这里还是太穷了，您那么了不起，怎么待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啊？”
    小童整张脸都涨红了，喊道：“你怎么说话呢？闭嘴！闭嘴！”
    年轻人也有些忍无可忍了，对着小童喊道：“出去！”
    小童愣了一下，眼泪汪汪地跑出去了，喉咙里还有些呜咽的声音，背影头也不回的。
    年轻人缓和了一下情绪，对老板笑道：“不好意思，他是从小就跟着我的，骄纵惯了，因此不成样子，真是对不起。”
    他说着，给人倒了一杯茶，算是道歉。
    老板笑了一声：“他是出去了，可这里，还有人可以出去呢。”
    年轻人问：“怎么说这样的话？”
    老板一下子将杯子放在桌上看着他：“你究竟要不要学生？你要是不教，我们就走了，也免得在这里碍眼。你要是教，我们之中只有他留下来也就够了。”
    年轻人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是，看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
    老板笑道：“你既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知道你们年纪轻，脸皮薄，不好说，刚才是我不对，说得太冒进了，我给你赔礼，都是我的不是，还请你看在我哥哥的份上，不要和我计较，我是个普通人，又是没钱的穷亲戚，平日子里不敢过来，怕被人以为是专门打秋风的。
    因此你之前或许不认得我，今日见了我，可别以为我平时都是这样，话也说到这里了，我们该走了，我这个小兄弟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藏私，只把他教好！日后我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看的。”
    说到这里，也不好拒绝了，年轻人点了点头，起身把他们送走。
    小童在门口气呼呼的，哭了一场，满脸都是眼泪，走回来，大概是以为这里已经成为自己的主场了，开口就要骂：“他们是什么东西？怎么配跟您坐在一张桌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今天还敢这样羞辱您，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若是我们还在京都，哪里有人敢这样？”
    本来老板要走了，想起来还有两句话要嘱咐嘉明就回来了，走到门口，听见小童也回来，就想避开，没料到听见了一番慷慨陈词，冷笑着走了出来，看着小童旁边的年轻人问：“公子在京都那么大的官威怎么不回去？是回不去了还是不能回去？我不管你们在想什么！
    我只想问，这种仆人，还留着做什么？”
    他喊道：“来人，这个奴仆，以下犯上，杖杀了，了事！”
    话音未落，旁边窜出来许多的仆人，将年轻人的仆人抓住，带走，很快就打杀了，年轻人站在原地，直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一眨，却掉下来一滴泪，显然是痛伤了。
    嘉明站在旁边，老板走到年轻人面前说：“我不怕告诉你，杀了你的那个仆人，不止是因为他三番四次讨人厌，还是因为他过分骄纵嚣张，若他在别人面前这样嚣张，我不知道也管不着，那就罢了，他今日在你我和哥哥面前都这样，足以见得平日里是多么讨厌！
    这种人就是该死，我不会留他一条命，否则，凭他等人走了还要骂两句的心性，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了仇恨，转头找我和我哥哥的麻烦，你是他的主子，你不怕这条恶狗咬你一口，我怕，我怕得很，尤其怕我留了一个人给你，就要被他当做人质，还不如提前杀了，去我心头之患。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你要是亏待了我的兄弟，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才跟你讲这些道理，你的人再好，处处顶撞，也是个烂窝瓜。要再叫我看见你身边，还有那样的人，我就更不客气了。希望没有那么一天。也希望你不会再看见我这样。”

 第378章

    他又对嘉明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之后的事情，你看着办。总之，能学到的东西绝对不能不学！”
    嘉明点了点头。
    老板拍了拍衣服，事了拂衣去似的转身要走，被年轻人一下子喊住了：“先生！先生。您就这么杀了他？”
    老板转过头来，笑道：“怎么？你也想尝一口被责罚的滋味儿？说起来，养不教父之过，他是你的仆人，你没有教好他，算起来都是你的错，我去找他的麻烦，都是纡尊降贵了，本来应该要找你的不是，只不过，看你身份尊贵，又为人和善，好像还正常，就不挑你的错。
    你别得寸进尺了，不打杀了你，是因为你不该死，杀了你的仆人，是他该死，你要是再说一句他的好处，我就当你是依依不舍，请人替我送你二十棍子，如何？”
    年轻人的脸上渐渐惨白了，但他顿了顿，哆嗦了一下嘴唇，望着老板问：“既然如此，好吧，我不提他，可是，没有他，谁来给我当仆人呢？端茶倒水的事情，总不能没有人处理吧。”
    老板笑道：“这个简单，我不是给了你一个人？你就使唤这个人给你做事吧。反正小事他也做得。若有大事，轮不到你，我哥哥可以做主，若是粗苯的活计，叫别人办就可以，谁做不是做？谁做了不是一样？”
    他说着，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走了。
    虽然走得渐渐远了，一阵风吹过来，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都还能听见那边老板和哥哥的说话声音，听见老板哥哥对老板无可奈何又略有些责备之意说：“你这次怎么又是这样？你每次到我这里来都是这样，叫我怎么办呢？你！哎呀。
    就不能收敛一点你的性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的管家，你来一次，我就要多一件事。叫人听了怎么好？稍微宽厚仁慈一点吧。”
    老板对哥哥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远处砰的一声，是仆人已经死了，尸体被丢开。
    年轻人回过神来，一下子要森*晚*整*理跑过去看，嘉明没事做，把门虚掩了，跟着过去看，两步差点走丢，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定睛一看，仆人的尸体已经被套了一个口袋，丢到了垃圾堆里面，年轻人几乎要昏迷过去，差点扑上去喊，让我看他最后一眼，但他没有喊出来。
    嘉明站在后面看着他，他一点点走过去，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口袋，又想把人挖出来，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碰到，就看着口袋被人带走了，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嘉明，自己慢慢走到了门口，嘉明试图给他开门，他抬手挡了一下，没有给机会。
    嘉明就收回手去，等他自己进去，跨过门槛，再走进去关门。
    这么三天，年轻人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看，没有问题。
    嘉明跟在他身后，几乎没有做什么事情。
    年轻人恢复了之后，突然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起来了自己可以使唤这个人，就喊道：“你过来，给我倒水。”
    嘉明给了他一杯水，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冷冷淡淡的。表面上都有灰尘了，再给我倒一杯。”
    嘉明瞥了一眼水面，将水倒出去，洗了洗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递给年轻人，年轻人看了说：“好没意思，都冷透了，你不知道给人喝水是要温热的吗？再去！”
    嘉明找了热水又找了冷水，混合在一起，觉得是温热了，倒在杯子里面，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尝了一口，皱着眉头恼道：“什么东西！这样难喝，你这是要烫坏我吗？”
    他将杯子放在桌上，叫嘉明再去。
    嘉明如此来回了数次，他终于烦了，把杯子放在桌上，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今日我不需要你了。”
    嘉明站在门口说：“可是，你要教我弹琴的。”
    年轻人一下子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的仆人才不会死！他就算是再不好，也是跟我朝夕相处的人，你算什么？你在这里说话，不过是因为你那个老板兄弟和他的哥哥！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脸！轮得到你要求我？滚出去！”
    嘉明见他生气，不跟他分辨，转身就走，走出去之后，年轻人又暗自后悔起来，心想，说得这样厉害，他不会暗自生气，转头就去告状吧？若是闹起来，还是我的脸上不好看，仆人确实说得有些过分，但直接把人处死也未必有失妥当，说到底，旁人只会追究是不是我教不好。
    他想来想去，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天还没有亮，嘉明准备了温热的白水和茶水，早早等在外面，他一开门，就看见了，疑惑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嘉明说：“听说仆人都要等主人早起，不能在主人起来之后才起来，我昨天晚上听见老师屋子里总有声音，疑心是老鼠，后来没有找到，就知道是老师没有休息好，大概今天早上会很早就起来，我就顺势起来了，没有多睡，并不是没有昨天晚上没有睡着。”
    年轻人一时又气又急，脸上羞红，侧过身去：“你！谁教你听墙角的？”
    嘉明说：“没有人教我，也没有听墙角。
    我睡在隔壁，不需要仔细听，晚上没有睡着，就听见了，半夜的时候在找老鼠，老师一心想自己的事情，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吧？我还以为老师已经睡着了，打算多找一找，只是想，老师休息听见老鼠的声音怕是睡不好，我就没有再找。老师也不知道？”

 第379章

    年轻人说：“即使你不是有意听见的，你也不应该晚上不睡！”
    嘉明说：“那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见老师没有睡着，我心下担忧，也睡不着。”
    年轻人说：“可是，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做了什么？若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是白费！你起来也没有用处，还不如不起来，可以多睡一阵子。”
    嘉明说：“我已经去厨房看了，厨房给老师准备了糕点，我带过来了，算起来，老师这时候就起来，正好可以吃到热乎乎的糕点，垫垫肚子，之后若想吃早餐就吃早餐，若是不想吃，也不至于太饿。”
    年轻人一时有些语塞，想笑一下，又觉得对不起仆人，顿了顿，故意皱着眉头，背对着嘉明，找他麻烦似的，恼道：“我不想吃！哪里有人没有洗漱就吃东西的？你这个人，果然没有伺候过别人吧！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谁要你好心！”
    他是想说假好心的，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重了，平白无故不好那么挑剔，要是惹恼了，还是自己的住处热闹，没有那个必要，再说了，仆人虽然死了，也不是嘉明杀的，实在怪不得他，除非要从嘉明来这里学习算起，一定要说，罪魁祸首是嘉明，那就更要追根溯源了。
    嘉明起初并不知道这里有人可以当老师，还是老板说的，老板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年轻人技艺高超，这是转回来了。从这条线算，罪魁祸首是年轻人自己。
    只是，于情于理，谁都不会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但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连年轻人自己都不能保证，何况是别人。
    他也不想去探究嘉明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面上不由得冷笑起来：“你是故意要找我的麻烦？”
    嘉明捧着水盆和毛巾过来说：“不是，我已经准备好了，都在这里，您是要刷牙还是要漱口，也可以先洗脸，水是温热的。”
    年轻人故意找麻烦说：“可是，我刷牙需要冷水，不然，听说，用温热水刷牙会导致牙齿变黄，你若要找我学习，头一件事是不能有碍观瞻，面部礼仪就是尤为重要的一件。你听见没？”
    嘉明说：“洗脸的水是温热的，不是洗脸的水，就是冷的。”
    年轻人被他哽了一下：“那也不行！你再去给我，换一盆新鲜的水来，按照我的要求来。听见没有？要是有一点不对，我还要你重新去！”
    嘉明说：“是。”
    他收拾了东西，转身走了。
    年轻人回到室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见一大把掉落的头发和打结的头发，有些恼怒，正好，这个时候，嘉明端着水回来了，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过来！既然你的好兄弟杀了我的仆人，又把你给我了，你就要给我做事！我那仆人还在的时候，是给我梳头的。”
    嘉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手，走过来接了梳子，年轻人啊了一声，恼道：“你会不会？不会让我来！”
    嘉明有点委屈，松开手：“我不会。”
    年轻人惊讶地看向他：“真的不会？”
    嘉明沉默了一小会儿，年轻人觉得直勾勾看着他不妥当，就转过头去，依旧自己梳头发，只是梳下来一大把掉落的，嘉明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我来吧。”
    年轻人问：“你不是不会吗？”
    嘉明说：“不会，但是可以学，力气会小一点。”
    年轻人嗤笑道：“没看出来你的力气小。”
    嘉明说：“大概是看不出来。”
    年轻人哼了一声：“我也不敢用你，我也不劳烦你，你出去！”
    嘉明放下梳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知道怎么的，嘉明在身边的时候，年轻人就觉得他讨厌，嘉明不在的时候，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仿佛突然从荣荣万物生的春季变成了冰雪间飘飞的冬季，冷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张口就要把人喊回来了，但是，声音出去之前，顿了顿，年轻人心想，不应该。
    他之前反复把人喊回来只是为了找麻烦，现在把人喊回来，却是另外的意思，这不应该。
    他忍住了，没把人喊回来。
    只是自己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对着镜子，好不容易把头发梳完了，红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哭得十分情难自已，唯一记得的，也就是不要哭得太大声叫人听见，伤了面子。
    他哭完了，擦了一下眼泪，起身去洗漱，脸盆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漱口水确实是冷的，但也不是冰凉的，不会叫人一哆嗦就连忙把手收回去的那种冷的温度，漱口刷牙洗脸，洗了手之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他就要把东西端出去处理了，只是两只手都端了东西就不好开门。
    他站在门口，打算放了东西再去开门，门一下子自己打开了，他有点惊讶，抬起头来去看，发现是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等在外面的嘉明，年轻人对他的情绪还挺复杂的，说歉意是有的，说愤怒是有的，说不好意思和高兴也是有的，一时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他连忙低下头去，试图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绪变化和情感变化，尤其是不想被看见自己哭红了的眼睛，嘉明递给他一个口袋，是冰蓝色的，里面一层，外面一层，中间是一个开口，顺着这个口往里看，发现里面是装了一些冰块。

 第380章

    年轻人不明所以，挥手把这个口袋挡开了，看向嘉明问：“你这是做什么？”
    嘉明笑了一下：“我想，临走之前看老师情绪不太好，或许会用得上，这是消肿止痛的东西，敷在眼睛上，对脸有好处，总比肿起来好一点，尽快好了也不会出门叫人看笑话。”
    年轻人咬了咬牙：“这里看我笑话的人只有你一个！”
    嘉明笑着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不应该看的，但是我想老师需要人帮忙，就回来了。”
    他说着，扫视了一下屋内，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对年轻人说：“冰块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化掉，我把东西放在这里，老师路过的时候注意一下，别等到化掉了再看，不小心会弄湿衣服，弄脏地面，那就不好了。老师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走。”
    话说完了，他转身就走，年轻人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一下子拉住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连忙松开手，还甩了甩刚才那条抓住了嘉明的手臂，嘉明被拉住，走不开，意识到年轻人的意思是要自己留下来，就转过身来问：“老师需要我帮忙拿东西吗？我可以处理的。”
    年轻人走回去坐下：“既然你要帮忙，那你就去把那些东西处理了再回来。”
    嘉明心想，哦，是要我丢了垃圾再回来是吧？
    他带着东西走了两步，又想，不对，应该是把我支出去，哦，觉得我空手走太轻松了，给我找点事情做。也行吧。
    他就走出去了，很快又回来，是洗了手的样子，年轻人正用冰块敷眼睛，没看见他回来，直到他走到旁边了，发现阴影不对，转过来，一下子看见了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身边，被吓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冰块都没有拿稳，幸好迅速按住了。
    但是，他这一按，冰块就在他的脸上，抵赖不得，他有点自暴自弃地低下头去，将东西放在旁边的袋子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白了，你现在看见了，知道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你想嘲讽我。
    嘉明倒不是非要嘲讽他，见他这样，很体贴地没有追问，低声说：“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再去取来，老师只管用，旁人寻常并不会过来，是看不见什么的。”
    年轻人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他，盯着他，站起身来，冷冷地找麻烦问：“你是故意的？”
    嘉明说：“没有。”
    他很快地道歉说：“对不起。”
    年轻人差点被气晕过去，他倒不是不需要嘉明的道歉，他是觉得，嘉明道歉这么快，很明显就是早有预料，预料什么？不是预料到他会没道理找麻烦就是预料到他会发脾气要道歉。
    这算什么？太羞耻了！简直是羞辱！
    年轻人咬牙切齿，瞪着嘉明，骂道：“你！不知廉耻！”
    嘉明点了点头：“对，都是我的错，居然让老师等我这么久，需要我的时候找不到，侍奉老师不够尽心尽力，都是我的错。”
    年轻人愣了一下，被打岔之后不那么生气了，又觉得自己开了头，就这么简单潦草收尾不太好，坐下去，别过头说：“哼，你别以为这么说了，我就会原谅你。”
    他现在已经默认，嘉明对他道歉，他接受了，才会说，原谅你，不然，没有错误，没有道歉，何必原谅？哪里来的需要原谅的部分？
    话一出口，年轻人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脸上绯红，眼睛也红了，受到影响，有些落泪的意思，嘉明取了新的冰块，递给年轻人：“老师，只管用吧。我不会说什么的。”
    年轻人接了冰块，红着脸说：“我不是！我没有！”
    嘉明点了点头：“对，都是我乱说的，老师什么都没有想。”
    但话说到这里，越是这么说下去，越是显得欲盖弥彰，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
    年轻人也不再说了。
    嘉明就不接话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垂着头，用冰块轻轻按压自己因为哭泣而肿胀的眼睛，红了眼眶，却悄悄想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嘉明，想知道这个人在干什么，是不是又要说话，还是又要做什么事讨厌，心里想要不要想个办法把人支出去，嘉明则安安静静站在旁边，几乎一动不动，像个人形立牌。
    年轻人收回目光，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他稍微白回去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嘉明像一个突然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回过神来，目光在旁边扫视了一圈，找到了才厨房拿回来的糕点，放在年轻人的面前桌子上，轻声说：“我这就去厨房领早餐，老师先吃吧。这点东西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也比什么都不吃要好一些，早上吃点东西，不会很难受。”
    年轻人没有说话，心里是想要反驳的，但是，觉得说出来什么都会在饥饿的影响之下变味，不如不说，他就只点了点头，默默伸出手去，将糕点吃了，看起来十分乖巧，和之前一心想找麻烦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嘉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但面上没有露出来，转身去了厨房。
    年轻人忍不住在听见开门声音之后，探头探脑地往外去看他，只看见他的背影一下子从眼前一阵风似的飘出去，很快就不见了，心里希望他也像是出去那样很快就回来，又觉得这样想，要么是因为想要折磨嘉明，要么是想亲近，要是前者，有违礼仪，后者则在情感上过不去。

 第381章

    他总觉得，仆人多半是因为嘉明死了的，死了之后但凡有意识都不会觉得这个人很好，他作为活着的人应该替自己的仆人报仇，就算不能把人杀了，也应该用细碎的手段折磨人，叫心里这一口恶气出了，也算是叫自己对得起仆人。
    或许对不起良心，但无论他折磨不折磨嘉明，都折磨自己，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是两头犯难，其实无路可走的。
    年轻人想到这里，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咀嚼口中细腻的糕点，尽量放空心思，不再去想嘉明和其他人的事情，只当自己是在消磨时间罢了，从前许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从前可以一个人这么熬过来，如何怎么可能不可以呢？如今分明比从前年纪大了，更熟练了。
    不该做不到才对。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扯了扯皮肉，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么过了两天，年轻人大概适应了嘉明的态度，嘉明突然被老板的哥哥喊过去了，没有待在住处等他，年轻人找人的时候，没有找到，开门出去，才知道是被叫走了，犹豫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半天之后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就想要外出去找人，开门，发现嘉明回来了，有些惊讶，又惊又喜地打量他，让他进门问：“你去哪里了？”
    他知道人去了哪里，但是，非要问出来，因为嘉明的回答，可以证明他在想什么。
    嘉明低声说：“我去了主人那边。”
    年轻人点了点头，顿了顿：“主人？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主人了？你和他的兄弟是兄弟，应该也是兄弟，怎么突然变成了他的仆人了？你给他签了卖身契了？”
    嘉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关心自己的事情，还能在这方面进行如此跳跃的思维，笑了笑说：“没有卖身契，不是兄弟，也不是仆人，我过去，只是听他教导我一些事情。”
    年轻人哼了一声，坐在旁边，端起水杯挡住自己的嘴唇，似笑非笑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当了你的老师了，愿意给你教导了，他既然愿意教导你，一开始，怎么不叫他教导你呢？”
    嘉明睁了睁眼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也不是要当我的老师，只不过，是对我说，要是我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过去找他要，尤其是钱，毕竟，他平时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旁边，也就只能给我一点钱。”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不过，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自从他见了山里的那个宝藏，现在也不缺钱。
    只不过，那些钱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要么想一个办法叫那些东西显得来源正当而不是非法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要么就另外捏造一个从远方来的有钱人的身份，那就光明正大了，因为有钱人有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又不熟悉，不知道很正常。
    两种办法，嘉明都有考虑过，只不过，暂时还不想做什么。
    他每次想到这些都觉得心乱如麻，要想清楚，恐怕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年轻人没心思和嘉明仔细争论就挥了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暂时用不上你了。”
    嘉明点了点头：“好。”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考虑前后的事情。
    他要去京都。
    去京都是为了寻亲，寻亲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嘱托，而师父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就说了让他寻亲的时候拿出去，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了那块玉佩，他就算是去了京都也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拿不出来东西，寻不得亲。
    那么，他要找个时间从这里出去，找到之前放在外面的玉佩，之所以不随身携带就是考虑到可能被人抓起来搜身，到时候，身上有什么东西都保不住，更何况，那么贵重的一个东西。
    可是，一路上是有人盯着的，当初就是因为烧柴山的人一路跟着他，他才不得不回到有危险有问题的镇子上去，正因如此才被抓起来丢到监狱里面，被虎狼军的人盯上，不管烧柴山和虎狼军是不是想要他加入他们，他们把他害到那个地步，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要去问，那些人大概是不会承认的，如果不去问，这件事好像就只能隐瞒下来。
    如果这件事不处理掉，不去想的时候还好一些，如果想起来了，简直寝食难安。
    嘉明翻了个身。
    既然如此，这件事是必须要处理的，也就是说，在寻找玉佩之前，要先找烧柴山和虎狼军的人报仇，就算他们不能全都去死，也要两败俱伤也进监狱去，尝一尝他的痛苦，才勉强能想起来罢休。
    否则，直接去寻找玉佩，必定会被人怀疑身份，烧柴山和虎狼军人数不少，为人凶恶歹毒，也不可能明明有怀疑还要找证据，官府办事都不讲究证据，怎么能要求土匪讲证据？不讲证据的土匪如果怀疑他的身份，必定会从玉佩联想到进监狱之前提过寻亲玉佩的人。
    他们要是去监狱看一眼，就知道他已经跑了，如此一联系，想不到他身上才是奇怪。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肯定是危险了，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很危险，现在学会的东西都是些寻常的本事，要改变表层还容易，要改掉习惯性格和气质气度就不可能，他需要学习一些能防身的本事，再学习一些可以忽悠其他人的本事，混合起来，那些人想抓他，他可以跑。

 第382章

    那些人要是想抓住他杀了，他也可以用那些本事和人周旋起来，不一定会死，还可以拖延时间，也许可以混淆那些人的认知，成功换新的身份。
    太麻烦了。
    需要一点简单的办法。
    如果要这么算，要先处理掉烧柴山和虎狼军的人，再处理掉官府那个官老爷和那些官差，连带着那个镇子里面把他抓起来的百姓，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就不会有人对前阵子的事情印象深刻，也不会有人可能轻易指认出身份来，暂时可以高枕无忧。
    等这些人都处理了，玉佩就可以拿走了，拿走了玉佩，快马加鞭去京都，寻亲之后，就可以回到山上去了。
    嘉明想得差不多了，就睡着了。
    次日，年轻人对嘉明说：“我想清楚了，明天就要一艘大船，出海去，听说海外有仙山，如果运气好，可以找到仙人仙丹，到时候，与寻常人不相同，也不必再回来了，脱离得了凡尘的苦痛，是超脱得道的大好事。
    如果找不到仙山，去找海上的宝藏也可以。海上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就算找不到宝藏，必然有海外的人，见了他们，学习一些新语言，也算是扩展了见识和知识，不枉我们去一次。到时候回来，改名换姓还是小事，这个身份抛去了前尘，我们可以用新的身份去做事情，不必处处受到掣肘。
    你说好不好？你有什么舍不得吗？”
    “我都听老师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倒不如说，嘉明的本来心思也有一部分是这样。
    年轻人算是对嘉明说出了嘉明的一部分想法，不清楚是歪打正着还是早有心思，他们不谋而合，两个人洗漱之后，打开门，走出去，找到了老板的哥哥。
    他们说清楚了想法，老板的哥哥点了点头，给了他们一条船。
    那是一条很大的船，还给了他们水手船长和厨师长。
    “该有的人都在里面了，你们上去，只需要等到了地方处理了事情，再回来就可以。”
    老板哥哥对他们说。
    他们点了点头，上了船。
    船上干干净净，甚至有些安静。
    出海的船往外行驶，到了海港就停下来休息和补给，因为觉得速度太慢了，年轻人总是半夜睡不着，起来看海面，天气瞬息万变，总是很能知道怎么才可以叫人紧张，因此他越发失眠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和出海之前完全两码事。
    其实他这种样子，有一部分是没有提前调查研究的结果。
    虽然不能说都是他的错，也必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可以怪到他的头上的，他也察觉到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敲了敲门，嘉明打开门看见他，披上衣服就和他到了甲板上，月光非常明亮，乍一看，好像是十五，但是，嘉明在海上这段时间，眼神不太好了，看不清楚，就没说。
    年轻人请他坐下：“你不觉得这段日子的经历非常新奇吗？”
    嘉明笑了笑：“是很新奇。”
    但要和他之前比较起来，还不算什么。
    他没说这件事，但也知道这件事是对谁都不能说的，因此只能笑。
    年轻人只用余光看他，然后去看天上的月亮，好像月光落在嘉明身上，这个人也虚幻起来，像假的：“你很漂亮。”
    这话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
    嘉明没有回答。
    年轻人就说：“要是找到了所谓的海外的陆地和海外的人，我们学习了他们的语言习俗和知识，之后呢？回去之后真的可以就这样改头换面吗？你不觉得荒谬可笑吗？”
    嘉明笑了问：“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回去吗？你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半途而废是件好事？你觉得现在回去可以不付钱？你觉得飘在海上这些日子全无意义所以可以随便抛弃？”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我可以教你弹琴。”
    嘉明笑道：“那太好了，真是谢谢你。”
    年轻人说：“其实，琴棋书画我都会，是从小一起学的，只是我对其他的东西没那么感兴趣，就渐渐不碰了，倒也不能说全无基础，你要是想学，我都可以教你。”
    嘉明说：“好啊，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年轻人说：“海上怎么能不喝酒呢？不如你去，找一点酒来，我们两个喝了，今天晚上，喝得醉一点，明天早上就可以心无旁骛了。”
    嘉明笑道：“我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起身道：“不过，既然是老师要我去，我这就过去，很快回来，老师在这里等我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
    嘉明果然去拿了酒，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喝了酒，照着月光，吹着海风，一夜就这么温馨平静地过去了，就像是天气也在温柔地附和他们的想法。
    从那一天开始，嘉明就学习了琴棋书画。
    这些东西好像并不困难，年轻人很快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对他说：“你可以去练字了，这种东西，常练常新，若是有一天不练习，也许就会觉得少了什么。反正我们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你那些纸张却可以使用很久，不用到全都黑乎乎地烂掉，我不信你丢。”
    嘉明点了点头：“那好，我去练字。”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船就靠岸了，说是到了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小岛，岛上有一个国家，自称出云之国，使用一种当地的标准语言，成为云语。

 第383章

    在这里生活了一些日子，嘉明和年轻人再次启程，开着那艘船往前去，到了一个新的国家，这个国家在陆地上，他们就上了岸，岸上第一个国家是良品之国，使用良语。
    第二个国家是辉煌之国，使用辉煌语言。
    第三个国家是绅士之国，使用优雅语言。
    几乎是转了一圈，他们终于准备回去了。
    感觉起来好像过去了很久，但是，算起来还不到一年。
    不管是年轻人还是嘉明，或许是海上的生活格外惬意，或许是陌生的地方颇有新意，他们的学习速度很快，都得到了当地的人夸奖，说他们可以算是天才了，希望他们能选择留下来，他们心里装着事情，回去也有事情，不可能留下来，除非他们逃跑。
    只要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就会高枕无忧，人总是会这么想的。
    这种地方恰好符合那种所谓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他们是很对陌生的地方心动的，但他们也知道，事情没有办完之前，想要就这么放松下来，就如同千钧一发之际悬在半空，不知道会掉下去还是会爬上去，不知道会摔死还是会吓死，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种心态。
    也不能永远都是这种无法自处的精神。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他们表示遗憾，当地人也表示遗憾，和他们定下之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约定，欢欢喜喜送到港湾边上，各自走开了。
    他们就这么回到了船上，又从熟悉的海上的那条路回到了上船的地方，下了船，再次上岸，回到了住处，老板和老板哥哥给他们摆酒席，做接风宴，看他们都觉得他们和离开之前不一样了，但又一时间说不上来，在他们某些反应不一样的时候，才会惊觉确实不同了。
    他们离开之前看起来还是这块地的人，他们离开之后再回来，就像是从一个陌生的遥远的地方回来，从生活习惯到性格气质统统不一样了，除了皮囊还是那一层，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是，年轻人和嘉明看向对方的时候都知道，他们不是换了一个人，他们只是伪装更多了一层，要做的事更近了一步，互相笑了笑，也只有这种时候，周围的其他人看着他们两个，才会觉得，哦，他们还是那个人，没有完全变化，因为从前也是这样，好像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气氛维持着表面的其乐融融，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内核的不稳定。
    年轻人到了自己的住处，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他临走之前，询问嘉明：“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们可以去京都，京都是个好地方，又大又繁华，许多人都在那边，许多事情都在那边。要是不在那边，我们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我想，你去了之后就会喜欢它的。”
    嘉明笑道：“我不能去，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不强求，笑道：“也对，我差点忘记森*晚*整*理了，你看起来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本来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就算了，从前的事情算什么呢？已经过去了，过去很久了，没有必要再想什么，可是，我忍不住啊，我总觉得，不应该啊，为什么该死的人还活着？
    为什么早就犯了错的人还可以洗心革面，我却还要在这里，仿佛忍辱负重似的活着，明明我也没有想要做什么，现在就不一样了，我突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我想通了，我不觉得有问题了，该死的人依旧该死，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我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希望之后能在京都见到你。你比他们都值得被人喜欢。
    比起他们，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如果我的人没有被杀掉，是轮不到你的，但是，退而求其次，也只有你了。
    希望你不会因为这种话觉得难过。”
    嘉明笑道：“不至于，毕竟，你夸我的话还很多。”
    年轻人点了点头：“对。”
    就此别过。
    年轻人就这么离开了住处，悄无声息的，像是春季天空一闪而过的黑白燕子带来一阵风，又明明白白叫人知道，已经来了，又走了，就是这样，像刚刚解冻的冰，水面上薄薄的一层，冷得寒气沁骨髓，叫人无法自持，又无法忘却。
    嘉明也跟着要走了，像是什么人都挽留了他，又像是什么人都没有注意他，他也不见了。
    他去找了山中的宝藏，还在那里，他带着这些钱，到了更远的地方，把自己包装了一番，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拿回玉佩和报仇。
    他放出消息，作为商人，要带着一大批的财宝和粮食路过烧柴山，去往虎狼军所在的小镇休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很多人都知道了，许多人望风而来，想要浑水摸鱼。
    事情还没有开始，满城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这种几乎是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嘉明带着财宝和粮食到了烧柴山不远处的一座小镇子之中，暂停下来休息，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真容，却挨挨挤挤地发现自己连人群前方都凑不过去，十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离开，还有些人运气好，就到了人群前方。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看见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却发现，这个人全程坐在马车里，下了马车，带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帽子，穿着立领的衣服，只能让人看见他浑身上下金光闪闪般昂贵的配饰，十分惹眼，却没法看见他的脸，尤其是，他身边还有左右护卫、两个小童和两个侍从。

 第384章

    他身边自己带的人都把他围住了，外面的人都围拢过来绕了一圈，谁也没法看见他的脸，有些人甚至连从缝隙里看见他的身形都做不到，瞪大眼睛也只能从摇摇晃晃的视野里瞥见一点宝石的美丽光泽，像是上天怜悯滴落的甘露。
    久旱逢甘露是解干旱之苦，此处的甘露只解贪婪之人对金钱朝思暮想的相思渴望之苦。
    人群更加狂热起来，看在钱的份上，没人愿意和他过不去。
    他就这么住在了整个镇子之中最大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精致，老板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地陪着说话做事，得了银子，更加高兴，转头就出去炫耀，不到一天，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刚来的那个人是个财神爷，随手就能给别人送钱的，他们对这个人的好奇与日俱增。
    这个人但凡有要出门的风讯，当天的路上必定拥堵起来，好一阵子的前呼后拥，只不过，总也没人能看见那张脸，仿佛那个人本来就没有脸，只有一个大帽子，是许多人的印象。
    这么过了两天，消息传到了烧柴山，山上的人坐不住了，他们讨论起来，打算下山去看一眼这个人，要是有机会，就把路过这里的财宝全都劫走，一分一厘都绝对不剩下给任何其他人。
    当天晚上，住处的门就被敲响了。
    嘉明坐起身来，让人开门，门一打开，打开门的人就一步一步往后退，举着两只手，退到了嘉明的面前，嘉明笑了笑，对此早有预料，挥了挥手说：“请坐。何必进来就动刀兵呢？有什么话，您就说，我若是做得到，就做，做不到，我就另想办法，如何？”
    来人是烧柴山的人，听了嘉明的话，冷哼一声，把面前的人一推，坐下来问：“你不怕我？我可是随时都会杀人的土匪！”
    嘉明笑道：“我从远处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你若是有时间，不如慢慢告诉我？”
    烧柴山的人哪里有什么耐心？他冷笑道：“我可不是来这里和你讲故事的！你也别想把我当成是好糊弄的小孩！”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是正因为知道，才坐在这里打算和你详谈吗？如若不然，我就早让人进来把你乱刀砍杀了，你以为你进得来？实不相瞒，我这门外墙边，数不清的人都想进来，每日每夜，他们睁着眼睛，就像是闪烁着灼灼光辉的宝珠，叫我没法忽视。
    不必我说什么，他们巴不得听风就动闻雨就飞，要不是碍于礼数，我这屋子里还不知道多少人呢。你只怕进来了都不会找到见我的路，要成晕头转向的轮子了。”
    烧柴山的人脸上一红，咬了咬牙，又有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喊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敢这样放肆！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随便你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心动的。”
    嘉明笑道：“我也未曾想过要你心动啊。姑娘能嫁给我，你又不能。你来是为了我的钱吧？”
    这话十分直白，烧柴山的人涨红了脸，一下子站起身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恼道：“什么！什么？什么为了你的钱！我们的事情，可不叫为了你的钱！”
    嘉明点了点头，笑道：“对，你不是为了钱，你是为了见我？”
    那人开口就要答是，但是开口之前顿了顿，突然想到对面的人前一句说出来的是姑娘心动的事情，恼道：“你拿我当耍子？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举起刀来就要砍。
    只听得一下子寒光闪烁中传来金戈交击之声。
    屋中的烛火摇曳，像是突然夜间起了浓雾，将屋内的情形都笼罩住了，坐在床边的嘉明，越发像是屋中摇曳不稳的火烛烛光，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一时间像冬日里大河上冻硬的冰层底下封印了一点微妙的月光，一时间像厚重的棉衣落在地上掀开的时候底下飞出来一只萤火虫。
    烧柴山的人没有打过，边上的人虎视眈眈，他背后是门，门后很快来了人，一阵脚步声之后，外面的人敲了敲十分着急在意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明先生！明先生！是不是出事了？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告诉我呀！我可以帮忙的。什么都可以帮忙的。明先生？”
    烧柴山的人才知道嘉明现在叫什么，看向他问：“外面的人叫明先生，是在叫你吧？”
    嘉明点了点头说：“是啊。”
    烧柴山的人盯着他。
    那双眼睛有些像一只山中孤狼，走在从上往下的倾斜小路上，地面是湿漉漉的泥浆，脊背上血淋淋的一道伤疤，灰白色掺杂的毛发根根竖起，犹如死去的庞大的刺猬的尸体剥了皮做成的一件外套似的衣服，居高临下俯视来人的眼神。
    第122章
    “你信不信, 即使今天，我打不过你身边的这些人，但我要是活着走出去了，你也必定会被带走, 没法安安稳稳走你的货。”
    烧柴山的人盯着嘉明说狠话似的将这些意思说了。
    嘉明笑道：“我知道你们了不得, 毕竟是占山为王的, 不过, 你们可以直说, 有什么要求，只要能让我过去，走这一路不出问题, 我就心满意足了。”
    烧柴山的人愣了一下, 开口就说：“那你就给我们黄金百两, 给了我们这个钱, 我们就放你过去！”
    嘉明说：“黄金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我要考虑考虑, 你也回去吧。别在这里, 大晚上的，我还想休息呢。大家这么轮番过来打听, 真是遭不住。明天要是有空, 可以下山来, 我请你玩。听说，明天就是花舟节, 好多人都会过来参加活动，周围也已经打扮得很漂亮了, 肯定好。”

 第385章

    烧柴山的人哼了一声：“我在这里住了许多年，难道我还比不过你了解不成？你一个刚刚来这里的人, 不要这么一心想玩，你要是在热闹的时候不注意，别说是钱袋子被人偷了，人挤人的时候，只怕你的脑子都要被有心之人割去！”
    他说着，一下子冲到了窗户旁边，好巧不巧，窗户旁边是床铺，床铺就坐了嘉明，众人都是猛地一惊，其他人连忙冲了过去，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答，有些担心，更加大声地开始敲门，对里面喊道：“大人！明先生！你在不在？醒了没有？不如出来！我们这里有夜宵呢！”
    嘉明回答道：“我醒着呢，一会儿就出去吃宵夜，等我穿好衣服就出去啊！”
    外面的人得到了回答，总算是放下心来，门外响起了一致的拍打胸口的声音和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一个人的声音并不大，门还算隔音，但是一群人都在外面，这齐齐的声音就算是隔着门都能被人听见了，更何况，屋子里的人还挺多的。
    烧柴山的人神色复杂地打量嘉明：“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他们都以为我要杀你，你怎么不跑？”
    嘉明回答：“你要是想杀我，这个距离，早就动手了，你要是不想杀我，我坐在这里也无所谓，你要是杀了我，我不会说话，你要是没杀我，我也不需要走。”
    烧柴山的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颇有些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这个人，说话有趣，这么看，我明天是一定要来了，只是，我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明天来的人是不是还只有我，就不一定了，你也不怕吗？”
    嘉明说：“怕得很，不过，我知道你们不杀我，我就安心了。”
    烧柴山的人脸色一红，又羞又愧，跳出窗户跑走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窗户被打开又被外面的风吹得关闭了，也有可能是那个人跑出去之后，自己顺手关上了门，众人都跑过去看，都吓了一跳，外面吹着很大的风，呼啸而过，底下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窗户很快又被关上了，门被打开了，外面的人捧着夜宵进来，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问：“大家都不睡觉吗？是我们来之前在玩游戏吗？”
    如果不是玩游戏，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事情能让一群人在别人敲门问话的时候不回答，什么事情能让一群人在大晚上不睡觉都神采奕奕睁着眼睛还精神紧绷的样子。
    边上的人摇了摇头。
    住店老板看向嘉明，试图寻求答案。
    嘉明回答：“没事，只不过是外面的风太大了，一时间睡不着。”
    老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嘉明笑着问：“不知道是什么夜宵？竟然能劳动您来亲自送给我们。”
    老板见到有钱人有意要转换话题，又说到自己身上，连忙往前两步，笑道：“哦，是一些牛奶，新鲜的，加了糖，刚刚熬出来的一锅，这不，刚刚熬好了，还是热乎乎的，我们就端过来了！”
    一开始，他来敲门，当然不是为了送东西，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不然，显得自己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更何况，他这么大一个店铺，又不是差那么一点点吃的，好吃的东西虽然少一点，但也不会少太多。
    他比起在这里的其他人还算是有名的富豪了，只是，他这样的富豪在远处来的明先生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因为他在看见明先生给别人送钱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那样一掷千金的人了。
    他看见那么多钱从一个人手里到别人手里去都觉得心疼，更何况要想象那些钱本来都是自己的，而自己居然把钱分给了其他人，更心痛了，如果他真有那么多钱，是绝对不会给别人的！绝对不会！
    嘉明接过了那一碗处理过的新鲜甜牛奶，对老板笑道：“谢谢了。”
    他说着，掏出一把钱来，道谢说：“一时间没有许多的钱，我又换了衣服，准备晚上休息的，只有这些了，聊表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老板是不嫌蚊子肉少的人，笑眯眯收下了钱，十分高兴地说：“这算什么？哎呀！真是太客气了，我下次有好东西还来找你！你是最讨人高兴的客人了。我想来想去，别人都不配吃这么好的，只有给你了。幸好，你还不嫌弃我。哈哈哈！大家都是熟人了，这么岂不客气？”
    嘉明点了点头，把人送出去，老板出了门，背对着嘉明，笑眯眯捏着钱想，太好了，这个人活神仙大财主没有走，若是他出了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我就先哭死了，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的，没有钱，就没有人生的希望，没有钱，就没有治病的可能。肯定是要死的。
    他想了想，走了。
    嘉明在屋内，走回床边，坐下，其他人围过来问：“明先生没事吧？那个人刚才没有对先生做什么吧？老板应该不知道什么吧？”
    嘉明说：“没事，没事，那个人没有对我做什么，老板也是好心，应该不知道什么。”
    有人说：“我觉得老板来得太巧了，像是通风报信的，不怀好意。他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笔钱，我就没有看见过有人像他那样喜欢钱，他肯定是看见我们先生有钱了，就想要想办法拿走，就联系了烧柴山的人。”
    又有人说：“那也未必，我看，老板是不知道的，不然，他这个时候过来，不是让我们怀疑他吗？他虽然喜欢钱，但更喜欢不废脑子又不动手动脚的，哪里会搞这样麻烦的事情？若是先生出事了，他就不可能有这么豪爽的客人了，他难道不知道？”

 第386章

    还有人说：“其实，老板也有可能是处于中间，他知道一点，但是不多，他知道，所以他过来敲门，他不知道更多，所以，完全不清楚有危险也不清楚可能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就要被我们怀疑，你们说是不是？”
    他们讨论了大半天，嘉明不想听了，挥了挥手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这个屋子很大，他们就各自走开，嘉明起身推开门出去，外面的灯光比屋子里的微弱许多，嘉明一路走到底下，见到了准备休息的老板，嘉明对老板笑着问：“不是说有夜宵吗？怎么没有看见？是只给我一个人的？”
    老板说：“哎呀，被发现了，确实是，因为其他客人都没有您那么出手阔绰，我心想，给他们不如只给您一个，东西只有那些，做出来的好东西就更少了，他们没有，是因为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钱，我不给他们也是情理之中吧？反正他们知道这个理由也闹不起来。
    因为他们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是有，也未必给我，我不乐意伺候他们，他们也不乐意看见我，挺好的，我们这算是心意相通，互相不打扰。只希望没有打扰到明先生。”
    嘉明说：“没有打扰到我，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厨房还能开火吗？”
    老板眨了眨眼睛说：“哦，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呢？”
    他笑着问：“您想吃点什么？”
    嘉明想了想：“有糖吗？”
    老板说：“哦，糖啊，好的，我家里有白糖红糖冰糖蜜糖米糖……连小孩子喜欢的都有。我去给您拿来，不过，晚上吃了糖要刷了牙才能休息，不然，牙齿会坏得很快的。”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板笑道：“好。”
    吃了大半夜，嘉明高兴了，起身回到了房间，刷了牙就躺下来，没多久，天亮了。
    他又起来，开门出去，老板问：“这是要去哪里？”
    嘉明说：“我听来路上的人说，最近镇子里要举办活动？”
    老板想了想：“哦，花舟节啊，确实是有这样的节日，最热闹的就是大河上五颜六色的小舟大船装满鲜花在水面上缓缓航行，载歌载舞，饮酒作乐，吃肉喝汤，又香又辣，确实值得去看一眼。”
    他顿了顿：“只是那边人太多了，您要是过去，最好乔装打扮一下，这样太显眼了，恐怕被人发现的第一时间，您就要成为花舟节争抢的对象了。”
    嘉明笑了笑：“是么？那我更要去看一眼了。不着急，到了地方，我再考虑换打扮的事情好了。”
    老板点了点头，送着人出去了。
    嘉明到了花舟节的活动地点，这里已经人头攒动了，他走到门口就快走不进去了。
    边上的人吐槽说：“不知道是哪年哪代的人都来了。若是凑数，这个时候，怕是什么都发现不了呢。”
    到了一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位置，发现人都坐满了，就去找花舟，找到了一个愿意收他上去休息的花舟，他就上了去，坐在里面休息，里面十分安静，不像是外面感觉起来的那样热闹，嘉明察觉到了不对，不过，他想，这里的危险也就是烧柴山，就没有起来着急离开。
    休息了一小会儿，就有人过来，对他拱了拱手说：“我们老大想见你。”
    嘉明起身道：“那就走吧。”
    那人把嘉明引到一个宽敞的地方，这是一层楼的面积，上面坐了一个人，不清楚什么长相，那个人见嘉明过来了，就开口问：“你就是明先生？”
    “是我。”
    嘉明坐下来回答。
    周围的人看见他坐下来，有些人想站起来呵斥他，但是，想了想，又坐下去了，一群人只是稍微骚动了一阵子就恢复了安静。
    安静的气氛总是比吵闹的时候更叫人觉得严肃。
    嘉明问：“找我有什么事？”
    上面的人回答：“我们是烧柴山特意过来见你的人。听说昨天晚上你身边有许多人，那些人呢？”
    嘉明笑道：“他们，他们都在外面，要么在住处休息，要么在人群里面，玩呢。哪里要他们时时刻刻都跟着我？你们的人昨天晚上看见了我那许多的人，是因为来得不巧，我们正准备休息，休息之前说两句话，谁知道叫你们的人撞上了。也怪不得我，本意并不是震慑。”
    上面的人说：“我们来谈正事吧。”
    嘉明问：“什么事？”
    烧柴山说：“我们有一个死对头，叫虎狼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路口打劫，他们还杀人，放火，简直无恶不作，当地的县太爷，害怕被砍头，不敢管束，昏庸无能，十分放纵他们。
    如果有人被虎狼军的人抢走了钱，只能哭天喊地，若是有人亲朋好友被杀了，想去县衙门口报案，只会被打了丢出来，没法报仇。
    这些也就算了，他们心里有一种想法，从来不对外人说，但你要是去了，他们必定叫你知道，他们见不得别人好，其他人没有像他们那样遭受虎狼军的摧残，他们看着是不顺眼的，若是你在那边的时候久了，他们更不舒服，就要想办法，折磨你。
    你要是被虎狼军杀了，也就好了，你要是没有，他们会说你是虎狼军，你要是说不是，他们就说你害得他们死了人，这还是轻的。
    你要是就这么过去了，这一身许多的钱肯定是保不住的，你身边的人，他们不在乎，大概也是杀了了事，至于你，细皮嫩肉又有钱，还不知道怎么样，也许杀了来吃肉。

 第387章

    我们好心好意提醒你，是不希望你这样的人就那么死了。
    实不相瞒，我们和虎狼军有仇，是世世代代的大仇，没法和解。
    我们总是要想办法处理他们的。只是我们住在这里，和他们有些距离，平时不好主动过去，去了他们那边，就是到了他们的地盘，是要吃亏的，不能让他们。所以，若有旁人是个机会，我们是不愿意放弃的。”
    嘉明问：“能不能直白一点，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上面的人笑道：“很简单，你带着你的东西去那边走，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保护你，你把钱分给我们一半，若是虎狼军的人出现了，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嘉明笑道：“你们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哪里有人开口就要一半的？太贪了，太贪了，我不愿意给。”
    上面的人喊道：“轮得到你同意不同意吗？”
    嘉明笑道：“好吧，那我过去，也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你们跟着我，被发现了身份，反而影响我的安全。”
    上面的人想了想：“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听你的，你想怎么办？”
    嘉明说：“我为了安全，有在远处买了一种信号弹，往天上炸开了去，就是五颜六色的，我可以带着我的人和钱过去，我要是遇上了虎狼军的人，就给你们放白色的信号弹，我要是遇上了虎狼军地盘的居民，我就放绿色的信号弹，要是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就没有信号弹。
    要是两拨人都遇上了，我就放红色的信号弹，要是他们想杀我，我就放蓝色的信号弹，要是他们不想杀我，我就放黄色的信号弹……”
    一堆的颜色，对面的人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心想，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来着？
    但嘉明已经说完了，看着他们，他们就面面相觑，免得被人看低了，也不商量就说：“好，就这么办。”
    他们把嘉明放出去，嘉明一出去就遇上了找他的人，那些人在外面到处找他，差点以为他出事了，见到他都热泪盈眶的，喊道：“明先生！”
    嘉明对他们笑了笑：“我没事，只不过是出来玩。”
    他们点了点头，就簇拥着要嘉明回去。
    嘉明不好让他们继续担心，就跟他们回去了。
    养精蓄锐，打点行李，次日，嘉明带着人和货物准备离开，老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送行：“再见！再见！希望我们还有能见面的日子。”
    嘉明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在路上，果然遇到了虎狼军的人，他们拦路抢劫，开口就说是要把许多人都杀了，只留下嘉明一个头头就可以了，嘉明让人投降，虎狼军找到了信号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从前没有见过。”
    说话间，虎狼军的人就打开了一个信号弹，是黄色的，飞到天上了，看起来很漂亮，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看向嘉明，都十分疑惑，虎狼军的人尤其警惕，看向嘉明问：“这是你的什么鬼把戏？还不快收下来！”
    嘉明笑道：“实不相瞒，这不是我的什么把戏，是一种好看的烟火，只不过，这些烟火的颜色有些讲究，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不能杀我。”
    虎狼军说：“那我们就把你的人杀了，反正你一个人也知道。”
    嘉明说：“不不不，你们要是把他们都杀了，就会坏事了。”
    虎狼军喊道：“能坏什么事？”
    嘉明说：“哦，我们从前面来，是要路过一座山，山的名字是烧柴山，山上有许多的人，他们将这些东西给我，要我到了地方就给他们放烟花，若是颜色对了，他们就赶过来，若是颜色错了，他们就不来了，你们可知道什么颜色能让他们过来？什么颜色他们不会？
    你们有仇吧？”
    最后一句话正中靶心。
    虎狼军的人面面相觑都犹豫地握着自己的刀，试图砍下去，又觉得这么把人杀了，实在可惜，就看向老大。
    虎狼军的老大走出来，打量嘉明问：“你是什么意思？”
    嘉明说：“他们想要我的钱，我不愿意给他们，他们威胁我，还想拿走我的命和我朋友的性命，我也不愿意，他们非要我走过来的，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帮你们，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虎狼军的人确实一直都和烧柴山的人有仇，听了有机会把仇人一网打尽的话，顿时就气血上涌，顾不得许多追问：“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你都被他们威胁，只怕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吧！”
    嘉明笑道：“我这个人，是不怕丢钱的，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的钱都可以给你们，到时候，他们过来，能威胁我的，也只有我的朋友的性命，你们让他们离开，烧柴山的人就算是到了我的面前，也威胁不了我什么，反正我的钱要是都给了你们，他们也不需要帮我什么了。”
    这些人都是为了运送货物和钱来的，现在钱要给出去，那就不需要保护了，货物是个幌子，大家都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这些人都走了，嘉明身边又是一个人都没有，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
    他不觉得自己被抓了没法跑掉，更何况，这些人要是不在身边，而在山脚下镇子里面居民之中，也许会在一系列的事情之中，发生反应，更有意思，更有用处，也不会对嘉明造成掣肘。
    虎狼军的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那好，这些人我们可以放走，但他们能跑到哪里，就跟我们无关了。”

 第388章

    嘉明说：“多谢各位深明大义。”
    虎狼军的人很高兴，笑道：“你的钱，我们也毫不客气地全部收下了，你的货物，还是你的，等会儿，要是烧柴山的人真被你的颜色烟火吸引过来了，我们就设下埋伏，把他们全都杀了，也可以放你走，但你不许再回来，否则就是坏了我们的名声和规矩，知道吗？”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来之前，他们对我说，他们想要趁着夜色，走小路来，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发现就事半功倍，我还记得那条路，我可以在那边摆放货物，他们一时间进不得出不得，就是瓮中捉鳖，很快就能大获全胜。”
    虎狼军的人哈哈大笑：“好，好！”
    他们一边驱赶嘉明身边的人离开，一边靠近嘉明说：“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的货物过去，在那条小路上，等着他们来，他们要是来了，我们就相信你的话，把他们都杀了，但他们要是不来，就是你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我们要把你和放出去的那些你的人，全都杀了。
    实不相瞒，镇子上有的是我们的人，你的人跑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到时候，他们只能在镇子上暂时休息，只需要我们一声令下，在镇子里的人，凡是跟你有关系的，我们都杀了，就是你的报应。”
    嘉明笑道：“好。”
    虎狼军的人哈哈大笑：“临危不惧，有我们的风范，是个好小伙子，若是可以当我们的人，更好了，我们对自己人是从来不亏待的。你愿意不愿意啊？”
    嘉明说：“我在路上就听见了你们的名声，心向往之，只是，我现在没名没分的，答应了你们，也没有功绩，白白遭人耻笑，不如我跟你们里应外合，将那群人一网打尽，就当是我的投名状了，你们看着若是觉得好，就收下我，我也安心。”
    虎狼军问：“若是我们觉得哪里不好呢？”
    嘉明笑道：“那你们就砍了我的头，以谢死去的兄弟吧。”
    虎狼军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笑道：“果然有魄力，是我们的兄弟！哈哈哈！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答应你，要是不成，找你的麻烦，要是成了，我们喝酒砸碗，抹上鸡血，当八拜之交！”
    嘉明点了点头：“好啊。”
    他说完，就带上他的货物，在虎狼军的帮助下到了之前说过的可以前后夹击的小路上。
    他坐在货车边上休息，正喘气的时候，小路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伙人跑了过来。
    虎狼军的人也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子跳出来，把来的人都砍杀了，满地都是鲜血，嘉明掀开货车的布匹，从里面摸出来一颗糖，塞进嘴里吃了，顺便抽出帕子，擦了擦不小心沾到脸上的鲜血，对迎面而来的虎狼军笑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
    虎狼军将信将疑地问：“你怎么叫我们确认这地上的人都是烧柴山的人呢？”
    嘉明笑道：“你们的仇人都不认得？”
    虎狼军脸色一红：“什么认得不认得的！我们怎么会去仔细看那些人的脸？寻常时候又不见面，又不会住在一起，连买卖往来都是听别人说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休要骗我们！”
    嘉明笑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我的身家性命都攥在你们的手里，我怎么敢森*晚*整*理骗你们呢？我高兴得不得了啊。他们想要我的钱，可都是我的仇人。现在死了，还是死在你们的手里，我应该感谢你们。只是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谢你们了，不如我再说一个消息给你们吧。
    你们可别忘了，这里只是小路，小路上能来多少个人？这些人能有多少个？他们不可能是烧柴山全部的人，你们要是就这么放松了警惕就是他们想要的！你们还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虎狼军问：“你要说什么消息给我们？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消息？”
    嘉明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把我推出来就是想让我当他们的诱饵，要是事情都不说明白了，我怎么把他们要的人带到他们面前去？万一不小心走错了路，他们找不到人，岂不是白白等在空地里浪费时间？若是有人因此感染风寒，怕是没见面就要死人呢。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死了，你们可以换上他们的衣服，往外走一段路，也许就能在路中间看见他们追过来安置的营帐，你们进去了，浑水摸鱼，点燃一把火，将他们驱赶出来，虎狼军就可以住进去，到时候，他们的大部队一来，还不知道事情，不是任由你们处理？”
    虎狼军想到那样的美好未来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果然是个好兄弟。”
    他们果然按照嘉明的说法去做了。
    一部分虎狼军的人穿上死人的衣服，兴冲冲地顺着小路跑出去，要在外面的路中间找敌人烧柴山在附近的暗中驻扎营地，没多久，就看见那边的天空上飘起来一阵的灰黑色烟雾，看得出来，是点火成功了，虎狼军大喜，拍着手喊道：“好啊！好啊，该我们赶尽杀绝！”
    他们喊着，冲了出去，嘉明从货车里面摸出来一颗糖，慢悠悠跟在他们后面过去了，货车因为太多太重，嘉明的人手又被赶走了，一时间没法挪动，就放在了那里，挡住了小路的去处。
    路上，虎狼军太兴奋，没注意嘉明，嘉明就在他们往前的时候，悄悄躲了起来，不见了。

 第389章

    他们一时间顾不上嘉明，也就不知道，跑到了起了火的营地，营地的人都穿着烧柴山的人的衣服，他们还以为这些人都是虎狼军在小路上换了尸体衣服的自己人，跑过去把人肩膀一拍，笑呵呵说：“好兄弟，回去必然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被拍了肩膀的人愣了一下，直起身来，抬起头来，是一张陌生的脸，虎狼军没有注意，因为他们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得虎狼军的每一个兄弟，转过身去，要说庆功酒之类的话，背后的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刀来，一刀子就把人的脖子隔断了，那个人愣了一下，躺在地上。
    他就这么死了，血液从他裂开的喉管里面咕噜噜往外冒，冒出来染红了地面的土壤，看起来湿润而柔软，像是刚刚从胸膛里面挖出来的尚且未能停止跳动的心脏滚落出来，散发着微妙的腥甜的气味。
    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好了，赢了就放火，看见了烟雾就赶过来，换上衣服假装烧柴山的人在这里等待烧柴山大部队过来一网打尽吗？怎么自己的人赢了之后点火，他们看见了烟雾过来，这些穿着烧柴山的衣服的人却把他们虎狼军的人杀了？
    难道穿上了烧柴山的衣服，人就成了烧柴山的人了？烧柴山也太可怕了！
    虎狼军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了大半，有些人速度快，反应也不慢，意识到事情不对，就转身要跑，有些人跑在半路上就被追到杀死了，有些人则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小路上，也就是他们要瓮中捉鳖的时候，让嘉明用货物堵住去处的那条路。
    货物堵住了路的出口，他们跑不出去。
    他们十分愤恨，破口大骂：“果然不应该相信那个人！我就说了，不是我们的人，就不是我们一条心！见了他就应该杀了！杀了！”
    话音未落，他们被赶上来的烧柴山的人杀了。
    尸体躺在地上，头颅滚落，死不瞑目的样子。
    烧柴山的人慢吞吞回去，一路上讨论情况：“不知道那个明先生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叫人不省心，找了半天了，都没有找到。”
    等路上安静了，嘉明拍了拍衣服，走出来，出现在了烧柴山营地的面前，一群人都看向他，发现他身上没有血迹，头发也干干净净，没有乱，鞋子也稳稳当当，好像连路都没有走两步，大为震惊，打量自己，衣服乱糟糟的，有汗味，鞋子有点歪了，身上还有血迹。
    怎么会有人离开营地反而比别人都没走出去更干净整洁？
    烧柴山的人围拢过来，有些人手里提着刀，有些人的刀还在滴血，他们打量嘉明，仔细看了他的脸，没有认错，也不是别人穿上衣服伪装的，就散开，各自坐下，歪着头，看着他问：“哎，你去了哪里？怎么刚才都没有看见你！你听见那些人说的话没有？”
    嘉明坐下来休息，口里咔嚓咔嚓作响，笑道：“看见了，听见了，就在旁边的小路上。”
    烧柴山的人都有些惊讶打量他问：“刚才你也在？没有看见你，不过，幸好你刚才没有出来，不然可就危险了，他们好不容易跑出去，发现自己的路被一堆的货物和车堵住了，该不会就是你的吧？”
    嘉明问：“哎，怎么不能是我的？”
    烧柴山的人哈哈笑道：“好啊，好啊，怪不得你有钱呢，到处都有自己的货物。我们这就过去弄回来！”
    嘉明点了点头。
    烧柴山的领头人从营帐里面走出来，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要说。”
    嘉明不喜欢这种语气和态度，但是，面上笑了笑，起身道：“好啊，我这就过去了。”
    他说着，一边走过去，一边从身上的衣服里面掏出来一颗新鲜的血红色的糖果，和着周围的腥甜味，抿着糖果的香甜，调整了一下眼神，笑眯眯地迈步子进去了。
    进了营帐里面，里面不怎么明亮，周围是一群的人，这些人都是之前在花舟上和嘉明见过面的，嘉明对他们点了点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对上面的人笑道：“找我什么事？”
    那人坐下来说：“这次多亏了你了，如果不是你只身犯险，我们很难就这么轻易地赢得胜利。”
    嘉明笑道：“小事一桩。”
    那人说：“这可不算是小事，毕竟，我们这次过来是想把虎狼军的人一网打尽，没有你，是绝对不出来，也绝对做不成的，更何况，伤亡约等于零。”
    嘉明笑道：“没有人死了吗？那太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面上也带着一点欣慰之色，颇有些感叹意味地说：“是啊，没有人死，真是太好了。如果一开始去那条小路上，穿着我们的衣服死掉的人真是我们的人，我们可就损失惨重了，不过，幸好不是我们的人。
    虎狼军的人，必定是不知道的，他们山脚下的小镇子里面的人，可以像他们一样憎恨烧柴山，杀死烧柴山的人，却不认得衣服也不认得人，镇民再有能力，也只不过是镇民而已，他们打不过我们，自然只有妥协，就像他们对虎狼军的人妥协那样。
    一群愚民，要做两边倒的墙头草，也要看自己够格不够格。
    虎狼军自以为镇子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却不晓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看着嘉明，忽然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嘉明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笑道：“是么？那太厉害！太好了！”

 第390章

    那人挪开目光，又对其他人说：“因为镇民穿着烧柴山的衣服死在了虎狼军的人面前，虎狼军就相信了穿着我们的衣服可以到我们的营地来，趁着我们不注意，把我们都杀了，也听了赢了就点燃火放烟提醒他们赶快帮忙收拾残余的话，他们就这么过来了。
    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他们来一个，杀了一个，来两个，杀了一双，来了一群，就杀死一群。
    因为中间有一段路，所以，虎狼军的人一直都不知道，这边的人已经死了。
    那边见了烟，以为赢了，还要过来，就是自寻死路。
    我们把他们杀了，但他们居然还有人差点跑了，要不是路上有货车堵住了出口，只怕真就让他们跑了，那就是我们的过失了。
    那些跑出去的虎狼军没有在路上见到人，却见到了他们帮忙搬到人旁边的货车，这货车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们压死了，他们却还没有找到罪魁祸首，是不是很好笑？”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笑还是不应该笑，但看赢了应该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就笑了。
    只是营帐里面的气氛越发怪怪的。
    嘉明笑道：“战斗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如今又说一次，是想复盘吗？这种事情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若是次数多了，他们的人少了，肯定会有所警惕，也许，他们真能反过来把我们都杀了呢。他们这里是大本营，人比我们多也是肯定的，毕竟，他们还要加上镇民。”
    说得直白一点，你们少得意忘形。
    上面的人笑道：“你是当之无愧的功臣，你想要什么吗？”
    嘉明说：“没什么想要的。”
    上面的人问：“那你需要什么吗？”
    嘉明说：“暂时没什么可需要的。”
    上面的人又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嘉明挑了挑眉问：“你们已经把我说过的话忘了？”
    上面的人笑道：“不如你再说一次，我怕有些人根本记不住。”
    嘉明说：“只怕这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上面的人说：“可是，之前我们身边的人不是也有许多？当时可以，如今怎么就不可以了？”
    嘉明笑道：“之前可以是因为之前外面的人有许多，鱼龙混杂，又格外热闹，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就不行了，因为现在外面的人就那些，也不够热闹，也算不上混乱，怎么能说出来呢？
    如果一定要我再描述一次，不如这样，我写下来给你们看了一遍之后，再点火烧掉，免得被人发现了。”
    有人不满意，提出意见，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们现在是在自己的营地里面，身边都是自己的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嘉明说：“虎狼军的人也以为你们是他们的兄弟，可你们是吗？”
    那人恼道：“可怎么能一样？他们和我们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啊。”
    嘉明说：“你们现在穿的衣服和外面的人穿着的衣服也不是一样的。”
    那人愣了一下，缓缓闭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看起来有点被打击到，因为他意识到，话还真就是这么说的。
    嘉明说：“事不密失身，君不密失臣，你们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人，不会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吧？”
    这还要我教你们？
    没人说话了。
    嘉明拿了纸笔，低头写了起来，众人都看过了，点了点头，迅速点了一支蜡烛，将那纸张都烧成了灰烬，眼看着灰烬都成为了细碎的一捏就消失的黑灰，火焰才被熄灭掉，灰烬则被加了水，搅拌均匀，在地上挖了个坑，泼了进去，仿佛是在埋一颗种子。
    土壤被填坑，坑的表面渐渐平了，被人用各种东西压了又磨，看起来很正常了，和其他的部分差别约等于零。
    嘉明问：“还有什么事吗？”
    上面的人说：“没有了，你出去吧。”
    嘉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营帐之中一时间十分安静，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
    嘉明走出去之后，和自己的货物待在一起，咔嚓咔嚓将糖果吞掉。
    忽然有人喊：“虎狼军的人来了虎狼军的人来了！”
    营地里面的人迅速收拾起来。
    虎狼军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能看见满地狼藉和一堆的尸体，还有坐在自己货车旁边的嘉明。
    嘉明对他们打个招呼说：“不好意思，你们来晚了。”
    虎狼军把嘉明抓起来，带了回去。
    “说！你是什么人？”
    嘉明说：“我是路过这里的商人。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的货物怎么只有这些？而且，你的队伍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实不相瞒，我有很多人，但是，他们都被烧柴山的人看见了，烧柴山的人抢走了我的钱，赶走了我的人，只给我留下这些卖也卖不掉的货物，要带走实在困难，我本来都想，要不和我的货物一起算了。你们就来了。”
    嘉明回答。
    “是么？”
    上面的人将信将疑，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看在钱的份上，他们没有立刻杀死嘉明而是继续问：“那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嘉明说：“我走在路上，有钱有人有货物，高高兴兴的，突然，一群人从背后窜出来，把我的钱抢走了，我的人赶走了，还弄了我的烟花，就是好漂亮还有颜色的那种东西，在天空上炸开了，虽然当时是白天，但你们应该都看见了，之后，你们的人就被吸引过去了。

 第391章

    烧柴山的人还想要我的货物，还想问我要更多的烟花，我不肯给他们，他们就和我扯了起来，你们的人到了，见了他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仗义出手，把他们赶走了，安慰我的时候，听我说起钱和人的事情，怒气冲冲，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虎狼军的人都是有些血气的，喜欢一言不合就直来直往，听到嘉明说，他们的人非要追过去把人杀了的时候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说：“就是这样！就应该这样！那群人早就该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像蝗虫似的，怎么都杀不干净。他们居然还敢到我们的地盘来！真是找死。
    我看，他们是嚣张惯了！正应该去死的。也应该去杀了的。只是，他们那么多人又熟悉地形，还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不过可以找我们，怎么会死了呢？一定是你从中作梗了！是不是？你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嘉明说：“冤枉啊冤枉啊！怎么会是那样呢？
    他们是赢了的，想换了衣服去营地探查一下，若是能直接帮我把人和钱都带回来，当然最好，要是没法带回来，他们也能收集了信息，回来报告，只不过，他们一时不察，中了招了，就全都被杀了。”
    “那他们怎么没有杀了你？”
    “我说，他们已经拿了我的钱了，虽然赶走了我的人，那些人却未必不知道我有多少钱，把我杀了，我的人没有了念想，是会跟他们拼命的，他们知道我的人不少，我的钱也不少，怕了，就没有动手，你们来了，救我于水火之中，他们就害怕，跑了。
    我知道他们往哪边跑了，我可以给你们指路。”
    “你给我们指路？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串通了一起的？”
    “我可以去他们的营地里面，刺探敌情，给你们报信，里应外合，你们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总可以证明我是说了真话吧？”
    “那也未必，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心，当然是好的，我们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你什么时候走？我们可不会多给你一个人，你只有自己去，你要是能把他们都抓起来，报个信，我们去接你，还差不多。”
    他们想接的只有俘虏，没有嘉明。
    嘉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道：“我这里还有漂亮烟花，到时候，放出一个来，你们看见了，就知道我是成了，怎么样？若是他们有所反抗，你们只管杀了我。我别无二话？”
    上面的人想了想，勉强同意了：“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你这么直直走出去，我看那些人也未必相信你，不如这样，我们从你的腿上割下来一块肉，或者打断你的一条腿，叫你跑不掉，你跑不了了，自然会帮我们的忙。”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是被打断了腿就是结仇，结了仇还能帮忙吗？
    不过，也不是全无道理。
    嘉明笑道：“只是要我跑不掉，这也简单，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我不会知道那个人在哪里，那个人只要一直看着我，就知道我是跑了还是没有。你们要是弄断了我的腿，我是走不了路的，磨磨蹭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哪边去，只怕等我到了，他们都走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上面的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道理。暂时不打断你的腿，但是你之后要是骗了我们，我们就砍了你的头！”
    嘉明说：“好啊。”
    他就出去了，上面的人派了一个虎狼军的人跟在他身后，他早就发现了人了，只是装作一无所知，走到了烧柴山的人的新营地。
    他站在外面对他们招了招手：“我有话要对你们的老大说！”
    烧柴山的人把他放进去了，跟踪的人没法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很快，嘉明从里面出来，坐下来休息，那个人一下子冒出来，用刀架着他的脖子问：“你进去做什么了？说什么了？里面的人知道什么了？快点说！”
    嘉明回答：“他们相信了我的话，都把自己捆起来了，我对他们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虎狼军的地址，还可以进入虎狼军的内部，就算他们想要详细参观都可以，他们非常好奇，迫不及待，就答应了我了。”
    背后那个人说：“不可能！不可能！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把自己捆起来，等于把身家性命交给别人？他们要是那么蠢，早就死了。”
    嘉明说：“他们不是蠢，只是想立功，立功心切，比谁都着急起来，人一着急就糊涂，糊涂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背后的人疑惑地问：“那你究竟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嘉明说：“我告诉他们，只要听我的，不乱说话，不闹事，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弄丢身家性命，他们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就帮不上忙了。”
    背后的人将信将疑：“我不相信。你肯定是在骗我，你在说假话。”
    嘉明说：“你可以现在放烟花，你们的人看见了烟花，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人多势众，你就知道，他们跑不了，他们现在也不打算跑，无所谓的。”
    那人放了烟花，等到了人，一直都没有出事，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就将嘉明捆起来，牵着绳子走到了营地里面去检查，里面的人果然都被捆起来了，堵住嘴，套住手，只是有些人腿脚还能活动，有些人就严严实实，不能动弹。
    那人就问：“为什么区别对待？”

 第392章

    嘉明说：“不是区别对待，他们自己把自己捆起来，自然有自己的要求，这点小事，我能说什么呢？”
    那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如果我对他们说那些话，他们也会听我的？”
    嘉明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打开了门，虎狼军的人冲进去就把捆起来的人都杀了，满地鲜血里面，转过身来，对嘉明笑道：“好啊，没有看错你，这次算是你的功劳，我们记下来了。”
    嘉明点了点头。
    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喊杀之声，也就是嘉明身后的那个人慌了一下，但是，他发现周围的其他人都没有发慌就问：“怎么了？怎么回事啊？谁告诉我！”
    来杀人的虎狼军对他说：“这是里应外合之计，你兄弟在身边，外面还是你兄弟，但是，中间喊打喊杀的，是你的敌人，偷偷溜进来的烧柴山的人，一堆老鼠。”
    那人听了解释，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也镇定下来。
    一群人冲了出去，和烧柴山的人厮杀起来，外面虎狼军的人冲进来，也和烧柴山的人厮杀起来，两边都杀得兴起，一群人悄悄从旁边冒出来，不管是烧柴山的人还是虎狼军的人都杀了，而且专门捡受了伤不注意的人杀，多对一，完全不讲究什么单挑群殴，只要能杀了就了事。
    满地都是尸体，血液在土壤表面沁了一层。
    嘉明坐在阴影之中，往嘴里丢了一颗樱花红粉色的糖果。
    他的货车上有许多这样的东西。
    战斗结束，糖果也不见了，浓郁的血腥气萦绕起来。
    嘉明准备站起身来，一个人从地上爬过来，准确地找到了他，一把抓住他的脚踝，鲜血淋漓，扬起头颅质问他：“你为什么……”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死了。
    嘉明踢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还活着的人都走了过来。
    这些人已经不多了，但烧柴山的人明显死得比虎狼军的人多一点，浑水摸鱼的人也有死了的，不过，死得最少，虎狼军的人围绕着嘉明：“你之前可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人这么厉害！”
    嘉明笑道：“我没有说吗？我说了他们抢了我的钱和我的人还想带走我的货物和我的烟花，杀了虎狼军的人，怎么还不算说了吗？我要怎么说呢？当着你们的面，对你们说，你们打不过？那不合适啊。”
    对面的人大怒，提起刀来就要把人砍了，喊道：“都怪你！要是没有你，他们才不会死！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不出现，我们还是能安安稳稳活下去的！”
    嘉明心中觉得好笑，虎狼军杀人的时候可没有说这样的话，镇长家一群人死了的时候，他们也没这么说话，他被关起来丢在监狱不闻不问的时候，也没听他们这么说，只是刀子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
    所以他们觉得自己不会被刀伤到，也不需要担心，现在事情出现了，他们就忍无可忍了。
    真奇怪，所以其他人在他们的眼里是不算数的？别人的痛苦可以视而不见，或者视为乐趣，但自己的痛苦就如此不容忽视，真真是将他人视为粪土将自己尊为菩萨！
    嘉明笑道：“杀了我，这些人就能活过来吗？杀了我，难道你就算是输了？他们的人都给你杀光了，你还要杀我，你也不怕，我死了之后，再来一波什么人，连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一起杀了。”
    那人顿时瞪大眼睛，怒道：“你居然敢威胁我？”
    嘉明笑道：“哎呀，怎么说话呢？我只不过是在说自己的猜测，怎么就到了威胁你的地步？你要杀了我，我都没有说，要威胁你，怎么现在成了威胁了？你们要打断我的腿的时候，不说威胁，你们派人跟踪我的时候，不说威胁，你们打杀的时候不说威胁。
    你们赢了，轮到我威胁你们了？可笑。”
    他撇过头去，不予理睬。
    那个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怒，提起刀来，就要往下砍，而嘉明一动不动，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也有可能是认命了，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根本不走。
    边上的人有些喊：“别动手！”
    有些人则喊：“快些把他杀了！”
    有些人沉默不语。
    一群人藏在暗处，悄悄撤退，很快不见了踪影。
    而另外一群人赶到了这里，眼看嘉明就要被杀了，连忙冲过来喊道：“不可杀！不能杀！”
    这声音传出来，虎狼军的人都觉得熟悉，转过头去看，一眼看见，骑马赶到的人是虎狼军的头领，大为震惊，连忙赶过去迎接，一边问：“您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还是快点回去吧。”
    那人一挥手说：“没什么！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你们不知道，要不是这个人，我们是赢不了的。我不是派了一个人跟他。”
    第123章
    虎狼军的头领一挥手说：“别把这个人杀了, 之后还有用处呢。”
    边上的人都十分着急问：“什么用处？如果他有用处！我们死去的兄弟怎么办？如果他有用处，他做这些事情，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不过如此，何必还留他一命呢？我们又不是差这么一个人, 何必！何必！”
    虎狼军头领笑道：“你们不知道, 这个人, 有奇妙的用处, 他不是我们的人, 所以他走到哪里都不会轻易惹人怀疑，尤其是不会让我们的敌人，烧柴山的人怀疑他是我们的人, 更何况, 他确实不是我们的人, 现在也不是, 你们这样, 更好了, 只要不杀了他, 他就还有用处。

 第393章

    在对付烧柴山的事情，还需要他出力, 你们现在杀了他, 我们是得不偿失, 你们要是不现在杀了他，我们还有机会把烧柴山的一网打尽。”
    他们都想把对方一网打尽。
    倒不知道最后能一网打尽的, 是谁。
    虎狼军的人虽然看向嘉明的目光都愤愤不平的，但是, 他们听了自己家头领的话，都不得不收起手来, 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转过身去走了，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可恶可恶！下次要是再死这么多人，我非得把一个人抓出来，扒掉一层皮不可！”
    嘉明对他们的头领说：“多谢。”
    头领挥了挥手：“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虎狼军的大计，你不必谢我，只要之后还能帮忙就可以。”
    嘉明说：“既然如此，不如这样，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把躲起来的烧柴山的人吸引过来，叫他们自投罗网，到时候，大家只需要冲出去，一起将人绞杀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头领眨了眨眼睛问：“什么办法？”
    嘉明说：“办法也简单，我出去找烧柴山的人，对他们说，烧柴山的人已经全副武装将虎狼军的人包围了，他们只需要过去，就能欢欢喜喜大团圆，捡到虎狼军的东西，砍杀虎狼军的人报仇出气，赢得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头领疑惑地问：“这么简单？要是这么简单，他们就会相信，我们岂不是很有可能反而被他们包起来？”
    嘉明说：“不会轻易被他们包围起来的，我可以把他们引入鹰啼涧，你们只在山上看，到时候，他们是插翅也难飞，将他们杀得差不多了，放他们一些人逃跑，他们的人必然悲愤交加想要报仇，趁着他们报仇的机会，就可以将他们绞杀殆尽了。”
    头领将信将疑，但是，转念一想，鹰啼涧是个好去处，上面高，下面低，若有人在底下走，抬头都看不见高处的人，若有人在高处往下看，就是双腿发软，幸好身边还有石头可以依靠，不至于立刻浑身颤抖地跌下去，一旦有人坠落，必然是掉在地上就粉身碎骨了。
    那个地方，之所以叫鹰啼涧，也是因为，就连老鹰在路过那个地方的时候也要哀鸣啼叫起来，声音凄厉恐怖，好似坠落。
    若要杀人，那是个好去处。
    虎狼军的头领再三思考，点了点头，对嘉明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一回，请你去孤身犯险。”
    他顿了顿又问：“可是，那个地方，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十分危险，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去呢？就算是你对他们说了，我们的人都在那边被他们包围住了，他们也肯定以为，我们的人在底下，他们的人都在上面，你怎么办？”
    嘉明笑道：“这个就更简单了，他们不愿意走底下就走上面，你们在上面提前埋伏好，他们到了地方，你们只把这里的尸体都搬过去，造成一种那个地方刚刚大战一场的假象，他们到了地方一看，就不会怀疑，你们趁着他们不注意，从上方将他们推下去就可以了。
    他们在底下是个死，在上面也是一个死，怎么不算是死了呢？”
    虎狼军的头领就没有二话了，点了点头：“那好，你现在就去！”
    嘉明说：“好啊。”
    他走出去没多远就在半路上被烧柴山的拦住了，他们把他抓起来，丢到了老大面前。
    “他背叛了我们！”
    烧柴山的人在自己的营地对老大喊道。
    “不急，听他要说什么。”
    烧柴山的老大说。
    边上的烧柴山的人嘟嘟囔囔：“他还能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能把黑白颠倒不成？我可不相信。”
    嘉明说：“我没有颠倒黑白的能力，不过，你们要问我什么，都可以仔细说来。”
    烧柴山的人问：“那你为什么把虎狼军的人引过去害得我们的兄弟丧命？”
    嘉明说：“那并不是烧柴山的兄弟，而是小镇上那些支持虎狼军的人。”
    烧柴山的人愣了一下，冷着脸说：“那就该死。好吧，这个算你过了，你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嘉明说：“不是我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们还记得之前是怎么走的？你们走的时候可没有带上我，也没有带上我的货物，我不能丢掉我的货物，我就和我的货物待在一起，你们自己走了，森*晚*整*理没有顾得上我，我就走不了，只能和货物一起见了那些虎狼军。这也怪不得我。”
    烧柴山的人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就算这是我们上次走开没有带上你的问题，可是，你刚才跟他们说话，你跟他们说话！说什么了？是不是在谈论怎么谋害我们？”
    嘉明说：“我是有和他们说话，但是，我想从他们帮助你们。”
    “胡说！他们怎么可能帮我们的忙？一定是你在胡言乱语，为自己的错误找不到借口了，果然是个乱臣贼子，我要杀了你！给我的兄弟们报仇！报仇！”
    烧柴山的人大喊起来，气氛逐渐热烈，一个人就从人群里面走出来，对着嘉明的头颅，一下子砍了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把刀从旁边过来，把那个人拦住了。
    “别急着把人杀了，还有话要说呢。要是话都没有说完就死了，也许死了之后变成冤魂回来找你报仇，你对付得了一个凡肉胎体的人，对付得了鬼魂吗？我知道你不害怕，但是，以防万一，总不会有错，还有，他不是对我们说，他是在帮我们？既然这样，总要听他说完。

 第394章

    要是不知道他帮了我们什么，岂不是太亏了？若有机会将虎狼军的人都杀了，也是我们的造化，有好处为什么不听？”
    烧柴山的人面面相觑，总算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忍耐情绪，放下了手里的将要砍死嘉明的刀，对着嘉明，冷笑道：“你以为今天不死，就算走运了？今天不死，明天也是要死的！你以为我们是杀不了你才让你活到今天？不是！你要是说不出来一二三，我还是要杀了你！”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对你们说一件事吧。你们听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话了。
    我见了那边的头领，虎狼军的头领对我说，想要将烧柴山一网打尽。”
    边上的人就迫不及待喊道：“你们看！你们听啊！他都这么说了，还能饶过他吗？各位哥哥，让我杀了他，给诸位兄弟报仇！”
    他说着就要冲上去，又被拦住，拦住他的人也是烧柴山的人，对他语重心长说：“还是听完了再说吧。”
    他有些愤愤不平，但是，都听了哥哥这样说了，也不好当众忤逆，不然，有问题的人就是自己了，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退回去，十分愤怒地瞪着嘉明，好像可以用眼神杀死一个人，如果眼神真能杀死一个人，嘉明早就死了。
    “这件事，简单得很，我跟他们说，我会把你们吸引到一个叫鹰啼涧的地方去，你们跟我过去，就能看见他们，他们会提前在那边埋伏你们，你们装作被埋伏的样子，实际上，可以分出一部分人，躲到后面，趁着他们不注意，在高处把他们推下去。
    只要从那个地方落下来的人，都是死了，变成肉酱，没有人能例外，就算是铜皮铁骨也禁不住这么来一遭，可比其他地方杀人容易多了。他们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一听就同意了地点，只不过，觉得我做不成这件事，就再三询问，我已经给他们说清楚了，你们肯定会去。
    你们到了地方，里应外合，把他们都处理了，岂不是很好？他们为了骗你们上钩，还会提前搬运尸体上去，搬运尸体肯定需要体力，他们的体力提前消耗了一部分，你们提前过去，在他们搬运尸体之后就出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来不及反应，肯定速度慢。
    他们比他们体力充沛，比他们精力充足，比他们速度快，反应快，难道还不能打杀了他们？”
    “若是这样，也未必不能，”烧柴山的老大若有所思说，“只是我们不能保证你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你之前可以那么对他们说话，也可以这么对我们说话，你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人，谁知道你是什么地方来的人！要是我们被你害死了，你肯定得利。”
    嘉明笑了笑：“老大这话说得很对，只是，我孤身一人，没有势力，我得了好处，也没有人分享，有什么乐趣？更何况，别人死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就算我是专爱杀人的魔头，也没有叫别人杀人而自己在旁边看着的道理。我只是迫不得已和他们虚以为蛇，总不能去死。”
    烧柴山的老大将信将疑看着他问：“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相信你，但是，你让我们拿什么相信你呢？总要有一点什么给我们吧。若是你什么把柄都没有，我们稍不留意被你算计了，被虎狼军的人杀了，我们岂不是冤死了？”
    嘉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我浑身上下没有把柄，怎么办呢？我记得我有一个祖传的宝贝，是一把定风剑，若是着人使用，必定如臂使指，威武灵活，又精巧漂亮，可以收藏，也可以杀人，可以卖钱，也可以赏玩，那东西拿在手里，好似拿着一缕清风。
    若真用了它，那就是举手投足之间可以定沧海风波，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之所以叫定风剑，也是因为，这东西若在手里，能比旁人快三分，到时候打起来了，真要动手，也不怕别人的，挥舞起来仿佛可以定住一阵风，所以叫定风剑。”
    烧柴山的老大十分心动，他们没有不喜欢好宝贝的，更何况是这种杀人趁手看起来也漂亮的东西，正是在他们的心上了，连忙喊道：“快点，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嘉明笑道：“我的东西在货车上，现在被捆住，实在是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货车在哪里。”
    众人都有些失望。
    嘉明说：“不知道你们看见我的货车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都慢慢摇了摇头，更加消沉了。
    烧柴山的老大说：“没有人看见，想必是被虎狼军的人夺走了，要是被他们拿了，可怎么好？”
    嘉明说：“我可以去拿，货车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他们就算是要抢走，我也是那些东西的主人，于情于理，我都是应该去将东西带回来的，而且，他们听了我的话，不会不让我进去的。”
    烧柴山的老大将信将疑，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可以放你去，但你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嘉明笑道：“不可能的，我来之前就对他们的头领说过了要找烧柴山的人，不可能去了不回来，别说你们不答应，就是他们也不会答应我的，我要是去了不走，他们要杀我，我要是去了不回来，你们要杀我，我要是去了不离开，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己把自己的两头都拦住。
    哪里有必要那样呢？”
    烧柴山的老大勉强被说服了：“好吧，那你过去。记得快些回来，不要叫他们知道了你的定风剑宝贝的下落和模样。”

 第395章

    嘉明笑道：“好。”
    烧柴山的老大挥了挥手，有人走上前去，将嘉明的绳索解开了。一路把他送出了营地，对他咬牙切齿地恶狠狠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在路上见到你，第一时间给你一刀！”
    嘉明笑道：“好兄弟，我知道了，一定回来。”
    那人越发恼怒起来，脸色通红，手里握着拳头，好像想要一拳头砸到嘉明的头上，但是，嘉明走出去了，他也没有动手，显然，他还记得临走之前，老大对他的叮嘱，不算是辜负了期望。
    嘉明走到了虎狼军的地盘，对他们的守卫挥了挥手说：“不好意思，我又回来了，我想起来有一个东西没有带走，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我开个门，行个方便，要是不能让我进去也可以，你们把我的东西，帮个忙，送出来还给我吧！要是没有东西，我就不成了。说不成了！”
    守卫疑惑地走出来，打量他问：“你不是刚刚才走出去吗？难道你走出去没有多远就被抓住了才知道没有东西办不成事？那你之前那样运筹帷幄似的，怎么不记得这件事？你这个记忆和脑子，让我很怀疑你的能力，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啊？”
    嘉明说：“我不能做成，你去怎么样？你若是能去，我也不必去了，你若是不能去，我还是要去，你以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不就是为了你们的事情！如今倒好，事情还没有成呢，你们就开始趁火打劫了？就算你们天生喜欢干这个，也不至于没成就自己唱衰吧？
    你若是希望这件事不成功，那就也算了，你回去告诉你头领，我不敢干这件事了！这么没信心，要我做什么？我去送死吗？哼，我又不是白痴。若你们以为我是，我告诉你们不是，我也不想当，你们把我当猴耍，我不干了！”
    他在这里喊叫起来，不干了不干了，里面的人听见了，都出来看，有人去叫了头领，头领就走出来看，看见了嘉明，发现他在这里哭喊似的，就走到他面前问：“怎么回事？”
    嘉明说：“还不是这位！他说我不成，我想，他肯定是有办法的，不如叫他去吧！我还没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呢，他就开始担心事情能不能成了，若是事情不能成，我去就是送死，若是事情会成，我还要受这种苦，我为什么啊？”
    虎狼军的头领看向那个守卫问：“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那个守卫猛地一惊，连忙说：“不是他说的那样！不是！”
    嘉明问：“怎么不是？刚才不是你说的事情不成了？刚才不是你说，怀疑我的记忆和脑子，现在就不是了？你怎么前后矛盾啊？不如你睁开眼睛问问周围的其他人，若有听见了的人，那肯定是可以作证的。若是能作证，不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怎么不说？都哑巴了？”
    他拍拍衣服说：“果然你们是要我去送死的！我是不碍事，反正都来来去去好几次了，只是看来，如今你们已经不想要杀死烧柴山的人，何必一开始还那样兴师动众跑过来，把我拦住？若是你们没有在半路上拦住我，我早就走了，还在这里掺和什么？”
    他说自己去送死，还不要紧，那些人并不怎么在乎他，但是，他一说这些人都不想要杀烧柴山的人了，那些人就开始激动了，喊道：“你胡说！我们怎么可能不想？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办成事情！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嘉明也不怕，就问：“我没有成是为什么？你知道？你知道还说这样的话就是其心可诛！你就是贼喊捉贼！你要是不知道，那就更好笑了，你不知道你开口说话，是为了浑水摸鱼吗？谁知道你是不是烧柴山的卧底！只有烧柴山的人才希望事情不成！你还敢说你不是？”
    那个人一下子语塞起来，支支吾吾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嘉明说：“听不懂你还来问，你是想要我给你解释，还是想给烧柴山的人拖延时间？”
    那个人别的听不懂但是一提到烧柴山，他就听明白了，喊道：“我没有！我不是烧柴山的人！我也不是为了给烧柴山拖延时间才说这些话！我只是出于关心兄弟和在乎虎狼军的想法！我说话只是因为我想说话而不是我要向着烧柴山！他污蔑我！他其心可诛。”
    嘉明笑道：“我污蔑你？你既然不承认自己向着烧柴山，你为什么说你说话只是因为你想说话？你没有思考就说话，就是不为虎狼军考虑，你若是想了之后还这么说，那就是故意的还不承认，互相矛盾又隐瞒事实，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烧柴山的人？
    若你不是，你凭什么在这里阻拦我？你若不是，你为什么连我都比不上还要瞧不起我？你若不是，虎狼军的大计就在此刻，你在这里说那些废话，你还不是拖延时间？你说话想清楚！要是想不出来，就别说话！少在这里，掩人耳目。”
    那人一下子涨红了脸，顿时气得仿佛七窍流血，砰的一声，躺在了地上，昏迷不醒了。
    嘉明哼了一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些人去伸手，想要把地上的人抬起来送到里面的营帐去，有些人则悄悄警惕四周，以为烧柴山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像他们之前打烧柴山那样，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虎狼军的头领呵斥道：“安静！”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虎狼军的头领，看向嘉明，打量了他说：“你气得我的兄弟都昏迷了，我没有找你的麻烦已经很好了，你现在最好立刻对我说清楚，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否则，我就杀了你，给我的兄弟出气！”

 第396章

    嘉明说：“实不相瞒，我本来去了烧柴山，想要对他们说清楚情况的，可是，说了情况，他们不相信，要我作证，我想，我不能带上虎狼军的人去作证，只能找一个东西去，若是要找东西去，不能找破烂给他们，否则，他们恼羞成怒，以为我在戏耍把我杀了，就不好了。
    我回来是为了拿东西的，就是拿我的货车里面的东西，可是，被这个守卫拦在门口，说那些废话还不算，要我承认自己比他弱，我不认，他就跟我吵了起来，其他人走出来看，之后就是您出来了。”
    虎狼军的头领将信将疑，看向其他人问：“是这样吗？你们都看见都听见了？谁知道事情的全部发展？若是知道就说出来，要是现在不站出来，之后我发现了，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了！事情关系到虎狼军和烧柴山，你们还不肯说吗？”
    很快有人站出来，第一个人站出来之后，其他人就觉得轻松许多，有些人互相看了看，接二连三站出来作证说：“我看见了，我也听见了，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的，一开始确实是他说的那样，没有问题。”
    虎狼军的头领看向守卫：“他已经说了，他们都说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你说得不好，我就砍了你的头，作为贻误军机的代价！”
    守卫眼珠一转，心中想到了一个主意，对虎狼军的头领说：“我不是要阻拦他，我只是怀疑他去了烧柴山就带上了烧柴山的探子一起回来了，想趁着我们开门的机会溜进去刺探军情，我也是为了虎狼军着想，谁知道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误会，我不清楚的。”
    虎狼军的头领冷笑道：“你不清楚？你不清楚你把人拦在外面？你不清楚你在这里说这些话？你不清楚你究竟为什么做事说话，到现在还不肯认错？我也不是一定要说你错了，可是你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守卫还想负隅顽抗就硬着头皮说：“头领，有所不知，他出去没有多久就回来了，出现的时候，身后似乎跟着人，我是警惕才把他拦住，不是为了影响虎狼军的大计，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头领饶过我的命！我愿意给头领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头领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向嘉明问：“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嘉明拍了拍衣服，笑道：“怎么会不满意呢？头领都这样为我着想了，我可是十分感谢的。若是没有头领，今天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扯皮到什么时候呢！多谢头领，多谢头领。不知道现在，我的货车能不能送给我了？”
    话说到这里，也真是心酸，自己的货车还需要别人送，好像主客都颠倒了。
    头领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去把他的货车推出来给他。”
    虎狼军的人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去办事了，很快，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他们推着嘉明的货车走到了门口，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感叹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么重。”
    嘉明走过去，掀开了上面的布，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子，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是长条形的，表面上是暗红色的，有柔软的丝绒质地的花纹，十分漂亮，但也不张扬，是低调而奢华的感觉，其他的人不仔细看，都不觉得这东西贵重，仔细看的人，觉得在别人手里不好更仔细看。
    虎狼军的头领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了这东西，一眼就知道是好的，肯定也贵，对嘉明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次你若是把这东西送给了烧柴山的人，就算是你的大功一件，你放心，等事情成了，之后，我们赢了肯定把东西原样奉还给你。”
    嘉明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那我就等着事成之后，喝了头领的庆功酒，从头领手里接过我的东西了！”
    头领笑道：“好啊！”
    他只听见庆功酒，没注意后半句。
    嘉明的重点也不在这里，拿了东西就走，谢也谢完了，迅速离开了虎狼军的营地，走到外面，看了看方向，从小路抄近道走到了烧柴山的营地附近，对他们的守卫喊道：“我已经把东西带来了，我要进去，你们现在打开门，好让我把东西给老大。”
    守卫看了看人，又看了看东西，将信将疑地犹豫着打开了门，并派人去通知老大。
    老大知道了这件事，就走出来看，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嘉明拿着东西急匆匆从外面往里面走，嘉明见到了老大，停下来，对他说：“东西我已经拿来了。”
    老大将信将疑地打量东西，看见暗红色的丝绒长方形小盒子，疑惑地皱了皱眉，第一反应以为自己是被人欺骗了，顿时要发怒，又按捺下来，觉得不应该这么草率，就眉眼间含着怒气问嘉明：“你是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嘉明笑道：“这就是我对老大提起的定风剑。”
    他摸了摸盒子说：“只是这东西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开，恐怕太耀眼了，我觉得不合适，才没有现在打开，若是现在老大想看，我在这里把东西盒子打开了，给老大看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东西之后还需要老大保管一段时间呢。”
    保管一段时间，肉包子喂狗，一去不复回，还不知道，保管一段时间是多久，要是烧柴山的老大不出事，嘉明的东西，大概是回不来的。
    这话不方便说，嘉明笑着看向烧柴山的老大问：“不知道老大意下如何？”

 第397章

    老大听见光天化日之下打开不太好就想进营帐里面去看，但是，又担心营帐里面的火焰太微弱，看得不尽兴，委屈了宝贝，就有些犹豫，嘉明笑道：“其实里面看，外面看，都是可以的，如果老大之后要用这东西，肯定不可能只在阴暗处使用，现在在天光下看了也好。”
    老大一听，连忙笑道：“好啊，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
    嘉明点了点头，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宝石珍珠，在天光底下熠熠生辉，周围的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去看，努力伸长脖子，还担心自己不小心弄脏了宝贝，有人吸溜吸溜地开始吞咽，颇为羡慕，恨不得自己的两只手是现在捧着那把剑的。
    宝石珍珠都是漂亮又珍贵的，但是，那把剑更了不得，在其中不仅不失去自己本身的光彩，反而更加璀璨，仿佛它天生来就是为了夺人眼目的，十分美丽，正应该在众目睽睽出现，又在珠宝堆积之中容身。
    嘉明将这把剑拿出来，对烧柴山的老大说：“除了好看，它还十分锋利，可以吹毛短发。”
    他说着，捏起自己的一点头发，放在剑口边上，对着一口气吹过去，只听得呼的一声，不过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那头发就断掉了，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两半，看起来干脆利落，十分锋利，果然如此。
    烧柴山的老大大喜过望，连忙走过来，在嘉明身边仔细观赏这把剑，笑眯眯拍拍嘉明的肩膀，以示鼓励说：“好啊，好啊。”
    他说着，就伸出手来，就要接过这东西。
    嘉明将东西转交给烧柴山的老大说：“这就是您的了。”
    烧柴山的老大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
    他一边笑眯眯地双手接过东西，恨不得蹭两下，只是怕贴过去就被削掉头发罢了。
    他拿着东西走在路上，十分闪亮，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再走两步，好像高兴得不得了了。
    边上的人都望着那东西，目不转睛，神色之中隐约透露出来一点痴迷，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你们不知道呢，老大曾经结过婚，我看，他现在的表情，比当初结婚的时候还高兴许多！”
    “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哦，你是说老大的新娘子？死了。据说是老大亲手杀的，因为在床铺上，捉奸捉双，看见了奸夫□□不穿衣服裹着被子，躺在一起，还绕着头发说，以后要杀了老大长长久久，老大气不过，当时就提着刀把人杀了，这才当了我们的老大，之前都不是的。”
    “这么说，那两个人该死了。不过，幸好他们死了，不然，我们老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了，带着我们呢。”
    “哈哈哈。”
    他们高兴了一阵子，很快就收拾东西，准备作战计划，准备完了，就开始赶路。
    一群人到了鹰啼涧，正好是虎狼军的人搬运完了尸体，累得一个一个都气喘吁吁的时候，满头大汗，浑身衣服都湿漉漉的，看起来非常需要休息也非常困倦，他们若是能休息的，都坐在地上休息，还用自己的衣服来给自己扇风，好像这样会凉快舒服一点，但也未必。
    烧柴山的人趁着虎狼军的人不注意，一下子扑过去，将没反应过来的人，悄无声息都杀了。
    等到虎狼军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虎狼军的头领悲愤对天大喊：“怎么今天就要亡我？当初让我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该死！该死！我不信我会死在这里。”
    但是，话音刚落，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又被人迎面砍了一刀，一时间没有站稳，从高处摇晃了一下，顿时跌落了，落下去的时候，闭上眼睛，喊道：“今天不是我要死！”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落在地上，变成了肉酱。
    烧柴山的人以为自己完全胜利了，站在高处，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敌人都死绝了，我们赢了！我们都赢了！以后这一片的地方都归我们烧柴山了！”
    正在这个准备庆祝的时候，一群人喊打喊杀地冲了上来，烧柴山的人都奇怪底下来的是什么人，就去看，发现是小镇子的人，冷笑道：“之前没有赶尽杀绝，他们现在倒是追过来了，难道还想报仇吗？也对，不能斩草除根就等于后患无穷，与其等他们，不如现在死了。”
    烧柴山的人就连镇子里的人也杀了。
    好不容易都杀干净了，他们或是觉得头昏脑涨，或是觉得身体疲惫，都躺在地上休息，渐渐睡着了，嘉明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颗信号弹，在地面上磕了两下，就像是打破一个鸡蛋的蛋壳，砰砰两声，信号弹的外壳居然真的破损出现裂痕之后哗啦一声，从里面流出些许液体。
    这些液体是黄白色的，带着一股随风而来的腥臭味，在外壳打破之前，完全闻不到，但是外壳被打破之后，就完全不能忽视了。
    很快，一阵大风吹了起来，这味道到处都是，地上躺着的烧柴山的人身体各自抽搐了两下，颤抖着大小便失禁，死去了。
    嘉明在鼻子前挥了挥手，迈着步子走下鹰啼涧去。
    他路过小镇子，走到里面，十室九空，手里提着临走之前刚刚从烧柴山的老大营帐之中放置完好的定风剑，笑眯眯敲了敲县衙门口的破鼓，只听得砰的一声，那个鼓突然自己倒了下去，嘉明就跨过门槛，进入了县衙内部，在这里面找到了没有出门去的县太爷。

 第398章

    “好久不见啊，”嘉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县太爷，您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县太爷不耐烦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来人，挥了挥手，打苍蝇似的说：“当然过得特别好了！”
    嘉明说：“好吧。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县太爷说：“当然！我现在要睡觉，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他问了这句话才反应过来：“等等，我这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呢？其他人呢？他们都死了？死绝了？可恶！我就知道他们平时不干活，只知道偷懒，应该打得更狠一点，免得他们以为我好脾气，在这里吵闹！”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对嘉明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是谁啊？”
    嘉明说：“呀，不认得我了，没有关系，不知道县太爷还记得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
    县太爷说：“嘿，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有必要全都跟你解释吗？”
    嘉明说：“哦，不跟我解释，那就跟我这把剑解释吧！”
    他说着，将剑架在县太爷的脖子上问：“还记得你把一个人丢到监狱的事情吗？你差点就把他的东西砸烂了，你还说，他杀了许多人呢。”
    县太爷想不起来，哆哆嗦嗦，差点尿裤子：“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换一个人问？换一个地方也可以，不要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放在我的脖子上！”
    嘉明笑道：“这种东西就应该在你的脖子上，其实你还配不上它，但是，我也不过是这么用一下，它应该不会介意。”
    县太爷皱着眉头心想，什么疯子！穿得绫罗绸缎的，原来是这种样子？可算了吧！
    嘉明叹气：“好吧。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既然提示了你都想不起来，我就再问你一句，你家里可曾有纸笔吗？”
    县太爷说：“啊，有啊。”
    嘉明说：“拿出来给我。”
    县太爷摸索着去将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嘉明：“给你。”
    嘉明对他说：“拿着你的笔，压着你的纸，听着，写一句话，苍天不佑，皇天后土，高德载物，万物同悲，天下何苦，呜呼哀哉，痛不欲生！”
    县太爷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听着他的话，还是哆哆嗦嗦写了，嘉明看了，让他找个墙贴起来，不许撕掉这张纸，又在县衙的墙上写了这句话，点了头，松开县太爷，高兴地离开了。
    他到了下一个小镇子，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到了京都，每日在热闹的地方对其他人说：“你们不知道，我到过一个小镇子，镇长全家都死绝了，可是，县太爷找不出凶手，后来找出来了，可是，明知道凶手却不能杀，还找了替罪羊。
    喝了酒之后，那位县太爷在自己家的墙壁上，写了一句反诗呢！说老天爷真是不庇护他，明明后土慈悲，可以承载万物，却为什么让万物都一起悲伤呢？天下的百姓何辜，天下的臣子何苦，真是今天格外痛不欲生起来！
    他可真是胆大包天，嘻嘻嘻。”
    嘉明也不花钱去找别人说这些话，只是自己每日寻酒作乐，买了许多的可以做衣服鞋子的材料，晚上在房间里面忙到半夜，处理好一身新衣服鞋子，就穿着出门去，走街串巷地唱歌，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打更人呢。
    晚上不好抓人，他又跑得快，每日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款式，又遮住脸，只有声音，仿佛闹鬼似的，京都里面都好一阵子传着不安全的传闻，直到这件事终于被许多人知道了，事情压不下去了，有人就去处理，离开了京都，到了小镇子，先打听情况。
    那人问到镇长全家死绝就知道事情不好，又去问县太爷的事情，都说不知道县太爷怎么样，更是在心里想，这么多人都不敢说，恐怕是真的有些事情不能说，还不知道一个人躲在县衙里面做什么！这次一定要把人抓出来，叫他没法跑掉，回去了也是大功一件。
    他想清楚了，就去找人，找到了县太爷，不巧，县太爷还真就正在喝酒，嘴里念叨着墙上的那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就被抓起来了，还在挣扎，喊道：“你不能抓我！你是什么人？周围的土匪不是都死光了吗？你在干什么！你什么人！你怎么敢抓我的？”
    来人说：“我是京都来的特使，我要抓你，我就抓得你！你也不必太害怕，我可以把你带到京都去审问，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清清楚楚，不必你恐慌。”
    嘉明是一路跟着过来的，发现县太爷被抓住了，就去山上找自己早就藏起来的玉佩，找到了玉佩，隔着特使一路回到了京都，但是，突然有点茫森*晚*整*理然，因为不知道怎么找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每日花钱找人去问。
    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走过来打量他问：“你是不是随身带着一块玉佩？”
    嘉明说：“是啊。”
    “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在这里。”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了，你是那一家的人。”
    “那？”
    “从前，京都有一户很有钱的人家，全家都十分和善，有一个小公子，更是特别心善，每日外出，都要照顾穷人，施粥给乞丐，日子过得还算快乐，可是，突然有一天，皇帝查抄了他们的家，说从他们家得到的钱都是赃款，是贪污受贿和准备谋反的钱，就都收走了。

 第399章

    他们家没有了钱，但还有人，就勉强过下去，可是，家里的老人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死了，年轻人虽然还能干活，可是，入不敷出，家里的人就算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是许多人，有些东西没办法省下钱来，就只能各自出门找活儿干，做点小买卖，想要糊口。
    可是，老爷还在做事，少爷的哥哥突然不行了，听说是外出做生意的时候，走在路上遇到了强盗，强盗本来只要他们的钱，不要他们的命，可是，他们家已经没有钱了，要抢钱就要他们的命，少爷的哥哥不顾危险，奋力阻拦，被强盗一刀砍掉了头，死了。
    强盗扬长而去，跟着少爷哥哥的人则把他的尸体收拾回来送到了家里。
    家里哭声好几天没有断，少爷又惊又怒，情绪激动被大风吹了，也病倒了，很快就死了。
    家里就剩下老爷和太太，大老爷见家里不好，收拾钱逃走了，大太太看情况不好，也收拾了钱，回自己家去了，家里只剩下二老爷和二太太，两个人相依为命，很快又得了一个小公子，可是，这回，小公子身体格外虚弱，需要许多钱来治病，几乎养不活，在一次过节就不见了。
    全家一贫如洗，小公子不见了之后，二太太就哀伤过度，死了，二老爷也没撑多久，很快也死了，那屋子就成了空的，后来吹大风，听起来像有鬼在里面哭，你不知道，住在旁边都觉得渗人，很快，那屋子旁边的其他住户都搬走了，只剩下没钱的人，怕鬼但更怕死。
    只当那屋子是他们的善心，还能庇护其他人罢了。他们都说，若是那家人还活着，肯定是不会介意他们住进去的。不过，那家人都死光了，想来也没有机会说介意还是不介意。
    至于这块玉佩，据我所知，是当初二太太留给小公子的，就是那个家亡落败之后出生还体弱多病的小公子，在走丢之前，身上的东西。你怎么有这个？”
    “实不相瞒，我是来寻亲的，我师父对我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只有这个东西可以算能证明身份的，师父死了之后，叫我下山来，如果能找到人，当然很好，如果找不到，我能知道身世，也算不错。”
    嘉明收起东西，笑道：“多谢你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挽回了，听天由命罢了。这件事，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你既然来了，不如这样，我请你去隔壁的花茶楼喝一壶。”
    “好啊！”
    来人笑道。
    他就这么跟着嘉明吃吃喝喝过了一段日子，十分快活，直到有一天，擦了擦嘴，他吃完了饭，对嘉明说：“我要走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能一直在这里。我家里催了好几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的。但是，要带上你，恐怕你不适应长途跋涉。”
    嘉明点了头：“那好，你走吧。”
    酒肉朋友就这么不见了。
    嘉明每日喝点酒，打发时间，找点乐子，玩着也就过去了，可是，又是一天他出去玩，被人拦住，拉到了僻静的地方对他说：“小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的事情还没办完呢。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撒手不管我们了！”
    嘉明问：“什么事情啊？”
    那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牌子：“保清明，反脓水，复和睦，护身体。”
    嘉明疑惑地皱着眉头，指着牌子，低声问：“反清复明？”
    那人点了点头：“是啊。”
    嘉明愣住：“可是，我并没有要做那样的事情。”
    那人摇了摇头：“不不不，小公子难道不记仇吗？小公子难道不想为死去的亲人正名吗？小公子难道不是也觉得这个世道糟糕透顶吗？”
    嘉明说：“我不想干这事情，太麻烦，太累，还太危险，你走吧。我不说你，你也别再来找我，否则，我把你捆起来，丢到县衙门口去，你看，你还能不能来。”
    他说着，转身走了。
    那人是想伸手拉住他的，但是，看他这个态度一时半会是没法改变的，就犹豫了一下，心想，随他去吧，到了时候，他肯定还是会回来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必定要在一起的，他不可能单独在外面，也不可能真正离开我们。更何况，事情还需要用他的名头，哪里那么容易走？
    嘉明就这么走开了。
    他准备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嘉明还以为是路上那个人，开门的时候，不想说话，可是，一抬眼发现来人是之前在鞋店老板哥哥家见过的年轻人，开了门，让他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
    嘉明给他倒了一杯水问。
    “实不相瞒，我是前朝的老臣子嗣，父母都已经死了，但是，他们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不能辜负了前朝的皇帝，我就没法不听他们的话，原本想一辈子不管这些事的，但是，我自从见了你，就觉得不能再拖了，就来到了京都，准备活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今天晚上会有一场烟火大会，你可以在窗户边上看一眼，很漂亮的，也很热闹，我们的活动就在这个时候，会有机会互相联系，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只要事情闹大了，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但凡是想支持我们的，肯定会想办法和我们接触，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人。

 第400章

    人手充足了，就更好打起来了。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要掀翻现在头顶上那个皇帝了，改朝换代的时刻就在今朝，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把你拖下水，而是觉得你面善，后来去查了一下你的情况，发现能和你对上号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被以叛国罪全家抄没财产的那家。
    余孤，若你被其他人发现身份，就不是余孤了，就是余孽。你肯定要被杀死的。就算现在不被杀死，也免不得什么时候被追杀，走投无路，你希望那样吗？我们应该是一条绳上的人！”
    年轻人看向嘉明。
    嘉明说：“哦，也许，但是我现在不想干，什么都不想。”
    年轻人问：“你不想改朝换代吗？”
    嘉明想了想：“或许有吧。”
    年轻人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
    嘉明说：“我不喜欢约束，也不喜欢跟别人凑到一起，你们本来就很危险了，再加上我，是危险和危险，我简直不能更危险，我不希望过那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觉得现在就不错，每天只需要想办法玩得高兴就可以了，太简单了，什么都不需要思考，我很快乐。”
    年轻人起身道：“好吧，希望你以后也觉得自己很快乐，我来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我要走了，如果你想找我，或许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嘉明笑道：“好走不送，我们都在京都，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是，那我就走了。”
    嘉明挥了挥手。
    年轻人自己打开了门，左右看了看，走了出去，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不见了。
    嘉明锁了门，躺在床上休息，却睡不着，一心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今天的事情，一会儿想到路上被拉住，一会儿又想到年轻人对他刚才说的话，再一会儿，想到了县太爷家墙上的那句话，又一会儿想到了前阵子送走了告诉自己身世的那个人。
    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转过头来大肆宣扬他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应该不少，不然，当初那一家人不可能传出心善的美名，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那个人真的说出去了，必定是走不掉的。
    到时候，如果要想办法逃走，肯定牵扯到其他人，如果没有年轻人和其他人的帮助，他是非死不可了。毕竟，叛国罪，非同小可，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人都死了，事情都过了，连房子都看起来摇摇欲坠，是要烂掉的样子，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怎么能指望他们呢？
    嘉明摇了摇头，心里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算了，算了，能不想就不去想，我还着急玩呢，要是每天都这样，心事重重的，我还有什么可玩的？”
    次日，嘉明出门玩的时候，果然听说外面的烟火大会比往年都热闹许多，还有官差混在里面，到处抓人，也就是小孩还能嘻嘻哈哈，跟着小孩的人都十分紧张，又怕小孩被拐走又怕自己被当成什么罪犯带走，又怕不小心被人偷了东西和钱，不好回家去。
    嘉明正在咔嚓咔嚓处理花生米，突然听见旁边有人悄声说：“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吧？”
    很快有人问：“怎么？什么事情？说说看！”
    “咱们顶头上的青天，过不了多久，就要病倒了。”
    “怎么会呢？前阵子不是还听说好好的？”
    “还不是吃丹药！吃了许多呢。想要求长生不死，可惜了，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能不死的？现在好了，反而要死了。”
    人们摇了摇头，窃窃私语之后，谈论家长里短。
    嘉明吃完了花生米，喝了一点荔枝果酒，摇摇晃晃起身要出去逛街，走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听见那个人说：“真是晦气！路上都见到了一队的官差，走在路上还撞上个醉鬼！”
    他拍了拍衣服，走开了。
    嘉明想了想，顿时瞪大眼睛，跑回家去，收拾了东西，躲了起来，果然，没有猜错，很快，官差出现在他的家门口，凶猛地拍门，嘭嘭嘭，嘭嘭嘭，喊道：“开门！开门啊！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现在出来，还可以算你自首，你要是不出来，就是负隅顽抗了！
    别怪我们不客气！你是自找的麻烦。”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说话的官差就对着门踹了一脚，门一下子烂掉了半边，看来这里的门不怎么结实，踹门的官差一挥手，让身后的人进去搜查，找了一圈，东西都被他们丢在地上，乱糟糟的，看起来脏兮兮的，他们没有找到人。
    “可恶！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叫他知道了就逃跑了！”
    官差怒喊道。
    第124章
    嘉明心想, 可不是吗？我现在不跑，等到什么时候去？那不是等死！
    “算了，既然已经跑了，我们现在回去交差, 也许之后再出来追赶, 封锁道路, 还来得及, 只要他想出城去, 是跑不了多远的。”
    官差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
    身边的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离开了房门口，嘉明本来想进去收拾一下的, 但是, 看那个破破烂烂的门, 觉得自己就算是现在进去了, 也没有什么用处, 还有可能被人发现, 毕竟, 连门都是这样子，可以想象, 里面的东西已经变成什么不认得的模样了, 要是收拾东西不小心被发现, 那就只能被抓了。

 第401章

    嘉明暂时还不想被抓住，被抓住有什么好处？他一时间想不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 望了一眼自己破烂的家门，离开了这里, 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站在阴暗的角落, 单独一个人，思考起来，想了想，想到了年轻人，可是，年轻人上次找他的时候，是自己到他家门口的，不是他去敲别人家门口，他不知道人住在哪里。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出现了，他拍了拍嘉明的肩膀，嘉明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看向来人，发现是个不认识自己的人，自己也不认得，就有些奇怪，又更加紧张起来，拿着身上的东西问：“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好像在找什么人的样子，是没有住处吗？你可以跟我来，我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你暂时居住。”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好心好意的，嘉明犹豫了一下，自己的住处是回不去了，现在要找年轻人又一筹莫展的，不如就跟着这人去了，若是他真是好心人，那就没有关系，可以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离开，也许改头换面就可以不离开，也不牵连。
    若是他不是好心人，住在他的家里，也不会觉得有些愧疚，完全没有问题。
    嘉明笑道：“好啊，真是多谢你了。”
    陌生人哈哈笑道：“这有什么？你跟我来。”
    他说着，转过身去，走在前面，给嘉明带路，左右看了看，周围几乎没有路人，好像是因为现在的时间不太凑巧，嘉明屏住了呼吸，觉得又开始有点紧张了。
    推开一扇门，陌生人对嘉明说：“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你跟我进来。”
    嘉明点了点头：“好的。”
    里面居然不是没有人，而是有许多的人，而年轻人就在其中，他看见嘉明，露出笑容，好像他早就知道，也许带嘉明过来的陌生人就是他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你来了，坐下吧。”
    年轻人对嘉明笑了笑，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嘉明点了点头：“好。”
    年轻人说：“我等这一天，也有些日子了，没想到，能这么突然，一下子就来了，惊喜真是猝不及防，我还以为，你会更晚一点才到我的面前来呢。”
    嘉明问：“这里是你的住处？”
    年轻人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啊，这里啊，是我的兄弟的一个房子，寻常时候，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如果有需要，是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住的，你住在这里，没有问题，别人不会疑惑空房子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不会以为是闹鬼，他们看见你，最多是以为屋主又换了朋友。
    你可以是屋主的朋友，也可以是欺骗了屋主的人，这取决于，官差发现我们这个地点，见到你的情况，要是他们看见你我其乐融融，那你就是骗了我们，如果他们看见你我互相大吵了一架，那我们就是朋友，但是，结仇了。
    也可以换一个方向说，如果他们没有看见你，你就是欺骗了屋主的人，如果他们看见了你，你就是屋主的朋友，只不过，屋主可能被抓走。所以，如果有需要，你必须是我们的仇人，你觉得呢？”
    嘉明说：“都可以，反正有一个住处，总比没有更好，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为了保全大家，有必要的时候，关系是不重要的。”
    他点了点头问：“除此之外呢？你们来之前没有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想保密，也为了自己和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你们让我住在这里，是随便选了一个地方？”
    大概不是。
    年轻人笑道：“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
    这事儿要是告诉你了，总觉得不应该，要是不告诉你，好像我没有兄弟情义，可是，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情谊才对。你以为呢？”
    嘉明叹气：“哦，那就是不告诉我了。好吧。那你们让我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或者你们需要我做的？”
    年轻人说：“你要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你之前的身份，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生活，让人走在路上看见了你的通缉画像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你要改名换姓，乔装打扮，最好不要出门，如若不然，死路一条。”
    嘉明笑道：“我知道了。”
    年轻人起身道：“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我明天要是有空就过来陪你详谈，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天只是和你见个面，才在这里，你也不必认得他们，也不必知道他们叫什么，只不过，之后别说出去。”
    嘉明点了点头。
    一群人都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屋子里就空无一人了，嘉明突然觉得有点冷，就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到处去找门窗，关闭了之后，想要躲起来，如果可以现在休息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渐渐随便躺在一个地方，睡着了，心想，反正这里已经有门有窗户没有其他人，是个休息的好时候，不需要再考虑其他，我只需要睡觉就是了。
    一觉起来，已经天亮了，年轻人坐在旁边，手里提着一串的包子，正在掰开看里面的包子馅儿，笑道：“哎呀，这个里面有好多的葱，不好吃。”
    他说着，将这包子放在了旁边，又拿起来一个，仔细一看，这个没有葱的。
    他笑道：“好啊，这个应该是我的。”

 第402章

    嘉明坐起身来，看着他，他转过头来，看向嘉明问：“怎么？你想点东西了？现在也是吃早餐的时候了，只不过，你才起来，还没有洗漱吧？不如你先出去漱口刷牙，洗了脸和手再进来吃东西？大家都知道，吃东西的前提是要洗手嘛。要是不洗手就脏了。”
    年轻人说着，自己点了点头，好像是自己当夫子又自己当学生，自己教自己。
    嘉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起身缓缓地走出去，像一个幽魂。
    年轻人看着他，吃掉了旁边那个带有葱的包子，一口一个，差点噎着，连忙倒了一杯水给自己，迅速地喝下去了，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也没有吸引到走出去的嘉明的注意力，他突然有点害怕，如果嘉明之后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被人发现了，会不会连带其他人？
    大概不会，因为他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人都不认得嘉明，嘉明也不认得他们，嘉明不需要和他们联络，他们也不需要和嘉明说明情况，事情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如果不危险，也不会死许多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危险，只不过是危险的大小，这不算什么。
    “如果呢？”
    年轻人喃喃道。
    要是出现了其他的情况呢？
    嘉明突然反水，想要去自首，怎么办？谁不想当正常人？谁不想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嘉明一定不会想吗？嘉明一定不会去做吗？嘉明值得信任吗？除此之外，嘉明说出来的话，是真心实意吗？他对自己的身世，既不耿耿于怀也不在乎？不像是不在乎，要是不在乎，早就放弃了。
    那为什么，不选择去报仇呢？他不是快意恩仇的人？那确实，但是，他也不像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或者，其实是因为他觉得那些人早就死了，实际上跟他没有关系，所以，他一点都不在乎，之所以要知道身世，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如果是这样，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的师父已经死了，他几乎没有束缚了，他在想什么？他孤身一人，应该是最好的炮灰，他的身份又清清楚楚地告诉知道这些的人，他是个最好用的旗子，也是最好用的棋子，不管是扯虎皮做大旗还是叫人用他从前那家人的名声来狐假虎威都是可以的。
    他应该想要报仇，可是一个人还是势单力孤，但遇上其他人愿意帮忙，而且和他的目的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应该利用其他人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不报仇，难道他不想清清白白？但凡他的身世还有人知道，他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如果有人去举报他，哦，已经有人这么做了，他就不可能是个干干净净的，那些官差已经到了他的家里，可是，他现在还是这么平静，他就算是不在乎自己没有认识的人，也不在乎自己住了一段时间的房子？也不在乎自己看错了人，居然被知道情况的人举报了？
    而且，他现在应该不知道举报他的人是谁才对，他为什么这么平静？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绝对不可能！他要是什么都不在乎，之前就不会选择离开安稳的住处，到京都来。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玩乐的时候比较多，也不代表，他心里什么事情都没有。
    难道他以为举报他的人是我们？不大像，如果他真的那么以为，就不会住在这里了。他应该会以为这里不安全，然后想办法离开。而不是继续住在这里，还能那么轻松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在这里休息。
    就算是困倦，在事情面前，他也不会不管事情而去处理自己的困倦问题。
    “你在想什么？”
    嘉明洗漱完毕，走回来，擦了擦手，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
    年轻人回过神来，对嘉明笑道：“我在想，你怎么会就愿意住在这里？”
    嘉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道：“我怎么不愿意？我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又没有其他的人是认得的。”
    他说着这话，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着急喝，也有可能是担心自己喝得太快太急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叹了一口气：“我又不觉得有可能是你合伙你的人举报了我，我有什么不能住在这里的？又不是我自己找过来的，是你的人在路上找到了我。”
    嘉明看向年轻人：“也许，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从这件事，我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就算是流落街头了，也只能是被抓住，逃不走，谁知道被抓住之后能怎么样呢？”
    年轻人说：“那你觉得是什么人举报了你？”
    嘉明笑道：“这个，算来算去，也没有两个人，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另外一个，他之前嘴上跟我说要走了，我送了他一桌子酒菜，他吃了喝了，走了，谁知道他还是回来了，又或者，他那时候说话是骗了我，只不过是想趁着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摸摸去报信。
    他希望我不要怀疑他，不要猜测他，可是，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我，我也不想去怀疑他，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知道我的身世的人，除了你也就是他，他还在你前面，要不是他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个身份，虽然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但也没想到那么快。
    甚至觉得有点简单，因为我在来的路上以为，这件事应该会很难办，可是，事到临头，又好像不困难了。他一下子就告诉我了，在我的感受之中，他是一下子找到了我的，就好像事情从头到尾都很快，我几乎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什么坏事都没有了。

 第403章

    现在看来，果然不是如此。”
    他笑了笑。
    年轻人问：“那你吃了什么？”
    嘉明想了想：“都不记得了，不过肯定有花生米和牛肉还有一点米酒和果酒，味道都很不错。”
    年轻人笑道：“那确实是不错。不过，你现在的早餐和之前可不能比较了。”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向包子问：“这些东西里面有我的一份吗？”
    年轻人说：“有啊。”
    他挑了挑指出来一部分：“这里面没有葱姜蒜，这是甜味的，这个是豆沙包，这个是甜水包，这个是红糖包，这个是馒头，这是玉米窝窝头，这是红糖馒头，这是白馒头，这是黑米馒头，这是荞麦花馒头，这些是咸味的，鲜虾包子，牛肉包子，猪肉包子，咸菜炒豇豆肉末包子。”
    嘉明问：“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年轻人笑道：“难道这些还不够你吃的？你要是一口气吃不完也没有关系，可以留下来，中午再吃，晚上再吃，明天早上再吃，要是都吃不完，那我就再来，或者让别人替我过来，将你吃不完的东西打包带走，去郊外和白粥一起，施舍给穷苦的逃难灾民和乞丐。
    要是那些人也不要，也吃不完，我就送给流浪狗，反正它们肯定是不会和我讲究嫌弃什么的。
    就算是流浪狗也不吃，没有关系，我记得家里有一个兄弟，养了一条狗。那条狗胃口大得很，什么都吃，我们兄弟许多，每次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非常不能尽兴，个人有个人不吃的东西，最后我们没吃完的都进了那条狗的肚子里了。
    它肯定什么都不嫌弃全都愿意吃掉。
    这也很好，不浪费粮食，免得我们以后哪一天，遇上了没有粮食的荒年，饿得要死不活了，想起来吃饭的事情，还有饭吃的时候居然浪费了，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恶了，临死都不能释怀的。”
    嘉明说：“现在解决问题总比之后解决问题更好，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人一天可以读二十四本书，有些人一天只能读一本书，这是有差距，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有些人现在能解决问题，当然最好，但是有些人不能现在解决问题，只有循序渐进了。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一口气把能力都用光了，一时半会甚至是一辈子都有可能没有恢复的机会，不如循序渐进，这样，能做成的事情可以做成，做不成的事情，以后也许有机会做得成，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不能。只不过，看起来总归是比不过别人快。”
    年轻人笑道：“这么说，你很熟练。”
    嘉明摇了摇头：“我没有很熟练。”
    年轻人笑道：“就算是这样好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还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今天过去了，就是今天没有了，明天过去了，就是明天没有了，我们还是没有死，事情，不管是满打满算，还是虚指假想都是需要处理的。”
    他叹了一口气：“我还有事，需要先走了。”
    嘉明说：“希望你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
    年轻人笑道：“那倒不至于，毕竟，其他事情可比你让我生气多了。更何况，现在你又不能出去，比其他人更叫我省心，我有什么可以对你生气的地方呢？总不会是因为我找你，我还要生气，那就太没有道理了。”
    “他们脑子有病，你知道吧？”
    嘉明忽然问。
    年轻人笑道：“我知道，要是没有毛病，怎么可能锲而不舍得像疯狗一样追着一个早就应该死了的人不放呢？”
    嘉明说：“也许不止如此呢。”
    年轻人挑了挑眉问：“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上还有什么他们可以图谋的地方？”
    嘉明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我的全部事情，如果知道，大概是有所图谋的，如果不知道，那就是为了斩尽杀绝，也许，当年的事情，果然是冤枉的，也说不定。但是，我又不是当年经历了事情的人，我若是知道了，只怕当年就死了。
    哪里还有今日？”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对，也对，事情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些东西都还需要我们仔细去查，恐怕一段时间不能查清楚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嘉明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
    年轻人说：“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下次给你带消息来。”
    嘉明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年轻人往前走去，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嘉明过去关门，门关上了，人走远了，脚步声也渐渐地远去了，都没有了，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嘉明处理了垃圾，随手打开了屋子里的一扇门，发现一个房间里面有整整一面墙更多的书，欣喜若狂，洗了手就去看，等到手上的水渍差不多干了，就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取下来一本书，那本书是诗经。
    嘉明喃喃道：“《诗经》《孟子》《左传》《刘伯庸》……真够多的。”
    他坐下来翻看，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好啊，好啊。”
    嘉明拍了拍桌子，将书放在旁边，起身洗漱了，找了食森*晚*整*理物吃了，又洗手回来看书，一直看到深夜，天色黑尽了，一点光亮都没有，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外面的人起来的时候，感觉门外传来了一阵的吆喝声，走街串巷卖糖水的人来了，嘉明走出去，贴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第404章

    感觉没有什么意思，倒不是说他们不热闹，做得不好，说得不好，或者不好吃，只是没有兴趣。
    收拾收拾，就又是新的一天，看完了那本书，嘉明洗漱之后，躺下休息去了，渐渐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听见一阵的敲门声。
    “谁啊？”
    嘉明在床上睁开眼睛，嘟嘟囔囔。
    他自言自语之后，门外的声音就停下来了，门打开了，嘉明吓了一跳，连忙起来，凑到门口往外看，过了院子，是打开的门，门外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年轻人，嘉明松了一口气，坐回床边，觉得已经没事了。
    “你怎么还在休息？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年轻人看见嘉明坐在床边上，有些惊讶地打量他问。
    嘉明摇了摇头：“不是没有睡好，是没睡多久，时间不一样。”
    年轻人问：“这么说，你是很晚才休息？”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书就知道嘉明干什么去了，笑道：“哦，我想呢，你身上没有什么钱的，也不可能出去，离开了住处，约等于自寻死路，你是知道的，原来在处理这件事。”
    嘉明笑了笑：“那我去洗漱，等会儿再来。”
    年轻人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在外面的屋子桌子上，坐下来休息。
    他走了一路也有些口渴了，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对嘉明说：“有空随便烧一点水放在厨房的灶台上吧。你不会点火吗？”
    嘉明说：“就算是我会，那也不能无中生有啊。这里的点火是需要柴火的，柴火不多，我担心用一次就没有了，就想，以后也许有用，不如先留着。”
    “那我随便烧一壶，等会儿我喝了，下次过来再给你带，或者找人给你定时定点送过来，不过，你要小心，别随便给他们开门，要他们来了，敲门要对得上，你也别去见他们，在小门留一条缝隙，叫他们自己将东西送进来之后自己走开，记得把门带上。我会给钱。
    他们要是找你要钱，你千万别松口，你是没钱的，我知道，他们不知道，你也别跟他们说这些，不然，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找你的麻烦，觉得得不偿失什么的。”
    嘉明擦了擦手说：“我以为这个我是知道的，还不至于那么什么都不知道。”
    年轻人说：“那挺好的。”
    嘉明问：“我看见了一个故事，能不能跟你说？”
    年轻人笑道：“当然可以了，也许你看见的故事和我在外面的事情有相似之处呢。我们可以慢慢讨论一下。”
    嘉明问：“你每天都过来，不觉得麻烦吗？”
    年轻人说：“我可不是每天都过来，不过是今天昨天和前天，但是你没有在这里的时候，这里是空的，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天天跑过来，都是有事情的时候才到这里，要么是为了送信，要么是为了买卖东西，要么就是其他的事情了。要说多么重大也不是，但也不能不干。
    说起来也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天天都需要过来那么麻烦，不然，许多人大概早就不乐意干了。
    后天，这是个暗号，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会放出这个暗号，就用这个暗号和其他人在外面接触，接头之后，我们会互相交换信息，得出同一个结论，然后，在一个约定好的时间之内，做一件大事，事情就在这个京都之内，你住在这里也可以看一眼。
    要是我们之后还可以活着回来，这件事就算是成了，要是我们不能，你就趁着机会跑出去，不然，这里面更要封锁戒严，我看你是大概没有办法出去的。”
    嘉明想了想：“但是，我记得，城门口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守卫的。大家一定要走可以从小路互通有无，只不过，小路是非常泥泞难走的，肮脏而且不好看，有钱有势的人都不愿意去，没钱没势的人觉得走那边浪费时间又麻烦，也不愿意，至于中间的，更觉得没有必要了。
    我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走那边，也是因为那边是空旷而人烟稀少的，走出去之后，不知道多少距离才有一户人家，我去敲门，别人未必给我开门，就算给我开门了，也未必是好人，就算是好人，也未必能让我吃一顿饭住一夜宿。太不安全，太容易被发现，还太不确定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不安全和不确定是很大的问题，没有出去就没有出去，既然之前可以出去，之后肯定也可以出去。只不过是，困难程度的区别，那你要跟我讲的看见的故事是什么呢？”
    嘉明说：“我看见了的故事说，一个人被人骗了，可是，骗他的人并不承认，他就收集了证据去质问，那些人依旧不承认，那个人想说他们死鸭子嘴硬，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人又说他是污蔑又说他是绕圈子又说他矛盾，说得他都晕了。
    他把法律条文读给那些人听，他们不认账，说没有，他把协议条约读给那些人听，他们还是不认账，说没有，他把前前后后的经过都说明了一遍，他们还是不认账，依旧说没有，而且，还要说，他是在说废话，是在浪费时间，是在影响他们，是故意给他们制造麻烦。
    最后，他们把实话说了，告诉他，事情在我这里已经定下来，这件事已经没有悬念了，他就崩溃了，吞了毒药自杀，尸体被摆在大街上，让乞丐嘲笑，乞丐说，蠢货蠢货，一点用处都没有，欠钱不还天打雷劈，欠了人命不还天降富贵，好笑，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第405章

    大概就是这样。你有在外面看见差不多的情况吗？”
    年轻人想了想：“差不多的事情倒是有，不过，我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一样。
    也是一个人，欠了别人的钱，可是，欠钱之前，他以为那个钱是随时可以暂停还款的，所以他就借了，可是，实际上当然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样，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哭天抢地，淌眼抹泪，眼睛哭瞎了，拿着刀想去杀人被拦住了，于是他就转头拿了一支非常锋利的笔。
    其他人还想拦住他，免得他做什么事情，他说，不是，那些人就让他出门去了，他说自己是去还钱的，真有人相信了，也有人是将信将疑的，就跟着他去了，只不过怕他发现了，情绪激动起来做什么，就没有跟在非常近距离的后面，只是远远的，能看见的位置。
    那两个人的位置是两步三步都跑不到对方衣服面前的那种差距。
    那个人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无论他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没有影响，因为，他拿着笔，走到店铺里面，对那些人，尤其是让他欠钱的人说，我是来还钱的，那些人就相信了他，毕竟，他们都是想要钱的，连忙拿了东西来给他，他说，我要全部的钱。
    那些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收起东西说当然不可能，他就说，你们协议写得清清楚楚，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全部退款，等于没有欠钱过，可是，他们当然是不肯认账的，他又说，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们是不承认的，他还说，你们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说，我们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矛盾被激化了。
    他拿着那支笔说，我明明有申请，申请了两次，你们两次都没有给我退款，是你们违约，你们不承认。
    他们喊道，有本事你去打电话报警啊，有本事你去告我们啊！
    他一下子把那支笔扎了那说话的人的脖子，那个人就那么死了，之后，他又拿出了一支新的削尖了笔尖的笔，一下子把之前跟他说，你这样是不行，我们是不会给你退钱，的第二个店铺的人，的脖子，扎了。
    那个人也跟着死了。
    他掏出来第三支笔，将店铺走出来看热闹的老板也扎了，老板没有死，但是失去了声音，很快，躺在了床上，医生治疗之后，说他是不行了，尽快准备后事最好，他就没多久，气绝而亡，我看，他不是病死的，他是怕死的，又气又急，又生病，还好不起来，那可不就要死了？
    除此之外，医生要是不说，你没两天就要死了，他大概也不会那个时候就死了，算一算也许可以多熬两天吧。
    不过，两天也就那样，好不起来还是好不起来，该死还是该死，脖子都穿透了，想要活下去，也没有那个基础条件，更何况，就算我们这里是京都，也不代表京都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事情都做得到，什么都有可能。”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呀，哎呀，好惨。”
    嘉明笑道：“哦，这么说，你亲眼看见过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让人欠钱的店铺的老板？”
    年轻人说：“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过，不过，我身边的人有代表我去看过，看了之后回来有告诉我看见了什么，我就知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管是受伤的伤口，还是要死的病人，或者是散发着一股浓郁药味和霉味的床榻还有，悲伤哭泣又不知道几分真心的活人。”
    他冷笑道：“活人也好，死人也罢，事情总是那样的事情，也总有人吃亏受罪，总有人欠钱可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因此获罪死刑。我不说杀人不该死，我只觉得，一切都不应该，如果一开始没有欠钱，就不会出事，如果一开始没有被劝下来不退款，也不会出事。
    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
    嘉明点了点头：“确实。”
    年轻人拉着嘉明：“我们去厨房看看，我记得，还有一点绿豆和水，我给你煮一点绿豆粥，要是煮得出来，你就替我看着，吃了，也许味道不错，要是味道不好，我回头再改良一下，也许，可以练出来不错的手艺呢。只不过，在其他人面前，都没这个时间。”
    嘉明有点惊讶地看向他：“说起来，我还以为你是没有时间自己给自己做饭的。”
    年轻人笑道：“就算是没有时间也不至于连自己给自己做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又不是皇帝，怎么可能那么好运气？自己不给自己做饭，那就是等死了，别人也没有时间，别人还有事情，别人不可能给我做饭，那我要是自己都不做什么，只有早点死了，免受苦楚。”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感慨。
    嘉明笑道：“那我们现在去厨房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
    厨房看起来很亮，比卧室和客厅都亮得多。
    “从前会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年轻人，我这里有一门独家的功法，你要不要学习？你只要学了这个东西，就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所烦恼了。”
    嘉明好奇。
    年轻人低着头，正在柜子里找装了绿豆的口袋，笑道：“怎么可能？要是有，我应该记得，要是没有，大概是真的没有，更何况，就算是有，我也不相信，据我所知，那种东西，不是求生就是求死，如果是求死，死了之后，确实万事皆空，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听起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自己烦恼是很快乐的一件事，但是，我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运气，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我是做不到的，他们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只能希望他们早一点去死了。

 第406章

    如果是为了求生，那多半是艰难困苦的，我不希望吃苦，谁爱去谁去，谁要是觉得受苦受难是一件大好事，我劝他们自己去，不要让别人坠入阿鼻地狱，还被人指指点点。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一开口，好像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是蠢货一样。”
    “原来是这样。”
    嘉明笑道。
    年轻人从柜子里捞出绿豆来，看了他一下问：“哎，你不会是觉得我年纪轻轻就像是个没有脑子的样子吧？”
    嘉明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只不过是觉得，你是病得不轻。”
    年轻人笑道：“那是两种情况了。”
    嘉明说：“我不觉得年轻就是没有脑子，但是有些人就是那么想的，不管是你看见的故事还是我看见的那个故事，很明显，虽然结果不一样，但有一个人都是死在里面的，有些还不止是死了一个人，你我都不能起死回生，却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笃定别人会受他们的气。
    吃他们的亏。”
    年轻人说：“有些人是那么嚣张跋扈，觉得别人好像都应该让着他们，顺着他们，如果他们这么想，当然是大错特错，但是，他们为什么敢这么想？为什么能这么想？还不是狗皇帝！要是没有狗皇帝，我们不至于如此。
    说得详细一点，要是狗皇帝稍微对政事上心一点，而不是到处去周游列国，我们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以为人人都可以干这个事情，周游列国是好事，是宣传国家的大好事，是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好机会，不错，不错，那他怎么不考虑上一个闻名世界又周游世界的人是谁？
    别人有八百门徒，你没有！别人教化万千，你也没有。别人有教无类，你还是没有。你有什么？一堆的贪官污吏，想办法到处查是不是有人在搞造反搞破坏，真要是造反也就算了，他是在大兴文字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只需要两根木头就可以结束的事情。
    他们要是全都死了，就太好了，世界上一定再也没有纷争。
    你不要听他们的鬼话，一个字半句话，通通不要听。”
    “你在委屈吗？”
    “我也不想这样的，不过，说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阵子，京都有一个高官，运了一车的生辰纲，自己在半路上走丢了，他怪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拿走了他们的钱，我呸！我们要是拿了他们的钱，至于像今天这样穷吗？当然不至于。
    说起来，你听说过有人喜欢谈什么默认不默认的鬼话吗？”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问。
    嘉明笑道：“我知道。”
    年轻人问：“那你说说看？”
    嘉明说：“他们说默认，不过是他们占了便宜，否则，他们就不会那么说话了。更何况，默认，是有潜规则的意思在里面，这叫人怎么想？肯定不是好事啊！问他们，他们就不承认，寻常人都会在面对损失的时候往后退，拒不承认，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
    比寻常人更讨厌的人，说起默认，就是你不知道，就是你有错，就是你应该悔改。
    我是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我也绝对不想变成那样。你觉得呢？”
    年轻人笑道：“不变成那样，当然很好。我也希望是那样。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和我，是有些相似之处的。这样很好，不需要改，如果你改了，我就简直无处可去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难以找到像你这样合我心意的人。”
    嘉明问：“合心意？你是指，用身份给你报仇？”
    年轻人笑道：“可不是给我报仇，我的仇是我的，你的仇是你的，你可以选择放弃，但是，有的是人不愿意放弃呢。他们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们就凑到了一起，你只是，其中的一个，说得不好听，你是可有可无的添头，也是吊在前面的甜头。
    你要是添头，你就是跟着我们走的赠品，你要是甜头，你就是走在我们前面的好处，你家当年怎么样，你是不记得，但有人记得，他们记得的辉煌时刻大概比你在京都过的日子还要多，不能一概而论。
    我说你合心意，是因为你能有空闲，陪我说话，他们也可以陪我说话，但是他们的时间不像你，这么空闲。”
    嘉明笑道：“这么说，我空闲还是我的好处了，我以为你会骂我，游手好闲。”
    年轻人挥了挥手说：“说你游手好闲也不是骂你，更何况，我也没有说，不提这个了，等我把这些东西弄好了，我就要走了，天色不早了。”
    嘉明说：“我知道了。”
    年轻人处理了绿豆粥，拍了拍手说：“改天有时间，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你可以自己试试，也许做出来的东西也能吃呢。”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但是我要是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不能吃，可以埋到花根底下，让植物替我吃了吗？”
    年轻人笑道：“哦，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不吃，植物吃了，也不算是浪费粮食了，是么？也好，有一个理由，总比无缘无故就发脾气丢东西还浪费时间比较好。更何况，我也知道有一个人，是会说这些话的，只要不是发脾气乱丢，就算是爱惜物品了。
    既然如此，按照这个逻辑，只要你不是想起来乱丢撒气，也是好事。不算过分。”
    他点了点头：“好。”

 第407章

    年轻人拍了拍手，对嘉明说：“那我今天就走了，之后有时间再来找你。”
    嘉明点头：“好。”
    年轻人走出去，嘉明关上门，转过身来，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嘉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贴着门，皱着眉头问：“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血从里面渗出来，看起来非常恐怖，不像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他这种样子，嘉明既不好靠近，也不好走开，怕靠近了刺激他，又怕走开了被他偷袭，到时候反应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办？
    嘉明等到了回答，那个黑衣人说：“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前阵子在酒楼的朋友啊！”
    嘉明眉目一横：“你是我的那个酒肉朋友？可是，你不是说自己走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黑衣人说：“我是走了，可是，我出海的船在大风大浪里面打翻了，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跑回来，回来之后，人都死了，东西都丢了，连船也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走投无路，只好随便找了一个人，请求帮助，他说可以帮我，我就在他的商行里面干活，给他背包。
    那些包重得要命，把我的骨头都差点压弯了，不过，幸好，也不是天天都那样，他很快就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我迅速地回家去，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催债的人上门去了，找了他们要钱，他们对那些人说，等儿子回家来肯定有钱给他们的。
    他们将信将疑，但还是将屋子里的一部分东西带走了，第二次去，对他们说，不是他们不想走，实在是没有拿到钱，他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既没有办法对自己交代，也没有办法对上面交代，要是他们没有办法拿着钱回去，他们就要交代出去了，只能请二位老人宽容。
    两个人没有办法阻拦他们，就算是丫鬟家丁都没有办法，他们赤手空拳是打不过的，就算是偷偷摸摸拿了东西来，也是打不过，因为他们不是常年打人的，也不是练武的，反而被控制起来，都捆住了，一天一夜才放出来，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些，很快，能走的人都走了。
    只剩下那些不是签了死契就是跑不掉的，留在身边服侍，住了一段时间，催债的人听说，我的船打翻了，就知道我是没有钱的，他们找我的父母要钱，我的父母要是有钱，早就给他们打发走了，还能等到他们知道消息问起来的那天？
    他们也知道没有钱，但还是抢走了大部分的屋子里的东西。不管是大件小件，值钱还是不值钱，他们都拿走了，什么都没有剩下，连带本来还在屋子里的奴仆，都被他们牵着一根绳子出去卖掉了。
    我回去的时候，母亲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父亲被他们的人带走了，他们告诉我，要是想要保住我父亲的命，最好立刻把钱给他们，但是我没有钱，我也没有办法，就到处找人帮忙，没有人愿意借给我那么多钱，也没有人愿意替我救人，我知道他们是不会帮忙了。
    我就另外想了一个办法，我想到了你，我想来找你，可是，天高路远，我怕他们没有消息就会杀死我的父亲作为报复，我就去对他们说了，他们虽然答应了我，但不打算轻易放我离开，对我说，你还算识相的，要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想跑，要在门口堵住，先打断两条腿。
    我连连点头，说知道了，想要见父亲，只要见了人，我就去想办法赚钱，一定拿钱回去给他们，他们不相信我，也对，我穷得要命，他们要我一根手指头，我说，少了一根手指头会被我的朋友看见，他们看见我少了手指头就会觉得危险就不会给我钱了。
    他们勉强相信了我说的话，但还是打了我一顿，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回去，比这更严重。
    我点了点头，他们让我父亲出来见我，他已经蓬头垢面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叫我几乎认不出来这是我的父亲，我喊了他一声，他缓缓抬起头来，头发里面似乎有虱子，哭不出来，笑不出来的脸，哆嗦着嘴唇对我说，儿啊。
    我们两个在那些催债的人面前抱头痛哭，哭完了，他们就把我们拉开，把我父亲带走了，临走之前，父亲问我母亲的事情，我说母亲已经死了，他大受打击，让我不要着急，就算想办法救他出去，也不要着急，我点头答应了，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没有看见你，急坏了。”
    嘉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疑惑地往前走了一步，打量他问：“既然如此，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的伤是在来找我之前就被他们打了的，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往外流血？如果你来之前是这样，来的时候是这样，来之后还是这样，那你应该已经流出去许多的血了，怎么可能现在还站得稳？要么是失血过多，要么是已经死了，你也没有死，也没有失血过多？
    不太正常啊。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嘉明暗自警惕起来。
    黑衣人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对嘉明哭诉说：“对不起！我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到处打听，被当地的人发现了，他们就举报了我，让我被官府抓了起来，官府打了我一顿，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已经不见了，而且他涉嫌犯罪，如果我知道踪迹就要尽快通知他们。
    我也不想的，我就答应了，他们才不继续打我，好痛啊呜呜呜——

 第408章

    我的衣服之所以有血就是最近被打过，我的这身衣服不是之前的，是用你给我的钱，我买的，但是，因为一路过来，钱已经不多了，我就只买了最便宜最耐脏的，谁知道，这身黑衣服，那么容易破开，就成了这样了。你也别担心也别害怕，我不会把你举报出去的。
    我还希望你给我一笔钱，让我回去救我的父亲，我不会害你的。我这样也没法把你怎么样。”
    嘉明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放心呢？更何况，我虽然有钱，现在又不好出门的，怎么给你？”
    黑衣人一听见钱这个字，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往前一步，对嘉明迫不及待说：“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个你的钱的具体位置，我立刻就去，我穿这样的衣服也正好，不容易被人发现，还耐脏，只不过是太便宜了，不耐磨罢了。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只要有钱了，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钱了，我就不需要担心我的父亲可能因为我没有把钱带回去而死掉了。拜托你了，求求你了，给我钱吧。”
    他说着，就对着嘉明跪了下来，扑通一声，看起来十分可怜。
    嘉明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时候要是不给他钱，恐怕他跳起来跟我吵架再打起来，要是闹大了，他也知道我不好办，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我被他丢进了监狱里，他只要想办法知道我把钱放在什么地方就可以自己去找，拿了钱，肯定不会管我，毕竟，我们只是酒肉朋友。
    他离开之后，我们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互相联系，俗话说得好，三年不见面，亲娘也不亲。
    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只怕不好处理。
    嘉明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对他笑道：“也不是不可以给你指一条找钱的路，只不过，我现在是不能出去的，你也知道，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地点在哪里，你可以往哪边走，但是，我不能肯定你走的地方和我说的地方必定一模一样，也不保证你出门之后一定找得到。
    你现在这样的伤势，要出去只怕也艰难，不如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稍微好一点了，我就给你指路，你出去之后，也不必回来找我了，若是你再出现在附近，恐怕被人怀疑。”
    黑衣人连忙点了点头，他顿了顿，忽然有点扭捏，低声说：“可是，可是，如果我找错了地方，岂不是白走去了？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出去吧！我可以为你乔装打扮，我们两个都改名换姓，一般人都不认得我们，我们走在路上，虽然稍微危险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说着往周围看了一圈，对嘉明说：“你之前可不住在这里，我要找你实在困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万一你突然不见了，我出去找又没有找到钱，我可怎么办？”
    嘉明能理解他想表达出你现在落魄了的意思，但是实在没怎么听出来他的话有那样的意思。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但是现在绝对不可能，你这个样子，走在路上，再怎么遮遮掩掩，也是有血腥味的，我要是跟你一起出去了，恐怕要惹人注目，要是有人发现了你我的身份，更加惹人注目了。”
    嘉明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住在这个地方的？我之前没有留下信息，也没有告诉其他人，最近也没有出门。”
    黑衣人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听说你在官差到家之前就消失不见了，想你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肯定会在附近，若在附近，也不可能没有人接应，若有人接应，我只需要在你家门口大路角落旁边等待一段时间，就能看见有些人非常可疑，他们转来转去，只是不做事。
    我悄悄跟着他们，想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被他们发现了，所以，身上的伤比之前更多，衣服也这样了。”
    嘉明心想，你说话已经有漏洞了。
    你之前说，你的衣服破损是因为质量不好，现在又说，衣服这样是因为被人发现之后处理的，这是前后矛盾，就算你的衣服可以是因为质量不好和你被人发现而破损，但也不能证明，你必定说了真话。
    嘉明点了点头问：“你看见的可疑人什么模样？”
    黑衣人想了想：“我不记得了，他们黑乎乎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有点像我父亲刚刚被催债的人推出来和我见面的那种样子，但是，他们身上没有伤痕，还行动格外灵活，又熟森*晚*整*理悉地形，我都几乎追不上他们，要不是我一时兴起，也不会被他们发现。”
    嘉明点了点头：“那你先洗漱一下，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商量好了，再走。”
    黑衣人问：“需要一段时间？那是多久？商量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商量好吗？”
    嘉明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动身。”
    第125章
    “明天？那就说好了！明天我们就立刻动身去找钱, 要是找不到钱就不回来，这里反正也不安全了，我们要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人发现了, 你要是被发现了, 肯定是要被抓起来的, 毕竟, 他们之前就要抓你, 现在还是要抓你，怎么可能放过你？”
    黑衣人对嘉明说。
    嘉明深吸一口气，想了想, 确实如此, 但是狐疑地打量了黑衣人一眼, 心想, 虽然他们要抓我, 但你已经被他们抓过了, 又被打过了, 可未必不会抓我，我要是一心一意相信你, 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409章

    黑衣人笑道：“不如我们现在开始收拾, 今天晚上就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天色, 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虽然我可以理解, 他为了钱必须要着急，但是, 连等到明天都等不了，未免也太奇怪了。
    又不是要等一年。
    嘉明皱了皱眉说：“你可以洗漱之后再收拾东西, 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我还要仔细想一想，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什么东西需要留在这里，明天会有人过来找我，如果找不到我，大概是会以为我出现了意外，到时候，他们整合信息，不知道你的事情，也许会误会。”
    黑衣人不以为意问：“误会什么？”
    嘉明说：“他们会误会是你抓走了我，毕竟，你可以看见他们，他们也看了你，你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你，你找到了这里，他们也不至于想不到你来了，更何况，我还消失了，他们不可能不觉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是正常的事情，那必然要牵连你。
    在他们以为我失踪被发现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你要是被找到了，他们肯定会抓住你，再打你一顿，让你比死更难受，你也知道官府的行事作风，你要是做得不好了，先打一顿，要是想玩了，也懒得理会你，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也就罢了。
    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做，只需要坐在那边，玩自己的就可以，有工作有工资，哪里肯多动一下？要找他们办事，他们还要你跪下来求他们，好像这辈子一个活人不跪下就不是活人了。可笑至极。你要是遇上同一种事情，三番四次去找他们，他们不能给你解决问题，还要你解释。”
    黑衣人疑惑地怔怔问：“解释什么？”
    嘉明说：“解释你为什么频繁找他们，为什么疑似以此谋取利益，可笑，但凡真有利益肯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可是没有许多人干这种事来养活自己，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没有利益或者得不偿失，再或者，利益不够养活自己吗？连养活自己都没可能，谋取他们想象中的利益？
    说起来，他们那边的人确实多得很，但是只是多，一点用处都没有，大多数的人都是过去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但是，他们根本不会给人解决问题，只会让人回去等，听说过他们的话术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是不负责这个的，我们这边是不能办这个事情的。
    那我们应该去什么地方办啊？
    不如这样，你们先去一区，跟他们说清楚这个事情，找他们要一下证据。
    怎么要证据？
    你们在一区跟他们说，我们这里有证据需要公证，记得带上你们的钱，公证之后再到我们这边来，我们给你想办法处理一下。
    到了一区，一区的人对你说，我们这边只负责公证，你们要是付钱，要去收费口。
    到了收费口，收费口的人对你说，我们这边只负责收费，你们要做什么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自己记得就可以了，要是记得不清楚了，那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公证之后回到一开始的地方，他们跟你说，不好意思，公证的证据不够，需要补充，你们还有吗？
    还有，但是一次性没法带那么多的东西，还容易丢。
    那你们下次记得全都带来。
    今天不能解决问题吗？
    今天我们要下班了，请明天再来。
    好不容易到了，跟你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放半天假，明天后天是周末，我们也放假，你们等工作日的时候再来吧。
    到了工作日跟你讲，还是先去公证处吧。
    处理了证据，又回去问，他们跟你说，你这些证据很多都是无效证据，是不能起作用的，你们考虑过吗？
    既然是无效的，你们之前为什么不提醒？既然是无效的，你们之前为什么不仅看过了还要收费？
    你们自己要付钱，怎么怪到我们？钱是你们自己付的吧？我们没有强迫你吧？你自己付了钱，现在想要退款？
    我们想要退款！
    只能退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十是服务费，百分之二十是违约补偿费用，你们现在去收付款出入口办理业务吧。
    为什么只能退百分之七十？违约？什么约定？
    你们付款之前都不看协议吗？不是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一样的东西在你们面前吗？让你们签字的时候就等于你们同意了，不知道吗？
    你们没有提前告诉我们！
    这不是明明白白？协议书都写了，你们也看见了，你们也签字了，现在来后悔？那可不行。
    我们不付违约金！你们在事情之前没有说清楚，违反了法律约定。
    那你说，我们违反了哪一条法律？
    经济法，必须提前说明，信息必须全面真实，宣传不得有误导性。
    我们说得不清楚吗？我们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是你们自己没有注意，我们是不是跟你们解释了？你们是不是听见了？你们是不是回复了？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然后被赶出去。
    要是不被赶出去，还得在里面转两圈。”
    黑衣人叹为观止：“啊，这么麻烦，我之前没干过，不过，这也幸好我家之前没什么事情，虽然现在我家事情还挺多的，但从前可不这样。”
    他垂下眼去，有点伤心。
    嘉明补了一刀说：“也许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爹妈在外面奔走，就找过官府，但是没有帮助呢？”

 第410章

    黑衣人抬起头来：“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居然有这一回事？！”
    嘉明笑道：“我都说了是也许了，你也不能当百分之百啊！”
    黑衣人握着自己的手，在嘉明面前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也许有，也许没有，我要回家去，问一问我爹，是不是真有，要是没有就再好不过了，要是有，实在是太惨了，惨上加惨！”
    “醒醒，醒醒，”嘉明喊住他，“你别着急，着急也没有用处，就算是你现在回去了，没有钱还是要回来找我的，而且，你要是不带着钱就回去，你爹恐怕在那群人手底下是真的保不住命。”
    黑衣人脸色惨白，喃喃道：“那怎么办？”
    嘉明说：“这个事情，反正不可能现在就解决，明天吧。明天跟你一起，等我见过了和我约好的客人，我们就一起去。不过，你也知道，那些钱都是我的，我可以给你，可以让你带着钱回去找你的父亲，但是我不可能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
    到了地方，你可以在不远处等我，我单独给你取钱，不过，你需要多少？”
    黑衣人说了一个数字，听起来简直是天文数字，嘉明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的钱财，感觉也不是不可以给这笔钱，就点了点头说：“那好，到时候我们去看。”
    黑衣人十分感激，笑道：“太好了！多谢你。”
    没到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敲门，嘉明去开门，黑衣人抢在他前面去开了，嘉明站在院子里的不远处，看着门口，门口出现的人不是官差，是年轻人，他看见黑衣人，眉目一冷，当场就动起手来，两个人打了起来，黑衣人身上有伤，一时间打不过，年轻人又一挥手，喊了人。
    黑衣人当时就连忙对着年轻人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是自己人！我没有恶意的！我不是来抓人的我也不是来杀人的！你别打我了！我没有干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年轻人让人将门关上，打量黑衣人，让兄弟站在旁边把人围住：“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黑衣人笑道：“就是今天白天。”
    年轻人问：“你现在在这里是做什么？”
    黑衣人说：“我和住在这里的这位兄弟从前是朋友，现在来找他，是因为我的父亲被催债的人抓住了，我没有办法还钱，只能到处求人，求到了他的头上，他已经答应我会给我一笔钱让我回家去救我的父亲。”
    年轻人冷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黑衣人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年轻人笑道：“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但你无缘无故跟踪我的兄弟，打伤了他们，还到了这里，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个好人？尤其是，你别以为我没有查你的身份，你来之前，可是去过官府！你是从官差手底下走出来的！我们的兄弟从没有你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骗你爷爷！”
    他说着，狠狠将黑衣人压了下去。
    黑衣人被压在地上，不由得喊了起来：“爷爷别杀我！我说的都是真话！之前都是误会，是误会！”
    他说着，想起来嘉明还站在旁边可以帮忙，连忙对嘉明喊道：“朋友！兄弟！快点！帮我说两句话证明一下我的身份啊！好痛呜呜呜——”
    嘉明听他喊起来了，走过去，对年轻人说：“不着急处理他，他虽然跟踪了兄弟是有错，和官差勾结更是有错，但他也不是主动去见官差，而是主动来见我，其实这一笔账，功过可以相抵，只不过，也不能全无惩戒，你已经将他打了一顿，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够了。”
    年轻人哼了一声，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把黑衣人松开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瞥了嘉明一眼，又哼了一声，大步往堂屋走了过去，一下子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一把很大的椅子，一坐下去，就显得整个人高大威武且严肃起来。
    嘉明跟着他走进去，其他人还在外面看着黑衣人，黑衣人也不好走也不好说话，也不好面对这种距离还在外面扯着嗓子喊起来，只能苦着脸，揉了揉自己挨打的地方，挡住半边的额头，等自己稍微好一些再站起身来，心里叹了一口气。
    嘉明对年轻人说：“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你也打过了，你的兄弟也打过他，已经够了，还要再打，就是恃强凌弱了，这样不好。”
    年轻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嘉明说：“他就算是要骗我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可以悄悄跟在我后面，我会为你们遮掩，只要你们稍微隐蔽一点，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又有我影响，不会轻易发现了你们去，就算是真的发现了你们了，也没有关系，他不敢声张出来，怕挨打的也怕拿不到钱。
    他现在看见你们了，也知道你们和我是一起的，他要是还想要钱是不可能不管我的，也不可能陷害你们之后还找我要钱，那就太不知廉耻了一些，暂时还没发生那样的事情，你可以放心，就算他是不怀好意来找我的，也不是不可能，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啊。”
    年轻人怒道：“你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你还让他进来？不是让你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吗？”
    嘉明笑道：“这就是你猜错了，我没有给他开门，我也记得你对我说了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的话，我并没有让他进来，他是自己进来的，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他进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也都不知道，他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

 第411章

    我也没有办法，我刚刚转过身来，一下子就看见他出现了，一开始还没有把人认出来，以为是什么陌生人，跑到我这里来，想当梁上君子却因为伤势问题而不得不出现在我面前，谁知道，他一开口对我说，我们是认识的，我还是听了他的话，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我本来都快把他给忘了，当然，我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关于他的怀疑和猜测，只是我没有证据，胡乱猜测，可以想，可以说，可以认为，但是不能对本人讲起来，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里面，我是有所为难的。
    更何况，他一身伤痕累累，对我说起前因后果，说得十分情真意切，我说不得不信他的话，他又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不能赶走他，否则，他是和官差接触过的人，我怕他转过头去就告发我，那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下去了，你们也不能来了，以后你们走在外面都需要隐姓埋名。
    我要是冒冒失失把他赶走了，你们是先被他见过的，是实在逃不开的。你以为呢？”
    嘉明的火气消了一些，想了想，勉强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随便让他住下来！”
    嘉明说：“你不知道，他要我的钱，我的钱又不在我这里，我需要带他去找，可是，要带他去找，我就必须跟他出去，我觉得不安全，就是为了等你们，才叫他住在这里的。”
    年轻人将信将疑，已经有所动摇了，迟疑着问：“你既然这么说，我相信你的话，却不相信他的话，你要是出去，被人抓了怎么办？要是被严刑拷打之后，说了我们怎么办？我不放心他也不放心你受了重伤之后还能保持冷静理智。你要是不清醒，是什么都说得出来的。
    也许还不需要他们打你，给你一壶酒，叫你神志不清，你就浑浑僵僵，什么都说完了，之后自己醒了都不知道。”
    嘉明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不正好可以证明我说的话都是假话，他们要是相信了，就是他们脑子有病，怪得了我吗？若是他们不相信，不是正好？若是他们不相信，但宁杀错不放过，那很好，你们可以设下陷阱处理他们，他们都被处理了，我就可以出来了。
    到时候，还有什么问题呢？”
    年轻人嘟嘟囔囔：“你总有这么多的说辞。”
    他冷笑道：“可是你要是被抓住了，这是你自找的，因为我现在是劝过你了，你不听我的，那就不怪我了，我们是不会去救你的，也许在路上见了你，我们还要杀了你，不然，你把我们的底细都透露完了，我们就完了，为了更多人的性命，你是不得不死的，顾不得许多了。”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了你们活下去，到时候，我不管有罪没有罪都是要死，官府判我死刑，我是要死，官府判我游街，你们看见了我，我是要死，官府判我无罪释放，大概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种情况，你们更会怀疑我通敌叛变，我可以理解。
    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就擒，要是逼得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们也别怪我。”
    年轻人笑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怪不怪的？”
    嘉明点了头说：“确实如此。”
    年轻人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嘉明再次点出了自己的重点：“里应外合，没有问题最好，要是有问题，一锅将他们都端了，不是更好？”
    年轻人眼前一亮：“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可以翻身？”
    他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两下，像是十分兴奋的两条青龙在皮下游走。
    嘉明说：“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然也没有长长久久的皇帝。”
    年轻人笑道：“不错，不错！”
    他哈哈大笑，拍着手，站起身来，扯了两下衣服，似乎有点热了，跳舞似的说：“好！就这么办！”
    嘉明说：“那我就对他说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又说：“我跟你一起出去，我让兄弟们把他放开。”
    嘉明点了点头。
    他们就走出去，让其他人稍安勿躁，嘉明对黑衣人说：“他已经同意了，不找你的麻烦，只要你之后不再找他们的麻烦就可以。”
    黑衣人连忙点了点头：“我是不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之前知道得多一点，但也就这样了，不然，我也不会在遭逢巨变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是手足无措，已经成了一个废物！但凡有得选择，我也不会想当这样的人。
    什么事情都没法解决。”
    他说着低下头去，好像垂头丧气得几乎无话可说。
    嘉明拍拍他的肩膀，算是表示同情和理解。
    年轻人则对自己的兄弟挥了挥手，告诉他们可以埋伏的事情。
    大家都很高兴。
    黑衣人在吃了饭之后，忍不住又拉了拉嘉明问：“我们不能现在就走吗？现在晚上，天黑了，外面的人就算是注意到了我们，也不会太清楚我们的长相如何，能不能现在就走啊？”
    嘉明想了想，看向了年轻人，年轻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既然要走，现在也不是不可以走，等我一小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你们要走就走吧。”
    黑衣人高兴起来，低声说：“谢谢。”
    年轻人挥了挥手：“没关系，我不是为了帮你。”

 第412章

    黑衣人眨了眨眼睛：“哦。”
    他们很快就走了出去，但是，走出去的，只有黑衣人和嘉明两个人。
    黑衣人有些疑惑地转头去看了一眼，门是关闭的，里面还有人，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不认得，他就问了嘉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
    嘉明说：“是啊。”
    他问：“你想和别人一起去？”
    黑衣人说：“可以和别人一起去，也可以不和他们一起去，但是，他们之前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去，好像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还是一开始我误会了他们的意思？我以为，我们一起去了，在路上也安全，不容易出事。”
    嘉明问：“我们在路上会出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回答说：“不是他们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会在暗处保护我们，只不过，人手就看他们怎么安排了，只是跟我说了，但没有说清楚，我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计划的，这些都是我们的事情，要问只能问他们，如果他们不出现，就没有问的去处，也别问我。
    我是不知道的。
    你也没有误会他们的意思，他们本来是全都要跟我们一起的，但是，大概是有事，一部分人都走了，也许是回去了，其他地方也不能没有人啊，你也别问我其他地方是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其他地方不是这里，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地方可以去，更多就没有了。”
    黑衣人回答：“我以为，钱是放在深山老林里面的，若是晚上去了，不怕人，也要怕蛇鼠虫蚁，它们都是黑暗里面不小心就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要是碰上了，我们多半是要完了。就算是不碰上那些小的，遇上山中老虎或者猴子都是坏事。
    要是遇上了老鼠也就被追着咬，坏点衣服粮食，最多再坏一点皮肉，最差是可能得病一命呜呼，但我觉得没有那么大的问题，我们两个也不至于那么倒霉。
    要是遇上了老虎，那就跑也跑不过，躲也不好躲，要是被盯上了，爬到树上去，它也有可能跟着我们来，不然，怎么还有名字叫山虫的？老虎一口下来，我们就缺胳膊少腿，想继续走，都会流血到死。怎么办？
    若是猴子，猴子倒不会把我们一口咬掉什么，但是，它们又吵又闹，烦死了，声音还大，到处乱丢垃圾，什么石子臭鸡蛋菜叶子烂蟑螂和酸溜溜的果子，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不干净，打到身上，羞辱很重，疼痛感也绝对不会轻微，不是好相与的货色，难走。
    我们两个人，虽然不是没有手没有脚，但也打不过那些东西啊。”
    他开始担心了。
    嘉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哎，你之前不是催着要出来吗？怎么你出来之前都没有想过那些可能吗？什么死在路上，什么被人杀死，什么没法走之类的情况都有可能啊。只不过，大概是走到最后能找到钱再安安稳稳回来，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要是死了，大概是自己吓死自己的。那你死了之后可别找我，不是我害得你。
    出来是你要求的，要钱也是你的要求，总不能让我出门去，你一个人待在住处，那你什么时候拿钱？等我把钱拿给你？那你之前催着要我出门算什么？你就是想让我出来，替你挡灾？”
    嘉明笑了一声，声音在黑暗的夜晚显得十分阴森冷淡，有些鬼气：“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跟着你走了。你自己去吧。若是能找到，是你的造化，要是找不到，就是你的命数，你要是死了，那就等我明年给你烧纸点火，你要是活着走出来了，那也可以带走一部分钱。
    只不过，我浑身上下的钱不足二两，你要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肯定没法让你回去还债救出你的父亲。你以为呢？”
    黑衣人哭丧着脸，想了想，勉强笑道：“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会转过头回去的，我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但也不是不要钱也不要命的人，没办法，要是这钱和命不连在一起，我都不会这样拼命，实在是连累你了。”
    他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这口气出去了，就能活着走回去一样。
    嘉明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惨白，嘉明笑道：“哦，我以为你觉得我就应该陪你出来呢。”
    黑衣人连忙说：“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和责任要帮我的忙，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是走投无路才这样的，请你千万不要怪罪我，不要放弃我，我知道你为我出了许多的钱，我很感激你，我很感谢你，我知道都是你的好处。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要早点去死，更要全家死绝，你是我的大恩人，大救星……”
    他还想再说，嘉明阻止了他：“好了，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山里还需要走一段路呢，那可不是容易的，你少说两句话，省着一点力气，免得走不动，我觉得我可能带不走你，我弱得很，背不动你，也抱不动你，你要是一不小心死了，那就完了。我白来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了。”
    嘉明应了一声，之后两个人就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山里走路。
    一阵尖锐的小孩的笑声突然从深山的黑暗之中传了出来，就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入了脑中，黑衣人打了个哆嗦，往前一步，试图抓住嘉明的衣袖，却发现一时间看不清楚了，就没有抓住，他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再去抓了一下，这次抓住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却紧接着觉得不对。

 第413章

    他缓缓抬起头来，感受到手里冰凉的触感，意识到这并不是嘉明出门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应该有的质感和手感，看向了面前这个人影子的头，他看见了这人的脸，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嘉明，实际上，当然不是，嘉明的脖子不会是折断的，嘉明的头也不会在后脑勺长脸。
    黑衣人哆哆嗦嗦松开了手，握住自己刚才伸出手去抓衣袖的那只手的手腕，两只手都开始哆哆嗦嗦，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是，那张看起来和嘉明有三分相似的脸，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察觉，黑衣人就迅速闭嘴了。
    那张脸是很不像人的，黑衣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以为这是嘉明，可能是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嘉明居然不见了要么是嘉明已经死了，要么是嘉明的位置和身份都被面前这个影子替换了，黑衣人既不愿意相信嘉明已经死了，也不愿意相信嘉明被影子替换了。
    他想了想，只觉得应该是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就是刚才看不清楚的时候，就找错了人了，但凡他之前警惕一点，认真一点，瞪大眼睛仔细看了一小会儿，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但是，现在回忆这些完全是追悔莫及。
    黑衣人死死盯着那张脸，那张脸扭曲了一下，就像是一根树枝深入水面搅拌了一下，微微泛起的波纹的感觉，肤色是十分惨白的，眼眶发红，像是涂抹了血液，又像是抹上了格外艳丽的腮红，那眼眶里面，惨白，有红血丝，像画上去的，但几乎没有眼珠。
    看起来像一张柔软的□□，格外渗人。
    表情诡异，嘴角微微勾起，正在笑，但小孩的笑声并不是从这张脸里面发出来的，也不是这具身体，黑衣人更愿意称之为这个山中模仿别人的影子。
    他咬着牙，一点点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树枝，树枝很脆弱，一下子断掉了，但是，他警惕而紧张地盯着对面的影子的时候，那个人只是静静站在那边，好像被他发现之后就没有继续往前走的必要了，影子站在那边，还是用后脑勺的眼睛和脸静静看着他，一点也不惊慌。
    确实，现在应该惊慌失措的人是黑衣人才对。
    他继续往后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东西，是硬邦邦的，表面上有粗糙不平的纹路，就像是一棵树，他也以为这背后只是一棵树，吓了一跳，但很快努力平复了自己的过速心跳，几乎要吐出来，捂住嘴，死死地瞪着眼睛，怕自己稍微不注意，没有看见，就被杀死了。
    那个人影，在他眨眼的时候，忽然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自己被一条又一条数不清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细细地抱住了，他低下头去看，发现是树枝，窸窸窣窣的，在他身上像老鼠一样爬来爬去，仿佛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一个死人，一点没有生气的眼珠子。
    黑衣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扯，想要把这些东西都扯开，但是，心里哎呀呀尖叫，手上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却始终没有办法把这些树枝解决掉，树枝越来越紧，把他整个人都团在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树枝都柔软而细嫩，合在一起就格外坚韧，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对面的人影一下子飘过来，黑衣人顿时又被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他是被捆住的，所以没跳起来，但是，他意识到就这么等死是不现实的，他又不是千里迢迢跑过来送死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等着去死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刚才也有不正常的地方，往周围嗅了嗅，顿时察觉出来，这些树枝表面都带着一些微妙的气味，似乎是香气，又似乎是臭气，闻起来一开始觉得很不错，两三下之后就有点恶心，叫人忍不住把自己的鼻子捂住，免得继续受到这种折磨。
    这些气味就是悄无声息影响他的脑子和想法的源头。
    人影贴着他，隔着一层的树枝，从缝隙里面，给他塞进来了一个东西，那是尖尖的，好像也是树枝，现在黑衣人对树枝都有点反感了，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过来，不要白不要，更何况，他也没有拒绝的可能，他浑身上下都被困在了树枝之中，就算是想要把东西丢掉也不可能。
    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丢这个东西，他勉强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颅和眼珠子去看，发现似乎是像树枝的刀一样的东西，因为他的手不小心被隔开了一点，皮肉开了，里面就开始流血，血一点点流出来，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树枝团之中，就像是即将烂掉那样，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味。
    这股气味实在是极其强烈，强烈到黑衣人当时就没有忍住，将晚上的晚饭都吐出来了，差点吐到自己身上，树枝一下子扯开了，嗖嗖嗖的，一阵子，很快，树枝都不见了，黑衣人抬起头来，勉强擦了一下自己，想看看给自己东西的人影子还在不在，没有看见森*晚*整*理了。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一眼看见自己刚刚吐的东西，觉得这里休息不好，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希望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的嘉明，他也不敢喊出来，怕被树枝或者人影子听见，再找过来，他未必跑得掉。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刚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他不觉得人影子和树枝的关系好，但也不觉得人影子帮他是为了救他，更倾向于，人影子给他东西，让他出来，是为了借助他而去伤害树枝，更何况，树枝确实逃跑了，不管是因为刀子，因为呕吐物，还是因为血迹，什么都好，不见了，稍微安全了一些，人影子也不见了。

 第414章

    这么一想，黑衣人不由得喃喃低语：“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人影子就是追着树枝不见了，不然，还能为什么呢？我一开始见到它，它就没有伤害我，也没有杀我，也许它对我不感兴趣也没有想做什么的意思，看着我，只是觉得我稀奇古怪又好玩，毕竟，这里难得见到活人。
    也不是不可能……”
    他自言自语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上，大惊失色，脚下一滑，顿时从高处跌落下去，不由得大喊起来：“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嘉明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高处，一把抓住了他，蹲下身来，对他说：“别乱动了，我抓不住你，你快点自己上来，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到地方去拿钱呢。”
    黑衣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对对，我这就想办法自己上去，你千万别走，也别松手，我一定自己想办法上去。”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看不清楚情况，只能伸出手去，试探着用力抓住了旁边的凸起物，一边是一块石头，一下子掉了下去，他吓了一跳，身体发抖，嘉明在上面对他喊：“不要乱动！我拉不住的！”
    黑衣人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去，又抓住了一块石头，这次的这块石头没有掉下去，他心里还是紧张地如同擂鼓，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嘭嘭嘭，嘭嘭嘭，好像打在他的脑子上，他一点点往前爬，嘉明也在用力拽住他，免得他真的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就那么爬到了边上，还想松一口气再继续爬，嘉明催促他：“快点快点！”
    黑衣人只能继续努力，爬到了地上，才休息，头也不抬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还有多远？能不能快一点？”
    嘉明说：“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如果你要休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知道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你在那里面休息不会掉下悬崖也不会被外面的东西看见抓住吃掉。”
    黑衣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心想，我没有告诉他，我刚才看见了古怪的人影子和差点被树枝吃掉的生气，他怎么知道外面有东西？怎么知道外面的东西会看见我会抓住我会吃掉我？
    虽然这句话不能让黑衣人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假的，但他也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嘉明笑道：“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吧！”
    他说这话，心想，不对，不对，如果他是假的，我跟着他过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要是到了地方，死了，怎么办呢？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不知道。”
    嘉明走在前面，听见他说话，一下子凑过来问：“你偷偷摸摸背着我在说什么呢？”
    黑衣人笑道：“没有说什么。”
    他想，嘉明之前的耳朵好像不太好，我在他背后说话，他都没有听见似的，要么就是不理会，没有主动过来问我的，这就是第二个疑点了，希望他之后会对我解释清楚，如果他之后不解释，那就是第三个疑点，最多凑到五点，我一定要跑，不然，等他把我熬煮成一锅汤吗？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嘉明切了一声：“你不说就算了。”
    他走到前面去，吸溜一声，喃喃道：“煮熟了吃肉，散了才好吃，不然就老了，要新鲜的，可脆了，尤其是要生吃，好吃。”
    黑衣人没有听清楚嘉明在说什么，但是隐约觉得这条路是越来越不对劲，他开始回忆刚才的事情，突然就到了悬崖边上，中间没有其他的路，太快了，都没有反应过来，不像是真的，就算是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悬崖边上，怎么会就掉下去了？
    我发现前面是悬崖的时候，并不站在悬崖的最边上，而是在悬崖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就算是我跪下去还来得及，不会掉下去，怎么有跪下去的距离，可能直接掉下去呢？这不正常。
    这就是第四个疑点了。
    他一边说拉不住我，一边拉得很稳，手上没有出汗，脸上没有发红，额头和脖子都没有青筋，不像是非常用力，倒像是举重若轻但是故意装自己很没有力气来骗人，那就是假的了。
    这是第五个疑点。
    现在五个疑点已经凑齐了，黑衣人再想到刚才嘉明走在前面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虽然没有听清楚嘉明在说什么，却零星听见了一点词，什么生吃什么脆的，不像是正常人会说的话，这里哪里有吃的？更何况，嘉明对口腹之欲也不太要求，至少，在这种环境是不要求的。
    之前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说话了也不怎么提及食物的事情，再说了，出门之前吃了饭，还没走多远呢，怎么可能又饿了？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不是人，也没有吃晚饭，所以现在很饿，要把他当饭吃了。
    黑衣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并试图后退，当时就被嘉明发现了，嘉明转过头来，紧紧盯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黑衣人一步步往后退，嘉明一下子拉住了黑衣人，笑着问：“你怎么往后面的路走呢？我说了，在这边啊。”
    他说着，一个劲拉着黑衣人往前走，力气非常大，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不装了，黑衣人心想，遭了，他要是不装样子了，我岂不是马上就要被吃了？我不要！要是被吃了，对面是不是嘉明都无所谓了，我是肯定活不下去的，不行不行！不能随便他来。

 第415章

    黑衣人连忙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腿软，心想，那边路过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块可以刚好让我坐下来的石头，我是想过去休息的，不太能走了。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嘉明想了想说：“可以，就坐在这里，不要走开，你要是非得坐石头，我就没有办法了。”
    黑衣人试探着问：“难道你不可以为我去把石头搬过来吗？”
    嘉明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是你的随身仆从吗？是你要进来，是你要找我要钱，钱还是我的，我现在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你，我还没有说是你的过错，你先指挥起我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他说着，嘴边隐约露出了两颗獠牙，黑衣人连忙示弱：“不敢不敢，对不起，刚才是我神志不清胡说八道了。我不要那块石头了，我不要那块石头了。没有就没有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嘉明勉强点了点头，哼了一声，才露出来一点笑意：“这还差不多。”
    黑衣人讪讪笑了一下。
    嘉明很快就催促起来：“你还没有休息好吗？已经够了！你再等下去，我看天都要亮了。”
    黑衣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天空还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来之后就会亮起来的样子，甚至黑衣人一时间无法把亮着的天空和这样漆黑无比的天空联系起来，心想，你就会说这种话，你是不是认为九点就等于十二点？要是休息在你旁边，大概是三分钟等于五十分钟的。
    太可怜了，哦，现在可怜的人是我自己，更可怜了！呜呜哇哇！
    黑衣人揉了揉眼睛，低声说：“可是，我好困啊。”
    他还想用这一招来拖延时间，但是，嘉明没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他一下子整个人都拽了起来，拽得他觉得自己的胳膊几乎都要断掉了，好像没有力气了，他用没有被拽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嘉明说：“我不想走了。”
    嘉明冷笑道：“原来这件事是我的事情？原来这还是由得你的？你在做梦！”
    黑衣人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好吧，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嘉明这次不放开手了，拉扯着他就往前走，就好像是在拉犯人回到监狱去似的。
    黑衣人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把我带到山洞去，不知道那个山洞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有，那只怕我进去就出不来了，希望是简单一点的，他只不过是想把我带过去，吃掉，就像是一般人都喜欢在桌上吃饭，他非得要我去山洞，只不过是想让食物出现在餐桌上。
    食物要是跑了，他就不高兴，我也可以理解，就像是某些人喜欢吃生腌，还是活的东西放到酱料里面，哦，也许那个山洞里面还有他的酱料，所以他要把我放进去，要是我不去，他就不高兴，就和某些人看见自己的食物到了桌上还胡蹦乱跳就生气一样。
    算了，他会不会折磨别人，我不知道，他肯定是要折磨我的，让他生气对我没有好处，我暂且忍耐，等他放松警惕，我就逃跑躲起来。我不相信这件事不能成！我是绝对不要死在这里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黑衣人打量嘉明，嘉明对他笑了笑：“就快到了，你别着急走其他地方去啦。”
    黑衣人点了点头。
    嘉明拖着黑衣人进入了一个山洞，山洞里面比外面还黑一点，但是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里面突然就亮了起来，像是有一个灯，黑衣人取下那个灯递给黑衣人，黑衣人一开始没有觉得有问题，但是，接过了那盏灯，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玻璃灯也不是布灯笼。
    这是个肠子堆起来，包裹着一颗眨眼睛人头的灯，人头的内里被挖空了，里面放着一堆血红色的半凝固物，乍一看，有点像是鲜红色的番茄味蜡烛油被高温软化后再凝固之后的样子，但是，闻起来是一股血腥味，这种黏黏糊糊，要凝固不凝固的情况，更像是没成功的毛血旺。
    黑衣人看着这不知道是不是毛血旺但是和毛血旺很像的东西，心中十分战战兢兢，牙齿都几乎要撞起来了，嘉明一路往里走，好像就住在这里那样熟悉，一转头，看见黑衣人在颤抖，牙齿一直互相撞击，发出扣扣扣的声音，笑道：“你害怕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要杀了你呢。”
    他的模样突然变化了，从男人变成女人，头发渐渐长长了，黑乎乎的，微微在灯光底下泛着一层血红色，像是刚刚吸食了血液，皮肤雪白，吹弹可破似的，柔嫩得犹如豆腐，眼睛很黑，像是两颗黑色木头做出来的珠子。
    那两颗眼珠子，看着黑衣人，一动不动的，只要稍微一转就显出一种呆滞，可是，盯着人看的时候又格外精明起来，仿佛在暗中算计什么。
    黑衣人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或者，对面也不是一个人。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距离内部很接近了，对面的女人并不担心黑衣人会因为一步路就跑掉直到出去，笑嘻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长头发。
    黑衣人只看见她一甩头，头发里面掉出来一大堆的红色小螃蟹在地上乱爬，发出钱钱钱的声音。
    黑衣人闭了一下眼睛，还以为女人会丢出来一瓶毒药把他弄死，越发忐忑不安起来了。
    手里的灯光突然从艳红色一下子转为了柔和暧昧的粉红色，看起来甚至有点恶心。

 第416章

    黑衣人想要把灯丢掉，女人一下子按住他的手，笑道：“来都来了，别这样严肃，板着脸做什么？笑一个呀！郎君，郎君，春宵苦短，我们何不早早休息？”
    她说话间就要伸出手来将黑衣人的衣服脱掉。
    实话说，这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人，如果黑衣人不是还记得她刚才长着嘉明的脸，还穿着嘉明的衣服，一副嘉明的派头，也许黑衣人真能在这里动了色心，不顾危险把人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这个女人和嘉明有关系，就毫无兴趣了。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一部分是因为对面不是人，一部分是因为对面居然用过嘉明的脸再用女人的脸来勾引他，他一想到，自己如果对这样的东西动了色心，就有可能是在某种意义上和嘉明在做什么，顿时毛骨悚然，恐惧得几乎要咬住自己的手才能不喊叫出来。
    他怎么可能对嘉明做什么？对嘉明做任何事情就等于对自己的钱做什么事情！他需要钱，他不可能对嘉明有除了要钱之外的任何心思！这个女人错就错在这里，还错得这样离谱，就好像考试的时候，写错了第一步，之后就完全错掉了，不管之后做得多好都不影响之前的错误。
    就算她考试除第一步之外全对，第一步错了，也是从满分变成零分。
    更何况，她没有满分的机会。
    黑衣人满脸抗拒，躲了又躲，女人扑了两次，不乐意了，恼道：“我对你这样好，我还这样美貌，你居然不识抬举，真是可恶！”
    她说着，一挥手，一个宽大的袖子扑过来，将黑衣人整个人都裹住了，黑衣人被一股香粉扑得几乎要昏迷，那股香气非常浓郁，浓郁到恶心，黑衣人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试图挣扎，两下之后就没有力气了，心里怀疑女人是个蜘蛛变成的妖精，但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到山洞。
    难道外面不能让蜘蛛生活吗？不醒啊。
    黑衣人感觉头疼，女人将他松开，剥光了他的衣服，将他浑身上下扑了一层白色的女子胭脂装饰味的粉末，裹了一层珍珠和贝壳磨成的偏粉色的细腻粉末，又给他浇了一层亮晶晶的油，叫他乍一看，在灯光底下，像剥了壳的鸡蛋，再舔了他一口，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感觉自己就是洗干净了的食材。
    女人笑眯眯地把他往前一推，他就踉踉跄跄，往那边扑倒，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他开始挣扎，口腔里面是一股酸辣辛香的气味，他顿时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女人看着他，等他要死了的时候，一伸手，把他从汁水里面捞出来，擦了擦他的脸，啜了一口自己的手指。
    女人更加满意了，笑眯眯地将他带到一个小房间，要把他开膛破肚，将他捆在一张床上，拍了拍他，叫他清醒了一点，对他笑着说：“你放心，这些迷人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你不会觉得很痛，你不会觉得难受，只要眯着眼睛，你就能活着到我的餐桌上，我有给你准备盘子。”
    黑衣人迷迷糊糊点了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打量自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酱料料汁，哭笑不得，脑子飞速旋转，对女人说：“我不是不给你吃，只不过，我有些不舒服，恐怕是生病了，你这样处理了我，吃了有病的肉，也是要生病了，你不在乎吗？”
    女人将信将疑问：“那怎么办？”
    她似乎没有医术，也不知道怎么检查食物的身体。
    黑衣人作出萎靡不振的模样来，其实也不需要很高深的演技，因为他走了一路，确实早就累了，只是强撑着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睡过去罢了。
    他声音微弱地喃喃道：“我咳嗽，就是生病了，我还发烧，额头是热的，你可以摸一下，我保证没有撒谎。”
    他的额头确实是热的，女人也确实听了他的话，试着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惊讶地说：“好像是啊！”
    他以为自己成功了，正要加一把劲让对方把自己放了，就看见女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恶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他啊了一声，喉咙里几乎吐血，女人的指甲一下子尖锐起来，抓住他的头，贴过来，对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死人都是冷的，熟了才热。
    活人都是热的！我没有见过大夫，没有看过病，还能没有吃过人吗？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当然不是！这里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进。”
    第126章
    正在这个时候, 外面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就好像是很快会下大雨的感觉，一股沉闷的湿润的气息一下子从洞口席卷而来，扑了黑衣人满头满脸, 边上的女人一愣, 缓缓随着声音走出去, 似乎是好奇, 又似乎是有些胆怯, 出去看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
    她也不继续说要吃人了, 只是看了黑衣人一眼, 发了一小会儿呆, 一巴掌拍过去, 砰的一声, 把黑衣人打得陷入了昏迷, 等黑衣人迷迷糊糊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他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是没有开灯，准备去找灯的时候, 发现自己身体被捆起来了。
    他才想起来, 自己不是在一个可以随便开灯的地方, 就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没有任何变化, 心里有些失望，又有点害怕, 往身后的位置靠近了一点，感觉这里比较暖和安全, 只是，身边的环境好像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他默默地闭着眼睛想，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第417章

    可是我还没有拿到钱呢！
    一下子想到了钱，黑衣人又睁开了眼睛，不得不鼓舞自己振作起来，心里甚至因此隐约对自己几乎放弃的情况感到了愤怒。
    他在心里骂了两句，觉得不过瘾，开口就大声喊道：“狗日的你娘！去死吧！你们都是垃圾！垃圾！垃圾！”
    黑衣人高兴了，觉得自己痛快不少，闭上眼睛，还想再睡一觉，毕竟，这里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就算是真要做什么事，也要养精蓄锐才好。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黑衣人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人，但是，自己想，如果是那个女人过来了，这里算是她的地盘，她不可能需要悄悄没声儿地出现在自己身边，那来的人就是别人了，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能是什么人？
    黑衣人暗自提高了警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安静一点，我是嘉明。”
    “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十分欣喜，直起身来。
    “我来救你，走在路上，发现你不见了，顺着脚印找过来的。也就是这里还能藏住人。”
    嘉明回答。
    黑衣人有些狐疑问：“可是，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其他的路？”
    嘉明说：“没有。”
    黑衣人问：“你没有看见其他人？”
    嘉明回答：“没有。”
    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问：“你也没有看见灯火，你就找过来了，还这么精准找到了我？你好了不起！我都想象不出来是怎么个情况。”
    嘉明笑了一声，将他身上的绳子丢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不知道，我看见一个好漂亮的女人，邀请我同床共枕，我想你还在这里，没有答应。但是，这种地方，除了你，还能有什么人？我知道她不怀好意，根本没有答应，也没有想去。自然她是不算数。
    但是，她也算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能早点找到你，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黑衣人说：“话是这么说，好事也确实是好事，但是，不能这么算啊。你见了她，岂不是等于她已经知道你了？她还知道你在这里，你以为能是什么好事？她会想办法吃了我们的！她问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当没有听见，怎么还从她那边知道我在这里！我会被你连累的。”
    嘉明问：“你的意思是你不走了？”
    黑衣人觉得眼前这个嘉明也不对劲，就不想走，可是，转念一想，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万一遇上那个女妖怪发脾气了，他也是要死的，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出去再死，就算是死了，死在外面也比死在这里更好一些。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比外面更好的好处。
    他对那个女妖怪又没有兴趣，这么一想，他就点头答应走出去。
    嘉明走在他的前面，一边走一边问：“你刚才为什么迟疑了？你是想留在这里？好啊，你说我不应该和那个女人说话，你自己心里却想她？这可不对。你是想独自霸占美人？我告诉你，最难消受美人恩！”
    黑衣人笑道：“我知道。”
    他拽住嘉明的衣角说：“我不怎么看得见，你走慢一点。”
    嘉明嫌弃他说：“奇怪了，奇怪了，你比我在这里的时间更长，怎么你还看不见？你是不是眼睛坏掉了？如果是，那你等出去之后要记得自己去找大夫治疗一下眼睛，如果不是，你要记得，你在这里是不正常的，最好别再过来了。不然，这次没有生命危险，下次可不一定。”
    黑衣人应了一声，心想，真正的嘉明可既不会让我牵着他的衣服，也不会对我絮絮叨叨这些，更不会对我调侃什么美女好不好的话题，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又是假的了，如果不是，恐怕不可能。
    他好不容易走出了洞穴，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出来了，因为他还是看不见，理论上说，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山洞外面不应该也是这样。
    黑衣人就问嘉明：“怎么回事啊？”
    嘉明回答：“这很正常啊。”
    黑衣人说：“我什么都看不见，这很正常吗？”
    嘉明说：“你看不见，要么是因为你的眼睛已经坏掉了，因为你在黑暗之中待了很长时间，要么就是因为你还没有适应环境，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你要是看不见，那也没有办法。还是眼睛不好。”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笑道：“好吧，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嘉明疑惑地看向他问：“奇怪。不是你要我跟你一起进山吗？你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黑衣人心想，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来找我的钱，我要是知道地方在哪里，早就拿了东西就走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以为我喜欢磨磨蹭蹭啊！有病。
    黑衣人突然捂住腹部说：“哎呀，可能是在里面着凉了，我有点拉肚子了，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往边上走一点，我想去那边尿尿，也许还要拉屎呢。”
    嘉明厌恶地皱了皱眉：“好，我去那边，你不要走过来，要是不把自己弄干净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话正和心意，黑衣人心中笑了一下，面上连连点头，皱着眉头，面露难色，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讪讪笑道：“我这就去。你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没什么好看的。”
    嘉明怒道：“我还不知道？你去吧！谁稀罕看你似的。恶心。”

 第418章

    黑衣人点了点头，跑走了。
    之后，跑得更远了，直起身来，虽然不知道自己往哪边走，但是，还是一个劲往前，只要不回头，不走错路，不会再见到后面那个嘉明就可以了。
    一路小跑，直到身体几乎没有力气，黑衣人大喘气地扶着树干想要休息一下，身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悠闲又轻快还有点慢悠悠的，他一下子直起身来，想要找个地方躲藏一下，左右都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躲藏起来，除非爬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而发出脚步声的人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远处，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缓缓抬起了头，想看一眼让自己去死的东西是什么，却猛地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嘉明。
    嘉明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发现他的情绪激动而表情震惊，还有些许的疑惑，喃喃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我以为我们只是分开稍微一会儿。”
    黑衣人皱了皱眉，发现面前这个嘉明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要上厕所的事情，心中一跳，眼前一亮，望着嘉明，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几乎要扑过去把人抓住，又怕自己太热情把人吓跑了，只能十分克制地仿佛有意客气似的问：“你是嘉明？”
    “不然呢？”
    嘉明顿了顿，疑惑地问：“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皱着眉头：“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把我的名字忘了，你又提起这个，你不是记得吗？你怎么回事儿啊？”
    黑衣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喃喃道：“那个黑衣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才是真的。你见到的那个是假的。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在我们身边，在这山里面，要迷惑我们，用了一个假的同伴，要骗我们到更深处去，还不知道要到哪里，但肯定不怀好意，它们想要杀了我们。
    也许是想要吃了我们。”
    嘉明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直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刚刚因为见到了嘉明而有一点底气，想要开口说话，猛地发现面前的嘉明身后，还有一个嘉明，那个藏在暗处躲在背后的嘉明，只有一点影子，露出一双不怎么明亮的眼睛，盯着他，黝黑色，眼神像深邃的废弃通道，底下铺着一层冰冷的铁轨。
    有一辆红色的火车，冒着白色的蒸汽，轰隆隆地从远处飞驰而来，又轰隆隆地燃着火，飞驰而去，像是一闪而过的影子带来的风。
    黑衣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心想，怎么回事？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怎么到了这里，还是有这么多的嘉明。难道我今天非要因为嘉明死在这里？我不愿意！
    他努力去辨别，瞪大了眼睛，能看见的东西又多了一些，看见的情况更加明亮了一些，似乎在他逃离那个山洞之后，天空就在逐渐地亮起来，但一下子，又黑了回去。
    他认出来了，后面那个才是真的。
    真嘉明不会和他多废话，真嘉明也不至于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显得有些蠢了。
    黑衣人想了想，对面前的嘉明笑道：“我突然想上厕所，你等我一下。”
    嘉明点了点头。
    黑衣人一下子跑了，像是非常着急，后面的嘉明起初还有点担心的神色，但是在黑衣人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神色就渐渐冷漠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个伫立在田野间的干瘪枯瘦的无神的稻草人。
    眨眼之间，这人的肩膀上多了一只黑色羽毛的乌鸦，亮着一只血色的眼睛，低下头去，从翅膀底下用鸟喙叼出来一条肥肥胖胖的软绵绵的蠕动的虫子，仰着脖子，一口吞了下去。
    黑衣人跑远了，蹲下来喘气，嘉明眨了眨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看起来并不喘气。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来，打量他，觉得他有点奇怪，又因为之前看见了好几个嘉明，因此也有些许怀疑面前这个也是假的，眯着眼睛打量了之后，笑着问：“不好意思，你认得我吧？”
    嘉明点头：“认得。”
    黑衣人松了一口气问：“你也见过假的我了？”
    嘉明点头：“见过了。”
    黑衣人问：“那你跟那个黑衣人说了什么没有？”
    嘉明说：“没说什么，我跟假的没什么好说的，你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到处找你，他突然就从旁边冒出来，对我说，他就是你，但是你们的差别还挺明显的，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我能视而不见，还是他以为我是个瞎子，总之，他跟我说了两句话，我感觉每一个字都是破绽。
    我也没有办法，忍无可忍了，我就甩开他走了，他追到我身边，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和他一起走了，我也不想给他任何东西了，让他自己知情知趣一点，早点滚蛋，早点好，不然，别逼着我动手把他杀了！”
    黑衣人悚然一惊，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凉了一下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小心翼翼地望着嘉明问：“那你不会也想那样对我吧？”
    嘉明说：“不会，你又不是假的。”
    他顿了顿，笑着问：“你是真的吧？”
    黑衣人连忙点头：“真的，真的，你可以摸摸，我保证，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没有！”
    嘉明说：“我可以相信你。”
    黑衣人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那之后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419章

    嘉明说：“我本来找到了一森*晚*整*理个山洞，但是里面太黑了，我就没有进去看，走在外面，听见有脚步声，就过去看，看见了你，却因为距离不能一下子确定是真是假，就一路跟着了。”
    黑衣人疑惑地问：“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说自己体力不好吗？你怎么可能一路跟着我？我都小跑好几次好一段路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平静，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一点路都没有走，也不大喘气，也不脸红？”
    嘉明说：“实不相瞒，我进来之后，好像换了一具身体，也许是这座山有些特殊，我们今天恰好过来撞上了，本来晚上不该出来的，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也知道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往里走吧。要么走出去，要么拿到钱再走出去，都是一样的，反正也不可能现在突然安安全全飞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嘉明说：“是。”
    黑衣人听他回答这样简明扼要就觉得他应该是个真的了，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们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吧。你还记得，你之前放钱的位置在哪里吗？我们现在过去看一眼吧！要是能在那个地方找到钱，我们就可以带着钱想办法离开，要是没有，我们再想办法走出去。”
    嘉明说：“要是能找到钱，就不会被困在这里，这里和外面，不一样，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黑衣人叹气：“也许是我们运气不好。”
    嘉明转过身去，往前走了走，大致辨别出了方向，对黑衣人说：“走这边，或许能看见钱。你等我一下。”
    黑衣人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就没有看见嘉明了，还以为自己又走丢了，想喊两声又怕被人听见了，被妖怪找过来，吸了吸鼻子，想躲起来，就找了个距离自己以为自己走丢的位置不远的地方，藏了起来，嘉明提着一袋子的钱回来了，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说：“我们走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
    黑衣人走了一段路，感觉天空一下子亮了，他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天色似乎快要亮了，他就问：“是不是快要到早上了？”
    嘉明回答：“我们走了这一段路，还没有到早上就不合适了。”
    黑衣人笑了笑：“也是。”
    嘉明点头。
    黑衣人后知后觉地突然反应过来问：“我们已经走出来了？”
    嘉明点头：“是。”
    黑衣人问：“我们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好像都没有感觉到。”
    嘉明说：“我的身体带着我们走出来的，我进去的时候，用了别人的身体，也许只是你我看见那张脸和身形是我的，实际上，并不是。”
    黑衣人试探着问：“难道是幻觉？”
    嘉明附和着随意说：“也许是我们不小心踏入了某人布置在深山之中捕猎妖怪的陷阱。”
    黑衣人嘟嘟囔囔：“要是捕猎妖怪，弄得那么稀奇古怪做什么，真不知道，深山里面能有什么妖怪，我看，多半都是被以讹传讹出来的，要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想上山被拦住，或者进入了那个奇怪的幻觉似的世界，也不至于传出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有妖怪的传言。”
    嘉明说：“无所谓，反正我们走出来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突然愣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一件事，不由得从额头上流下来一滴冷汗，他试探着小心翼翼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一下？”
    嘉明问：“回去做什么？”
    黑衣人说：“回去，因为有人跟着我们进去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们，他们该不会是跟我们一起进入了那个奇怪的世界，然后没有走出来吧？我们都没有看见他们吧？他们要是出来了，不应该不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应该在我们出来之后没法看见啊。”
    这话也算有道理，但是，他说话有点结巴，好像情绪又开始紧张了。
    嘉明看了他一眼，了如指掌似的笑了笑问：“那我们现在回去？”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
    嘉明又问了一次：“你还真要回去？要是我们进去了之后，这次就出来不了了呢？也许我们见到了他们，他们都已经死了呢？也许我们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成为了山中的一部分？也许我们进去就被他们发疯杀死了呢？你真要回去？”
    不后悔吗？
    黑衣人犹豫半天还是点了点头：“要回去的。要看一眼的。”
    能不能成是一回事，要是不去做，那就等于零了。
    嘉明笑了一声：“好吧。”
    他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黑衣人十分感激说：“那真是太好了！”
    嘉明点头：“是很好。”
    嘉明走在前面，黑衣人走在后面，两个人走在一条路上，很快原路返回，走到了山中，本来都要走出去回家的，黑衣人走到这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失落感，就好像丢掉了什么东西，他紧跟着嘉明继续往前走，不希望自己后悔，而希望所有人都能去死。
    只要所有人都死了，他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了。
    那就太好了。
    嘉明走入了更深的山中，黑衣人眨了眨眼睛，开始左顾右盼，好像这里有人。
    嘉明停了下来，对黑衣人笑道：“我想休息一下了。你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第420章

    黑衣人将信将疑：“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先走了？”
    嘉明点了点头：“好啊。”
    黑衣人就跑了出去，就像是之前他跑出去的几次一样，很快就在嘉明面前消失不见了，好像身后的嘉明又是一个假的。
    嘉明没有去追他，也没有着急，只是休息，过了一段时间，黑衣人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说：“我好像看见了他们，我们到那边去吧。”
    嘉明说：“好啊。”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笑道：“走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随着嘉明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一个他心里很清楚是什么地方的地点的时候，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抵达了巅峰。
    他几乎有些颤抖了，但极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转过身，对嘉明说：“就是这里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树枝和草丛都摇晃起来，里面一下子站出来了一群人，全都穿着官差的衣服，是明明白白的官府的人，他们同气连枝，手里拿着刀，看着嘉明，气势汹汹，目光如炬，仿佛可以扎入嘉明的脑中破开他的想法。
    嘉明的心脏确实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猛地加速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往周围看了看，找了个石头坐下来，看向黑衣人，黑衣人还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仿佛一个想要付钱但是在衣服上找不到钱包的小孩，手里开始出汗，低着头，用头发挡着眼睛，不敢看嘉明。
    仿佛嘉明成了法官，而他倒是一个被告。
    嘉明笑了一下，优哉游哉问：“他们和你有关系？”
    黑衣人说：“是。”
    嘉明问：“他们让你抓我？”
    黑衣人说：“是。”
    嘉明问：“他们告诉你，在那个屋子里可以见到我，可以拿到钱，可以回去救你的父亲，你可以逃脱那些催债人的折磨，你可以不必再提心吊胆，你可以得到官府的保护，也可以得到官府的嘉奖，那些催债人不能和官府作对，只要你拿了我的钱去还了债，他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们也不能把你父亲和你之后的住处以及你以后的妻子孩子怎么样，是么？”
    黑衣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没等嘉明再问下去，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好像得到了某种不知名力量的鼓励，眼睛红红的，盯着嘉明，好像一只毛发凌乱即将死去的食用肉兔，喊道：“你又没有欠债！你有什么可知道的？你根本不能理解我！你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我是谁，还是我告诉你的。
    你心里，我什么都不算数，你没把我当朋友，你根本不想给我钱，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没有错！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一开始不在京都大张旗鼓找自己的亲人就不会认识我，我不会知道你有钱，我不会因为倒霉欠债还不上还死掉亲人，我不会被官府抓住，都是你的错。
    你犯了错，就应该弥补，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一开始就应该举报了，这样，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那些催债的不能住我家的房子，不能怀疑我不还钱，也不能害死我的娘，不能抓走我的爹，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脸上露出了微妙而扭曲的笑容：“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怎么会是我的问题呢？我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你的错。哈哈哈！”
    嘉明点了点头：“好吧。”
    官差缓缓收拢了包围圈，好像里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猛虎，随时可以伤人。
    等黑衣人说完了话，官差也收拢包围圈走到了嘉明的面前，好像卸下重型盔甲而狠狠松了一口气，盯着嘉明，瞪着他说：“你别想跑了！这次可是你插翅难飞了。”
    嘉明点了点头：“我没有想跑，你们不是也看见了？”
    官差笑道：“希望你说这话是真心的而且会负责。我们也见过了许多的囚犯，他们每一个都会在到监狱之前对我们说，我是不会跑的，你们把事情告诉我吧，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发誓，以我的名义发誓，他们总是会违背誓言，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挺好笑的。
    我们都这样认为，就算你想骗我们，想现在逃跑，也晚了，我们是不会放任你逃跑的。即使真的要跑，也肯定会被我们抓起来，你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许多。”
    嘉明说：“我知道，这就不必你们提醒了。”
    远处忽然喊了一声：“杀！”
    第一声如果说还算是含糊，第二声就叫喊起来，声音比之前大许多，一群人从草丛里面跳起来，手里也有刀，将官差都杀死了。
    官差慌张起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也有些想逃跑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嘉明，转身就跑。
    嘉明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石头上，自己休息，眯着眼睛，眼看着快要睡着的样子。
    最后一个官差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事情大概和嘉明脱不了干系，一下子冲到了嘉明面前，揪住嘉明的衣领子，一拳就要打过去，嘉明偏了一下头，没有被他打到，而已经杀到了这里的其他人，早就一刀过去，把这个官差也杀了。
    他们杀了人，将衣领子一拉，就把人扯得躺在了地上，那个人的头歪到了另外一边，看起来是个死不瞑目的样子，边上的人抬腿一踢就把人身体和头都踢开了，全然不顾什么死不死的眼睛。

 第421章

    他们对嘉明说：“我们差点就来晚了。”
    嘉明说：“是啊，不过，幸好，大家都没有迟到。”
    他们互相看了看，笑道：“这次是我们又赢了，好得很！回去有机会就喝一桌子的庆功酒！大家好好高兴高兴。”
    嘉明说：“这件事是值得高兴，但是，尸体总不能不收拾，要是被人进来的时候发现了，免不得又是大闹一场，轰动起来，对我们不利。”
    年轻人慢条斯理从后面走出来说：“也未必对我们不利，眼看着就快要到我们的事情发生时间了，要是这个时间前后，稍微混乱一点，给他们一些心理压力，他们看见我们，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岂不是好？”
    嘉明问：“那要是他们看见你们，反而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要和你们大打一场，你们现在是偷袭又早有准备，他们若是比你们准备充分且反过来偷袭你们，你们就算是想要强攻也未必能有些胜算。到时候，死了一大片的兄弟，尸体又该怎么办呢？”
    年轻人想到那种尸横遍野的场景，难免不悲伤，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能怎么办呢？”
    这话像是在反问自己。
    “我们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要是活着，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死也是一起死了，走在路上，不算孤单，还不够好吗？我不明白。活着没有意义，死了还算是好事。”
    年轻人眨了眨眼睛，对嘉明说：“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就像是泥潭里的莲花，不想沾染我们的泥巴，就算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别人也认为你是从根儿里就带着泥浆的，你干净不了，也就是看起来漂亮，要说你是个花架子，那只看一眼也确实很像。
    你对我们很有用处，我们对你，也不能说全无贡献吧。我们将就着，这么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再分道扬镳也不算迟。”
    嘉明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笑了笑：“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和你争辩，大家伤了和气，反而不好，我该回去休息了。”
    嘉明起身：“不过，这些人都知道我住在哪里了，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住在之前那个地方了，你们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吗？给我一个住处吧。我们是相依相偎，总不能你们要走，单独把我留下来。”
    年轻人笑道：“哦，这个时候，我们就相依相偎了？也好，既然你有要求，我们给你办了就是，也不算困难，不过，事情发生之后，你就肯定不能继续住在京都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嘉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年轻人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不要出门。”
    嘉明说：“这个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可没有出门，他来找我之前到我住进那屋子的一段时间，我也没有出去，他们找到我，也怪不得我，万事总有些蛛丝马迹，我能怎么办？等死罢了。你们和我不一样，不一样就在这吗？那也很好。
    总比活着的时候就像是死了还没有死了的好处，更好一些。”
    年轻人笑道：“何必这么悲观，日子总会变好的。”
    嘉明说：“变好变坏还不一定呢。”
    年轻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
    他们就回到了住处，收拾了东西，很快离开了，各自分散，融入人群之中，看起来并不显眼，好像也不会被注意到，真不知道上次是怎么被发现的，如果要全相信黑衣人的话，那就是废了，如果一点也不相信，那就毫无头绪了，只能将信将疑罢了。
    到了新的地方，嘉明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住了下来，一天，两天，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事情发生了，当天白天，外面就闹哄哄的，嘉明只是从门缝往外看，或者，贴着门在往外听，听得有人吵架，有人打架，还有人闹事，到处都不安宁。
    到了晚上，更是了不得了。
    一群人举着火把在街上走来走去，全城戒严了。
    事情还是闹大了。
    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火焰仿佛连绵不绝，在暗夜的星光下熠熠生辉，比月亮还耀眼十分。
    嘉明等到了白天，城中安安静静，一片萧瑟的景象，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去，大家都担心自己可能出去了就死了，没有人开门，嘉明本来想开门的，见到这种情况，觉得开门出去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就偷偷摸摸翻了墙，跑了出去，没有多远就撞上了人。
    他躲起来，观察来人，发现那些人是去敲门的，他们敲门没有人回答，就直接踹开了门，想在里面找人，但是，昨天之前那里面就只有嘉明了，刚才之后，里面连嘉明都没有，那些人一无所获，气得将东西都砸在了地上，大怒：“可恶，可恶！”
    嘉明在暗处，心中冷笑道，真以为别人是笼中的老鼠等着被抓出来吗？
    那些人又开始在附近敲门，询问他们是不是看见了这屋子里的人走出来，又问他们看见那个人出来之后到了哪里没有。
    他们大多都是摇头说不知道，也有一些人说自己好像看见了，不真切，指了一个方向，是错的，还有人说，没有开门，没有听见，刚才在睡觉，之后还想回去睡觉。
    乱哄哄的。
    嘉明趁着这个机会，跑了，他在路上又见到了一队人，急匆匆的，身上都是血液和烟火的灰烬烟雾的颜色，衣服鞋子也破破烂烂的，好像别人只是睡着过了一个晚上，他们是躺在尸体的火堆里面过了一个晚上。

 第422章

    嘉明眯了眯眼睛，感觉他们的身份可以确认了，就小心翼翼对他们示意，他们立刻发现了嘉明，非常警惕，嘉明走出来，他们认出来了人，才勉强放下心来，对嘉明说：“太可怕了，我们还以为是敌人来了，差点就要说现在就杀了。”
    他们叹着气说：“我们失败了，这也正常，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成功的道理呢？没有关系，我们死了许多人，他们也死了许多人，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没有参与我们，安安稳稳的，还可以有明天过，世界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转了，有什么可怕的？”
    嘉明说：“我的住处又被发现了，已经有人去找了，他们还在附近问谁看见了我，到了哪里去，你们不要到那边去了，本来要去哪里的？现在就去吧！带上我一起。”
    他们面面相觑，点了点头，同意了。
    于是，嘉明跟着他们，一路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很快，离开了京都，到了附近的一个大宅院里面，高墙深瓦，琉璃碧色的窗户和摸起来稀里哗啦的彩色锡纸随着微微的风在晃动。
    嘉明问：“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吗？”
    他们想了想对嘉明说：“这个要等上面的通知。”
    嘉明皱了皱眉问：“你们怎么也有上面？”
    他们笑道：“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呢？要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早就死绝了，连一点饭和粮食都不可能有。”
    他们说着，落下泪来，大概是说话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兄弟吧。
    嘉明没有亲眼看见场面，但是看他们劫后余生的模样，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残酷可怕的场景，本来还想问些其他问题，看他们这个样子，也实在是问不下去了，就借故起身离开了他们身边，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慢慢休息。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大晚上把人喊起来，对着还没有睁着眼睛的嘉明说：“好了好了，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不能单独留在这里，可能会出事，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听见了没有？不是很近的地方，是很远的路，你要看着点，别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嘉明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他们就开始赶路。
    到处走，走了很多小路和没有人走的偏僻路，就怕被发现，嘉明就觉得奇怪，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分别伪装一下身份，反正别人又不可能都有读心术一眼看出来我们和普通百姓的身份不一样，再说了，你们之中也没有富家子弟，走在路上这么风霜雨雪的，他们能看出什么？”
    他们回答：“未必看得出来，但我们要是被抓住了，那就是逃不开一个死，还不如走在这里安静安全还快一点，总比被抓住杀了好一些。”
    嘉明切了一声说：“你们就是胆小怕事，怕被抓住还怕被杀死。算了，你们这么想就走这样的路吧。你们把目的地告诉我，我单独走，他们就算是怀疑我，也不可能个个都认得出我，就算是看见过通缉我的画像，我也未必不能跑，到时候，我能到目的地，就汇合。
    我要是到不了你们的目的地，我就等死，你们也可以来杀我，你们自己走自己的吧。以后也不需要管我了，好得很，你们省事，我也省事。”
    嘉明顿了顿，差点说出来我们，但是，他想，我身边是没有人的，若有我们，只有我和我，另外一个我，就是另外一个人，可是，他在哪里？真有这样的人？他真存在吗？还是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假的，不说出来，就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
    那些人考虑了一段时间，还是答应了，放走了他，对他说：“如果你背叛了我们，我们肯定是要去杀你的，你也知道，千刀万剐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我们对于背叛我们的人从来不手软，你要是背叛了，我们就那么对待你，保证你比现在痛苦更多。”
    嘉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态度看起来有点敷衍，不过，走了这么久的路，稍微有些无法忍耐枯燥无味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们对嘉明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嘉明点了点头，就各自分开了。
    嘉明被抓住了，他是走路的时候，看见有一条大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门，还到了城门口，这里有很多人在排队，他不知道情况，走过去了之后就排队，一直到队伍的最前头就自己了，他才发现这里不是买东西的，也不是过路口的，是被检查的。
    他挠了挠头，觉得有点为难，想试一试就被抓起来了，不过，幸好，他们抓他的理由是不修边幅，不是通敌叛国。
    他们把他丢到监狱就不管他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了一两天，没吃没喝的，总算是有人过来了，把他提出来，丢到了一个很多人的，热水池子里面，外面是一堆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外面的是狱卒守在门口，对他们懒洋洋说：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你们谁先洗好了，谁就出来穿上，谁要是洗得慢了，那就没有穿的，只能将就过了，为了表示对你们的宽容，你们可以免去死罪，但是，你们犯了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会儿你们洗好了，穿好了衣服，我们要带你们去做一些事情。
    修桥铺路，打生桩，带你们吃完了饭，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要是谁想逃跑，谁就要接受翻倍的惩罚，到时候，可不是做点活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也不是时候到了就可以放你们走那么好的结果了。你们要想好了！不要随便忤逆我们。也不要想随便走开。”

 第423章

    嘉明因为洗得太认真被抓了典型，提起来批评，最后拍了拍他，让他下去，他干活的时候，边上一个人一直往这边挤，害得他一不小心没有站稳，摔到了泥巴里面去，他很生气，但是，心里想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就算了，可是，那个人又来。
    这么三次把他从地上撞得跌倒在泥水里面，他爬起来，一下子把那个人推到了，那个人愣了一下，周围的人哈哈大笑，那个人就生气了，开始和嘉明打了起来，嘉明不想和他打架，又不想忍耐他，就把他打倒了，踹了一脚，按在地上，上面的官差像才长了眼睛。
    他们慢吞吞走过来，让人群散开，就像是神官到普通人之中巡逻，散播福音，周围的人都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嘉明既不知道也不熟练，还不想这么干，就没松开手，底下的人反抗了一下，嘉明感觉官差是站在这个人这边的，一拳把他打晕了过去。
    官差果然是刚刚复明的眼睛，看了一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对嘉明说：“打架，罪加一等，关起来。”
    到了晚上，居然下雨了，其他人都在休息，只有嘉明被官差喊起来，官差对他说：“楼上的屋顶坏了，你去修一修。”
    嘉明起身道：“我不会。”
    “不会不知道学？不会不知道自己想办法？我又不是你老师，你都到监狱来了，还要什么脸面？还想什么清福？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养老院！快点去快点去，要是慢了一步，就打你一鞭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嘉明到了屋顶上，在大雨里面修补屋顶的时候，底下的人也没有追上来打他，他们也知道这里太高了，不好动手，要是爬上来，还有可能有危险，不如就在底下监工，等他下去了，再给他一鞭子，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
    嘉明这下子是觉得有点忍无可忍了，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再忍耐他们三次，要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我就忍不下去了！到时候，不管是什么事，都是他们自找的。他们活该。
    嘉明想要休息，被人再次打了一鞭子，喊起来，那个人对他说：“上面的屋顶又破了，叫你去呢。今天晚上还没过完，今天的雨还没有停，你想怎么样？你还想休息？你做梦！”
    这就是第一次了。
    晚上过去，到了白天，吃早餐的时候，嘉明伸出去一个碗，只有一勺子清水，想要问的时候，还被人推了一下肩膀，连碗里面的那点清水都给他打翻了过去。
    他想，这是第二次了。
    他忍了，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太阳很大，地上的水很多，他走路不稳，看不清楚了，被人推了一把，差点从高处摔下去，他一下子把身后那个人拽住，那个人叫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这个犯人要杀人了！他要吃了我呢！快点来人救命啊！我要被他杀了！啊啊啊！”
    他这么一喊出来，嗓子声音尖锐，嘉明被气到了，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太阳暴晒的空地上，表面已经被晒脱皮了，后背则发红，已经被烫伤了，他摸了一下，有点痛，好像起水泡了，但不是很严重，官差走过来，手里拿着鞭子说：“杀人死罪。”
    嘉明问：“谁被我杀死了？”
    官差说：“你下次要是再这样闹事，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给了嘉明一鞭子，嘉明这次不是背对着他们的，就被打在了脸上，大半张脸都接了那鞭子，流下了鲜红色的血液和印子，破开了皮肉，嘉明闭上眼睛，心想，这已经不止是三次了。
    他在休息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公主的生日快到了，来这里附近寻找新奇生日礼物的官员就快到了，要是有人能去见一面，也许就能一步登天，不必再在这里做苦差事了，许多人都想去，可是，被这里的官差打回去了。
    嘉明心想，应该在这里点一把火。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到了溪水边上，洗漱干净了，连衣服也洗过，守株待兔，躲在了草丛里面，等到了一个路过的官员，把人打晕，换上了衣服，将人丢在草丛里面，自己走了出去，走在半路上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那个人凑过来说：“哎，没想到你躲在这里，还不去吗？”
    嘉明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个人就笑嘻嘻地拉着嘉明走了，边走边说：“我们要去参见接待上级官员的宴会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你身上怎么湿漉漉的，哦，我知道了，你是喝了酒，才起来，怕被人发现，就洗了个澡，怎么不记得换一身衣服呢？你这衣服出去，别人就是不知道也知道了。”
    嘉明说：“别人也没有你这样聪明的。”
    那个人非常高兴，哈哈大笑：“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会帮你，你不是早就想在这次的宴会上，面见大人，得到引荐吗？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十分苦闷，我会在宴会上帮你说两句好话的，你可别自己掉链子了，到时候，怪不得我。”
    “不会怪你，还要多谢你。”
    嘉明说。
    两个人就说说笑笑到了宴会场地，因为旁边的人，嘉明没有证明就进去了，推开门，到了里面，里面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许多人都在喝酒，边上还有人在吹箫鼓瑟，桌子上已经有饭菜了，看起来热腾腾的，很是好吃，五颜六色，嘉明的肚子咕咕乱叫起来。

 第424章

    边上的人哈哈大笑：“看来兄台是知道这宴会的食物并不差才饿着肚子来的，不过，大家都是为了大人，你怎么是为了吃的？”
    嘉明笑了笑：“家中贫寒，不敢擅专，饮食节俭，实在怕来此之前有辱门风，才不敢多吃，既然诸位大人都在这里，可以给我作证，我并不是有意敷衍怠慢，那我就不客气地吃了。”
    其他人也哈哈笑了起来，都说：“可以森*晚*整*理可以，你吃吧。”
    话虽如此，他们肯定不会帮他看着也不会帮他说话，最多在他被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往后退一步，异口同声说，早就看出来他肯定有问题。
    宴会正式开始了，一堆废话之后，众人吃吃喝喝，也有些人在这个时候互相结交朋友，嘉明则吃饱喝足之后，对椅子说：“你不知道，我见过一件宝贝，只可惜，流落民间，没有得见的机会，太可惜了，不过，我最近又发现了宝贝的位置，金光闪闪，特别至极！”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官员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不要说话，他们就只听见嘉明在醉醺醺说：“那个好东西，就藏在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如若不然，就是被人发现，又藏起来了，是个好宝贝，可以卖大价钱的。”
    官员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嘉明说：“必然是漂亮的，最讨人喜欢的，又贵重又轻巧，又不失礼仪，又不像是暴发户的东西，好得很，没有不好的地方，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若要问起来，必然是不答的，因为怕别人知道了也去看，看见了就要被吸引，想要据为己有。
    谁也不希望自己再也看不见宝贝啊。
    那可是好东西。
    谁问我，我也不说，谁想要，我也不给，谁想看，嘿嘿，只有看运气了。”
    官员好奇问：“那东西要怎么才能看见？”
    嘉明嘟嘟囔囔说：“其实也不困难，点一把大火，宝贝是金刚不怕火炼的，点了火，火光越大，金光越闪，好看得很呢。”
    “哼，我才不相信，真有那样的好宝贝，可能被你这样的人看见了，真有那样的好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要了，反而现在说出来？你不就是想把帮大人找宝贝这功劳拦在自己身上吗！装什么？”
    边上有人不服气。
    嘉明喃喃自语说：“实话啊，实话，我还真不是为了功劳来的，谁都知道，这件事若是成了，最大的功劳必定是大人的，大人吃肉，我们跟着喝两口汤，我若能喝了汤，那不说长生不老也是升官发财，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在这里。
    我哪里可能有什么功劳？别说没有，就算是有，我也不能跟大人抢这份儿功啊！大人心情好，赏我一点就是了，大人心情不好，我能怎么办呢？等着受死，若再轻一点，也是挨打受骂的。有什么好处？不如不说，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有那样的宝贝呢？问谁都是不知道的。
    不信，可以去问问那边的人，不管是问路过的人还是住在里面的人，还是跟我们一样穿着这身衣服的人，都肯定不会说自己知道，若是想进去，仔细看看，他们就会想办法拦住你们，你们别想进去，东西可在里面呢，他们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里面，但也不想别人去找。
    这还有假吗？
    我怎么不想要宝贝？我是怕惊动了其他人，自己跑不掉，还要落下一个罪名，叫知情不报。
    天底下的宝贝都是皇上的，皇上的宝贝，想要给公主殿下庆祝生辰，那不是理所应当吗？我若拿走了，只怕还有一个罪名，是夺人所爱。
    我可不想当不知廉耻的小人。呜呜呜——好宝贝，好宝贝，让我仔细看，可别丢了。”
    他说着，渐渐睡着了。
    那些人把抬起来，放在了床上，隔着屏风讨论情况，果然，他们派人过去问，问了，都说没有。
    他们还想进去找，都被拦住了，虽然不说是什么原因，那些人都不许他们进去。
    他们亮明了身份，那些人倒是不怎么敢阻拦了，但是，还是请他们不要进去，就好像知道里面有宝贝要归别人了，十分舍不得似的，他们更加相信里面是有宝贝了，就问那些人，为什么只不让人进去却不说明情况？
    那些人眼看着自己要被治罪了才说：“你们都是些犯人，臭烘烘的，没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人生病了，怕冲撞了贵人的身体，才请诸位不要进去的，没有其他意思，千万不要误会啊！”
    他们现在才说这些话，已经不被相信了。
    官员和官差都非要进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不那么相信，还担心里面的犯人真的很臭，真的有人生病而传染到自己。
    第127章
    官差人群之中那一部分不愿意往前走的人就劝阻走在最前面的官员说：“不如这样, 我们也不进去，让他们给我们把东西拿出来——”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官员愤怒地打断了：“你们没有脑子吗？他们不就是因为不愿意答应我们现在把东西拿出来，才这样对待我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他们的阶下囚, 他们才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太放肆了, 太不知廉耻了！他们知道谁是当官的？知道谁是老大？哼。”
    那部分官差也不生气, 互相看了看, 笑了笑, 都露出一种如出一辙的胜券在握似的笑容，凑到官员身边，小声说：“您别生气嘛。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不错, 他们现在确实不愿意, 但是, 那些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第425章

    官员再次愤怒：“什么不知道？我们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和身份吗？还需要怎么样？还要说什么！你们以为我是来卖唱的？说话之前要先讲清楚自己七大姑八大姨怎么迫害父母兄弟姐妹, 孤苦无依才流落到这个地方来的？太麻烦的！也太可笑了吧！你们当我是什么人？”
    官差们继续温和地安抚说：“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是官差的身份, 但是他们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我们这里为公主殿下寻找生辰贺礼的, 他们要是知道了, 怎么敢怠慢我们呢？尤其是您呀！您想想看？是不是？”
    这些话简直是循循善诱。
    官员将信将疑, 看了他们一眼，看他们一群人都是这么说, 也这么点了头，皱了皱眉, 既不怎么高兴也不怎么情愿，冷哼一声, 甩了一下袖子，像是生气的时候把桌子上的茶杯都摔出去砸碎了的神情，含怒道：“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这里为公主殿下寻找贺礼的！”
    他呵斥道：“尔等焉敢阻拦于我？”
    对面的官差都跪下来叫苦不迭：“我们不敢，我们不敢。”
    官员喊道：“那你们还不现在给我把东西拿出来？”
    官差回答道：“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里，实在是拿不出来啊！要是真有那个东西，必定是一个死人临死之前偷偷藏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官员问：“什么死人不死人的？”
    对面的官差回答：“最近这里有一个人生病了，之前已经昏迷了，大概是死了，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办，但是，如果有人知道宝贝的下落，肯定就是他了，因为其他人我们都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求大人饶过我们吧！”
    一叠声的人都喊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官员将信将疑：“那好，那死人的尸体呢？”
    对面的官差回答：“因为天气太热了，留在这里恐怕会发臭，应该就在死了的时候被人丢了出去吧。这个时候已经找不出来尸体了。我们到处都找过了。”
    官员深吸一口气，怒道：“狗屁！你们就是想糊弄我！老子可没那么好糊弄！”
    边上的官差连忙上前献计：“实不相瞒，虽然现在不成，但不是还有一招吗？他们不承认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放一把火，只要是这把火点燃了，不管成不成，咱们都能出了一口气，若是成了，当然更好，而且，之前那个人不是说了？东西若遇上了火，是要发光的。”
    官员点了点头：“是。”
    他一挥手，喊道：“点火！给我点火！”
    对面的官差面面相觑，也不好现在喊里面的囚犯出来，也不好让他们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僵持似的，一动不动，低着头，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也就可以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很好，这把大火就这么起来了。
    一些哀嚎的声音从火焰里面冒出来，而金灿灿的光也真的从火焰里面冒出来了。
    官员拍了拍手，大喜过望，喊道：“你们快看啊！之前还有人说没有呢。这不就是吗？要是没有，怎么可能有这种光亮？这一定是祥瑞！这一定是祥瑞！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连忙让人去扑灭了火焰，进去找东西，火焰里面接二连三地飞出五颜六色的烟花，看得人眼花缭乱的，都直勾勾，盯着天空，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继续泼水的事情，本来水就不在附近，远得很，最近的水又脏又浑浊，里面的人跑出来都是被水泼一身，哎呀喊叫。
    分不清楚身上的伤更严重还是这水的脏污更可怕，在地上打滚，继续喊叫，被官员听见了，皱了皱眉说：“让人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快点！”
    边上的官差立刻说：“对对对，老爷心善，听不得这些，见不得这些，快点拖走！”
    他们说着，对来办事的人比了一个斩首的手势，那些人看见了，点了点头，将地上发出声音的人挨个堵住嘴，拖着拽着带走了。
    等那些人进入屋内寻找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找到，只看见满地狼藉，一片黑灰，摸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道怎么对官员交代，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官员也觉得非常讨厌，背着手在人群面前走来走去，一副大领导的派头，骂骂咧咧：“老子过来是找东西的，不是给你们看戏的！你们想看戏找耍猴的，找老子做什么？你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有病吧？
    这点东西都找不出来，是想让老子亲自进去找吗？老子又不是你们的傀儡。你们把老子指挥得团团乱转可以不负责，不付出代价是不是？好啊！好啊！老子今天就让他们尝尝厉害！来人，每人二十大板！我要让他们长长记性，这种事情也敢随便掺和，要是坏了就是大事！”
    他越是说，越是觉得自己生气，对着身边的人，挨个踹了过去，他们都是跪在地上的，看见过来了也不敢跑，只能受着，挨个往后跌倒，一副我很柔弱我好痛苦我好可怜的样子，就差发出呜呜的声音，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来故作难受了，姑娘能用的招式，他们都用了。
    只是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第426章

    也许是姑娘用的招式让他们用出来是没有基础，因此水土不服，没有效果，他们更加情真意切地哭泣起来。
    官员被哭得越发恼怒了，走了两步，骂道：“你们这些脑子没有的！怎么还哭？什么东西！要你们有什么用处？干活没有，说话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当上现在这个官的？做梦吗？可笑可笑！该不会是都是凭家里背后的几个钱吧？妈的妈的！
    老子回去就请皇上清查！你们这些破烂崽子，挨个儿都应该连根拔起，什么装模作样的狗东西，以为别人都是聋子瞎子要陪着你们闹腾，是不是？哼，我可不是合格的装聋作哑的娃娃。”
    他稍微出气，想起来一开始这件事是嘉明说的，就想定他一个挑唆的罪名，可是一找，人已经不见了，问起来才知道，是早就走了，出去找，在泥巴地里面找到了被打晕的，外套都被脱了个干净的真正的官差，本来要参加宴会，也没有去成，被人发现，还以为他是醉糊涂了。
    来人扶着他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官差说：“我也不知道啊。”
    来人问：“那你睡在这里做什么？”
    官差说：“我也不知道啊。”
    来人又问：“你本来要做什么？”
    官差说：“我本来要去参加宴会。”
    来人问：“那你不是已经参加过宴会了，你喝醉了，还不记得吗？”
    官差摸了摸头，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怒气：“什么？胡说！我根本没有去过，就算是有人穿着我的衣服去了，也肯定不是我去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事情了？我根本没有。我连酒都没有喝到，怎么算是我的？好笑，太好笑了！操他妈的，老子肯定被人陷害了。”
    来人脸色惨白，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他还一无所知，大喊道：“肯定不是我的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错呢？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挑不出来，更何况，一个皇帝派下来的小小官员，哼，给他一点面子，叫他好处罢了。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水浅王八可以沾上一个王字了？少得意了！就是自以为是的东西。狗东西。”
    来人一下子跪了，扑通一声，对着侧面说：“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没有怂恿他说这样的话啊！求大人开恩，饶恕小人吧！”
    他说着，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开始磕头，情真意切，十分有诚意。
    官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慢转过头去看，发现来了一个官员，穿着没有见过的很漂亮的高大上的衣服，笑嘻嘻凑过去问：“哎，你是什么东西？穿得这样好，不如把这身衣服给老爷穿穿？老爷保证不给你弄坏了。”
    他说着，伸出手去，手上还有泥巴，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连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都不知道避讳，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脏得很，笑眯眯的，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一下子打倒了，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浆，那泥浆是灰白色的，看起来像是芝麻糊，只是不甜，他呸呸呸往外吐。
    官员居高临下看着他，冷静得严肃起来：“以下犯上，该罚，给他四十大板，倘若还有活着的，就来找我，若死了，就是他为律法献身了，可喜可贺，可亲可敬，送他家一块牌匾，就写，好狗官差，四个大字，让他们日夜挂在门口，叫街坊邻居都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他说着，冷哼一声，笑着走远了。
    嘉明已经跑出去很远，又累又饿又渴又困，渐渐躺在隐蔽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一条蛇爬过来了，顺着感觉看了过去，发现蛇就趴在自己的小腿上，发现自己转过头来，还吐了吐蛇信子，一点点往前爬了过来，嘉明一只手掐住了那条蛇的七寸，将蛇杀了吃了。
    或许是没有调料，吃起来不怎么样，但听说蛇胆清心明目，就烤熟透了，吞了。
    好歹是吃了一顿饱饭，嘉明准备洗澡，随便找了一条小溪，搓干净了身体皮肤，拧了一下衣服，差不多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人，就追了过去，那个人一路跑，好不容易抓住了，发现年纪不大，哭着求嘉明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别杀我。”
    他的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以为看见就会死。
    嘉明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把他怎么样。
    “你跑什么？”
    “你一出来就追我，我吓坏了，就跑了，对不起。”
    陌生人对嘉明说。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嘉明皱着眉头说。
    “那你能放我走吗？”
    陌生人可怜巴巴望着嘉明问。
    “不是我不放你走，实在是你没给我这个机会，你这个样子很是可疑，谁知道放你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见过我这张脸？”
    “没有没有。”
    他嘴上说没有，实际上眼神里的恐惧都快飞出来了。
    “算了，看你这个样，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放你走。”
    嘉明收拾自己，拍了拍衣服，对他挥了挥手。
    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又惊又喜问：“真的可以走了？我现在就走了？”
    嘉明说：“是啊，可以走了。”
    陌生人一下子跑走了，嘉明不紧不慢跟着他，在他身后远处，远远看他要到哪里去，发现他果然跑到了官府那边，一下子到官府的门口，敲了敲门，就进去了，很快带着人走出来，一群人都往山上走。

 第427章

    嘉明绕开他们，早就跑了，他们什么也没有抓住，把那个人打了一顿，说他：“你是个不知轻重的货色，这次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就以为我们都是闲得发慌的人了。真是不讲道理。”
    他挨了一顿打，哭唧唧地抱着自己回家去了，回家去了又大哭了一场。
    嘉明已经走到了放钱的地方，拿了钱出来，进了街边的店铺，换了一身衣服鞋子，走出来又是赏心悦目的一个人了。
    他坐在茶馆休息，听见旁边有人说话，突然提到了京都，就侧着耳朵去听：“怎么了？什么事？”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哈哈哈！京都起了一把大火，皇宫都烧干净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居然也有一天能从这看见那边的情况呢。好大的浓烟，你是没有看见，不知道那种情况壮观！”
    “怎么烧起来的？”
    “还能怎么烧起来的？听说是太监宫女不小心，点燃了贵人用来取暖的炭火却打翻了没有好好收拾，藏了火星子，之后，有人外出去烧炭吃烤肉，结果没有注意，后面就起了火了，一大堆的火，一时半会都没法扑灭，只能让人先走出来，可是火还是没有办法，就一直烧了。”
    “烧了很久吗？”
    “大概是三天三夜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的房子也经常烧火，三天三月都不停，不过，像他们那样烧得那么大，还烧到了房子的，真是稀奇，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好像都很高兴？”
    “可不是高兴吗？他们但凡有事情，也不会这样。他们对我们好一些，也不会这样，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难道还不能幸灾乐祸了？狗屁！什么垃圾玩意儿。老子没有冲过去骂是怕死，不是老子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他们平时装样子装得好啊。实际上呢？”
    边上一个人说：“什么事儿都解决不了！”
    另外一个人说：“是啊，是啊，有一次，我去官府找他们报案，他们跟我说，那边只是疑似诈骗，不是真的诈骗，我们什么也帮不上忙啊，这还要怎么帮忙？连个态度都没有！狗屁，但凡他们是真诈骗，早就进监狱了，还用得上跟他们说那些废话？什么东西。脑子有病。”
    第四个人说：“岂止如此啊！他们就是那么垃圾，自己还不承认，稍微说了两句了，就有些狗一样的东西爬上来了，恨不得把你咬死呢。”
    第五个人哈哈大笑：“是啊，有一次，我去官府的大厅站着，要办一件事，他们瞥了我一眼，然后对我翻白眼，之后才问我要做什么，还有一次，我去他们那边，要付款做一件事，他们坐在那边，自顾自聊天，好玩得很，也不问我，也不看我，也不做事，也不装什么样。
    要我说，这些人比那些人还恶心呢！都恶心，一脉相承的恶心。他们不承认没有关系，咱们都是有眼睛的人，何必跟他们混到一路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子有病呢。给他们当牛做马呢？还是给他们卑躬屈膝呢？哎，你们不知道，有一次我去了，他们先让我跪下。
    他们以为我是自首的囚犯，去给他们冲业绩的！他们还把我抓起来关了，三天之后才把我放出来。”
    第六个人也咬牙切齿说：“他们起火是活该，我只恨他们没有多死几个人！”
    第七个人说：“你们不知道，他们不止这些呢。我有一次，被人骗了八万，去了官府，官府记录了之后就对我说，你走吧，回去等消息，我一等就是八年，现在也没有给我消息，那笔钱至今是找不回来了，好笑，好笑，就他们这样的垃圾，他们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夸？”
    第八个人喊道：“就是，我不破口大骂已经算是给他们脸面了。说话都懒懒散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大爷呢！狗屁，装样子的恶心玩意儿，都他妈的恶心。”
    第九个人左右看看问：“我们在这里说这些不要紧吗？”
    一群人都看向他说：“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要是出去举报我们呢，我们当然会有事，你要是不出去举报我们呢，谁也不会有事，就看你的了，我们这里，谁不是被他们迫害过的？你在这里装什么纯洁无辜，我们又没有办法。有本事你让他们不要宣传无案不破啊！”
    边上的人乐呵呵笑了起来：“他们之所以无案不破，不就是因为没有破的不立案不记档不算数以为别人不知道吗？装什么呀。你有本事让他们别整天又贴标语又喊口号，什么有事找我们，官府必定给你们解决啊。哦，没有必定是吧？好笑，那干脆连那句话也不说啊！
    什么东西？又要骗人，又要装模样说我们没有，好啊你们没有，你们骗人的时候的确没有。”
    第九个人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问：“怎么会呢？他们就是有给我们解决问题啊。不能这么说他们吧？不好吧？”
    其他人问：“既然你觉得不好，你有什么事情去过吗？”
    第九个人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但是，人人都知道，他们是很好的。”
    其他人冷笑道：“若是很好，就没有我们了。若是很好，为什么有人会买了房子却没有办法住进去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也没有谁说负责的？若是很好，为什么有人工作到猝死了，官府明明说有法律要管的，却为什么没有管？该死的还是死了，该工作的更是死了！你倒是活着。

 第428章

    原来你活着只是为了一张甜言蜜语的小嘴来吐这些污秽！真不知道门房怎么把你放进来了。”
    第九个人有点害怕了，站起身来，想要跑出去：“我一定会去举报你们的。”
    人群之中一个人站了起来：“既然你一定要去害我们，不如我们现在杀了你，免得你跑出去，再把我们都杀了。我们岂不是冤死了？”
    第九个人喊道：“你们哪里冤枉了？你们说这些话就不冤枉！”
    其他人冷笑道：“这么说，我们平白无故背上欠款家破人亡不冤枉？我们等死不冤枉？我们被害不冤枉？我们被骗不冤枉？我们信了他们的鬼话不冤枉？他们安安稳稳享清福，我们累死累活一身病痛还什么都没有，我们不冤枉？狗屁！你就是个狗腿子，装什么样子啊。”
    于是他们一群人把那人杀了，杀了之后，送进了厨房的后厨，之后端出来就是热乎乎的一碗肥肉，一桌子的人都吃了，配着米饭和野草，笑嘻嘻说：“好吃，好吃，果然还是要仇人来，只有仇人的血肉最好吃！”
    他们也邀请嘉明，嘉明摇了摇头说：“我不吃这个，我来之前才吃了一条蛇，现在不太饿，吃不下去的。”
    他们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就自己吃完了，收拾了碗筷对嘉明打量着说：“不是我们觉得你哪里不好，只是你要从这里出去，可就是我们的人了，别人不会把你当人看的，不如你加入我们，我们和你是一样的。”
    嘉明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他要去固定地点和约定好的人汇合。
    他们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走，我们也不拦着你，但是，你要发誓，你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绝对不会举报我们，你绝对不会自以为是，你绝对不会变成他们之中的一个，你也绝对不会反过来迫害我们。”
    嘉明说：“我可以发誓，我现在就发誓。”
    他发完了誓言，那些人就放他出去了，他问：“你们不怕我反悔？”
    他们相视而笑：“你就是反悔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嘉明问：“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他们说：“我们当然觉得反悔有问题，但是，实不相瞒，我们不觉得你会反悔，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法在这种事情上反悔的人，你要是能反悔，一开始走路就不会到我们这里来了。”
    嘉明说：“好吧。”
    他们对嘉明说：“就此别过，希望你以后也可以回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大口吃肉。”
    嘉明说：“以后再谈吧。”
    他点了点头，走远了。
    等他走得看不见了，后面的人问：“哎，我们真的不去杀了他吗？”
    “不着急，他要是举报了我们，我们在他进去之前就杀了他，他的方向不是官府，别害怕。”
    一群人转眼间又亲亲热热喝酒说起笑话来了。
    嘉明一路到了目的地，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不过他们还记得给他留一个口信，告诉他：“我们等了你很久，你没有来，我们实在是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先走了，你要是想追上来，就到这边来，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了，也可以，不要说出我们的事情，只会给你惹麻烦。
    自己寻一条出路吧。”
    嘉明将手里要写字的纸揉成一团，丢了，又捡起来，点了一把火，烧了这张纸，对着灰烬，发了一会儿呆，将桌子收拾干净，将灰烬和水调和均匀，喂给流浪狗喝了。
    做完这些事情，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想得头疼，他躺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好像睡着之前，外面就在下雨了，这场大雨下了很久，嘉明等了一天一夜，雨都没有停，他就打了一把伞，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想随便走一走，就算是逛街或者到荒郊野岭去见了一条蛇来吃也好。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钱还是在身上的，嘉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这里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渐渐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有人想拿走他的伞，他把伞抢回来，对那人骂了一句，那人不服，还要跟他抢，被他打在地上。
    那人不挣扎了，嘉明带着伞离开了，之后又下了一场小雨，伞洗干净了，他更脏兮兮的了，找了个地方洗漱，坐在干净的房间里面思考之后的事情。
    突然有人过来敲门，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对嘉明说：“我是你认识的人来找你的。”
    嘉明就知道这陌生人是年轻人的人了。
    嘉明打开了门，让这个人进来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快要成功了，只是你有可能被抓起来，自己要小心。”
    陌生人嘱咐嘉明。
    嘉明点了点头：“小心别被抓住，我知道了。”
    陌生人说：“胜利就在眼前，但是——”
    他似乎有些什么话没有说完，嘉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啊了一声，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嘉明说：“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嘉明点了点头：“好。”
    嘉明把人送走之后，就觉得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要是继续在这里，只怕又要被抓住了。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人堵在门口，只能退回去，因为门口的人说：“这里有犯罪份子，现在就要抓住！你们谁也不许走，谁要是走了，谁就是那个犯罪分子！”

 第429章

    嘉明就这么又被抓起来了，这次处理很快，马上就要砍头了。
    也不知道在监狱里面待了多久，反正，等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头应该已经下来了的时候，发现左右都没有人了，远处跑过来森*晚*整*理一匹马，马上的人下来，是年轻人，他走到面前，对嘉明说：“已经没事了。”
    嘉明狐疑地打量他，觉得他是在说反话，因为嘉明总觉得他会下一刻就把自己的头砍掉。
    年轻人把嘉明的绳子解开，扶他站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站起来过了，有些腿软，踉跄了一下，年轻人对他说：“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只是之后的事情还不清楚，你——”
    话音未落，嘉明已经昏迷了。
    年轻人把嘉明转移到了一个房间，让他休息，嘉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守着他的人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很浅淡颜色的衣裙，扎着两个丸子头，看见他睁开眼睛，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外面喊：“人醒了！”
    嘉明差点被声音喊得再睡过去。
    年轻人听了就走进来，看向嘉明，笑道：“不知道你这个时候醒过来，不过，你也算是赶上了。”
    嘉明问：“赶上什么了？”
    他直起身来，浑身酸疼，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像是放在海水里面泡了不知道多久已经生锈了。
    “我觉得你好像有毛病。”
    嘉明打量年轻人：“你现在是什么呢？你都没有想好，事情就成了，你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年轻人说：“也没什么毛病，我已经找人商量这些事情了，他们很快就能讨论出来的。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你希望之后怎么样呢？”
    嘉明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因为要从头到尾大改是很需要力气的，我们百废待兴，哪里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处理？到头来，还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年轻人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底下必须要处理的。”
    嘉明说：“别的我管不着，不过，就我们知道的事情，总是要处理的。抢别人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要别人把抢走了的东西吐出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年轻人说：“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天南海北，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怎么办呢？”
    嘉明疑惑地挑了挑眉问：“哎，我们成功的时候，他们就准备收拾包袱跑路了吗？那他们也太能见风使舵了，属于是墙头草两边倒，怎么会有人以为他们可以信任而对他们委以重任呢？”
    年轻人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又不是我安排的，更何况，要处理这些杂事，任重而道远呢。”
    嘉明说：“说是这么说，不过，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别人要骂，就是你头上，到时候，再喊狗皇帝，只怕就是喊你了。”
    年轻人笑道：“所以我不乐意当这个皇帝，当了要被人骂的，我才不要，我只管做第一把手的摄政王，不管别人是骂狗皇帝，还是骂国之蠹虫奸佞都骂不到我的头上。好得很呢。就算是别人要清君侧也要先问过我手里的权利，不是更好？只不过，权利会让人腐败。”
    他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单手支着头说：“不知道我能不能扛得住，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可是，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又不知道。”
    嘉明问：“你既然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怎么搞这个？”
    年轻人笑道：“哦，我觉得不公平不正常不应该不合理，我就想，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我要想办法改变，一点点也好一大堆也好，全部也好，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都要去做，事情不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水到渠成嘛。你也不能全都怪我，大家都没有想好的。
    不然，我也不会拖到今天，你都醒过来了，他们居然还没有讨论完毕呀。”
    第128章
    嘉明点了点头。
    年轻人对他说：“我希望你来做国师, 反正，我看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我们是不可能将腐朽的制度推翻干净的, 就算是我们愿意, 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愿意, 就算是那些世家大族都愿意了, 前朝老臣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连他们都同意了，就要考虑地方的那些大地主了。”
    他冷笑道：“你不要小看了那些地主，虽然不在繁花热闹的地方, 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你真真切切去看了一眼, 就会感到震惊, 什么样的人才能那么丧心病狂搜刮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去费心打造那么大的住处, 那么美的景致, 那么好的食物。
    和许许多多仅仅以自己曾经有可能进入其中而因此感到自傲的仆人。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 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东西交出去当作是别人的，在别人家里看见了一眼就觉得惊为天人, 宁愿将别人的东西视作自己的荣耀引以为傲, 也不愿意自己想办法把那该死的东西处理了。”
    嘉明笑道：“你这话, 让我想到了一本书里面讲过的故事。”
    年轻人有些好奇：“又是什么故事？让你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嘉明说：“有一个人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鞋子，又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面包, 还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衣服，最后去首饰店, 偷走了一大把的昂贵金银首饰，他很快就被人抓住了, 只是怎么找，都没有人能找到被他带走的东西在哪里。

 第430章

    官府要审问他，就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说，我不是在偷东西，我是在拿走我自己的东西。
    官府问，你胡说，你怎么可能从别人的店铺里面拿走自己的东西？你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大胆，竟敢扰乱公堂，先打二十大板！
    他挨了打，还是不肯改口，边上就有门子悄悄对官老爷说，也许这个人是脑子有病，一开始就坏掉了，就不是在进了我们这个门坏掉的，可以出门找人打听一下，若是问了别人也是这样的，那就不错了，这个人早就疯了，一个疯子，没有必要计较。
    因为对一个疯子，官老爷有的是权利，不管是杀了还是放了都可以，没人会为这个置喙他。
    但是，官老爷面露愁苦之色说，东西还没有找到，就算是把他杀了，也没有用处，我们怎么赔得起那些？就算不是我们的事，现在落到我们手里了，甩不干净，到时候，地狱的污泥沾上了裤腿，洗也洗不掉，不是恶人也是女巫了。
    门子嘟嘟囔囔，东西又不是我们拿走了的，我们也没有用，我们为什么要赔偿他们？
    官老爷说，你不懂，就因为东西不是我们拿走的，这事情才难办，若是我们拿走的，还不还都不要紧，若是别人拿走的，就是我们治下不严的错误，他们是要抓住我们的尾巴破口大骂的，只是骂两句都还好，要是打起来，我们怎么办呢？不是打不过，是不能打。
    要是打了，打坏了他们，更是我们的错，打坏了我们，我们就没法办事了，若是没有打，当然最好，但是未必是那样，他们又不可能必定顺着我们的意思来，他们要是在乎我们，也不会把这件事怪到我们头上，他们现在找我们，就是要我们给出态度。
    可是，谁能让一个疯子给出符合自己要求的态度呢？
    官老爷做不到，门子也做不到，他们都叹了一口气，继续审问底下的人。
    官老爷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那人说，因为做面包的人没有柔软新鲜的面包吃，做鞋子的人没有不破烂的鞋子穿，做衣服的人没有一身不是洗得发白破烂的衣服穿，做首饰的人也不是浑身金银，这个世界不公平，这个国家更是早就生病了，我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我需要我做点什么。
    或许我改变不了一切，但我可以改变自己，如你所见，我现在在这里，证明我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价值的，至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继续昏庸愚昧，我却不必那样，我已经把自己从邪恶的苦海之中拯救出来，我脱离了人世间的痛苦悲欢，神在我的身后慈悲微笑。
    神注视我，我为此感到幸福。
    官老爷对门子说，你看见了没有，他已经疯了，现在还成了教徒了。
    门子说，如果他真是教徒，也不是坏事，还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一大堆的人进监狱，总算是能交代的。
    官老爷说，要是那样就好了，他连东西藏在哪里都不说，只怕要问他人在哪里，更是不可能说的。
    门子说，哎呀，管他说不说的，他在我们这里，我们对外面说，他已经承认了，别人又不知道，叫人写一张纸来，罗列他的罪状，将他按住，按下手印去，就是承认了，有人证有物证，好得很，他是翻不了身的。怕什么？
    官老爷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全，原来你知道这些，早知道你知道这么多的东西，我就不为这种事发愁了。
    底下的人闭目养神，知道他们并不在乎自己说什么想什么，就不浪费自己的任何一点精力。
    上面的人却不让他好过，官老爷拍了一下桌问他，你是在胡说八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就算是有，也绝对没有出现，有本事就让它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相信。
    那人并没有像一个被触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而是淡淡地回答，无所谓，神不在乎不信他的人，神不在乎不存在的人，神不在乎满身罪恶的孽障，神不在乎该死的人，神不在乎……
    官老爷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人果然是个疯子，只是心里疑惑这个人怎么没有像其他狂信徒那样听见别人提到他们的神不好或者不存在就情绪激动，那些狂信徒或多或少有些愤怒情绪，眼前这个没有，肯定不是正宗的信徒，也许是教义的差别，那就没有问题了。
    他说，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我这件事是一定要办成的，你不愿意也没有用处，劳烦您了，签个字，画个押，改天就是你的死刑，事情也就结束了，你可以去见你的神了。
    官老爷一挥手，让门子拿着纸笔去给那人，那人闭上眼睛，并不做事，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官老爷，官老爷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他这么不识趣，就按住他，先让他在纸上按下一个红手印，再说。
    那人挣扎起来，但是一群人上来，他是挣扎不了的，只能默默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门子去听，听见他一直在念叨一句话，神看着我，神看着我，神看着我。
    门子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冷，摸摸胳膊，全是鸡皮疙瘩，他喃喃道，怪渗人的。
    果然，但凡是信仰了什么东西的，总有些邪门的地方，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交出信仰了。
    收集了证据，官老爷看了，让门子拿下去，又把那人关起来，就想办法让书童外出送一封书信，要给那边一个交代，好巧不巧，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人拿走的东西都是属于同一个家族，而那人闯入的所有店铺都是属于同一个公司，那个公司就是那个家族开的。

 第431章

    这个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官老爷把手一拍，笑嘻嘻说，好了，现在还有一条罪状，就说他是妒忌生恨，嫌贫爱富，故意报复，是个纯粹的大坏蛋，这样，就没有翻案的可能和问题了。哈哈哈。
    信送出去了，人也关起来了，那人的监狱里面还住了其他人，其他人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了，那些人都摇了摇头，为他叹息，他问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一个人苦笑了一下说，因为好不容易凑出钱买房子，连老家本来的房子都卖掉了也只能凑出一个新房子的第一笔钱。
    第一个囚犯说，我是要买房子，只有第一笔钱可不行，钱庄就给我推荐了放账的，说好了，不是九出十三归，我就借了。
    可是，房子没有建好，建房子的人就跑路了，我没有办法，到处找人帮忙，还是没有用处，从前的屋子没有了，现在的屋子还是没有了，走投无路，钱庄居然还要找我催债，我说，我的房子都成了废墟了，我还借钱做什么？现在就不借了。
    他们对我说，不成啊，你是签了协议的，你还按了手印，签了自己的名字，不记得了？我们的协议书清清楚楚，不管你是不是要买房子也不管你的房子究竟买下了没有，我们都会借钱给你，你都需要每个月还清我们的钱。
    你不能赖账啊，实话说，我们是遵纪守法的人，你要是这样，我们只能送你去见官，你吃了官司，肯定要进监狱的，还不如现在熬一熬。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气炸了，借钱我会还，但我没有房子，我还借什么钱？他们之前也不跟我说清楚，现在在这里对我说这些，都是废话，不就是又想要我的钱，又不肯给我的房子，我规规矩矩按照法律的程序做事，为什么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因为法律就是不讲道理！
    那人问，之后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个囚犯说，我走投无路，没有办法还钱，又没有地方住，没法离开，又没法这么过下去，浑浑僵僵的，有一天起夜，遇上一个偷了点东西的小偷正在藏赃款，他看见我，我看见他，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他对着我喊抓贼，他的声音惊动了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以为偷东西的人是我，都想抓我，我没忍住气，和他们动手。
    我把不知道谁的一个人打死了，法律判我杀人，我就进来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秋后问斩，这样也好，我死了之后，更不需要还钱了，反正我也还不上。好得很。
    他笑了一下，看起来已经疯疯癫癫的。
    也对，这种地方，什么人不疯呢？
    第二个囚犯有些唏嘘地说，想当年我也是上过学堂的人，书上清清楚楚写了，法律就是统治阶级维护社会稳定的工具，同窗还对我说，你看，这些东西都说明白了，不怕咱们，就是拿准了，咱们吃了亏也不能告状，就算告状也只能找他们告，你真以为有公平？懂个屁。
    我当初还问，怎么就不公平了？
    他回答我说，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又当裁判又当选手，你会相信他毫无私心？会相信他不针对你？会相信他不害你？会相信他正义善良公正廉明？狗屁！信了才是脑子有病。不管什么事情，把自己的心和命，放在别人手里就是可笑至极，等于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死了。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他说，我怎么不死？我已经死了，之后要死，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但是，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去死的，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愧对我读了这些书？见了那些人？那些不知廉耻的东西，早就该死了，我要死了，死之前也要想办法把他们一群都杀了，这一批不好，下一批再说。
    我问他，可是，你也管不得数年以后的事情吧？若是再这样呢？
    他说，没有关系，那时候还有我这样的人。
    我问他，那要是人换来换去都没有变化呢？
    他说，我这样的人也是不会变化的。
    我问他，那你觉得根源在哪里呢？
    他说，哪里都一样，反正这辈子我是看不见了，你以为有什么好处？痛快，就够了。
    我没有再说话，后来，他还真就点了一把火，将官府烧了个干净，也不管其他，确实是很痛快。
    只不过，在他眼里，什么人都一样可恶，他是不会顾及别人的，他也不觉得那些人无辜，他只觉得有些人是该死的，立刻就要去死，其他人也是该死的，只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你想，社会稳定，不总是需要某些棋子来牺牲吗？
    那人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二个囚犯苦笑了一下说，我，我的妹妹，小时候太穷了，上不起学，和家里大吵一架之后跑出去，说是找了一个工作，我们都很高兴，我那个时候也没有读书了，因为当年闹饥荒，家里吃不起饭，还得到处去找粮食，托人托关系说尽好话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恶心透顶。
    我就想去找妹妹，父母都同意了，我找到了妹妹，她已经死了，是我到的那一天，官府的官差跟我说，妹妹是因为晚上出门的时候，被人□□了，到了官府报案，官府要她去大夫的医药堂检查之后将检查报告的结果作为证据提交，她到官府之前是洗了澡的，所以，要检查必然要脱掉她的裤子，叫她打开两条腿来检查内部，还要留画像和文字描述记录。

 第432章

    我问，还有呢？
    那个官差告诉我，还需要我妹妹对官府上上下下的一群人，和人配合着，重新演示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情况。
    我妹妹不堪其扰，宁愿不报案了，也不愿意被人检查，记录证据和盯着重现情况，她就跑了，大家都以为她是放弃了，谁知道，她转头就自杀了，我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甚至是僵硬的，散发出一股臭味，才被人发现，邻居找了官府，官府才出了官差。
    我才能见到那个官差，邻居还告诉了房东，我妹妹没有房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租别人的住处，现在她死在这里，别人还有许多话要说。
    说她穿得风骚浪荡，说她本性□□，说她之所以去官府报案肯定是跟别人闹别扭没有谈成生意就污蔑别人发现官府不听她就想用命来污蔑官府，说她就是小题大做脾气不好，说她该死肯定是骗了别人良心发现突然改变了主意又不敢说出来就去死咯……
    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难为他现在还记得。他看起来可不是今天才进监狱的样子。
    第二个囚犯血液倒流在脸上，整张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闭上眼睛努力克制说，房子的主人找过来，发现死了人，说房子以后不好租出去了，要我赔偿，我揪着那女人的衣领说，你先把我妹妹的命赔偿来，她说这是自己死的跟她没有关系。
    我问，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我赔偿？你不赔偿我妹妹的命，要我赔偿你的房子？你说清楚。
    她大声嚷嚷起来，说我不讲道理，说我果然和妹妹是一母同胞的恶心，说我家的人肯定都是这样要钱钱没有要人人没有，怪不得穷得要紧还出去卖。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打了她，她喊叫起来，连她的丈夫也喊出来了，她的丈夫和我打了起来，我虽然受伤了，却把她丈夫踹残废了，她哭天抢地说大家都看见了，我就是不讲道理，我妹妹肯定也是这样的人，死了活该，欠了别人的还不肯给，一堆废话嚷嚷了半天。
    我恨不得当时就把他们都杀了，可是，被人按住了，毕竟，那时候边上还有官差，不知道我妹妹被害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妹妹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但是现在他们在了，可笑，可笑，他们把我关起来，之后又去找那对夫妻，他们似乎是换了住处。
    但我到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说我妹妹的坏话，说我妹妹不爱打扫不检点自甘堕落。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到官府自首，因为我知道，官府要惩恶扬善的时候是没影子的，但是要助纣为虐的时候，他们是有一手的，我跑不动，逃不掉，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官府查了案例和法律，说像我这样以为自己是在为亲人报仇的，可以减刑。
    但是，杀一个人是要杀人偿命，杀两个人就算是减刑，也是要砍掉一颗头的，除非，我只杀了一个人。
    所以，没有办法，我还是进来了，还是秋后问斩，用不了多久就要去见我妹妹了，至于我父母，我听说他们怀上了一个新的，等他们生下来，就不会记得我们兄妹了，也算好事，大家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苦，以后就是不相干。
    那人看向第三个囚犯问，你呢？
    第三个囚犯说，我没有他们那么曲折，事情很简单，就是有一天，我的婆娘和我走在路上，准备外出去吃点东西，站在小卖铺门口附近的时候，一群混混跑出来，调戏我婆娘，嘴里说什么这么骚给谁看不如给我摸摸臭烂货不识抬举是不是，动手动脚的。
    我婆娘骂他们，他们不以为意，我婆娘打他们，他们一群人，走都不肯走，就像是野猫见了腥。
    我立刻就过去了，骂他们，他们还是不听，打他们，他们喊着要报官，就到了官府，官府找了我们夫妻，我婆娘已经气得流产了，就在大夫的药铺子还非得跟我一起去，她都起不来，还是我背她去的，到了地方要我们两个跪下，另外一边就是混混。
    我把事情说了，官老爷说，我们不应该打他们，因为我们不打他们，就是占理的，我们打了他们，就是不占理的，尤其是他们跑了之后，我还追着他们打，就是我的错，所以，要把我关起来，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是死了，我应该被判死刑，就关到了这里。
    我婆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我说，肯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但是，我能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她能在外面等我到什么时候呢？不是我不相信她，实在是，这种日子活一天都没有必要，我不觉得继续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十几年之后我可以出去了，有什么用处呢？
    我这十几年还是在监狱过的，我还是一个被官府判过了死刑的人，就算之后改成无期徒刑，再之后改成有期徒刑，再无罪释放，我也是进过监狱的，我出去工作，谁会要我？我要是没有工作，怎么活下去？出去之后，全指望我的婆娘吗？那她也太惨了。
    遇上那些混混，又遇上我这么个没轻没重的丈夫，还遇上这么个世道，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官府里面有一条法律是，进了监狱就会留下记录，这个记录会每隔一段时间公布出去一次，但凡是有记录的，就算是出去了，也不允许招工的人用。
    除非是官府记录过的，可以用进了监狱的人的地方，但是那些地方，大家都精神不正常，比这里还不正常一点，我待在他们身边，大概没多久又要死刑了。

 第433章

    虽然说，不要进了监狱的人，是别人的自由，但是，我进了监狱之后还要出去，那我就需要工作，没有工作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我还是要进监狱，不管是法律还是官府都统统不考虑这种问题，就好像一个人进了监狱就会死，他们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杀了？
    作出一副假仁假义的狗仁慈，连最恶毒的邪神都不做这种事情。
    恶心。
    他们一边担心让人进了监狱就自杀会激起民愤无法控制，一边处处用环境逼着人去死，还要对外对内宣扬他们多么的了不起，什么无案不破啦，什么勤勤恳恳啦，什么人字当头啦，什么天下安宁啦，什么海晏河清。
    哦，现在海河也都不清了，好得很，果然是天灾人祸，先有天灾后有人祸，齐活儿了。
    大家早晚一起去死，我才不在乎他们什么时候死，我只需要知道他们肯定会死，而且不会是寿终正寝，我就高兴了。
    我们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人，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最好现在就去死，不然，别逼着我走出去，请他们死。
    第四个囚犯说，那我比你们幸运多了，我姐姐因为太穷了，到了酒铺子去工作，偏偏那个酒铺子没有说清楚，只在晚上工作还要她穿很少的衣服去勾引客人付钱，我爹说有一次走错了路看见里面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妖魔窟把人吓坏了。
    他后来才想起来说，好像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和我姐姐很像，要我去看，我就去看了，还真是，她见了我，有点不好意思，问我怎么知道地方还去了，我说是找她的，她问有什么事，我问，她给家里的钱是不是都是从那边赚的，她说是，我问，为什么不能找其他的工作。
    她说，她不会认字，不乐意考试，学东西比别人慢。
    要去码头当搬运工，人家看她是个女的，说她力气小，不要她，要去糕点铺子当包装的，人家本来答应好了，转头再去，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人年纪大，一个人年纪小，都是女的，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只会说明天再来。
    要去新开的机器工厂里面当女工，他们要先交钱检查身体，还说她身体不健康不合格。
    要去饭店里面当店小二，他们本来说好了可以去，到了地方，他们说，不行，招工的不是我，我才是老板，我不要你，你走吧。
    要去大酒店里面当招呼客人的，他们说，什么没有后台，没有走关系，性格不合适。
    要去给别人家当看门的，人不是说只要男的，就是说你不会这个不行。
    要去给别人当穿衣服的，别人说你不会这个，看了一眼就让走了。
    有什么用处？你以为还有挑挑拣拣的？
    我知道拿了她的钱，不能嫌弃她，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还是怕这事叫别人知道，她看出来了，对我说，没关系，她走出去是穿另外的衣服，看起来不一样，她也不会这么出门回家去，我就走了，再然后，听说她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以为是得了病。
    可是，到了地方，那些人跟我说，她是被人灌酒，喝了太多了，又没能及时去看大夫，才死了的。
    我很奇怪，她之前是不会随便喝酒的，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握不好分寸自己把自己灌死啊。
    我就问是怎么回事，一个跟她还算有点关系的人说，是有一个脑子有病的身份还算不错的客人，把她看住了，叫她喝，对她说，喝了一杯就能拿钱，喝多少杯就有多少杯的钱，但是，她一开始根本没有出头，是被指出来喊着喝了的，喝了说自己喝不下了，还是被催着喝。
    那个人还说，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你要是敢不喝，现在就跪下来，舔别人脱了裤子的玩意儿，结果，人死了，钱也没有给，他们摇摇晃晃走了，一群人耀武扬威的，好像他们刚刚打了胜仗。
    我操他妈的，日他十八辈的祖宗，别叫老子抓住他们，不然给他们碎尸万段，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后悔，他们就是该死，他们凭什么不死啊？凭他们不要脸？凭他们有后台？凭他们不工作耍别人玩还可以害死人不偿命？狗屁！狗日的，老子不杀了他们，怎么泄愤？
    就算是他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运气好，说到这里，也难免气愤，气得都快昏过去了。
    那人又问第五个，你怎么样？
    第五个囚犯说，哦，我比他们更运气好一点，我爹杀了我妈的两个孩子，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想和情人在一起，孩子是杀了，还想装样子说是自己死了的，没有骗过去，我妈气坏了，想跟他离婚，但是，告到官府上，官府说，不允许离婚，我妈只能自己搬出去住。
    别人都说我是野种，我妈也这么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想，要是有机会，我就把我妈杀了，再自首，自他妈的首，老子把这里的人也杀了，那才叫痛快高兴，值得喝酒庆祝的大好事。
    因为我妈没离婚，我爹还是我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住处，跑到我妈门口，跟邻居说，是一家人，只是闹了点别扭，就进门了，等我妈回家，想要□□我妈，我妈不愿意，打了他一巴掌，他还是不听，我把人杀了，就进来了。
    那人问，我听说，如果杀了自己的父母，判刑会更重一点？
    第五个囚犯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更重一点，所以我想不杀白不杀，两个都杀了，保证我是死刑，用不了多久，要是真有地狱，我肯定能在地狱见他们，到时候，又是阖家团圆，岂不好？

 第434章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那人说，我来得不冤，见到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也算是值得高兴。
    最后还有批语，说是：性自空明，心自澄明，怎么落到如此地步？若当有罪，该当有罪，怎么落得今天才见面？正人正己，无事莫生非，言语有约束，才有长命百岁好。”
    年轻人皱了皱眉：“哦，劝人向善的东西？他们是都挺惨的，不过，那书若是说现在，必定是要死了，若是说前朝，也未免太嚣张了。”
    嘉明问：“嚣张在哪里？”
    年轻人笑道：“哎呀，你不知道？嚣张，死得太惨，杀得太狠，说得太不留情面了。”
    嘉明说：“这只是个故事，又不是活森*晚*整*理人，又不是真人，又不在面前，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岂不是大家都闭口不言，当哑巴算了？人人哑巴，今天哑巴，明天哑巴，后天就是一片的死人了。”
    年轻人咦了一声：“从前没有看见你这样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进了监狱被死刑的那个呢。”
    嘉明笑道：“我没死刑？我是死刑了，跑出来了。我还欠债呢。别人知道找我要，我却不知道找谁去要。我要是死了，我可以不说话，我要是哑巴了，断了手了，我也可以不说话，不写字，我要是脑子坏了，不能思考，不能想法，不能操他妈的，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是我偏偏没有。
    我能怎么办？
    我受了这许多的苦楚，难道还能不说话？狗屁！棍子不打在他们头上，他们不觉得自己痛苦罢了。要是事情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知道什么叫苦楚了。他们有本事一滴泪不落下来，我就有本事，叫他们哭得肝肠寸断。看看到底是谁有错。
    我草他妈的。
    该死的人就是该死。
    别跟我在这里混淆是非。”
    年轻人点了点头：“好。那等你好了，国师的位置给你留着，你平时就管管什么风调雨顺，天灾人祸，饥荒镇压，好不好？”
    嘉明说：“若我能活到那天，自然有我的。若我活不到了，那我就死了吧。也没什么，我觉得很好。”
    年轻人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嘉明问：“你不觉得现在不公平吗？”
    年轻人冷笑道：“当初我也不知道上头的人问过公平不公平，只知道他们是真真实实不公平的，总不能因为他们有公平的时候就等于不公平完全不存在吧？总不能因为他们改过自新，错误就不存在吧？那犯人要改过他们怎么没给机会？”
    第129章
    嘉明休息的时候, 梦到了一个人，却不记得究竟说了什么，坐起身来，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之中, 眯了眯眼睛, 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周围没有人, 要是往外看, 就能看见有人站在门外面，有人在更外面走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 嘉明总觉得有些疑惑, 他就从床上起来, 找到了鞋子, 一步一步往外走, 放轻了脚步声, 几乎要扶着墙, 才能站稳，就在靠近门窗的时候, 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就侧耳去听：“天上下来了一个小神仙, 只是看不清楚容貌，说是谁都只能看见白色的影子。”
    嘉明眨了眨眼睛, 心脏突然兴奋地跳动起来，他扶着墙出去, 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猛地发现那些门外的人都是鸟兽人身, 穿着盔甲，手里拿着尖锐的武器，就像是拉长了没有颜色的鸟喙，它们都察觉了嘉明的出现，转过了头，看向嘉明，喃喃道：“好香浓的人味儿，是肉。”
    它们看起来快要流口水了。
    嘉明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它们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的脖子往上，头脑长了许多的眼睛，就算是头上戴着盔甲也完全看得出来，那些许许多多的不长在脸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嘉明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我想去看那个人影，我可以出去吗？”
    守卫都说：“可以啊，可以啊，不过，那人影在西偏殿往上的祭台，你要是过去可千万小心啊。”
    嘉明点了点头，他走出了门，准备去西偏殿，走到了门外，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条大河，他直接入了河水，却不沉下去，而是往对岸去，对岸却远了，他在水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回到了岸上，身上湿漉漉的，水很快往下低落，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发现衣服干了。
    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服，衣服里面掉出来三颗草籽，他又拍了拍鞋子，鞋子花纹之中掉出来藏起来的三颗分外干瘪的草籽，嘉明担心还有其他东西藏在自己的衣服鞋子里面，连忙抬腿往外走，走到了岸边，回头往刚才站的位置去看，看见草籽被水浸泡，沾上泥土，已经发芽。
    三颗丰满的草籽非常迅速地长出了沉甸甸的果实，非常漂亮，而三颗干瘪的草籽缓慢地抽出了黑色的嫩芽，长出了一根又一根瘦骨嶙峋且怪异的野草似的东西，也结了果，却不合常理地长出了鲜血淋漓的黑色的杨梅似的坚硬而狂笑的果实。
    一阵风吹过来，沉甸甸的果实落在地上，迅速腐烂了，黑色的果实也落在地上，一点点变成一滩污水，消失在了土壤之中，不见了。
    那阵风吹到了嘉明的身上，很冷，嘉明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从梦境惊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新鲜空气从鼻腔直入脑中，他才勉强好受了一点，但很快就浑身上下颤抖，裹着被子也不顶用，他浑身上下都在流汗，可是，他的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两颗黑眼珠这个时候几乎要扩散，维持着一种很诡异的状态。

 第435章

    听到消息，年轻人立刻赶了过来，急匆匆的，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是休息的款式，看起来，他刚刚休息没多久就被人叫醒，喊到了这里，这就奇怪了，嘉明又不是皇帝，死了也无所谓的，他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怕一个活人死了就不好背锅了？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死人是不能当众再死一次来平息他人怒气的。
    嘉明迷迷糊糊胡思乱想，目光却一直都落在年轻人的脸上，模糊的目光之中，眼泪往外涌出，嘉明突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门外进来，直直的，走进来就好像直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又熟练非常，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一下子变成了一缕烟雾缠绕在了那人身上。
    嘉明震惊地缓缓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年轻人弯下腰来，伸出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又看着他问：“怎么？不认得我了？”
    嘉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幻觉了，听见对方说话，又举棋不定起来，他犹豫的时候，年轻人坐在他的床边，摸了一下他的被子，被子厚得三九都可以用还未必冷，嘉明裹着这样的被子却还是瑟瑟发抖，一副冷得受不了的样子，偏偏还浑身上下都出汗，奇怪极了。
    “盖这么厚的被子做什么？”
    年轻人说着，就要让人把被子撤走，嘉明一下子喊起来：“不要拿走我的被子啊！”
    年轻人让其他人站住，看向嘉明问：“真的？为什么？你不觉得热吗？”
    嘉明死死拽住被子，缩成一团，只露出一点眼睛，白森森的，看着他说：“我只觉得冷。”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人看着嘉明，觉得他像是一只怕被人发现行迹的鬼，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不可能，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变成鬼呢？之前又没有死，没什么好害怕的。要是真为了这个害怕，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胆子太小了。
    他回过神来，对嘉明说：“你要是觉得冷，那就盖着吧。我不让别人给你拿走，好不好？”
    嘉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你来之前在做什么？”
    年轻人的面目一下子模糊了，脸上是浓墨重彩似的黑色烟雾，扭曲了一下，露出一个夸张的犹如只剩下骷髅头的笑容，凶恶而毫不客气地冲了过来，直直贴在嘉明的脸上，几乎要从嘉明的脑子里冲到后面的墙上去，在他耳边说：“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在想你。”
    嘉明连忙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认为这是幻觉，又对幻觉之中的人影依依不舍，希望对方能多说两句，让他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又不希望对方在这个时候出现，影响他对其他人和事情的判断能力。
    就算只是交流的能力，被这样打岔影响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年轻人关心地问：“怎么了？”
    嘉明说：“没什么。”
    他捏着被子，有些犹豫地问：“你来之前在做什么？”
    嘉明打量了一下年轻人身上的衣服，想要得到肯定回答。
    年轻人说：“我在休息，说来也奇怪，我在休息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一条大河和六个草籽，我甚至觉得我在里面看见了你，你是一团白色的影子，就像是烟雾一样，朦朦胧胧漂浮在水面上，我要喊你，喊不出来，你就看见了我，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在那边。
    我对你挥了挥手，你没有再注意我，而是转过头去，渐渐飘到了河对岸去，我想要到对岸去，可是，河水太多，我过不去，就对你喊，可是，想要喊你的时候，声音就发不出来，嗓子像嘶哑了一样，声音小而且难听，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就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不再喊你。
    你也没有看见我，好像是在低着头，做什么事情的样子，还有点认真，我以为你是在记录什么，我就想，不要打扰你算了，不知道怎么起来一阵大风，将河水刮起来，猛地全都扑到了我的身上，就像是海边的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将我打了，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冷得发抖。
    我就起来了，醒了之后，还没缓过来，我就听见有人告诉我说，你生病了。
    我过来之前确实在休息，但是你没有打扰我的休息，没什么关系的。”
    嘉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疑惑地问：“你怎么认为白影是我？看见了脸还是眼睛还是衣服？你没有接触，怎么确认身份呢？”
    年轻人笑道：“一个梦罢了，我能怎么确认？不过是下意识以为那就是你，你现在说了，大概不会是你，就算是你，你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呢？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嘉明垂下眼说：“我也在做梦，我梦见了和你差不多的事情，也有河流和草籽，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年轻人问：“能有什么意思呢？”
    他也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奇怪。
    嘉明说：“虽然我现在应该还不是国师，但是，我想，也许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警示，我们可以当预告看，如果那是对未来的提示，你想，什么情况会和草籽有关？”
    年轻人说：“植物？粮草？”
    嘉明说：“对了，是粮草。也许我们会缺少粮食一段时间，或者，是有丰收粮食之后迎来一段缺少粮食的时间，不能不警惕。”
    年轻人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也不是不可以警惕，等会儿我叫他们都过来，反正天也快亮了，睡不睡无所谓的，我告诉他们，之后但凡是丰收的年都要收购一批粮食储存起来，以防备用，如果真有饥荒灾厄，也可以应急，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第436章

    嘉明点了点头：“确实比什么都没有好。”
    年轻人笑道：“那大河是什么意思呢？”
    嘉明说：“警告我们不要乱跑吧。毕竟，要是真发生了饥荒，我们跑出去，不是被人当食物吃了，就是被人当罪魁祸首打了，总归是要死的，不如在这里，也许比外面还算安全。”
    年轻人点了点头：“那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嘉明挑了挑眉问：“哎，你不觉得这样太草率了吗？”
    年轻人笑道：“我只知道，当初皇帝什么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天南海北各一方，远得不能再远，要是我之后管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皇帝，也有两分皇帝的权利了，我想，我从前是不在乎皇帝是谁的，我只知道，我过得不好，肯定是他有错，所以，现在也差不多。”
    他顿了顿，有些感慨说：“要是过得好了，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要是过得不好了，肯定是这里有问题，那里也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在头顶上，一定是这个人的错，要是不止一个人，那就找出一个人来，要他负责，群情激奋的时候，就算是不要他自杀，也要他丢掉好处。
    可是，实际上呢？有钱人丢掉所谓的职位，也只不过是下岗休闲，玩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该有钱还是有钱，他们的钱又不是工作来的，怎么可能因为不工作就没有钱了？得了吧。他们本来就是不工作也有钱的人，用得上别人担心？
    换成我们也是一样的。
    狗皇帝，不是皇帝也当过皇帝，不当皇帝也住在比穷苦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屋子里，吃比饿得要死的人能得到的最好食物也好过几百几千的东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觉得自己恶心透顶，还觉得自己高贵典雅，胡扯。
    有些话就是谁信谁傻。
    他们整天都可以玩，也没听说有人指责他们游手好闲的。若是穷人，稍微玩得高兴了，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求上进寄生虫，狗屁，他们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求上进？他们玩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是寄生虫？
    他们就是纯粹看不惯别人过得好罢了！”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对不起，我有点情绪激动了，我看，暂时不必跟你说其他的事情了，说起来我也分析不出来，不如暂时不提，这样，我出去给你找大夫来看，你要是能治疗好，就早点好起来，要是好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总之我现在是养得起你的。
    要是连你这样的一个人都养不起了，这个国家是今天就要垮塌了，之后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他点了点头，对嘉明算是打完了招呼，就转身走了，他离开之后，其他人走过来想做点什么，嘉明让他们自己出去，顺便帮忙关上门窗，不要随便进来，他如果有需要，会喊他们的。
    他们都同意了，就自己出去了，顺手帮忙关上了门，屋子里一下子黑了许多，又关上了窗户，屋子里更黑了一层，而且感觉顿时空气不流通了，嗓子里痒了起来，嘉明咳嗽了一阵子，好不容易休息下来，躺在床上喘气，突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张口侧头在旁边吐了一汪血。
    他好悬没有就这么昏迷过去，缓了半天，好了一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侍女对嘉明说：“大人，大夫来了。”
    嘉明说：“进来吧。”
    侍女打开门，请大夫进入，大夫带着东西进来，觉得气味不对，定睛一看，看见地上的血迹，大惊失色：“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可不好。”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这里不好说什么不好的话，不然，就是自己不好了。
    他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欲言又止地对嘉明说：“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把手给我看看？”
    嘉明不是很想动弹，而且，他在厚棉被卷里面待得适应了一些，现在又头昏脑涨的，不想理会其他人的事情，对他说：“我现在想休息，你还是先出去，之后我有空了，精神好些了，再找你，可以吗？”
    大夫有点为难，看向了旁边的侍女，侍女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面面相觑之后，侍女主动说：“我这就去通报，若是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我们再回来。”
    嘉明说：“不必劳烦别人了，他们知道，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主吧。他们要是想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再找我，出去。现在，出去。”
    侍女和大夫对视了一眼，渐渐往外后退，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嘉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白天，黑影坐在床边上，手里有一条红色的绳子，正在自己和自己玩翻花绳，嘉明看着他，发呆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向嘉明问：“你看见了我？”
    嘉明应了一声。
    黑影将红绳收起来问：“那你不会这个吗？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玩？”
    嘉明说：“我确实不大会，不过，你会不就好了？”
    黑影说：“这不一样，要是我不在呢？”
    嘉明打量他，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怕什么。如果我死了，自然不必见你，如果你死了，我还有办法想你，你总会出现的。”

 第437章

    黑影笑道：“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嘉明喃喃道：“我不对自己有信心，对谁去有信心？别人可不会像你这样，时时刻刻都在旁边，更何况，你守着我有什么用处？让别人以为我精神不正常吗？我也不是第一天才这样了。要我说，觉得我不正常的人，才是不正常，你以为呢？”
    黑影扯了一下嘉明的被子，靠墙躺下来说：“我以为，我们现在应该玩游戏，反正你是起不来的，不相信，你可以试一下，我保证你会自己把自己摔到地上去，也不是没有人看着你，只不过，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你又不喜欢他们在旁边看着你，那就只有我了。
    偏偏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嘛。你也知道。不是吗？”
    嘉明笑了一下：“是哦。那我们玩什么？”
    黑影说：“我不知道，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很好玩，但是做什么游戏都好像在玩物丧志，我突然有点伤心，要是他们也那么以为你，你怎么办呢？”
    嘉明说：“他们又不是今天才认得我，要是之前就那么想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要是今天才见到我，那么以为我，我跟他们更没有什么可说的，让他们滚出去不就好了？至少，这个屋子要是我的。我在自己的住处和自己玩游戏，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让他们来。”
    黑影稍微高兴了一点，笑道：“好啊。”
    他们一起玩了翻花绳，然后是五子棋，之后是跳跳棋，还有圆滚滚的五颜六色小弹珠。
    黑影说：“不知道这些弹珠是什么时候的，不过，还挺好看，也挺好玩的。”
    嘉明说：“是，看我们之前的情况，这些弹珠不像是能拿得出来的，但看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黑影说：“不知道也很好，要是什么都知道了，那就不好了，会少很多乐趣的。”
    嘉明说：“也未必，像某些事情，就算什么都知道了，也会值得高兴的。”
    黑影挥挥手：“我不要管他们，我们继续玩吧。”
    天黑了，蜡烛渐渐熄灭了，侍女敲了敲门说：“大人，有人来看您了。”
    嘉明说：“进来啊。”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外走进来是一个面熟的人，看起来似乎是年轻人，但是，他看起来和上次见面不大一样，嘉明看见他都不怎么敢认了。
    “怎么，不认得我了？”
    年轻人走进来，看着嘉明笑道。
    嘉明回过神来说：“哦，是有一点，不过，你一开口，我就认出来了。我们毕竟还是认识了许久的。挺好。”
    他对年轻人笑了笑。
    年轻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也对他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嘉明莫名觉得有点冷，试图找点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藏在米饭团里面的一粒白芝麻，一点点往外汗津津地冒油。
    年轻人笑道：“你别害怕，我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样？”
    嘉明问：“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年轻人睁了睁眼睛问：“难道我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
    嘉明笑道：“可以，只不过，我觉得你来找我，总归是有些事情的。”
    年轻人说：“不错，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事情还不小，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吗？”
    嘉明说：“我和你说的话太多了，你指哪一句？如果是上次我们见面，提起的梦境和粮食问题，我还记得，事情已经发生了吗？”
    那可真是时光如梭了。
    没感觉出来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啊。
    年轻人笑道：“真是难以想象，这些时日过去了，你看起来却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难道只有我们才会变化吗？”
    嘉明问：“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说：“如你所预料的情况那样，事情逐渐发生了，首先，我们加班加点让人种植庄稼，第一年就是大丰收，非常值得高兴，我们上上下下都庆祝了一番，一些粮食收集起来，充入了国库备用，一些则在民间买卖，一些农民自己种了自己吃了，就这样，第一年过去了。
    第二年的时候，大家想要放松一些，不种那么多的东西，还担心东西太多了，会降低价格，不好养活自己，我让人负责这一部分的情况，让价格维持在正常水平，农民继续种粮食，天气还是很好，这次又大丰收了。
    第三年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开始惶恐不安了，他们不是因为知道之后会发生灾祸不安，也不是因为自己家里发生了事情而不安，他们是觉得，过得太好了，所以肯定是上天在不久之后就要杀了他们，就像是监狱里面，总有人会给犯人一顿断头饭那样，断头饭总是十分丰盛。
    我让人想办法安抚了一部分可以说服的人，杀死了一部分不听命令的人，又控制住了一部分四处流窜导致时局不稳的人，还剩下一小部分人躲了起来，一时间找不到，我想，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一年还没有结束把他们找出来，等到明年真正出事了，就不好了。
    明年出事，我们的控制力就算不是无法分散到这一部分，能分出来处理这件事的，也会少很多。”
    他叹了一口气说：“难搞啊。”
    嘉明说：“我们已经储存了粮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年轻人似笑非笑说：“我们虽然有粮食，别人可没有，他们没有粮食，知道我们有粮食，要么发了疯了像陆地边境那边的蛮夷之地的人年年月月跑过来抢，要么就是骗，要么就是哀求我们，如果他们过来抢，我们是要防守的，如果他们过来骗，我们未必不会相信他们。

 第438章

    要是求我们，我们要是不给他们，他们会说我们的坏话，虽然我们被人说坏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个国家的名声说出去多半不好听，要是我们给了他们，我们这块地里有人没有得到粮食饿死了的，但凡还有亲戚朋友，就会记起来，说是我们对外宽和对内吝啬。
    你以为呢？”
    嘉明说：“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吧。除非他们拿着大喇叭在街上喊出来，否则，我们也管不着他们不是？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比像从前了，可以随便管束他们了，但把人约束得太过，终究不好，不管是什么东西，饿得要命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我知道，但也没到那个地步。
    我们既然储存了粮食，总不至于还会到人人都形似饿殍的时候，别人要是来，给一点就是了，要是来抢，打回去，他们吃不饱，肯定打不过我们，他们要是骗，杀了了事，杀一儆百，免得听他们说一句话又改变主意坏了名声或者骗得我们这边脑子不清醒的人过去帮他们。
    若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那就不只是兵刃相交，而是自相残杀，恐怖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皱了皱眉。
    年轻人笑道：“好，那就听你的，我之后会问其他人的意见，他们要是不觉得有问题，这件事就这么预备着处理了，反正我觉得粮食应该够，只是底下的叛乱流言蜚语人心惶惶一堆的事情，也有够讨厌的。幸好，处理事情的人不止我一个。”
    他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了，难为你现在居然还能醒过来，我都以为你要那么睡过去了。”
    嘉明问：“我睡了有那么久吗？我都没有感觉到，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
    年轻人笑道：“这很正常，毕竟，我们休息的时候，若是睡得好了，不都是闭上眼睛，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应该起来的时候了？更何况，你还不只是休息，你简直是昏迷，好多大夫都过来给你看过了，你都快成为他们病历本上有名的一条疑难杂症了。幸好，你现在自己起来了。”
    年轻人拍了拍衣服说：“我也好放心了，也可以回头让那些人不必紧张着急，尽量为你降低影响吧。”
    嘉明皱了皱眉问：“什么影响？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年轻人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是昏迷了。我们在你睡的时候，做了许多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出门走一走，或者随便找一个人问。若是你不愿意，等我有空的时候，慢慢告诉你。其实大事已经说了，小事，我觉得不那么着急，就不现在告诉你了。”
    他说着，转身走了。
    嘉明啊了一声，想喊住他，转念一想，他都忙得不行了，还记得过来看一眼已经不错了，要是再把他喊住，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有空，要是耽误了事情就更不好了，还是算了，虽然有事，不过那些事情不是早就有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还不如自己让自己高兴一点，继续玩游戏好了。
    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怎么不算好事呢？
    嘉明笑了笑。
    黑影说：“我们继续吧！现在来玩跳跳棋，你选一个！”
    嘉明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玩到了深夜，渐渐睡着了，等第二天起来，依旧这么玩，每天食物是有人送到门口的，有时候他们是悄悄送到屋内桌上的，等嘉明醒过来就可以吃了。
    洗澡的事情也不需要担心，热乎乎的水是有准备好送到隔壁的房间，隔壁房间和这边休息的房间是只隔了一堵墙，而墙中间有一扇小门，小门打开就可以过去，小门关上，那边的人进进出出都不影响这边，连影子都不能互相串门，很安全，也很安静，黑影除外。
    嘉明不喜欢跟他们交流，他们都知道，所以放下东西就会离开，嘉明要是想找他们要什么，不管是喊住他们说了，还是写一张纸摆在桌上，叫他们看见了，都可以，最迟第二天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美好得就像现在的生活是完全的虚假。
    嘉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眼间，就入冬了。
    如今已经是梦醒以后的第四年，饥荒来了，年轻人之前有空的时候都会过来看看嘉明，跟他说两句话，谈论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什么谁家又死了人，谁家又多了一个人，谁丢了什么东西，谁做出来一个新奇玩意儿，残忍恐怖的杀人犯搞新案子了，小孩又开始胡言乱语唱歌。
    如果说，从前年轻人给嘉明的感觉是，三天至少来一次，现在就是五天都不见人影，十天有九天都是没人搭理的，有一天还是等到了月中月底，年轻人似乎总算是想起来了这里还有人，过来看一眼，说不了两句话，急匆匆就走了，连吃饭都不能安安稳稳。
    嘉明本来不觉得吃饭有问题的，结果每次年轻人过来，坐不到一刻钟似的，若是撞上嘉明吃饭，年轻人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早点走，别说两句话的时间，就是吃两口饭的时间都没有，嘉明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说话，他说完了，就风尘仆仆地走了，连衣服都从金银锦绣变成布衣。
    有一次，嘉明看他似乎有时间就多问了一句：“你怎么换上这样的衣服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自己，笑道：“我穿这样的衣服，比较省钱，我想，从前的衣服都还能穿，若是这些衣服烂了，我再换上新的衣服不迟，你不知道，那些昂贵的衣服，若是我什么都不做还好，要我做什么，动一动，衣服就自己烂了，那种衣服还不如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和钱。”

 第439章

    嘉明点了点头：“那这是你的旧衣服？”
    年轻人笑道：“是啊，我从前就穿这一身衣服的，许多年了，比你认识我的时间还早一点。”
    嘉明有些惊讶：“那就太久远了。我还以为你至少是在我认识你之后才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没想到，没有见到我之前，你就有那么大一颗心了？”
    年轻人笑道：“这也算不得大，如今我已经坐在这里，怎么能算痴心妄想？如果不是，那更不能算大了。”
    嘉明点了头：“也是。”
    年轻人说着，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要不你以后想聊天随便找一个人吧。”
    嘉明冷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差人说话，当初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森*晚*整*理当初我不说话没有死，如今我没有看见别人就必定活不下去了？你可别自作主张，更别自以为是！那就讨人厌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对不起，那我就不给你找其他人来了。”
    第130章
    等嘉明终于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 已经是三年又三年之后了，距离他得到那个梦，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而这六年, 他领了一个国师的职位, 实际上没有做什么事情, 甚至没有治病, 只是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说不清什么时候度日如年，什么时候恨逐春光。
    黑影逐渐凝时, 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形体, 但, 还是只有嘉明一个人能看见, 这很正常, 只不过, 黑影的脸, 本来是模糊不清楚的，现在越来越像是年轻人, 嘉明觉得有点奇怪, 皱了皱眉, 打量他问：“你为什么要长成这样？”
    黑影说：“不是我想长成这样，我无论长成什么模样, 都是由你决定的，我是否存在也是如此, 你决定我的存在，自然也可以决定我的长相, 你心里在想他。
    想他做什么事情，想他说什么话，还想他们背着你做了什么这个人是否可以知道，如果有关于你的命令要下发，这个人是不是可以否定，你还想，他们是不是在背后骂你，你想，他们是不是说不出来正常的话所以不见你，你想，他们应该很忙，但又不应该。
    应该是他们的工作，不应该是他们从前并不是如今的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人都有变化，只有你没有，你还是当初的样子，你和之前简直一模一样，如果有谁是从前认得你的，现在再看见你，也肯定认得出来，但是，看见他们，就不一定了，你心里知道这个事情，你觉得奇怪，他们奇怪，你也奇怪。
    他们奇怪变得那么快，那么正常。而你奇怪是自己怎么不像他们那样，是不是？我知道得很清楚。”
    嘉明说：“知道得清楚又怎么样呢？你都说了，你的存在是我决定的，我可以决定你现在就不存在，不过，那样就没有人陪我说话了，没有必要，也没有意思。我也知道，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大概也可以知道，我们的关系算什么呢？共生？太奇怪了。
    这不应该。
    我也知道那些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你知道那些事情，就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不喜欢，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你，不喜欢那些事情，也不喜欢现在这些情况，你说，怎么办呢？”
    黑影说：“好简单的办法。我们可以去死嘛。生死是大事，自己没法掌控自己的生，那就掌控自己的死，管不得别人，还管不得自己吗？”
    嘉明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好像还有事情要处理，你记得是什么吗？”
    黑影想了想：“也许是六年之期已经到了，你可以去和年轻人谈论一下现在的形式，再说明自己的情况，就可以结束了。”
    他把手一拍，很是高兴的模样。
    嘉明看着他，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门外来了一个人，看向他问：“什么是这样？”
    嘉明喃喃道：“人来了？”
    他转过头去看，看见是年轻人，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有些复杂的情绪，问：“你今天有空过来了？”
    年轻人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哦，有空，我今天明天都可以玩了。好得很。”
    嘉明问：“那你的事情都完成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问：“什么事情？”
    嘉明笑了笑：“不就是你平时忙的那些事情？”
    年轻人说：“那些事情，早就完了，毕竟，饥荒也过去了，虽然现在还是人心惶惶的，不过，无所谓，就快要到收割的季节了，到时候，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颗粒不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就是有些人很讨厌，这样事情也办不好，那样事情也办不好。
    除此之外，还有只会说嘴，明知道有事情，自己不去处理，明明自己最近，还需要别人绕远路去给他处理他认为必须要今天处理的事情，分明是自己想偷懒，还折磨别人，从前不做那样的事情，也不见得怎么样了，如今就非要做了？自以为是。
    何况这种人还没法意识到自己在给别人增加负担，真是麻烦。
    你要是骂他，显得不讲道理，你要是不说他，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
    可恶。
    可恨。
    讨厌。
    讨厌至极！”
    年轻人说生气了，起身道：“这种人怎么哪里都有？像蟑螂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进了蟑螂窝了。”

 第440章

    嘉明笑了笑：“那你是没有看见真正的蟑螂窝，长出来的蟑螂可多得很，不是你看见的那两个就算数的。”
    年轻人喊道：“可是我不止看见了两个！”
    嘉明说：“你看见蟑螂的时候，说明你家里的角落里面已经堆满了蟑螂，都藏不下了，你觉得恶心不是很正常吗？”
    年轻人哼了一声，坐回去：“虽然是这样，但是他们还是很讨厌，蟑螂一下子就弄死了，要弄死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换位置，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修正，老是让一个位置变化风格，底下的人只怕不好办事，也要考虑的。”
    嘉明问：“那你今天来是单单为了看我，还是为了说那些糟心事？”
    年轻人看向他问：“那我就不能两样都很需要吗？”
    嘉明笑道：“可以，可以，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年轻人点头：“是啊，但是，只是说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能解恨，要是能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就太好了。”
    嘉明说：“那恐怕只有做梦的时候可以了。”
    年轻人想了想：“不提这个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打算最近安排人出去巡查一下，不去白不去，不看白不看，既然要出门，买点特产很正常，这也是检查的必要环节之一，否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岂不是随便别人欺骗了？”
    嘉明说：“是这样，只不过，要什么东西呢？”
    年轻人问：“你喜欢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让人给你带一个回来，多的，就是检查的。”
    嘉明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如果有机会，可以送我一个红色的长腿木头吊线娃娃。”
    年轻人问：“能不能详细描述一下？”
    嘉明说：“那是一种小玩偶一样的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应该不是很贵，也不需要很精巧的，普通的就可以，两条腿和两只手都是线一样的绳子从木头里面伸出来往下掉，可以摇摇晃晃，看起来很好玩，身体是五颜六色的，木头做出来的，是一个大概的人形轮廓。
    那种木头会有头有脸，有身体和衣服，也有脖子和头发，有些甚至还有帽子，帽子不是木头，帽子是毛茸茸的毛线做出来的小帽子，可以正好戴在木头玩偶的头上。”
    年轻人若有所思：“这样啊，我可以回头让人帮忙找一找。”
    他哼了一声：“说起来，我现在明明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却偏偏有些事情还是和之前一样，这也不能，那也做不到，好麻烦的。”
    嘉明说：“是很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不能，那就不能吧。若是可以，你愿意帮忙，我很高兴。”
    年轻人喊道：“打住！”
    他嘟嘟囔囔起来：“你再这么说下去就要说到什么我很感激我很感谢你之类的话了，我总觉得听着这种话就像是听你在自己给自己念墓志铭，又冷淡又莫名有点好笑，但是笑起来不太合适，不笑起来又觉得气氛冷漠，还觉得你好像趁着我不注意就要不见了。我觉得不行。”
    嘉明说：“你要是想笑，我也不介意的。反正你笑完了之后还会在这里跟我说话，好歹是说完了话才走的，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说了，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说起来，你看见那边的东西没有？已经发霉了。你认得那是什么吗？”
    年轻人顺着嘉明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一个东西果然表面湿漉漉的已经长出了很厚的一层霉菌，仿佛是毯子盖在熟睡的人身上，他笑道：“还挺好看的，不过，我记得了，我之后会让人进来给你处理这东西的。”
    年轻人看向嘉明问：“哎，你之后不用了吧？”
    嘉明说：“那东西已经都这样了，我还用什么？它能变成这样，是可以说明我平时不使用它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是，那好，这是一件事。”
    他打量嘉明：“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和我说，所以我现在还没有走，你要说什么呢？告诉我吧。我不会随便嘲笑你的。你也刚才说了自己不会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总不会是你要造反。现在造反可不是什么好事。”
    年轻人最后一句话像是调侃又像是警告，莫名听起来还有两分的语重心长。
    嘉明本来不想笑的，听他这么一说，忍俊不禁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我觉得在这里太闷了，我之后也没有其他的事。”
    他顿了顿，观察年轻人的神色，见年轻人没有生气的意思，继续说：“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也不想——”
    他再次停住，还是没有将一句话说完，就好像那句话说出来，多半有些不可挽回，可能被追着问为什么。
    不管年轻人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追着质问，都不是什么嘉明想看见的情况。
    他没有说完，犹豫了一下，对年轻人说：“算了，这件事，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不过，打扫卫生的时候，记得连我休息的地方也打扫打扫。”
    年轻人一开始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望着嘉明呆呆的，点了点头，手去拿桌上的杯子，突然反应过来了，皱了皱眉，看向嘉明，想要问什么，张了张口，但是看嘉明撇过头去，不予理会的样子，又觉得，问出来也不过如此，不如不问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第441章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脸上笑道：“好。”
    嘉明点了点头。
    年轻人起身道：“既然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的，我就走了。”
    嘉明点了点头。
    年轻人问：“那我就走了？”
    嘉明看着他，点了头。
    年轻人打开门，才走了出去，嘉明看着他走出去的，感觉自己是头一次知道门外的光亮如此刺眼，几乎叫他没法继续看下去，两只眼睛就感到一种被温热沉重的水流压迫的疼痛，他眯了眯眼睛，眼泪从眼眶里面挤出来，就是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时间没法止住。
    第二天，年轻人又过来了，他难得来得这样勤快，第一句话是在关心嘉明的病情：“你的身体怎么样？”
    嘉明说：“我觉得很好。”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问：“要不，我给你找一个医生看看？”
    嘉明笑道：“你说这话，是已经找到了？找到了，还在门口？既然已经在门口等了，还让人继续等什么呢？让他进来吧。不知道的，以为我专门要别人等在门外面来耍呢。”
    年轻人笑道：“一句话你就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那我就让人进来。”
    年轻人对外面招了招手，外面有侍女说话，一个提着药箱子的医生走了过来，跨过门槛，低着头进来，好像以为这里要么不是活人住的地方要么是闺中小姐住的地方，走到床边，发现没有人，才转过来，看向了年轻人和嘉明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皮子跳了一下，嘉明感觉他好像能看见黑影的存在。
    那就更奇怪了。
    黑影不是从来都说，别人是看不见他的？
    医生能看见是个什么情况？
    嘉明想了想，也许是错觉，这个人并不能看见，只是好像看见了，实际上是没有的，他也没有说自己能看见或者看见了，那就是没有了，就当他是没有吧。
    年轻人对医生示意了一下嘉明说：“这就是病人了。”
    嘉明点了点头。
    医生走过来，检查之后，神色凝重地看向年轻人，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顾忌自己被打，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年轻人对他挥了挥手：“你既然已经检查过了，你就先出去吧。其他人会安排你的去处，你在那边等我，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了，离开就去找你，你记得记录一下。”
    医生犹豫着点了点头，提着东西走了。
    嘉明看向年轻人问：“你就这么让他过来又让他走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啊，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住在这里，我请他来，我又不是不给他钱，他也是自愿过来的，让他多等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嘉明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奇怪，你怎么不让他在这里把话说了？你怕我打他？”
    年轻人说：“我不是那么想的，我也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如果事情真是糟糕透顶了，我也好有点准备，准备是给我的，你已经有准备了，我就不给你再准备一次了。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让人再找一个医生过来，在你我面前检查完毕，说清楚了，再走，如何？”
    嘉明想了想：“算了，麻烦。”
    年轻人笑道：“既然如此，现在不是很好吗？”
    嘉明说：“大概吧。”
    年轻人神色复杂地起身道：“那我就去看医生了。”
    嘉明说：“好啊，再见。”
    年轻人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医生没有走远，年轻人很快见到了他，两人见面就谈论起嘉明的情况，医生告诉年轻人，嘉明的身体早就空了，就像是一根腐朽的木头，里面是烂掉的，外面看起来完好，也只是看起来完好无损，不是真正的光鲜亮丽的外表完好。
    年轻人皱着眉头问：“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医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年轻人冷笑一声问：“这情况持续了多久？”
    医生说：“不出意外，应该是六年前就开始了。如果六年前一开始就治疗，还有机会，但是已经六年了，拖到现在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不过，他这种状态随时都可能转换成死亡。”
    年轻人的表情渐渐消失，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说：“你可以走了。我都知道了。”
    医生点了点头，提着东西走开了。
    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年轻人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怎么同样是预知，他就出了事，我却没有？这根本就不公平。狗日的老天。什么垃圾东西。”
    他愤怒地锤了一下桌子，正想让人去找新的医生来看，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门外就有人过来说：“不好了，那位大人已经死了。”
    那位大人。
    哪位？
    嘉明。
    年轻人一下子站起身来，没有注意凳子，凳子就被打翻了，他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凳子，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蠢货，蠢货！”
    门外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后瑟缩了一下，又不敢走，只能小声提醒说：“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冷笑道：“老子管他妈的什么怎么处理！”
    门外的人吓得就快跪地求饶了。

 第442章

    年轻人一拳头砸在桌上，喊道：“他妈的，现在给老子把那个人丢到单独的冰窖里面去，老子没死之前，他妈的想烂？做梦！”
    他气得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他妈的，老子还没死，他妈的，他先死了？他妈的，老子又不是收尸的，老子凭什么给他收拾啊？老子又不是收垃圾的，老子凭什么？老子也不是他的下属，老子凭什么听他的话？他妈的见了鬼了。他妈的。他妈的！”
    门外的人还想问，年轻人喊道：“你他妈的听不懂吗？老子让你把人丢到冰窖里面去，堆满冰块！妈的。”
    门外的人一下子回答：“都听见了，这就去。”
    门外稍微安静了一点，年轻人却还是没法顺气，怒道：“什么东西！他耍我？他当我是什么？”
    可恶。
    发完了脾气，去房间找尸体，收拾的人说尸体已经在地底下了，年轻人又去冰窖找尸体，在单独的冰窖找到了尸体，地下本来就又黑又潮湿又冷，到处都是冰块，更冷了，年轻人走到嘉明面前，大踏步突然停下来，差点没有站稳，踉踉跄跄地扶着边上的冰块却滑了一下。
    他一只手就按住了嘉明，嘉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尸体是很容易变形的，被他这么一按，就变了形状，年轻人嘟嘟囔囔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才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又没让人杀你。算了，你不听话。”
    他收回手去，看向嘉明，看见那个被自己按出来的印子，脸一下子红了，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突然崩溃，瞪着眼睛说：“你要是不躺在这里，我也不会不小心，我只是踉跄了一下，都他妈的是你的错，是你的！你要是不这样，不是很好吗？早就没事了，真不知道你想什么。
    难道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吗？他妈的，那些该死的人不是都死了吗？你又不是要死的人，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是你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哦，你现在确实是他妈的跟着他们一起他妈的去了，他妈的，老子招你惹你了你这么陷害老子？他妈的。”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流泪。
    “他妈的！他妈的！”
    年轻人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凭什么？”
    年轻人喃喃自语。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他还是擦了眼睛，用冰块敷了脸，抹了一把头发，出去就洗澡洗头换衣服鞋子，好像洗完了之后，就没有晦气也没有尸体的气味，连这件事也可以忘记。
    乐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第三间屋子，大概是第三间屋子吧。
    他有些精神恍惚，不是因为度日如年，而是因为恍若隔世，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这屋子里的光线，看见对面是一堵干净的墙，他走过去摸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他收回手，走了出去，跨过门槛，听见仆人在外面惊喜喊道：“好啊！好啊！开门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乐园问：“怎么出去？”
    仆人往前一指说：“你看，那边是大门，是刚才突然出现的，我想，也许是进去三个屋子再出来就可以得到这扇门了，打开了这扇门，我们也许就可以出去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那就从这里出去吧。”
    他下意识往身边看了一眼，黑影在他身边的时间太长，他有点分不清楚，这个时候，是希望对方出现，还是不希望，也有点分不清楚，这个时候，黑影是能出现，还是不能出现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是有点纠结的，但是，黑影不管不顾地出现在他身边了，而仆人依旧望着那扇门，欣喜若狂，跑过去，将门打开了，既没有看见，也不关心，这很正常，是正常人看不见黑影的时候应该有的反应和态度，但是，乐园莫名有点难过，或许是黑影已经出现的缘故。
    黑影在乐园耳边低声说：“无所谓，反正，他们看不见。”
    乐园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他们看不见。”
    乐园往前走去，仆人已经在那边打开了门，门后面是一团五颜六色的光，像是藏着氤氲不明的潮湿雾气，带着一股浓烈的汽油泄露似的味道，仿佛后面要么是核发电站，要么是即将爆炸的加油站，都不怎么安全。
    乐园皱了皱眉，仆人却并不在乎，他也闻到了气味，他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温和潮湿，但是，他高高兴兴对乐园说：“没关系，也许对面是人间仙境呢！我听人讲，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都是充满雾气和香气的，五颜六色，这不是很正常吗？寻常人哪里有这样的颜色？”
    乐园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那你进去吧。”
    仆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他一下子跨过去，整个人就像是突然从高空坠落，啊了一声，猝不及防似的挥舞着双手，不见了，他都进去了，乐园也不能看着这扇门无动于衷，跟着进去了，和预料的感觉相差无几，他仿佛被一只手拽住了脚踝，从高处往下坠落，落到一片柔软的洁白云朵和雾气之中。
    他揉了揉眼睛，仆人在远处站起身来，对他挥了挥手说：“好了，我们出来了！太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找人了！”
    乐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黑影还在，黑影对他裂开鲜红色的豁口，笑道：“放心好了，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想见我，我什么时候都在，一直都在，就算我不在，还有别人呢。不过，总不会是他们。”

 第443章

    乐园点了点头，向仆人走了过去，仆人在地上看了看，对乐园指出一个方向说：“这边，应该就是这边。”
    乐园想起来，他出来是为了找人，仆人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好像门里面和门外面的时间流速是有差距的，乐园看，仆人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自己走路快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到了一个寨子似的楼房面前，没有门，里面黑洞洞的，有许多人，睁着眼睛往外看。
    那些眼睛在黑暗之中，并不显眼，但是，如果一开始没有察觉到，而仔细一看发现了他们，他们就瞬间作鸟兽散，仿佛害怕的是他们，实际上，当他们被人察觉到的时候，就非常值得他人恐惧了。
    乐园看向仆人问：“这就是你说的，我要找的人可能在的地方？”
    仆人想了想，挠了挠头发说：“这个地方，肯定能找到线索吧。”
    乐园说：“那好，请你进去。”
    仆人说：“哦。”
    他走了进去，啊了一声，很快不见了踪影，乐园站在门外，几乎要怀疑是一场戏，要把他骗进去，他站在门口还没有犹豫多久，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起来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有一根棍子，打量乐园，对他说：“你跟我进来，我们老大要见你。”
    乐园跟着走了进去，不进去也不行，里面那么多人，仆人在里面，病阿加也有可能在里面，就算病阿加不在里面，病阿加行踪的线索也可能在里面，眼前又有人让他进去，他除非转身逃跑，否则，是躲不开这件事的。
    更何况，走都已经到了这里，自己还转过头去逃跑，现在不觉得臊得慌，之后也会因为这个睡不着的。
    他不想那么为难自己。
    他跟着走入了楼房内部。
    里面到处都是人，每一块地都躺着人，他们或是直接躺在地面上，或是闭着眼睛睡在架子上，或者铺了一层干稻草或者烂席子，睡在边上，往前走的时候，要小心看着地面，怕不小心就会踩到他们之中的谁。
    破烂衣服停了下来，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坐着一个人，似乎早就在里面等了，看向门外，破烂衣服让开，乐园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干净许多，乐园找到了座位，看向对面问：“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对面点了点头：“是啊。”
    乐园打量他，看不出来什么，对他笑了笑问：“你找我有事？”
    对面的人说：“是，听说你在找一个人？”
    乐园说：“是啊。”
    对面的人笑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乐园犹豫着说：“据我所知，他的名字是病阿加。”
    对面的人说：“哦，那你要找的人就不在我这里了。”
    眼看着他就是要喊来人送客的模样，乐园问：“那你找我做什么？”
    对面的人说：“我还以为你要找的人，是这里的人呢。”
    乐园说：“不，绝不可能，他之前不是，现在不是，之后也不会是。不过，这里肯定不止这点人吧？”
    对面笑了一下：“呦，这么多人都能变成这点儿人？您可真是会看人的。”
    乐园问：“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隐藏空间？有暗道？可以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你们用那些地方做什么？召开会议？”
    不知道是不是在第三个房间里面留下的后遗症，乐园现在看房间，总觉得这里应该有密道还有可以通向地底下的房间，这些人都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只怕是有事，而事情，大概和病阿加和仆人有关。
    乐园没等对方说话继续问：“你知道我要找谁？你知道你的人带走了我的一个仆人？我要找的人是一个，跟我一起过来找人的仆人又是一个，他们都不见了，前一个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后一个，是在我眼前进入了你们的房间之后不见了的，我还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一定就在这里，他被你们的人抓起来了，是不是？兜圈子实在是很没有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天亮了，我还得赶回家去，没心情也没时间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好吧。既然你这么着急，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就告诉你一点事情好了。”
    他说着，拍了拍手，门就打开了，外面进来一群人，压着一个人，压着的那个人就是进入这里消失不见的仆人，他一睁开眼睛看见是乐园就又惊又喜大喊起来：“主人救我！”
    乐园看了一眼仆人，看向对面问：“只有这一个？另外一个，也在你们这里吧。不用抵赖，要是不在这里，他不会带我过来，你们也不会让我进来，这种时候，说无事生非就离谱了。”
    破烂老大笑道：“好，我再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说着，站起身来，拧了一下花瓶，花瓶转动了方向，墙打开了，打开的门后是一条通道，破烂老大对乐园示意：“请，你要是想见人就跟我进去，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当我没说，不过，如果那样，你们全都不能离开这里。”
    乐园起身道：“走吧。”
    破烂老大满意地点点头。
    乐园走在前面，破烂老大走在后面，一群人变成三个人，压着手脚都被捆住的仆人，跟在后面，这条路一开始很窄，只有一个人可以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是宽敞，渐渐可以容纳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直到许多人都可以站在这里，一点也不拥挤。

 第444章

    乐园看见了一扇门，他看向破烂老大，破烂老大打开了门，里面完全是另外的样子，破烂老大示意乐园取下墙上的面具戴好，其他人也如此。
    庞大仿佛地下蚁后巢穴的宴会厅。
    装修华丽，摆设昂贵，人群错落，配饰闪耀夺目，脸上戴着夸张的面具，唇角勾起傲慢的笑意，眼里闪着狂热的光，手上端着鲜红如血液的美酒，轻声细语起来如同最上流的舞会应当出现的绅士和贵妇的交流。
    第131章
    破烂老大对乐园伸出手, 指了一下旁边的通道说：“这边来吧。”
    这是一个长长的黑暗的走廊，乐园无端想起了另外一条走廊，走廊的地毯是暗红色的丝绒质地，就像是踩在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柔软的云朵的表面, 而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 这云朵已经长了绵绵尖针刺红叶草, 每一步走起来, 都叫人抓心挠肝的。
    他看了身边一眼, 黑影还在，它对乐园笑了笑，低声说：“他们看不见我, 也听不见我, 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把他们都当成傻子, 反正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乐园在心里点了点头, 在面上却转过头去, 努森*晚*整*理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免得太奇怪，他只能想, 如果被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未必会想到自己暗中被看成是傻子, 他们只会认为自己识人不清，居然找了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合作对象来谈论重要事情, 就算是不重要的事情也不行，会出事。
    现在还没有见到病阿加, 要是现在就暴露什么，实在是不太好, 让对方改变主意的事情，更不好暴露出来的。
    乐园想到这里，直了一下后背，作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心里狂笑了一阵。
    黑影眨了眨眼睛，也在旁边笑，只不过，它时而飘起来，时而走着蹦蹦跳跳，不需要掩饰一星半点，看起来可比乐园快活多了。
    破烂老大推开了一扇门，这是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是数不清的笼子，乐园看见了其中一个笼子，那个笼子是被红色的布盖住的，里面躺着一个人，弯着身体，似乎已经病得快要死掉了，整个人都红彤彤的，脸色是，脖子是，皮肤也是，身体瘦弱得令人心惊。
    乐园停住了脚步，破烂老大看了一眼那个笼子，疑惑地问：“哦，你是来找他的？之前可没有人说过认得他，还以为他是没有人认得的东西呢。你要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不过，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乐园回过神来，笑道：“我是想要他，但是，我并不是为了找他才到这里来的，你可能想错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找的人，如果在这里，也是在其他的笼子里面，你都说了，没有人认得他的，如果你愿意把他卖给我，当然很好，但是，我不会出很多的钱给你。
    要是我把我的人带回去的时候，你愿意把这个当成是添头，我也不介意把他带走了。反正他留在你们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是吗？你们还需要找人花钱照顾他的身体和饮食，就算是不在乎他病死了，但是，一个活人，总比一个死人，有用处些是不是？
    就算他死了之后，尸体可以买卖，内脏可以拆开，但是，要拆开内脏需要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事，到时候，得罪了一具尸体无所谓，得罪了达官显贵，可未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若是只把他当尸体卖出去，给别人配阴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病恹恹的样子，谁要？
    恐怕少有买家来吧。
    现在都没人找他，他死了之后，更没人要了，到时候，臭了烂了，没有用处了，还是你们吃亏，你们要是不介意，连他一并给我，我是可以带走的。但你们要是找我要他的钱，实话说，我觉得他的价格不高，只能给一点点，你们看，是要拿一点点还是干脆送给我？”
    破烂老大嗤笑一声：“你想得倒是很好，不过，也不是不可以，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确实很费我们，你要是想要，可以给你，但是，要怎么处理他，我们还要考虑一段时间，你放心，肯定在你离开这里之前就想好告诉你，可以吗？”
    乐园说：“可以。”
    破烂老大笑道：“好，那你要找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在这里找吧。不在这里，就是隔壁，肯定在这条走廊里面，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乐园说：“我看看。”
    他找了起来，居然真的在一个小笼子里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病阿加，指着笼子问：“他怎么会这样？”
    破烂老大看了一眼，笑道：“哦，没想到，他是你的人？这小子可讨厌了，答应了我们的事情，办不好，还非要和我们吵架，我们气不过，就把他抓起来了，谁知道，把他关起来了，他还想要逃跑，这实在是太讨厌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捆起来，堵住嘴，塞进这里。
    最重要的，他大喊大叫，吵得别人睡不着，我们就在把他的舌头割掉和把他打得昏过去之间选择了后者，主要是知道他来我们这里之前是在一个有钱人家工作过的，他这样的人，是肯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要是只想给一点钱糊弄我们，我们是不认的。”
    乐园着急把人带走，皱了皱眉，对破烂老大说：“不是我不给你们钱，但我随身没有许多的钱，不如这样，我把身边这个压在你们这里，我把他带走，那个添头也给我留着，我每周在家那边的院子墙根底下给你们送钱出来，你们自己派人定时定点去拿，我保证尽快给钱。”

 第445章

    “那可不行。”
    破烂老大摇了摇头：“我们这里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不然，你赖账怎么办？你不给钱怎么办？你骗我们怎么办？你要是跑路了怎么办？我们可是要钱活命的。要是活不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可别把我们当傻子看了。哪里有那么好糊弄的？
    若是都像你这样，我们不必活了。”
    乐园皱了皱眉，犹豫着说：“那你们这里，收一部分的钱，另外一部分，可以用其他东西抵债吗？”
    破烂老大皱着眉头打量乐园问：“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吗？”
    乐园在身上的衣服里面掏了掏说：“也不是没有。”
    他掏出来一块玉说：“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
    破烂老大要看，乐园把手收回去：“你要看可以，但是你不能拿，不然你把它摔坏了，我就没有了，你们肯定是不会赔给我的，你要是拿走说是你们的，我也没有办法！我才不给你，你可以看，就在这里看，也不是看不见啊。”
    他说着，将玉放在了旁边的笼子上，恰好，这个笼子的顶上是有一块木板的，木板上面还有一块布挡住，完全可以放东西。
    破烂老大看见，笑道：“你不怕这东西不小心掉下去，你怕我给你摔碎了？这东西可是值钱的，要是真值钱，我怎么可能摔碎它？要是不值钱，摔碎了也就那样。你有什么可心疼的？还应该感谢我呢。我替你踩了一个坑，挡了一次灾哎！哈哈哈。”
    乐园听得头疼说：“你只管看，若是能用，先用，不能用，我再想办法。”
    破烂老大走过去看，弯着腰，背着手，瞥了一眼乐园问：“这么说，你没有钱，还想要两个？你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们都带走了？我们这里可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你可以过来，但没那么容易走啊。而且，你这身衣服，不像是没有钱的，你这么在这里用钱，你也用得？
    你家里的人不找你的麻烦？他们给你那么多的钱了？你说，你要是你在这里被我们抓了拿去卖掉，你家里的人会不会想办法过来找你，为了你出钱给我们？你没有钱，没有关系，你身上的东西都卖干净了，也就那么一笔钱，可是你家，看起来家大业大，可以来一大笔钱呢。
    我们对长远的买卖还是很喜欢的。”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就要趁着乐园注意力不在这里，去将那个玉拿走。
    乐园一下子将玉拽回来，握在手中，对他说：“既然你没有诚意，这件事，暂且搁置，作罢是不可能作罢的，你要是把我抓起来，你可以试试，你看，是你死在这里，还是我死在这里，要别人为我给你们钱？不可能！我才不乐意。”
    破烂老大直起身来，笑道：“这话好笑，难道还有你乐意不乐意？你可别。我们不敢惹您这样的一尊大佛，但是，我们也不怕事儿呀。不然，这么多年了，你以为皇城脚下是为什么？我们这里，有一种吃了就飘飘欲仙的好东西，黑黝黝的，还有甜酸味呢。
    你知道我们叫它什么？酸梅糖膏。
    我们平时住在这里，也有时候出门去做工，我们就会随身携带这种酸梅糖膏，或是自己吃，或是给别人一起吃，或是揉碎了，放进面团里面，做成糕点或者汤面给别人吃，再或者，当做礼物，包装好了，送给那些达官贵人当礼物。嘻嘻，你知道，多少人吃了我们的东西了？
    你知道，这块地里面，多少人都是我们的人，多少人像我们一样？”
    乐园冷笑道：“关我什么事？横竖不是我吃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破烂老大笑道：“是啊，你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地方，但是，你也不仔细想一想吗？他们今天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但你若是今天就闹了这里，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事？还是你以为你的背后的人可以保护你？到那种地步，谁都会想弃卒保帅的。
    更何况，你以为自己算小卒子吗？只怕连小卒都不算的。那怎么办？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你现在过得还算不错，你是想象不出来真正的疼痛。你连他们所在所想的痛楚都不能感受，哪里可能知道那些更深一层的东西？”
    乐园皱了皱眉。
    黑影在乐园耳边低声说：“他在骂我们。”
    乐园冷笑道：“你骂我蠢？杀不了别人，杀了你还是可以的，你要死吗？”
    破烂老大笑嘻嘻说：“你杀得了我吗？”
    乐园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刀片来，对着破烂老大的脖子丢了过去，破烂老大躲开了，笑嘻嘻说：“哎，没有打着我！”
    乐园两步过去，把他勒住了，往墙上撞了一下，他的脸上渐渐泛起微妙的浅淡的如同喝了酒的粉红色，其他地方则渐渐苍白起来，失去了表情，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落下，就形成了一副苍白微醺而粉红的似笑非笑的面具，身体软绵绵落下去，就好像失去了支撑的巨大玩偶。
    他的两条腿都直直往下，两只脚拖在地上，乐园将他挡在身前，对其他人说：“别过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对面的人对视一眼，嫌弃笼子的布就要把里面的人拽出来，乐园喊道：“你们要是把他弄出来，我就把这个人杀了，反正你们不在乎，我空出手来，就对付你们，你们看看，究竟是谁先死！”
    他们有所收敛，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皱了皱眉，对乐园喊道：“我们现在对外面说一声，你就完了，你尽快把他放下来。”

 第446章

    乐园松开手，人一下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乐园踢了他一脚，他没有反应，乐园对其他人说：“这也怪不得我。我已经放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两个人就喊起来：“快来人啊！砸场子的来了！快点来人帮忙啊！”
    乐园冲过去，把人都打晕了，也顾不得伤到没有，踹开笼子，把人抱起来就对仆人说：“快走。”
    仆人着急忙慌地伸出手，仿佛一个瞎子似的几乎要扶着墙，浑身发抖问：“啊？我走哪里去？哪里能走啊？”
    眼看着门就要被打开了，他还满头大汗不知道路在哪里。
    乐园说：“那你就先躲在笼子里面吧。”
    他说着，打开了窗户，钻了出去，外面不是高楼，也不是地面，而是地下，漆黑无比，找不到出路，但是没有人，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乐园在漆黑的地下摸索，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模模糊糊，听见那些人说：“快点找，肯定就在这里，他出不去的。”
    乐园转过头就要回去，凑到窗户边上，往外侧耳听，外面好像没有人，他偷偷摸摸歪着头从缝隙去看，看见外面有人守着，只能希望躲起来的仆人自求多福了，要是求不来，那就等死吧。不过，仆人一开始就是被控制住一路过来的，外面的人都看见了，大概不会有事。
    他们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囚犯似的仆人，应该不至于做什么，乐园听见仆人说话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进来，就有人说，我听了不好，转头回去要泄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晕了，我不知道是谁打了我。
    我跑不掉的，他们一路都拉着我来的，大家都看见了，又不是我在撒谎，怎么怪得到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昏迷了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嘛。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可惜他们这样。”
    只是不知道可惜是可惜他们没有死，还是可惜他们被打晕了过去。
    外面有人冷哼一声：“等人醒过来了，自然有决断，用不上你在这里解释，不过，你解释不解释，事情都是这么一回事，你放心好了，等你死了，我们也是不亏的。”
    仆人大哭起来：“呜呜呜，怎么能怪我？不关我的事！”
    边上有人嗤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他哭得累了，渐渐睡着了，一声声息也没有。
    乐园等待了一段时间，再次往外看，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再检查一下，也许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有，这个人拖出去，拷打一顿，要是打不出来什么，再让他在这里不迟。我们不是有刑房吗？先给他来一套新人餐，他吃了就知道好处了。哼，还想抵赖？做梦。”
    说完，那个人就打开门出去了。
    而守在窗户边上的人弯下腰来，看了过来，乐园紧急往后躲藏起来，那个人没有发现他，他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也顾不得许多了，猛地窜出来，把人打晕了，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在检查，乐园冲过去，挨个把人都打晕了，换上了一套他们的自己人的衣服。
    稍微松了一口气，乐园把仆人晃醒了说：“刚才有人说要把你拉出去打一顿，到时候，不管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肯定都要说的，依我看，要是他们真打了你，你就是没有的，也能说自己是有的，我也不希望你继续在这里，你从这边走出去吧。要是出不去，也别乱跑，给我留点记号，我好知道你去了哪里。”
    仆人连连点头，揉了揉眼睛，连忙从窗户爬了进去，到了漆黑的地方，不知道哪边是方向，随便挑了一个通道就爬了过去，乐园作出追赶的样子，进去了，门没有打开，也许是外面没有人，也许是外面的人现在顾不上这里，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好。
    乐园在通道里面左右找没有找到出口，忽然听见一个房间有人说话，凑过去听，听见底下的人说：“这块酸梅膏就送给你了，拿去吃吧。”
    乐园皱了皱眉，门打开又关闭，房间安静下来，里面似乎没有人了，乐园凑到缝隙去看，看见底下有一个人在看书，不知道看什么，有点着急，心想，他什么时候看书不好？非要这个时候！真是的，你不着急我着急！你什么看完啊？
    好一段时间之后，那个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了。
    乐园目光在房间里面光明正大搜查起来，看见了墙面的一幅图，那似乎是挂起来的，七拐八拐，乐园想了想，突然觉得那图有点眼熟，像是身边这七通八达的窗户外面的情况。
    乐园定睛一看，那图上有四个点是红色的，在边缘处，似乎可以离开。
    乐园试着按照那图的记载找路出去，找到了一个红点，捡到了一个红色按钮，又到了另外三个红点，捡到了三个开关似的东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按下去，一时间，四面大亮。
    乐园大惊失色，但是借着光明看见了不远处的仆人眯着眼睛流眼泪和放置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醒过来之后迷茫伸出双手摸索的病阿加，他过去把两个人都拽起来，对他们说：“快点走，趁着还没有人过来检查，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都胡乱点了点头，跑走了。
    乐园跑了一阵子就躲了起来，往后去看，那边果然有人跑出来了，四面检查了，发现了有人爬行的痕迹，顺着痕迹变化的地方往外看，找了出来，乐园屏气凝神躲起来，等他们找过了，再冒出来，松了一口气，四面找了一下，找到了门，跑了出去，门口有两个不知道情况的守卫。

 第447章

    守卫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几乎要发出鼾声，看起来很是困倦，百无聊赖的样子，乐园一下子解决一个，叫他们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一时间没法发出声音，对身后挥了挥手，病阿加和瘸了一条腿的仆人就跟过来了，速度很快地跑出去。
    他们一路回到了住处，敲开门，才稍微放松下来，浑身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是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鞋子幸好是很稳的，不然也没法跑路，还没有坐下来，就被喊到了吴日照面前，吴日照打量他们，皱着眉头问：“你们昨天晚上做什么事情去了？”
    乐园一下子跪在吴日照面前，仆人抢先哭了起来：“您是不知道啊！太凶险了！我们几乎没法出来和您见面了，您差点连我们的一根儿头发丝都看不见了！呜呜呜——”
    吴日照问：“什么？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仆人说：“少爷的贴身侍从突然失踪了，少爷到处找人都没有找到，本来想找到了人再回家吃饭的，谁知道今天才到家，连水都没有喝一点啊，呜呜。少爷在路上见到了我，我说我好像看见过，少爷就要我跟着一起找，我们找着人就出去了，出去之后不知道到了哪里。
    迷路之后，我们好不容易走出来，却被一群人发现了，那些人不是官差，不怀好意，首先就把我抓住了，还打了我，好痛的，我的腿就是他们害的！他们还想把少爷关在笼子里面，喂我们吃会上瘾的酸梅膏，要我们永远住在他们身边，给他们赚钱，他们还要把我们分开。
    我当然不干了。
    但是他们不听我的。
    少爷都差点被他们弄死呢。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少爷的侍从，侍从神志不清被关在笼子里面，连我们都不如。好可怜的，那边还有许多的人都是这样，被关起来，乱糟糟的，脏兮兮，臭烘烘，他们都不打扫卫生，也不让被关起来的人自己处理，要是我们被关得久一点，也许您都认不出来了。
    好惨啊。好惨啊。
    我们想办法逃了出来，可是，他们穷追不舍，我们只能躲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离开，我们才敢出来，幸好没有被他们发现，一路上都不敢见人，也没有和谁说话，都是走小路，偏僻得很，好在我们之间是没有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没有被追回去，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
    也许现在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好可怜。老爷，老爷，您可千瓦要给我们做主啊！”
    吴日照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向了乐园，打量他问：“真是这个仆人说的那样？”
    大差不差的，除了，仆人的腿。
    但乐园肯定不能现在说不是那样，只能点了点头，沉痛地说：“是的，我们很惨，差点就回不来了，幸好没有被他们抓回去，否则，就回不来见不到人了。”
    吴日照猛地一拍桌子，已经有些怒气了，看向他们身后的病阿加问：“你是不是还跟你从前的人有联系？我记得我买下你的时候早就说过了吧！不要随便去见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你已经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了，你也已经不再和他们走在一条路上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
    你为什么要出去？你没有报告给我。我什么时候允许过你们私自出去的？”
    他又是一拍桌子，怒气看向了乐园问：“我什么时候允许过你随便出去的？你这次出去是没有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出不来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你就那么出去，你是一点安危也不管不顾，是不是？你有病吧！我这么家大业大的，治不好你的脑子吗？”
    乐园伏低身体说：“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管束好我的侍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提前说明，没有私自出去，也不会遇上危险，如果我记得注意仆人，也不会害得他断掉一条腿，都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愿意受罚，请哥哥别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动怒伤身，若是为了我的事情，叫哥哥病了，那我简直是罪无可恕了，还请哥哥看在我知错的份上，别叫我罪加一等。”
    吴日照又气又怒又想笑，指着他说：“哼，你现在知道我会生气了？早做什么去了？”
    他把袖子一收，摇了摇头，叹气说：“也罢，谁叫你已经是我家的人了？我总不能将自己的至亲挚友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孽，也罢，你起来，我从前不让你出去，是担心你有危险，如今你已经出去了，也自己回来了，想必外面的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也不多管你了，免得你像跑出笼子的兔子，抓住耳朵都还要蹬腿，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起来，你要出去就出去吧。我也管不着了，只要你安全，这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别人家的小孩比你年纪更小的，也有时常出门的，也没见他们出事，这次，我且不追究你。”
    他冷笑道：“不过，其他人就不行了。”
    乐园打了个哆嗦。
    吴日照冷笑道：“哦，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们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你们多么害怕呀。原来你们之前根本没有考虑我怎么样？呀，要是那样，你们还不如早点出去，别在这里碍眼，叫我心烦意乱，还需要我花钱叫你们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们的呢。”

 第448章

    这些话既是说给病阿加和仆人听的，也是说给乐园的听的，他们都听进去了，因此又羞又愧，脸上通红，使劲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塞进裂开的地缝里面去，好像就这么死了，也比生生要在这里听完话更快活些。
    有些事情，不是凌迟胜似凌迟，问题不在于外面，在于自己，要是自己无所谓，那也就无所谓了，要是自己在乎了，就算是一个字，也足以叫人羞愧而死，只能庆幸，他们都还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不然，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否则，大概这个时候，尸体都可以烂透了。
    吴日照说了两句，出了气了，笑容温和起来，话语却落到了惩罚上，并不如同神色那般温和：“你们既然可以自己做主了，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还牵连别人，我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若要论罪魁祸首，还是病阿加，既然如此，病阿加打死。
    若论保护不力和软弱无能，就是另外一个了。
    这个就赶出去，以后不许再回来。”
    病阿加脸色十分苍白，没有说什么，只是磕了一个头，算是认罪。
    仆人大惊失色，对着乐园喊道：“救我！救我！不要把我赶走！我这样，赶走了，能去哪里呢？还是死路一条啊！不如就在这杀了我，也许我还有一个名声，总比死在外面，好比孤魂野鬼似的凄凄凉凉更好一点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功劳看苦劳啊！救救我！”
    吴日照看向乐园，神色莫名，似乎在等他说话。
    乐园跪在地上，对吴日照磕了一个头说：“求饶恕他们一次，免去死罪吧。”
    吴日照冷笑道：“我为什么要饶恕他们？他们也是我的亲戚朋友了？若是那样，我可真是越来越不挑剔了，有你这样一个闯祸事的精灵似的顽童，还不够吗？我要多少来！再这样下去，只怕早早气死了事，也不必活了。你是不是打着这的算盘，以为我可以随便你呼来喝去？”
    乐园磕了三个头说：“不敢！”
    吴日照笑道：“我看你敢得很呢。
    我还没有追究你的罪过，你就上赶着过来了，好啊，我们就清算清算，就算是你住在我这里，我不要你的房租，你吃在我这里，我也不要你的伙食费，你穿着我给你的衣服鞋子用着我给你的钱，我送给你的，你拿着当零花钱，买零嘴，也不算什么。
    你这次跑出去，你不听我的话，该打。你在我发落了仆人之后，还敢不认，该骂！对了，你之前答应了我，不会随便忤逆我的，你这次是在做什么呢？罪上加罪，是你自己招来的，你还不认吗？更是一重罪过了！是你的错，你应该认，若连这样大的错都不认了，我就死了。
    我可以暂且不发落他们，但你不行，你跟他们身份不一样，年纪也不一样，辈分还是不一样，你今天这样，明天也这样，那我怎么办？我恐怕是活不到老的那一天了。
    不如你现在就认了罚，若是你可以顶替他们受罚，我也不是不可以宽厚一些，让他们逃这一层罪。你说，你这次犯了错，要怎么惩罚才好？”
    乐园垂着眼：“哥哥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哥哥的。”
    吴日照嗤笑一声：“你若是听我的，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今天要是宽厚了你，明天别人也要我宽厚了他们，我怎么办？我岂不是只有等死了！还容得如此放肆吗？你是身份特殊，本来想放你一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开马场的！你偏偏不安静，不认，那就是你的事。
    你要问我，好啊，我也有话要说，我心想，实在是太放纵你了，不如从今天开始，每月给你一鞭子，鞭子是家法用的，据说是祖上出海游玩，从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听来的，要一条长鞭子，沾上辣椒水和热乎乎的油，再洒一圈的盐，本来想一周打你一次的，但怕你死了。
    你要死了，他们也要陪葬，你要是不死，他们不是还有活着的希望吗？再说了，是你求我，让他们活下去，又不是我当真什么都不计较了，哪里有那样好心？人死如灯灭，事情约定自然统统作废，不是很正常？”
    乐园深吸一口气：“好。”
    吴日照顿了顿问：“你真答应了？这可不是轻松的事情，我可以留他们两个一命，但是，他们也绝不可能任何惩罚都不需要接受，你可知道？”
    乐园说：“我知道。”
    吴日照冷笑道：“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昏了头了，你还是不改变主意？”
    第132章
    乐园说：“是。”
    他本来想辩解一下的, 但是，觉得没有必要，如果说得太多了，也许还会有反效果, 要是不仅让吴日照更生气, 还让其他人和自己更遭罪, 那就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因此, 废话不提也罢了。
    乐园低下头去，吴日照这个时候，莫名觉得自己真有点生气了, 气笑了, 单手放在桌上, 看着乐园说：“好, 好。”
    吴日照好整以暇地打量乐园：“不知道你现在身子骨硬朗不硬朗, 不过, 我是已经年纪大了, 禁不住打的人，我也不打你, 我也不看你, 你若是愿意挨打, 我也拦不住你，你既然自己都愿意了, 那也很好，我再说下去, 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好得很！我这就让人打你一鞭子！
    之后若是你改悔了, 也许看我心情好些，还来得及，你要是死不认罪，那也怪不得我了。”
    乐园说：“我认罪。”

 第449章

    吴日照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是我要杀了你，你又没法反抗我，不管是求饶还是认错，你都是会干的，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这点，你恐怕是没想到，虽然我并不常常见你，不住在你的附近，也不负责教导你，但我也不是瞎了眼睛的。
    你还是清醒一点吧。为了别人，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他们之后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不。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个蠢货。”
    他说得怒气冲冲了，别人都不能打断他的话，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走到了乐园面前，看着乐园问：“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痛苦的根源？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说的任何一个字一句话都是错误？从你出现开始，都是错误，可是你不改。
    其实不改也没有什么，但你偏偏到处闯祸，你说，我能把你怎么样？我能怎么办？”
    乐园低着头，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黑影，眨了眨眼睛，转动眼珠，挪回了目光，没有回答。
    吴日照走回去，坐下，看着乐园问：“你说话啊！怎么？这个森*晚*整*理时候，你突然就哑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了不得呢。背着我又是出门，又是找人，又是差点死了，还害得别人的一条腿都断掉了，你说这件事是算在你的头上还是算在我的头上？好了不得！早做什么去了？”
    乐园说：“有错是我应该接受惩罚，我没有意见。”
    吴日照咬了咬牙，怒道：“好，来人！打！”
    乐园就被请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这个屋子，没有光源，进来的人眼睛有疤痕，似乎是个后天的瞎子，走进来，一言不发，仿佛还是聋哑人，手里提着一根红艳艳的鞭子，鞭子往外一点点滴落着艳红色的微微泛黄的油脂，有一种浓郁的芝麻香气，表面还有一层白色的颗粒。
    那些白色的颗粒就是裹在最外层的盐，看起来很咸，微微沾着一点粉红色，是血腥味，那些粉红色是血液被水稀释之后的东西。
    乐园看不见更多的东西了，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只等着打完了可以出去。
    鞭子就这么落下来了，并不是落在他的面前，而是落在他的后背上，说不清那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很痛，像是骨头被挖出来再塞回去，头昏目眩的，浑身无力，整个人大汗淋漓，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衣服也是，一点干燥的迹象都看不出。
    绳子一解开，他就往下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好像快要趴在地上睡着了，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的后背还在往外渗血的话，他看起来只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罢了。
    收拾东西的人已经走了，打开门的时候，门外有一丝光透进来，乐园眯了眯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迷茫的表情浮现在脸上，黑影蹲在旁边低声说：“我们要出去了，要不要我扶你啊？你知道的，我不太能帮上忙，所以，事情要你自己做，别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乐园低声反驳：“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说得好像我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时候，他们不会笑话我似的，他们只是想笑话我而已，充满了恶意还自以为是高尚，我只能说他们恶心透顶，有什么好讲的？那是一堆垃圾啊。
    在乎他们不如在乎我。
    你要是那么想让我死，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叫我断掉脖子，据我所知，断掉了脖子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黑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没有人来帮忙，你要怎么出去呢？你直不起来腰背了吧！好像很痛的样子。”
    它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去，轻轻碰了一下乐园的后背，那条伤痕，是血红色的，表面有一些白色的盐粒，是咸味的，血腥味则带着微微的腥甜，入口是咸甜夹杂，还有一股滑溜溜的香油，黑影凑到乐园耳边说：“如果你是跌打损伤，也许可以用这种油来治疗呢。”
    它说着，笑了一下。
    乐园扯了扯脸颊：“那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有气无力地几乎听不出来那样，笑了一声。
    乐园休息了一会儿，不打算等别人过来，想别人也不能过来，就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快适应了这种痛苦，慢慢推开了门，门外是十分明亮的，亮得刺眼，一时间看不清楚，只能站在门口，隐约听见有人说话，愣了一下。
    等能看见了，乐园再往外看，看见是站着人在外面，他走出去，手里还没松开门，一点点直起腰来，低下头去说：“哥哥，怎么过来了？”
    吴日照站在旁边，转过头去说：“我来看你，知道悔改了没有。”
    乐园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没有要悔改的心思，哥哥要是想问我这个，不如改日再问。我今日恐怕是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
    吴日照听了他的嗓音，一时间有些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说：“也罢，你都这么坚持了，我再拦着你也不太好，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再掺和也是白费，你跟我走。那边两个，还没有处理完，我想你是不会不管他们的，不如现在就听了。
    你现在知道了，也免得之后挂心。”
    乐园笑了一下：“哥哥想得周到。”
    吴日照看了他一眼，被烫到似的匆匆转移了目光，低声说：“算了吧。我要是周到，能让你出门去？不知道你是在说哪个我不认得。”

 第450章

    乐园说：“我还能说谁呢？我只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吴日照不说话了。
    一路走到了之前的地方，乐园之前走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紧张，现在就觉得远了，远得像是要走一天一夜，走完了都没有见到人，他走得有些困倦了，眯着眼睛，渐渐低下头去，走在路上都开始打瞌睡，吴日照停住脚步，乐园没有注意，走过去，差点把人撞上，连忙站住。
    但是，后背疼痛，本来是在努力忽略，这么一不注意就没有站稳，没有站稳就伸手想拉住边上的什么东西来控制一下，身体一动弹，伤口就痛得更厉害一点，乐园的脸色瞬间比之前还惨白一倍，乐园的手都颤抖了一下才稳住自己。
    吴日照转过身来，慢条斯理的，像是早就知道，打量乐园问：“没事吧？”
    乐园摇了摇头说：“没事。”
    他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没有摔下去，就算是好事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就跟我进来吧。”
    他说着，转过身去，跨过门槛，进入了屋内，再次坐下来。
    乐园跟着他，慢慢进入其中，屋子里面一下子黑暗了许多，比屋外昏暗，也比离开之前昏暗。
    乐园找了个地方跪下来，吴日照说：“不用，你起来吧。坐在我旁边，到这里来，你已经认错受罚了，不必跟他们跪在一起，之前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不能再说话。”
    乐园一点点起来，坐在吴日照指的位置，是吴日照那个椅子的旁边，两张椅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桌，乐园坐在椅子里，有一瞬间想要弯腰塌背直接趴在地上去缓解疼痛，眼前发黑，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前恢复正常，吴日照看着他问：“怎么不说话？”
    乐园问：“您刚才问了我什么？”
    吴日照转过头去，笑道：“我问你，你想怎么惩罚他们？”
    乐园说：“我不知道，但凭哥哥吩咐吧。”
    吴日照问：“这次你不打扰我了？你不为他们求情了？”
    乐园张了张口，没说出来话，吴日照看了他一眼，见他连嘴唇都是惨白的，也不等他回答了，笑了一声说：“要是让我来处理，这个仆人该去撑船，正好，我家有专在江边摆渡的，让他去，若是一年之后，表现不错，可以回来，这个贴身侍从，不能帮忙还惹事，该打。
    我想，你非要出门去找他，想必之后若是把他赶出去了，你也是要出去的，不如就留在这里，你的一应花销都从他这里出，他没有就让他在我这里借，没有还清欠款之前，他哪里也不能去，你的事情都让他来，他要是做得不好，还是从他这里扣钱。
    要是他一年之内没法还清欠款，这辈子都只能当奴仆，别想出去了。”
    乐园说：“多谢哥哥开恩。”
    吴日照似笑非笑地转了转眼珠，看向他问：“你真这么想？”
    乐园差点语塞，不过一秒也没耽误地回答：“千真万确！”
    吴日照笑了笑，说不清是什么意思，转过头去：“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明天记得上课。再这么拖下去，我如何家大业大也不够你们挥霍的。”
    他说着，站起身来，对乐园说：“你也给我记着，这件事是不会就这么过去的，就算是外面不追究你们了，我也要追究你们，你们之后再犯事情，这件事一定会被翻出来，你们就是罪加一等，我要重重地判你们有错，你们要是不思悔改，就别怪我没情面给你们了。”
    乐园说：“是。”
    吴日照哼了一声，临走时低声说：“好好休息。”
    乐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迷茫地睁着眼睛，望着吴日照，吴日照也没有回头，自己走了出去，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
    乐园坐在椅子上，呆了半晌，仆人已经被带走了，病阿加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问：“主人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乐园看向他，起身道：“回去休息吧。”
    他说着，眼前一黑，栽倒了。
    病阿加还算健康，又是正在乐园面前的，连忙把人扶住，发现人已经没有意识了，就晃了晃，也没有看见乐园醒过来，犹豫了一下，把人带回了住处。
    后背接触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乐园皱着眉头，是几乎要醒过来的样子，病阿加有点期待，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隐秘的恐惧，乐园没有醒过来，病阿加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好笑，自嘲地笑了笑，将乐园翻过身来，轻轻在没有伤口的位置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
    病阿加收回手去，洗漱完毕，连衣服裤子都全部换了一套新的，才敢走过来，轻手轻脚地将乐园的后背的衣服解开，皱着眉头打量伤口，转身出去，又拿了一个装了水的盆子和一块湿帕子，将伤口边缘的血液一点点擦拭干净，再洗了帕子出去洗盆子，换了一盆清水洗手。
    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处理的时候，门外有人过来，敲了敲门，将一个东西给他：“这是大人要我们送来给公子的，是特制的针对外伤的药膏，不要和其他东西一起用，不然就成了有毒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接了东西，那些人就走了，病阿加将门关上，转身回去给乐园处理伤口，乐园突然直起身来，哎呀一声，又跌回去，病阿加问：“怎么了？”
    他连忙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周围有蚊子苍蝇，低头再去看乐园的时候，乐园已经看起来快要睡熟了的样子。

 第451章

    病阿加有点哭笑不得，没说什么，继续给乐园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的时候，病阿加想到了之前，乐园好像也这样，神志不清的时候就会做些清醒的时候大概不会做的事情，这次和上次，区别大概在于，他上次感觉自己可以交代在那里了，这次还有一条命在，而且居然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死了，真是稀奇。
    仆人死在主人手里不稀奇，主人杀死仆人不稀奇，主人要找走丢的仆人也不稀奇，但是，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一点事儿，实在是稀奇，更何况，这还不只是走两步路说两句话的事情。
    病阿加越想越是觉得情绪复杂，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喃喃道：“明天再说吧。只当我今天也昏过去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要是没有人问起来，不解释也罢了。
    晚上，乐园睡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被压在床面上，一股血腥味冒出来，病阿加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吓得以为外面谁死了，左右去看，没有看见其他人，走到门口去看，外面也没有人，他总疑心是有人路过的时候死在附近了，还去草丛里面看了，也没有。
    到处都没有，病阿加动了动鼻子，猛地震惊起来，转过头去，往屋子里跑，点了灯，一下子看见乐园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愣住了，喃喃道：“您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将手里的烛台放下了，就在桌上搁着，自己擦了擦手，凑到乐园身边问：“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怎么样？还是需要帮忙？”
    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也不是病，也不是久，病阿加一来收钱办事二来也算被乐园救了一次心里还有些感激涕零在，恨不得自己替了乐园受了罚，事情就算完了，没奈何，他的身份不够，别人看不上，事情又是他算起头的，他要是受罚，必定比这个重得多，只怕要死。
    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恩怨情仇还是公理大义，对他毫无用处，可以说是不相关联，正如吴日照之前要求的，病阿加现在除了乐园，什么都没有了。
    他也不能不指望乐园。
    乐园不想理会他，连眼睛都不斜一下看他，只是呆呆的，看起来好像发烧了。
    想到发烧，病阿加心中一惊，才想起来伸手去试探乐园的额头温度，感觉很烫，着急忙慌地找了一块湿帕子擦了擦手，再去试探，这次还是觉得很烫，他拧了一块新的帕子，给乐园擦了擦脸，低声说：“好祖宗，您就翻过身来吧。再这么压下去，伤口只怕要化脓长虫子呢！”
    乐园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病阿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冒犯了。”
    他把乐园翻了一面，轻轻盖上一层被子，低声说：“那我就出去找人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情况，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乐园也没搭理他。
    他就自己出去了。
    乐园转了转眼珠子，看见黑影贴在墙上，挤得像一块小饼干。
    黑影说：“你还笑我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好惨的。可不是我害你，你说，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惨呢。可是，明明过得很好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知识有知识，要时间有时间，还有这么大的宅子和那么多人可以伺候。
    哎，你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有反省吗？你有搞清楚自己什么情况吗？”
    乐园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之后就不说话了。
    黑影绕着他转：“我可没有受伤，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可以这么转一晚上，反正我又不嫌累得慌，你怕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说不出来吗？可是你没有哑巴啊！你没有烧坏呀。你也没有喉咙发肿啊。”
    它凑到乐园面前问：“难道不是吗？”
    乐园笑了笑说：“是这样，我知道了。”
    黑影问：“我们能不能一起玩啊？”
    乐园疑惑地眯着眼睛问：“我们现在能玩什么？”
    他有点困了，打算一会儿就继续睡觉。
    黑影说：“随便玩什么都可以。我们来投骰子嘛！”
    乐园问：“什么骰子？”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了：“哦，投骰子啊，好啊，这么晚了，怎么玩啊？”
    黑影说：“我们来占卜吉凶吧！丢到一就是大祸临头，丢到六，就是道阻且长。”
    乐园皱了皱眉：“你就不能盼着我好一点吗？什么大祸临头，什么道阻且长的。你问什么东西呢？”
    黑影笑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会遇上不想接受的事情，忍无可忍，直到崩溃。”
    乐园说：“那好，你现在丢一个给我看看。”
    黑影说：“你不多问点什么？”
    乐园有气无力问：“问什么？”
    黑影说：“哎呀，还能问什么？问我是不是有能力控制点数，我是不是可以解决问题。”
    乐园笑了一声：“解决问题，我都没想过。你要是有能力控制了点数，那就控制吧。要是没有，不告诉我也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是全都随你的心意吗？”
    黑影说：“也是啊。那我开始了。”
    它顿了顿：“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什么事情呢？”
    黑影喃喃自语，但是，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就没有再问，而是变出一个黑漆漆的骰子，在乐园的注视下，丢了出去，骰子在眼前滚动起来，好一阵子之后，停了，乐园没有看见最上面那一个点数，但是，按照自己看见的情况，算了一下，黑影看见的是一点。

 第452章

    乐园笑道：“哎呀，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黑影说：“你可别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不准，那还好，只是玩玩，要是准了，之后想起来，是要追悔莫及的，不过，没有关系，这次是我丢，不是你丢，我丢出去是我的事情，你丢出去才是你的事情，你不会被我牵连的，我们都不算是一个地方的，牵连不到。”
    乐园说：“牵连不到是牵连不到，但是，我们终究是有关系的，不能说不相干吧。”
    黑影笑道：“是，是。”
    它问：“你要不要丢一个看看？”
    乐园嘟嘟囔囔：“哎，你刚才不是说了？要是我来，那就是我的，我不小心弄出不好的情况来了，现在可以玩，之后想起来了就会觉得不高兴了，会后悔都来不及的，不是你说的？我可不敢呢。要是弄坏了，也许还得赔你一个。”
    黑影说：“那也不必，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分什么彼此？不需要赔新的。我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大不了换成龟壳占卜也是一样的。要是不行，我这里还有扑克牌、塔罗牌、水晶球、珍珠项链、矿石手串、灵力吊坠……”
    它点头看了一眼，好像在看自己的口袋，虽然乐园不怎么看得见，笑道：“都是好东西啊。”
    黑影点了点头：“当然是好东西，要是不好的东西，我也是不要的。”
    话音未落，各自笑了起来，他们收集的烂东西可不少。
    乐园说：“让我看看，你不是还有其他的？给我来个水晶球怎么样？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水晶球？我是说，你觉得，水晶球在我们手里，应该怎么占卜呢？”
    黑影说：“要是我来，我就摔碎了，看看碎成多少，碎成什么模样，我觉得这种办法不错，用一个丢一个很是财大气粗，符合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
    乐园说：“不知道病阿加出去到了哪里了，他要是再给我找了药过来，我是喝还是不喝啊？”
    黑影说：“也许是吃的，要你咀嚼咀嚼再吞下去，就像是烂草叶子，之前再怎么绿油油的，处理了之后都能清清楚楚地从内里往外泛出一股反光似的黑色，像是从泥巴地里面挖出来的。
    好恶心呢。
    有一股臭味，闻起来叫人想吐，就算没有吐出去，也会整个人都从内而外地萦绕起一股恶臭，香味到了极致就是臭味，臭味稀释之后或许也可以当成香味，只不过，一般人并不会那么干罢了。
    真不知道那些垃圾有什么好处，究竟多少人追着捧着想要，还偏要说些谎话来恶心人。”
    乐园眯着眼睛说：“好得很，你又给我找事了。”
    黑影笑道：“你以为，你说和我说有什么区别呢？事实上，在某些烂了眼珠子的人的心里，口里手里，我们都是烂得不能再烂的人了，你以为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狗屁！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是好人？他们对着我们发神经的时候，怎么不提？”
    乐园喃喃道：“也是这样。”
    黑影问：“那你还跟我玩吗？”
    乐园瞥了他一眼，笑道：“说得好像我不跟你玩，还能出去跳来跳去一样。”
    黑影拍了拍手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起不来，你也出不去，你不如跟着我玩吧。我们玩一辈子，好得很，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了，你看，你现在，要钱是有钱的，要人是有人的，要东西也是都有的，过得好，好得很，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考虑呢？没有啊。
    只要你一辈子都在这里过下去，就会一辈子都非常非常快乐了。
    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不呢？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乐园眯着眼睛看它，忽然笑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看见了那么一个确确实实的，可以碰到的，存在，它是我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你们也是不一样的，你是别人碰不到的，可是，连别人也可以碰到它，看见它，我想和它凑在一起。
    那种感觉比较真实，你看起来有点太假了，我也没有办法。”
    黑影哼了一声，赌气似的说：“你讨厌！你这样，我就不和你玩了。”
    乐园笑道：“说得好像你可以离开我去哪里似的。你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我也只不过是在这里，这里很大，很漂亮，很放松，但不是我的家，有人住在这里，有人喜欢这里，但都和我不一样，他们是本来就住在这里的，我又不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人的巢穴里。
    你想当一辈子咀嚼着奶嘴的婴儿吗？多恶心啊。你要是想听别人喊你小宝贝什么的，你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我觉得应该有许多人会不计较什么，到处乱喊的，总之，那种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和它们有关系，有什么不好呢？
    你说得对，这里很好，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就是日子和你一样，都有点假，连美好都是假的，就算这美好里面有些痛苦，也只不过是这样，我没有死，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被人到处排挤，没有被关起来走不动路，没有艰难困苦到一点钱都没有那样活不下去。
    很好，哪里都很好，好得我有点愤恨，就不能顺便把我也改造了吗？让我变成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我和他们区别不大，他们高兴，我也高兴，他们活着，我也活着，他们会死，我也会，多好啊，可惜不是。其实哪里都一样，怎么回事都一样，我的快乐不多，痛苦却多得很。

 第453章

    如果说，我的快乐是一根头发丝那样的凹槽，我的痛苦就是汪洋大海的一比一实景模型，完全不对等，我想怨天尤人来着，但是发现，怨谁都一样，最后会落到我的头上，还不如一开始就埋怨自己，为什么活到今天。一想到那些可恶的人，都没有死，我就愤怒得想点一把火。
    凭什么那些垃圾没有死，我却要死？我不认。可是，他们都死了呢？不会的。那些讨厌的人，到处都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不否认，世上是有好人的，当然有，不然，全世界的人应该都和我一样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像我呢。
    因为他们和我不止是这些地方有区别。”
    乐园叹了一口气，有些累了。
    黑影笑道：“好吧。好吧。我的大学究，你了不得，你知道许多，我被你压下去了，好不好？”
    乐园笑道：“哎，你哄小孩呢？”
    黑影笑道：“别人我还不乐意跟他们说这些呢。免得他们觉得我阴阳怪气，或者，故意找麻烦。不过，我讨厌他们，他们个个都讨厌透顶，只怕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话说出来，对你和对他们，确实是完全两种情况。那就不好，多恶心呀，好事也会因为他们变成坏事。
    不如跟他们一点边儿都不要沾上，那样才好呢。”
    乐园说：“是啊，好得很，没有人的时候，世界最清净也是最美好的。”
    黑影说：“刚才说到哪里了？我们现在继续丢骰子吧！”
    乐园说：“好啊。”
    黑影就把骰子给乐园，乐园丢了一下，丢出来一个六点，黑影拍了拍手，声音只有乐园能听见，笑道：“好耶，是最后那一个，危险不会今天就来，也不会明天就来，好久好久以后去了，果然，我们是不一样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乐园说：“再来一个，玩点别的。”
    黑影说：“别的？换一个新问题就算别的了！”
    它想了想说：“问问我们之后的运气怎么样吧？”
    乐园问：“这个和上一个问题的差别很大吗？”
    黑影说：“当然了！”
    它看起来莫名有点骄傲：“上一个问题问灾祸，这一个问题问运气，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啊。”
    乐园将信将疑：“哦，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黑影说：“这个多简单呀。”
    它嘻嘻嘻笑道：“六点就是最好的运气，一点就是最差的。”
    黑影说着，自己丢了一次，是一点，它不信邪，又丢了一次还是一点，它咦了一声，非常奇怪地将骰子从面前捡起来，左右看了看，对着光看，似乎是在检查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控制点数的东西没有察觉异常，乐园笑道：“恐怕是真的运气不好。”
    黑影切了一声：“我才不相信呢！我要再来一次！”
    乐园笑道：“怕只怕不是再来一场，是好多次呢。”
    黑影哼了一声：“就算是再来好多次，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我都是有时间的人，时间不用来打发，用来做什么？我们就是应该玩，玩得高高兴兴，越是高兴越是好啊！这才是正该做的事情。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奶油就是需要打发的，打发的时候是往里加入空气，让奶油蓬松膨胀起来，增加空气口感，变得更好吃一点，奶油是牛奶的提取物嘛，也不是找不出来，只是附近有点少，价格还贵，也没什么，要是想吃了，问哥哥要就是。”
    第133章
    “你的意思是, 奶油需要打发，时间也需要打发，奶油打发需要空气，时间打发也需要注入空气？”
    乐园问。
    黑影笑道：“我可没有那么说。”
    他摇了摇头：“不过,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嘛。”
    乐园问：“我们之后做什么呢？”
    黑影说：“你看起来好热, 需要休息。”
    乐园揉了揉手腕说：“伤口痛得都麻木了, 不能动, 一动就痛得睡不着, 但是，一动不动的时候，就跟后背已经少掉了一块皮肤似的, 只有骨头还有存在感了, 不过, 骨头这个时候没有存在感还算是好事了。”
    黑影低声说：“睡吧。”
    乐园应了一声, 闭上眼睛, 渐渐睡着了。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病阿加从外面回来, 拿着一包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药又似乎不是。
    看不出来是什么, 他将东西放下, 轻手轻脚走到乐园身边, 发现乐园已经休息了，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拿东西，打开包裹, 里面是一堆黑色药丸，看起来像包装过后的不怎么漂亮的糖果, 表面散发着一股浅淡的劣质巧克力似的甜味，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一股药味。
    病阿加将药丸给乐园吃掉，拿出之前别人送过来的药膏，给乐园的后背的伤口均匀涂抹了一层，等到第二天，乐园一觉起来，猛地直起身来，摸摸后背，黏黏糊糊的，一部分是汗水，一部分是药膏的残留，他连忙起床去洗手，顺便连刷牙漱口的事情也办完了。
    病阿加早就起来了，正在洗脸，乐园走过去，病阿加放下手就被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准备捉迷藏的时候突然发现要藏起来的人还直直站在自己面前呢。
    乐园对病阿加笑了笑：“昨天晚上，多谢你照顾我了。”
    病阿加有点担心地拉着他回到了屋子里：“外面风大，你站在那边，容易再出问题。”

 第454章

    乐园无所谓：“不会那样的。我好得很，现在就很好。”
    病阿加不怎么相信他，但是，点了点头：“好。”
    他绕着乐园转了两圈问：“哎，你的伤口好些了吗？不那么痛了？”
    乐园说：“不怎么痛了，好像还有药，你昨天晚上给我的？”
    病阿加说：“是啊，本来白天的时候就要上药的，你好像有其他的事情，我就没说。”
    乐园坐下来：“不说也没什么。”
    病阿加问：“那我现在去拿早餐过来？”
    乐园犹豫看一下问：“他们不会送过来？”
    病阿加说：“这个要看情况，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时候醒过来，就算是可以送过来，也只是定时定点的，万一起得晚了，他们送过来的饭菜就凉透了，要是起得早了，他们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不太合适吧？”
    他顿了顿：“理论上说，他们是会过来的，但是实际上，他们过来不过来，我觉得大概是不会过来的。据我所知，厨房二十四小时都是开着的，没什么不好。”
    乐园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病阿加点了点头。
    乐园摸摸后背，感觉伤口正在结痂，撕下来一小块，后背又开始流血了，乐园再次出去洗手，穿上衣服，感觉黏黏糊糊的，发现是后背的血液和衣服粘起来了，怪不得动一下就很痛。
    有人过来敲门，乐园过去，发现是吴日照的人，找他过去见面，乐园就跟着过去了，吴日照坐在平日里的位置，看着他说：“虽然你受伤了，可以不过来的，但是，我有话要对森*晚*整*理你说，你还是要过来一次。论理，应该我去找你，但是，犯错的人是你，我就不想去了。”
    乐园低声说：“是我的错。”
    吴日照笑了一声：“坐下吧。”
    乐园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桌上是早餐。
    吴日照说：“你要是饿了，现在吃了也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吧。”
    乐园连忙摇了摇头，虽然目光还在桌上的食物表面，但是尽力将注意力拉回来，对吴日照说：“没有，我现在不是很饿，您要说什么？”
    吴日照问：“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乐园怔了一下：“好些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那你之后想吃什么？”
    乐园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有特别不喜欢的，哥哥都知道。”
    吴日照问：“你挨了打，不怨恨我吗？”
    乐园低声说：“痛的时候，我觉得很讨厌，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么痛了，更何况，这件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哥哥要惩罚我，是应该的，有错当罚，有好当赏，哥哥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没有理由怨恨哥哥的。”
    吴日照莫名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没有理由，就是心里的情绪还是这么想的？”
    乐园犹豫了一下：“也不完全是，毕竟是很痛的，我没法保证自己一点怨念都没有，但是，我现在确实没有那么想。”
    吴日照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好。”
    他挥了挥手，让人拿出来一些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乐园看了看，不感兴趣，但心里叹为观止，吴日照说：“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之后你回去，就将这些东西都拿回去自己用吧。放着也可以，只是看也可以。”
    吴日照指了一下一个蓝色的小瓶子：“蜂王浆，加了一些药材，可以当一味药来吃，药补不如食补嘛，你也学了一点，应该知道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喝水的时候，叫你的贴身侍从给你加一点，搅拌均匀了，也是不错的饮料。”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指了一下一朵白蓝色半透明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细长花瓣的花：“冰圣莲，可以降火去热，只是放在屋子里，也可以夏日凉爽，有清凉解暑的功效，要是入药，就是解蛇毒解热毒祛风湿风寒风热的好药材，要是泡水，功效就类似于菊花茶，还可以清心明目。”
    乐园点头。
    吴日照指了一下一块红艳艳热滚滚的表面布满斑驳裂痕的老旧菱形石头，看起来像是一块泥巴藏了岩浆，又像是巧克力裹榴莲果酱，对乐园说：“这是岩浆石，放在屋子里，冬天也可以暖和，只是屋子不要太大，人也不要太多，开窗通风可以，别关得死紧，那就喘不过气了。”
    乐园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选人多的时候放屋子里？”
    吴日照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东西你要是和一群人在屋子里用了，那屋子很快就成了蒸笼了，这东西就能当火焰当火炉当青烟寥寥的柴，恐怕要出事。”
    乐园问：“这么说，这个东西是人越多的时候越是热？”
    吴日照点了点头：“不错，暂时看来是这样的。”
    乐园点了点头。
    吴日照指了一下边上一个白瓷盘子里的糕点，看起来表面淡黄色内里粉红色，层层叠叠，酥脆且空心，甜蜜且口感丰富的样子，乐园眨了眨眼睛，吴日照说：“这盘子里的是一碟凤凰于飞牡丹卷，据说，是用真的凤凰羽毛做出来的。”
    乐园喃喃道：“可是，凤凰也算是鸟类吧？如果是鸟类，羽毛恐怕表面并不干净，这听起来就像是用鸟的羽毛加入面团做成糕点，好像不会特别好吃？”

 第455章

    吴日照笑道：“不是那样，虽然说是凤凰，但是，这据说里的凤凰，是有一天，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飘出一片祥云，五颜六色，还有复杂模糊的大字，看起来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十分漂亮，众人都仰头观看，啧啧称奇，后来，这天的景象被人传颂，到了宫中。
    皇上知道了，就写了一首诗，说天降祥瑞，凤凰于飞。
    于是，人们把那天晚上看见的祥云叫作凤凰，祥云的样子就说是凤凰于飞，就是这个时候，有一个糕点铺子的老板，站出来说，他那天看见祥云之后回家冥思苦想，精心制作，复刻出了当天见到祥云的感受，制作出了凤凰于飞牡丹卷。
    这东西是用牡丹花瓣牡丹花蜜做馅儿料，牡丹花叶做托底，牡丹花枝点缀，茉莉花茶做水底，玫瑰花柠檬皮煮水和面粉做面团，柠檬汁调味，还加入了一味神奇的材料，就是凤凰羽毛，这里的凤凰羽毛，是指高天之上祥云万霭落下来的一片灵光金粉，也有说是真正的云彩。
    做得不错的，可以放置至少一个月，最长可以放置三百年。”
    乐园问：“什么三百年？有人测试过？”
    吴日照说：“测试倒没有，但是，若真有人测试这个，人也早就死了，没有后代，只能请别人看，别人又不关心又不能吃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在乎呢？就算是能放到三百年，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三百年。除非有人拿这种事情当作噱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我不是跟你说那样的三百年，只是说，按照这糕点的情况，推测计算出来的时间期限，你可以放心，只要没有打散了，你就是两百年之后死了，它也还来得及在烂之前被你吃掉。”
    乐园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吴日照说：“是啊，好得很呢。”
    他又随意介绍了一些其他东西，挥了挥手对乐园说：“这些东西先给你，你要是用不上就放在房间里，要是想吃了想用了，拿出来就可以，你不记得没有关系，叫你的贴身侍从记得就可以，对了，人呢？”
    乐园说：“去厨房给我找早餐去了。”
    吴日照笑道：“行，看来他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不过，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他把你丢在旁边自己出门去了，我就当他是玩忽职守，要重罚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我会转告他这个事情的。”
    吴日照笑道：“这也没什么，他不知道，下次我见了，也许还要问一问呢。”
    乐园不知道怎么回答，应了一声。
    吴日照问：“他对你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乐园摇了摇头：“没有。”
    吴日照拍板说：“那你就在这里吃一点早餐再走吧。回去也许又饿了呢。现在已经不早了，也就是你今天才回来，我没想让你去给你老师见礼，你既然决定好点儿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就应该重新去上课了。”
    乐园说：“我知道了。”
    吴日照让乐园吃了一点东西，看着他走出去，对他挥了挥手说有空之后再见面，乐园点了点头，吴日照想了想，让人用轿子把乐园抬回去，乐园也不想走路了，听见还有轿子可以坐，顺势就答应了，一群人又是抬轿子又是拿东西，跟着走了一路，简直浩浩荡荡。
    到了门口，轿子落在地上，乐园都快睡着了，感觉到好像可以进门了，睁开眼睛，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扶着乐园下了轿子，乐园转过头一看，发现是病阿加，笑道：“啊，你回来了？带了什么东西？”
    乐园说着，在他手里打量，没有看见，疑惑地望向病阿加，病阿加说：“带了，已经放在屋子里了，我以为人在屋子里，进去之后没有看见，就出来了，没想到人在这里，还是刚刚到的。”
    乐园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他一边走一边问：“你吃了没有？”
    病阿加说：“没有吃，不敢在主人还没有吃的时候自己吃了，怕我回来晚了，主人就等得久了。”
    乐园说：“那你还挺好的。”
    病阿加笑了笑。
    一群人跟着进来，手里都捧着盒子，病阿加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站成了一排，乐园坐下来说：“他们是哥哥派来给我送东西的，东西到了，大概就可以走了，还是要回去的，他们手里的盒子就是哥哥要给我的东西，让我带回来，你给我看看。
    安排一下，放在哪里，都随你的心意，只要要用的时候能拿得出来，找得出来就可以了。”
    病阿加问：“我能看看都是什么东西吗？”
    乐园说：“可以，你让他们给你看。”
    那些人就打开了盒子，一一介绍起来。
    病阿加叹为观止，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对那些人几乎有些义正严辞似的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可以放下东西走了。”
    他们面面相觑，本来是准备走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将东西放好之后再离开，这点小事就让我们来吧。不要紧的，不需要很久，大人也不会为这个责罚我们。”
    病阿加眨了眨眼睛，看向乐园，乐园说：“他们要帮忙，是好事，让他们帮忙吧。”
    病阿加点了点头，对那些人说：“那好，你们跟我来。”
    乐园坐在这里，这里是接待客人、吃饭、休息和玩的地方，算是堂屋，边上是卧室浴室和杂物间，这些东西放在杂物间不太好，但可以放在隔壁的珍宝古玩储藏室，还有一个书屋，病阿加让人放了东西，把人送出去，他们就都走了，这里安静下来，一下子好像空了许多。

 第456章

    因为少了一大堆的人，乐园更放松了一点，看向缓缓走回来的病阿加问：“你没有去别的地方吧？”
    病阿加问：“什么地方？我去了厨房，还从厨房走回来，就没有去其他地方了。”
    乐园笑道：“好。”
    他将吴日照要对病阿加说的话说了，病阿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乐园说：“只是，若要身边多许多人，我很讨厌他们，也讨厌那样的情况，若是只有你，我身边少不得有些时候是没有人的，平时我也自己过，或许是哥哥觉得我那个时候，身体健康，脑子也正常，就不管许多，免得我觉得受到约束，这次事情之后，哥哥对我的印象有所改变。
    他觉得我现在身体不够健康，脑子也不够清醒，要是不管不顾，也许还会出事，别说出更大的事情，就算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也禁不住，就要在我身边多放两个人了。”
    病阿加说：“放两个人也没什么。我们不打扰主人就是了。”
    他顿了顿，望着乐园问：“主人介意这里多两个人吗？”
    乐园说：“除非他们不让我看见，只在我不在的房间里面做事，在我不出门的时候出门，在我出门的时候也不要跟着我，那才好。这里的事情确实需要些人手，要是每天都让其他人过来，我还忍不下去呢。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安排了。”
    病阿加问：“如果我去找大人商量，说您需要仆人，您看这里能多两个人吗？”
    乐园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高兴了，不过，事情这么多，也确实需要其他人，但是，你怎么能肯定哥哥会答应你？你可是正在接受惩罚。”
    病阿加说：“要是大人要惩罚我，也是我应该接受的。只是，大人之前没有像对待那个仆人那样对我，是因为我在主人身边，大人顾忌主人的面子，又怕伤了二人的情面，才留我一命，我知道情况，已经感激不尽了。
    若是再有其他人在这里，大人也不必担心伤了我，我就不能好好服侍主人，论起来，大人要罚我，无论如何都是应该的，我若是一味想逃这个，也许主人知道了，反而不高兴呢，这种事情，早点接受早点好，一拖再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乐园说：“那好，你去吧。”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一阵子之后，他带着两个打扫的婆子两个洒水的丫鬟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厮回来了，走近了之后传来一股血腥气味，大概是后背也受伤了。
    乐园对他们点了点头，就叫他们各自去做事，不要在自己面前来。
    他们就走开了。
    病阿加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要走开，乐园喊住了他问：“哎，那些人里面，谁是给我每天拿饭菜的？”
    病阿加说：“饭菜会送过来，他们会去门口拿进来，等用完了，再拿走送到厨房去清洗。厨房自然有人处理用过的碗筷。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乐园问：“那他们平时都做什么呢？”
    病阿加说：“打扫卫生，给花草树木浇水松土捉虫，洗衣服，拿东西，搬东西，若有其他事情，也可以叫他们。”
    乐园问：“那四个小厮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哥哥的意思？”
    病阿加说：“大人的意思是，主人若是要去学习，是应该的，但是身上有伤，一时半会还好不起来，一个人去不太安全，要是出事了，总不能让老师把人搬出来，那些小厮就怕出事才让带的，可以送主人去，再送主人回来，帮主人拿东西，看着主人不乱跑，免得又出去了。”
    乐园：“哦，原来是来看我的。看守？”
    病阿加笑了笑：“若是主人再要出去，也肯定比上次更危险，不如暂时不要出去，大人也是为了主人着想。”
    乐园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就要闹了，我还没发脾气呢，你着急劝我做什么？”
    病阿加笑了笑：“是我的错。冒犯了主人，该打。”
    乐园说：“那倒不需要，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那几个小厮，他们负责抬轿子吗？”
    病阿加说：“他们可以抬轿子，只是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轿子，路也不算远，大人的意思还是让主人自己走过去。要是主人生病了，他们轮流想办法把人送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乐园皱了皱眉：“那他们只能替我拿东西？我的东西不至于多得需要他们来？”
    病阿加笑道：“有人拿着东西，总比什么都自己来更好一些。”
    乐园兴致缺缺：“哦，可是，我的东西也不多，这不是有你吗？你可以替我拿，何必要他们呢？”
    他想起来了：“我哥哥怕你突然半路不见了，又要我去找你，再出些事情，他不好安心，就让他们来看着我，防着你，顺便把你割开了去，叫你之后也不跟我一起去上学了？”
    病阿加说：“是。”
    乐园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他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仰着头问：“那你在我这里岂不是无所事事了？你做什么呢？”
    病阿加说：“我照旧当主人的贴身侍从，只是那四个大丫鬟也可以给主人当贴身的仆人，主人若是有事，吩咐她们如同吩咐我一样。”
    乐园说：“可她们不是你，你也不是她们，你比她们来得早，虽说出了事情，但也算对我尽心尽力了，我哥哥让这么多人过来，岂不是要把你挤走？你走了，我跟她们一点不熟，有什么意思呢。”

 第457章

    他说着又翻了一个方向，有点闷闷不乐。
    病阿加说：“没关系的，主人早晚会和他们熟悉起来。”
    乐园说：“我不想要他们。”
    病阿加说：“那等主人见到了大人，亲自说吧。不然，我去说了，大人会误会我是嫉贤妒能的人，我就更加不能留在主人身边了。”
    乐园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渐渐睡着了。
    病阿加看他不说话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并嘱咐其他人小声一些。
    那些人都点了点头，病阿加才走远了。
    他们不知道病阿加要去哪里，只是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奇怪，甚至蠢蠢欲动想要打报告。
    乐园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边上一群人围着他，团团的，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乐园眯了眯眼睛，从这些模糊的脸之中没有看见病阿加，问他们：“你们来之前就在的那个人呢？他又不在了？玩忽职守去了哪里？你们怎么不看着他一点？”
    他们低声说：“我们不是看他的。”
    一个大丫鬟走出来对乐园说：“那个人已经出去了，好久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也不是奉命来看着他的，您要是想见他，恐怕要等他想起来了，自己回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好像有事，也许再等一段时间就自己回来了呢？”
    乐园瞥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那好，你们都出去吧。”
    乐园见他们不走，重复了一遍：“出去。”
    那些人才磨磨蹭蹭走出去了，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乐园窝在沙发里面，对黑影喃喃道：“奇怪，奇怪，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他怎么还是老往外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有许多的事情。”
    乐园顿了顿，疑惑地问：“他之前是不是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是不是忘了问他，他虽然不见了，但是，临走之前分明是答应了要替我去老师的住处找东西的，东西呢？他找到哪里去了？人都能找不见了，我还没问他呢。他究竟为什么就那么出去了？”
    黑影说：“多说无益，他现在又不在这里，问了又能怎么样？你保证他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他没有主动提起来，大概是不想说，要么就是忘了，但是，这些事情都不能说不要紧，他就是一开始忘了，之后也应该想起来了，就像是你现在这样，事情还是他的呢。
    他应该比你更早知道更早想起来才对，可是，他之前和你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说，你就应该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不想跟你说这些，要么是把你当外人，要么是把你当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乐园问：“外人和不该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黑影笑道：“外人，就说明他从来没把你当亲近的，不该知道，也许他是存了一点想要保护你的心思，但是，仅此而已了，他都不肯对你说实在话，你总不能真的以为他是对你掏心掏肺了吧？
    说起来，他这个人也是有些矛盾的，一边这么亲力亲为照顾你说那些废话，一边又这么躲着你，到处逃跑似的乱走，不知道去了哪里，总是不见人，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谋财害命的勾当啊？”
    乐园看了黑影一眼：“应该不会，我觉得不会，他要是想谋财害命，早就可以杀了我，何必等到今天？”
    黑影笑道：“那也不一定，也许他就是想杀人诛心，你要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了，他再把你杀了，你就会在临死之前都觉得他是好人，觉得他有苦衷，可以原谅，或者，恨得咬牙切齿，希望连他一起下阿鼻地狱。”
    乐园笑道：“说得好像我已经在地狱里面了。”
    黑影顿了顿，转过头去，对着墙上乐园的影子问：“怎么不算呢？其实地狱也有很多种。不管是真正的地狱还是各种宗教描述的地狱，都各不相同。有些地狱痛苦不堪，是让人受罪的地方，有些地狱无聊透顶，是让人发疯的地方，有些地狱美好如同幻觉，让人堕落。
    你以为的好地方，确实有好处，但，好地方就真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吗？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的，什么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坏处，我只觉得他们脑子有病，他们也不是今天才脑子有病，问题在于，有些人是正常的，只不过，他们要么不承认，要么承认了之后就更不正常了，比本来就不正常的人还不正常，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看着罢了。
    我希望一切好处都是真的，但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难过透顶了，不是吗？”
    乐园眯着眼睛说：“也不是不可能。”
    黑影转过脸来，看向乐园问：“你认得我是谁吗？”
    乐园摇了摇头：“不认得。”
    黑影问：“你以为我应该是谁呢？”
    乐园看着它，看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它的脸水波纹似的荡漾起来，一下子有了些许诡异的颜色，看起来居然有些轮廓五官，像是病阿加的样子了。
    乐园猛地一惊：“你不可能是他。”
    黑影笑道：“当然不可能，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你想见谁，我就会像谁。但我终究不是他们。你也早晚会把他们都忘掉，只有一个人是不会忘掉的，但是，你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了，倒不如说，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楚和意识到那个人的脸，应该是什么样子。

 第458章

    甚至，你是迫切地希望他根本没有一张真正的脸，这样，你就会高高兴兴地过下去了。难道不是吗？”
    乐园陷入了困惑之中：“是么？我不清楚。如果我知道那么多，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这个也觉得奇怪，那也觉得古怪了。我还有那么多的不认得的东西，这里怎么回事假的呢？不，我是说，就算这里是假的，也肯定不是我制造出来的幻觉。
    因为，据我所知，一个人是不能在自己的梦里，了解到他不知道的东西的。现在如果是在幻觉之中，我们就是不能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东西的。可是，我听见了，看见了，碰到了，哪里算是假的？我不知道。要是我什么都知道就好了。可惜，就算是做梦，我也不敢那样。
    因为一旦做那样的梦，我就会惊醒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种事情如果发生，必定不是真的。现在却不是那样，我没有感觉到那种情况，或许是迄今为止，我的脑子已经被快乐喂养得太大了，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虚假的快乐可以让我觉得世界是真实的。
    我不喜欢假的，但我也不喜欢真的。如果一定要比较起来，我还不如选择虚假的东西，至少，它们可以让我感觉快乐。我喜欢快乐。这有什么不好？这有什么不对？我不明白。”
    乐园叹了一口气。
    黑影笑道：“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我们现在还没有死，也就是说，不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东西，也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可以继续这样过下去，反正，到死为止，死了之后就更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在乎了，如果没有死，更好了，我们可以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好啊。
    只要高兴就好了，这是你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是我们需要的现实，如果世界是这么美好的生活的背景，真假就是最无所谓的东西了，你看，你爱快乐，我也爱它，那么，我们在这里，永远和快乐在一起，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
    哪里都很好，没有哪里不好，这样就够了，这样才应该啊！不是吗？
    正常人的生活就应该这样，快乐。除了快乐，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因为这样的世界太美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乐园说：“大概知道，你说得很详细了，我已经清清楚楚了，只是，如果有一天，我的快乐不够了，周围的人都死了呢？”
    黑影笑道：“那我们也跟他们一起好了。如果这里是假的，没有快乐，就没有必要继续，如果这里是真的，跟着他们一起，也会重新得到快乐，没有什么不好。”
    乐园说：“是啊。”
    他喃喃道：“是这样。”
    第134章
    “你我都知道, 他们进来，才不是为了好玩。”
    乐园喃喃道。
    黑影笑道：“说得好像其他人必定是为了好玩才出现在我们面前似的，其实啊，整个世界, 所有世界, 除了你我, 还有谁可能理解这些东西？我们, 本来就应该永不分离的。”
    乐园笑道：“你知道这话听起来像什么吗？你和你的有病瘤子要永远在一起哦~也许, 过不了两天，就死了呢？”
    黑影说：“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又没有毒素，我又不能长长久久地无限繁殖分裂下去, 还是, 你喜欢那样的？哎, 如果是那样, 只能找黏土了, 保证天底下的土是有够多的。我听说, 有一种东西叫息壤, 丢在水里或者地上都能长出十万八千里地的厚土来，是不是很好？”
    乐园说：“不好, 我不喜欢, 那种东西, 肯定很少，还很贵, 我讨厌那种东西。”
    黑影笑道：“哦，我把这个差点忘了, 也是。”
    他问：“那你要不要照镜子？也许镜子里的人可以陪我们说话呢。我记得，你有一次在晚上十二点照镜子, 只是笑着看镜子不到三五个呼吸，镜子里的人就看起来好像要活过来了，你怕得简直要落荒而逃。”
    乐园说：“我记得，记忆犹新，好像昨天一样，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照镜子，人不是还没有回来吗？这是一件事，要是我照镜子了，那就是两件事了，担惊受怕有什么好处？我不乐意。”
    黑影说：“那就算了吧。”
    乐园说：“好啊。”
    门响了一声，病阿加回来了。
    “呦，你还知道回来呢？”
    黑影起身，绕着病阿加转了一圈，看起来像是一缕黑烟绕着一个轮廓转了一圈。
    乐园笑道：“回来了？”
    病阿加说：“是。”
    乐园问：“你做什么去了？”
    病阿加犹豫了一下说：“我想，想——”
    “我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乐园问：“你是这个意思？”
    病阿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能让主人离开呢？我是想，主人身边这么多人，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之前有错，现在这些人都在，都来了，我也该接受惩罚了，总是在主人的身边接受庇护，总不是什么好事。”
    乐园冷笑道：“得了吧，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事？你要是有好事，不会当奴隶，不会被买回来，不会走丢，也不会遇上需要被惩罚的事情，你是纯粹的倒霉。”
    病阿加浅浅笑了一下：“能遇上主人，总归还是一件好事的。”
    乐园看着他，某一瞬间，觉得不止是黑影和他长得像，连模糊的幻觉之中，他也像某一个人。

 第459章

    病阿加问：“怎么了？”
    乐园回过神来，笑道：“啊，想起来一个梦里见过但不记得容貌的人了。”
    黑影凑到乐园身边问：“是我吗？肯定不是吧！我都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的。你见到了谁？是不是那个发病的时候开门走过来的人？我就知道！”
    乐园只当它不存在，对病阿加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我希望你还在。”
    病阿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去休息了。”
    晚上，黑影在乐园旁边喋喋不休，说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话，乐园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很努力地试图回忆一下自己究竟见过什么不记得脸的人，发现一回忆，个个都是记得的，但要是不去想，就什么都不记得，有些人根本连名字都不记得，什么都没有似的。
    这个世界一定是假的。
    乐园翻了个身，心想。
    次日，他洗漱之后，找病阿加，病阿加出现在他面前，吃过早餐，去找老师上课，老师上课的节奏就像是没有被打乱过似的。
    乐园一时间有点心不在焉，没跟上，但还好，老师提醒了两次，之后就很正常了。
    下课的时候，乐园想找病阿加说话，老师还在，并不好说，就等到了放学，放学的时候，老师先走了，拿着东西走出门之后，乐园看向病阿加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病阿加说：“不碍事。”
    乐园问：“头痛头晕吗？要是生病了，可别不说话。”
    病阿加说：“都很好，没有事情。”
    他顿了顿，没有说谢谢。
    乐园问：“你觉得最近热吗？”
    病阿加说：“本来都快要凉快了，不知道怎么，又热起来了。”
    乐园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感觉错了。”
    他起身道：“感觉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了，但是要缠绷带又太麻烦的，实在讨厌。”
    病阿加说：“会好起来的。”
    乐园看了他一眼：“你这话像是在安慰命不久矣的人。”
    病阿加笑了笑。
    乐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问，但是忘记了，黑影在旁边提醒，但是，都不是乐园要问的。
    乐园最后也没想起来，就没问，到了住处，准备休息，病阿加突然问乐园：“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乐园问：“什么事？”
    病阿加回答：“是一个朋友的事情，他遇上一个很有权势的人，想让他从口袋里给钱，他不愿意，那人给了他一张牌，那张牌导致他一时间没办法做除了处理那张牌以外的任何事情，周围的人都很讨厌，给他找本来没有的各种事情，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乐园说：“问题出在人身上森*晚*整*理，一时间恐怕是没法解决人的，那就解决那张牌的问题好了，发牌的人发牌是想让他给钱，他不给钱，就想办法让对方给钱吧。”
    病阿加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
    乐园看了他一眼，有点奇怪：“那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病阿加点了点头。
    学习了一段时间，医术课的老师准备离开，艺术课的老师准备了一些东西来上课，同时还有武术课的老师也来了，他们分别占据了一天的两个部分，上午和下午，上课之后，就走了，乐园练得都吐了。
    病阿加小心翼翼用湿帕子给乐园擦汗，低声说：“奇怪，之前也上课，之前还是一天都在上同样的课，怎么之前没有出事，现在这样？”
    乐园说：“也许是吃坏东西了？”
    他脸色惨白，要死不活，躺在床上，看起来整个人都要碎了。
    乐园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是很久以前的，他在一个很大的学校，里面有很多人，但是那些人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嘴是鲜红色的，一开口，整个人都不见了，声音却还在回荡，黑暗里面，到处都是鬼魂一样的幽蓝色火焰，地面是青青的野草，迅速蔓延。
    他从很高的台阶下去，一步一步，然后被人绊了一下，就开始摔跤，从高处滚到底下，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疼痛就不值一提了，他踉踉跄跄走到了墙边上，扶着墙，走到了门口，门是关闭的，但是，周围没有人，旁边是保安室，但里面也没有人。
    他就试探着从这里离开，想翻过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喊了他一句，不知道喊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声音很大，吼得好像他要死了，他就真的从高处摔下来，这次，比上次还严重一点，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摔碎了。
    边上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是从更外面走过来的，他用眼角余光去看门里面，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好像，最开始看见的那些人都死了，死得透透的，连鬼魂都没有了，边上的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快点跟我们走呀！我们开了车来接你了。”
    它凑到耳边问：“你不是要回家吗？”
    那声音是冰冷而粘稠的，像湿润的腐烂的糖正在体温下渐渐融化。
    他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那个人走了，那个人走在路上，渐渐变成脚不沾地的模样，飘了一段路，到了铁轨旁边，一辆火车轰隆隆地过来了，那是燃着火的黑色的长条形列车，里面是一大堆的人，手里举着草叉和火把，长着夜叉一样的脸，影子浓重而不可见，轮子是红色。

 第460章

    火焰一瞬间将周围的树木都燃起来了，影子直直地飘了过去。
    乐园也一点点跟着，在火焰之中走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充满嫉妒，胸膛被锋利的雪白色刀片打开，里面是一颗火红色的正在跳动的心脏，一点点染上了火焰，就变成了黑色，落在地上，成了一块煤炭，滚落了一段距离，成为了火车轮子底下的一团新的火焰。
    他意识到自己在嫉妒的同时充满了贪婪欲望。
    不应该如此。
    但是，为什么不能？
    因为周围的人都没有死吗？如果是那样，让他们全都去死好了。如果他们不能死，那就自己去，死亡总是能带来快乐和新生的。
    那一定会很快乐的。
    乐园在火焰之中变成了一团黑色的虚影，他的前面什么也没有，他看见了一扇门，他穿过了那扇门，门后面是一条路，到处都没有人，空荡荡的，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那是很快乐的事情。
    他呆呆的，在原地，渐渐消失了，他猛地从梦中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他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发现病阿加在不远处，被吓了一跳，走过去看，发现并不是病阿加，这是黑影，黑影变成了病阿加的模样，在旁边休息，乐园清醒的同时，它也醒了过来，笑眯眯仰着头问：“刚才的梦好玩吗？”
    乐园问：“那是你做的？”
    黑影笑道：“怎么可能是我？我做不到的。我没能力编织一个梦境，你认错人了。”
    它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自己形态有所变化，站起身来，笑眯眯凑到乐园面前问：“你以为，我是谁？”
    乐园说：“反正你肯定不是病阿加。”
    他撇了撇嘴，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看着地面发呆，黑影凑过来对他笑道：“你不知道，多有意思呀，我去照镜子，都能看见别人了。”
    乐园说：“反正你是看不见我在镜子里面的。”
    黑影说：“哎，那可未必，不如你现在跟我去看？”
    乐园看了它一眼，犹豫了一下，黑影笑着问：“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乐园起身道：“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黑影说：“那不就结了！”
    乐园走到了镜子面前，这是一块冰凉如水的镜子，平整光滑而阴冷，像是某种虚幻的结合。
    黑影说：“把手伸出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要保持一个的表情，暂时不要变！好，就这样，我给你计数，一二三……”
    乐园猛地打了个哆嗦，迫切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但当然不是，他没法再次从梦中醒来，因为现在还不算是梦，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然后，这个人直起身来，贴着镜子，对他笑道：“你以为我是谁？”
    乐园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黑影，几乎认为这就是黑影在捣鬼，但是，黑影笑嘻嘻说：“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不是早就说过了？”
    乐园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问：“你要来玩吗？不如我去体会一下你的生活，你就会觉得快乐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会很高兴的。”
    他对乐园伸出手，乐园想搭上去，黑影按住他：“好了，好了，不玩这个就是了，你非要进去，之后怎么办呢？要是有人找你，我可没法和他们说什么。”
    乐园问：“难道你不能——”
    他顿了顿，想起来，黑影确实不能。
    乐园应了一声：“哦。”
    他还是忍不住抬眼去看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表情是愤恨的，但是，在乐园看见它的时候，它又对乐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就像是诈骗的骗子在得到钱之前都会对猎物笑脸相迎那样温和。
    乐园眨了眨眼睛，觉得天旋地转的，黑影把他送回了床榻，对他说：“休息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乐园将信将疑，闭上眼睛，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没有起来，病阿加发现他烧得额头滚烫，有人去告诉了吴日照，吴日照过来看了乐园，乐园还在熟睡并不知道情况，吴日照训斥了病阿加一顿，病阿加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认错。
    吴日照怒气冲冲地走了。
    病阿加跪在乐园的床边，乐园突然惊醒了，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喊道：“啊呀！”
    病阿加问：“怎么了？”
    乐园说：“我看见一个夹娃娃的机器，本来要抓到了，被人晃醒了，是不是你？”
    他躺了回去：“一定是你在外面晃我，害得我没有娃娃，机器过一会儿就坏掉了，连游戏厅都是过一会儿就要关门了，你叫我怎么办呢？”
    说话间，他流出眼泪来，好像委屈极了。
    病阿加安慰他：“没关系的，大不了，之后再进去玩一次嘛。”
    乐园嘟嘟囔囔：“你说得这么轻巧，要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再玩一次，我何必着急这一次呢？你又不知道什么。”
    病阿加顺着他的意思说：“对，我不知道什么，不如你来喝一碗药，也许你喝完了，我就知道了。”
    乐园说：“算了吧。我怕喝了药之后又见了鬼了。”
    病阿加低声说：“可是，如果不喝药是不会好起来的。”
    乐园说：“这就不是喝药不喝药能不能好起来的问题！你怎么不知道布娃娃的重要性呢？”

 第461章

    他说起布娃娃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
    病阿加忍不住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
    乐园哼了一声：“看在你道歉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吧。”
    病阿加说：“啊哟，那真是太好了！”
    乐园说：“当然，当然！”
    病阿加问：“那现在喝了这药吧？”
    乐园皱了皱眉问：“之前不是有一种黑糊糊的颗粒吗？那种东西能不能当药吃啊？”
    他顿了顿，起身道：“不对，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都不能把握好，谁能给我一个治病的机会呢？我自己！这机会不就来了？我需要练手，我虽然在老师那边学习了，可是，并没有试过，要是不小心把别人弄死了，那就不好了，但是，我是不会弄死自己的。
    所以，我可以和自己随便试药，就算是不小心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病阿加按住他：“算了吧，您休息，我去。”
    乐园问：“你做什么去？”
    病阿加说：“我拿药材去，拿过来给您用。您爱做什么药就做什么药，好不好？”
    乐园趴在床上说：“好麻烦，不如我自己去，你来来回回能拿多少东西给我？不如我自己去。我要是自己去了，还不需要麻烦你呢。”
    病阿加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既然您想去，那就去吧。”
    他说着，扶着乐园去了药方，这里是专门放药材的地方，一整个院子的药材都在这里了，乐园望着周围的药材，叹为观止：“好多东西。还没有杂物，好宽敞的地方。”
    病阿加说：“好得很，我们赶快进去吧。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您想想，要是头昏眼花的，是不是没办法做什么？”
    乐园说：“好吧。”
    病阿加扶着乐园进入房间，乐园处理了药材，一会儿又困得睡着了，病阿加把乐园送回去，将药材处理了的挑选出来的都保存起来，小心翼翼地等到天亮，才睡着了，没一会儿，乐园睁开眼睛，病阿加就惊醒了，看见乐园没有离开，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又出去了。”
    乐园说：“没有。”
    病阿加点了点头。
    乐园说：“你休息吧。那些人不是都在吗？他们都可以帮忙的。”
    病阿加问：“那我叫他们进来？”
    乐园盯着他问：“哎，你现在不觉得有问题吗？他们可能顶替你哦。”
    病阿加说：“他们顶替我，是他们的事情，我以为主人是不会让他们那么办的。”
    乐园笑道：“好吧。”
    病阿加问：“那我？”
    乐园说：“你可以出去也可以不出去，不过，你都这么困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还是出去吧。让他们进来替你，不然，你都要累坏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
    过了一段时间，乐园的病好了，继续学习，学习的日子枯燥得乐园大把大把掉头发，不过，也算是小有所成了，他准备休息，晚上，窗户外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敲了敲窗户，到处都是人，一下子把那个人围起来了，他啊了一声，迅速逃跑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这次安安静静的，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在乐园的床正对的房梁上蹲下来，休息了一下，将乐园弄醒了，乐园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有些惊讶，疑惑地问：“你过来做什么？我这里今天又没人洗澡。”
    那人把手一挥：“我又不是为了这来找你的。”
    乐园问：“那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
    “听说你这里有些好东西，能不能送我一瓶子蜂蜜？”
    “普通的蜂蜜还是特别好的？”
    乐园困倦地问。
    “当然要好的。”
    那人说。
    “好的有也不给你。你要是想要，我找人给你拿，但你要是什么都想要，我是不会给你的。”
    乐园切了一声。
    那人笑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能不能把你的稍微好些的蜂蜜给我？”
    “可以。”
    乐园起身道：“让开，我去找人给你拿蜂蜜。”
    “你自己不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吗？”
    那人问。
    “这不是我记得不记得，我记得，也找不出来，这么多东西呢。大晚上的，我为什么给你翻这些？多麻烦。我还想休息呢。要是翻完了东西，我就睡不着了。”
    “你现在也不怎么睡得着。”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希望我把你现在赶出去吗？如果你想进官府，我就不客气了。”
    “别！千万别，小祖宗诶，您赶快把东西给我，我这就走？”
    “我去找人拿东西，你不要拦我，反正你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能跑掉，你怕什么？再说了，你来的时候不害怕，找我的时候不害怕，要给你东西，你就害怕，那你来什么？做什么！说起来，你要蜂蜜干什么？”
    “家里缺了点糖，过来找您这家大业大的借一点。”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借给你？还有，你缺糖了不知道自己买一点吗？没有钱？我看你这个样，可不像是没有钱的人。”
    “你脾气好，不计较，不找你找谁呢？别人也不是没有脾气好的，但是，没有你有钱，所以就过来了，反正你现在也打算给我东西，我做什么还去找别人呢？岂不是绕一大圈！我确实有些钱，但那些钱都是有用处的，不能给你，你也不要问。你知道了，就危险了。”

 第462章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要多少？我只给你一点。一点够不够？不要你就滚。”
    乐园有点生气了，觉得这个人来得太久了，打扰自己休息，他现在是不计较，完全睡不着了，就要爆发了。
    那人也知道情况不好，连忙说：“给多少要多少。有一点是一点嘛。”
    乐园冷哼一声，打开门，对外面喊道：“病阿加！病阿加！你给我出来！出来现在过来见我！”
    病阿加被惊动了，跑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乐园打量他，笑道：“哎呀，衣衫不整的。”
    背后那人躲了起来，在高处往下看。
    乐园对病阿加说：“我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你给我找一点蜂蜜来，不好的也可以，随便拿一些。”
    病阿加问：“是要特别甜的还是有药材的还是半凝固的？”
    乐园挥了挥手：“不用那么麻烦，你挑最便宜的拿出来一点就行了。”
    病阿加问：“一个小瓶子够不够？大晚上的还是别吃那么多蜂蜜比较好，不然，容易坏牙齿。”
    乐园说：“我知道，你赶快去吧。去了回来，东西给我，你就可以继续回去睡觉了。”
    病阿加说：“知道了。”
    他很快出去，很快回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瓶子对乐园说：“既然要最便宜的，我就拿了最便宜的，这就是最便宜的，要放在哪里？”
    乐园说：“放在桌上，你可以走了。”
    病阿加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回头去看乐园，见乐园没有继续要说什么的意思，就关上门出去，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一阵风扑过来，房梁上的人跳下来，将瓶子拿走了，对乐园挥了挥手：“谢谢，我走了。”
    乐园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嫌弃少呢。”
    “那倒不至于，有什么可少的？”
    那人笑了笑，不见了踪影，是从窗户走的，乐园看了一眼正门感觉这门用处不大，不能防人也不能拆下来做什么。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乐园本来起身都要睡觉了，听见有敲门声，过去问：“谁啊？”
    病阿加说：“是我。”
    乐园问：“怎么了？”
    病阿加问：“主人房间里是还有其他人吗？”
    乐园说：“没有啊。”
    他低声补充了一句：“现在没有。”
    病阿加紧张地说：“主人，不管是深夜私会外女还是深夜见外人密谋都不是什么好事，叫人知道了也不会是好名头的，你可千万不能干啊。”
    乐园有点敷衍：“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病阿加说：“那我能就在主人房间的外塌休息吗？”
    乐园说：“那你自己开门进来吧。我没锁门。”
    病阿加试探着一推门，果然没有锁，顿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乐园看了他一眼，站在路中间问：“你怎么回事？我又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病阿加说：“哎，我是一想到主人的房间晚上居然不锁门就觉得后怕，因此这样，还请主人不要怪罪我。”
    乐园挥了挥手：“我能怪你什么？”
    他边走边说：“我不管了，我要休息了。”
    病阿加说：“那我来关门。”
    乐园说：“别锁得太严实，我明天早上还要出去呢。要是打不开门，那才奇怪。”
    病阿加说：“我知道了。”
    乐园笑了一声，自己休息去了。
    病阿加什么时候休息的，乐园不知道，但是，乐园第二天一早上起来，睁开眼睛一看，病阿加就睡在不远处的床榻上，眼睛边上是两个黑眼圈，看起来青黑青黑的，乐园走到他面前，他就醒了，一下子直起身来问：“几点了？”
    乐园说：“不早了，也不晚了，不过，今天也不着急上课，你也不忙。”
    病阿加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下了床，打开门出去，不知道怎么，打不开门了。
    他疑惑地晃了晃门，门哐啷啷响，还是没有打开，他试图推开，没有推开，试图拉开，也没法拉开，只能拍了拍门，对外面的人喊：“谁来开开门？”
    外面的人应道：“这就来！”
    可是，外面的人过来一眼看见门口有东西堵住了门缝，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念念叨叨：“谁那么缺德？大晚上的把别人的门都用石头堵住了。”
    边上一个小丫鬟去看窗户，啊呀一声，指着窗户说：“你们看啊！这里也被堵住了。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干的。”
    众人去看，果然是这样，都骂骂咧咧。
    打开了门和窗户，病阿加松了一口气，看了乐园一眼，乐园坐在旁边，被他看了，似笑非笑问：“怎么？应了我说的话了就是我的错了？你觉得是我昨天晚上跑出去趁着你睡着了不注意所以把门窗封死了关紧了让别人里面外面都没法一时间打开？我还没那么闲呢。
    更何况，我要是在外面把门窗都封死了，我怎么进来的？你也考虑考虑。怀疑别人也就算了，他们还在外面，在我面前怀疑我，真有你的，你也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杀了。我是有这个权利的，至少，在这里，那份权利可还在我这里保留。你小心一点。”
    病阿加说：“我是有点怀疑，不过，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我还怎么怀疑呢？没有了，不敢了。”
    乐园笑了一声：“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还以为你白天也要像晚上那样不正常呢。”

 第463章

    病阿加低着头说：“哦。”
    门打开了，外面的人进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病阿加说：“没事了。”
    乐园说：“是，没事了，你们可以出去了，等会儿，我还有事情，就不和你们说什么了。”
    人群就推出去，病阿加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乐园现在不太乐意看见他高兴又不太乐意看见他不高兴就说：“谁让你走了？站住！”
    病阿加转过身来，乐园问：“你不高兴给我看吗？”
    病阿加说：“没有。”
    乐园笑道：“好吧。既然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不过，你今天要陪我出去，你答应不答应？”
    病阿加说：“没有不答应的。”
    乐园问：“那我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我了？”
    病阿加说：“我都答应。”
    乐园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说：“好啊。”
    洗漱之后，乐园和病阿加出门，去进吴日照，吃了早餐，吴日照看了病阿加一眼，感觉他不太高兴，问乐园：“你们昨天晚上是住在一个房间？”
    乐园说：“他又不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更何况，也不是男女有别，怕什么？”
    吴日照笑道：“我又不是问你这个。”
    乐园说：“不错，我晚上找他要蜂蜜，因为不知道放在哪里而且不想自己去找，就喊了他，让他给我找了出来，他就顺势要求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了，是吧？”
    他看向病阿加问。
    病阿加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
    吴日照问：“那为什么本来不在一个房间，你们突然要睡一个房间了？”
    乐园说：“照顾起夜，还能怎么样？”
    吴日照：“是么？”
    乐园应了一声：“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事情了，他还担心我关不好门，可能被人害了，谁知道，今天早上果然没法打开门了，也许，他的想法应验了，是应该警惕起来了。”
    吴日照说：“既然这样，那你们之后还在一个房间吗？”
    乐园说：“这就看哥哥同意不同意了。”
    吴日照笑道：“这是你们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有什么好同意不同意？他也不是我的仆人是你的。”
    乐园说：“这样就更好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好吧。”
    乐园问：“我今天想玩，可以不去上学吗？”
    吴日照说：“算算时间，今天确实可以玩，你明天就不能玩了，除非你学会了那两个老师给你的东西，知道我的意思吗？”
    乐园点了点头：“我知道。”
    吴日照说：“那你去玩吧。”
    乐园起身道：“谢谢哥哥，我走了。”
    吴日照点点头。
    乐园和病阿加离开。
    第135章
    一堆士兵从眼前跑过去, 嘴里喊着口号，脚下穿着黑色的靴子，都是整整齐齐的制服，看起来很是威武, 并把人推了好长一段距离差点摔倒, 边上的小孩都吓得跑走了。
    乐园喃喃道：“好多人。”
    这个时候, 不应该笑的, 但是, 病阿加忍不住笑道：“哪里的人都很多，里面也多，外面也多, 怎么会没有人呢？”
    又不是死光了。
    乐园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确实。”
    病阿加问：“要去哪里吗？”
    乐园想了想：“我记得, 我好像答应了一个谁的邀请, 要去他们家玩的。”
    病阿加皱了皱眉：“可是, 主人之前一直待在家里, 都没有出去过, 怎么可能和谁有邀约没有赴约？”
    乐园说：“不知道，你跟我过去, 如果找得到他们家的马车, 那我们就能过去了。他们的马车会把我们送到地方的。”
    病阿加有些担心地问：“如果我们半路被丢下去, 他们会不会知道？如果我们不小心在路上遇上了不应该看见的人，怎么办呢？”
    乐园笑道：“又不是只有等死一条路, 怕什么？何况你我两个人，还不至于一下子就能都被人杀死了。只要有一个人活着, 另外一个几乎不会死掉。你别那么担心嘛。”
    病阿加犹豫着笑了笑。
    乐园拉着他往外走，低声说：“外面吵得很, 讨厌透顶了，你不要走丢了，记得看路，等会儿要是回来，还得看你，不然，我不记得就走不回去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
    乐园见到了一辆车，对病阿加说：“就是那个了！”
    他拉着病阿加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对车夫说：“今天想去你们主人家。”
    车夫应了一声，让他们上车，他们就在车上摇摇晃晃等着到地方。
    到了地方，那是个非常巨大的庄园，门口有人守着，专门开门关门的，放他们进去之后，马车还在路上飞奔，好一阵子之后，才停下来，是到了地方，他们下了车，车夫把马和车都放好了，给他们指了一条路，那边走过来一个看起来很像粉白色脸红枫叶衣服的摆架娃娃的人。
    走得近了，才看出来，这是个中年妇女，妇人走到面前，打量他们，对他们说：“跟我走吧，天色晚了，我带你们去住宿，这里有给客人专门安排的房间，但是，你们不要乱走，否则，可能会遇上别的客人。”
    二人应了一声，到了房间，妇人对他们嘱咐说：“晚上安静一点，附近的客人都喜欢安静，如果太吵了，他们就睡不着了。睡不着的客人会起来找你们的麻烦的。”

 第464章

    “知道了。”
    病阿加回答。
    妇人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屋子里黑漆漆的，点了一支蜡烛，还不够亮，就点了一个烛台，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在烛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好了一点，但不多。
    “隔壁好像有人在叽叽喳喳。”
    病阿加皱着眉头，恼道：“可恶！他们明明说要安静，结果是只要求我们安静吗？我去找他们！”
    乐园拉住他：“这也不着急，我去看看。”
    病阿加说：“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乐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烛台被放在床头柜的位置上，打开门，门很安静，敲了敲隔壁的门，没有回答，试探着推门，门打开了，里面没有人，也没有锁，二人对视一眼，都疑惑刚才听见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看向另外一边，那边是墙壁，没有人，没有房间，更不应该不可能有人的声音传出来。
    除非是老鼠，但是，老鼠是怎么可能发出窃窃私语的人的声音的？
    二人对视一眼，将门关闭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隔壁的门缓缓打开了，似乎有什么人从里面往外看了一阵子，没有看见什么，就自己把门关上了，那扇门，上了锁。
    乐园坐在床边上，病阿加坐在对面，没一会儿，准备休息，觉得还算安静的时候，突然又听见了吵闹的声音，乐园一下子坐起身来，没有说到，也不觉得有问题，说了一次之后，找了人却没有找到，再听见这样的声音，烦躁的情绪就大了许多。
    病阿加说：“不如把耳朵堵住，只要是听不见声音就没有关系吧！”
    乐园问：“那要是晚上突然被人摸进来找麻烦，什么都听不见，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死了！”
    病阿加说：“那我守夜吧。”
    乐园将信将疑：“你能一晚上不睡觉吗？”
    病阿加笑道：“怎么不可以？”
    乐园躺在床上：“那我就不客气地要休息了！”
    病阿加说：“好吧。”
    次日，乐园晃了晃病阿加，病阿加生病了，乐园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走出了房间，再去看隔壁，打不开门了，以为是妇人过来把门锁住了，希望里面没有声音，站在走廊听了一下，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莫名有脚步声在里面走来走去的，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乐园被吓了一跳，连忙走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里面是有人发现了他在门口，所以，停了下来，但是，如果里面没有人说话的声音，门还被锁住了，又是白天，应该没有人才对！
    有什么可害怕的？
    哪里都很值得害怕。
    不管是没有人的房间居然有说话的声音，还是门自己锁住了居然还有脚步声，或者有人把门锁住了里面居然还有人什么的情况，都非常可怕。
    乐园皱了皱眉，突然听见了锐利的尖叫声。
    他顿了顿，转过身去看，看见一颗巨大的梨花树，古怪而膨胀，树干上盘根错节，都是青筋暴起似的藤蔓和枝条，树枝颤巍巍的，挂着许多的白色小花，散发着一阵微妙的果香，好像砍掉这样的树枝，烧火也会散发这种果子的香气。
    树上吊死了一个人，看起来是个红衣服的中年女人，和之前迎接他进门的妇人有微妙的相似之处，不是年纪，不是性别，不是容貌，而是某种同一位置联系紧密的神经质的感觉，又像是不正常的气质，在吸引他人的目光。
    一群人上去，将尸体取下来，收拾放在车子上，推走了。
    树下空无一人，一个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左右看了看，躲了起来，就像是在玩捉迷藏那样，捂住眼睛，蹲下身，藏在了树旁边的草丛里面，一动不动，渐渐睡着了，被人找到，拍了拍身上衣服的草叶子，捡掉爬到她身上的虫子，将她抱着带走了。
    大概是送回房间去休息了。
    乐园转过身，想要回房间去看一眼病阿加，怕出意外，猛地发现背后多了一个人，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是之前迎接的妇人，她的脸是并不紧致的有些圆润的国字型，仔细看，更像娃娃，两颗黑眼珠都是阴森森的，格外不透光，像死了。
    她对乐园眨了眨眼睛，缓缓笑了起来，露出微妙的很小的森*晚*整*理单边酒窝，像得知了一个他人的秘密，缓缓问：“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客人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乐园说：“我的朋友生病了，你这里有大夫吗？没有大夫，有药品也好，他需要治疗，如果拖得久了，可能会出事。我想找人，但是，外面好像没有人，他们都在做什么？”
    妇人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打扫卫生，拿取物品，照顾住在这里的老爷夫人和小姐，夫人已经死了，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具尸体，小姐就是穿着红衣服的那个小孩子，已经被仆人抱走休息去了，老爷暂时不会出来的，他还有自己的事情，不会管这些，你们要找谁？”
    乐园挑了挑眉问：“这里之前不是公子鲑的居所吗？”
    妇人的笑容更加深了一点，弯着眼睛，眼下的卧蚕几乎不存在，鲜红色嘴唇，洁白的牙齿，粉白色的面皮，微微松弛的嘴角和眼角的皱纹，蓬松且巨多的黑色头发，形成一个桃子似的形状，里面扎着一根桃红色的木簪子，簪子里面是佝偻的老人，勾勒出仙桃的轮廓。

 第465章

    “是，但是，他已经死了，他是我家小姐从前的未婚夫，本来我家小姐和他订了婚，他年纪比小姐大一点，常常看望小姐，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和小姐说完话出来，中毒似的一命呜呼了，谁也没来得及救他，只能送他的尸体回到家里，他家里的人就送他的尸体离开了这里。”
    妇人开合着如同粘稠鲜血似的嘴唇，语言略有些含糊，仿佛口齿之间咬着一条嘶嘶作响的花斑毒蛇，笑容还是那样一成不变：“你要找他？
    太可惜了，大概是不想睹物思人，他们全家都搬离了这里，或许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朋友，客人就来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吧！我们不会亏待客人的，怎么样？”
    乐园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本来就是想出来多玩一阵子的，要是刚刚来就走，也不太好，不给主人面子，也不给自己玩的日子。
    至于回家去可能对不上时间，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再不然，吴日照也会想办法让人过来看望的，他又不是不知道人在哪里，乐园可以肯定，他身边有吴日照的人在悄悄跟着，一路到了门口，不能进来才在外面徘徊，等他出去回家。
    只要到了门口，这里再危险，也可以回家，回家之后，无论怎么样都是安全的。
    妇人笑道：“那好，我去照顾小姐，就不陪您了，仆人会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吃饭，那个时候，路上几乎是找不到他们的，客人不必担心这里没人。”
    乐园点了点头，妇人转身走了，走的时候，是很标准的淑女步伐，走起路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发出了声音，鞋子是特质的，走在路上发出一种诡异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恐怖片纯音乐背景的某一种乐器发出的，听起来叫人心烦意乱随之心生恐惧。
    走在拐角处，妇人伸手扶了一下沉重的头发，歪了一下头，莫名的，乐园觉得，她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但她的脖子不可能可以扭动一百八十度才对，妇人走远了，不见了，乐园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到了房间。
    病阿加还是昏昏沉沉的，脸上烧得通红，看起来很热，衣服都脱了一件，还盖着被子，幸好没有脱光，不然，病情会更加严重。
    乐园犹豫着摸索出来一颗药丸，嗅了嗅，感觉能治，给病阿加吃了下去。
    病阿加这种样子，就算是要走，一时半会也是走不了的，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好了，再想走的事情，反正，据说，这里也不止他们一个房间的客人。
    隔壁又传来了声音，这次是一边隔壁传出老鼠吱吱吱的声音，一边隔壁传出走路的声音，声音就是妇人走路的那种，诡异而有节奏，还有人说话，莫名觉得，说话的声音之中，有一个声音就是妇人的。
    “他们有病啊！”
    “他们肯定有病吧！”
    “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
    “怎么办怎么办？你说话啊！不能就这样顺着她们的意思啊。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抛弃我。”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抛弃你？我必须要加入他们，那样，才有荣华富贵，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荣华富贵！你是个蠢货吗？这么多年，这么多话，都白对你说了。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要我怎么对你说，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这是非走不可的一步棋。”
    “你走你的棋，我怎么办？我成了你的弃子了！你以后有了妻子，就不会要我了，我怎么办呢？我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我是跟着你的，你要是不管我，我怎么办？你要是把我丢了，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我不管，她从前又不认得你，凭什么霸占你？我不服！”
    “你打我？你打我！你怎么能这样？”
    “你实在是太放肆了，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少不了我的帮助。如果没有我，你就是万丈悬崖也要落下去。没有我，就没有你今天，你还不知道，你的噩梦是来源于什么？这里有古怪，但我喜欢这里，我要这个房子，我还要这里的人。”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必须是你的妻子，你一定要当她的丈夫，这件事已经不容挽回了吗？”
    “这本来也不需要挽回，你还是可以和我在一起，我们依旧像从前那样，成双成对，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更富有更昂贵更优雅绅士且有人情味，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享受快乐，不需要顾忌其他人的眼光，因为，那个女人的父母早就死了，她唯一的亲人是姐姐。”
    “但是，她的姐姐失去了丈夫，很快就要回来和她团聚了，她要在姐姐回来之前结婚，尽力安慰姐姐，让姐姐回来之后，感受到家的温暖，实际上，她不知道，她的姐姐，很快就会因为失去更多东西而悲痛欲绝地死去。”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有想错，我们肯定会成功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傻乎乎的姑娘，不是吗？你可以知道，她没有你聪明，她知道的东西不像你那么多，她几乎没有出过门，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这里这么大，她不会知道的。”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
    乐园愣住，他还想继续听来着，一小会儿之后，靠着墙的那边隔壁，闹了起来，就像是一堆老鼠开会突然吵起来了，还动起手来了，墙轰隆一声，垮塌了，里面涌出来数不清的老鼠。老鼠从墙里面爬出来，互相撕咬，扯尾巴的扯尾巴，咬眼睛的咬眼睛，抓耳朵的抓耳朵。

 第466章

    乐园一下子把病阿加抱起来，开了门就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就觉得也许隔壁比其他地方都安全，他一下子踹开了隔壁的门，并跑了进去，老鼠很快追了过来，在门口逗留了一阵子，吱吱乱叫，就走了，等老鼠如潮水般离开，乐园小心翼翼从门缝往外窥探。
    一只鲜红色的眼睛一下子出现在乐园的眼角余光之中，他猛地被吓了一跳，直起身来，有些眩晕，但是努力瞪大眼睛去看，发现刚才有眼睛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他出现了幻觉，他犹豫着在那块地板踩了踩，抱起病阿加就要走，打开门的时候，门好像被卡住了。
    乐园一时间打不开门，只能先把病阿加这个人放下来，再去想办法开门。
    病阿加被放下来之后，突然动了一下，乐园背对着他，没有注意到，还在想办法用力开门，病阿加直起身来，以一种非常扭曲怪异的姿势爬起来，凑到了乐园旁边，乍一看，病阿加现在像是一只少了许多腿脚的节肢昆虫。
    乐园注意到了靠近的病阿加，点了点头，猛地跳到旁边，定睛一看，发现病阿加扭着头对他笑，露出的牙齿，稍微有些尖锐了，整个人都不像是之前清醒的样子，乐园感觉事情有点严重了，踹了一脚旁边的门，没有打开，病阿加从地上起来，对乐园张开双臂说：“我想抱你！”
    乐园缓缓靠近他，他没有动，乐园试探着进入了他的怀抱的范围之内，他一下子控制住了乐园，乐园跳了两下，感觉他的力气比之前大得多了，看见他一只手拿起了旁边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的剪刀，眼皮不禁一跳。
    乐园再次试探着挣扎了一下，没有用处，病阿加的力气很大，抱得死紧，好像非要等人死了之后再松开，但是，等到那个时候，只怕乐园也没必要非让病阿加松开自己了，反正都是死人了，有什么讲究的？
    乐园一咬牙，掏出早就从房间里面顺出来保命的水果刀，一刀扎入了病阿加的脖子，病阿加抽搐两下，力气减少了，乐园一下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他毫不犹豫握住了剪刀。对着乐园，疯狂挥舞起来，乐园躲开了两下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眼看着病阿加的脖子往外涌出许多血液，乐园引导他往门的位置扎，他不上当，乐园只能边走边看，躲到了厕所，但是，躲在厕所和自己把自己关起来杀没有区别，乐园头皮发麻，看着门被撞得连连晃动，发出嘭嘭嘭的声音，越发紧张起来。
    没等他调整好呼吸，就看见旁边的镜子，突然闪过去一个什么东西，黑影出现在乐园身边，对他低声说：“我看见了，好像和我是同类，但它看不见我，那是一个影子，别人的影子，但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你要和它说两句话吗？也许我可以进去把它抓出来陪玩。”
    乐园几乎要瞪黑影一眼了：“什么时候了！还玩？你看这是玩的样子吗？”
    黑影笑道：“怎么不算是？”
    它低声说：“你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吗？”
    听起来有点委屈。
    乐园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那好，你去。”
    门眼看着就要垮了。
    乐园找不出其他的东西堵住门了，也找不到这里的窗户，这里只有通风口，但是，太小了，挤不进去。
    只能希望黑影能想办法了。
    黑影进入镜子，乐园转头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镜子里面没有自己，转过头来看向门，突然觉得镜子里多了一个东西，再去看的时候，发现镜子里是一个笑眯眯的自己，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外面，就像是坐在电影院的观众对着屏幕看戏似的样子。
    乐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恼道：“是不是你？上次也是你？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今天我就是死了，死在这里，我也想办法把你弄出来踩一脚！”
    镜子里的乐园晃了晃脑袋，看起来不以为意，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它站起身来，收拾了自己的小板凳，提着就要走，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颗蛋，对着镜子丢了过来，乐园定睛一看，那是个白色的鸡蛋模样的东西，表面微微泛黑。
    蛋壳表面还有三个字：小坏蛋。
    乐园头皮发麻，喃喃道：“世上真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我今天算是见了。”
    黑影从里面出来，提着一个黑乎乎比他更小的小孩似的影子，看不出来男女，不过，小孩一般都看不出来男女，更何况是一个影子，还是头发不长不短的模样，黑影对乐园说：“把这个东西从门缝丢出去，也许可以有用呢。”
    乐园说：“那你把它丢出去啊！”
    黑影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影子提着塞到了门缝里面挤了出去，影子一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了，门外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小会儿，等不下去了，乐园打开了门，门一下子坏掉了，轰隆一下，很大一声响，乐园往外跳了一下，免得这东西砸到了自己，低头去看病阿加的情况，血流了很多，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要死了，乐园把病阿加带回了刚刚的房间，关上门，又听见隔壁传来了声音。
    “她的丈夫是我的丈夫，她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她的姐姐的女儿是我的奴仆，她的姐姐是已经无法复活的尸体，她的姐姐的丈夫是一具枯骨，她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了，这太好了。”

 第467章

    “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她送到品国去，那里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机会，最多的测量物品，最专业的精神巫医，他们肯定可以治疗她的病，他们会把她关起来，让她一辈子没有机会喝黑色的甜味的油脂，让她不能再吃今天这样新鲜的蔬菜和肉蛋奶，她会像渐渐枯萎的玫瑰。”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她怎么配当玫瑰？她最多不过是一株水边逐渐烂掉根系的蒲苇。”
    “蒲苇韧如丝，你说，好笑不好笑？”
    “是很好笑啦，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把她送走呢？”
    “很快，很快，她会自己动手的，如果她想逃跑，我就名正言顺地处理她，她一定会死在这里，我数不清的老鼠宝贝会爱她的。她这辈子临死之前肯定会得到世界上最多最圆满的爱，因为，我的小宝贝都会像她当初爱我一样爱她。”
    墙体轰隆一声，又要垮塌了。
    乐园连忙带着病阿加离开房间，这次，他在走廊上看见了其他客人，他们探头探脑看了，就回去，躲了起来，妇人慢条斯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慢慢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这里，似乎在和许多乐园没有看见的人打招呼，乐园走过去，实在是等不了了问：“这里的医生呢？”
    妇人缓缓笑道：“不好意思，这里没有意思。”
    乐园看着她的那张脸，突然想，要是现在对着她的眼睛打上一拳，不知道她能不能变成一滩烂泥。
    乐园蠢蠢欲动，妇人察觉到他的衣服，笑道：“你要在这里对我动手？你杀不了我。这里还有许多人，你是活不下去的，你也希望自己的朋友活不下去吗？你要是不想管他了，我也可以随便你。”
    乐园握着拳头，忍了忍：“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妇人笑道：“好啊，不过，最快的马也不是今天就能出去的，就算送你出去了，你也没法第一时间离开这里，去找到医生，不如，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只是看你愿意不愿意试试了。”
    乐园问：“什么办法？”
    他皱着眉头想，也对，从这里出去，不知道需要多久，要是出事了，只怕是来不及了。
    妇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看见那颗巨大的树了吗？你可以把尸体埋在地底下，到时候，它就会复活了。”
    妇人打量病阿加，笑道：“其实它现在已经不太正常了，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感觉出来了吧！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这种事情不相信也没有用处的，毕竟，它不以意志为转移。你不想或者想，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乐园说：“我知道。”
    他沉着脸说：“可恶！”
    妇人笑道：“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乐园摇了摇头：“我不去。”
    黑影在旁边点了点头：“对嘛，对嘛，要是现在去了，也许就变得更严重了，他现在都没有死，说明一时半会不治疗也是没有关系的，要是再把它埋下去，可能就是三刀六洞了，比起三刀六洞来，还是一刀比较快乐吧？”
    乐园问：“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妇人笑道：“有啊。”
    她指了一下树上的果子说：“那东西吃下去，就可以延年益寿，保证这伤会止血，还能多坚持两天，但也就这样了，不保证他肯定不会死，也不保证他死了之后肯定不会变化什么东西。”
    妇人顿了顿：“如果吃了那棵树上的果子，现在或许能活下去，但死了之后，可就不是那么好运气了，也许他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乐园问：“你想好了？”
    黑影切了一声：“说得好像现在不想好就能有什么用处似的。难道一直不想好，这个人还能活下去不成？你以为这是永生果吗！”
    它又绕着乐园说：“别相信她的话，最毒妇人心，他们都想害我们，他们想害死我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能相信！他们最会出尔反尔了。谁知道隔壁的声音是不是她的！不管是不是，她都有可能。那她就是很危险嘛！为什么一定要靠近危险源头？”
    乐园喃喃道：“这又不是我愿意，我只是想玩，谁知道，它这里不怎么好玩呢。”
    妇人问：“你想好了没有？要是想之后再告诉我结果，我就先走了，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去办呢。”
    乐园说：“我想好了，我要那个果子。”
    妇人笑道：“好啊，你自己上去摘吧！我不会拦着你，但我也不会帮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在摘果子的时候，低头往下看了，那你就会掉进土里，一辈子爬不出来，或许死了也在里面，挖都挖不出来。”
    乐园说：“我知道了，应该怎么上去呢？”
    妇人把头一扭：“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你呢？没有那个必要，也没有那个义务和责任呀~”
    乐园皱了皱眉，对黑影说：“没有梯子，我怎么好上去？”
    黑影说：“这个简单，爬树上去就完了。”
    乐园问：“难道我会？”
    黑影笑道：“不会还有我呢。我可以想办法帮忙嘛。别人或许是碰不到的，但是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像鬼附身一样控制你的身体上去摘果子，不是很有意思吗？不然，我们是过来做什么的？不玩吗？”
    乐园说：“好吧。”

 第468章

    黑影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嘛！”
    他们到了树底下，乐园犹豫着问：“怎么把他放好呢？放在树上，容易掉下来，放在地上，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放在泥土里面，只怕他没一会儿就睁开眼睛，又跑走了，还要打杀我呢。”
    黑影说：“这个也简单，你把他放在边上，我来看着就可以了！”
    乐园疑惑地问：“你看着他？你看着他，又要帮我的忙，你忙得过来吗？”
    黑影笑道：“怎么不可以呢？又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以！再说了，这里几乎没有人，就算有人，看见你在这里，他在这里，也不会随便靠近的，平时他们都看不见人影子，如果突然出现一定有事，可以去找那个妇人，她必须对那些仆人负责。”
    乐园说：“只怕她不会负责。”
    黑影切了一声：“不负责就不负责，想办法把她埋在这里，让她吃了这里的果子，就没有关系了！她大不了把我们杀了，我们临死之前也想办法把她杀了就好了！同归于尽总比二桃杀三士要好吧！”
    乐园将信将疑：“算了，还是尽快解决问题要紧。”
    黑影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乐园试探着爬上了那棵树，发现居然还算不困难的，几乎有些欣喜若狂，迅速到了树上，踩在树枝边上，伸手去抓那颗果子，那果子说起来也奇怪，长得又像是光滑洁白的梨子果肉又像是粉红色的桃子，散发着一股新鲜果肉多汁的清甜香气，乍一看像没有皮。
    仔细一看，那果子表面分明是爬满了鼓鼓胀胀半透明的蚂蚁。
    这蚂蚁只有头顶的两颗小黑点是有颜色的，应该就是眼睛，其他地方胀得几乎破掉，但那种在空中弥漫的甜香气味更加浓郁了，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
    乐园皱了皱眉，继续伸手去抓那颗果子，那果子好似会躲，一直都抓不到，乐园有些烦躁了，底下突然传来了黑影的声音。
    第136章
    “你低下头来, 看看我，我可以帮你。”
    黑影在树下仰着头对乐园说。
    乐园顿了顿，本来要往下看的，突然想起来妇人之前对他说过, 不能那么做, 他就顿住了, 在半空中, 想了想, 抬起头来，没有往下看，而是对黑影说：“你可以自己上来找我。”
    两条黑影同时往上蹿了出来, 一下子都扑到了乐园的后背上, 乐园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 仿佛有两条洁白的月光下裹着冰块的虫子从后背的伤口钻了进来。
    身体一阵发痒, 乐园控制住伸手去挠的冲动, 身体就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歪歪扭扭地对着果子伸出手去, 想要抓住那东西，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抓住, 但是, 这一下子没有抓住, 反而擦掉掉下树去，乐园感觉这不是熟悉的黑影, 身体又被控制了，是新的控制者。
    这控制者比上一个熟练一点, 知道的东西好像也多一点，伸出手去, 将树上的果子摘了，就手脚麻利地下了树，到了底下，将病阿加几乎尸体一般的身体抱起来，飞速跑走了，找了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将手里的果子给病阿加吃了。
    病阿加的脸色一点点好了起来，看起来比之前红润了不少，是白里透红的感觉，眼看着就会痊愈了，脸色突然又惨白下去，好像爬到半山腰突然绳索断裂整个人都跌落悬崖。
    乐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控制住了，就像是风筝在天上被一阵狂风席卷即将扯断风筝线。
    “这太可怕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乐园口中喃喃道。
    这不是乐园在说话，也不是黑影，是另外一个，是第三个。
    乐园猛地一惊，感受到了更加无法控制的吃惊。
    黑影抢夺了控制权，将那个人狠狠揍了一顿，吐了一口气说：“好了，它起来不了了。”
    乐园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影回答：“如你所见，这东西在树底下找你，我觉得它肯定不安全，就冲过来帮忙，谁知道，进来了就出不去了，都是它的错，如果不是它，我肯定不会这样，它还想跟我抢控制权，我真不知道，它哪里那么大的脸呢？”
    乐园问：“那我们之后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黑影笑道：“好说，我把它吃了！”
    黑影说着，就将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东西拽起来，就像是吃一口棉花糖似的，将那东西揉了揉，变成一小团的样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了两下，一口吞掉了，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是那东西已经被处理掉了。
    乐园狐疑地问：“这样，可以吗？没有安全隐患？没有问题？”
    黑影说：“如果这样都还有问题，那我大概也是有问题的。那你就危险了，绝对不可能安全的。”
    乐园点了点头：“也是。”
    黑影问：“我们之后做什么？”
    乐园想了想：“把人带回家去，找点药，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救活了，要是救不活了，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早点给他挑选一块好地方，做他的风水宝地，让他死了之后就进去吧。”
    黑影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乐园问：“之后是你走还是我走？”
    黑影说：“要不你来？”
    它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有点需要休息。”
    乐园说：“好啊。”

 第469章

    黑影就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乐园带着病阿加，回到了住处，好半天才到地方，幸好，路上偏僻又安静，没有什么人看见，一路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出来帮忙，把病阿加接了过去，乐园揉了揉手腕，跟着走了进去，让人把病阿加放在了房间的床榻上，对面就是乐园的休息区。
    其他人都退走了，乐园去了药材放置库，找了半天，带着药回到了住处，给病阿加吃了下去，病阿加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白里透红的，但是，乐园却不怎么敢相信他真的会好起来，就紧张地看了一眼，转过头去，望了一下窗外的情况，希望转移注意力，挪开目光。
    目光是挪开了，注意力却没法完全转移，乐园紧张了大半天，最后天都黑了，他渐渐在边上休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病阿加还是没有醒，不过，脸上通红，看起来是发烧了，乐园照顾了他两三天，他看起来伤口在愈合，愈合得非常快，不太严重了，乐园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大概一周，病阿加就睁开眼睛，好得差不多了，乐园总算是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去了。
    他一下子睡了三天，起来的时候，病阿加已经不在床上了，乐园吓了一跳，出门去找，看见病阿加在院子里，就着水盆拧一块湿帕子，才扶着门框站住了，又往后退了两步，坐在门口旁边的凳子上，勉强缓了缓心神，才感觉到腿软，身体微微颤抖，手臂也在发抖，没法做事。
    病阿加转过身来，看见了乐园，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好，赶到乐园旁边问：“怎么了？”
    乐园摇了摇头。
    病阿加想了想，给乐园端过来一杯温热的牛奶说：“这是加了糖的，应该能当早餐喝了，暂且用这个垫一垫，等会儿再吃些好克化的东西，就能过了。”
    乐园抿了一点点牛奶，果然察觉到了甜味，不过，不太像是糖，像是蜂蜜的滋味，他又尝了一口，还是觉得像蜂蜜，狐疑地看向病阿加，病阿加笑道：“肯定是甜的，这没错吧？”
    乐园点了点头。
    病阿加说：“那就好了！”
    乐园哼了一声。
    病阿加说：“小祖宗，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别生气呀！”
    乐园说：“我不是生气。”
    他看着病阿加，活生生的神色脸色都正常的病阿加，突然有些表情复杂，一瞬间，眨了眨眼睛，病阿加吃了一惊，看着他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流眼泪了？是牛奶坏掉了吗？”
    乐园笑道：“没有。”
    他抹了一把脸，果然摸到了眼泪，对病阿加说：“我要洗脸。”
    病阿加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打水。”
    他转过身去，就接了水，端着盆子，盆子边上挂着帕子，很快地回来了，像恨不得自己背后长着翅膀就能飞起来似的样子，乐园眨了眨眼睛，又是一连串的眼泪，他的脸色是苍白的，两颊上微妙地有些病态的红晕，嘴唇惨白，只是出了一点血，又沾上牛奶，显得诡异。
    他止住了眼泪，开始笑，喝了牛奶，洗了脸，刷牙漱口，洗了手，一点点控制不住了，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捂住脸，狂笑起来，没有声音，只是浑身颤抖，看起来像是极其难过，或者抽风了。
    病阿加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地站在旁边，将东西都收拾了，洗了手，擦了水渍，小心翼翼凑到乐园身边弯着腰问：“怎么了？”
    乐园喘了一口气，放下手，露出满脸夸张的笑容，喃喃道：“没什么。”
    黑影突然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拿走了控制权，脸上微妙神情的变化就像是当场换了一个人，也确实是换了一个，依旧是笑的模样，凑到病阿加面前，笑眯眯问：“你以为我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是病阿加扶住了他。
    病阿加要把他扶到屋子里去，黑影甩开了他的手，喃喃道：“真没想到，我也有一天可以碰到别人和被别人碰到呢，好有意思的事情，不过，脏兮兮的，不舒服，不太喜欢。这种事果然还是需要别人来，只要不是我就很好了。”
    他点了点头，自己踉踉森*晚*整*理跄跄地进了屋子，眼前完全黑了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软绵绵地倒了，病阿加赶过来，连忙把人扶住，送到了床上，好一会儿之后，乐园缓过来了，睁开眼睛，看见的东西都比之前清楚了不少，直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看见病阿加忙前忙后。
    似乎在收拾行李？
    乐园皱了皱眉问：“你做什么呢？”
    病阿加转过头来说：“哦，这些东西都有日子没有动过了，也许落了些灰尘，我想，趁现在在这里又有时间，正好处理一下，之后住在这里也好一些。”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问：“怎么了？好了吗？”
    乐园摇了摇头：“没有不好。”
    病阿加叹了一口气说：“你刚才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乐园笑了笑：“没事情，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问：“你呢？你感觉怎么样？你好了吗？”
    病阿加长出一口气说：“好了。”
    乐园点了点头：“我想再休息一段时间，你给我准备一下洗澡水，等我醒过来了，肯定浑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我想醒了之后直接洗澡，洗了澡，再睡觉，之后醒过来，我就好了。”

 第470章

    病阿加说：“好，我记得了，就去。”
    乐园点了点头，躺回床上，闭了眼睛，渐渐睡着了。
    这么过了两天，乐园确实是好了，不过，上课之前，要先去见吴日照，说了这次事情的经过，吴日照看了一眼乐园旁边的病阿加，似乎之前就已经听过一次事情经过了，只不过，病阿加毕竟是昏迷的时候被乐园带回家来的，知道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全面，这次乐园补充完了。
    吴日照点了点头又问了乐园关于身体的状况问题，乐园也一一说明了。
    吴日照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非常关心地对乐园说，从宫里托关系找了一位医生出来看病，只是看一眼，若是有问题要早点治疗，要是没事情，那再放心不迟，也不会耽误许多时间。
    乐园想了想，答应了，吴日照和他们吃了饭，就让他走了。
    乐园之后继续上课，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日子照旧过，好像可以一直这么快乐，直到有一天，那一天是非常突然的，天空乌黑，云朵沉重，电闪雷鸣，空气好像在一个劲往外吐泡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一切都在说，今天不太好，还是不要出门。
    但是，吴日照答应了朋友的邀请，一定是要出门去的，他对乐园说了这件事，犹豫之后，还是要离开，乐园送他到了门口，二人不远就分开了。
    乐园一整天心神不宁的，晚上吴日照也没有回家，也许是要在朋友家过夜，乐园也没有多想，只是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害得睡在不远处的病阿加也没法睡过去，只能坐起身来，二人就晚上在屋子里点了蜡烛，坐在桌子旁边，睁着眼睛发呆。
    乐园心里隐约希望吴日照能突然回来，但是，他一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边觉得也未必不可能，脑子里打了结似的乱糟糟的，心里也乱了套了，就像是一池静水被一群鸭子搅浑了。
    这么过了一晚上，到了白天，乐园有些撑不住，眼下青黑，黑眼圈很严重，但又不想这么睡过去，他睡不着，总觉得有问题，躺在床上，一忽儿觉得浑身湿漉漉地难受，一会儿觉得衣服脏兮兮地不舒服，揉揉肩膀，挠了挠脖子，扯了扯衣服，坐起身来。
    最后还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的样子。
    时间渐渐过去，吴日照还是没有回来。
    病阿加看不下去乐园这个样子，就对他说：“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乐园摇了摇头：“万一呢？”
    他没说万一什么，但是什么都有可能万一。
    万一他一出去，吴日照就突然回来了呢？
    万一他们正好错开呢？
    万一他们在外面出事了呢？
    万一吴日照在外出事却来不及传递信息？
    病阿加想了想：“可以不出去，就在院子里，院子很偏僻的地方不是有一个赛马场？我们可以去那边，那边风大，人少，安静，马也都是平日里就养着的，不会很烦躁讨厌，若是不去，就辜负了，若是去了，也许之后用得上，马匹也温顺熟悉一些。”
    乐园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就跟着去了，二人在赛马场跑了好一阵子，突然，墙根那边，有些声音，乐园骑马过去听，听见一个人说：“我看见那边有大块的麦田，不如我们去偷一点来，也算是过得去这个冬天了。要是没有吃的，肯定是要饿死的。”
    另外一个人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不知道就可以，只不过，我们两个去，被发现了不会出事吧？”
    乐园呵斥道：“什么东西！？”
    那外面的两个人顿时魂飞魄散，一瞬间作鸟兽散，很快不见了，乐园翻墙看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他哼了一声，回到了院墙之内，将马送回原处，觉得自己需要休息，就休息去了。
    病阿加跟着他，一路回到住处，见他果然睡下，松了一口气，门外有人过来说，吴日照已经回来了，病阿加看了一眼乐园，跟着出去复命，对吴日照说了乐园已经睡着的事情，吴日照听了，点了点头，也没让他一定现在见面，就挥挥手，让病阿加自己走开了。
    病阿加依旧回去，等着服侍乐园。
    乐园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洗漱换了一身新衣服，又吃了晚餐，他坐在桌子旁边，听病阿加说，吴日照已经回来了，点了点头，感觉心里落下了一个秤砣，正在这个时候，窗外风雨如晦，只听得轰隆一声，天空炸开一道白光，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大雨磅礴。
    整个天地都被打湿了。
    第二天早上，雨还在下，病阿加看了一眼院子对乐园说：“感觉就像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在路上突然遇上了大雨，走了一夜，连头发都湿透了，可以拧出水来，外面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青翠的，随时会落下一滴冰凉的雨来，好美的颜色，好清凉的水，好亮的天。”
    乐园往外看了一眼，笑道：“或许是个好天气。”
    他在心里喃喃道，希望今天的运气也像天气这么好。
    如果是那样，那就太好了。
    病阿加递给乐园笔墨纸砚说：“不如写点什么纪念一下吧。”
    乐园看了他一眼，笑道：“记录一下还差不多。”
    病阿加笑道：“确实差不多。”
    乐园想了想，落笔写了两句：夜来风雨忽如晦，好似南唐一旧主。朝来天青竟像玉，真个是好气象耶。

 第471章

    病阿加看了一眼，抖了抖纸，笑道：“这确实是记录了。”
    乐园看他：“喂！你怎么又笑我？”
    病阿加笑道：“没有没有，我这是高兴。”
    乐园将笔放下，哼了一声：“那可不见得。分明是你让我写的，你看了又笑我，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吃饭了。”
    病阿加将东西放好，连忙追出去说：“好兄弟，别告诉其他人，不然，他们要怪我的。”
    乐园瞥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他们要怪你？你早点原来不知道啊！”
    乐园转过头去。
    病阿加绕到乐园另外一边，对乐园笑道：“好兄弟，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就不笑了。”
    乐园转过头去说：“那可也说不准呢。”
    病阿加笑道：“那下次再说也不迟呀！”
    乐园看了他一眼：“你真是好算盘，好吧，好吧，这次就不说了。”
    病阿加笑道：“对对，我兄弟最心善了。”
    乐园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也许你这些话就够他们告一状的。”
    病阿加说：“那就到时候再说。”
    乐园点了点头：“好吧。”
    吴日照在饭桌上对乐园说，有人到官府告了一状，说是他们家有人私自藏匿罪犯。
    乐园听得一愣，心想，现在的人告状都这么不择手段了？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心里嘟嘟囔囔，嘴里咀嚼食物，喝了一点水，吴日照说，这件事要尽快处理了，你们确定都没有做什么吧？
    乐园说，没有。
    吴日照点了点头，就等他吃完对他挥挥手，让他走了。
    感觉起来这件事还算轻松，乐园没放在心上，但是，之后这事儿就大起来了。
    因为突然有一天，也不是过去了很久，一群的官差冲入了门内，在四面八方都搜寻起来，满院子都乱糟糟的，屋子里的东西也被掀翻了，好像连被子都要捅两刀才能证明他们的干净，找不到人，找到一点物件也是好的。
    他们还真找到了，捏着一个红不拉几的丑娃娃说，这就是证据，大张旗鼓回去了，很快，更多的人来了，把他们都抓起来，丢到了监狱里面，把家产抄没，什么都没有了。
    乐园大为震惊，并一直都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在监狱里面，看着饭菜发呆的时候，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过来，穿着绫罗绸缎，只是不像贵族，像脸上磨肿了抹红了装猴子屁股的小丑。
    他站在门口，乐园不认得他，他对乐园定睛一看，认出来了，哈哈大笑：“你今天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自找的！”
    乐园疑惑地问：“什么？”
    那人就将某一天的事情说出来，乐园想起来，他那天在赛马场，那天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看来，竟是应验了。
    乐园的神色一下子萎靡了不少，连脸色都灰暗了些许，看了门外的人一眼，不想搭理他，他还喋喋不休在外面说话，一会儿对乐园显摆自己现在的钱有多少，一边对乐园展示自己的衣服首饰，一会儿将鞋子凑到了乐园旁边，让乐园仔细看看自己多么高贵。
    他说到自己现在非常高兴，因为几乎算是一步登天，乐园忍无可忍，皱了皱眉说：“你就算是平步青云的货色，也会没两天就落下来，我没听说过什么垃圾能沾上光的。”
    那人愣了一下，冷笑道：“你现在是脑子不清楚，我不跟你计较。”
    他哼了一声，说着就要走，因为他好像才意识到，在这里是没法占到便宜的。
    乐园凑过去，抓住栏杆对他说：“你以为你光宗耀祖了？你是败坏门风，家门不幸，死无葬身之地呀你！”
    那人一顿，转过头来，十分不可置信，缓缓瞪大了眼睛，盯着乐园，张了张口，一时间居然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乐园笑道：“这就不高兴了？我还有话要说呢。你呀，带上王冠也当不了国王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对大家都好，免得走在路上丢人现眼！”
    那人怒道：“你一个阶下囚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来人！来人！来人啊！”
    他颤抖着手臂，直直指着乐园说：“你们，给我把他拖出来，狠狠地打！一百杀威棒！我不信他是个硬骨头。”
    乐园切了一声：“你就是把我打死了，也改变不了事实的！”
    那人更气得仰倒，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快去！”
    他反复催促，狱卒都被吵得受不了，皱着眉头，打开了门，将乐园压住，对这个让他们一时半会没法回家的人深恶痛绝，咬牙切齿地挥舞棍棒，对着乐园的后背打了下去，后背很快就鲜血淋漓了，乐园才想起来，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渐渐被打得昏迷过去。
    狱卒打过了一百杀威棒，看着昏迷不醒的乐园，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丢回了监狱。
    乐园醒过来，就开始想办法关心其他人，边上的囚犯觉得很烦，告诉他，人都死了。
    乐园大为震惊，拒不相信，边上的人冷笑了一声，说随便你相信不相信。
    之后就是秋后问斩，乐园不想被杀，于是提前在狱中自杀了，死了之后，他就在酒店之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混沌，是五颜六色的模糊，紧接着，一阵久违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乐园差点没有站稳，边上一只手扶住了他。

 第472章

    乐园看了过去，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人，也看不见这个人的脸，但是，凭感觉问：“钟仁？”
    对面点了点头：“是我。”
    乐园松了一口气问：“游戏结束了吗？”
    钟仁说：“差不多吧。”
    乐园说：“那就好。”
    乐园问：“我们之后做什么呢？”
    钟仁说：“游戏结束了，可以好好玩玩了。要是你对游戏区的东西没有兴趣，我们去房间休息一段时间，再离开这里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乐园问：“差不多什么？”
    钟仁笑道：“差不多该是外面的人吃完一顿饭的时间了。”
    乐园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乐园问：“服务员呢？”
    钟仁说：“还有事情，大概是忙去了，总不能一直在我们这里等。它愿意，我还不想看见它们呢。”
    乐园问：“一号呢？”
    钟仁说：“在玩游戏呢。咱们等一等吧。”
    乐园问：“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可以玩吗？”
    钟仁说：“每一台机器都可以玩。”
    乐园说：“那我们边玩边等他出来吧。”
    钟仁说：“好啊。”
    他们就开始玩游戏。
    好一阵子之后，一号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从机器门口左右看了看，看见了乐园和钟仁的位置，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来，对他们有气无力地说了一遍自己的经历：“本来是个大富人家，我以为我能当个公子哥的，谁知道，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他们还给我留了一笔债，这债大得我死了都还不清楚，我觉得很为难，他们就说，没关系，暂时不需要你来还，我信以为真，很高兴地靠近他们，他们就顺势要求收养我，我答应了，他们就和我住在一起，他们是一群表面上的远房亲戚，实际上的死去的父母的盟友。
    他们把我养大了，我还想玩，他们强迫我学习，那真是一段恐怖而黑暗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到想要呕吐的地步，我终于学完了他们要求我学习的东西，我整个人都感觉废掉了，他们还要我出门，去为他们做事，我想，都已经学到这个地步了，不走岂不是吃亏？
    我应该出去的，也许可以找到逃离他们的办法，我就答应了，出了门之后，整天都被监视，简直了！这也算了，我以为可以玩，实际上，并没有机会，因为时间都被他们给我安排的事情占满了。
    这些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有空当，以为自己可以睡一觉，他们大半夜把我喊起来，让我给他们做事，做完了还不让我休息，要我给他们打报告，说完了一遍还要写一遍，我心想他们脑子有病还是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觉得其他人的事情就无所谓其他人死了也无所谓？
    如果我死了都无所谓，你们做什么这么压榨我？觉得我不会反抗还是不会生气啊？什么事情给了你们那样大的错觉！可恶。我就开始想要反抗他们，如果能杀了他们就再好不过了。
    我得到了联络，原来，他们居然是皇朝的反叛军！你知道反叛军在那个世界背景里面是什么概念吗？意思是如果被人说一句，全家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幸免于难的，全都要进监狱，要是查出来不是，也许还可以出去，要是查出来有一点关系，那就完蛋。
    就算是有人路过家门口，那种根本不认识的关系，他们也能算是关系。
    肯定是要死的。
    我心想，我都给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了，不能让他们过得那么高兴，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们要是问起来，我也有话可以说。
    虽然不是全无准备，但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并且迅速排查到了我的头上，据说，是杀了很多人，到处都是血，他们才能这么快找到我，他们还说那些人都是因为我死的，我呸，他们又不是我提着刀杀了的，我们能算是我的？我又不是什么账都接！他们当我是会计呢！
    我当仁不让跟他们吵架，他们把我关了起来，并且要我反省，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我也没有地方换洗衣服和鞋子，整个人就像是在泥巴里面滚过一圈爬出来的样子，脏兮兮，臭烘烘，他们都讨厌我，表现非常直白，我算是之前了，他们从前对我还算是收敛的。
    那段时间，他们天天骂我，隔着门隔着窗户隔着墙，他们都不能忍受我被困居然还活着的事实，就破口大骂，骂我是野种，骂我没有尊严，骂我卑躬屈膝，骂我蠢货，骂我脑子有病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骂我是孙子，还骂我墙头草两边倒肯定不知道什么是好处。
    然后他们就骂到了跟我有关系的人的头上，比如，早死了的有钱父母，说他们是背叛了的人，该死，用别人的人命去换自己的钱，真是不要脸。
    我懒得听了，捂住耳朵，他们就只是噪音干扰，我在那里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就渐渐睡着了。等我醒过来，还是在里面，这么日复一日，皇朝战事大捷，攻破了他们的地方，冲进来，在监狱里面找到了我，那是一片的纯白色，我都快瞎了。
    他们把我拎出去，觉得我应该被砍头，但是，觉得我被他们关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就要打听，一些人说我是叛徒，一些人说我是忠心耿耿想要帮忙却因为上面的人不忍心我这样的人才死在战乱之中把我强行关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认为，我是被强行关起来的。

 第473章

    事实上，我也确实是被强行关起来的，那些人就打算把我放了。
    可是，皇朝安全了之后，我又被关了起来，这次的原因是我曾经和叛党联络，我很紧张，觉得自己要死了，又觉得他们莫名其妙，他们把我找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叛党的人，一开始就是，又不是后来才是，倒不如说，一定要分先后顺序，他们才是后的那一方。
    他们就那么把我砍了头，还对其他人说，你们看，这就是叛党的下场，这就是不和他们在一起的下场，这就是背叛他们的下场。
    他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概是想让我在临死之前忏悔一下，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忏悔的地方，我就一言不发，他们有点恼羞成怒似的脸色铁青，看起来还怪值得高兴的，虽然看这种事情高兴起来也蛮可悲的，他们就把我杀了。
    我才结束了出来。
    真是好漫长的一段时间。
    说起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一号左右看了看问。
    钟仁说：“没多久，外面的人也许连一顿饭都没有吃完呢。”
    一号睁了睁眼睛，有些惊讶问：“居然是这样吗？”
    他很快笑道：“那太好了！”
    一号拍了拍手说：“如果是这样，我们走出去还来得及赶上他们的车，他们就算是现在要离开这里，我们现在出去也还不会被他们甩在身后，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了。”
    他绕着乐园走了走说：“你看起来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
    乐园应了一声。
    一号小声问：“我们之后做什么？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第137章
    乐园说：“我们在这里, 是为了等你，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一会儿了，等我们玩够了, 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到了外面, 他们应该吃完了饭, 在等我们, 我们跟着他们的安排就好了，等他们安排完了，再跟着走一遍流程, 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他想了想, 补充了一个词：“大概。”
    一号皱了皱眉问：“也就是说, 我们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就可以活下去了？”
    乐园说：“不出意外是的, 理论上说,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 但是, 实际上的事情可不一样。”
    一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 随后笑道：“我已经活到今天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好吧！”
    乐园点了点头：“我们去玩吧！”
    服务员出现了，对他们说：“我们这里有棋牌室茶水室和电视机放映室, 几位要去吗？”
    乐园说：“那就去最后的电视机放映室吧！”
    他走了两步，突然有点疑惑地问：“哎, 电视机放映室不会是用电视机放电视机给人看吧？”
    服务员笑道：“当然不会是那样，您可以放心。”
    乐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好。”
    服务员带着他们来到了电视机放映室。
    这里黑漆漆的, 很多位置，那些位置也都是黑色的，看起来像是黑色的布料包裹着黑色的支柱，表面涂抹了一层黑色的油漆又包裹了一层黑色的皮毛，很是古怪，让人感觉那种东西似乎是有生命的，好像坐下了，椅子随时都会自己动起来，也许还有可能翘着一条腿跑掉。
    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座位，是连在一起的三张椅子。
    服务员说：“就是这里，如果有食物需要，我们随时可以提供。”
    一号问：“这里有什么吃的？我都饿了。”
    服务员笑眯眯说：“奶油可乐，板蓝根薯条，油炸海苔，酥脆小鱼干。”
    一号挥了挥手，感觉继续听下去会听见不可挽回的东西，就连忙打断对方的话说：“好了好了！就一样都来一份就你说的那些。”
    服务员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很快把东西送过来的。”
    一号点了点头，服务员出去又进来，手里端着盘子，放在他们的椅子扶手旁边，打开盖子一看，小鱼干只有一颗巨大的头和头上死不瞑目的一颗眼珠子，翻过身去，底下是黑漆漆的酱料，平滑得就像是刚刚磨过一层，海苔表面是淡淡的金黄色，内里是蓝绿色，很脆。
    一碰就一个劲往底下掉渣，渣子掉完了，就没有了。
    板蓝根薯条是幽蓝色，偏黑，咬一口下去，里面是一根手指头，一号宁愿相信这是手指饼干。
    虽然饼干里面血糊糊的，表面还泛着一股皮肉的臭味，不过，薯条的内外都裹着一层气味非常浓郁的奶油巧克力的香味，感觉也不是不能吃下去。
    一号硬着头皮啃了一根儿，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开始痛了。
    奶油可乐一打开，里面是一股浓重的腥味和油脂的气味，是臭味，但是从表面看，是非常蓬松的打发了的奶油，底下是清透满是气泡的褐色液体，一号用吸管戳了戳，往里面看，看见一颗小冰块，捞出来，是一个非常小的胚胎的样子。
    一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是什么，看向服务员问：“这个？”
    服务员微笑道：“客人们给这东西取了一个别名，叫恋乳小鸡爪，因为配料其中一部分就是母乳和未出生的刚有形状的胚胎，当然，里面也有牛乳，客人不介意牛乳，是可以喝下去的。”
    一号涨红了脸：“我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吗？这这里面又不是只有牛奶！”

 第474章

    他当时很想把东西摔在地上，但是，犹豫了一下，怕被打，就将东西放在旁边，推了一下，对服务员说：“对不起，我不想要这个。”
    服务员说：“可以进行回收，保证不会浪费食物，但是，钱还是需要照付的，只不过，看在我们会进行回收的份上，我们会对价格进行一定的优惠，几位客人都了解吗？”
    一号嘟嘟囔囔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问其他食物的原材料，顿了顿，目光扫视过去，感觉问了还不如不问，只要不知道，就都是可以吃的东西，要是问了，别说是头皮发麻了，只怕整个人都要被麻翻，还要继续饿肚子，和饿肚子比起来，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排。
    一号挥了挥手：“你走吧，我们暂时不需要你了，等会儿要找你的时候，会喊你的，你可以那个时候再过来带我们。”
    服务员点了点头，离开了他们旁边。
    一号大快朵颐起来。
    电视机里面开始播放新闻。
    “这些地呀，要扫干净的，不能有一点灰尘，这些瓷砖之间的缝隙呀，更要搞得干干净净，别人看见，要清清楚楚的，知道不知道？不能有一点尘土的！这些叶子也要打扫干净，上面要下来检查的，到时候，他们来了，你们不能视而不见，对你们的礼貌不抱希望。
    但这些东西要弄干净的！”
    一个中年妇女说着，手里拿着扫把，在缝隙之间来回移动。
    边上的人拍了拍手说：“好啊，把知道错误的人杀掉，这样，错误就不存在了！哈哈哈！”
    又一个人拍手笑道：“好啊，我们世界上第一条无菌无尘的街道要出现了！好了不得，早就听说过，他们很有执行力，很团结一致，原来是这么团结，这么执行。哈哈哈！”
    第二条新闻，披着蓝色皮囊的狗蹑手蹑脚在大街上乱窜，突然，它停了下来，站在一个旅馆的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窜了进去，站在柜台前面，渐渐拉长身体，变成好像一个人的模样，大摇大摆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对柜台里面的人说：“穿这么骚，是给谁看啊？”
    里面的人涨红了脸，握着拳头，瞪大眼睛，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条狗又说：“喂，难道你不是坐台的小姐？我看你像是从酒吧酒店那种地方出来的，哎，你不知道吗？那些地方的女人都骚得很，敢穿不敢给人看，还不愿意给人摸，非要钱呢。老子看上你，可是你的荣幸。”
    里面的人气得不行了，喊道：“你这样，我就要喊起来了，我就要叫其他人来了！我要告你！”
    那条狗问：“什么？你要搞我？好啊，好啊，你现在脱了衣服，我们上床去吧！随便你怎么搞我。嘻嘻嘻，你怎么不脱衣服呀？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在这里害羞什么？不就是差两个臭钱，觉得别人就应该给你吗？你是皮是金子做的还是肉是金子做的，那么贵呢？”
    里面的人当时就打了个电话，叫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男一女，女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男的是里面那个人的亲戚朋友，他们背后是吃瓜的群众和那条狗似的人。
    那条狗喊道：“哎呀哎呀！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你还是小孩子吗？居然要哭着找妈妈似的给别人告状？你以为我怕你吗？我爹可是你们头上的人！你们能把他怎么样呢？你们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呢。我可不怕你们。”
    它开始骂骂咧咧：“息事宁人？狗屁！老子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还有靠山，怕你妈呢？”
    里面的人握着拳头被气哭了：“别人是有钱有权有势有人，我们能有什么？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有钱，可以雇佣有专业知识的人和我打交道，可以在我把他们告上法院之后，倒打一耙说是我的错，可以对全世界的人都说是我的错。
    因为我是个女人，因为我是个穷人，因为我是个没权没势的人！
    这太可笑了。
    它们这种垃圾也配站在这里喊口号？
    喊你妈呢！
    不是你们穿上这一身的狗皮就算是了不得了。你们就算是永远高人一等，我也要说。
    你听不懂没有关系，你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可以。你不知道这件事说什么，也可以，你只需要知道，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更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出错，就算这不是个人也一样。人又死的时候，不是人的东西也有坏了烂了的时候！挖出烂的地方，也许还能长好。
    要是挖不出来，那就烂透了，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口，瞪着对面的狗说：“给我滚出去！”
    那条狗是走了，第二天又来了，身边还有一条狗，穿着一模一样的皮，颜色都一样，又堵在前台，对着新的人哇哇乱叫，说着差不多的话：“你穿着这样，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吗？添几个钱怎么样？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从前去嫖都不给钱的。”
    女人差点被气个仰倒，喊了人来把这条狗都赶了出去。
    可是，开店的人总不能关门，关了门，哪里来的钱呢？没有钱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出门打工，谁知道会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人？自己家都这样，在别人家只怕更要息事宁人了！虽然不能因噎废食，但是，世森*晚*整*理上的糟心事本来就有这么多，落在自己头上更。

 第475章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女人拿着身份证拍了一个视频，录制了一段话，大意是说，一只披着人皮的狗两条腿进了店门，把前台当坐台小姐，还说从来不给钱，不怕事情的鬼话，羞辱了一次还不够，还要第二次上门来，到处吐口水，恶心透顶，实名举报，希望事情能得到解决！
    视频发出去了，电话打出去了，结果呢？那只狗不过是被抓起来，关上个三五天，所谓的机构就说，哎呀，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还要我们怎么办？不过是小事，反正你又没有死，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又没有真正被做什么，更何况，你也不是它说的那样，有什么好难过的？
    这次才是真正要被气死了。
    乐园起身道：“这里的新闻不好看，我们去隔壁吧！听说隔壁好像也是可以玩的。”
    一号起身道：“好啊，好啊。”
    钟仁当然跟着他们离开了电视机放映室。
    背后有人嘀嘀咕咕：“自以为千秋万代的东西都活不长久。”
    “从前是黑暗的，现在还是，你以为世道有多大的变化？生活好了，不过是东西更好了，又不见得是人更好了，怎么会有人自以为是到那样的地步呢？真是不明白。”
    “主要是看不惯他们说一套做一套还想捂住别人的嘴这种见了鬼的事情，他们平时不是最喜欢标榜自己吗？现在怎么不干了？干不出来了是不是？切，表面上这么多的蟑螂，地底下藏着多少可想而知。”
    隔壁是个教室。
    乐园就坐下来听课。
    老师正在讲台上说到：“官官相护这个词由来已久，你们可能不知道，从前就有一种说法，官官相护，民不聊生，官官相护，贱民如草，官官相护，命如草芥，官官相护，势如水火，所以才有人总说，民不与官斗，因为，一个人又当选手又当裁判，你怎么打得过它呢？
    听说过前阵子的事情吗？一个人要举办运动会，学校同意了，那个人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其他人去参加运动会，游泳之后呕吐了，睡觉的时候床塌了，吃饭的时候咽不下去，比赛的时候，举办运动会的人分明是出线了，却要说自己胜利了，而且不是精神胜利法。
    它确确实实把胜利的奖牌判给了自己。
    它得到了奖励得到了名次得到了胜利，这是真正的胜利，而不是口头上的眼睛上的脑子里的，是落在手里的，是所有人眼里的，是别人耳朵里的。
    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你们可能没有听过，没听过也正常，它说，人都是没有记忆的，人不会记得过去的事情，只会记得曾经有人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也就是说，前因后果不论，事实情况如何不论，事情会过去，人会死，东西会坏，但是，结果记录总不会过时，后来的人就因此只记得结果。
    天底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因为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事情！
    今天有人能当选手又当裁判，明天怎么不可能呢？昨天怎么不可能呢？
    坐在左边的人可以这么做，坐在右边的人就必定不会这么做吗？那也太可笑了。
    还记得历史课的内容吗？从前，民告官是要在钉板上滚三圈的，就像是子告父，因为它们天然认为，人就是应该服从阶级，本质上，我觉得它们的意思是，你应该自己受苦让别人享乐，社会稳定的宝石底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骨。
    哦，前阵子有一个事故，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应该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吧。
    有一家人，四世同堂，老人年纪最大，年轻的时候，误杀了一个人，没人知道是误杀，都说它处理了一个杀人犯，杀得好，因为它当年是个官，有权有势，可以名正言顺判别人死刑，于是，它说的话就成了圣旨，这真是县官不如现管的典型案例。
    许多年以后，老人已经有很多子孙了，当年的事情还是盖棺定论，它杀了的那个人的亲人却找上门来了，因为证据清清楚楚，老人就是误杀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还因此将好人的亲友驱赶离开了当地，让那些亲属一辈子背负着杀人犯的亲人的骂名和痛苦。
    亲属想要老人为此道歉并公开当年的事情真相，让所有人都知道，好人就是好人，而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亲属想要老人给他们一个交代，要老人赔偿他们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痛苦损失。
    老人拒绝了，因为，它的子孙都想方设法保护它，即使那些子孙应该知道，这件事就是老人不对，就是老人的错，就是老人杀错了人，还害得无辜之人的亲友痛苦大半辈子背井离乡这么多年，那些子孙没有死不承认是老人杀错了人，但是，它们拒绝赔偿。
    因为杀错人需要给受害人亲属赔偿的族规在老人杀人的后一年才出，也就是说，按照规矩，老人并不需要给出赔偿！
    你们说，这件事好笑不好笑？
    明明是杀了人，还能理直气壮，明明是杀错了人，还能不给赔偿，甚至是按照规矩办事！谁也没法违抗，你们说，这两件事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又当选手又当裁判，是不是简直一模一样？只能说，人从来没有变过。真以为什么人换个地方就是好人了，那是在做梦。
    上下两张口相连，一个盖头打过来，什么都说不出，这才是官！
    官官相护，现在好理解了许多，有没有？

 第476章

    就算是有再多的人受苦受难，再多的人开口说话，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压下去，一层又一层，一次又一次，你以为你在开口？不，你的话还没到自己的耳朵边儿就已经没有声音了。它们合起伙来折磨你，你找不到路，所有人都可以走的路，你不可以，因为你的路和他们不一样。
    你走上去，同样一条路，他们走过去了，你摔下去了，你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你没有死，你爬起来看，底下到处都是你这样的人，你们都从所谓的平坦的大路上摔下来了，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残疾了，有些人疯了，你和他们的区别在哪里呢？
    你没有死，你没有身体残疾，但你也疯了。
    他们说都是你的错，你是自己掉下去的，因此，那条路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他们说，你没有死，所以，这件事不算是事情，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条路更不需要负责。
    你以为不是那样，但你说不出来，因为你一旦开口想要说自己的事，想要说那些人的事情，就会被他们捂住嘴，他们有时候也不捂住你的嘴，而是不约而同地自己堵住自己的耳朵，就好像他们不知道，就等于事情不存在，确实，他们不知道，就不需要处理，不必解决问题。
    受苦的人当然只有继续受苦，因为苦难只会寻找足够痛苦的人继续。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痛苦？因为痛苦总是无处不在的。”
    老师说到高兴的地方，掀开了自己的衣服，衣服底下的皮肉都往外翻卷，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钉子，玻璃碎片和绳索，就好像，这具身体早已死去多时。
    老师挥舞着手里的教鞭喊道：“连死人也无法逃脱恐怖的迫害，连死亡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宁！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从来不是！你以为它们有什么不一样？从来没有！你以为墓地旁边就幸福安宁了吗？当然不是！我们已经在坟墓里面了，但我们过得好吗？没有。不是吗？没有。
    哈哈哈！”
    说话间，教鞭被打断了。
    老师丢垃圾一样将手里的东西丢掉，喊道：“下课！各位同学你们可以出去玩了！我一会儿再回来上课。”
    乐园起身道：“隔壁好像还有房间，我们再去看看吧。”
    一号和钟仁就和乐园一起进入了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是个游戏室，进去之前没有看清楚门牌，但是，进来之后，门上面挂着很大的字，是一块牌子，写着：剧本杀、密室逃脱与鬼屋情景扮演场所。
    一号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大一块牌子。”
    乐园说：“是啊，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可以玩的。”
    一个打扮得像主持人的人冒出来，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脖子的位置打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内衣，后背看起来是燕尾服的燕子尾巴形状裁剪，裤子是笔直的长条黑色直筒裤，鞋子是黑皮鞋，白袜子，袜子边上有蓝红色的细条纹。
    看起来是精心打扮之后的样子。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主持人，你们想玩什么呢？”
    主持人问。
    一号说：“能不能来个剧本杀？”
    主持人笑道：“好啊，好啊。”
    一号问：“有什么本子呢？”
    主持人掏出一个箱子打开给他们看，里面全都是本子。
    一号倒吸一口凉气，被灰尘呛到，主持人连忙笑道：“不好意思，很久没有打扫了。”
    一号皱着眉头问：“难道没有人来这里吗？”
    主持人笑道：“怎么会没有人来呢？只不过是都在里面玩，玩得尽兴了，也不需要这些，都是熟客了。”
    一号将信将疑：“哦，那你给我们推荐一个？”
    主持人非常兴奋地点了点头，从箱子里面精准地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一号看：“这个最好玩，最适合新手了！是最新推出的一本。”
    一号看了看问：“我们进去之后需要做什么呢？”
    主持人说：“加上我，这一局一共四个人，我们可以玩好一阵子了，做什么都可以，不过，要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能会很快就结束了。但是，没有关系，客人在这里本来就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东西呢，肯定足够尽兴地玩一次了。”
    一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啊。”
    他看向身边的两个人问：“可以吗？”
    乐园说：“可以。”
    钟仁也说：“可以。”
    剧本杀就开始了。
    乐园和钟仁是围观的平民，一号是激进的呐喊者，主持人是审判者，还有另外七个人，都是统一的身份，他们是欢愉者。
    “欢娱在今夕的那个欢愉吗？”
    乐园悄声问钟仁。
    钟仁想了想：“或许是。”
    也或许不是。
    一号喊道：“我已经看完了！我知道了！”
    主持人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们之中，有一个是死人，已经死了的人不能再活过来，否则，就要活人为它陪葬，为了大家的性命着想，你们要尽快找出来这个人，或者，现在就想办法把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死。”
    乐园说：“那可真有意思。”
    钟仁垂着眼睛说：“那可真叫人绝望。”
    一号问：“为什么？”
    钟仁笑道：“我们不会有机会说话的。”

 第477章

    一号嘟嘟囔囔：“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就在说话吗？”
    钟仁问：“你现在说的话是什么？你之后要说的话是什么？”
    乐园笑道：“想起来一件事，预言和现实对应是最好笑的事情了。”
    主持人好奇地说：“那应该是极致的讽刺吧？”
    乐园笑道：“是啊，可惜，有些人不愿意承认，还非要别人认同他们，我有一个老师对我说，不和傻瓜论短长，所以，他们都已经变成了狗，我还和它们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顺从了。”
    主持人若有所思：“哦。”
    乐园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我们不是正在玩游戏吗？做什么这样。想这些事情多没意思。继续刚才的话呀？”
    主持人说：“资料已经都在各位的桌子上了，你们可以看看，尽量不要暴力通关，很没意思。”
    乐园看了一眼，问钟仁：“你能看见吗？不如你看了告诉我吧。”
    钟仁问：“你已经看不见了？”
    乐园说：“不是，太混乱了，看起来我头晕，不如你看，你应该比我状态更轻一点。”
    钟仁说：“也是，好，我讲给你听。”
    乐园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号左右看了看，非常积极地参加游戏，对那边的七个人喊道：“喂！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罪行了！追求欢愉就是你们的错误！”
    钟仁对乐园吐槽：“某些人简单粗暴的脑子也只有那么一点了，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把我们都杀了？那么，他们才应该是杀人犯。可是，他们会给我们安上罪名，你知道是什么？什么都有可能！只要能杀了我们，他们才不会客气呢。
    说起来，罪名如何，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打得过才奇怪了。
    不过，要是我们都能打得过了，他们也真该死了。
    死亡时间应该比推测更早才对，否则，多活一分一秒都是对世间真理的羞辱和亵渎。”
    乐园说：“我看，他们都是死人。”
    钟仁应了一声：“我也觉得。”
    他们不再说话了。
    一号喊道：“对面都是死人。”
    对面的人说：“我们不是！你们才是！你们早就死了，就算是现在不死，之后也会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就是最保险的，要怪只能怪你们走错了路，知道的东西太多，还想说出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你们做错了。哈哈哈！”
    一号说：“才不是！才不是！有错的人是你们。你以为我会放弃？做梦。”
    对面的人问：“那你说说看，我们究竟错处哪里？”
    一号说：“这还不够明显吗？你们脑子有病。这是第一。你们互相维护，这是第二。你们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这是第三。你们他妈的不要脸，这是第四。欢愉者求欢愉就是最大的过错。还问我哪里有问题？”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说清楚，皱着眉，愤怒骂道：“你们少在这里装样子，自己犯下的事情不许别人说，怎么？我就是要说！你们要杀我吗？那只能证明你们更脑子有病了！欢愉已经让你们的脑子废掉了。但你们还是在那样的位置上，都是你们的错。”
    一号突然有点挫败感，起身道：“对不起，我觉得现在就解决了问题比较好。”
    他喃喃道：“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一号抄起边上的椅子，对着七个人的头砸了下去，它们的脑子像西瓜那样爆炸了，满地都是血糊糊的浆糊，但是，这些浆糊里面居然隐约传出了一些甜滋滋的味道，就像是水果的果汁香气。
    一号沾了沾一个脑瓜子，舔了一口，咂舌：“好甜的东西。”
    主持人笑道：“当然，这可是最好用的西瓜人！它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客人看见剧本生气，就用它们来解决问题，免得外面的其他东西收到损害。”
    一号一口咬掉了旁边的白色果实，感觉吃起来是黏黏糊糊的白果的味道，含糊不清说：“好啊，好啊，你们想到了这个地步，真叫人佩服。”
    主持人笑了笑。
    乐园起身道：“多谢款待，之后有时间我们会再来找你玩的。”
    主持人点了点头。
    一号在走廊上喊：“服务员！服务员！”
    服务员出现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号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知道怎么办吗？”
    服务员微笑道：“可以，从楼梯一直往下走就好，如果觉得慢了，可以用电梯。”
    它指了一下旁边的电梯对他们说：“随时欢迎各位客人再来这里玩。”
    一号点了点头：“当然要回来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服务员笑道：“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一号说：“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乐园听不出来这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看了他一眼，他一点都不知道地往前走，打开了电梯门，进入其中，对乐园招手：“进来呀！”
    乐园应了一声，和钟仁一起进入了电梯内部。
    电梯到了一楼，这里还是黑漆漆的，他们走出去，酒店外面是天色大亮，不远处的路上有糖果树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结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糖果，小巧玲珑，非常可爱，还很漂亮，周围的人路过的时候都有伸手去抓一把，带走了许多的糖果，但是，紧接着，糖果又长了出来。

 第478章

    新的糖果长出来，一些旧的糖果就落在地上，咕咕乱滚。
    乐园绕开糖果，在一家面摊旁边找到了中年男人。
    “你们都吃过了？”
    乐园问。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当然，不然还等你们吗？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等着是会饿坏的。”
    乐园说：“也是。”
    中年男人起身道：“好了，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去和梅子的家里，一探究竟了。”
    乐园问：“今天下午去问了之后呢？”
    中年男人说：“下午采访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乐园问：“那我们问什么话题呢？”
    中年男人笑道：“有什么就问什么了。”
    和梅子的家。
    和梅子热情招待了他们。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来了呢。”
    和梅子说着，从厨房端出来一锅热乎乎的肉汤，用很长的勺子在汤锅里面转了大半圈，看向其他人问：“你们要不要吃一点？很好吃的，我加了莲藕甜玉米火腿肠金针菇笋片豆芽菜，都是炖汤的好材料，保证一口下去就很好喝，让人天灵盖都好像要被掀开似的快乐呢。”
    边上有一个人一直控制不住抖腿，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伸出手来：“那给我一碗呢？”
    和梅子也不为他的态度生气，笑眯眯用一个巴掌大的小白碗给他盛了一勺子的汤，勺子里有莲藕，还有玉米切块和火腿肠，甚至又给了他一个小叉子。
    第138章
    那人喝了汤, 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捧着碗说：“再来一碗！”
    和梅子点了点头：“好啊, 好啊。”
    她又递过去一碗, 那个人喝了, 两眼一翻, 躺在地上，天灵盖砰的一声打开了，里面是白色的浆糊, 和粉红色的西瓜汁似的东西。
    和梅子站起身来, 伸出手去, 在地面天灵盖里面的东西沾了一下, 舔了一口, 抿了抿唇说：“味道不够好。”
    她看向了乐园, 乐园左右看了看, 黑影说：“没着没落的，她就是在看你呢。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乐园问：“她为什么看我？”
    黑影说：“也许是想杀了你, 也许是想吃了你, 什么都有可能, 我又不是她，我能知道多少？不如你直接问她, 也许有机会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办法最简单了！”
    乐园应了一声，和梅子已经收回目光, 找了东西来，是一个透明的手套, 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重新坐下来，对乐园笑道：“不好意思，你想吃点什么吗？”
    乐园皱了皱眉：“不了。谢谢。”
    和梅子问：“啊，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中年男人说：“我们在问，您的丈夫和女儿的事情。”
    和梅子扶了扶头发：“我丈夫或许今天晚上回来，或许这个星期都不会回来了，我的女儿住在学校，但是，今天晚上或许会回来吃饭，你们要跟她一起吃饭吗？我可以做饭。你们不需要额外支付费用，只需要给我一点食材的成本费用就可以了。你们该不会没有钱吧？
    那太惨了。”
    中年男人说：“我们有钱，但是，我们的钱不是用在这里的。”
    和梅子说：“无所谓，你们不给钱就算了，那也不要在我这里吃饭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中年男人问：“您没有觉得女儿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和梅子笑道：“哦，怎么没有？她最近喜欢笑，很喜欢，笑得很多，很多次我都看见了，她还专门发出声音来提醒我似的，阴森森的，尤其喜欢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请她躺在床上了，让她不要出声，乖乖睡觉的时候，她就睁开眼睛，在我转过身去之后，对我喊妈妈。
    我转过去，看向她，她眯了眯眼睛，笑着对我说，妈妈，我笑得好看不好看？
    我说好看，她才愿意睡觉，我转身要走，她又喊我，妈妈，我能不能晚上笑出声来？
    我说不可以，因为晚上大家都要休息了，你发出声音，别人就睡不着了，他们睡不着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也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和安全，还是不要那样比较好。
    她很听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但是，我在半夜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我是起床准备喝水，走在客厅，就听见卧室里面传来了笑声，一开始，那个笑声很尖锐，我还没有听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有点疑惑地端着水杯站在客厅的茶几边上思考。
    随后，我意识到，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的女儿的声音，不是别人，我的女儿晚上睡着了，笑起来的声音和白天是会有些不一样的，尤其是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声音似乎更加尖锐，穿透力非常强，不管是一扇门还是一堵墙都不能阻拦声音飘到别人耳朵里。
    隔壁的人都喊了起来，什么东西，大晚上的不睡觉，闹得这样厉害。
    我就连忙放下水杯，到了卧室里面，去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躺在床上，四肢张开，盖着被子，但是枕头已经歪了，被子却还诡异地像一个盖子，死死压着我的女儿的身体，我连忙去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喊她，醒醒，醒醒，快点起来。
    她愣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眼睛很黑，不知道是晚上没有开灯，还是里面外面都实在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怀里的人不是我的女儿，可是，房间里床上的小孩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能在哪里呢？

 第479章

    我想了想，没有放下她，她似乎一点点清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更亮了，看起来稍微正常了一些，至少，比她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气质更好亲近一点。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想，她这样就算是好了吧？
    她对我说，我想睡觉。
    我就把她放回床上去，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揉了揉眼睛，又问我，怎么回事啊，妈妈，你晚上不睡觉，把我弄醒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事，我只是突然心慌了，以为找不到你了，才把你喊醒的。
    女儿对我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从前都好像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晚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她，你还记得我在你睡觉之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她回答我，记得啊，我记得，妈妈对我说，晚上睡觉不要笑了，不然，别人听见了就会被打扰休息会发脾气会让我们过得不好，让我不要这样，我就答应了，没有继续笑，而是睡觉了嘛。
    我点了点头说，乖孩子，幸好你还记得，之后也不要笑了，如果想笑，等白天再说。
    女儿点了点头，我就走开了。
    晚上，女儿又笑了一次，我睁开眼睛，还是没有睡着，拍了拍她，她就没有声音，渐渐闭上嘴巴，没有继续笑了。
    天就亮了，可是，之后，又是一天晚上，她又开始笑了，发出的声音更加尖锐，听起来完全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我开始觉得有问题，我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但是，又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小了，要是到医院，也许别人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女儿也不知道情况，会不明就里。
    也许，我的丈夫会埋怨我不做正事儿影响我的女儿，甚至是全家人的生活，我也不想多花钱，就等了一段时间，发现第二次在晚上发出笑声之后，我的女儿就没有再笑了，我很高兴，可是，我刚刚放心，那天中午，学校的老师就打电话告诉我，女儿在学校大家都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发出了很尖锐的笑声就像是勺子在瓷杯表面刮了一层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我的女儿暂时不能在学校了，因为其他学生都被影响得没法休息和认真学□□是在上课下课的空闲时间偷偷摸摸去看她，而不是听老师讲课或者认真写作业，这很影响教学进度，让我赶快去学校，把女儿接走，去医院看看，或者带回家安抚一下，其他学生对女儿并不友好。
    我就连忙过去了，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女儿哭丧着脸对我哭泣，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皱巴巴的一团，我连忙把她抱住，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没关系，已经没事了，又看向老师，老师说，签了请假条就可以走了，女儿对我说，她已经签过了，之后只需要我签字确定。
    我就签了字，带着女儿走了，本来要坐出租车的，但是，出租车很贵，而且，到可以见到出租车的马路上，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是泥泞的，我担心女儿走不动，女儿拉着我的手说，可以的，妈妈，我就犹豫之后带着她走了那条路。
    她没有喊痛也没有喊苦或者哭着说太远了，她在笑，我时不时看她一眼，她在笑，脸颊几乎有些扭曲，眼睛弯曲，嘴角勾起，苹果肌是凸出来的，就好像一块被人咀嚼之后吐出来的干巴巴的橘子渣子。
    我觉得手里有些汗渍，我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心，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就继续拉住我的女儿的手，没有什么时候比那种时候更能感觉到她是年轻的幼小的干净的漂亮的，柔软而且白皙富有孩童特有的活力，我突然觉得肚子饿了，我的肚子就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女儿听见了，侧头贴了一下我的肚子问，是不是饿了，我说是，她又问，是有新的小宝宝吗？我说不是。
    女儿点了点头，笑道，没有也很好，只有我一个就可以了。
    我说，是啊，有你一个就很好了。
    她还是在笑，我问，难道有新的小孩，你不会难过吗？
    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说，当然会难过了！我难过在有我一个还不够的父母居然觉得我会高兴和喜欢新的东西，我恨不得杀了它们，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扒掉它们的皮做衣服，弄死它们之后要把它们做成肉糜和土豆泥一样给朋友和父母吃掉。
    她睁开眼睛，还是在笑，眼睛在笑，嘴巴在笑，脸也在笑，好像她说出来的话是假的，要么，她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而且，并不怎么知道这一点。
    怪不得老师要我带女儿去医院，如果这是面瘫，那找医生是应该的。
    如果不带女儿去医院，就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我不介意，我的女儿也不介意，其他人也会在看见她的时候感觉害怕，不止是害怕，它们还会排挤我的女儿，让她难过，如果是这样，那些人真是都该死了。
    你一点都不能理解吗？你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和梅子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厌恶地打量面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乐呵呵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换一个位置，我只是，得到了素材，太高兴了！”
    和梅子恼道：“高兴也不要在我的家里高兴成这样，邻居看见了会误会的，你们要是就这么出去，我可不会给你们开门，你们要是想杀了我，可别用这种恶心的刀子！”

 第480章

    中年男人一味地点头：“是，是，是，您说得很是。”
    和梅子哼了一声，看向乐园问：“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乐园说：“说到去医院的事情了。”
    和梅子应了一声：“对，我带着女儿想去医院的，但是，我们在那条路上走了很久，我感觉天都要黑了，可是，还是没有走到尽头，我就打算休息，本来要坐下来的，但是，担心那个地方很脏，有些人偷偷摸摸在那里如厕，我就没有坐下，只是拉着女儿到稍微平的地方休息。
    可是，我看了一眼我的女儿，她还是在笑，她的脸，简直是僵住了。
    我恨不得立刻带她到医院去，可是，好不容易走出了那条路，路外面是早就等着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要求给更多的钱，我没有那么多钱，只好看着司机走开了。
    车子也走开了，我总不能带着女儿一路走到医森*晚*整*理院去，那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揉了揉女儿的脸颊，问她，能不能不笑了，她说，我本来就没有在笑，妈妈真奇怪。再这样，我就不理会你了。
    我没办法，只能再找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医院门口，医院却忙得要命，我等到了第二天早晨，才有人来管我们，医生看了，说她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简直怀疑他们的眼睛都坏掉了，但是，护士也看见了，路人也看见了，他们都说，没有问题，我开始怀疑是自己的眼睛或者脑子。
    总有什么是有问题的。
    但是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这才是问题所在！
    我很着急地带着女儿回家，女儿一路上都在问我，妈妈，你为什么拉着我这么用力啊，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我不知道怎么对她解释我害怕这件事，在女儿面前说自己害怕似乎是不太好的事情，我就没有说，一直把她带回家，请她在卧室关上门，暂时等我一会儿。
    她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我要去浴室给你的浴缸放满水要给你一个黄灿灿的橡皮鸭子。
    她很高兴地同意了，拍着手对我说，好啊，妈妈，你不能骗我，我等会儿就出来自己去泡澡，我已经很大了，我可以自己脱衣服和自己洗澡，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了。我不会随便死在浴缸里面的。
    我点了点头，她就很乖巧地自己进入了卧室，甚至不需要我催促，就关上了门，关门的时候，门和门框有一条缝隙，我，我在那个缝隙里面看她，发现她的脸还是笑的，她的眼睛也是，在黑暗之中，她的那张脸，就像是恐怖的恶魔盯上了我，我害怕极了，连忙跑到浴室。
    我希望隔着两堵墙两扇门可以安全安心一点，但是，我一转头，看见了墙上的镜子，我吓坏了，连忙捂住自己的脸，躲起来，因为我听说过一种传言，一个人，如果对着镜子笑二十秒就会有一部分灵魂被镜子带走，镜子里的自己得到了灵魂会更加鲜活，直到晚上出来。
    晚上离开镜子游荡的镜子自己和一部分的自己的灵魂，会最开始在家里走来走去，不会打开门，不会打开电视机，不会打开衣柜子，还算是安全，但，晚上睡觉，总能听见家里传来脚步声，就好像是躺在床上，就等于打开了棺材，让里面的尸体出来活动。
    又或者，那并不是脚步声，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头疼，像是有老鼠，又像是有蟑螂，但是，仔细想一想，蟑螂并不会发出那样大的声音，而老鼠，并不会像人一样走路，或者去动某些东西，声音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头疼了，我想做点什么事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我到浴缸边上打开了水龙头之后，我在水面上，看见了我的女儿的哭脸，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水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伸手挥了挥空气，又在水里晃了晃，让水变成不稳定的样子。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放水，洗了一下浴缸之后，又开热水混合了冷水变成温热水，觉得这一缸水可以给人泡澡了，又觉得好像有点太多了，以我女儿的身体状况在这样的水里泡一阵子可能就要干脆在水里溺死了。
    我连忙准备放水，身后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影子，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发现是我的女儿，她笑得很渗人，看着我，两只眼睛动也不动的，就像是一个木头，被人用线提起来了，实际上还是死的物件，我眨了眨眼睛问，她要做什么，她说，她是来洗澡的。
    这句话说出来，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就不见了，她好像恢复正常了，我犹豫着对她解释了我为什么没有很快出去和让她进来的原因，我说，对不起啊，我这里还没有处理好，要不然，你等会儿再来吧，这里的水太多了，你现在进来洗会出问题的。
    但是她不听我的，她有点不高兴了，嘟着嘴哼了一声，对我说，我不愿意。
    她又笑起来，我不愿意，妈妈，让我现在就洗澡吧！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能洗澡的！拜托了，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呢？妈妈！妈妈！
    我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答应了她的请求，她立刻开始脱衣服，我连忙阻止她，对她说，既然你要洗澡，那我就不能继续在这里了，你会害羞的，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她点了点头，等我走出去，才继续用手去勾背后的拉链。
    但是，我准备推开浴室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门如果是关闭的，她是怎么进来的？她怎么悄无声息就进来了？我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不止是没有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听见脚步声，就算是我之前放水太专注而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或许是注意力的问题。

 第481章

    但是，她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我从微微反光的门上看见了她的样子，那是个颜色模糊混沌的倒影，就像是劣质的肮脏的水混合了泄露的汽油出现的颜色，我看见了我的女儿，她的头是整个转过来的，就像是一个早就死了的人的尸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象，她的头本来是面向前方的，但那个时候，不是。”
    中年男人问：“面向哪里呢？”
    和梅子眨了眨眼睛，神色复杂且微不可察地似乎勾起了唇角说：“她的头看向了我，看向了那扇门，就像是镜子里的怪物跑出来了，我吓坏了，但是，没有尖叫出声来，因为我那个时候大概是身体都僵硬了，没有办法说话也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我呆呆的，站在了门口。
    没有动弹，没有离开，没有开门，也没有转过身去，就好像傻了一样。
    我的女儿的头，头皮是向下的，头发往下垂落，黑黝黝的，落在后背上，看起来像到处都是的蜘蛛网变成了黑色的丝线挂在了她的头上，她的眼睛还是在脸上，但是，那双眼睛是在笑，眼睛底下的嘴巴也在笑，笑起来咧开了嘴，里面是森白的牙齿，就像是獠牙，尖锐而恐怖。
    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虎视狼顾这个词，想到了很久之前在网络上看见的一张图，那是一只狗，头面向主人，牙齿是獠牙，看起来像是正在笑又像是正在哭，眼睛是非常圆非常黑的，似乎也在笑，又似乎没有情绪，鼻子是黑色的，有些湿润的感觉，背景是暖光，但可怕。
    很可怕。”
    和梅子不说话了，她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了一杯水，给自己喝了下去，脸色从惨白渐渐恢复了一点桃花似的粉红，神情也在这一杯水之中，渐渐气定神闲，闭上眼睛，一小会儿又睁开，对中年男人说：“然后，我的女儿就靠近了我，她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伸出手来要拉我。
    我很害怕，但是，身体动弹不得，我就被她拉住了衣服。
    她扯了扯我的衣服，两下，我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下子躲到了旁边，看向她，她瞪大眼睛，那是一双黑色的水润而无辜的眼睛，眼神清澈，就像是一样可以看见底部的清水溪流一样，眼睫毛是长而密集的，就像是两把翘起来的给孩童玩的小刷子，她很漂亮。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也必须承认，她简直不像是我的孩子，她比我漂亮，也和我的丈夫长得并不相似，丈夫看她，总觉得，她更像我，但是，我看她，却觉得像丈夫多一点，久而久之，我们都觉得，这个孩子和我们并不相似，不止是外貌的差别，但外貌是最直观的差别。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些事情，她的头居然是正常的，非常正常的样子，她仰着头看着我问，妈妈，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还是需要休息？那你就赶快出去吧。要不然我送你去沙发休息，我就先不洗澡了。
    我说，没关系，你去洗澡吧，我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子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没事，没什么大事，你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情吧。
    女儿点了点头，我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墙上的白色瓷砖的反光轮廓里面，依旧看见了刚才在门上看见的影子，一模一样，头颅后脑勺贴在后背上，头皮向下，头发往下，眼睛是倒着的，嘴是笑着的，嘴巴里面是露出来的尖锐的獠牙，并不像是一个人。
    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出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就是这里，几乎要躺下去，但是，我刚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突然又听见了熟悉的尖叫声，这次，我知道，这声音是我的女儿发出来的，但是，又和之前不太一样，之前第一时间听见都没法反应过来，这次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想到这件事是我的女儿的，又觉得不奇怪了，最近，她总是和之前不太一样，让周围的人都觉得不正常，也就是她的父亲没有回家来，不然，连我的丈夫也会觉得有些问题，他就不会因为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和态度而警惕我远离我，抱着孩子想离开我。
    我不觉得孩子离开我是一件好事，我也不会觉得，孩子离开我如果伤害到了孩子的父亲，是一件好事。”
    中年男人低声说：“那也未必，也许您的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呢。”
    和梅子笑吟吟问：“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连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继续，您继续吧。”
    和梅子想了想：“我听见尖叫声，连忙起身去了浴室，我推开门，里面到处都是水，我往里一下子差点滑倒，哎呀的时候，我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扶住了我，明明我家的浴室非常小，小得除了浴缸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让其他人站在这里，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
    她现在却突然地出现了，我怀疑我的脑子我的眼睛，我还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在浴室里面，她如果不在浴室里面，在哪里？在做什么？想什么？怎么会没有声音？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明明就在客厅，如果她要从浴室走出来，我肯定是能看见，能听见的。
    可是我没有看见她也没有听见她走出来，还是她自己出扶住了我，我才知道她居然还在浴室里面，这太可怕了。你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可怕？要不我用刀子在你的脸上画一笔，你就知道我紧张的心情了。”

 第482章

    中年男人讪讪笑道：“这就不必了吧。”
    他挥了挥手：“不必了，不必了，您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和梅子冷哼一声，用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血涌出来，她舔了一口，用手指沾上，在自己的嘴唇表面涂抹起来，是鲜红色的，逐渐凝固为猪肝色，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最好看，但是，现在还没到最后，她放空双眼，喃喃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了她一眼，她居然就是我之前在门上看见的那样，我昏迷了，我想，大概是吓得太狠了，我就在昏迷的时候好好睡了一觉，等我从昏迷的状态清醒过来，我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的女儿却突然又从我的身后冒出来，歪着头看着我问，怎么样了？
    我疑惑地打量她，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她对我解释说，她是发现浴室里少了一个东西，才出去拿，没想到我进来了，还摔倒在这里似乎昏迷了。
    我问她，你是怎么出去的。
    她说，就是妈妈进来的时候，我就出去了，我还以为妈妈看见了我呢。妈妈进来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看见我的样子呀。
    我有点疑惑地继续问，那你出去的时候，怎么不喊我呢？
    她说，我喊了，但是你都没有理我，好像是有事，我就不想打扰你了，我还拉了一下你的衣服呢，你都不低头也不理我。
    我问，你出去拿了什么东西？
    她说是一本书。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说，就是刚才啊。
    她有点拘谨了，站在我面前，就像是犯了错，低着头，小声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准备离开浴室，又看见她抬起头来，前半身居然变成了后半身，头的后脑勺贴着后背，笑眯眯对我说，妈妈，还是不要出去了，你这样，会出事的。
    我没防备，又被吓了一跳，在地上滑倒，撞上了头，又昏迷过去。
    她把我晃醒了，我问她，过去多少时间了，她说，没有很久，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昏迷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迷过去，再醒过来。
    我不太相信她的话了，我站起身来要去看时间，时间和她说的一样，我怀疑她是调整了时钟的指针，我就打开了电视机，发现电视的时间和时钟的时间是一样的。
    好像没有问题，又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我说，我好困，需要休息。
    她就走开了，说自己要继续去洗澡。
    我睡着了，醒过来去打开浴室的门，准备自己洗澡，发现女儿在里面，我有点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吧。不会出问题吗？
    女儿嘟了嘟嘴，有点委屈说，没有啊，只是一小会儿而已，一小会儿都没法等吗？妈妈，你这样可不太好啊。
    我揉了揉眼睛，转过身离开了，又去看时间，发现确实过去很久了，再进浴室，女儿已经洗好了，穿戴整齐出来了，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知道妈妈脏兮兮的，想要赶快洗澡，现在进去吧。
    那个时候，我就有点神志不清了，之后，进入浴室，脱光衣服都没有想起来自己没有换鞋子也没有带上换洗的衣服，但是，我就那么进入了放满了水的浴缸，也不去计较那水是谁放的，昏昏沉沉，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迷迷糊糊感觉我的丈夫回家了。
    我睁开眼睛，往旁边去看，发现我的丈夫真的就在床边，我疑惑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他也疑惑地说，我没有回家去啊，你在什么时候看见我回家了？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没有关系，你现在是太累了，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你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问，需要多少钱呢？
    丈夫有些语塞，垂下眼去。
    他没有回答我，我闭上眼睛，又很快睡着了，等我醒过来，我就觉得自己好多了，起身准备离开医院，我的丈夫突然从门口出来，对我笑道，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有点不对，我转头往周围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在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没有看见我的女儿，我才想起来，从我住在医院，我就没有看见她了。
    我问丈夫，我们的女儿呢？
    丈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我就立刻要离开医院，他又把我拦下来了，我非常愤怒，一把推开他，他的头撞上了墙，墙上有一颗钉子，不知道是谁敲进去的，他的头撞上了那颗钉子，鲜血如注，他好像快要死了，我连忙喊医生护士快点过来，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出现，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好像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我到处去找人，没有看见人，原本满当当都是人的病房，已经空无一人了，好像本来在这里的那些人，都是幻觉欺骗我，都是假的。
    我吓坏了，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醒过来了，是在家里的床上，我的丈夫坐在床板，完好无损地捧着一碗白粥问我，你怎么了？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对我笑道，是今天啊，我之前对你说过的，我今天就出差结束回家来了。
    我问他，他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他说，是啊，都做完了，我才回来。
    我问他，那你在哪里看见我的？

 第483章

    他说，在家里的浴室的浴缸里面，泡满了水，我都泡得皱巴巴的，关着门，没有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女儿打电话说了事情，他才回家来，打开了门，发现我已经失去意识了。
    差点要送医院去。”
    第139章
    乐园问：“后来呢？”
    和梅子笑道：“啊, 后来，后来，我就记不清楚了，我好像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 又好像直接回家了, 我没有看见我的女儿, 我在家里没有看见, 我在医院没有看见, 我就出门去找啊，找啊，没有找到, 好像路上没有, 走廊没有, 门口也没有。
    我以为她失踪了, 我几乎要打电话找一群人来帮忙了, 可是, 在我打电话的时候, 她突然出现了，而且, 又是出现在我的背后, 发出一阵尖锐而诡异的笑声, 我的脑子都快要被那种声音而吵得好像要爆炸了，但是, 我转头一看，发现是她, 我很惊喜，想要抱住她。
    突然, 我醒了过来，我发现我是在家里的床上做了一个梦，我心想，也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我才会在梦境里面看见自己的女儿在家里，我打开卧室的门，没有看见女儿在客厅，我又回头看，没有看见女儿在卧室，我走到厕所和厨房都没有看见。
    我又走到阳台和浴室，还是没有，我颓丧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面，我低下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想要喝掉这杯水，这个时候，我就以为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我不需要想办法招待客人也不需要想办法招呼亲人，我正要喝水，突然，我的女儿扑了过来。
    我以为这是个梦，因为，我之前才做了梦，我很困，我觉得一切都不怎么真实，我问她，你是谁呀，她说，我是你的女儿呀，妈妈，我问她，你是不是走错了路了？她说，没有呀，妈妈，我没有走错路，就是这里，就是应该在这里，我是这里的人，我是你是的女儿。
    她指了一下身后的那扇门，那是大门，就是你们进来的那扇门，对我说，你没有关门我就出去玩了，我想你还没有醒过来，或许醒过来之后会第一时间想要看见我，我就很快地回来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在外面和其他人玩，妈妈，你不高兴吗？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想见我吗？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我就抱住她说，没有，没有那些事情，我很爱你，我很喜欢你，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她没有追问什么现在不现在，只是抱住我，对我说，我也爱你，妈妈。
    我以为我的生活即将恢复正常，可是，一阵尖锐的笑声打断了我，我松开她，打量她，她疑惑地问我，怎么了，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看着她，觉得她又变成时时刻刻都在笑的样子了，我有点害怕，我问她，你是怎么了？
    她说不知道，我问她，我是怎么了，她说，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已经从医院出来了，不是吗？
    我将信将疑，又问她，谁和她在一起玩，她说是邻居家的小男孩，我出门去看，没有看见，她说人已经早就回家去了，小男孩的妈妈给他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午餐。
    我连忙洗漱，打扮自己，准备也给我的女儿做一顿饭。
    可是，她说，我不用这么忙，反正，现在也没到吃饭的时间。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还没有到中午，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顺从了她。
    她拉着我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对电视毫无兴趣，她好像很喜欢，看起来比之前高兴了一点，我想，或许是我刚刚醒来的态度让她伤心了，我想弥补一下，我准备给她一个苹果，去皮的时候，我从水果刀的反光里面，看见了我的女儿的脸。
    她的脸，烂掉了，就像是一个腐烂的苹果，脖子断掉了，看向我的样子就像是尸体看着我，我很害怕，又不敢直视她，我就想，应该往家里找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我的女儿不能一直都是这样，她不能一直都是这样，否则，我会害怕，害怕到死，也许明天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就找了人来，那是一个大师，他到了家里，神神叨叨，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防护服又像是面具的扩大版本，我觉得，他如果进入我家的烤箱，应该会变成软乎乎的从里往外流出浓稠黄色黏液油脂的芝士牛肉卷饼似的东西，很好吃，我好饿，我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和这样的行动力。
    当然，我没有把他吃掉，我只不过是，看着他就觉得自己很饿很饿，在他来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说了什么，我只是越来越觉得头疼，一个劲盯着他看，感觉女儿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笑声，没有笑脸，没有拉我的衣服，屋子里很安静。
    那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了我一眼，很快地好像有点害怕地跑走了，我问他，事情解决了没有，他没有回答，又好像是说了没有，非常快地逃走了，走了之后，我就回到家里，突然看见走廊上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拍皮球的小男孩，你知道那个男孩长什么模样吗？
    我记得他，我知道他，他就是邻居，邻居家的小男孩就是邻居，那个邻居就住在隔壁，现在大概也还在，不过，前阵子好像听说他已经跳楼自杀死了。我不清楚。”
    乐园问：“那个邻居？”
    他提取了关键词。

 第484章

    和梅子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对，那个邻居，我隔壁的那个邻居是一个人住的，他之前似乎是一个大学生，但是，后来成为了研究生，再后来，就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去上学，也不和亲人打电话，也不见他和朋友在家里玩，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有些时候在家里能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好像是厨房的锅煮了许多的水，一个劲往外冒泡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时候觉得烦躁了，就在那边发出声音的时候，敲一敲墙，那边的声音会消失一小会儿，但，等我觉得好了，那边又开始了。
    就跟温和的装修似的，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又没法不烦躁，又没法因为这个就过去大吵大闹要求对方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过去找人，我只是在某些时候打开门，往外看，能看见外面的那扇门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就像是一只老鼠在洞口反复徘徊试探的样子，看见我，他就会很快地躲回去，等我不在门口了，他再出来，如果他只是这样，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但是，他家里是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的，也就是说，隔壁邻居的小男孩，不可能在家里找到母亲，也不可能有母亲在没有到中午的时候给他做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更不可能只有小男孩和他的母亲，那边存在的人明明是一个年轻男人。
    只有一个，而且，不是小孩，也不是女人，不是谁的母亲。
    我没看见那个年轻男人手里有皮球，或许是他不喜欢，或许是他没有，或许是他年纪已经不是对皮球感兴趣的时候了，我没有看见过，他屋子里可以有皮球，但是，怎么会有小男孩呢？而且是那么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级不同的小男孩？
    我觉得奇怪，我就去敲门，没有人回答，就好像里面没有人那样。
    我犹豫了之后，回到了家，又听见了我的女儿在声音尖尖地发笑，我皱了皱眉，觉得很烦躁，突然听见了拍皮球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发现门没有关好，我去关门的时候，门缝里面多出了一根小男孩的手指头。
    我差点把那根手指头夹断了，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打开门，那个小男孩就举着红彤彤的手指头跑回家去了，我连忙追过去，发现门是打开的，没敢进去，因为里面太黑了，没有开灯，没有蜡烛，非常安静，好像没有人，门外面是有光的白天，里面却不是白天，更像黑夜。
    我犹豫之后，在门边上敲了敲，示意这里有人，里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来，我对里面喊，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好像弄伤了您家里小孩的手指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就住在隔壁。
    里面没有人回答我。
    我就走开了。
    第二天晚上，是午夜，我睡不着，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是小男孩，我往外看，看见外面只有月亮在亮，其他部分都是黑色的，浓重的黑色，一点灯光都没有，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一转头看见我背后是自己家，就算是没有开灯，也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
    我想打开灯再出门，免得我女儿出来把门关上了，我不带钥匙是打不开门的，我的女儿就揉着眼睛突然出现了，对我说，妈妈你要出去吗？你要出去就出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我点了点头，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出去的，但是，女儿都这么说了，我再说自己要留下来，就不太好，与其大晚上想办法解释一件麻烦的不知道是否会发生的事情，不如我现在就解决掉。
    我就出去了，邻居家的门居然是关闭的，但是，我没有在外面看见小男孩，我想，小男孩也许是自己回家去了。
    我敲了敲门，门打开了，门居然打开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在门口没有看见人，也没有听见打开门的人跑走的脚步声，门口没有人，门是怎么打开的？我想，或许是这家人很有钱人，所以，安装了智能的开门机器？
    我只能这么想了，但是，这个想法也有漏洞，因为，有钱人是不会住在这里的，又窄又小，没有更多的阳光和过道，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处。唯一的可以比较的地方或许是这里比较便宜，位置也还算过得去，没有变成危险楼房，住得下去就算好事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敢进去了，看了一眼家里打开的暖色的灯光，想要回家去，门晃了晃，就像是一个人对我招了招手，我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迈了一步，往前走，跨过了门槛，进入了那个房间，屋子里黑漆漆的，几乎以为自己一下子就瞎了。
    我连忙转过头去往外看，外面是亮的，我感觉我的眼睛是正常的，我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那扇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关闭的，就好像一阵风吹了过来，我打了个哆嗦，从来没有觉得晚上可以这么冷，尤其是，我本来觉得还很热的情况下。
    这不对劲，我想要回家了，我拍了拍门，门没有打开，我试探着去动门把手，门把手也没有打开，就好像是完全僵硬了，我又开始觉得后背发冷，我缓缓转过身去，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长头发女人，身上血淋淋的，脚上是绿色的拖鞋。
    啪的一声，她打开了灯，客厅的灯光打开了，我的眼睛被刺激得流出眼泪，我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发现这是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是乳白色之中带点米黄色的丝绸质感宽松柔软睡衣，血淋淋的感觉是因为她手上拿着一个爆浆西红柿。

 第485章

    她的拖鞋是绿色的小青蛙，白色的大眼睛，黑色的一颗小点，点在最中间，就像是蝌蚪或者黑芝麻，还算可爱。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安全了，我觉得没有问题，我觉得我刚才肯定是看错了，太害怕了，所以把见到的人都当成是怪物了，我松了一口气，对她笑道，不好意思，我这就出去，你能不能帮忙开一下门？
    她打量我，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森*晚*整*理。
    我说我是隔壁的邻居。
    她点了点头，又问我，是不是见过她的儿子。
    我说，见过。
    她笑着问，不如今天晚上坐下来喝一点茶吃一点小蛋糕再走吧？反正晚上的时间总是很多，小蛋糕放久了味道不会很好，不如现在就吃掉，也许会感觉高兴一点，让自己高兴总比让自己不高兴来得快活。
    我犹豫之后答应了。
    她请我吃了草莓蛋糕和红茶，她好像很喜欢红色的东西，连那颗西红柿也被她洗干净去皮之后切块撒上白糖端给我吃了。
    我对西红柿不怎么喜欢，但是，出于礼貌，她对我的态度又那么亲切友善，我就吃了，味道不错，冰冰凉凉的西红柿，颗粒感的白糖，清甜的西红柿味儿，咀嚼两口就咽下去，不会觉得难吃也不会觉得卡住牙齿或者喉咙。
    茶水和小蛋糕很快就吃完了。
    我问她，你是不是有一个儿子。
    她说，没有啊，我是独身住在这里的没有结过婚的女人。
    我愣了一下，直觉告诉我，她在撒谎，我开始警惕。
    边上一个房间里面冒出来一个小男孩，扶着墙望着这边，对着沙发喊，妈妈。
    对面的女人一下子笑了出来，捂着嘴，对我说，哈哈，你被骗到了？其实我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看不出来吧？这只是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我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要回家去了。
    她说，可以啊，我送回家去吧。
    她居然真的给我打开了门，我将信将疑地走出去，转过头去看屋子里的情况，里面还是亮着灯，外面也很亮，不是只有月亮的那种亮，远处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店铺招牌路灯别人家的卧室灯。
    看起来很热闹，也很安静。
    我热乎乎地回到家里，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我坐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我的女儿扑过来问我，怎么样？
    我说，吃了一顿下午茶似的夜宵。
    女儿低下头去，呵呵呵笑了起来，我摸了摸她的头发，顿了顿，发现自己摸到的不是头发，而是我女儿的下巴，我颤巍巍将手挪下去，发现她的头发确实在后背上，但，又变成了浴室门倒影的那种样子了。
    真是有碍观瞻，我不知道怎么想到这句话，但是，我没有敢说出来，我缓缓把手抽走，我的女儿却突然拉住我的手问，妈妈不喜欢我了吗？我说，没有。
    她问，怎么会呢？如果妈妈喜欢我，就不会这么着急想走开了！
    我问，你要怎么才能决定妈妈没有抛弃你呢？
    她笑道，妈妈要抱抱！妈妈抱住我，我就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我抱住了她，却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很痛，我小心翼翼垂眼去看，发现她一口咬住我的手掌吞掉了一大块的血肉，又咬住了我的侧腰，吞掉了一大块的连皮带肉的油脂，我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想要逃脱，却又因为疼痛和女儿不得不困在原地，沙发就像是一个牢笼了。
    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我的女儿突然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去，在我的伤口摸索，摸到里面，我觉得更痛了，但这疼痛并不能让我昏迷，所以，我瞪大眼睛，感受着疼痛，想知道她要做什么，想知道她的手究竟在我的身体的哪一部分。
    她皱了皱眉，对我说，妈妈，你不知道吗？你吃掉了不干净的东西了！还不赶快吐出来？
    她说着，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哇的一声吐掉了一大堆的头发和纸屑还有数不清的跳跳虾似的黑色小蝌蚪，就像是一只新鲜的青蛙被吞掉之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死掉而是活蹦乱跳繁殖。
    我更加觉得难受了，我不知道自己呕吐了多久，我只是很痛很困，眯着眼睛，渐渐睡着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和缺失，我疑惑地皱了皱眉，摸到了衣服，低头一看，衣服湿漉漉的，表面上鲜红色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了，底下是湿润的酸臭的呕吐物，大概是我的女儿想帮忙处理衣服，却没法一个人把我的衣服脱掉。
    我自己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澡，打开门，发现女儿又出现了。
    她总是神出鬼没的，不，她自从晚上发出尖锐笑声之后就越来越神出鬼没了，她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她站在我面前问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妈妈，你还记得多少？可以全都告诉我吗？
    我想了想，把记得的事情都告诉她，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说，妈妈，你好像被蛊惑了。
    她突然拿了电话跑过来，将电话递给我说，妈妈，打个电话吧，请随便什么人来处理这件事，让他们打开那屋的门，进去看看，现在是白天，应该没事。
    我就打了电话。
    一群人过来了，打开门，发现，里面是两具早就腐烂的尸体，他们都非常惊讶，瞪大眼睛说，这么烂的尸体居然没有浓郁的臭味真是太稀奇了，他们仔细检查起来，发现尸体都是自杀的，兴致缺缺又有点高兴，兴致缺缺是因为没有大案子没有升职加薪的机会，高兴是因为省事。

 第486章

    他们收拾了尸体，对我说，一具尸体是年轻男人的，是跳楼自杀，一具尸体是中年女人的，是上吊自杀，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打电话给我说，男人和女人是母子关系，我心想，我早就知道了，又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是母子关系呢？
    跳楼的邻居死了，尸体应该在楼下，是谁弄到屋子里的？邻居的母亲或许得到了邻居的死讯，来到了邻居的住处，有钥匙不奇怪，打开门没有发现尸体吗？
    如果打开门发现了尸体，意味着那个时候尸体就在里面了，怎么会没有臭味呢？
    如果打开门没有发现尸体，意味着尸体是后来才进去的，可是，谁弄进去的？尸体总不能自己走路。就算可以，怎么会没有人看见呢？就算没有人看见，那这件事不是更加离奇了吗？
    这不正常。
    除此之外，自杀有很多种办法，上吊也许是为了保留灵魂，如果真有灵魂且那个说法真的存在，她上吊自杀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死后以灵魂见到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我的女儿明明在走廊上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尸体没有小男孩，邻居不是小男孩，小男孩去了哪里？不见了吗？我更想认为，小男孩是那具年轻男人的尸体，他死了之后，变成了小男孩，所以出来玩，皮球或许是家里的，或许是别人的，或许是死了之后想玩就变出来的。
    我以为，无所谓，人都死了，尸体也搬走了，生活应该正常了，回到了家，看向我的女儿，她正在厨房，垫着脚给我煮一碗粥，我问，为什么突然想要喝粥了？她说，那碗粥是给我的。
    我问她，那给我做什么呢？我又没有生病。
    她笑着对我说，因为妈妈前阵子住了医院，我都没有去，我觉得很愧疚，我想要帮妈妈做点什么事情，不如今天中午我们就喝这一锅粥吧。
    我答应了，看着她煮粥，她之前不会这个，也几乎不进厨房，我觉得她年纪还小，没有必要着急进厨房，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厨房的事情还挺多的，要是她进了厨房，我却没有看好，岂不是害了她？那就完蛋了！我没有必要损人不利己，所以，我心里希望她不要进厨房。
    如果她之后都不进厨房，说明她过得还算不错，如果她之后天天进厨房，说明她要么是喜欢，要么是劳累而不能推脱，我不希望她喜欢做饭，有些人会因此看不起她，说她没有出息只能当家庭主妇的命，我已经算半个家庭主妇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也是这样。
    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走一样的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条路多难走多痛苦了，如果一个孩子生下来活着是为了受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出来，免得害人害己。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损人不利己，总要有一样，我才能过下去。
    我在厨房一直守着她，她做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味道很正常，没有烧糊，没有烧干，没有爆炸，没有报废，我对她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在一个学校读书，那个学校的厨师能力不怎么样，煮糊了的一锅粥都要端出来给人喝，大家都喝出来味道不对了，他们还是不改。
    她还想问我怎么样。
    我不想说了，挥了挥手，让她去休息，我来清理用过的餐具和弄脏的厨房，之后再把稍微凉一点的粥分成一碗一碗端出去，如果她想帮忙，可以打电话让父亲回家吃饭。
    她答应了，跑出去打电话，我端着粥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听见了尖锐的笑声，头昏脑涨的，差点把手里的粥打翻了，她挂掉电话，连忙过来试图帮忙，我摇了摇头，把东西都放好，对她说，之后看见这样不要冲过来，容易滑倒，而且这些东西都很烫，不小心打翻了会出事。
    我对她说，你还是个小孩子，要是不小心被热乎乎的粥烫到了就要留下疤痕了，不好看，还需要一大笔钱去医院治疗，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说知道了，又关心我是不是不舒服哪里痛不痛。
    我说都没有，我休息一会儿，你自己玩，等父亲回来，你去给他开门，请他吃饭。
    我问，好不好。
    女儿答应了我。
    我就休息去了，梦里是女儿歪着头对着我笑的样子，她扑过来，抓住了我的衣服，一下子把衣服扯烂了，我有点害怕，连忙安慰她说，没有关系，衣服坏掉再买一件新的就可以，只要你不是故意的，没有伤到人就是好事了。
    她一边低着头哭，一边发出笑声，一边问，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可以不计较吗？妈妈不对我生气吗？
    我说，没事，没事，别哭。
    她就抬起头来，脸颊通红，笑嘻嘻说，太好了，妈妈，没事，我可以吃了！
    她说着，一口咬掉了我的头，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女儿在床边直勾勾看着我，还是笑吟吟的模样，就像是我梦里的样子。我吓坏了，问她怎么回事，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走了出去，丈夫走进来，对我送了一束花，说惊喜！
    我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地对他道谢，他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只是很高兴，我想，他大概是在高兴自己的孩子可以单独在厨房煮粥了。
    我点了点头，不想听他要说什么，让他出去，饿了就自己吃，我这里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去，乱糟糟的，不能就这么吃饭，会影响食欲。

 第487章

    他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顺手给我关了门。
    我换了衣服，洗了澡，想打开门出去吃饭，顿了顿，打了个电话，我想，找人来驱邪，我又找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比上一个看起来还不靠谱，头发乱糟糟的，感觉身上有跳蚤，手里拿着一个铃铛，身上居然能隐约看出一点白色的布料。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念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对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送她出门，她走了两步，我想本来是要下楼倒垃圾的，不如现在跟她一路，还安全一点，我请她等一下，自己回屋子去收拾垃圾，走出来，发现人就不见了，可是，她的年纪比我大至少一轮，不像是年轻力壮还能健步如飞的样子。
    要么是我见了鬼了，要么是我被骗了。
    我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丢了垃圾洗了手就回到家里休息。
    可是，从那天之后，我的丈夫和女儿好像都变成正常的样子了，我们都是正常人了，我们和和美美住在一个屋子里，偶尔一起吃饭，偶尔一起出门，每次在一起都很幸福快乐，我们又是可以被评为先进模范家庭代表的一家人了！那个评可以得到一笔钱呢！
    不能不要。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们还想听什么呢？”
    和梅子看向其他人问。
    其他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们害怕她。
    和梅子看向了乐园，乐园正在发呆，他如果不集中注意力，是不怎么能注意到对面还有人在看自己的，他的眼睛之前就约等于零了，现在睁着眼睛，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实际上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也说过，他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团颜色，是从颜色变化来判断情况的，和梅子是不知道这个的，所以，她看了乐园一会儿，发现乐园没有反应，兴致缺缺地看向乐园身边的人，一号和钟仁，一号眨了眨眼睛，挪开目光，钟仁则闭上了眼睛，和梅子哼了一声。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就像是数钱的苍蝇，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今天的故事已经足够了，太谢谢您了！我们如果有需要，之后还会再来，您放心好了，我们这边的酬劳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都在这里，就是这些，您看看，要是不准确，我们再数一次。”
    乐园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
    和梅子数了钱，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再见。”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他说着，起身带领一群人离开，坐上了车，回到了住处。
    老板娘看见乐园，有点瑟缩，乐园看了一眼房间，想起来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还有人在房间里面，现在大概是死了，也许连尸体都发臭了，如果没有处理的话，他不希望晚上休息，还能闻到隔壁房间尸体的臭味，就走到老板娘面前问：“不好意思，请问房间有尸体吗？”
    老板娘感觉他是来找麻烦的，叉着腰说：“什么？什么！什么尸体！根本没有的事情好么？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会感觉你在污蔑我的，那种感觉可不好受啊。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就不客气了，我可是很有力气的人，你别以为你可以欺负我。我家里还有许多人呢。”
    乐园说：“那么，楼上没有人死去了？”
    老板娘开始支支吾吾：“我这个那个我不知道不清楚，要不然，你要是觉得有问题，自己打开门去看看好了！我又不能怎么样，房间已经给客人了，要是客人不打开门，我是不能开门的，否则，就是侵犯隐私，侵犯隐私你懂么？我才不要！而且，那些都是你们的人。
    我去开门算什么？我最多能替你敲敲门。”
    乐园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问：“通常住宿的地方不是都会每天敲门打扫卫生收拾垃圾吗？就算是为了避免客人死在房间里，也是有必要的事情啊。”
    老板娘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喊道：“我就是不去！你要怎么样？你要打我吗？你要骂我吗？我是不怕你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啊！找我做什么？”
    一号说：“还不是因为你是老板，这要是自己家的产业，早就打开门处理干净了，不过，你这个样，看起来不像是处理了尸体，你该不会是杀人了还没擦干净血迹吧？这可不好。我们是要在这里至少再住一段时间的。”
    老板娘有点忍无可忍问：“多久？”
    “明天吧。”
    第140章
    “那就住到明天再考虑离开这里的事情吧。”
    乐园点了点头。
    次日, 一辆巨大的车来到了门口，中年男人走出去，对那辆车挥了挥手：“哎！在这里！”
    中年男人对身后的人挥挥手：“快点，搬了东西, 我们就回去了。这次的采访也算是完成了。”
    一群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老板娘在门口对他们挥挥手, 手里捏着一个手绢, 热泪盈眶似的喃喃道：“总算是送走了！送走了！别再回来了。”
    车子开出去很远, 回到了中年男人的住所，这里还是很挤，但是, 人没有离开的时候那么多, 中年男人坐在自己家的沙发里面, 对他们说：“打开门, 你们就可以出去了。再见！”
    乐园走过去打开门, 发现外面的情况真的变化了, 不再是离开这屋子的走廊, 而是那块空地。
    一群人都扑了出去。

 第488章

    乐园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酒店的事情问：“之后还能看见那样的地方吗？”
    中年男人正在给自己泡茶，笑道：“能啊, 你还想看见？可以的可以的, 用不了两天了。”
    乐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
    中年男人挥了挥手：“再见！我们肯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嘻嘻嘻。”
    乐园进入了门后, 关上门，这扇门就消失了, 只有另外的三扇门了，但是, 这三扇门里面，还有两扇门是可以开关和进入的, 往外走的那扇门，依旧不能让人走出去。
    乐园进入了第二扇门，门后坐着一个人，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死人。
    “你不是今天死的？”
    乐园问。
    “不是，我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反正我就那么死了，大概是自杀吧。我太痛苦了，身体手脚都不听使唤，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像是有雾，牙齿时不时打颤，走在路上，总有人转过头看向我，我讨厌他们，我走在路上，不去看那些人，我很努力了，但他们还是骂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但我不愿意就这么死了，即使我是自杀，我可以心甘情愿去死，但我不能在死了之后还心甘情愿看着他们活下去！”
    他的脖子折断了，他的腰肢是往外突出骨头的，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他的鞋子脏兮兮的，他的头发几乎把眼睛遮住，他的脸上血肉模糊，他的身上都是擦伤，更严重的伤口则完全看不出来，被血液和破烂的衣衫挡住了，幸好是被挡住了，否则，还不知道多么恐怖吓人。
    他的眼睛也是模糊的，覆盖着一层血痂，像蠕动的将要破壳就死去的活珠子的薄膜。
    乐园睁了睁眼睛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我需要，但是，我不太记得我想做什么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东西？找到了那个东西，或许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随便去哪里，投胎转世也好，反复重复自己的死亡也好，杀人放火再魂飞魄散也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动不动，每天只想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想自己应该做什么，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才能仔细思考同一个问题的答案，却又得不到答案，这太痛苦了！简直和生前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垃圾没有死？为什么那些垃圾活得好好的？”
    他眼看着就要发狂了，身上的皮肤渐渐变成红色，眼球越发往外凸出了，嘴角流涎，牙齿尖锐，指甲长长，头发也长长了，连衣服都有受到影响似的变化，看起来像即将扑过来把人杀了的疯狗。
    乐园说：“你别着急，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帮你？”
    对面缓缓安静下来，想了半天，低声说：“我不知道，不，我知道，那个东西，东西就藏在三十二号楼四十四号，第四个座位底下，如果这里找不到，就是第四层的第四个坑，水箱里面，或者，第四个电脑里面。”
    乐园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找找。”
    那人喃喃道：“好，好。”
    他渐渐笑了起来：“好，好。”
    乐园走到门口去看他，他拍了拍手，喊道：“好！”
    话音未落，他就一下子冲了过来，几乎要扑到乐园身上，脸贴脸说：“好。”
    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不过，人都自杀了，要说精神正常那才奇怪。
    乐园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阴暗狭窄的走廊，旁边的电梯幽幽地亮着绿油油的光，底下的按键是红色的，打开门，里面是惨白色的电梯灯光，电梯的门上居然有广告，上面是投影，下面是纸张张贴的五颜六色的广告，都让人烦躁，听着广告声音，更恶心。
    乐园皱了皱眉，在电梯打开的时候，迅速离开了，出来之后，空气清新了许多，但是，走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也不太对，到处都黑漆漆的，像是晚上没有开灯的情况。
    那人飘到乐园身边说：“就是这样的，这里整年不见天日，其实还好，是一年看不见，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见，要是想看见，离开这里就好了，很多人都走了，但也有很多人都愿意过来，还有其他地方的人在这里定居，这样很好，这里的人总是不多，但也不少，可以过下去。
    没什么受到影响的地方。”
    他的声音小了许多，像是虚弱了。
    乐园看了他一眼问：“你这个样子，是被黑暗影响了？”
    他笑了笑说：“不是，就算是这里看见不了太阳，也不妨碍其他地方的太阳是在这个时候起来，又在这个时候挪到附近，我就算是不被太阳光照到也会被太阳感觉到，死了之后，就是太阳的魂魄，太阳一来就要魂飞魄散，亮不亮都是另外一回事。”
    乐园点了点头：“被太阳的挪动影响到了。”
    那人笑了笑：“或许，我不太清楚，只是感觉，我之前都没有离开那间屋子的。我宁愿在里面，安安静静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不需要做。”
    乐园说：“那很好。”
    那人笑道：“那也未必。”
    乐园说：“总有好处，否则，也不会今天才出门。”
    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对。”
    乐园应了一声，走到了大门口，走出去，外面是一条马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第489章

    乐园想了想，身边的人也想了想，指了一个方向，乐园顺着走了过去，那人对乐园说：“对，往前走，往前走。”
    走到了一个烂尾楼的附近，这里几乎没有人了，这也难怪，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虽然看起来像个大城市，实际上的人数还未必有小乡村那么多，走在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人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听起来也是平地惊雷，声音消散了之后，反而没那么可怕了。
    甚至能感觉这空荡荡的城市里面多了两分活人的气息。
    乐园走到了烂尾楼的底下，抬头往上看，看见上面掉下来一个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了肉酱，没一会儿，那个肉酱蠕动起来，爬起来，从楼梯蠕动上去，又到了顶层，再落下来，乐园看向身边的人问：“那是不是你啊？”
    那人想了想，笑道：“或许是吧。不过，他受苦，我玩乐，我很高兴，反正受苦的人不是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乐园若有所思：“哦，那我过来是找东西，可是，这里能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那人说：“每一层都找一遍，犄角旮旯都不要放过，如果没有找到，那就是附近的高楼大厦了，或许是我记错了吧。你不能怪我，我已经死了，没办法记得太清楚，更何况，也不是每个活人都过目不忘，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希望我记得重要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没办法吗？”
    乐园说：“也未必没有办法，只是你不愿意去想去记，我不怪你，我可以理解，你都死了，浑浑僵僵也正常，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给别人添了点麻烦，这点麻烦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多走两步路。”
    那人应了一声：“是。”
    乐园进入烂尾楼，在里面寻找起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就从一楼一直往上找，找到了顶楼都没有找到，又和那个跳楼的撞上了，跳楼的是一团肉酱，眼睛在肉酱里面翻跟头，叽里咕噜的，看见了乐园，特意凑到乐园面前，嗅了嗅，仿佛在找什么。
    乐园绕开这肉酱走了出去，门一下子关闭了。
    肉酱直起身来，乐园身边那人一下子踢了过去，肉酱被踢走了，从高空坠落，又落在一楼。
    乐园打开门，走了下去，这次和肉酱在楼梯里面相遇了，肉酱砰的一声，又被那人提起来，从窗户甩了出去，乐园看了一眼，加快速度下了楼，准备到附近的商业大厦找一找。
    只是天更晚了。
    乐园被保安拦住了，乐园不太高兴地绕开保安，在角落和那人想办法，谁知道保安擅离职守，拿着手电筒一路追到这里来了，乐园提前发现了走过来的保安，换了一个地方，躲开了保安的寻找，可是，保安并没有就这样善罢甘休，乐园哼了一声，躲得更远了。
    保安这次没有找过来，乐园松了一口气，身边的人却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去，乐园问：“怎么了？”
    那人说：“我好像看见熟人了。我不记得他们和我什么关系，但是我看见他们就觉得讨厌，或许我们之前是仇人，我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如果你杀了他们，也许我就可以离开了，也有可能，阴差阳错，你能为我报仇呢。”
    乐园笑道：“杀人犯法，其次，我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人，再次，我好累，恐怕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送菜，我需要休息，等我休息一小会儿，我再过去找东西，找了东西，我们就走吧。”
    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乐园就在商业大厦的附近休息了一小会儿。
    他站起身来，准备返回去，避开保安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惨叫，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隐约有些耳熟，乐园挠了挠头发，正在想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身边的人就笑道：“哎呀，你没有听出来吗？是那个保安的声音呀！”
    乐园问：“奇怪，什么人杀了保安吗？”
    那人左右看了看，对乐园说：“我看见了，是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群人，他们杀了保安。”
    乐园更加疑惑地问：“他们不是一伙的？保安守那个地方，他们去那个地方，气势汹汹的，看起来就是里面的人，保安居然连他们也拦住了？”
    那人笑道：“或许是不认得，或许是保安嚣张惯了就想多管闲事，也没办法。”
    乐园点了点头：“那我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岂不是也要死了？”
    那人笑道：“是啊，是啊，怎么办呢？”
    乐园问：“你没有办法啊？”
    那人笑道：“我已经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被他们看见，不能被他们听见，不能被他们碰到，我要是杀了他们，我就是厉鬼了，也不至于许多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走动，不离开，不出门。”
    乐园想了想：“这倒也是。”
    他面露愁苦：“那我怎么办呢？”
    那人有点不高兴了，绕着乐园说：“快去快去！”
    他反复催促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杀了你，反正你能看见我，你就要负责这件事。”
    乐园挥了挥手：“知道了，现在就去。”
    他嘟嘟囔囔：“我现在就去还不行吗？”
    那人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没有继续再催促。
    乐园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走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听见一声呵斥，吓了一跳，连忙躲了起来，才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是那伙人内部发生了冲突，只听得砰的一声，又死了一个人。

 第490章

    乐园左右看了看，感觉这个位置也不是很安全，试图另外找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弯着腰，低着头，窸窸窣窣，垫着脚尖走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楼内部，随便找了一个看起来是空的房间，打开门，钻了进去，门没有锁，谢天谢地。
    正当乐园要放松的时候，边上的人突然说：“这里有人。”
    乐园一下子警惕起来，左右看了看，那人在屋子里飘了一圈，回来对乐园说：“你好像不知道？没有看见是吧？在边上那个柜子里面。”
    乐园喃喃道：“这里怎么会有柜子？”
    那人说：“也许是放资料的，也许是放钱的，不过，一般人也不会在公司放钱，那就是资料了。”
    乐园点了点头，绕着柜子走了两圈，边上的人突然对乐园说：“其实我知道一个地方，在这大森*晚*整*理楼里面，还有可以存放许多钱的位置，而且，那里真的有很多钱。”
    乐园小声问：“很多钱的地方？”
    那人点了点头说：“是啊，很多钱的地方，我带你去看。”
    乐园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那人一路带着乐园飘，到了接近顶楼的地方，指着一幅画说：“后面就是保险柜，你把画挪开。”
    乐园点了点头，将那幅画挪开，后面果然有一个保险柜的门，那人说：“我记得秘密，你听我说。”
    乐园依言照做，打开了保险柜的门，里面是一个口袋，闪亮亮的，里面是一笔金子和珠宝首饰，果然很值钱的样子。
    乐园狐疑：“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发现？该不会是假的吧？”
    那人笑道：“你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你既然认不出来，那就拿出去给认得出的人看了，鉴定之后不就可以用了？”
    乐园低声说：“只怕是赃物，拿出去被人看见了要被抓起来的。”
    那人笑道：“就算是赃物好了，你不光明正大走出去也别给人机会抓住你呀，东西又不是你抢了别人的，又不是你偷了别人的，他们管得着吗？他们要是管得着一开始就不会丢东西了！不过是想甩锅而已。麻烦都是别人的，高兴都是自己的，一堆垃圾。”
    乐园将信将疑，点了点头：“也是，这东西放在哪里都是放，不如我带走，也许有用处呢，横竖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客客气气的。”
    那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笑道：“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乐园将东西换了个没有保险柜的地方藏了起来，自己依旧去其他地方寻找那人的东西。
    一个人偷偷摸摸握着刀，推开了门，发现里面没有人，非常高兴，一下子扑过去，想要带走东西，门又打开了，来检查的人发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笑道：“哦，小老鼠！杀掉杀掉！”
    那人就死掉了，血液落在口袋里面，还是不肯松手，来检查的人就将口袋抢走，打开一看，发现是一袋子的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好啊，这次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可以多一笔零花钱了。”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很高兴地将东西揣进自己怀里，打开门准备出去。
    乐园这个时候已经在外面找到了那人的东西了，带着东西就要离开，突然在路上被两个人堵住，这两个人是无所事事跑过来忙里偷闲的，抽一根烟的功夫，双方都没有想到这里还能看见其他人，都愣了一下，乐园连忙逃跑了，那两个人刚刚点燃一根烟，见人跑了就追。
    双方你追我赶好不热闹，乐园一时间没有站稳，在光滑的瓷砖上摔倒了，在地上滋溜出去很远一段路，那边的两个人怒道：“可恶！这也太快了！都赶不上，怎么办？”
    他们对视一眼，开始打电话通知其他人这件事。
    乐园跑来跑去，左支右绌，几乎像没头苍蝇。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一下，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而且，跑到了烂尾楼的附近。
    烂尾楼和商业大厦的距离很近，不小心跑到这里，也算是慌不择路了。
    乐园喘着气坐在地上，等那些包围的人靠近自己，突然在远处看见了跳楼的肉酱，眼前一亮，肉酱也看见了乐园，一点一点往这里蠕动了过来，乐园一下子就觉得这件事也未必要今天就死，高兴起来。
    其他人看见乐园突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都喃喃道：“这个人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傻了，再要么，就是装疯卖傻想要活下去。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有人对着乐园开了一枪，乐园躲过去了，主要可能是对面没有对准。
    乐园举起双手说：“别着急杀我呀！你们不想知道我进去拿走了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一个纹身光头问：“你有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拿走了什么？”
    乐园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受人之托，过来拿个东西就要走的，谁知道被你们给围住了，不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这次，怎么样？”
    光头对着乐园身边的地面就打了一枪：“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呀？没想到今天晚上能抓一只肥羊，等会儿应该想办法炖汤的。羊肉汤配白萝卜，又滋补又美味，只是不知道附近的厨子手艺好不好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饿了，肚子里咕咕咕叫起来，喉咙也发出了声音。

 第491章

    乐园笑道：“要不你们吃完了饭再来找我？”
    光头问：“你保证不逃跑？”
    乐园笑道“我保证。”
    光头切了一声：“你敢保证，我还不敢相信你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就非得相信你不可？做不到。来人，杀了！”
    乐园喊道：“别介！我这不是还有东西没有给你们嘛！你们杀了我，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吗？”
    光头笑道：“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从那里面跑出来，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你能藏在哪里？不过是自己身上和那栋楼，再不然，我们连这块地皮都掀开了检查一下，不就完了？我还真不相信可能找不到。你就是送上门来的线索嘛！”
    乐园说：“不不不！我藏在了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你们要是杀了我，就没有机会再找到东西了。我说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过来搜我的身，我保证，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本来还想辩解一下自己其实是走错了路进去的，但是，感觉他们也不会相信，就没有说出来。
    现在说那样的话确实有些可信度不足，乐园将东西藏了起来，保证他们想不到在哪里，他们将信将疑地搜身，发现乐园真的什么都没有，要求乐园脱衣服，连鞋底都检查了，什么都没有。
    乐园一边穿衣服，一边穿鞋子，笑眯眯说：“你们看，真的没有吧？我不知道是这么危险的事儿，要是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谁爱蹚浑水谁过来，我不知道具体情况，看我这样也知道不是？我愿意把东西交给诸位，之前把东西藏起来是迫不得已，我以为你们要杀我呢。”
    笑话，他们之前杀了一个又一个，对着乐园开了两枪，还能说不是想杀人吗？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杀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乐园以为他们要杀自己更是顺理成章，只不过，他们打量乐园，觉得这种人不像是会因为杀人死人就害怕的样子。
    主要是长得不太像畏畏缩缩的样子。
    乐园把脖子一缩，把头一低，眨巴着眼睛，弯着腰，讪讪笑道：“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周围的人顿时都觉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睛了，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见了死人会不害怕的。
    他们心想，这就对了！正常人看见我们都应该害怕的！正常人觉得我们可怕才是正常情况。
    他们放下心来。
    乐园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肉酱蠕动到了那些人身边，那些人都看不见它，但是，它一点不客气地对着这些人咬了起来，一口又一口，将他们吃了，他们被吃的部分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一动不动还好些，稍微想要活动一下了，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酸痛，尤其是被咬过的地方，今天晚上简直不能动了。
    光头扫视一眼自己下属皱皱巴巴的表情和脸，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抬手握着枪对准了乐园问：“你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现在就死定了，我可不会给你一点活命的机会，大不了那个东西我们自己去找！你以为就真的找不到吗？
    让你找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乐园盘腿坐在地上，举起双手，笑眯眯说：“别这样呀！又不是我把他们怎么了，我又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我没碰他们呀！也许是他们在楼里面遇上什么事了，不知道，也未可知呢。”
    光头将信将疑，皱着眉头问：“你们在里面都做了什么了？快点说出来！也许还有救！”
    乐园笑眯眯说：“比如大半夜在地上见到钱，有可能是纸钱，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一个红包，可能是别人阴婚需要的份子钱，或者晚上突然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这个姑娘来得蹊跷，不见得也莫名其妙，一下一下的，就像是闪烁的电灯泡，还有一笔来路不明的钱。”
    光头有点不耐烦还有些急躁，皱着眉头问：“钱钱钱？怎么都是跟钱有关的事情？你想不出来其他的例子吗？”
    乐园两手一摊：“我也没有办法啊，一时间只能想到这里，再说了，我也不是只说了钱，我还说了阴婚和姑娘，你是一个都没有听进去，不怪我没有提。”
    光头哼了一声，火气越来越大，烦躁得浑身出汗，怒道：“可恶！今天晚上果然流年不利。”
    乐园嘟嘟囔囔：“那也未必，有些人都死了，真要是讲运气不好，还得是他们，你们不是都活着。”
    说话的时候，肉酱还在边上努力地啃食周围的人的灵魂，本来第一攻击对象是乐园的，但是，乐园在这群人的正中间，肉酱要攻击乐园还必须从这些人的缝隙穿过去，它想穿过缝隙的时候，感觉周围到处都是香甜的气味，仿佛饥肠辘辘的人见到了一顿大餐，它没忍住。
    大吃特吃，咔嚓咔嚓，只有乐园和身边的跳楼死去的鬼魂能听见那进食的声音。
    乐园小声问：“怎么你不能这样呢？”
    那人笑道：“不是我不能，是我还没到时间，我才死多久，这个人死了多久？我死了多少次，它又死了多少次？是不是？这不能一概而论呀。更何况，那大楼今天晚上死在里面的人，都没有一个变成鬼的，足以证明，我还是很稀有的，比一般的东西强多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乐园点了点头。
    光头的下属终于有一个承受不住压力了，一下子从兜里掏出钱来，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走你的钱，我不应该拿走你的钱。”

 第492章

    紧接着，这个举动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点燃了一簇火苗，其他人陆陆续续从自己的兜里掏出钱来，喊道：“我要活下去！我可以给你钱，千万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拿走钱的。你拿回去吧。别再找我们了。”
    光头突然嗤笑道：“别以为我会相信，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说着，一枪对准了乐园，乐园躲了起来，这一枪没有打中，乐园连忙起身逃跑。
    肉酱试图追过去，吃得太多了，长出奇奇怪怪的手脚，一时间没办法跑得太快，就愤怒地看向了光头，它认为乐园之所以逃跑都是因为这个光头，要是杀了这个光头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兼仇人逃跑了。
    肉酱一下子向光头扑了过去，它本来有点害怕这个光头，因为其他人都怕他，肉酱吃了其他人的一部分灵魂，因此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灵魂深处对这个光头的敬畏之情，自己也深受感染，不过，情绪上头就顾不得许多了，更何况，一个早就死去不成形状的鬼，能有多少理智呢？
    光头不知道，他也看不见，肉酱对着他，愤怒地一口咬了下去，光头啊的一声惨叫，躺在了地上，怒道：“什么东西？”
    他对着周围开枪，打中了肉酱，没有打中乐园，乐园已经跑到烂尾楼躲了起来，在暗中窥视，光头怒道：“出来！出来！”
    肉酱又咬了他一口。
    他啊了一声，声音虚弱了许多。
    肉酱接着咬了一口，光头痛得昏迷过去。
    乐园看向身边的人问：“拿到东西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那人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我是因为被人追债，受不了才自杀的，自杀之前，家里总是能看见一些死去的动物的尸体，一开始是死蟑螂，后来是死老鼠，再后来是死麻雀死鸽子，最后变成了死去的猫和狗，我害怕就快轮到我了，也许我连全尸都不会有。
    我就忍不住害怕。
    我跳楼自杀了，可是，如果没有他们，我是绝对不会死去的。”
    他的眼睛渐渐发红了，脸颊也肿胀起来，就像是一个吹了气的发面馒头，在热乎乎的蒸锅里面迅速膨胀，几乎要爆炸的样子，浑身上下流出血来，是他死去的模样，甚至，比那更为可怕，因为，他这个时候的尸体已经腐烂了。
    乐园问：“杀了人，是不是就会变成厉鬼？变成厉鬼，你能报仇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认得我吗？能解决了那个肉酱团子吗？”
    他充耳不闻，笑眯眯地流口水，指甲和头发都越来越长，看向那边的人，扑了过去，乐园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逃跑还是追上去，就站在原地，对那人的背影喊：“喂！东西在那个肉酱团里面，你要找就把它打开来找，可千万别不小心弄坏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冲入了人群之中，一顿撕扯，那些人就像是破布娃娃似的散落一地。
    地面鲜红，那人又转过头来，看向了乐园，似乎要连乐园一起杀了，只是眨了眨眼睛，那人就冲到了乐园面前，乐园说：“你要杀我？我跟你可没有仇怨。”
    他不听，死死盯着乐园，伸出手来，掐住了乐园的脖子，乐园被他控制在了墙面上，喉咙几乎要断裂，感觉身体就要窒息而死了，突然，乐园笑了起来，身体变成一团模糊的颜色，仿佛天地初开的混沌色彩逐渐清晰的过程被定格，他凑到发了疯的鬼面前问：“要杀我？”
    乐园问：“你知道我早就死了吗？”
    那只鬼咆哮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可以刺穿他人的耳膜，但乐园的颜色只是如水波澜了两下就恢复了原状，他一点伤都没有，对面因此更加疯狂了。
    第141章
    乐园一口将那鬼吞掉了, 吃掉了鬼，没有了继续的主体，整个世界崩塌了，一团黑暗之中, 前方有一点光亮, 乐园被那光亮吸了过去, 一下子出现在了空地之中, 其他人还在旁边, 现在只剩下一扇门了。
    乐园走了进去，这里古古怪怪的，没什么人。
    里面黑漆漆的, 乐园走了两步, 一阵阴风吹过, 突然听见了男女重重喘气的声音, 好像是从墙的对面传出来的, 侧耳听了一下, 感觉不是对面, 是墙里面，好像里面有空心的通道, 也不知道这堵墙会不会过一阵子就塌了。
    乐园往后退了两步, 里面的人突然察觉了, 喊道：“谁？谁在外面！”
    乐园没有出声，里面的人疑惑了一会儿, 忽然对外面说：“不如进来，我们一起快活？这里可是个好地方, 你别不识好歹呀。”
    乐园差点转身就跑，这算什么好地方？
    但是, 离开了这里，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何况，每次进门，门后面都是出现关键人物的地方，从这里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再把人也找到解决问题尽快离开。
    乐园皱了皱眉，转过身，想要找一根蜡烛或者打开灯的灯绳，猛地发现这房间里面暗处有一双明亮又浑浊的眼睛在盯着他看，就好像是森林里的野兽正在伺机逮捕猎物。
    乐园心脏怦怦乱跳起来，才闻到这房间里面有一股腥臭味，其中夹杂着烟灰的气味，就像是刚刚有熏过的烤香肠红彤彤地从这里离开。
    乐园揉了揉鼻子，差点要打喷嚏，一个人影缓缓从黑暗之中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乐园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要做什么？”

 第493章

    乐园说：“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是我想尽快回去，我不是这里的人，你可以叫我菜园子。”
    那人说：“哦，你可以叫我河上，我不是个正经住在这里的，但是没有关系，过一阵子也许我就是了。”
    乐园问：“那你剃度吃素守清规戒律不近女色吗？”
    河上说：“不是，你听声音也该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种地方。不一样的。”
    乐园说：“也是。”
    河上问：“那你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乐园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这要问你，因为我是出现在你这个房间里面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了？”
    河上想了想说：“我没有做什么，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甚至没有吃饭睡觉和其他。”
    乐园说：“你再好好想想。”
    河上眨了眨眼睛说：“哦，好像是有一件事可以特别一点，你过来看。”
    乐园担心自己走过去了就要被偷袭，小心翼翼磨磨蹭蹭靠近了河上。
    河上从床底下掏出来一个包袱，里面是黑黝黝的膏状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乐园算是知道刚才闻到的气味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东西里面有一股烟灰味儿，凑近了，感觉像是阳台上烧纸的时候，黄纸烧干净了，会随着风飘出来的灰烬的气味。
    食物的感觉在气味的冲击之下变少了。
    河上吃了一口，笑眯眯地沾了一手黑乎乎的东西，伸长胳膊就要把手里的东西也递给乐园吃一吃，乐园连忙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不用了，谢谢。”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保证对方一时间没法把那东西塞进自己的喉咙里。
    河上笑道：“算了，你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自己吃了，舔得干干净净，就像是舔盘子似的。
    吃完了，他站起身来，眼睛红得有点像快要滴血了，乐园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河上笑眯眯对乐园说：“别害怕嘛，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再说了，还是你自己过来的。”
    乐园点了点头：“对对对，我自己过来的。”
    河上在床铺上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了里面的一个东西，一下子拿出来，啊呀一声，笑道：“好东西，好东西，我总算是找到了，我要吃了！”
    他说着，还真做了个要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嘴里的动作，乐园低声说：“这东西好像不能吃吧。”
    河上哈哈大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的吃掉呢？我是不会吃这个东西的，又不是异食癖。”
    乐园问：“那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
    定睛一看，那是个针筒。
    河上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堆白色的半透明袋子装着的液体，用针管扎进去，吸取液体，抽出来，再对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针，感觉他的血管都要因此变成蓝色了，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神色，笑道：“好快乐！好快乐！”
    隔壁的墙里有点气急败坏似的喊道：“你快乐你妈呢！够了！别再喊了，影响老子了，老子的事儿还没完呢。”
    河上切了一声，踉踉跄跄在屋子里张开双臂游走，扑到椅子上，又对乐园笑道：“你不知道，这事儿可高兴了，谁也比不过，谁也别想比！哈哈哈！有些人脑子有病，咱们不必跟他们计较，但是，让自己不高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乐园问：“你的存货怎么这么多？”
    河上笑道：“当然多啦！这里不是我一个人的分量呢。而且，你以为哪里干干净净？我告诉你，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哈哈哈！明天，早上就来人了，会到我这里看，验货知道吧？看了就拿走了，我当然要趁着他们还没来先吃两口。”
    乐园问：“要是他们检查的时候发现你吃了太多了把别人的都吃了没有了，怎么办呢？”
    河上笑道：“那也无所谓，又不是今天才这样，他们早就知道了，哦，让我想想，他们之前怎么对我说来着？他们说，说，我可以随便吃，只要自己没有吃死，又乐意吃下去，他们都可以给我提供货源，还有，他们还说，我可以多吃两口，没有死就无所谓，他们能找到新的。”
    乐园皱了皱眉：“他们说能找到新的，是指找到新的人帮他们存货还是帮他们消耗？”
    他突然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一个笑话，做娱乐圈比毒还来得赚钱，知道这回事的贩子都紧赶慢赶转型了。你吃的是什么？不会是毒吧？”
    “胡说！胡说！我才没有吃毒呢。我吃的是福禄寿喜，烟囱膏子，嘻嘻嘻，你不知道吧？这可是稀有的好东西呢！只有在我这里才有这么多呢。而且，这东西最后一步就是放在烟囱里面，吃了之后，可以见到福禄寿喜，高兴得很，你知道什么？切，没见识的货色。”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得出来，真的很高兴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是又觉得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一股味儿，要是在这里坐下，不知道坐在哪里，也许就会不小心压到什么不应该碰到的东西，衣服都还没得换呢，要洗更没办法，脏兮兮的，那就不好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坐下来，而是找了个地方站着。
    “我没见识，明天早上是什么时候？我要是还在这里，只怕被人看见就要说你了。”

 第494章

    乐园嘟嘟囔囔。
    “那可未必。”
    河上笑嘻嘻说：“你知道什么？他们都很喜欢我的。我的亲戚在，哦，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乐园说：“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河上把手一拍喊道：“当然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十有八九，来了这里的人，还有机会走的，但是知道了这地方是什么地方，就不能走了！十个有九个半都出不去呢嘻嘻嘻。”
    乐园问：“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河上笑道：“一堆垃圾聚集的地方，所以，我们这里是垃圾堆，隔壁是蚊子村，再隔壁是嗡嗡观，再隔壁是臭烘烘馆。”
    乐园问：“你们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名字不好吗？”
    河上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个名字，我们心里知道意思，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得很，怕什么？”
    他喝了一点水说：“你还不知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里最大的居民聚集地就是一个村子，也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蚊子村，离开了这个蚊子村，走十万八千里都到不了一个有人的地方，路上也不是没有人居住，但是，他们都觉得这里偏僻荒凉又危险就都走了。
    说起来，我们最近也确实死了一个人，还不是因为人死的，是走在路上要拿东西，突然就脚一滑，从高处落下去，摔死了，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女娃呢，东西没有拿到手，人死了，尸体都变成白骨了，才被人找到，据说是失踪了好几个月呢。怎么能不危险呢？
    你能到我这里也真是个稀奇事情。”
    乐园笑了笑：“我不是走他们那样的路来的。”
    河上点了点头：“我知道，确实不是，你看起来就不是长途跋涉的人。”
    乐园拍了拍衣服问：“我不像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河上眯了眯眼睛说：“不太像，你不够脏，衣服也没有足够多的灰尘，不过，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我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你。”
    乐园笑了笑：“我确实不是。之前不是说了？”
    河上点头：“但撒谎的人可多了。”
    乐园应了一声：“是。”
    有人过来敲了敲门，他们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乐园小声问：“这个时候人就过来了？”
    河上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指了一下旁边的柜子：“你，拜托了，进去躲一下吧！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让他看见了，也许你就走不出去了。”
    乐园一边打开柜子进去，一边问：“那你为什么不想把我处理掉？”
    河上切了一声：“我的日子好好的，做什么折磨你？万一你死了之后不安分回来找我，我岂不是不能高兴起来了？我才不要！”
    乐园说：“哦。”
    他关了门，进去，一动不动地待着，有点怀疑对方是想把他骗进来之后更好处理掉，但是，对方那么说了，又好像确实没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
    门打开了。
    外面的人走进来，似乎嗅了嗅：“你这里气味不太对，好像有生人来过，是什么人？”
    河上说：“不知道，我这里连一点灯都没有，怎么知道什么人来了没有，也许是偷东西的，来了就走了。我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你真的闻到了？我这里气味那么大，你该不会是随便胡说八道，想要从我这里骗钱吧？我告诉你，我可没有多的东西可以给你带走的。”
    那人笑道：“好吧，那你把东西给我，我带走了就不会打扰你了。”
    河上在床铺里面翻了翻，没有找到，又翻了翻，找到了，递给那人说：“拿走吧。”
    那人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河上一下子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松了一口气，喊道：“记得给我关门啊！”
    他嘟嘟囔囔：“我不想自己去关门，多没意思。”
    那人就转过身来，关了门，也嘀嘀咕咕说：“真是的，连自己关门都不会吗？你是没手没脚吗？越来越废物了。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门关上了，河上一下子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墙里面又传来一群人□□的声音，墙壁薄薄的一层，感觉被撞击得不太稳当了，河上对柜子里的乐园说：“你可以出来了，菜园子。”
    乐园打开柜子门问：“那人已经走了？”
    河上说：“走了。”
    乐园问：“人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了吧？”
    河上说：“是啊。”
    乐园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河上正在床上流鼻涕流眼泪，稀里哗啦的，脸上红彤彤，牙齿发黑，嘴唇颜色也略微有些乌紫，就像是猪肝过分存放后又放进冰箱再拿出来的颜色，乍一看，脸色像是刚刚发病。
    “你有什么事吗？”
    河上问。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藏人的？”
    乐园问。
    “不知道，我又不需要躲躲藏藏，你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住在这里的人就是了，别人虽然不认得你，但是你可以说是听说这里是世外桃源过来暂时借住一段时间的远房亲戚。他们不会追究你的，因为这里要来什么陌生人也只有找我的，我不会戳穿你。”
    河上说。
    “好吧。”
    乐园应了一声，准备出去，外面却多了一个人影，不知道听了多久，隔壁还在喘气，外面的人敲了敲门问：“你们在做什么？不要不好意思，能不能给我拿一下我不小心落在里面的口袋？我记得就在里面掉了，捡起来还给我带走吧。”

 第495章

    河上没有找到，乐园从地上捡起来，递给他，河上挥了挥手，让乐园把东西给出去，乐园犹豫了一下，将口袋从窗口的缝隙丢了出去，并严严实实关闭了窗户，外面的人捡起来口袋，笑道：“新来的小娘子是个泼辣货色呢。
    不知道活儿是不是也这样好得叫人羡慕，我都要流口水了。你小子好艳福呀。”
    隔壁的听见了这话，女人放声大笑道：“你知道什么！骚货，要玩就进来呀！谁拦着你似的，别说一套做一套，老娘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了。”
    外面的人顿了顿，转身走了。
    乐园准备过一段时间再走，隔壁又问：“哎，恐怕房间里面不是小娘子吧？”
    河上喊道：“什么娘子不娘子的！我可不是。我这里也没有。”
    隔壁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没有！你看，我这不是说准了？没有就没有吧！也别着急，怎么找了个清俊的男人泻火呢？”
    河上切了一声：“我对那些事情才不感兴趣呢。黏黏糊糊臭烘烘脏兮兮的，我就不喜欢，更何况，也不怎么值得高兴，我有更好高兴的事情，我才不去跟你们玩呢。你们要玩自己玩，别拉上我，我还有事情。”
    女人喊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不就是那一样！高兴是高兴了，但也伤身体，可不好玩，再说了，你以为自己就干干净净？算了吧，你那屋子是我们这里最臭的了。”
    河森*晚*整*理上喊道：“我呸！我这里干净得很。”
    他说着，对乐园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别人要败坏我的名声了。”
    乐园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没一会儿，路上出现了人，一个光头摸摸自己没有头发的脑袋，穿着土黄色的破烂衣服，踩着三色的布鞋，走到了乐园面前，打量他，好奇问：“你是不是今天早上从别人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个？”
    乐园问：“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暂时住一晚上吗？”
    “你只住一晚上啊？”
    光头摸摸脑壳：“也不是不可以，我知道有一个房间是空的，你可以跟我过来，但是你要住多久，东西要自己拿，早中晚都有饭吃，自己去找，都是素的。要吃荤的到外面去。”
    “知道了。”
    乐园说。
    他就这么找到了一个空房间住了下来。
    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有人过来敲门：“哎，出来吃饭了。”
    乐园说：“知道了。”
    他走出来，发现一群人都在吃饭，是一张很长的桌子，桌子摆着食物，一锅白粥，一盆子切碎了的炒青菜配红辣椒，一些供奉过后取下来的水果，一些花生米，一盘子一盘子的素肉。
    看起来都很好吃，而且没有骨头，没有姜葱蒜之类刺激的东西。
    只是吃着吃着，感觉怪怪的，就没有继续吃下去。
    其他人都吃过了，收拾碗筷和桌子凳子，准备一起处理了垃圾，就到另外的地方去。
    乐园跟着他们到了另外一个大堂里面，这里金碧辉煌，除了桌子以上都空荡荡的，门口的门槛很高，有些三岁的小孩都没有那么高，乐园进门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扶了一下门，进去了，后面的人还有许多，都陆陆续续跟着进来了，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
    只有最上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眼睛是亮的，两颗眼珠子，居高临下往地面看，看得周围的人都找了自己的蒲团，跪下来坐好，低下头去，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些什么东西。
    整个大堂很快就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气息，就像是空气里飞满了瞌睡虫，乐园头皮发麻，想要离开，周围的人全都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们用面无表情的脸面对着乐园，乐园只能重新坐回去，他们就闭上眼睛，转了回去，还像之前那样。
    一个人吵吵闹闹甩着袖子出现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喂！出来！喂出来！你们这些东西！”
    一个人起身走了出去问：“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装样子的垃圾！垃圾！”
    他跳起来喊道：“你们都是骗子，我是在认认真真问问题的！你们骗了我，害得我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办完事情，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要负责，你们要赔偿！你们脑子有病吧！”
    走出去的人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的大门口顶上明明白白，颠倒众生四个字，你是哪里不能理解？”
    那人涨红了脸：“我怎么不明白？我又不是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脑子很正常！我不像是你们这些人。你们都是以欺骗别人为乐！你们该死，你们都是诈骗犯吧？欺骗别人为乐趣，我要举报你们，我要警告你们，我要让人来把你们都抓走！”
    走出去的人笑了一声：“那你就去好了。我们能怎么办呢？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过你妈的狗屁！”
    那人喊道：“你们是一群神经病吧！”
    走出去的人说：“这分明就是你的不对，怎么怪到别人头上？我是不认的，我们都不会顺从你，你要是不乐意就去死吧。我们也不会阻拦你。”
    外面的人喊：“你都不知道事情，你知道什么？”
    走出来的人问：“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事情？事情如何开头如何结尾？”

 第496章

    外面的人深吸一口气说：“好他妈的难过。
    我走在路上，看见你们的人，拿着一个礼物盒子，说里面有金银珠宝，嘻嘻嘻笑，我觉得好奇，就走过去问，他们对我说，这里面确实有金银珠宝，你要是想要，也可以去找，就在村子外面那座山里，喊一声金银珠宝出来，就能看见了，用盒子装起来带走就可以了。
    我信了你们的鬼话，我去了后山，喊了金银珠宝出来，没有看见金银珠宝，还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对，喊了好多次，嗓子都快哑了，我才发现天都要黑了，连忙回家，第二天早上又提着铲子去，挖了许多坑，都没有找到，在山上砍柴的人看见了我，也听见我昨天说话了。
    他路过，我还想躲一下，免得被他看见尴尬，也怕他要和我分钱，但是，他跟我说，这里没有钱，我才知道自己是被你们骗了，你们有病吗？自己有病就去医院找医生治疗，不要走出来随便祸害其他人！”
    走出来的人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但凡去问一句，也不至于在山上浪费时间，你说是我们的人，难道那必定就是我们的人？就算是我们的人，你问了话，我们回答了，有什么不对？谁规定我们必须对你说真话？你那么不讲道理，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如果你不能接受现在这种情况，你骂也骂了，闹也闹了，过不下去，就到官府去找官差来吧。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今天的事情还没做完，不会走，你去了若能带来官差，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外面的人气冲冲走了。
    走出去的人又走回来，继续坐下，念念叨叨自己的事情。
    乐园在大堂里面跟着他们不知道坐了多久，渐渐睡着了，梦到一朵莲花，莲花上面不是人，是一个三头六臂的金身怪物，看不清楚具体长相，毛茸茸的，表面蠕动着一层泥浆，底下是血红色，蠕动的液体似乎就是那怪物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一股腥臭味，上面是黑色的长头发。
    很长的头发，湿漉漉披散下来，从脖子到肩膀再到腿脚，一直落到莲花表面，有那么一瞬间，乐园看见数不清的眼睛在那怪物的脸上，怪物的头上是花环，耳边是两条吊坠似的绿色小蛇，鳞片非常漂亮，胸口有一只眼睛，衣服是碧绿色，外面一层斜在肩上的红披风。
    披风的表面是金黄色的条纹装饰，闪闪发亮就像是涂了一层的金粉，在明光底下格外耀眼，手腕戴着圆形的黄金手镯，腰间镶嵌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宝石，脚踝是红色的绳子，还有小铃铛，赤足，然后才注意到，这人的脖子上挂着金项链银项链一层叠一层，富丽堂皇。
    那人抬眼看了过来，乐园猛地一惊。
    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看不惯是吧？看不惯就给老子滚！滚！”
    乐园从梦中醒来，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是梦。
    谁知道他一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三头六臂，黑色的长头发湿漉漉披散到地面，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直响，脚上有红色的绳子，手上脖子上腰上都是金银珠宝，一圈又一圈，整个人就像是被富贵埋进坟墓的尸体变成玩偶在走动。
    乐园愣了一下，那些人一个一个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不走呢？要1留下来打扫卫生吗？”
    乐园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打扫卫生。”
    那人想了想：“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乐园问：“之后要做什么？”
    那人一脸神秘笑道：“跟我们走吧，跟我们走吧，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这是每天的功课。”
    乐园应了一声：“那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那人说：“不远，不远，就在隔壁，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是有三个大堂的，一个大堂用来祭祀朝拜打坐念诵赞美，一个大堂用来接待客人，还有一个大堂是我们晚上玩乐的所在。你去了就知道了。很好玩的，没有人不喜欢，只不过，有些人不能接受，就走了。
    他们不能正视内心的自己，是有错的，罪人应该受到神的惩罚，我们不要怪罪他们，他们是弱小的可怜的无助的没有用处的废物，我们生来就是有罪的，在这里修行是为了赎罪，我们的罪孽已经清楚，应当为了他们，让神的教谕通传天下，我们要救赎他们，这是赎罪。”
    乐园将信将疑，但看了一眼他们脚下的血色脚印，就觉得不能相信他们。
    他们来到了隔壁的大堂，不远，但也不近，所有人都进去了，在他们之前，这里已经有许多人，这些人只有一小部分是这里的人，另外一大部分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从村子里出来，到了这里，闭着眼睛，捆着脚和手，软绵绵的，朦朦胧胧地流眼泪，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们还是要继续。
    说不清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里，几乎没有阻止一切继续发生的理由。
    游龙戏凤，鱼游浅底，水清池浅，二龙戏珠，龙生九子，此欢好之色。
    乐园看了觉得自己眼睛很痛，捂着脸出去了，试图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头没尾乱转，就像是真正的没头苍蝇，只能找了个似乎没有人的地方，蹲下来，等不知道是天黑还是天亮。
    等他的眼睛稍微好了一点了，他发现面前的情况更混乱了，就像是干吞掉了一整盘的颜料块配热咖喱水，他简直想把内里掏空，抖一抖皮囊，肠子肚子心肝脾肺肾，洗洗刷刷之后，才算是干净，要么，烧烤了自己吃了，也算是过得去了。

 第497章

    现在这样，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命。
    周围好像亮了一点，乐园踉踉跄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感觉是晚上，有人过来敲门，嘭嘭嘭，嘭嘭嘭。
    “你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晚上还有巡逻和值班，只要不是负责安全的，都可以玩，你也不是厨子，不需要大晚上准备材料，出来跟我们玩吧！”
    “玩什么呢？还是之前那样？不是已经玩过了？”
    乐园问。
    “不是那样，不是的，晚上要去第三个大堂了，你没有去过吧？跟我去玩吧。总比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更好些。”
    外面的人喊道。
    只听他最后一句话，他还像是个好心肠的人。
    乐园犹豫着打开了门，那人拉住乐园就跑了起来，到了第三个大堂，急匆匆说：“你不知道，稍微晚了，就没有位置了，我还是特意给你留了一个，不然，我们两个一晚上都要站着了。”
    乐园问：“做什么？”
    那人喊道：“玩游戏呀！你不会？掷骰子会不会？看牌摸牌会不会？听声数数会不会？都不会啊！你好废哦。今天我来教你，保证你能玩很久！我们都会。只要我们没有死，就能陪你玩下去，好得很呢。”
    乐园犹豫着说：“这不太好吧。我是说，我什么都不会就这么硬上，恐怕很破坏游戏体验。”
    那人想了想：“也是，不过，你真的不玩吗？”
    乐园眯了眯眼睛说：“我有点困了，想休息了。”
    那人想了想：“好吧，你好像是今天才来，不适应也很正常，回去休息吧。记得之后每天都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睡觉做功课，你不做功课，到了月底年底被检查的时候，是过不去的，过不去就要被赶出去，赶出去就没有地方住了，也没有饭吃，你不会觉得好过的。”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有衣服总比没有更好一点吧。”
    乐园点了点头：“是。”
    他说：“那我走了。”
    那人点头：“再见吧你！明天记得早一点起来呀。如果实在是起不来，那我们就要把你安排到晚上的值班去了。保证你每天都可以睡很久，但是，晚上都需要起来熬夜哦。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啦，反正我们每天的活动都是一样的。”
    乐园问：“每天一样的活动不会觉得枯燥无味吗？”
    那人切了一声笑道：“你就不知道吧！肯定很好玩呀！我们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干一件事。这算什么枯燥无味？大家都高兴呢！你在这里住得久了就知道了。”
    乐园应了一声，走了，第二天，大概是第二天，他长了眼睛，发现有陌生人来了，看着那个人路过，走向了河上的住处，悄悄跟了过去，想知道这次是什么事情。
    那人走到河上的住处，推开门，进去，河上喊：“做什么？你怎么随便进来！这是我的屋子！滚出去敲门！”
    第142章
    那人只能重新敲了敲门, 询问情况：“我可以进去了吗？”
    里面的人哼了一声，气呼呼说：“你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吗？非要私闯民宅到别人家里！”
    那人说：“实不相瞒，我不能在外面说，不然, 这件事暴露了, 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为了好事着想, 你我还是不要关着门说话了。”
    河上打开了门, 那人慢悠悠进去了，在屋子里踱步了一圈，笑道：“你也真有意思。”
    河上皱了皱眉问：“你这次带来了什么？”
    那人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说：“哦, 这里有一份资料, 你填一下, 写好了, 我带回去, 给别人看。”
    河上拿了东西, 看了一眼：“这种东西, 写了有什么用处？升官发财？切，谁不知道那老头老得快要死了, 拿了什么东西给他看, 都是一样的, 别说他未必看得见，就算是看见了, 也是晃一眼就过去的程度，你真以为他在乎？”
    那人笑道：“不管族长村长在乎还是不在乎, 我们都是必须要写这些的，你的事情和其他人的事情都已经闹出来了, 我们不能不管，但是要管也不能不管你们，你们之前在什么位置，之后还在什么位置，你们之前拿多少钱，现在还是拿多少钱，放心好了。
    你们都是皇亲国戚，和许多人沾亲带故的，就算是落魄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不会遭殃的，上面总有人护着你们，你们好歹做做样子嘛。”
    河上嗤笑道：“做样子？这也做样子，那也做样子，在那些老头的梦里面，是不是我们全都是做好了样子的东西？他们也老大不小了，喜欢玩具就自己买，怎么还非要别人陪着他们玩游戏呢？厚颜无耻。”
    那人说：“这可不是他们一个两个人的事情，底下的人不是都这样吗？阿谀奉承，贪污受贿，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勾当了，你以为改得掉？”
    河上切了一声：“这也不关我的事，资料不是我要，事情不是我处理，规矩不是我定的，我凭什么顺着他们？”
    那人说：“这也由不得你，你要是不顺着他们，他们就算是想帮你的忙也帮不上。”
    河上不情不愿地拿起那张纸，端详了一下，哼了一声：“拿笔来，我写了就是。等我写完，你拿走，赶快拿走。”
    那人笑道：“笔在这里，写完我就走，不过，还有一件事。”
    河上一边写，一边瞥了一眼看他问：“什么事？”

 第498章

    他说：“你的东西都交出去了，自己没有了吧？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河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直起身来，颇有精神地问：“福禄寿喜烟膏子？你给我带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有了呢。”
    那人说：“有，当然有，我都给你带来了，这里都是你的，只不过，不能分给别人，也不能一口气吃太多。”
    河上一个劲点了头：“当然，当然。”
    那人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一个包裹拿出来，看起来十分沉重，足有十斤左右，表面上看，那甚至是一个本书的样子，河上珍惜地摸了摸书的封面，笑道：“好东西，好东西！”
    河上问：“只有这些了？没有更多了？”
    那人说：“你如今都心慌得厉害了，再给你更多东西，只怕你一时半会就吃多了，救也救不回来，我们去求大罗神仙也是徒增后悔而已。你还是叫别人放心一二吧。”
    河上呵了一声，高兴地抱住了那本书说：“好好，我一定好好看书，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只听这一句话，他还有些像样子。
    但很明显，公文包非常了解他，听了这话，反而忍不住有些想笑，低了一下头，调整了表情之后才抬起头来说：“算了吧。你别太为难自己了，不然，大家都放心不下你，我们反而吃不好睡不好。”
    河上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拿起笔继续写资料，两三笔写完了，迅速抱住了那本书，那本书自从他拿到手里就一直放在怀里，一副不肯挪开的模样，像存粮的仓鼠又像是一块大石头，他让公文包自己收拾纸笔，依旧抱着那本书，已经很想现在就打开书本了，但又顾忌公文包在这里影响自己的兴致。
    “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什么事？”
    河上有点不耐烦问。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或者说，通知。”
    公文包恭恭敬敬说。
    他这个态度很有迷惑性，河上皱了皱眉，越发不耐烦起来，怒道：“什么话不能直说？你非要这样拐弯抹角吗？浪费我的时间，真讨厌。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你以为我那么闲得慌和你每天聊这个聊那个？”
    公文包直起身来说：“好，这就是今天我来这里见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妹妹死了，因为家里做了一些大马软糖，吃得太多了，进了医院，没有抢救过来，就死了。”
    河上切了一声：“无所谓，我不住在家里，糖也不是给我吃的，本来也不是给她吃的，谁叫她那么乱伸手，活该，死了也好，没有人跟我抢东西吃了，也没有人在我旁边吵吵闹闹害得我睡不着觉，我更不需要担心之后屋子里没有我的住处了，因为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会空出来。”
    他把手一拍，笑道：“这是好事啊！”
    公文包点了点头：“那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之后再来。”
    他走到门口，乐园已经提前躲起来了，在暗处观望，公文包对河上说：“哦，那包大马软糖本来是要送给你的，但是你总没有回家，他们就想给你送过来，可是，又不知道你具体住在哪里，觉得冒冒失失过来见你，太打扰了，你可能会对他们生气，他们就没有着急过来。
    你父亲在路上有点生气，拆开了包装，吃了那包糖果里面的一个，之后就很想再吃，让我们想办法，我们给他送去了一包又一包，他都吃了，放在客厅电视机底下的桌子抽屉里面，随手一拉就能打开抽屉，抽屉里面有一个黄油饼干盒子，盒子里面就是软糖。
    你妹妹可能是找零食的时候不小心吃了，小孩子本来就可能吃到喜欢的东西就吃撑，更何况是这种东西，她觉得好吃，吃得更多，也就是软糖不会撑死人，不然，也许她没等到医院就会先自己把自己撑破肚子死掉，你父亲在医院的时候，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还懊悔呢。”
    河上勉强分出一份心，抱住书本，躺在床上，歪着头问：“懊悔什么？”
    公文包笑道：“懊悔怎么没有自己早点把那包糖吃完，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糖果不会被别人吃掉，自己的女儿不会有事，自己还可以更加高兴。”
    河上说：“这一点问题也没有，确实是这样。可惜，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事情都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了，他再想这些也没有用处了，你要是回去见他们，替我告诉他们一句，事已至此，不用担心了，人都死了，也活不过来，难过没有用处，不如想法子找点高兴的。”
    公文包点了点头：“过一阵子就是葬礼，很简单，不花很多钱，你可以去参加，也可以不去，地址就在你家的院子，会邀请一些愿意过去的亲朋好友参加，悲痛不悲痛都可以，哦，你父亲在医院椅子上懊悔的时候，还说，下次要把软糖摆出来，自己吃掉，免得发生这种事。”
    河上已经厌烦了，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公文包点了点头，才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路从院子里，走到了外面，眼看着走远了，乐园松了一口气，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猝不及防又听见隔壁男男女女的喘气声，有点无话可说，转过身要走，屋子里河上喊道：“好啊！好啊！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听起来像是在做梦的时候喊出了声音，但是，刚刚人还是醒着的，怎么这会儿就睡着了？不太可能。也许是看书太高兴了？

 第499章

    乐园试探着靠近过去查看，被窗户上突然出现的一双眼睛，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被里面的人发现了，河上打开窗户，左右看了看问：“喂，你大早上出现在我门口，你意欲何为啊？”
    他说着，笑了起来痴痴的：“哦，我知道了，你看我高兴，想来分一杯羹，是不是？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也不会给你这东西，这是我的！我的，我才不要给你，你们这些人，都是贪婪的货色，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理直气壮，垃圾，垃圾！”
    河上突然开始生气，大口大口喘气，眼睛红彤彤的，怒道：“你们有病！你们个个都有病，该死该死！去死啊！”
    他低下头在屋子里摸索起来，突然摸到了一个盒子，拿着盒子就要翻窗户出来，乐园察觉到情况不好，再次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了，就站在这里，看着河上费劲地从窗户里面翻出来，趴在地上大喘气。
    “你有病吧？”
    河上抬起头来，冲着乐园喊道：“你为什么不帮忙？”
    乐园面露难色：“这不是我不帮忙，我帮忙做什么？让你打我吗？那不太好吧？我不乐意。”
    河上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好笑了吧！你有病！你病得不轻！我喜欢你！哈哈哈！”
    乐园看着觉得他恐怕是发疯了，也不跟他计较大喊大叫的事情，也不在乎他又骂人又瞪眼睛，往后又退了一步：“我不在乎你想什么，但是我要走了，我还有事情，你慢慢玩吧。”
    河上喊道：“喂，把我扶到屋子里去！屋子里去！”
    乐园说：“不好，不好，我怕你打我，我要走了，下次，等下次你没有脑子的时候，我就扶你。”
    河上喊道：“好啊，你记住了，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话音未落，他又怒道：“可恶！你耍我？我都没有脑子了，怎么活得下去？你是想杀我？你个可恶的家伙！你别让我抓住，不然我肯定要打你一顿！你连这一顿都不愿意挨！你不爱我了！呜呜。啊啊啊。”
    他哭嚎起来。
    乐园走在外面都能听见他在说话，心想，他果然病得不轻。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乐园站在花园里面，找了一棵树，躲了起来，发呆过了一段时间，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熬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公文包又过来了，对河上说：“你的母亲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侧躺，呕吐物突然从胃部涌出，堵住了口鼻，没有被人发现，来不及抢救，第二天被看见的时候，已经死了。”
    河上应了一声问：“我的父亲呢？”
    公文包笑道：“他喝了酒，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睡觉呢。”
    河上说：“既然你要回去，顺便帮我看一眼他，也许他什么时候死了，也好收尸，免得我不知道。”
    公文包说：“好。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河上想了想：“我们晚上要玩，你要留下来吗？很好玩的。不是我的玩法，我不会跟你分享我的书。”
    公文包笑道：“我不玩了，我还有事。”
    河上问：“什么事？”
    公文包说：“你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都闹翻了，族长在家里走来走去，一群人都到祠堂，这次比你还闹得大一些，一共有八个人，跪在祠堂的牌位面前，门口都被他们堵住了，一群人在外面看，都是村民，指指点点的，村长差点气得脑溢血，族长也差点气得心肌梗塞。”
    河上问：“具体是什么事儿啊？”
    公文包说：“就是你那样的事情。”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河上的怀里，还是上次他来的时候带过来的那本书，笑了笑说：“他们也像你似的，太喜欢看书了，没有办法，大家都想让他们戒掉，不要再看，他们不听，也不愿意停下来，有人没有忍住，把他们举报了，检查的人来了，还想给他们遮掩。
    他们没给机会。
    当众出了事，被检查出来了，也没法遮掩了，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就只好把他们带到祠堂去处理。村子里的人，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人人都知道了，这下子好了，谁也没法抵赖，谁也没法说不存在，再要想让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困难了。
    他们想愚民，民不是未开智，不乐意，他们就只能给出一点处理态度来。
    实际上呢？
    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吧。
    一堆垃圾，大家都这么说，你也这么想，这就是事实。
    说什么早晚会处理，什么交给处理这种事的人处理，已经处理好了，大家去看，发现不过如此，更加愤怒了，他们不关心，不在乎，不听不看，就好像这件事真的已经解决了，好像周围的人都没有记忆，应该随着他们的步子走。事情根本没有处理！”
    乐园听出来公文包有点生气，但是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河上问：“你好像在生气？”
    公文包笑了笑：“大家都是这样的情绪，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不生气的，但凡想要说这件事的人，没有不生气的，但凡是正常人，没有不生气的，但凡想要说这件事而被人捂嘴，没有不生气的，你知道一个笑话到什么地步才是又大又好又充满嘲讽的笑话吗？”

 第500章

    河上问：“什么？”
    公文包说：“你说了一个笑话，底下听笑话的人，真有那样的人，一模一样的人，说出来的笑话变成真的了，你成了这个笑话的被害者，这个笑话的事件中心，这个笑话的好笑点，这就太好笑了。我对你说过不止一次，你又忘了，算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可以记得什么。”
    河上笑了笑：“本来也不应该让我去记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
    公文包似笑非笑说：“你不是本来就没有记吗？你要是记得了，我们至于闹出选祠堂护卫队的时候，一共选八个人，结果八个人都是分数相近，走后门的事情被人发现吗？你要是记得了，我们至于闹出选种烟草的，选出来的个个都是村长族长关系匪浅的人的事情吗？”
    河上不以为意：“这个村子，十个人八个人都是亲戚关系，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了，多得很，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古时候还有说举贤不避亲的，有什么大不了？”
    公文包摇了摇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关系匪浅，亲戚是三代以内的年轻血亲，因为那些年长的都是在岗位上的人，就算他们不作威作福耀武扬威，也是有工作有工资不会被人拖欠不会需要讨债的，从第一步就是别人比不过的，好得很呢。
    你们随时可以让我闭嘴，但是只要我还没死，这些事情一天比一天新鲜，我是不会知道了却不说的，就算我死了，我不说，这世上多的是人，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好脾气没本事随便欺负了还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就算是朋友，也不是普通朋友，是邻居家的年轻一辈，是其他官儿底下的亲戚，互相举荐，你到我家的厂子来，我到你的公司去，背后都是同一个村子，同一座祠森*晚*整*理堂，实际上呢？事情从来没有变过，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他们有时候遮遮掩掩，大概是知道自己肮脏龌龊不能见人，有时候连遮掩也不肯了，觉得别人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罢了。
    你属于是二者之间。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河上挥了挥手：“我不想听这些，没意思，我又不是为了这些才听你说话的。你刚才不是说那些人都被罚跪祠堂了吗？之后呢？怎么处理的？”
    公文包说：“跟你一样，工作照旧，工资照发，待遇最低，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有些人还着急忙慌要抢着替村长族长遮掩呢。”
    河上奇怪：“正儿八经的东西都没有发话，那些浑水摸鱼的小杂鱼小虾米敢这么干？不要脸了？胆子还挺大的，更稀奇了，他们要是胆子那么大，怎么之前不知道他们的名姓？”
    公文包笑道：“不是那样，他们就是上赶着想当别人的狗，别人还未必瞧得上他们一眼呢。他们自己心里不知道，别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不对他们说，免得被他们疯狗似的咬一口，追着咬了，伤到自己伤到自己边上的人，都不算是好事。”
    河上问：“他们做什么了？”
    公文包说：“哦，他们举报，凡是有说这件事不好的人，都被他们举报了，害得那些人整整两天没吃饭没喝水没睡好觉，胆子小的都去祠堂跪下了，神神叨叨的，年纪小的，被吓得发疯了，年轻力壮的好一些，没病没灾没发疯也没下跪，但也不敢说了，连田里的活儿都少了。
    今天要是收成不好，肯定是他们的错。
    你要是不相信，出门看一眼就知道了。”
    河上嗤笑道：“我早就说他们要完，不相信，不相信我吧！活该，都是垃圾，一堆垃圾，狗咬狗，一嘴毛，活该。”
    他咳嗽了一阵子，抱着书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说：“我也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看，你都告诉我了，我还看什么呢？横竖都是那样，也不值得高兴。没有必要去看，看了反而让自己伤心难过，我就不看了。
    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见了鬼的祠堂什么时候垮塌，要是连村长族长一起死了，那就更好了，不，如果只死两个人，对不起那些在他们手底下死去的冤魂，对不起那些在他们手底下受苦受难没法得到解脱的人，他们全家上下都该死，管他们一家是十口还是一百口！都该死。
    威逼利诱，得寸进尺，自以为是，公器私用，假公济私，挪用公款，数他们的罪责，就是一百天一百年也不够数的！早就该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他们死罢了。”
    河上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滚，滚远点，最近别过来找我了，看见你就烦，外面的事那么多，桩桩件件都是讨厌的，一会儿说是真的，一会儿说是假的，狗还有那么多，跟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别叫我知道了，不能解决，都讨厌。
    还有些人也好笑，自己没法解决事情，自己没有遇上事情，自己也不去看，就说世上安安稳稳，一件事都没有，掩耳盗铃的人就是跟他们学习出来的吧？
    我看他们是当狗当习惯了，做梦都做得脑子不清楚了，才这么胡说八道，他们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还要别人跟着胡说八道，可恶。
    世界上每天发生千千万万的事情，多半是坏事，不知道的也就算了，知道了的不许别人关心不许别人希望得到解决不许别人希望得到帮助，只说别人是没事闲操心杞人忧天，我看他们是忘根忘本是非不分，真以为自己是对的了，当初怎么，现在怎么样，全都忘了！

 第501章

    早就完了，这世道。”
    河上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公文包打开门走了。
    乐园在外面徘徊了一阵子，吃饭去了，吃完饭嘟嘟囔囔，嘀嘀咕咕之后站起身来，跟着人群走出大堂，趁着他们不注意走到最后，再转过头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也不管，乐园就回房间去睡觉，本来以为他们没有发现，突然有人敲门，才知道他们是知道了，以为他在玩。
    “我没有玩捉迷藏。”
    乐园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辩解。
    对面的人笑道：“好，你没有，我不是找你说这个，晚上你还吃饭吗？我们今天晚上吃包子。”
    乐园想了想：“好啊，我去吃饭。”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乐园跟着吃了晚饭，就自己回房间，准备继续睡觉，突然看见天边燃起一簇火来，顿时坐起身来，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觉得是过度担心，想继续休息，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额头贴着床和墙，心中默念，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
    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煎熬直起身来，往外看，这次再看，外面不是没有了火光，是火光已经冲天了，火势非常大，吓得人心肝俱颤，乐园躺不想去了，心想，果然，我是这辈子都做不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知道装聋作哑的垃圾了。
    这样也好，当个正常的眼睛耳朵都比当别人的狗强。
    乐园推开门出去，外面也有许多人在看，乐园问他们：“怎么了？”
    一个人回答说：“哦，是村子里面那边起火了。”
    乐园问：“那边怎么能突然起这么大的火呢？”
    那人说：“这也正常，最近天气有点变化，一时间突然很冷，一时间突然很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灾祸要来了，大家都过得不好，一时间脾气上来，又遇上气温升高，一阵大风吹过来，就算是不小心的一点火苗也会燃起来的，这种情况，属于是救不了了。”
    他摇了摇头，揣着手，叹息似的说：“可惜了，可惜了，不知道那边的东西多少金银珠宝，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里面，也不知道那些今天被烧了房子的人之后要住在哪里呢。”
    他说着，渐渐笑了起来：“没有地方住，哈，只怕要当流浪汉，到时候，他们当了乞丐，不管躲在哪里，只要还有一点原来住处的东西，都会被狗找到，对着他们问问题，那个时候才好笑呢。”
    乐园有些好奇问：“他们会问什么呢？”
    那人说：“这个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外面来的！”
    他哎呀一声摇了摇头：“也就是那些问题嘛。虽然你没有工作，但是你要说自己是灵活就业。虽然你没有饭吃，只能去翻垃圾桶，捡别人的剩饭剩菜，但是你要说这个地方不会有饿死的人。
    虽然你走在路上被人打被人骂、被人翻白眼、被人跟踪、被人抢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人平白无故骂是个偷东西的贼，过得一点都不好，但是你要说，天下太平。
    虽然你一分钱都没有，但是你要说，我很高兴，我很幸福，我很快乐。”
    那人说着又笑了起来，把手一拍：“你还要说，我太穷了，所以会把家里的房子出租给别人，我太累了，所以会在有空的时候开着私家车出门去拉客人。
    我会请人坐我的私家出租车，跟人保证我不会是晚上杀人抛尸的穷凶极恶的罪犯，要在晚上开车的时候看清路线，免得客人跳车死掉，然后我被判刑成为杀人犯。就算我开着自己的车，和妻子出门，去接孩子，也要看好她，免得她突然跳下车去死掉，然后我变成杀了她的犯人。
    虽然你知道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有工作有住处，被人跟踪，怀疑有人想杀自己，去找了官差帮忙，官差明明知道这件事，女孩却依旧在隔天就死掉了，但你不能说，你要满脸笑容，夸奖见到的每一个人，对所有人说，这个世界非常美好，一点不美好都是不存在的。
    你要承认，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对一切的赞美，如果不是，那就是假话，是谎话，是错误，是应该被改正的，是需要被藏起来，是违法犯罪应该被抓起来，然后死掉。
    你怕得要死，但是你知道的事情，让你不能闭嘴，你看见的人，又叫你不能继续说话，你过着这种见了鬼的生活，还不能就这么去死，因为你知道，死去的骨灰不能丢在水里，是违法的，你就算是死了，都逃不过违法的罪名，你这辈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垃圾。
    谁都不会不认。
    多好笑啊。你怎么不笑啊？
    这些笑话不好笑吗？我再给你讲一个。
    你穷是因为你不努力，你找不到工作是因为你学历低不上进挑三拣四要求高，你买不起七十九元一支配两支替换的眉笔，是你的错。
    你花了七十万买一个房子，地产商不给你房产证，付了钱，贷了款，突然发现这房子变成别人的了，因为村长认为这房子是地产商的东西，不是你的，地产商欠了钱，要用这房子抵押，第二个人买了这房子，这房子就是他的了，而你，什么也不是，还背上了许多年的欠款。
    多好笑啊，你没有买烂尾楼，没有房产证，却付了公摊的钱，付了房子的钱，付了银行的钱，到最后，房子是别人的，房产证是别人的，明明没有烂尾楼，却还是没有住处，怎么会不好笑呢？

 第502章

    你是不是笑不出来啊？我还有笑话呢！我都讲给你听。
    专家说，再过几年就没有小孩了，学校都差学生，村里有个人说，不对啊，找不到学生肯定是学校的问题，你看第一大学和第二大学就能招满，每次都招七八千人，没有人不去的，要从自己找问题呀，要为成功找方法，不为失败找借口，肯定是学校还不够努力！
    专家说，不对呀，找不到学生是新人太少的问题。
    村民说，不是不是，人少了，竞争压力应该更小，学校要高兴，怎么还成了问题了？肯定是学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屡教不改！怪不得没有人去呢。大家都别去，这种学校，走得近了就是祸害自己。
    专家说，可是大家都没有学生呀。不是这家。
    村民说，哦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找不到学生了？大家都找不到就等于大家都能找到！你有一个苹果，我也有一个苹果，我们都有苹果，就等于都没有苹果！所以，还是学校的问题。
    专家说，不是，学校这个跟你说的不一样。
    村民问，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哦，学校不愿意穿衣服？人都是要穿衣服的，你不穿衣服，怪不得别人不去呢。你不知廉耻，你没有教养，你没有礼貌！你还条条框框，要求别人？算了，要求要求自己好不好？别人都不能多看你一眼，怕伤害眼睛。
    专家说，也不是学校不愿意招学生，最低分数从六百分降到五百分了。
    村民说，那还是不够努力，五百分找不到，可以找四百分的，四百分的找不到可以找三百分的，三百分的都找不到，那就是要求太高了，应该找两百分的，实在不行，一百分的也可以嘛，不可能连一百分的都没有。要说没有，肯定是学校没有找！
    专家说，那人也不乐意去学校啊。
    村民说，那你要反思自己呀，是不是学校资历太浅、名声太小、钱太少、地方太小、老师太少了？那还是学校的错，我们可是很公平公正的啊！”
    第143章
    “真的不好笑吗？算了, 你都不笑，你肯定是笑不出来，是太好笑了吧？我每次跟别人说这个，他们都会笑的, 我要跟他们说, 他们肯定会笑的。”
    那人说着, 转身去找其他人说话了。
    乐园犹豫了一下, 喊住了身边的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风尘仆仆的感觉，一身烟灰和汗气似的站在旁边, 一动不动, 歪着头看那边的天空,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 那边也随着黑暗降临而越来越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人看了一眼乐园说：“我知道, 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乐园说：“你想要什么吗？或许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找来。”
    这个人想了想：“我要钱, 我还要福禄寿喜膏, 如果可以，我要你晚上陪我一起和女孩子玩。”
    乐园说：“除了最后一个, 其他的, 我都可以想办法。”
    这个人打量了一下乐园, 笑道：“哦，也不是不可以。”
    他似乎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对乐园笑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只不过,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吧？空口说白牙可不太好呀。你要不要先给我一点什么做见证或者抵押？定者定也，你这也没有, 那也没有，我可不能帮你什么忙，这样不算过分的事情吧？”
    乐园眨了眨眼睛说：“你要我给你什么呢？”
    那人笑了笑：“好说，好说，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乐园摸了摸口袋：“我没有。”
    他想了想，翻找了一下衣服，找出来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衣服里面的福禄寿喜膏，递给对面：“如果你要这个，或许可以给你。”
    那人看了看，有些不满意，对乐园说：“这东西差强人意，但我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满足的，你要给我更多东西，这东西就算是拿出去，也不值几个钱。”
    乐园再次翻找起来，在衣服里面找到了一只蟑螂的尸体和不知道谁的一簇头发，丢了出去，丢进了垃圾桶，犹豫了一下，甩了甩手，继续找，找到了一块玉石，想起来是在房间的深处找到的，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反正那个房间之前没有人住，在他住进去之后也没有其他人。
    他就把东西揣进兜里了，洗衣服的时候都没有取出来，一起洗了，好像没有坏掉，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就递给了对面，对面看了看，勉强算是满意，点了点头：“好，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恳求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他指了一下那边的天空说：“起火了，有一户人家，挺有钱的，家里今天有人过生日，高兴了，可是，老人今天过世了，他们就红白喜事一起办了，叫我们去给他们做道场，我们去了，他们给了钱就叫我们走了，临走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家在准备油和面团子，大概是要炸东西。
    炸东西容易伤着人，他们那么大两件事撞在一起，白天又忙忙碌碌劳累大半天，恐怕晚上精疲力尽，容易睡着，自己是不可能去厨房看着火的，那就只有厨子了，只怕厨子白天也累得慌，叫自己的小徒弟去负责，可是徒弟年纪小资历浅为人也轻，压不住。
    场子也压不住，火也压不住，人更压不住，到处都闹哄哄的，闹腾起来了，没人注意火，就出事了吧。

 第503章

    依我看，这个火是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火从底下窜起来了，飞到顶上，把屋顶都烧着了，又把后院的柴火一起烧了，越烧越大，后知后觉的人已经来不及抢救了，只能尽快把值钱的东西戴在身上，呼喊其他人尽快离开现场，免得被波及，但喊声传出去，火也飞出去了。
    周围的邻居，恐怕是逃不开。”
    那人啧啧笑道：“这次可有好戏看了。”
    乐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问：“我们这边远得很，一时半会是不会被他们烧到的，但是他们明天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呢？”
    那人说：“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就那样，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就死。”
    乐园应了一声。
    那人对他催促说：“我明天就要你答应给我的钱和膏子，这块玉石可以还给你，但是，膏子是不还给你的。知道吗？”
    乐园也不是很在乎那块膏子，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人挥了挥手：“明天我会找你的，你记得尽快处理这件事。”
    乐园应了一声，那人一溜烟不见了，似乎是去做其他事情了。
    乐园回到房间休息，次日一早，看见门口有许多的人，都堵在这里，似乎不愿意离开了。
    乐园凑过去看，听见人群闹哄哄的，喊道：“我们要进去！我们要吃饭！难道你们不愿意管我们了吗？”
    一个人说：“我们会管的，一会儿白粥就上来了，没有花生米，也没有酒，你们将就着吃一顿，不要抢，吃了这一点，我们再讨论之后怎么办。”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又有人问：“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我昨天晚上跑来跑去，今天早上已经饿得不行了。我的肚子在咕咕叫呢！”
    一群人都喊起来：“对呀，我们的肚子都在叫呢。好饿，好饿，好饿啊哟！”
    他们的声音越喊越像是饿死鬼。
    乐园连忙跑走了，边上一个人拉住他说：“走啦，该到早上进大堂祈祷的时候了。”
    乐园问：“咱们是做什么的？”
    那人笑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白在这里住了许多日子了！我们是光明会呀。普度世人，慈悲无边，救苦救难。光明神之子的光明会！”
    乐园将信将疑：“是么？我怎么觉得上次听见谁说的，不是这样的？”
    那人摇了摇头：“也许你听其他人说了，以为是我们，就记错了吧。也没什么的，你跟我去，你之前总是不说话，这次可不行了，你要是再想住在这里，不祈祷是要被赶走的，你也看见了，那边好多人呢，他们要是也需要住进来，肯定要给他们腾位置的，你只有跟我们住了。
    你要是跟我们住，是不能挑三拣四的，也不能不跟我们学习，不跟我们一起生活，更不能还好像一个外人，你单独排斥我们可是不能的。否则，就算是他们都有住处了，你也跟我们住在一起了，我们最后还是要审判你，决定你是否能继续住在这里，你要是过不了，就该走了。”
    乐园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讨厌？我已经在这种地方了，居然还要被考核？”
    他嘟嘟囔囔：“我学就是了，但还是很讨厌，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吗？真讨厌。”
    那人笑道：“这可不是讨厌，你学会了就知道了，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乐园将信将疑：“哦。”
    那人耸了耸肩：“反正你要是不会，跟着我们学，要是听不清楚，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救苦救难慈悲无度光明神解救我，就会知道我们在念什么了，听不清楚其他人在说什么没有关系，但是你可以听清楚光明神的慈悲，照着念出来就可以了。是一样的。”
    乐园狐疑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笑了笑，两个人已经到了地方。
    乐园犹豫着坐下来，还是之前的位置，其他人都已经各自找了位置坐好，迅速整理衣服，闭上眼睛，开始嘴里嘟嘟囔囔，听起来就像是门外那些人的声音，但是，渐渐不像了，因为门外那些人，声音是嘈杂的，门里这些人，声音居然听着渐渐清明起来。
    乐园感觉头昏脑涨的，失去了警惕性，想起进门之前那人告诉他的话，在心里默念起来，居然真的瞬间听到了来自遥远天外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声音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清晰起来，乐园跟着嘟嘟囔囔念叨，一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他就沉醉其中，不问其他。
    等他睁开眼睛，周围的人都已经站起来，围着他看了，他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周围的人笑道：“我们都起来了，只有你还没有，所以过来看你，怕你出了什么事。”
    乐园点了点头，再去看他们，发现他们都变了一副模样，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是正常人的状态，现在他们就是皮肤白皙长发飘飘脸颊肿胀身体光鲜亮丽且衣衫褴褛的模样，乐园愣了一下，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了，听见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他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周围的人都十分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如果不看他们现在的模样，只听声音，还是很正常，甚至他们现在对他算得上十分关心，理应感激，就是不太能真正感激起来，这就属于乐园的问题了，他也没提，揉了揉眼睛耳朵和脑子，抬起头来，对周围的人笑道：“没事。”

 第504章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群人又都变成了正常的模样，乐园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不合时宜想起了门外的那些人，不知道看见他们会怎么样，他想避开那些人，但是，周围的人把他扶起来，告诉他：“我们就可以去吃饭了！这次为了等你，我们花了好一段时间呢。嘻嘻嘻。”
    他们笑起来的声音十分尖锐，让乐园想起某个疯子，但是具体情况却想不出来，只能笑了笑，算是附和了他们的话和意思。
    他们高高兴兴带着乐园出门去吃饭，乐园也不好推脱，在这么一群人之中，也走不开，只能跟着他们出去了，到了门口，乐园一边想看，一边觉得自己还是不看为好，看了会害怕，不看会好奇，犹豫半天，他已经走到了那群人附近，他们正在院子里，守着一口巨大的锅。
    那锅里面是白色的，咕嘟嘟冒泡泡的东西，乳白色的粥油米糖都浮在最上方，西里呼噜的，像底下已经有什么小小的东西在偷吃，乐园再次听见了细细嘻嘻嘻的笑声，感觉烦躁，几乎走不动路，踉跄了一下，周围的人都扶住他，却露出了一些空隙，从空隙里，乐园看了出去。
    或许是意外，或许不是。
    乐园看见绕着白粥的那群人。
    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臭味，赤着脚，脚下是黑乎乎的鞋子，仿佛是用牢房里的干稻草和被丢弃的抹布还有捆绑死人的麻绳做出来的，感觉已经长毛了，就像是变了色的毛豆腐，用刀一切，里面空洞而乳白。
    有人似有所觉，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看见了乐园，发生了对视。
    那是一张模糊的丑陋的脸，不是因为五官分布和脸型轮廓，而是糟糕的蚂蚁爬满了皮肤，扩大的毛孔看起来是无法修复的伤痕，血淋淋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伤口，没有包扎，往外翻，长了一些微小的白色毛发，随风微微晃动，像一大团蒲公英种子。
    嘴是非常小的，小得就像是急救药的瓶口，肚子是肥大的，就像是衣服底下塞满了气球，如果这是某种液体，搅拌一下，也许可以得到浑浊的黑色油脂类似的肮脏的物件，倒出来会发现有毒。
    乐园迅速地转过头去，边上一个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难道你没有见过吗？饿死鬼是这样的。稍微有点难看，不过，看久了就知道了，一点也不恐怖，我们都习惯了，你是新来的，要是在这里住十年八年就会觉得一般般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之后还得吃饭呢。你可别吐了。”
    乐园感觉重点是最后一句，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注意，那个人就不见了。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不太想吃东西，因为没什么胃口，看着面前的食物，随便对付了两口就算是这顿饭已经吃过了，之后有人问起来，这件事也是解决了的。
    挺好。
    乐园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准备离开这里，周围的人都问他：“你要去哪里？”
    乐园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回房间去，休息一段时间再出来。”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乐园问：“之后我不出来可以吗？”
    他们都说：“可以呀，可以呀，我们这里要是还十分有规矩就没意思了，谁进来不是为了求什么事儿？你都来了，好好玩吧。来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你怎么样。好好玩吧！不然，多没意思。”
    乐园点了点头，走了，回到房间，处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到河上的房间去找人要一点钱和福禄寿喜膏。
    “你在里面吗？”
    乐园问。
    河上应了一声：“我怎么不在？”
    乐园问：“我可以进去吗？”
    河上说：“可以，你进来吧。”
    乐园推开门，挥了挥空气，半空中弥漫着一股烟灰刚刚烧过的气味，乐园问：“你在这里刚刚烧过纸钱吗？”
    河上躺在床上笑道：“我烧什么纸钱？我哪里有纸钱可以烧？就算是有，我也没有要给的人呀。哦，你好像不知道吧？我妹妹死了，我爹死了，我妈也死了，我现在无事一身轻了，高兴得很呢！哈哈哈！”
    乐园说：“我来是想找你要一点钱和福禄寿喜膏。”
    河上问：“是么？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觉得就这么给了你了，我十分地心中不安，不太想给你，而且，我又不是你的亲戚，又不是你的朋友，我做什么平白无故，听你一句话就要按照你说的去做？那就没什么必要！我虽然有也不做慈善。”
    乐园说：“你住在这里，还能一点不做？你是怎么避开的？”
    河上笑道：“我没避开什么，不然，怎么能是现在这样？我只不过是，玩得高兴了。他们不管我，我也过得去，大家互相不干涉，也不打扰，好得很，这里的日子比外面快活多了，反正，我活到今天，这里也没失火一次，难道还不算安全的好地方吗？”
    乐园说：“算是好地方，只不过，你看我能给你什么呢？我很需要你的那些东西，反正你也不只那么一点，给我些许吧！”
    河上想了想：“那我问你，你房间里面的玉石哪里去了？”
    乐园问：“那是你的？不好意思了，我抵押给别人了，你要是想要，给我东西，我去把玉石换回来。”
    河上啊了一声，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喊道：“你居然给别人了？你怎么回事啊？哪里有随便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的道理？更何况，那还是我的东西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摸过去，放在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对我说，那东西可以驱邪，我随便他们了，知道东西在就可以。

 第505章

    谁知道，居然不在你的手里也不在房间里面，我还想，若是在你手里，也算是在房间里面，不计较也就不计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怎么能这样呢？”
    乐园说：“反正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我已经说清楚了，你要怎么办吧？”
    河上挥了挥手：“说得好像我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似的，你既然说了你可以做成，就给我处理吧。我只要我那块玉石，你拿了我的东西去跟他换吧。”
    乐园说：“知道了。”
    河上问：“所以，你只要钱和膏子？”
    乐园应了一声：“是啊。”
    河上说：“好，你去吧。”
    他看起来还想补一句，早去早回什么的，只是觉得这话不太合适，就没提，他也懒得提，都挺麻烦的。
    乐园拿了东西就走了出去，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发现有人在已经守候多时了。
    “你怎么在这里？”
    乐园疑惑地打量这个人。
    “啊，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人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衣冠不整，笑眯眯对乐园说：“你已经拿到了东西了？不如现在就给我吧！实不相瞒，你要的玉石我一直都带着呢。你要拿回去就拿回去了。”
    乐园说：“那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
    那人给了乐园一块玉石，乐园将信将疑地看过了，将衣服里面的口袋翻出来，把东西递给对面，对面一下子抢走了，笑道：“很好！很好！哈哈哈！”
    他高高兴兴森*晚*整*理转着圈出去了。
    看起来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是，没有打到乐园，乐园就当他们都很正常，回到了房间，关上门，真要休息了，又有点睡不着了。
    他直起身来，将玉石还给河上，河上笑道：“谢谢你了。”
    乐园应了一声：“那我回去休息了。”
    河上问：“你最近没有其他事情了？”
    乐园说：“是啊。”
    河上问：“你不想回去吗？”
    乐园说：“想啊。”
    河上问：“已经有线索了吗？”
    乐园说：“不知道。”
    河上问：“我这里其实有一点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
    乐园问：“什么办法？”
    河上笑道：“你可以和人搅合，就像是你来的那一天，隔壁的人那样办事。”
    乐园说：“那还是算了，金瓶银瓶，碰裂了都是瓶子，水浆迸出来了，再出来的就是我的脑浆，我还不想死呢。”
    河上哈哈大笑：“你这是想得太严重了。”
    乐园翻着死鱼眼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反正挺膈应的，知道世上有这样的事情就挺膈应的，还撞上正有人在做，听见了，更膈应了，你还要我去？你是想我去死，还是直白一点，我就是死了，也不想干那样恶心的事儿，谁爱干谁干吧。”
    河上疑惑地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不喜欢人吧？”
    乐园垮着脸说：“没有，我谁都不喜欢。”
    河上将信将疑：“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是你没有证据，从你说话表现来看，你是不喜欢人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乐园说：“没事儿我就走了，你不说话了？我走了。”
    河上喊了一声：“哎！这个办法不行，我还有一个。”
    乐园问：“什么办法？”
    河上笑道：“你在这里杀一个人，也许可以用血迹画阵法再让你回去呢。”
    乐园说：“要是那种办法有用处，我就不会困在这里了，因为，之前试过，没有成功。”
    上次遇上跳楼的那个，边上到处都是血迹，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回去了，而是其他事情解决了之后才回去的。所以，这个办法也不可行，没有参考价值。
    乐园转过身继续要走，河上想了想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说说来之前的情况，也许我可以给你想出办法来呢。”
    乐园本来要走了，听他这么说，虽然很不想讲，但还是说了：“我看见一张告示，有人死了，我就进来了。”
    河上喃喃道：“这么简洁吗？”
    他翻了个身问：“你觉得进来是为了什么？”
    乐园说：“不知道。”
    他试探着问：“玩？要是不高兴，这辈子也没意思了。”
    河上笑呵呵说：“话是这么讲，但也未必。”
    乐园问：“怎么未必？”
    河上说：“这就是你不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想跟你详详细细解释。我想到了新的办法了。”
    乐园问：“什么办法？”
    河上说：“你进来恐怕有一部分是为了我，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却没有离开，说明你不是全然为了我，那就肯定跟你进来之前看见的事情有关系了，你看见了什么事情？”
    乐园想了想，若有所思。
    河上说：“你知道了没有？可以照着试一试。”
    乐园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确实可以试一试。不成再说。”
    他转身走开：“我明天再来！”
    河上问：“哎！你不着急了？明天你再来，我可还有事情呢。”
    乐园说：“那就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河上切了一声：“看来并不着急。”
    他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乐园则在第二天到了他的门口，发现公文包来了，掏出来一个盒子，盒子侧面贴着两个人的大头照，是两个死了的人，一男一女，看姿态和神情似乎是夫妻，盒子被递给了河上，河上看了看，笑道：“他们两个总算是一起死了，哦，我的妹妹呢？”

 第506章

    公文包说：“也在里面了。”
    河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将罐子收起来，放到了床底下，一只蟑螂飞快地从底下爬出来，被他一脱鞋打死了，他高高兴兴地丢开鞋子，拍拍手问：“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公文包恭恭敬敬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暂时不提供这项服务了。”
    河上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公文包笑着说：“这是因为最近有人到处点火，火焰把村里的绿化树都烧掉了，人人自危，我们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
    河上一拍桌子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有货！给我给我！要是不给我，我就先杀了你们，你怕火是不是？还记得不记得之前村子里起大火的事情？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东西，我就让你家和你全家还有你邻居，跟你有关系的一整条街都是那样！”
    公文包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别这样生气嘛。东西确实带来了，不过，这次是最后一次，您看怎么样？”
    河上挥了挥手，以为他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记得他说了一句东西确实带来了，兴高采烈地搓了搓手问：“哎！我的东西呢？还不快点拿出来？出来呀！”
    公文包将一个纸包裹取了出来，笑嘻嘻说：“在这里呢！”
    河上连忙伸手去拿，公文包说：“别着急，您要先给我一点东西，我之前给您的那东西呢？您总说是给了别人了，问起来又不知道究竟是给了谁了，不如现在给我了吧！我不会弄丢的，保证，您家里的财产一分一毫都是您的。你全家都死了，还能有谁拿到这笔钱呢？是不是？”
    河上切了一声：“给你就给了，什么大不了。”
    他在床铺上摸索了一番，掏出来一个口袋，公文包接过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玉佩，笑道：“好，这是我的了。东西给你。”
    他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口袋递给河上，转身走了。
    他没在路上看见乐园，但是他好像知道乐园在哪里，乐园躲了起来的，看着他走出去了，才走出来，进屋见到河上正在点火，他也不怕自己不小心把火落在床铺上，不小心把整个屋子都点燃了，到时候再发生像村子里的那样的事情，只怕是追悔莫及，谁也救不了。
    乐园站在旁边，心里想这件事，眼睛没转，忽然看见火焰落在床铺上，几乎要熊熊燃烧起来，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张了张口，要说这件事，河上就发现了，他毕竟和火焰距离更近一点，拍了拍床铺，不以为意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这里可是有神的。”
    乐园喃喃道：“我知道，但也不知道这么个情况。”
    说灵验不太像，说漠不关心好像也不合适。
    乐园不说话了。
    河上说：“你来找我是打算处理你之前的事情吗？”
    乐园想了想：“今天还不是时候，我明天再来。”
    河上说：“那再见了！希望你记得吃饭，明天可以不这么准时过来的，我真的还有事，我不希望每天都看见别人出现在我的门口或者我的屋子里，也不希望每个明天都会遇上讨厌的人。”
    乐园问：“我是讨厌的人？”
    河上说：“都是，都不是，你不要问了。”
    乐园应了一声，打开了门，走了，走的时候，关了门，河上在里面嘟嘟囔囔：“这还差不多，不然，要我自己关门吗？真讨厌。”
    乐园第二天没有去，河上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自己说过的话，心里美滋滋的，白天都能高兴得笑出来，因为没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门口或者屋子里打扰自己玩乐或者处理事情了。
    这么过去了一天又一天，河上都差点忘记了乐园还有件事要在他这里处理，他的膏子没有了。
    他找遍了屋子，都吃了，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他哭道：“我早知道这样，应该提前给自己省下来一点的。呜呜呜，呜呜呜。这下子可怎么办呢？我要活不下去了！”
    公文包过来了，提着包过来的，河上还以为包里面有他要的货色，翻找了一阵子，都倒出来了，也没有看见自己要的，在地上跪着找，没有找到，大怒，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向公文包问：“喂！为什么不给我东西？为什么？”
    显然，他忘记了之前公文包见面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公文包对他笑了笑，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对河上说了一遍，又安慰他：“稍安勿躁，再过一会儿，这段时间就完了。”
    河上喊道：“完你妈的！老子要！货色！货物！膏子！啊啊啊！你要是不给我，你凭什么不给我？东西可不是你的。”
    公文包理了理衣服：“东西确实不是我的，我觉得你这种人不配，我就不想给你了，再说了，东西虽然不是我的，路是我的走的，东西是我带来的，人是我安排的，你是我见的，有什么不行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上次也提前告诉了你，你自己不珍惜机会，怪不得我。”
    他拍了拍袖子：“好了，我已经把要通知你的事情告诉你了，我该走了。”
    河上爬起来问：“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一次？”
    公文包说：“当然。”
    河上握着拳头，跪着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还是给吧！我知道你带上了！”

 第507章

    公文包摇了摇头，踢开他：“没有，就是没有。”
    河上愣了一下，伸出手来：“那给我一颗棒棒糖吧。”
    公文包笑道：“好啊。这个我还是有的。”
    他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来一颗棒棒糖递给他：“你的。”
    河上咬掉了糖果，看着公文包转过身去，打开门的时候，他一下子扑过去，把人按在地上，用棒棒糖的棍子捅穿了公文包的脖子，血从棍子的空心里挤出来，一点一点的，看起来颇有喜感，河上看着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哈哈大笑：“该死！都该死！”
    他点了火，想给自己来点烟，没点着，眼睛有些发花了，一拍床铺，床铺塌了，他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在村子当了个小官，靠着背景，一路往上升，一直到快要出村子，才被发现，其他人记录这件事，就像是当年记录跪在祠堂的七八个人。
    小孩都绕着他，嘻嘻嘻笑，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滚开，脾气居然仿佛比从前好了许多，第二天，那些小孩的家就被烧光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父母都死了，小孩还不知道情况，大哭，没两天，也意外死了，村子里安静了许多，记录的事情被传出去，外面的人也知道了。
    他让人去封口，知道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哑了。
    第144章
    公文包出现了。
    他站在那个小房间里面, 看着对面的人说：“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收手吗？”
    男人笑了笑：“我收手？我为什么要收手？我现在有妻子，有孩子，我全家都跟我一样, 就像我当年, 看着我的父母一样, 有什么不好呢？从前是这样, 现在是这样, 以后还是这样！所谓的口号永远只能是口号，你知道什么？这才应该，这才是正常的, 这才是真实！”
    公文包说：“把错误当真实, 这就是你的错。”
    男人嗤笑道：“错误当真实？错误不是真实？只有虚假才是真实？只有你们认定的东西是真实？只有你们想拿出来骗人的东西才是真实？只有那些假得谁也不会相信的东西是真实？只有那些让别人付出生命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东西才是真实？狗屁。”
    公文包说：“我没有那么说。”
    男人喊道：“你就是那个意思！不然你否定我做什么？”
    公文包说：“没有人觉得死了人是了不起的事情。”
    男人笑道：“怎么会没有呢？我就是一个呀！你说话是不过脑子还是不思考呢？那些人可从来没把别人的命当命看, 否则, 哪里会死那么多人？哪里会像今天这样！狗屁不通的垃圾。要不是他们, 我们才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是真心拿你当过兄弟朋友的。你不知道吗？”
    公文包想了想：“知道不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你把所有的错都翻了一遍, 就算不需要进监狱, 不需要丢掉工作，也可以继续保留你的工资, 但也不代表你正确正常。”
    河上笑道：“我不正常？不正常的人是你，不正确的人是你。我才是大势所趋！你知道外面那些愚民都怎么维护我吗？他们举报, 这个违规，那个有害青少年, 这个是邪典，那个是□□，哈哈哈！你能想象吗？就算我做尽了坏事，他们也依然在保护我，他们以为自己是正义！”
    公文包垂着眼睛说：“事情没有被揭发不等于不存在，事情被新闻公布出来，不等于没有人知道也不等于所有人都知道，说出得知的其他人报道的新闻内容，从来都不犯法，他们没有错，他们被害，是因为你，你是罪魁祸首。”
    河上冷笑道：“我是罪魁祸首？狗屁！他们自己蠢得脖子上好像顶着一颗破开的香瓜，不能看不能吃，也就只有摆设的作用了，怪得到我头上吗？你也不嫌丢人，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你这么想，他们可觉得你罪大恶极呢，你早就应该和我一起，归顺我有什么不好？
    真不能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无所谓，除了你之前，那些反抗我的人都死了。”
    公文包说：“杀人是犯法的。”
    河上笑嘻嘻说：“是啊，是啊，我当然知道，但是，又不是我杀的，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呢？他们自己违法犯罪，怎么怪得到我呢？”
    公文包有点情绪激动了：“你胡说！”
    河上笑道：“怎么能是我胡说？你没有看见法律吗？清清楚楚啊！还是最近才出的。安全管理条例，三十二条三十三条三十四条，还有第一百条，第一百条的意思是，治安管理人员随时可以派单独的执法人员执行公务，如果嫌疑人有违抗的，可以立刻处理。
    立刻处理的意思就是，他有攻击我的意图，我就可以杀了他，没有人可以作证，他是真的想杀我，还是假的想杀我，杀了他，可是死无对证，我当然是理所应当，我可是，公正！
    哈哈哈，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公平吗？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平等吗？
    一个人对一个人怎么不平等了？很公平呀！哈哈哈！
    三十几条的那些意思，更简单了，你危害了精神，精神，哈哈哈！
    精神，你知道精神什么意思吧？比如，这里有一朵向日葵，这是某国的国花，你路过的时候，弄掉了它的一片花瓣，那你就危害了国家民族的精神，哈哈哈！我就可以抓住你，因为你违法犯罪了，如果你拒不认罪，就是顽强抵抗。

 第508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你激烈反抗，依法处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不管是过程之中被杀，还是被抓起来审判之后被杀，不都是被杀？
    还是义正严辞，名正言顺，永远翻不了身！因为别人有可能是无辜被杀，但你一定是违法之后被杀！你是被判死刑，逃不掉的。别人却有可能翻案，他们知道，他们没有做，他们如果被杀，肯定是无辜枉死，亲人朋友会为他们作证为他们奔走呼喊，直到沉冤昭雪。
    可是你呢？你可不算数啊。哈哈哈！”
    公文包握紧了拳头：“你太过分了。”
    河上切了一声：“法律又不是我制定的，修改也不是我负责，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转述给你听，你要是那么不服气，可以自己去看呀！闹得还蛮大的，大家都知道，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你脑子有病是你眼瞎耳聋，怪不得别人。”
    公文包咬了咬牙：“我不相信。”
    河上笑道：“那我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去看。就在那边。”
    他说着，往门外指了过去。
    公文包看了他一眼，直直走出去了。
    外面的人要把公文包抓起来，河上走出去，靠在门口对那些人说：“不必着急，让他看了回来，也不迟，他比我还遵纪守法呢。守时得很。”
    那些人就散开，公文包跑出去，果然看见了公告栏的告示。
    一群人慢悠悠出现在他身后，河上凑过去问：“哎！看见了？”
    他绕着公文包问：“你现在还能说自己不知道吗？你现在还能对我说，一切正常？哈哈！大笑话！我知道自欺欺人，我是比不过你们的。我怎么配跟你们比呢？你们不是一向看不起我吗？更何况，我也不想比，这是事实，跟这种东西比起来，我就是垃圾，但实在是掉价。”
    公文包说：“你是说他们都是垃圾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我已经违法犯罪了，你就把我抓起来，杀掉吧。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同意你的想法。”
    河上笑道：“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你自己去死呀。”
    公文包说：“我不会轻易放弃我的生命，因为我的生命不止属于我，还属于我的亲人朋友和我的日珥民众和国家！”
    河上点了点头：“好，好得很。我不杀你，我也不抓你，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尽管在外面玩，还有工作有工资，过得好得很，我要你在外面，你才能知道，这个地方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你才知道，你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你知道哪里最好吗？北边，最北边，能看见光。”
    公文包喃喃道：“我知道，冰诺快岛。”
    河上笑道：“哦，你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
    他一声令下，一群人离开。
    晚上，河上吞掉了一把的福禄寿喜膏，非常高兴地和一群人跳舞，唱歌，在小木屋里面，点燃了烟囱，到处都是烟雾，烟雾朦胧的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静地睡着了。
    乐园拍了拍河上的脸：“醒醒。”
    河上勉强睁开眼睛，打量乐园：“哦，是你呀，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乐园说：“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怎么回家去了。”
    河上点了点头：“哦，那太好了。”
    乐园说：“需要你的帮助。”
    河上问：“我能帮你什么呢？”
    乐园说：“就在这里休息。”
    河上打了个嗝：“我知道了，我就要休息了，今天晚上都不会离开的，你放心好了，可以出去了吧？”
    乐园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走了。”
    河上应了一声，翻身睡熟了。
    乐园离开了小屋子。
    半夜，那个屋子起了火，所有人都在里面，一点点被火光吞噬，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在被火烧到之前，他们就死了。
    等到了白天，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乐园走了过去，房间已经黑了，看起来像一块焦炭，火没有继续烧下去，莫名有些遗憾，进入其中，乐园看见了久违的进来的那扇门。
    他从这里走出去，回到了空地上。
    人群面面相觑都看向了最后一扇门。
    “不知道我们现在能不能从这里离开。”
    “要是可以现在就回家去就好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死了。”
    “要是所有人都死了，我们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
    “那确实。”
    “有些人就是垃圾，自己垃圾还不许别人说，垃圾垃圾垃圾。”
    乐园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门打开了，外面不是万丈悬崖，是一群的活人和一群的死人，还有好像刚刚燃烧过的火焰的灰烬，地面一片黑灰色，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久久萦绕不散的纸灰的气味，和一些白色的被风吹起来的粉末颗粒，几乎要捂住所有人的眼睛。
    天空黑黝黝的，好像以后都不会亮起来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和不安，他们听见动静，看向这里，看见打开的门和门后的一群人，都吃了一惊，往后齐齐退了一步，直勾勾看着这里的人，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从来不知道那样，惊恐而担忧，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互相保护，又互相敌视，互相警惕又互相观望，像害怕人群之中藏着一只鬼。
    其他人等不了许多，从乐园身边冲出去，乐园突然发现钟仁离开了，他不在旁边，乐园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袭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门，那扇门，关闭了，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他，还在这里，门就在他眼前关闭的，他看着门关闭之后，双腿一软，坐在了旁边。

 第509章

    心脏跳动的速度太快了，就好像他确实早就死去了。
    乐园试图呼喊系统，但是，系统没有回应，就好像早已消失，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其实是失去了希望。
    但是，在他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细细的微弱的声音回答：“别找他们了，我在这里。”
    是黑影。
    乐园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脑子里传出来的，也就是说，这确实是黑影。
    “他们都走了吗？”
    乐园像个走丢了似的小孩问。
    “怎么没有？”
    黑影的声音渐渐凝实起来。
    “他们本来就不是我们一路的人。”
    黑影说：“你不知道？你看起来好像确实是不知道。我告诉你。系统只是暂时住在你的脑子里，你如果想要抓住它们，还得另外想办法。”
    乐园问：“什么什么？”
    黑影说：“说得更详细一点，系统本身就是一种诡异，它找上你，当然也是为了实现诡异想做的事情，比如，尽快打开门，让所有诡异出现在这里，诡异爆发，这是一定的，但是，如果内外一致，速度会更快，你看见了，现在就是这样，外面那些人，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嘻嘻嘻。
    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见到了诡异完全爆发的情况，从不相信到深切惶恐，就是你看见的那些脸那些表情，那些情绪后面，藏着数不清的死不瞑目的人和命。多有意思呀。
    你看不出来？
    再往前一点，你在梦里死去的时候，其实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系统就是这么找到你的，同类相吸，你们见面了，它告诉你，你答应它，就什么都可以得到，你现在，不是什么都得到了吗？你仔细想一想，你当时答应它，心里在想什么？你当时以为，可以得到什么？”
    乐园喃喃道：“什么？我要的全部，性命，不上学，身体恢复正常，能力，安静的住所，讨厌的人都去死，钱，现在，我确实全部都得到了，怪不得，它现在就离开了。可，它之前并没有告诉我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影笑道：“你出来的时候，慢了一点，或许是我比你更小更轻更迫切，我就比你快了那么一点点，你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就出来了，我出来之后就在你的脑子里见到了它们，它们对我说了这些话才走的。我还有些疑惑，都问了，它们也都告诉我了，走得很快。”
    乐园问：“它们是一下子就不见了的？”
    黑影点了点头：“是啊。”
    乐园问：“它们是系统和钟仁？”
    黑影点了点头：“是啊，系统肯定是要走的，它带来的，也都带走了，因为你之前没说连它们都想要，钟仁肯定在里面。它本来不叫那个名字，不过，它很乐意之后见面，你再给它一个新的名字。说起来，它还把你的什么东西带走了，据我感觉，似乎是气息。
    它好像不讨厌你。”
    乐园嗤笑道：“不讨厌？不讨厌有什么用处？它们走的时候，又没想起我来，就好像在心脏挖了一个窟窿，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如果不讨厌我，为什么这样，又或者，它们就是故意的，这更合理一点。”
    他按住心口，心脏在里面乱跳，难过得要命，实在是不想忍了，他问：“拜托，能不能杀了我？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如果再让我去见它们，未免过于残忍了，就算是折磨我，也别这样讨厌，现在杀了我吧。什么都很好，只是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去见那些陌生人。
    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有那么一瞬间，乐园失去了意识，说不清是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小黑匣子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乐园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个人，看背影似乎是钟仁的模样，乐园犹豫着靠近，等他过去了，那边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有点失落又觉得事情就是这样，这种情况也不过是预料之中，没什么好失望的。
    他对自己笑了笑，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亮晶晶的，太亮了，他想了一下，这镜子就黯淡下去，像失去了高光的水晶杯，乐园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没法抓住这镜子，镜子就像是一朵云一样散开了。
    乐园犹豫着收回手，镜子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模样看得并不清楚。
    模糊不清的人，模糊不清的脸，连影子和轮廓都是模糊不清的。
    一个声音喃喃道：“可怜可怜，可笑可笑。”
    乐园不喜欢这个声音，皱了皱眉，镜子在眼前消失了，一个声音喊道：“你是谁？你是谁？”
    声音甚至在黑暗之中有回音，就像是他现在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
    乐园被回音震得头疼，几乎陷入昏迷，可是，声音渐渐消失了，他闭着眼睛，却发现，外面渐渐亮了起来，他不喜欢光亮，但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睁开眼睛去看，发现，他来到了久违的房子里。
    这房子很大，并不像是他居住的地方，三团黑气把他抓住了，他开始挣扎，挣扎的过程之中，他也变成了一团黑气，旁观的视角就落在了沙发上，他又渐渐转移到了墙角，就像是一个监控摄像头，忠实地注视着自己所能看见的一切以此记录。
    三团黑气杀死了那一团黑气，他意识到，那团黑气就是自己。

 第510章

    过去的自己，乐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面前的三团黑气猛地变化起来，它们流着滴滴答答的并不真实的血液，将屋里的地板浸泡，地板被泡得鼓胀起来，就好像底下有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生长，乐园感觉那些东西是血肉，他眨了眨眼睛，看见这屋子本身是一团血肉。
    他有点迷糊，又觉得自己正在渐渐接近真相，他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这里。
    他要继续看下去。
    他皱着眉头，看见那三团黑气扑了过来。
    只一瞬间，那些黑气就被扑灭了，乐园现在在这里强大得不容置疑。
    三团五颜六色的影子开始往前挪动，它们是跪着的，对乐园作揖拱手，口中哀哀戚戚喊道：“你不认得我了？你不认得我们了吗？我们是你的家人呀！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杀我们呢？”
    乐园笑道：“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家人，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有家人。你们想骗我，也骗过了我，这么多年了，也应该足够了。”
    话音未落，那些影子如气泡般消失了。
    屋子安安静静的，连地板也渐渐恢复正常，地板表面的血液西里呼噜地顺着缝隙流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也消失了。
    乐园在这里坐了一阵子，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也没有其他事情，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就好像这里外面还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也有白天黑夜的区分。
    乐园就这么忽然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起来，他打开阳台的玻璃窗，往外走去，看见底下是奇形怪状的人，他们走来走去，好像没有目的的蚂森*晚*整*理蚁，正在发愁之中应该从哪里找到糖带回家去，突然感觉到了乐园的目光，齐刷刷抬起头来，看向了乐园。
    乐园对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一下子长出半透明的薄膜翅膀，飞了起来，靠近了乐园的窗户，却无论如何没法靠近乐园的阳台，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说话，他们对乐园喊话，嘶嘶嘶的，声音含糊而古怪，乐园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面面相觑。
    他们开始改变自己的语言，换了好多种之后，他们调整到了乐园能听懂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如果这种地方能算，那我就住在这里，从另外一个地方来，寻常时候都是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大概是因为我在另外一个地方死了就到了这里。”
    “死了还会出现在这里？不对，不对，死了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我们又不会嘶嘶嘶。”
    他们又开始说奇怪的听不懂的话了。
    乐园等了一会儿，他们对乐园说：“我们为什么不能靠近你？你可以出来吗？如果你可以出来，我们可以带你四处逛一下。”
    乐园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说：“可以带你看看，没有什么好玩的，但对某些人来说，这里还算不错。”
    乐园翻出了阳台，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黑色，对乐园笑道：“你可以给我们当食物，我们带你去巢穴吧！”
    他们说着就扑过来，用黏黏糊糊的半透明液体，略有些甜味的东西，把乐园裹住，拖走了。
    他们没骗人，乐园从半透明的东西里面还可以往外看，也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就是他的眼睛，还是之前那样，看什么东西都一股搅拌均匀的颜色的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如果他现在还算有脑子那种器官的话。
    好远的一路之后，乐园被他们放了下来，这里到处也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像庞大的蜂巢，可以啃一口，或许是巧克力威化奥利奥饼干柠檬夹心的味道。
    他们把乐园拖进去，送到了一个金黄色的圆滚滚的卵一样的东西面前。
    乐园打量这个东西，他们对乐园说：“这是我们的王。它会吃掉你，你好好等着吧。我们会给你收尸的。你对尸体摆放和处理有什么要求吗？我们这里有排水管道和冷藏库。”
    乐园说：“不用了，你们出去吧。我等着它出来见我再把我吃掉，尸体怎么样，人都死了，我不关心。”
    他们点了点头，对乐园露出一个极度夸张的巨大笑脸，笑道：“太好了！如果你没有死，我们一定隆重招待你，你真是非常适合我们的朋友。”
    乐园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们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金黄色的卵蠕动起来，里面爬出来一只白色的巨大的虫子，比人还高一点，凑到乐园面前，嗅了嗅，似乎想要吃，张开嘴，那是一张巨大的嘴，里面是深黑色，口腔内部和舌头都是鲜红色，舌头底下是青紫色的经脉互相交错，牙齿是雪白色的，绕着嘴唇长了一圈，嘴是圆的。
    它把乐园表面那层黏糊糊的半透明液体形成的脆壳包裹进了口腔，咔嚓咔嚓咀嚼了一番，将乐园吐了出来，牙齿不小心蹭到了乐园的皮肤，勾掉了表面的皮肤组织，就像是尖锐的物品不小心将毛衣的线勾坏了，乐园的胳膊血淋淋的一片。
    有点痛，但不碍事，还可以活动。
    乐园踉跄了两下，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这条虫子，虫子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像人的东西，就是五官扭曲，后背依旧长半透明翅膀，翅膀一直在颤动，呜呜呜的，听起来像有鬼在哭，乐园揉了揉眼，喘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一点，再去看，发现虫子比之前更像人了。

 第511章

    大概是照着乐园长的，和乐园还有两份相似之处。
    就是他似乎不明白伤疤的情况，连乐园的伤也复制过去了。
    不过，他并不会因为这种别人的伤而觉得疼痛。
    “你觉得我很蠢吗？”
    虫子问。
    “没有。”
    乐园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虫子问。
    它的话说明事情似乎另有情况。
    乐园试探着问：“难道我不能过来吗？”
    虫子绕着乐园走了两圈说：“可以来，只不过，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这里。”
    乐园看了看左右：“也不是特别讨厌，也没有喜欢，情绪很平静。”
    虫子笑道：“你说话还是那么不正常。”
    乐园问：“怎么算正常？”
    虫子说：“像我这样，你明明有变化的能力，可以更像我们的。为什么不呢？你不愿意。你还是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吗？”
    乐园问：“你们？这里不是只有你？”
    虫子说：“他们看见你，应该很高兴，既然你都问到这里了，我带你出去看看。你看见他们，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乐园问：“那我要是看见了也不知道呢？”
    虫子笑了笑：“那就是时候未到，你还不能回来。”
    他带着乐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乐园往下看，看见地上许多蚂蚁似的小黑点，仔细一看，那些存在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跟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它们察觉到乐园的观察目光，渐渐变化了形状，看起来像人了，不过，只有轮廓和背影比较像，其他部分，仔细还还是不行。
    甚至更加恐怖了。
    虫子对乐园说：“它们都喜欢你，很想你，希望你回来，尽快。它们的变化能力也就这样了，因为总有人从背后检查，它们都觉得那些人是背后偷袭，所以，努力把后背变得很像你的样子，免得因为能力不足被惩罚。”
    乐园将信将疑：“是么？”
    虫子说：“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人，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东西难过？”
    乐园问：“本来？我？”
    虫子说：“算了，看你的样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你还不知道情况呢。我就不跟你多说了，说得太多，影响你的思考。我带你回去吧。你没有家，也不必一直住在那边的房子里，就当做是和朋友串门吧。我很欢迎你来陪我玩，吃饭的时候，一起也可以。
    不过，你好像不怎么能吃。算了，我不强求，就算你只是坐在旁边陪我说话也可以。只是我吃饭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叽叽咕咕。你别嫌弃我说话太慢。”
    乐园说：“没有，你现在说话速度很正常。我不会嫌弃的。”
    虫子若有所思：“好。”
    它把乐园送回阳台：“明天再见，希望真的可以再见。”
    它挥了挥手，那只手是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钳子，身后是一条章鱼触手似的尾巴，对乐园晃了晃，乐园眨了眨眼睛，它就不见了，乐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想了想，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开始渐渐坍塌，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黑暗，再次闭上眼睛，这次碰到了一层屏障，被一只手拉住了。
    乐园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黑影。
    “你怎么？”
    乐园狐疑地打量它。
    “不认得我了？”
    黑影咧嘴一笑。
    “不是不认得，只是，你的脸，怎么比之前好像清晰了一些？”
    乐园问。
    “我还以为你真不认得了，原来只是这小事，你太想它了，这样不好，我都变成那样了，你说，我为什么会清晰？”
    黑影问。
    “我太想它了，有么？”
    “有啊。”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一开始没有它们，我也活着。怎么这样？”
    “之前没有是一回事，现在也没有，但这两段之间还有一段时间，你没法抛弃那段时间，只能这样了。”
    “我还是看不清楚你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清晰的样子，这样也很好，安全，你喜欢什么样子，讨厌什么样子，我都知道，我不喜欢它们，我不想和它们一样，又不能一直一成不变，就这样了。与其变成你讨厌的人，还不如挑一个不那么讨厌的样子来，给你看，总好过让你眼花。”
    “是么？”
    “是啊。”
    “我真的有可能把它们找回来吗？”
    “有可能的。”
    “要做什么？要怎么办？”
    “你要控制住你的力量，比如，那个屋子里的事情。”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里是哪里？”
    “意识世界，只有你的空间。”
    “那你是什么？”
    “你希望我是什么呢？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无法放弃的仇恨？你的情绪？还是你的过去？你的感情？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这张脸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好说，不过，应该是你见到我的那个时候，你太迫切地希望见到它们了。这样不好。你如果没办法放下这个问题，之后还会出事的。”

 第512章

    黑影说。
    乐园笑了笑，看起来有点自嘲，垂着眼睛说：“说得好像现在没有事情一样。”
    黑影说：“现在虽然有事情，但也不一样啊。而且，你是不能一直都在这里的。”
    乐园问：“为什么？”
    黑影说：“身体会死亡。”
    乐园说：“可是，你和我都在这里，谁在外面？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吧。”
    黑影笑了笑，两分像乐园，两分像钟仁：“老三在外面。你可以叫他三号，你是第一，我是第二，他是第三个，所以这么安排，钟仁和系统都不算在这里，因为它们跟我们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我们有危险，而且是身体危险，那就是他干的。他跟我们不一样，有点单项程序。”
    乐园问：“什么意思？”
    黑影说：“你看见了他，就知道了。”
    乐园问：“现在？”
    黑影说：“你也可以再玩一会儿，睡一觉，洗漱之后，吃一盒小饼干，喝一点咖啡配方糖，再来一个汉堡包。”
    第145章
    乐园感觉自己应该出去看看。
    黑影说：“那我就不送你了, 如果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回来，反正外面还有一个。”
    乐园点了点头，离开了屋子, 打开门, 外面是一片的漆黑, 和之前感觉没有什么不同。
    乐园走了出去, 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个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将争夺控制权的那个人拖走了, 那只手是黑影的手, 那个被拖走的人应该就是黑影之前对乐园说的老三了, 乐园睁开眼睛, 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浑身上下都被束缚带紧紧捆绑, 一点儿也没法动弹, 他还感觉自己头昏脑涨的，心里正在疑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忽然打开了, 来人进入房间，走到床边上, 居高临下看着乐园，表情愤怒而咬牙切齿, 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东西。
    乐园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会被这个人训斥一顿, 闭上了眼睛，不想听他说话。
    他还是开口了：“你真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乐园没回答。
    那个人继续说：“既然你已经清醒了，不用装听不懂，我们看得出来，你和之前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你想骗过谁去？现在，我会让人把你的束缚带解开，但是，你也别想就这么出去，我们要审你，直到你真正清醒为止。”
    乐园问：“什么情况？”
    那人将束缚带解开了，又把乐园按在了轮椅上，一群人七手八脚地给乐园捆了一圈又一圈，那人说：“呵，你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但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很快就要因为你犯下的错误而负责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把乐园带走。
    乐园就在轮椅上被他们推着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这里感觉很不好，颜色是惨白的，玻璃是反光的，外面太亮了，乐园眯了眯眼睛，很快，那些亮堂的灯光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浓重的黑暗。
    乐园等了好一阵子，没有人来问话，他渐渐睡着了。
    有人开始对他说话了，不知道是哪里的人，隔着一段距离问他：“你是谁？”
    乐园没有回答。
    “你是男还是女？”
    乐园依旧没有回答。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乐园嘟嘟囔囔。
    一只手握着笔，在笔记本写下一行字：神志不清，疑似失忆。
    “你杀了人，你记得吗？”
    “不记得。”
    笔记本多了一行字：不知真假，没有激烈反抗情绪，可能非常擅长伪装。
    “你知道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住在哪里？”
    “在没有。”
    笔记本再多了一行字：可以收为守卫。
    不知道什么人继续嘟嘟囔囔问了一堆的问题。
    乐园渐渐睡着了，又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房间里面，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打开了，外面的人进来，把他松开，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乐园问：“去哪里？”
    “随便你去哪里，如果你之前就有住处，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吧。”
    陌生人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回到了之前住的地方，这里已经变成别人的住处了，乐园离开了这里，一个邻居正要回家，拿着钥匙看了他一眼，认出来他的背影是熟悉的人，对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你看见那个人没有？孤儿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住处都没有，好可怜的人。”
    乐园猛地转过头去，意识到，多年以来的困扰，消失了。
    从前那些不管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肯定有父母，不管他说多少次都没有用处，现在好了，他们都恢复正常了。
    乐园很高兴地离开了，准备去便利店或者医院凑合一晚上，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一辆车停在了乐园的面前，乐园问：“怎么？”
    车里的人问：“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是之前送你回家还送你一麻袋东西的人！”
    乐园恍然大悟：“时间太久了，我都记得不清楚了。”
    那人笑了笑：“确实，再见面，恍如隔世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你看见没有地方住，就来找你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能看见你回来了。稀奇，稀奇。”

 第513章

    乐园问：“你过来就是要找我？”
    那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找我就是为了帮我找一个住处？”
    那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不会打扰到你吧？”
    那人摇了摇头：“我家里没有其他人，住处也空荡荡的，我想，与其我一个人住，不如和你一起，那样比较安全，每天都有□□事件发生，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落到一个人头上就是百分之百，太惨了，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
    乐园若有所思：“你希望我能保护你？我觉得我的能力没有到那个地步。”
    车主笑了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要是不跟我走，可是要和一群陌生人一起，你不喜欢他们吧？”
    乐园问：“这个你怎么知道？”
    他说着打开了车门，进入其中坐下。
    车主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之前你坐在我这个车子里，我看见你不喜欢那些人了。我也不喜欢，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样子。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我带你回去。我那个住处，平时还算是安静的。”
    乐园说：“知道了。”
    乐园就这么找到了一个住处。
    晚上，他在这里休息，没有梦到死人，但是，梦到了钟仁和系统，它们互相说话，好像完全看不见乐园，乐园心想，是这样的，它们是一路人，我又不是它们一路的人。
    嘭嘭嘭。
    有人敲门，乐园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过去开门，发现是车主问：“什么事？”
    车主说：“我觉得我的房子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你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休息一晚上，现在天太黑了，要是我这个时候再回去，我简直睡不着了，我明天还有事情呢。”
    乐园试探着问：“或者，不如我现在过去，你住在这里，我看看那边的事情不能处理掉？如果可以现在就解决了问题，你之后就不需要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车主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你千万小心，别受伤了。”
    乐园说：“知道了。你进去休息吧。”
    车主进入房间，乐园则走出去，到了隔壁，他们两个住的房子是临近的，不需要走很远。
    门是打开的，乐园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他试图开灯，没有打开，灯泡闪了两下，像是接触不良。
    乐园活动了一下手腕，关上了门，试图在厨房寻找蜡烛，没有找到，一个幽幽的声音问：“你在找什么呢？”
    乐园说：“我在找蜡烛，太黑了，看不清楚路，容易晚上摔一跤，那就睡不着了。”
    那声音似乎是个年轻女人，笑了一声，一只惨白的手就伸出来，在半空的虚无之中，捏着一只龙凤呈祥的鲜红色蜡烛，递给了乐园。
    乐园接了过来，起身道：“谢谢。”
    他找到了厨房的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没想到，这蜡烛点燃之后，烛光不是暖黄色，而是青绿色，这么一亮，周围顿时如同坟墓，起了幽幽鬼火，屋子里更加阴森可怕了。
    乐园疑惑地将蜡烛挪到了客厅，左右打量，没有看见人，他起身到了厕所去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和手上找东西的灰，一抬头，看见镜子里多了一个穿着红白长款温婉风衣服的女人。
    那人就站在乐园身后，乐园转过头去，没有看见自己身后有人，但是去看镜子的时候，那个人确实是在里面的。
    乐园问：“你有什么事？”
    女人对乐园笑了笑：“我太无聊了，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乐园犹豫了一下问：“可以去客厅吗？在厕所讲笑话，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这里没有凳子，要是你的笑话太长，我就要罚站似的一直站着了，如果坐下来，是看不见镜子里面的情况的。你我都不方便。”
    女人点了点头，十分好脾气地说：“那我们就去客厅吧。”
    乐园笑道：“谢谢！”
    他走到了客厅，红色蜡烛还在燃烧，散发着幽绿的光明，周围看起来还是之前那样阴森，不过，对面渐渐多出了一个人，就是之前只能在镜子里看见的女人。
    “你大概是已经死了？”
    乐园打量它问。
    “是啊，被人杀死的。”
    女人对乐园笑了笑，十分不客气地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要是感兴趣，我今天晚上一并给你讲了，只是你听了我的故事，就要帮我做一件事。”
    乐园问：“是什么事情？我做得到吗？”
    女人笑道：“是很简单的事情，你肯定做得到。”
    乐园将信将疑：“那好，你说。”
    女人喝了水，将杯子放下，拢了一拢自己的袖子：“我先给你讲那个笑话吧。
    一群人坐在高铁上，十个野孩子在过道里面横冲直撞，十个老人脱了鞋子拉拉扯扯在吵架，十个人开手机最大音量外放，十个人开着免提打电话，一个人忍无可忍叫了起来，最后是隔壁化妆掉了一颗粒散粉的女生被抓走了。
    你说好笑不好笑？”
    乐园拍了拍手说：“好笑，好笑。”
    女人说：“我就是那个在高铁上化妆被人说公共场合行为不雅的女生隔壁的乘客。”
    乐园若有所思：“那你是怎么死的？”
    女人说：“实不相瞒，我觉得他们要把人抓走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我就阻拦了那群人，他们把我推开，我穿着高跟鞋，不小心一头撞上了旁边人的东西，那东西挺尖锐的，我一下子就摔到地上，血淋淋的，挣扎了两下就死了。”

 第514章

    乐园说：“哇，你死得挺快的，很痛吗？”
    女人说：“比起烧炭或者拦腰截断，我死得还是慢了一些，不能说不痛，我现在还记得那一股疼痛，简直要命。”
    她说话间，脸上流出血液，是死的时候的伤口的样子。
    乐园问：“我能帮你什么？”
    女人说：“我死了之后，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但我记得，我当时有在录像，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我把手机收到包包里面，就站了起来，之后才死的，也就是说，我死的时候，我的手机可能都没有停止录像录音。我希望你能替我看一眼我的手机，我记得手机密码。”
    乐园问：“看了手机之后呢？”
    女人说：“替我把那段录像录音发出去，就在我的个人社交平台发布，应该不会牵连到你，发布之后，事情怎么样，就跟我没有关系了，不管是被人知道还是不被人知道，我大概都可以离开这里了。”
    乐园问：“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
    女人说：“或许是再死一次。或许是投胎转世，也有可能是变成其他东西，总之，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
    乐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女人问：“你愿意帮助我吗？”
    乐园说：“如果我做得到。”
    女人说：“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找我的手机吧。”
    乐园问：“你知道你的手机在哪里吗？”
    女人说：“我没法感知到这个地步，要是我有那么强大，就不会在这里了，不过，我的手机在我死的时候都在我的包里面，如果我死了之后，尸体和包作为遗体和遗物都会送到我的父母手里，也许我的手机和我的包都在我父母家里，他们现在要是晚上休息，正好方便我们。”
    乐园想了想问：“这不算是入室盗窃吧？”
    女人说：“只要没有人知道就不算是，更何况，手机是我的，他们不过是代为保管，你听我的，拿了之后还会送回去，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乐园想了想说：“那好。”
    女人给乐园指路，乐园无意识地挑了一条安静没有人的路，走出去很快就到了地方，女人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确认这就是目的地，但同时也意识到：“这里不是别人能进来的地方，按照镜像原则，你可以在这里拿走东西，东西都是复制品，不会影响真实，这太好了！”
    她打量乐园：“我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早说呢？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了，也许我们可以更快解决问题，还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呢。”
    乐园笑了笑：“之前没想起来。”
    女人点了点头：“那好，赶快找一找，应该就在这屋子里，不是客厅，就是卧室，肯定不会在阳台厨房厕所那些地方。”
    乐园应了一声，女人翻箱倒柜，喊了一句：“喂，我找到了！在这里，你过来看。”
    乐园走过去，女人将手机打开，递给乐园：“你把音量调到最低，我不要看，也不要听，太可怕了，一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你看了告诉我，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乐园接过手机：“好，我看看。”
    手机的相册里面，空空如也，回收站没有，垃圾箱也没有，好像被清理过。
    乐园犹豫着看向女人：“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你看。”
    他试探着将手机递给女人，女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睛，接过了自己的手机，仔细翻找起来，喃喃道：“真的没有，难道是我在做梦吗？不可能，不可能，我都死了，这是事实！怎么会是假的呢？那我的东西呢？东西在哪里？怎么会找不到？怎么会！”
    她握着手机蹲下身去，挠了挠头发，一咬牙，将手机愤怒地丢了出去，脸上开始往外流血，滴滴答答，地面被染红了，它的身体也在发生异变，看起来越发庞大恐怖。
    它好像要失控了。
    乐园说：“你冷静一下。”
    女人喊道：“我都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要冷静到我完全消失吗？你知道什么？”
    乐园说：“你活着的时候，情绪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吧？你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死人的情绪大概会比活人更激动一些，我可以理解，但你着急也没用，不如想想办法。手机虽然没有，但手机保存了之后，未必其他地方没有。”
    女人顿了顿，犹豫着问：“你是说，相册没有，但可以去看看备份和已经上传云盘的其他内容？”
    她若有所思说：“那我可以看看。”
    说话间，她身上萦绕不散的黑气稍微少了一点，身体也渐渐恢复正常，看起来情绪是稳定了。
    乐园将手机捡起来，试了两下，女人凑过来问：“怎么了？打不开了？”
    乐园点了点头：“是的，没法打开了，好像被摔坏了。”
    女人嘟嘟囔囔：“给我看看？这手机真是质量不好。”
    乐园将手机递给她：“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女人脸上红了一下：“这不是生气吗？我活着的时候，平时也不发脾气，不知道死了之后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之前的力气也没这么大。”
    乐园说：“死了之后，愤怒起来，或者说，情绪激动起来，力量也许会变大，因为你现在的状态几乎是个能量集合体。”

 第515章

    女人问：“什么？我怎么好像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乐园说：“我猜测，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情况。”
    女人兴致缺缺：“哦，这个我活着的时候也差不多，只不过，活着的时候大概靠身体的肾上腺素，但我死了，就靠其他东西了。算了，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要是能尽快解决这件事，那就太好了。”
    乐园应了一声问：“那你找到了什么东西没有？”
    女人想了想：“你家里好像有电脑，在电脑上登陆我的账号看看吧。”
    乐园说：“那我们现在回去？”
    女人点了点头。
    乐园一路走回去，感觉天都快要亮起来了，打开门，一脸疲惫的车主问：“你怎么出去了？我半夜吓醒了想找你，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你出事了。”
    乐园说：“没什么，我以为你在那边睡觉，不会过来找我，就出去散步了。”
    车主问：“散步？”
    他扯了扯嘴角，哈哈笑道：“你可真幽默，大晚上的出门，本来就不安全，你还散步，是怕自己晚上在外面的不安全时间不够多吗？”
    车主说着，打量了一下周围问：“你没有带什么不干净的不应该回家的东西回来吧？”
    乐园说：“没有。”
    女人是在他来之前就在屋子里的，不算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车主将信将疑：“那好，你要是从外面带了什么回来，我就不让你进门了，不然，就真的住不下去了。”
    他问：“说起来，你晚上出门散步，散步之前，看见屋子里不正常的情况了吗？”
    乐园疑惑地问：“你来的时候，门是打开的还是关闭的？”
    车主说：“当然是关闭的，我就算是看见了门是打开的，也要关闭的，不然，怎么安全？”
    乐园问：“那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客厅桌上的红蜡烛吗？”
    车主疑惑地问：“什么红蜡烛？你不会是被鬼迷了眼睛以为有什么吧？”
    他说着，还想伸出手来，试探一下乐园的额头温度，确认他是不是发烧了，好尽快把他送到医院去。
    乐园挥开了他的手，皱了皱眉说：“没有看见吗？那也许是我看错了吧。没什么事，别碰我，你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吗？不困吗？去休息吧。我还有一点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
    车主拉住乐园问：“哎，你晚上散步也就算了，你回来还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就住在这里，难道我连知道这点事情的权利都没有吗？而且，你不是之前连住处都没有？你哪里还有什么事？谁会找你？你要是有朋友，只怕不会见到我。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乐园问：“你是不想被我隐瞒还是不想被我骗？”
    车主嘟嘟森*晚*整*理囔囔：“我都不想。被人骗还是被人隐瞒都不是好事。”
    乐园说：“那可真是麻烦了，我言简意赅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你听了之后，不要害怕，也不要质疑我，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
    车主将信将疑地打量乐园，似乎在脑子里考虑怎么把人打晕才能尽快送到医院去：“你说，我听了之后再判断你是不是在骗我或者故意瞒着我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乐园笑了笑：“晚上我在这屋子里见到了一只鬼，它说有心愿未了，我就跟着它出门去办事，现在事情还没办完，人还在旁边，只是你这个样子，像是一点都没有看见，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能不能看见它，好像要看它的想法，你在这里拦住我，它已经有点因为时间关系生气了。”
    车主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拦住你的，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又很害怕，这里找不到其他人了，我只能找你，本来还以为你身边比较安全的，因为你跟我不一样，你好像不怎么害怕那些事情，我以为你胆子很大，谁知道，还有这些事情吗？
    你之前一点都没有告诉我，不过，我在上一次开车送你的的时候，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有仔细想，现在想起来了，该不会之前你就见到了鬼吧？”
    乐园若有所思：“某种意义上说，你之前见到的不对劲和现在的不对劲，确实差不多，要统一称呼，也可以说是鬼，也可以说不是，不过，为了方便理解和节约时间，是的，你的猜测一点错也没有。”
    乐园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身边，车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边空空如也，一点人影子都没有，车主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袭来，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冷，但就是浑身上下都很冷，大概是害怕的缘故，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按住衣袖，对乐园讪讪笑道：“好。”
    乐园问：“你相信了？”
    车主说：“我不相信也没有用处吧。这里确实比其他地方古怪一点。而且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反驳你。你不是说还有事吗？这样，你把事情办完了之后，再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你要是想住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里要是不安全，我是不会同意的！”
    乐园点了点头：“好啊，那你去隔壁休息吧。”
    车主哆哆嗦嗦走到门口，转过头去看，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的长头发影子，就在乐园身边。
    乐园问：“怎么了？”
    车主软着两条腿说：“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第516章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跑到了隔壁，迅速躲到了床上，嘟嘟囔囔：“我很安全，我很安全。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好好，现在就睡觉吧。”
    他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乐园关上了门，看向身边的女人：“去开电脑吧。”
    女人说：“快要天亮了，我的力量不足，恐怕没法打开电脑。你去吧。”
    乐园应了一声：“好。”
    他进入房间，打开了电脑，看向女人问：“你来输入账号和密码？”
    女人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恐怕没法按下按键。力量在减弱。”
    乐园点了点头：“那我来。你念给我听。你还记得吧？”
    女人点了点头：“我记得。”
    乐园说：“那好，你说。”
    女人念了数字，乐园将账号登录，发现这里还真有备份，看来是删除的人没有想到，或者，故意留下来的，但乐园不觉得可能是后者。
    女人凑过来，贴着电脑屏幕看了一阵子：“确实是这个视频。”
    它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嘴唇惨白，身体有些哆嗦，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脸上流出血液，身体渐渐透明了，看起来简直是要消散了。
    乐园问：“要不，你出去，我单独看了，再请你进来告诉你视频有什么？”
    女人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飘到了门口，顿了顿，又转身回来了，深吸一口气：“不，我要看，我都死了，还有什么事情可躲避的？再怎么躲也逃不掉的。我就是这样，我是不能活下去了，总不能，连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都没法自己满足自己吧！我能接受，你打开吧。”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在掉眼泪，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地板的缝隙都渐渐溢出血液，周围白色的部分则微微发黑，看起来有些霉菌霉斑在生长。
    乐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打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里面一开始是女人在化妆，背景似乎是自己家，之后是走在路上，一边对着镜头说话一边展示路上的风景，再然后就是上车，对着镜头加上特效，做各种鬼脸，突然，周围吵闹起来，女人皱着眉头去看，看见一群人上了车，小声对镜头吐槽这些人很讨厌，突然一声尖叫。
    车里短暂地安静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是更大的吵闹声，一阵混杂在吵闹声之中并不明显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话了，似乎是对隔壁的乘客说的，从镜头的边缘能看见那人穿着颜色浅淡而漂亮的衣服，是个女生，正在化妆，并没有多大的粉尘。
    女生被人拉起来了，女人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边上稍微安静了一点。
    男人说，女生在车里化妆是在公共场合的不雅行为，需要被制止。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男人的声音对隔壁的女生说。
    女人的眉头跳了跳，有点忍无可忍了。
    女生带着哭腔说：“我没有！化妆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又没有把化妆粉撒到别人的身上，坐在我旁边的乘客可以作证，她没有被我不小心弄脏或者打到啊！你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男人说：“在车上化妆是危险行为，也是公共场合不雅行为，你有错，你有问题，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他说着，似乎就上了手，试图把人强行拉走。
    女生一边哭一边喊：“我没有！我不去！你们做什么？”
    车里还是闹哄哄的，但和之前比较起来，莫名有一股寂静的感觉。
    人人都在视而不见，人人都想明哲保身，人人都在考虑怎么让自己高兴，怎么让自己利益最大。
    有人举起了手机，开始录像，很快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对不起，先生女士，我们这里不允许私自摄像，可能会侵犯他人肖像权，这样是不对的，还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女人终于没有忍住，一下子站起来说：“拉着她做什么？放开！放开！化妆又不违法，凭什么不允许？”
    “女士，这里是公共场合，这是不允许的。”
    “节省时间有什么不对？化妆有什么不对？你们不是也化了妆？怎么？公司可以要求员工带妆上班，普通人却不能尽量为自己节约时间在路上车上化妆？我就坐在她旁边，我不觉得有问题，你们这些都不在旁边，你们有什么可觉得不好的？什么东西飞到了你们头上？”
    周围的人或是低下头去，或是闭上眼睛，或是不怕事大地喊道：“切！你说得轻巧，公共账号可是明明白白，早就发布过相关视频，在一群人都在的车上化妆就是不雅行为，你没有看见视频吗？还是说你明明看见了却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还是尽快松开手，让他们把人带走。
    反正又不会打她又不会骂她，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走一趟，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没错，那走一路怕什么？又不会死。她怎么化妆的，我们都看见了，也有小孩被呛到呢，不然你以为那个小孩在咳嗽什么？声音那么大！可讨厌了。
    都是因为你们，自私自利，居然在公共场合干这种事，太不文明了，太不优雅了，太不懂得体谅别人了！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为什么不认账？你们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女的，就无所谓了吧？又不是只要是个女的，犯了错就可以得到宽恕的。”

 第517章

    女人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还宽恕！轮得到你来宽恕？你以为你是谁呀？天父天神还是审判天平？我可没觉得她有错，你们吵吵闹闹，自己不觉得有错，觉得别人有错？自私自利的人究竟是谁？是你们！你们不承认也没有用，事实摆在这里。”
    那人切了一声，笑道：“事实摆在这里，你不承认也没有用，你们都是犯了错的，还拉拉扯扯做什么？我看，你们两个都应该走一趟。”
    女人怒道：“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也太没有礼貌了。”
    那人问：“我不过是说了你对我说的话，有什么可不礼貌的？还是说，你自己说过的话，别人不能对你再说一次，否则就是不礼貌？胡搅蛮缠。”
    他啧啧啧地摇了摇头。
    第146章
    然后, 那个女人就死了。
    地上有一滩水，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他们互相推卸责任，都说和自己无关。
    “这里怎么能有水呢？”
    “这里怎么不可能有水呢？”
    “这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做什么看着我！”
    “本来就不是我的, 我根本没有带, 你们无中生有, 也不能这样吧！”
    “你们要不要这么不知廉耻,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 转头说没有，还想甩到别人头上吗？我是不会认的！”
    “也许是小孩子乱跑乱跳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谁的水杯又捡起来放回去了, 小孩子不承认, 打翻了水杯的人又不知道。”
    “谁也没让她坐车还穿高跟鞋的！那不是自己的问题吗？更何况还是那么质量不好的东西, 穿上了害死了自己, 怪得到别人吗？哪里有那么不要脸的！”
    视频啪的一声中断了。
    大概是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整个视频时间很长, 是用了倍速才看完了听完了的。
    乐园看向女人问：“你现在已经看见了？”
    女人回过神来：“啊, 对, 我看见了，你登录一下我的其他账号, 把这东西发出去吧。谢谢了。”
    乐园应了一声, 开始操作。
    视频上传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审核又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紧接着被举报, 需要修改，女人看了一眼说：“无所谓, 只要发出去了就可以，至于流量, 我不关心，更何况，我也没指望它们那些垃圾能给我多少流量。”
    心愿已经了结，它消失了。
    乐园关闭了电脑，觉得有点不安全，下载了一堆没有用处的垃圾东西来占内存，占满了之后，清空垃圾，重新载入信息，再反复刷机重启，直到电脑界面焕然一新，他才关闭了。
    有人过来敲门。
    车主问：“我们一起出门吧！你有空吗？”
    乐园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晨散步的天色，点了点头：“可以。”
    车主问：“你刚刚回来吧？”
    乐园说：“有什么问题？”
    车主说：“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你精神很好，都没有睡觉的样子。”
    乐园说：“确实。大概是不需要了。没有关系，如果有需要，我会自己想办法休息的。”
    车主点了点头。
    走在路上，车主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上带着的是棒棒糖形状的圆发夹，腰间一条红丝带，黑色的搭扣蝴蝶结装饰小皮鞋，看起来自带清纯气质，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红润的脸颊，富有诱惑力的唇。
    车主拉住乐园，望着那个姑娘，呆呆说：“啊呀，我的头皮在发麻，我开始恋爱了，我好喜欢她，我能不能过去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太唐突了？还是太变态了？我应该做点什么？我不能看着她走过去！我想和她当朋友，我希望她能当我的妻子。怎么办？”
    他看向乐园：“你能不能帮帮忙？”
    乐园问：“啊？我能做什么？”
    车主说：“你替我过去，向她问一句好，请她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乐园说：“又不是我喜欢她，是你喜欢她，让我过去算什么？你自己去吧。不然，万一她以为喜欢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岂不是误会了？那就不好了。”
    车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但是，我直接过去可以吗？会不会太唐突了？你能不能帮我想一点委婉的方式？要是把她吓到了，那就不好了！”
    乐园看了看他：“你现在本来就很像变态了，还等什么呢？你要是觉得太唐突了，你就买点东西，送给她，请她给你一个联系方式，难道有多么过分？”
    车主问：“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乐园说：“我不知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你再找新的。反正你们现在都不认识。算什么？”
    车主说：“可是，我喜欢她，我好喜欢她，要是换一个，就没有意思了！我又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人，我不想见异思迁。”
    乐园说：“好好好，你心性坚定，你性情高洁，你过去吧。”
    车主问：“我可以说，我喜欢她吗？”
    乐园想了想：“可能会把人吓到。”
    车主问：“那我怎么办？”
    乐园说：“或许，你可以，打听她住在哪里，在她隔壁租个房子，没事儿给她送点能吃的东西，夸夸她喜欢的东西，像金燕西对冷清秋？”

 第518章

    车主叹气：“我可没有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好看，最多只能在打听到她的住处之后，在附近找个临时工，再租个房子住下来，偶尔碰个面，试试能不能多偶遇几次，显得喜欢她不那么突兀。”
    乐园说：“反正又不是我喜欢她，关我什么事？”
    车主摇了摇头：“行吧，我就知道，跟你这样的人说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乐园问：“那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贬低我？”
    车主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过去了。”
    乐园应了一声，看着他走了过去。
    姑娘走到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车主走到姑娘身边，也要了一杯咖啡，看了一眼姑娘的咖啡，尝试着开始搭讪。
    周围有点吵闹，乐园距离又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转移了目光。
    等了一会儿，车主端着咖啡走了出来，姑娘已经不见了，好像早就走了，车主将咖啡递给乐园：“加了奶油的，你尝尝，还有很多冰块，味道应该还算过得去。”
    乐园接过咖啡问：“她看见我了？”
    车主说：“没有，不过，她好像是附近的大学生，最近正在找工作，想租房子，正好要住我们那边的，我就说，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给她腾一个房间出来，她以为我是推销房子的，答应之后有空去我那边看看，不过，我感觉没有下文，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事儿要是算了，我不是白说了？”
    乐园问：“那你想怎么样？”
    车主想了想：“暂时先住着，她要是真的有空过去看房子，我就腾出来给她，她要是不去，我就想办法找她，她要是只接电话，我另外想办法和她见面吧。”
    乐园：“哦。”
    过了两天，没有消息，车主拉住乐园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明明跟她说好了，第二天最晚下午就会再见面，我带她看房的，但我当时和现在都觉得不大可能，就没注意，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过了时间也没有来，肯定是早就早就把我忘了！她要么就是不会再来了！”
    乐园说：“原来你没恋爱就失恋了，好可怜，哭完了就去睡觉吧。也许明天一觉起来就好了。”
    车主呜呜咽咽说：“我不愿意就这么睡觉，我要给她打电话，打电话！”
    乐园说：“现在太晚了，你给她打电话，她要是开了飞行模式，你是打不过去的。”
    车主问：“万一没有，我又没有打电话，岂不是很亏？明明今天晚上就能知道的事情，明天才能知道。我想要尘埃落定，我不想等，我好难过，我等不下去，我已经等了一天又一天了。我熬不过去的！”
    乐园疑惑地打量他：“你的黑眼圈确实比之前还重，我以为你这些天不出门是在睡觉，没想到你是在熬夜打鸡血让自己不要睡着了等她的电话吗？”
    车主哼了一声：“这也很正常！你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也是不会谈恋爱，也不喜欢恋爱的人，你根本不会懂我的心思！”
    乐园说：“我只知道你是辗转反侧，如痴如醉，只怕之后要如梦方醒了。”
    车主问：“你不能对我说点好话？你会不会祝福！我可是给你一个房子住的。”
    乐园皱了皱眉：“你这话真讨厌，不过，祝福，呵，你要我的祝福，那我就给你一个祝福好了。我祝你，蒹葭苍苍，所谓伊人，在水之畔，好不啦？”
    车主问：“什么意思？”
    乐园说：“简单点就是你心想事成，详细点就是你们百年好合，再详细一点就是你很快就能在水边见到你喜欢的漂亮姑娘了，好不好？”
    车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哆哆嗦嗦捧着电话问：“我真的要打电话了？我要打电话了？”
    乐园说：“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打我的电话。”
    车主喃喃道：“打电话，打电话，我要打电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拨通了号码，电话滴嘟滴嘟响了一阵子，没有后文了。
    电话传来了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车主丢开手机，抱住乐园大哭起来：“我好惨！我没有爱情了！我的恋爱没有了！她不接我的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她居然关机！我找不到她了。天底下再也没有那么好看的人了。”
    乐园说：“也未必，你明天早上和中午下午可以再试着打一下电话，如果她不是把你放在黑名单，你还是有机会打通她的电话的。”
    车主将信将疑问：“真的吗？”
    乐园说：“不知道。”
    车主泪眼朦胧：“我好惨，你好讨厌，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来忽悠别人呢？”
    乐园说：“你也可以不这么干。我又不会拦着你。”
    车主捡起手机，哼了一声，起身道：“我明天肯定会打电话的！反正，金诚所致，金石为开，我才不相信，诚心到这里，天地不能帮我。”
    乐园说：“那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车主走了出去，第二天哭唧唧地回来了：“没有接电话，没有接电话，她是不是把我都忘干净了？”
    乐园说：“也许是有事情没有顾得上，比如考试什么的，谁知道现在的学生考试是什么时候，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地区都是不一样的，过两天再说吧。”

 第519章

    车主问：“你能不能陪我再去那天我们散步看见她的商业街走一走？也许她又出现在那边了。”
    乐园说：“好。”
    商业街，车主拉住乐园说：“你看，她又出现了！果然是在附近！”
    漂亮姑娘和一个穿着学生衣服的女生一起坐在了烧烤摊子的桌子旁边，车主拉住乐园过去问：“不好意思，我们可以拼桌吗？”
    边上那个女生说：“不可以。”
    漂亮姑娘说：“怎么是你们？你们又来做什么。”
    乐园拉住车主说：“她不喜欢你，还是走吧。”
    车主说：“不不不，肯定是她太害羞了。”
    乐园说：“你这种话说出来都叫人头皮发麻，你也不怕被打，怪不得她不喜欢你，你要是之后还这么说话，她不会喜欢你是肯定的。”
    车主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乐园说：“如果你有钱，你可以包场，替今天晚上在这家店吃烧烤的人买单，自然包括你喜欢的人，他们不好拒绝，又不是吃亏的事情，有一有二，之后再见面，不是好说话了？”
    车主嘟嘟囔囔：“好像是这样。”
    女生问：“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她怒道：“你们要是再站在这里，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车主对乐园吐槽：“她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跟我喜欢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太逊了。”
    乐园应了一声：“你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
    车主说：“那我就买单一桌子吧！我的钱可没那么多。”
    乐园应了一声，坐下来说：“这里也不是你们的地盘，你不乐意可以走，我凭什么一定要让着你们？你们可以坐，别人不可以？”
    车主拉住乐园：“哎，说话别这么不客气嘛。”
    他对女生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其实是认识的。”
    女生说：“看得出来。”
    车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说我和我旁边这个认识，我是说我认得你旁边那个。”
    女生将信将疑地看向漂亮姑娘问：“你是真的认识他们？不是刚刚看见了现在才说？”
    漂亮姑娘说：“我确实看见了他们，也认得，不是今天才认识的，之前就在这条街上，他说租房子的事情，我说之后会去看，但是最近不是没有时间吗？我才想出来散散心，也许能见到他们，吃点东西，总会高兴一点，比自己做饭好多了。”
    女生眨了眨眼睛：“哦，那就是我误会了。”
    她十分爽朗对车主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我太激动了，我自己罚一杯酒啊！你们别跟我客气，尽管吃，尽管坐，敞开了玩，我们人多起来，还安全一些呢。”
    车主笑道：“是么？太好了！今天晚上烧烤店的单我买了，之后你们还去哪里玩，带上我们就好了！就像你说的，人多也安全一些，现在都晚上了，两个女生在外面还是不安全的，加上我们，大家都好放心，要是家里人问起来了，也好交代不是？”
    女生点了点头：“对对对。”
    她开了一瓶酒，自己喝了大半，对车主笑道：“不好意思，我一时着急，喝了这个，你们要是想喝，再开一瓶，这瓶就给我一个喝了吧！”
    车主笑道：“好，怎么不可以呢？你只管喝，烧烤店的酒，我还是买得起的。”
    女生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乐园在旁边大吃特吃，头也不抬。
    漂亮姑娘坐在对面，也没说话，十分安静。
    女生咕嘟嘟在喝酒，车主则看向了漂亮姑娘问：“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李秀丽。”
    漂亮姑娘笑了笑，回答道。
    车主的两只眼睛简直要冒爱心了，笑道：“好啊，这个名字真好听，还衬得人越发美丽了，我真是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人，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漂亮了，你最近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我知道一个公园，安静清幽又漂亮凉快，黄昏的时候也很漂亮，许多人去散步。
    你要是愿意，我把地址给你，有空我们一起去散散步，也好散散心。去公园是不需要花钱买门票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散步之后，在附近的蛋糕店买一份虎皮小蛋糕和蜂蜜肉松夹心卷，去蛋糕店隔壁的蜜蜜奶茶店坐下来喝一点柠檬蜂蜜水和蓝莓特调饮品。
    都很好吃的，我可以付钱！现在越来越危险了，但是，我们不是正因为这样，才更要继续生活下去吗？总不能因为明天就要死了，所以今天就不活了吧？哈哈哈！”
    乐园低声吐槽：“你的笑话太冷了。”
    车主睁了睁眼睛问：“哎？是么？我都没有感觉出来。或许是之前的朋友都不会特意提醒我这个吧。我知道了。”
    乐园咬了一口表面烤得微微焦黄的鹌鹑蛋，又咬了一口包裹着折耳根萝卜干咸菜撒子辣条的大苕皮，坐在旁边，口腔里咔嚓咔嚓作响。
    车主对李秀丽笑道：“总之，您千万别，啊不是，我是说，别跟我客气。”
    女生喝了酒，在旁边红着脸笑道：“这么看来，我是差点棒打鸳鸯了，你们两个可真是互相客气又互相暧昧，是不是？哈哈哈！早知道你们是两情相悦我就不说什么了。还没定下关系吧？”
    她往前凑了一点，对车主招了招手，车主凑过去，女生笑嘻嘻说：“你不知道吧？秀丽在我们学校可是校花级别的人物！一般人都比不过，连见她一面都要提前算好时间去固定地点道路蹲守，否则，稍微不注意，就连影儿也没有了，她可漂亮了，是不是？大家都喜欢。”

 第520章

    车主的脸一下子红了，点了点头：“好看，我喜欢。”
    女生继续说：“好多人都想追她呢，男的也有，女的也有，大人也有，小孩也有，刚学会说话的那种小孩，见了她会说，姐姐，等我长大了要娶你，你千万别嫁给别人，大人则见了她就说，好美的人，请留下来当我的模特，如果愿意，请和我交往，我会对你好的。
    更老一点的，就说我有很多钱，你跟着我不会吃亏，会过得很好。
    女的就对她动手动脚说，我好喜欢你，你要是能当我的老婆就好了，或者，我们一起过一辈子吧，不要管别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女生转过脸来，看向了身边的李秀丽，眯着眼睛，脸上泛着一层红光，嘴唇散发着酒气，唇角勾起，笑得莫名有点悲伤，又格外肆无忌惮似的，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去，拉住李秀丽的衣服问：“哎！是不是呀？我没撒谎骗人吧？可都是你的功绩。嘻嘻嘻。”
    李秀丽红着脸，握住女生的手，让她松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对边上的两个人说：“你们别听她胡说，都是吹嘘的，别人说来笑话我，她也相信了，说出来笑话我，是她喝醉了酒了，随口胡说的，你们千万别相信呀！要是当真了，我就羞死了。”
    车主目不转睛盯着李秀丽说：“好，好。”
    乐园挑了一个豆腐干串串和火腿肠串串，表面洒满了艳红色的辣椒粉，塞进嘴里，辣得冒火。
    李秀丽说：“咱们还是继续吃自己的吧。”
    车主点了点头说：“好。好。”
    乐园低声吐槽：“总说好有什么用？你就不能给别人送点小饮料？”
    车主勉强把目光挪到乐园脸上：“哦，你想要冰块？我让人给你送来。”
    乐园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车主挥了挥手，对摊主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需要一点饮料，就要冰箱里面那个笑嘻嘻和冰碧吧！”
    摊主点了点头：“好嘞！”
    东西被放在了桌上。
    车主对乐园说：“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她的，够意思吧？兄弟有什么好的都记得你，你可不要害我。”
    乐园应了一声：“哦，如果她找我打听你的事情，我会记得尽量说你的好话。”
    车主笑道：“好嘞！”
    吃过了烧烤，车主请李秀丽和他一起去公园散步，李秀丽说太晚了，这次就不去了，可以下次再约定时间，车主追问什么时候可以，迷迷糊糊的女生喝了一口酒说，明天放假，周末是有空的，可以一起出门玩，有一个游乐园的海盗船，她想去很久了。
    “听说，游乐园的摩天轮，到最高的时候，对喜欢的人表白，可以永远在一起，你们不感兴趣吗？应该早就都听说过吧！我们一起去玩吧！”
    女生问。
    车主看向李秀丽。
    李秀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车主非常兴奋地一路手舞足蹈对乐园说：“她真的好漂亮，性格也温柔，人也不错，气质文静优雅像大小姐又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太好了，是个不怎么挑剔的好女孩，身材是非常正常的比例，如果是跳舞的，一定很好看，太绝了！我怎么能看见这么好看的人？
    一定是八辈子的福气到今天爆发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你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吗？好可怜。”
    乐园疑惑地挑了挑眉：“你高兴就高兴，怎么还开始打击别人了？”
    车主哈哈大笑：“你这种不懂爱情的人肯定是不明白我究竟多么高兴的！算了，告诉你也是白说，你真的很可怜，一辈子都不会像我这样快乐了。这算什么打击？上天让我见到那样的人，一定是为了奖励我。因为我后半辈子都会永远这么快乐下去。你就不行了。
    不过，如果我和她结婚，你可以住在旁边，如果她喜欢小孩，我们可以生一个孩子，但是多了就不行了森*晚*整*理，会花很多钱，会需要很多精力，很多时间，很麻烦，需要总是照顾在乎和认真教育，会分散她对我的注意力，会让她很快变老，对身体也不好，没有多余的必要。
    希望孩子是个好人，容易教导，不喜欢哭闹，也不折磨别人。
    你住在隔壁，有空可以和它一起玩，陪着做作业或者偶尔练习做家务。”
    乐园叹气：“八字没有一撇，你就开始畅想这些东西，万一，万一她连你的女朋友都不想当呢？你岂不是要恼羞成怒？”
    车主的笑容渐渐消失：“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才不会去伤害她。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好的，我又不是变态，干什么去折磨她？而且，如果我折磨了她，岂不是证明，我是个烂人，我的基因就不应该传下去？那我要结扎！免得如果她改变主意和我在一起，生孩子害了她！”
    乐园说：“如果你不是那种糟糕的人，当然很好了。有些人确实损人不利己，就喜欢干那种变态爱干的事情还不承认自己是变态嘛。比如说，追求女生因为对方不答应而把人杀了什么的，新闻上常常都有出现啊。那种劣质基因早就应该被淘汰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下来了。”
    车主嗤笑道：“还能因为什么？某些人不甘心，非要逆天改命，就搞什么人工授精，折磨自己，折磨别人，把不应该生下来的劣质基因生下来，那不就成了现在这样？社会这么乱糟糟的，也有他们的一份力！”

 第521章

    乐园想了想：“算了，反正我们又不能怎么样，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要是她们真的来找我们了，你起不来，或者起来了没有精神，就不好了。”
    车主点了点头：“要争取给她们留下好印象，就算是不能当男朋友，也要当一个优秀的陪玩才可以！要让她们不虚此行，让她们高兴！最好让丽丽喜欢我，嘿嘿嘿。”
    乐园啧了一声：“还没睡觉呢，就开始做梦了？快点回去吧。”
    次日，二人按时出门赴约，等了一阵子，以为人不来了，车主十分失落，蹲在地上，用手指头隔空在地上画圈圈，嘟嘟囔囔：“谁让她们不来的？谁拦住了丽丽的路？诅咒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乐园拉了一下车主：“人来了。”
    车主一下子抬起头来：“太好了！”
    他看起来跳了起来，乐园往后退了一步，免得在他旁边不小心被打到。
    进了游乐园，玩了海盗船和摩天轮，因为男女有别，女生和李秀丽坐在一起，乐园和车主坐在一排，两个女生的手紧紧扣住对方，车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对乐园低声说：“哇，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那么握住丽丽的手就太幸福了。是不是？没有人比我更幸福。”
    乐园有点反胃：“到时候你就要把我赶走了，我才不关心你是不是幸福。”
    车主咧嘴一笑：“那也不见得，我又不是没有地方给你住，不会见色忘友的。”
    乐园踉踉跄跄走下海盗船：“没发生的事情谁说得准。”
    反正找住处是必要行为。
    之后他们去了摩天轮。
    女生拉住李秀丽对车主说：“我们两个想先去一下，你们之后再去好不好？”
    车主啊了一声：“不，我想和丽丽一起。”
    女生愣了一下，笑道：“哦，丽丽是秀丽？也不是不可以，不如我们一起上去吧。反正都是要去的。”
    乐园本来想说我不去，车主拉住他说：“别介，你不去，我一个人对她们两个，我也会不好意思的。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好解释，你在旁边，还能给我看着点，拜托了！兄弟。我不会忘记你帮助我的事情的。”
    乐园呵了一声，不情不愿上去了：“那我晚上要点外卖。”
    车主点了点头：“好好。”
    然后，摩天轮的小箱子里就呈现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氛围。
    女生和李秀丽手拉着手，乐园坐在旁边，只歪着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车主坐在乐园旁边，看着对面的李秀丽，欲言又止，摩天轮到了最高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女生和李秀丽对视了一眼，女生率先挪开了目光，松开手，对车主笑道：“你不是要说什么吗？过来吧。”
    她说着，起身就要换位置，李秀丽拉了一下，没把她拉住，她就走了，车主迫不及待，哪里注意到这些？连忙坐过去，在李秀丽旁边，低声说：“我喜欢你。”
    李秀丽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不耐烦，但很快就消失了，车主虽然在旁边，大概是没有看出来，他是又紧张又激动，完全没注意其他，以为李秀丽没听清楚，红着脸又说了一次：“我可以叫你丽丽吗？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真的非常喜欢，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
    李秀丽的表情渐渐变化了，像是冰层被温水融化，笑了一下，还是非常漂亮：“是么？”
    这话不像是在问别人。
    女生拉住乐园问：“哎，你在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是不是不喜欢看手机呀？你平时玩什么？”
    她为了不无聊，什么话题都问了一遍，乐园两眼放空，喃喃回答，几乎没想起来自己都说了什么，直到摩天轮落地，女生捂着嘴笑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像听老和尚念了一天书的。”
    她又问：“你念过书没有？”
    乐园说：“没有。”
    女生哦了一声，没有再问，而是跑回了李秀丽身边，拉住李秀丽叽叽喳喳问起话来，李秀丽就温和许多，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还笑了笑。
    车主依依不舍地走回来，乐园瞥了他一眼，对他满脸的幸福表情不忍直视。
    车主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乐园说：“我这是看不下去的表情，你现在和之前比起来，有点蠢了。”
    车主嘟嘟囔囔：“胡说！我怎么可能？如果我太蠢，岂不是会影响到和我住在一起的人？啊，你是在告诉我，你变蠢了还是想告诉我，如果我和秀丽有孩子，孩子会蠢啊？如果是那样，还是不要的比较好。”
    乐园应了一声：“我讨厌小孩，你们要生小孩，离我远一点。”
    车主笑道：“我们都是朋友，不至于这样吧。”
    乐园说：“都是朋友，就别这样折磨我了，你不是知道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吗？不会喜欢别人，不会恋爱，不会结婚，更不会感受你感受的那种喜欢一个人的正面情绪。”
    车主想了想：“对不起啊，我下次注意。”
    乐园摇了摇头说：“你就算是注意了，也就这样了。”
    车主笑道：“那我就之后再跟你道歉，反正你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乐园应了一声：“对对对，你要是故意的，我早就转头走了，还跟你在这里转什么。”
    车主笑道：“果然是兄弟呀！”

 第522章

    对面女生和李秀丽又去玩旋转木马，还是车主给钱，但他没上去，乐园问：“怎么不去了？”
    车主有点不好意思说：“只能两个人，她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我过去不太合适，也不能和她们一起坐一匹马，有点耍流氓的感觉，毕竟，还没确定关系嘛，先让她们玩玩，高兴了，再玩其他可以一起玩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乐园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就有点怜悯。
    “做什么？”
    “感觉你的头顶在发光。”
    “喂我又没有秃头！”
    第147章
    次日, 车主就和害了相思病似的，思念起人来，口中喃喃自语，就像是脑子也出了毛病, 眼看着越发不正常了, 乐园把他送到了医院, 医生忙不过来, 让他们先回去, 就在路上的诊所顺便看了一眼，诊所的医生说似乎有些发热，开一点药就好了。
    车主昏沉沉的, 没有听清楚, 也没反驳, 吃了药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 似乎好些了, 看着表情也比之前冷静了些许, 睁着眼睛，坐在沙发上, 呆呆的, 正兀自出神, 大概是在思考，只是, 思考的内容，八九不离十, 跟那位漂亮姑娘李秀丽有关。
    乐园问：“要喝水吗？”
    他将水杯递过去。
    车主接了问：“你不喜欢她？”
    乐园问：“李秀丽吗？她长得很好看，但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车主说：“不, 我是问，如果我和她结婚，你会和我一起对她很好，不让她受委屈吧？”
    乐园说：“就算你们结婚，我也就这态度了，还能怎么样？不让她受委屈，也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怎么转到我的头上来了？”
    车主说：“我担心她受委屈吃亏不高兴就回去了。”
    乐园说：“现在人还没在这里呢，八字没有一撇，你想那些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敲门，乐园去看，门外是女生和李秀丽，女生笑嘻嘻按着李秀丽的肩膀对乐园说：“听说你们住在这里，特意过来看看，要是这里安全，她之后就在这里住下，也未尝不可，我还放心一些，比起去那些不认识的人的陌生地方，你们说，是不是？”
    乐园看了一眼身后，女生顺着他旁边看过去，看见了沙发上的车主，笑道：“怎么了？这是！大白天的，还睡觉吗？”
    车主一下子跳起来，冲过来，笑道：“没有，我只是吃了点维生素钙片，有点困，想着这个时候先午休一会儿，没事，没事。”
    女生笑道：“既然没事，那就好，不然，你要是传染了什么，给我的朋友，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车主连连点头：“我知道，要是我传染了给丽丽，我也不会放心，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就聊开了，很快，女生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让他们照顾好李秀丽，李秀丽看向车主，车主连连点头，女生和李秀丽依依不舍告别之后，头也不回走掉了，李秀丽看向车主，笑了笑，十分温和，车主简直感觉自己的心脏变成了岩浆，正在往外突突突。
    他非常热情地请李秀丽参观住处，表面之后自己可以住在隔壁，请李秀丽就住在对面，这样他们两个每天都能见面，在路上能偶遇的次数也可能增加，说外面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不远处还有学校超市诊所小卖铺奶茶店等等设施设备，住在这里，如果有空闲，肯定非常愉快。
    李秀丽将信将疑，但没有质疑，笑了笑，答应了。
    她之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车主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了情侣，很快就要结婚，车主想告诉所有人，但李秀丽的意思是低调一点，车主就顺从了李秀丽的意思，只领结婚证，吵架之后的第二天，李秀丽人就不见了，那也是领证的前一天。
    车主急得团团乱转，以为是自己吵架的时候太过分，让李秀丽生气了，才离开的，到处去找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了见面的那条街上，没有找到人，又去李秀丽的学校，没有打听出来，只能去找李秀丽的好朋友，那个一起吃过烧烤的女生，也没有找到。
    但是，这个女生在学校里面有些名声，打听的时候，有人对上号了，跟车主说：“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丑人多作怪，坏事儿一箩筐。”
    车主问：“什么坏事？”
    那人就说不出来了。车主以为只是对方在胡说八道。
    当天晚上，车主没有找到人，颓丧回家，一开门，发现李秀丽就在家里的厨房做饭，大喜过望，扑过去问：“丽丽是你么？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和你吵架的。你原谅我了吗？”
    李秀丽转过身来，笑道：“怎么能不原谅你呢？”
    车主说：“你不想办酒席，咱们就不办，你不想穿婚纱，咱们就不穿，你不想通知亲戚朋友，咱们就不说，你不想领证，也没有关系！别离开我，别再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太害怕了。”
    李秀丽点了点头：“我给你做了一顿晚餐，你看起来都没有吃饭，是不是饿坏了？吃一点吧。”
    车主非常高兴又感激地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车主不小心弄掉了筷子，无意中看见李秀丽没有穿鞋，疑惑地问：“是没有鞋子了吗？我记得我收起来的时候就是放在鞋柜里面的，你是？”

 第523章

    李秀丽笑了笑：“我听说光脚走路对身体好，想试一试，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较安全，就没有穿鞋，你介意吗？”
    车主摇了摇头：“没有。”
    他笑了笑：“没事。”
    李秀丽问：“需要我去穿鞋吗？”
    车主笑道：“既然家里干净，肯定是你拖了地了，你不会受伤，不想穿鞋就不穿吧。”
    李秀丽点了点头，十分温和地催促：“快些吃吧。晚了就冷了。”
    车主点了点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他还想说点什么，感觉灯一下子黑了，昏昏沉沉的，以为是自己又感冒了，凭感觉对李秀丽的位置说：“我去休息一下。”
    李秀丽的声音幽幽的：“休息吧。今天晚上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才能早点起来。”
    车主问：“你还愿意跟我领结婚证吗？”
    李秀丽说：“愿意。”
    车主问：“你还喜欢我吗？”
    李秀丽说：“喜欢。”
    车主问：“你不会走吧？”
    李秀丽说：“不会。”
    虽然之前李秀丽也温和，但她从没像今天这么有问必答且什么都答应下来。
    车主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很喜欢这样的李秀丽，不想戳破她隐藏的事情，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渐渐睡着了。
    灯啪的一声，完全关闭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秀丽一点点靠近了床上的车主，低下头去，黑发披散，面容惨白，唇色鲜红，皮肤如同扑满了粉底而干裂的劣质化妆品即将脱落的模样，裂痕像青筋，像伤口，像无法愈合的土地疤痕，手指甲比之前长得多了，透出一股血液凝固的黑褐色，后脚跟离地，脚尖垫起。
    车主无法忍耐地发出了痛苦的含糊的声音。
    乐园敲了敲门，他是过来找东西吃的，因为车主是在自己的住处见到李秀丽的，他们两个确认关系之后就住在一起了，乐园还是单独住在另外一边，乐园不知道车主今天晚上就找到人了，还以为车主回来之后就睡下了，有点担心车主的精神状态和安全情况，特意过来看一眼。
    要是没事，乐园就拿了食物走，要是有事，乐园还能把人送去医院，在医院等死，总比在住处等死，存活率更高一点，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没有人回应。
    屋子里安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
    乐园既没有听见车主的哭泣也没有听见车主的脚步，又没有听见车主的呼吸和呼噜，觉得很奇怪，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敲了敲门，小声问：“喂！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答。
    乐园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再次问：“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答。
    乐园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回去，心想，也许是人不在里面，所以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声音。
    走在半路，还没进入自己的房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没压住的车主的惨叫。
    那声音很快被压下去了，但乐园还是听见了，他顿了顿，迅速跑到隔壁敲门，还是没有人打开，也没有回应，但是这次，里面的声音似乎是意识到他已经听见了，就没有再压抑，而是直直从门里冲出来，刺入乐园的耳朵。
    乐园有点着急了，没打开门，想了想，在客厅里面翻找起来，找到了一串钥匙，拿过去开门，打开了门，冲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不是一般的关了灯的黑暗，是被某种力量影响之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过，这种程度的遮蔽对普通人效果很大，对乐园就会被削弱。
    乐园皱了皱眉，在脑子里喊了一声黑影，黑影刚要出来，老三却突然冒出来，对乐园和黑影喃喃道：“死亡，死亡，死亡。”
    它大概还想说点其他的，但一时间没有想到词或者，改不过来。
    乐园顿了顿，老三就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轻车熟路仿佛在黑暗之中也能有所导航那样进入了卧室，本来乐园觉得进别人的卧室不太好，想在其他地方先找一找，找不到再进卧室去，免得是两个情侣如胶似漆搞点乐趣被他误会了直接打扰到。
    但一进去，就能感觉不对，卧室的黑暗比外面更严重一些。
    乐园瞪大了眼睛，老三使用乐园的身体，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屏障旁边，被拦住了，不能往前走，他喃喃道：“死亡！”
    屏障应声破裂，老三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床边，碰到了一个惨白的东西，是一颗人头，就像是这里刚刚被分尸，老三喃喃道：“死亡！”
    这人头就消失不见了，那不是死人，那是幻觉，又叫鬼遮眼。
    老三抬眼一看，一双留着血泪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瞪着他，二者相距不过两步，而更近一步的东西是这眼睛的主人的一双手，血红色的长指甲，好似三寸三那么长，一下子抬起来就能戳到他的脑门，他喃喃道：“死亡。”
    这指甲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水面的泡沫，眨眼间，消散了。
    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就在对面，乐园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老三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但他的耳朵里流出了一些血液，他可以不受影响，但身体不能，身体因为尖锐的爆鸣似的声音而受到了耳鸣的干扰。

 第524章

    如果再严重一些，大概会变成耳聋。
    老三没有出现对面预计的恍惚和摇晃，那头发披散的女鬼只能扑了过来，头发丝在半空中颤动，比之前长得多了，猛地伸过来，要缠绕住身体的脖子，要把他掐到窒息而死，女鬼的表情逐渐凶恶，老三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正常呼吸而表情狰狞，两张脸面对面，都格外惨白。
    一股黑气从老三的头顶冒出来，在二人的正上方盘旋了一圈，是看不出具体模样的东西，但七手八脚数不清的眼睛和凸起的吸盘都时不时从中钻出来，就像是好奇的虫子从一颗完好无损的漂亮红苹果里面钻出来，说不出来是可爱还是惊悚。
    这黑气变成了一团勉强能算是面具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老虎，像是野猪，像是藏獒，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混杂了许多窃窃私语，人是听不见这声音的，但对面的女鬼听得见，它再次尖叫一声，身体断成两半，跌坐在地上，四肢顿时散落了。
    它的身体是拼凑出来的，并不是别人的，但，已经是被分尸了的尸体，凑起来也是勉强，平时看起来是好的，这种时候就实在是好不起来了。
    老三脖子上的头发后继无力，渐渐跌落在地上，也像是被火烧着了的野草一样，消失不见了。
    老三看着女鬼，女鬼滚动头颅想要逃跑，老三踩住了它，它动不了了，大哭起来，声音从尖锐凄厉逐渐变得虚弱无力而接近平时伪装出来的正常情况，甚至于，这哭声吵醒了在床上皱着眉头的车主。
    车主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好像熬夜三天三夜还没吃饭，揉了揉眼睛，发现乐园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陌生，和自己认识的人完全两码事，他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朋友，这本来没错，但身体还是一样的，他也分不出来差别。
    他就有点疑惑，没开口打招呼，而是目光下移，落在地面上，看见老三踩着的女鬼，那女鬼似乎感觉现在是好时机，变成了李秀丽的模样，对着车主哀求道：“救救我！”
    老三皱了皱眉，将李秀丽压得贴在了地上，李秀丽脸上流出两行清泪，望着车主，一副哀哀戚戚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李秀丽和车主默契不够，车主没能理解李秀丽到底想对他说什么，但他听见了那句救救我，就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了老三。
    老三往后踉跄了一步，喃喃道：“死亡。”
    黑影连忙喊道：“喂！别让他继续在外面玩了！把他拉回来！他要开始杀人了！车主会被他杀掉的！车主可是个人。”
    乐园抢回了身体控制权，询问黑影：“他还有先后顺序的？”
    黑影松了一口气，躺平回答道：“是啊，没事没人的时候，先杀自己，有事的时候，先解决事情，有人的时候先解决人，正在活动的人优先级又比一动不动的人更高一层。就好像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活蹦乱跳，一个一动不动，他会先解决乱跑的人，再去杀不动的人。
    如果一个狭小的近乎于封闭的空间内，存在一个人一个非人，他会先杀非人，再杀人，因为觉得非人的危险程度更高。这也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他是个好孩子，别太为难他了，他到现在也只会说那么一句话呢。”
    乐园说：“知道了，说得好像我已经把他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似的，我也不会打他呀。”
    黑影笑道：“是，我知道，老大是最宽厚仁慈不过的好人了。哈。”
    乐园嘟嘟囔囔：“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那边车主和李秀丽抱在一起，都哭了起来。
    车主呜呜咽咽：“你怎么能受这样的苦？真是对不起了，应该出现的时候没有保护你。我居然睡着了。太可恶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睡了，你肯定很难受吧。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没有？我带你去医院！”
    乐园看着他这个样子，很想踢他一脚，但是，嫌麻烦，往后退了一步。
    李秀丽抱着车主，清泪无声：“对不起，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
    乐园叹了一口气。
    车主瞪着眼睛，有些生气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妻子？难道你不知道我很爱她！还是你就是要和我过不去？”
    乐园笑道：“你的妻子？你们既没有亲朋好友的认可，又没有结婚证，又不存在事实婚姻，也没有小孩，算什么夫妻？”
    车主喊道：“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既然说这些，是不是就证明你是故意的？如果你是，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真是看错你了，居然让你这样的人住在我的家里。”
    乐园似笑非笑说：“好，我走，你们和和美美。”
    他说着，果然走了出去。
    车主看着他外出的背影，有些犹豫，心想，该不会是错认了他？还是有什么误会？他平日里并不像今天晚上这样。
    李秀丽抱住他哭道：“那样的人有什么好处？你还找他当朋友，如今他走了，你还看着他！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就这样不值一文吗？你要是这样不喜欢我，何必早早把我拉住！你觉得他好是不是？我走，我去把他叫回来，你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就不必管我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车主连忙拉住她：“他那样欺负你，是打量你好性子，你若不计较，是你宽宏大度，但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你若计较起来，就是把他十块八块切开了煮熟了吃肉，也是他应该赔你的，何必去找他？他那样走了，想必也是对我生气，我还生气呢！

 第525章

    哄着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的妻子。”
    李秀丽问：“你不担心他报复你？”
    车主说：“我怕他？他不过是一个穷鬼。”
    李秀丽笑道：“这么看，你们也不过是塑料朋友，我还以为你们多么情比金坚呢。”
    车主笑道：“什么人比得过你呢！纵使是一家子的亲朋好友还有个亲疏远近呢。更何况，他刚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实在太讨厌了，我别说赶走了他，就是把他挫骨扬灰都是难消心头之恨，只是现在人走了，也没必要追回来再骂一顿，大家都添烦恼。
    他若真心把我当朋友，就不该对我重视的人这样，一顿羞辱。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配当我的朋友了。你别把他放在心上，以后我就和他断绝关系，再也不往来了。”
    李秀丽笑道：“好。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了。咱们今天晚上睡一张床吧！我害怕他晚上再过来。说来也是，我把门都锁住了，他却强行打开了，打开了不说，还进来，进来把我打一顿，要不是我把你闹醒了，只怕你被他杀了都不知道呢。”
    车主笑了笑：“那可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们晚上就睡在了一张床上，李秀丽给车主端了一杯热牛奶，说是加了糖的，吃了漱口明天起来再刷牙就是，车主是无有不应的，当时就喝了，喝了之后再次昏昏沉沉起来，躺在床上抱着李秀丽睡了，李秀丽在他怀里，看着他睡着了，伸出手要挖走他的心。
    只要车主没有心脏，这个人就死了，死了，鬼吃鬼可是名正言顺。
    到时候，对李秀丽有效的攻击，也会对车主有效，就算是车主改变主意，再让乐园回来，李秀丽也可以让乐园投鼠忌器，不管是拖延时间还是达成目的，都好得很。
    指甲扎入衣服，再扎入皮肤，车主猛地睁开眼睛，痛得眼里流出眼泪来，瞪大眼睛，看着李秀丽，不可置信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李秀丽对他笑了笑，捂住他的眼睛说：“安静些，很快就好了，你要是一开始就吃完了那顿饭，睡着了，没有被你那朋友闯进来，这件事早就结束了，谁知道他那么横插一杠呢？你要怪他，别怪我。”
    车主喃喃道：“为什么？”
    李秀丽好心地回答了他：“我想和我的朋友长相厮守，没法和你夫妻一体了，你就当提前下了黄泉，在地底下等我吧。等我的朋友寿终正寝，我就会给你赎罪的，只是现在不行，你且忍耐，我实话是不喜欢男人的，对不起你了，这也怪你，我都躲了两次，你还是来了。”
    车主瞪大眼睛，懊悔道：“这么说！我的朋友是为了救我！”
    李秀丽笑道：“或许，不过，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就是喊了他，他也不会回来的。”
    车主喃喃道：“我不信！”
    他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乐园已经如李秀丽所料，走到了楼下，虽然李秀丽有隔绝屏障，可以保证一般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是，乐园又不是那些普通人，车主气息一波动，乐园就知道里面出事了，本来要回去，一想到车主怎么对他说话的，就不想回去了，哼了一声，喃喃道：“他才不需要我呢。”
    车主喊起来的时候，乐园都走出一楼的门了，往后看了一眼，嘟嘟囔囔：“他都把我赶出来了，还叫我做什么？他那么厉害，肯定能自己解决问题了。”
    乐园继续往外走。
    车主撕心裂肺大喊：“我知道错了！我一个人没法对付！救救我！”
    乐园从一楼玻璃门的玻璃走近路，到了车主的卧室，从玻璃窗里面走出来，跳到窗台上，看见李秀丽正挖车主的心，车主居然还没死，生命十分顽强，李秀丽一眼看见乐园出现，加快了速度。
    乐园把老三拉了出来，按在了身体的内部控制台面前，老三睁开眼睛，看见了李秀丽。
    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老三喃喃道：“死！”
    话音未落，李秀丽啊了一声，身体顿时散落一地，老三走过去，踩住李秀丽的衣服，李秀丽没法逃跑，再次哭了起来，老三捡起李秀丽的头，看着那头上的眼睛，李秀丽哭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他了。”
    车主捂住心口，本来十分愤怒，听见李秀丽的哭腔，看着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又瞧见李秀丽十分凄惨的形状，和那颗孤零零的头颅，动了恻隐之心，爬到床边，拉了一下老三的衣服，低声说：“还是别杀了她，叫她投胎转世去吧。好歹也是一个人。她也没有真的杀了我。”
    老三不管其他，被车主拉了衣服，就顺手掐住了车主的脖子，把他提起来，车主挣扎了两下，放弃了抵抗，声音含糊不清而嘶哑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要杀了我，就不能杀了她，算我求你了，放过她这一次吧！咳咳咳。”
    乐园把老三拉回来，送到黑影手里，自己出去，重新掌控身体，松开了掐着车主脖子的手，只森*晚*整*理是把他甩开了，车主捂着脖子咳嗽起来，好一阵子脸上的涨红才缓缓消散，只是越发惨白了，和李秀丽看起来，倒真好似一对阴间的夫妻。
    乐园问：“你是心甘情愿的？”
    车主说：“她不伤我的性命，我就心甘情愿。”
    乐园问：“那你之后再被她挖心刨肺，你还喊我吗？”

 第526章

    车主说：“我，我，不知道。”
    乐园说：“我又不是你的工具给你鞍前马后。你叫我，我就必定要来吗？事不过三，你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我就甩手不管你了！”
    车主低下头去：“我知道，我之前赶你走，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是真的喜欢丽丽，你别杀了她。”
    李秀丽闭了闭眼睛，流下一串眼泪，有些哽咽：“我不会喜欢你的。我有喜欢的人。她也喜欢我。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骗你的阳气，好让我能在白天出现在人前，和我喜欢的人见面。
    还是杀了我吧。
    作恶多端没有好下场，与其等以后，不如现在就了结这件事。”
    车主喊道：“你算什么作恶多端？不过是想活下去。谁不想活下去？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呢？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他突然有点疑惑：“你是怎么死的？在没有见到我之前，你又是怎么回事？”
    李秀丽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还活着，第二次见面，我就已经死了，怎么死的。”
    她打了个哆嗦：“有人说喜欢我，我不喜欢那个人，他为了报复我，把我杀了。”
    车主听到了这里，已经满目同情。
    李秀丽说：“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去找了我喜欢的人，她很高兴见到我，但是，没法碰到我，很难过我死了，帮我想办法，找到了一个人，那人告诉她，只要找一个男人，每日在他身边，吸取阳气，我就可以在白天也行动自如，就好像还是一个活人。
    要是别人见了我觉得我是个死人，可以由我的朋友作证，证明我是个活人，就说我是我的远房亲戚，所以长得很像，活人和死人毕竟有差别，我和之前的模样，有微妙的不同，那些人一眼看不出来，但给他们说出来，他们就看得出来了，确实是不一样的。
    说过之后，他们再看见我，不会以为我和死了的我，是同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其他的能让我和爱人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办法，我不想就这么消失，所以才变成了这样。一开始身体是好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出问题，我和爱人在一起，身体就会更快出问题，没有办法，我只能过来。”
    李秀丽看向车主：“找他。”
    车主说：“你找到我了，我不介意，你只是需要阳气，又不是要我的命。我不介意。”
    乐园说：“只怕长此以往，你还是会死。”
    车主说：“我不在乎！”
    李秀丽低声说：“如果可以和我的爱人在一起，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他了，让我回去见我的爱人，见了她，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可以吗？”
    车主有些激动：“我不允许你这样自暴自弃！”
    乐园说：“这也由不得你。轮得到你为她做决定吗？你以为你是她的谁？怎么？你现在还想赶我走？那也不会给你留一根儿李秀丽的头发。”
    车主颓丧地趴在床边，摸了摸心口：“咦，伤口好像没有了，你给我治好了？”
    乐园说：“不是我，我没有。”
    李秀丽说：“那是个法术，夺了他的心脏，我就能用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活人那样走在大街上，我可以去找我的爱人，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领结婚证，但是，没有成功，所以，伤口会自己复原，免得被发现，第二次再要下手，就不好办了。”
    黑影嗤笑道：“还想第二次呢？”
    乐园看向车主问：“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不把身体借给她一天去？她快要消散了。”
    车主惊慌失措起来：“怎么会？怎么可能呢？你又没有杀她！她好端端的，现在还是晚上呢！她怎么会快要消散了？”
    乐园说：“还能因为什么？两次要杀你，都没成，又被我两次险些杀了，可不就这样了？再说了，她都保证了之后不会找你，那能怎么办？只有那么一条路。”
    车主说：“可是，我不介意她找我，我也不介意身体给她用一天，我也不介意她用我的阳气，这样，她也活不下去吗？”
    乐园说：“清醒一点吧。她早就死了，又不是今天才死，能靠着你的阳气，活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够虚弱的，你再废话两句，我看她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不过，鬼本来也看不见太阳，一个正常人的眼睛直视太阳都有可能瞎掉，更何况是一只鬼。
    见了太阳就是灰飞烟灭。”
    车主问：“难道她今天就要死？”
    乐园说：“最多能到今天晚上了。”
    车主浑身颤抖说：“那我把身体借给她，她用我的身体去见她的爱人，她能多活一会儿吗？”
    乐园：“那可不好说。”
    李秀丽喊道：“我愿意，我现在要去见她！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只要见了她，我就走。”
    乐园说：“鬼的话不能相信，谁知道你们感情那么深，会不会依依不舍。也许一不小心，一天一夜就过去了，再一不小心，人就死了。”
    李秀丽哭道：“不会的。”
    车主也哭道：“我愿意给她。”
    乐园说：“那你们自己处理。”
    李秀丽附身了车主，一路跑出去，在楼下就见到了女生。
    那个一直跟她一起的女生。

 第527章

    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情意绵绵。
    第148章
    李秀丽对女生说了事情的经过, 女生望着她，热泪盈眶低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必说了,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 我就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 我都听见了，没有帮到你的忙，实在是很抱歉。”
    李秀丽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不怪你, 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需要道歉, 这跟你本来没有关系的, 你还活着, 你还有大好的人生, 你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我害你了, 对不起, 我才应该对你说对不起。”
    女生摇了摇头：“不, 我喜欢你，之前就喜欢你, 现在还是喜欢你，如果你就这么死了, 我也依然喜欢你，我不能相信没有你的日子, 我要怎么活下去，我会过不下去，我会死的，别丢下我，别离开我，我不想活得形如槁木，别把我变成死灰。求你了。”
    李秀丽说：“我要是带你一起走，那才是害了你。”
    女生笑了笑：“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如果这辈子之后都高兴不起来，那我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太痛苦了，那是折磨。我不喜欢那样的未来。而且，我们怎么能说是没有关系呢？你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是么？”
    李秀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女生也望着她的眼睛说：“没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让我来陪你，之后的路，让我走向你吧。你只要等我走到你面前就好了。我才不是那些整天想着自己的抱负的人，我被人说小家子气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你就在旁边，你听见了，我喜欢你，也有你陪我的原因。
    我不喜欢那些人，我不想像他们那样，与其活到之后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不如，和你一起。那样，我就会永远快乐了。
    我没有那么多远大的抱负，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填补，你之前是如何爱我的，是如何对我发誓的，我都记得，让我回报给你同等的爱吧。”
    李秀丽说：“我要走了，你回家去吧。”
    她很轻地摇了摇头：“你不能跟我一起，我不想害你。”
    女生蠕动了一下嘴唇，低声说：“你不带我走，才是害了我。别人看见了，只会以为我是猝死，没有关系的。”
    李秀丽还是摇了摇头：“我要走了。”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生的脸，消失了。
    女生往前扑了一下，没有抓住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车主的身体晃了两下，看起来要摔倒，乐园走过去两步，把人扶住，车主摇了摇头，慢慢清醒过来问：“哎，我是不是要死了？”
    乐园说：“不至于，你现在还没死。”
    车主说：“哦，现在没有死，就是之后要死了。”
    乐园回答：“谁会不死呢？”
    车主看向乐园问：“你会吗？”
    乐园说：“不知道。大概不会。”
    车主笑了笑：“太好了！”
    女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车主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们的事情！”
    乐园低声说：“她们要是不看着你了，你也没有性命之忧了，也算好事，不是吗？稍微庆祝一下自己大难不死，也很正当吧！”
    车主低声回答道：“话是这么说啦，但我也不能那么直白地戳别人的伤疤吧。”
    女生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起来像下一秒就会变成恐怖片里面的鬼，不过，她抬头的时候就正常多了，甚至抹了一把眼泪，对车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大概是想笑出来表示自己没事，但她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加有事了，不过意思是传达到了。
    “我要回家去了，你们自便，没什么。”
    女生看着车主，目光有些放空，声音是喃喃自语的音量。
    车主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需要我们送你吗？”
    女生摇了摇头：“不用了。”
    车主说：“那你注意安全。”
    女生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幽魂似的走了出去，慢悠悠地不见了。
    乐园看着女生的背影，车主问：“我突然觉得她有点像李秀丽，是我的错觉吗？”
    乐园说：“大概不是，相爱的人有些相似之处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她们两个刚刚生离死别过，你又在其中，也许是李秀丽的情绪还在你这里，也许是她发现李秀丽再也回不来之后在无意识地进行模仿，以此让自己觉得，那个人还在身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车主问：“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帮她的忙吗？”
    乐园问：“你想怎么帮忙？你能帮什么忙？”
    车主说：“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帮她，就这么看着，好像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乐园说：“我是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你要是想去帮忙，你就自己去，别拉上我。”
    车主皱了皱眉：“那我能帮上忙吗？也不知道她需要什么，如果冒冒失失过去，就会太没有分寸了，反而会给她添麻烦，还是之后有空问她一问吧。”
    乐园说：“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车主看了一眼天空：“天都要亮了，不知道我这个时候回家去还能不能睡着。”
    乐园说：“不知道，不过，你不困吗？”
    车主捂了一下心口：“困，但是，我一想到快要结婚的妻子喜欢她的朋友，就觉得心脏跳得好像要从胸膛里面飞出来，情绪苦涩得像柠檬酸梅糖碎掉之后在地上滚了一圈泥浆，好难受，想哭，但事情似乎不在我这里，我不该哭。她还差点，带走我的心脏和灵魂。”

 第528章

    乐园说：“还是回去睡觉吧。”
    车主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女生死了，是自杀，通知到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亲属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低着头在哭，说是小女孩，也只是和女生比较起来的小，并不是十岁八岁，而是二十多岁但看起来还有一种小孩子的感觉的人。
    “王不占，哭什么！”
    边上的中年妇女叉着腰怒道。
    她的脸上是两块色泽浅淡的猪腰子垂挂的感觉，法令纹很重，眼睛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如果眼神有光，或许会好看些，但她的眼睛黯淡无神，一股阴沉沉的死气，黑漆漆的，看谁都像是在盘算着怎么从这个人身上拿走所有的钱或者唯一的命，有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生得面阔耳方，膀大腰圆，两条腿分开站在地上，就好像一块沉重的石膏塑像被人恶意泼上了一层擦不掉的彩色油漆放在路中间挡住出入口，往外一直散发着格外不能忽视的刺鼻的气味，有些人生性敏感，也许闻到这种气味还会不由自主打喷嚏。
    衣服是宽松碎花，风一吹就到处乱晃，像是找不到头的一堆满身粉尘不讨喜又不够好看的飞蛾在她身边环绕。
    王不占低声说：“姐姐死了，我难过，还不能吗？”
    中年妇女嗤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那个丧门星，要学习没有成绩，要好女婿，她喜欢女的，要钱还找不到工作，废物一个，好不容易以为她可以自立门户了，结果没两天就死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钱和教育！”
    王不占垂着眼睛，一点点掉眼泪，没说话，但心里反驳说，什么教育，根本没有，自以为是的教育吗？还是欺负别人的教育？叫人不高兴的教育？
    中年妇女哼了一声，数落王不占好一段时间，抱着手走开了。
    车主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凑到王不占身边问：“死的人是你的姐姐？”
    王不占点了点头。
    车主问：“你们没有弟弟吧？”
    王不占点了点头。
    车主问：“为什么呢？”
    王不占说：“因为生了我之后，亲生母亲就不能再生育了，所以，没有弟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也不想，还对我说过，如果有机会再生一个出来，肯定不会要我，连我姐姐也不会要。因为我们都没出息，也不够好看，也不能赚许多的钱给他们。”
    车主问：“刚才那个是你的亲生母亲？”
    王不占皱了皱眉，低着头说：“是，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还算好看，脾气也过得去，就是这些年，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嗓门大了，脾气也暴躁许多，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也许是更年期到了，我不知道，我不是医生，不了解这些。
    但是听老师同学说女人中年到老年有更年期会这样，我希望她赶快正常，只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好起来的。”
    车主问：“那你的父母是怎么回事？你的父亲怎么还没来吗？”
    王不占说：“不是没来，他很早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行动不方便，所以，都不怎么走出门的，这次也一样，接了电话，知道事情了，只是过来比我们都要慢许多，这很正常，不是他的问题。”
    车主问：“那你的父母关系好吗？”
    王不占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当然不是。从前或许好过，但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从我有意识的时候起，他们就是这样了。我妈一天天难看暴躁，我爹就一天天沉默寡言，我爹是好像死了，我妈是还不如死了。至于我和我姐，那就是生不如死。”
    车主点了点头问：“哎，那你们不是住在一起？”
    王不占抹了一把眼泪说：“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们分别跟着一个人，姐姐跟着父亲，我跟着母亲，有空的时候，我们两个会见面，她会跟我说悄悄话，我也会和她分享生活的事情，但父母是不怎么见面的，偶尔见面，也是带上我们两个，为了我们光明正大说话。
    要是没有他们允许，私底下见面，被知道了，我那个妈会骂我一顿，我爸大概懒得说我姐，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总觉得，两个孩子都应该归她管，否则，不会把我姐养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觉得，我总觉得我姐过得比我好些，她大多数时候都挺高兴的。
    偶尔不高兴，也不是因为被父亲骂了一顿或者打了一顿。
    我小时候，一直都很羡慕她，我想，她比我出生早，就占了一个姐的名头，她又比我漂亮些，大家都喜欢她，她还比我活泼开朗，性格也好，她有喜欢的人，过得蜜里调油，我却做不到，她的成绩也比我好些，虽然没有到被所有人夸奖的地步，但就是很好，我总也比不过。
    这些也就算了，要么是我改不了，要么是我做不到，都没有关系，可是，我们的父母是同一对，母亲是这样，父亲却是那样，我总觉得，父亲比母亲好些，她就跟着父亲，我好羡慕她，可是，就连她这样的人，如今也死了，我怎么办呢？我也去死吗？她都活不下去！
    我能活下去吗？怎么会这么困难呢？”
    王不占捂着脸又忍不住皱着眉头哭了起来。
    车主安慰了她，王不占哭完了，红肿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乐园说：“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希望，有机会从你们这里，再听到关于我姐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我姐在死之前，最后见过的人就是你们吧！麻烦你们了，如果还记得什么跟我姐有关的，都告诉我。”

 第529章

    王不占又忍不住哭道：“我真的，没法接受她就这么死了的事情，她那样的人，我还以为，我活着的时候，她肯定不会死的，就算是要死，我也七老八十了，或者，我躺在医院里面，睁不开眼睛了，谁知道，是现在呢！这才哪里到哪里！她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丢下全家。”
    车主再次安慰了她。
    王不占眼泪汪汪说：“谢谢，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请你们千万不要骗我。”
    车主点了点头。
    黑影说：“我们说真话，你也得相信呀。”
    中年妇女叉着腰过来喊道：“王不占！王不占！”
    她扯着嗓子喊道：“快点过来！跟你姐告别，签了字，我们就回家去了。”
    王不占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问：“难道我们不等爸爸过来了？”
    中年妇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喊道：“你以为你那个死鬼老爹去了哪里？他走不好路，摔了一跤，又在马路上被人一摩托车就撞上了！今天是来不及了，恐怕要去医院的。”
    王不占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要过去，转过头对车主和乐园说：“希望之后还有机会见到你们。”
    中年妇女再次催促说：“快点！快点！”
    王不占应了一声，慌张地跑了过去。
    第二天，王不占带着哭腔打了个电话给车主，在电话里说，我爹死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今天早上的事情，本来昨天都说情况稳定了，谁知道，今天突然就不行了，是吐了血，医生检查了，说好像是有其他的病没有被检查出来，现在受了刺激，突发了，要紧急检查，检查之后，人就死了，医生说是，很严重的病，治不好了。”
    “你妈呢？”
    “她回家去了。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医院要交医药费，又要尽快把尸体挪走，我一个人是弄不完的，你们能不能过来帮忙？”
    “好。我们现在就过来。”
    车主答应了，看向乐园，乐园说：“怎么？我还能不去？”
    车主笑了笑：“有你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也算是我的福气。”
    乐园说：“那可未必。”
    两个人到了医院，垫付了医药费，帮忙跟着处理了尸体的事情，又等着王不占联系不知道在哪里的母亲。
    王不占没有联系上，有些颓丧，低着头，表情安静，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要哭，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妈大跨步来了，叉着腰对她喊道：“哭什么！老娘还没死呢。哭你妈的！要哭丧等葬礼再说，别现在哭完了，之后没有眼泪了，别人看见，不知道说什么。”
    王不占低着头，站起来，中年妇女就揪着她往外走，一眼没有看旁边的两个人，也没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完全无视了乐园和车主的存在，王不占也没敢这个时候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跟着走了，中年妇女依旧不耐烦，一边走一边数落：“跟你有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
    王不占没回答，也没应声。
    两个人一路走远了，看起来是要回家去。
    车主起身道：“我们也回家去吧。”
    乐园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不占突然给车主打电话，声音里透着一股惶恐和兴奋，车主问：“怎么了？”
    王不占声音诡异地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爹死了两天之后，我妈突然就变好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知道她之前多讨厌的！你们都知道的。但是，她现在好了，非常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她会给我做下午茶，有蜂蜜红茶和爱心小饼干，摸我的头，给我吹头发。
    她从前从来不会对我做这些事情。
    我跟她说我考试考砸了，她之前都会打我的，但是这次没有，她不仅没有打我，还夸我，说我是个不撒谎的好孩子，为了奖励我的诚实，要请我吃一顿好吃的，本来要带我出门去，我不想出去，她居然也没有生气，也没有拉着我的胳膊非要我跟着出门去坐在别人家店里哭。
    她答应了我，换成我喜欢吃的东西，陪着我坐在家里吃饭，我从来没觉得和她在一张桌子吃饭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高兴得哭了，她以为吓到我了，还站起来安慰我，我大哭了一场，她从前都会怪我，好好的日子哭什么，晦气，好运气都被搅散了只有丧气，这次没有。
    我以为她只是心情好，那一天那样，之后都小心翼翼的，她察觉出来了，没有骂我，只是对我说，之后都会这样对我好，把从前缺失的，都给我补回来。
    你们知道我听见这种话有多激动吗？她从前也说过类似的句子，但是，她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好，她也从来不会这么温柔！
    她还学会了打扮，穿着很漂亮的连衣裙，身材瘦削了些，整个人都好看了不少，现在是长头发，头发有些卷，就像是刚刚去理发店处理过发型的样子，脸上画了妆，不像是没有气色，也不像是糟糕猪肝的难看颜色，就像是早就会化妆的人，可是，她从前根本不碰化妆品的。
    她也换了沐浴露和洗发露，身上传出一种香香的气味，凑近了就能闻到，从前她身上只有汗臭味和油腻腻的说教味儿，现在好多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你知道吗？换了一个人。
    我喜欢她，如果她能一辈子当我的妈，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总担心之前那个人会回来，我不喜欢她，你们能不能、能不能过来看看？你们既然能帮我姐和她的朋友完成心愿，肯定也能帮我的忙吧？求求你们了，帮帮我这一次吧！就这一次！

 第530章

    她现在很喜欢招待客人，不过不是一直开着门的那种，她从前就不喜欢一直开着门，现在也不喜欢，不过，从前她不喜欢客人，现在对客人态度好多了，客人看见她这么温和漂亮，气质也焕然一新都非常惊讶，我觉得很高兴，大家都知道，我妈现在是这个样子了。
    他们不会因为我妈看不起我，他们只会因为我妈而高看我一眼，因为觉得我妈是这个样子，我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很高兴，我从前只会因为她低头，现在，我可以因为她觉得每一天都非常有盼头，非常值得高兴了。
    你们已经算是我的朋友了，难道你们不会为我高兴吗？快点祝福我吧！
    我快要过生日了，我妈说，先请一些最近关系不错的朋友到家里小聚一下，算是提前庆祝生日快乐，之后正式生日再隆重庆祝一次，等生日之后还可以小聚，她会帮我负责的，她亲口说的，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不会这样，但我喜欢她现在这样。拜托你们了，我的朋友。
    有空到我家来做客吧。我妈会亲自招待你们。保证你们看见她会大吃一惊。我真的好高兴，我迫不及待要把这消息告诉全世界的人。你们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你们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你们是特别的。
    我希望你们过来，顺便替我看看，怎么样才能让现在这个妈当我永远的妈。”
    车主犹豫着看向了乐园，乐园说：“这种事情，理论上说，我们应该不插手的，不过，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情真意切的，也不好不去，既然她要过生日，我们过去一次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件事，恐怕我们帮不上忙，只有看情况了。”
    王不占问：“这么说，你们是答应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我妈，你们抽空过来找我就可以。”
    她说了家庭住址。
    车主看着电话被挂断，问乐园：“我们真要去啊？”
    乐园问：“为什么不去？”
    车主说：“她好像很兴奋，兴奋得过头了，简直有点像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要吃唐僧。”
    乐园说：“我们又不是吃一块就能长生不死的。怕什么？她只一个，我们有两个，就算她加上她妈有两个，我们也没少一个，她们要把我们杀了也困难，更何况，她还未必对我们动手，有什么好担心的？与其担心她会把我们骗过去割肉放血，不如担心她求我们帮忙，做不到。”
    车主问：“做不到怎么办？”
    乐园说：“不知道，等死吧。她肯定会很难过，到时候，就是你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了，你要好好安慰她，别叫她不小心像姐姐那样死了。”
    车主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有专门去学习心理医生的话术和努力考资格证书啦。”
    乐园问：“什么证书？”
    车主笑了笑：“厨师证，营养师证，心理师证，普通话证。”
    乐园挥了挥手：“够了，不要再说了，别告诉我，太多了，我听得头晕。”
    车主点了点头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乐园看了一眼时间：“既然她要我们有空的时候尽快过去，明天上门去好了。”
    车主点头同意了。
    次日，二人提着一袋子路上买的水果作礼物，敲开了王不占的家门，王不占早就等着他们了，打开门看见是他们过来了，非常高兴，笑吟吟地请他们进来坐下，在客厅招待他们，对屋子里喊道：“妈！我的朋友来了。”
    这一声妈喊得那叫一个实诚，一点不掺水，非常心甘情愿。
    听得车主十分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卧室打开门，走出来一个人，非常漂亮，声音也柔和，穿着一身修身合体的连衣裙，踩着颜色嫩嫩的拖鞋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对客厅两个人笑道：“你们就是我女儿说的朋友了？怪不得她对你们这么念念不忘的，原来是一表人才。”
    王不占红着脸喊道：“妈！我才不是因为他们好看才叫他们过来的。”
    车主大为震惊。
    这是之前那个中年妇女吗？果然像是两个人了！
    黑影看了一眼说：“确实判若两人。”
    王不占紧接着站起来，绕开杂物，走到王妈面前，拉住女人的胳膊，晃了晃，十分亲昵信赖的模样，撒娇似的说：“妈，你要见我的朋友，我可给你带来了，你说好了的，要给我过生日，你要负责，是不是？”
    王妈十分慈爱地看着她，眼神都是温和柔软的，摸摸她的头发，感觉十分细软，笑道：“好，妈答应了你的，怎么可能不兑现呢？是不是？我乖乖，小乖乖，越长越大了，好啊，妈给你负责，妈给你过生日，妈都给你办！你想要什么样的？”
    看着眼前这个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不到半个月之前，她还是皮肤蜡黄、眼下青黑、眼袋巨大、脸上挂着皱纹、手上满是老茧、看不出一点养尊处优的气质，衣服是随便穿穿，鞋子也是能穿就能走，完全不挑款式颜色，不是布鞋就是黄绿色的胶底鞋，看不出任何一点漂亮的感觉。
    母女两个人心连心似的凑到一起，一路走一路黏糊，就好像完全分不开的两个人偶被胶水挤满了空隙，王不占根本舍不得分开，但王妈要做事，还是把她轻轻推开了，哄小孩似的对她说：“好了，好了，妈妈还有事情要做，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第531章

    就连说一句话里面也会关心。
    从前确实不是这样，恨不得两句话把人喊到变成聋子，三句话把人喊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让人不高兴和让人没法抬起头来为标准的嗓音和语气，跟现在确实完全不一样。
    王不占点了点头，很听话地松开手，蹦蹦跳跳，兔子似的坐下来，在乐园和车主的对面，满脸幸福地歪着头依旧去看自己在厨房忙碌的母亲，笑道：“你们看，是不是很好？不管是谁，看见她都会喜欢她，我也觉得她好漂亮，好慈祥，大家都羡慕我。”
    车主问：“你是因为那些人的羡慕觉得她好，还是因为你本来就觉得她好？”
    王不占瞥了车主一眼，像是听见忍俊不禁的笑话，低头笑了森*晚*整*理一下说：“当然是因为她本人就足够好了，我很喜欢她只有跟她近距离接触才知道为什么有人那么喜欢某一个单独的人，因为值得。就算别人都不喜欢，我也喜欢，更何况，一般人不会不喜欢这么好的人。
    如果有人不喜欢，肯定是嫉妒了，太耀眼的人出现在阴沟里的蛆虫面前，它们不喜欢也是应当的。我不是在说你们啊。但我也知道，世界上肯定有人会不喜欢的，我不会否认他们的存在，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早点去死免得碍眼才对。
    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恶臭吗？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怪不得是垃圾。”
    王不占说这些不好听的话的时候，自动降低了音量，也没有看着王妈说了，总算是把注意力挪回来了一点，看向车主和乐园问：“你们想到办法了吗？”
    车主看向乐园，乐园摇了摇头：“如果你要让她恢复，或许我知道怎么办。”
    王不占皱了皱眉问：“你们能怎么办？”
    乐园说：“如果你希望她变成原来的样子，就要把她身体之中外来的魂魄打出去，让她本人占据身体，恢复控制权。”
    王不占一直皱着眉头问：“怎么打出去？怎么保证打出去之后不会回来？”
    乐园说：“外来的鬼魂总是弱一些，没有主场优势，可以让身体多晒晒太阳，增加阳气，减弱阴气，只有魂魄的鬼总比有身体有寿命的活人更受不了一些。不过，它现在是有身体的，所以，不排除它就是喜欢晒太阳，反正有身体保护，灵魂也不会受到阳光的损害。”
    他想了想，觉得要说清楚这些事情怪麻烦的，与其那么麻烦，不如直接一点。
    乐园在衣服里找了找，掏出来一张纸条：“确认外来魂魄在控制身体的时候，让她接触这东西，她就会被赶出身体，然后死掉，本来的魂魄就可以恢复了。要进别人的身体也是有难度的。一次成功不可能次次都成功，虽然受过一次伤，身体保护屏障会弱一点，但也不是没有。”
    王不占若有所思，皱着眉头说：“如果是这样，我明白了。”
    乐园说：“这东西只能用一次，用完就消失，你要看准了再用。”
    王不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给我吧。你们要在这里吃饭吗？我妈已经在准备了，她做的东西很好吃的。”
    车主有点迷茫，看向乐园，试图点头，乐园说：“既然她已经在处理了，为什么不呢？”
    王不占笑道：“那太好了！家里又可以热闹一阵子了。”
    吃完饭，两个人就要回去，王不占把他们送到门口问：“有空你们还会回来看我吧？”
    车主笑道：“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是请我们，我们肯定还会过来呀。”
    王不占点了点头：“好。”
    车主对王不占挥了挥手，算是打完招呼，转身走了，走在路上，问乐园：“王不占不是很喜欢她现在的妈妈吗？做什么非要把她赶出去杀了？她突然又不喜欢了？还是喜欢都是装出来的？鬼和人确实有区别，区别就在于，鬼在别人的身体里也会虚弱，要么就是身体出事。
    她只需要等一段时间，这个妈妈就会消失了，有什么不好呢？反正，这个妈妈对她好多了。”
    乐园说：“她确实很喜欢，不过，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是觉得，假的不如真的好，也许她是在想，死了的人还是死了比较好，又或者，她只是需要一个选择，她不想面前只有一条路。”
    第149章
    车主若有所思：“是么？”
    走在路上, 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听见有人在旁边的草丛里面哭泣，看了两次，没有看见, 就当是自己幻听, 没有再去看, 一路回家了, 到了家里,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屋子里总是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在水龙头边上洗手, 水哗啦啦流出来, 边上的门就像是站了一个人。
    这还不算, 到了厨房, 厨房的玻璃窗户是会倒映路过的人的影子的, 有颜色的那种, 但背景肯定是黑色的，因为那个时候天色不早了, 屋子里还没有全都开灯, 影子乍一看还挺明显的, 路过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了那边的玻璃窗户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是自己, 另外一个，是长头发的女人。
    那女人披散着头发, 就像是刚刚被打过一顿的样子，身上青青紫紫, 还带着血迹，衣服是被人撕扯过后的模样，低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状态，脚下没有鞋子，垫着脚走路，本来乐园没有想搭理她，但是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也不是个事儿，乐园在玻璃窗里面看见人了就转头。

 第532章

    一转头，这两双眼睛就对上了，女人还是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乐园已经转过脸来，还以为乐园没有看见她，一步一步往前飘，乐园喊道：“打住！”
    女人愣了一下，浑身的伤口都裂开，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好凄凄惨惨的模样，呆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乐园，头顶屋子里的灯泡闪烁了两下，砰的一声，熄灭了，声音挺大的，乍一听，还以为是灯泡都炸开了，吓得不在附近的车主都被声音吸引过来，摸着黑问：“怎么回事？”
    乐园回答：“有个鬼来了。”
    车主转身就走：“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我这就回去，保证今天晚上不开门不开窗，你们千万不要来找我，咱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别伤及无辜人士啊，我马上把位置让给你们。你们继续。”
    他走的时候，没有看清楚路，因为灯还没亮，也不知道按下开关是会炸开还是亮了之后再熄灭一次，他比较害怕出现后一种，要是不小心导致他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那就更可怕了，他不小心踢到了放在路边的一只鞋子，鞋子一下子歪了，车主蹲下去，给鞋子摆好了。
    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摆出来的鞋子，是一只朝前一只朝后，看起来像是在给鬼庆祝。
    乐园说：“你还是出去吧，自己小心点看路，别摔一跤，东西就不用你摆了。走吧。”
    车主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扶着门框，没有真的摔下去，大喘气地走了。
    乐园喊道：“记得帮我关一下门！”
    车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哆哆嗦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裹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嘟嘟囔囔：“没有看见我，没有看见我，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有关系，好好，好哈，好了，乌拉乌拉。”
    他渐渐睡着了，而隔壁的乐园，摸索着打开了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向对面的女人。
    “你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个老师，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我在家里，用手机的摄像头直播自己，给学生讲课，我有房间，关着门，还上了锁的，还是上课时间，门就被人敲了，外面的人说，开门，吃饭了，我说知道了，等一下，我这里还有课，等我下了课就去吃饭。
    那个人不高兴，就强行把门打开了，门打开了之后，锁是被弄坏了，关不上了，锁不住了，那个人就大步走了进来，进了我的房间还不算，一眼看见我坐在直播间的摄像头面前，一下子伸出手来，就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往旁边的衣柜上撞，撞了两下，看见了摄像头。
    他以为我是故意要录他，明明我在他开门之前就告诉他，我是在上课了，我之前也有告诉他，我最近上课都不需要去学校而是在家里对学生进行直播，他也在，也没有坏掉耳朵，明明是听见了的，现在不知道，不记得，要么是左耳进右耳出，要么就是他故意找我的麻烦。
    还是这种麻烦，真讨厌。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什么，他就又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质问我，瞪着眼睛，脸上发红，油腻腻的，很可怕的样子，我没记住他问了我什么，只是后来好像又问了我一次，为什么不出去吃饭，我说还有事，他说明明没有，这里都没有第二个人，有什么事情可做！
    他还说，我是不是跟别人好上了，所以在这里跟奸夫卿卿我我，才会连饭都不想吃了，还说，我给你做饭，你居然敢不吃，你把我当什么了？家政阿姨还是保姆？你可没有额外给我一分钱当做饭的工资！我前天还把你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你都没有感谢我。
    说什么太困了，都是借口。
    他狠狠打了我一顿，这件事整个都被摄像头直播了，学生们都看见了，于是，有人报了警，警察到了家里，敲了敲门，那个人稍微有些怂了，对着我的脸揍了一拳，觉得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印记，不必害怕，就去大摇大摆开门了，警察说，有人报警说你们这里有家暴。
    警察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说，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警察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那边拿出了我的直播间截图，是我被打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说认识，那是我的妻子。
    他居然还承认我是他的妻子，这也太好笑了，他把我打得那个样子，他在别人面前却还要说我是他的妻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警察说要见我，确认我的安全，他在外面喊我，我不得不捂着脸走出去，低着头，头发还是散乱的，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男人看见我这个样子，皱了皱眉，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乱了，还扯了一下我的衣服，就像是给小猫小狗打理毛发。
    我看见他伸手还以为他是要打我，但是看门打开，外面还有人，他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瑟缩了一下没有躲开，他对外面的人笑道，没事，没事，就是闹着玩，稍微热情了一点，没想到别人还在看，他们接受不了，下次我就不这样了，保证不再犯了。好么？
    其他人都收回了目光，他又看向我，只有我知道，他咬牙切齿，目光之中是威胁的意思，他低着头，侧身对着我，也这样对着其他人，其他人看不见他的整张脸，正如我也没法看见他阴影之外的脸庞模样，那表情可怕得要命，简直就像是夜里的恶鬼来索命了。

 第533章

    我不能不答应，否则，他会变本加厉，在摄像头直播面前都能那样打我，在这么多人面前都能威胁我，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对我做出来的？
    某些垃圾是这样的，没钱没势又不好看，脾气也不好，因为是个男的，就觉得自己肯定对世上的一切女性拥有支配权，就像在外面如何低声下气，到了家里，见了女人，都可以把自己当皇帝。
    某种意义上说，底层逻辑和父母对孩子是一样的，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在别人面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事实上，他们当然没有，也不应该有，只不过，他们自以为是，又偏执固执还不知收敛和改正，非要到事情闹大到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才愿意更进一步后退，躲在家门里面，躲在其他人的后面，好像这样就可以得到胜利，得到安全，得到认可和满足。他们的行为还是不变。
    我就生活在这样的人身边，我每次见到他，都有种恍惚感，我觉得自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恐怖极了，对面那个东西，只是有人的形状，不代表它真有人的一颗心，如果那是一个正常人，那么，不正常的人就是我了。
    太可怕了，我每次出门，被别人看见身上的伤，他们都会说，太可怜了。
    我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他们每一句话都是在说，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那个人太可怕了，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想要离婚，只要离婚，我就可以摆脱他，我不必变成他的玩具不必当他的仿真娃娃不必当配合他言行的女仆，也不必再被他这样打了，因为家暴总有一层扯不下去的遮羞布，好像只要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算数。
    我不愿意。
    可是，我提出离婚，又被他打了一顿，他恶狠狠地一边揍我一边说，你就是个贱人，活该，他还扯掉了我的衣服，有人说婚内□□不算□□，我不那么认为，因为我觉得那一切都糟糕透顶。
    你应该不能理解，你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结了婚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幸运了，也太无辜了，纯白得像茉莉花。
    你好漂亮。可惜，我就从来不可能得到这种平静的快乐得仿佛每一天都能从阳台上嗅到清新空气的生活。我好羡慕你。”
    事情说到这里，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她是被打死的。
    因为对家暴丈夫提了离婚。
    乐园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介意帮你。”
    女人摸了一把头发，头发从她的脑袋上掉下来一大把，血淋淋的，露出底下的头皮，头发也是血淋淋的，因为那些头发是生前被人硬生生拔掉的，当然会这样，她看着手里的头发，笑了一下，目光有些呆滞，痴痴说：“还有些事情，你可能也不知道。
    我一并都告诉了你吧。
    一般人，不是看不见我，就是懒得管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我要多说两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我很久没有像这样畅所欲言过了，在课堂上，要收敛自己的性情，因为自己是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要以身作则，还要遵守校规校纪，否则会被惩罚。
    学校的惩罚，无外乎是扣钱辞退。
    虽然无伤大雅，也不会伤筋动骨，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不觉得那些是高兴的事情，但是，我仔细一想，我在学校就可以不必见到我讨厌和讨厌我的那么可恶一个男人，我就觉得，天空都稍微明亮了一点，即使，还是阴沉沉的，就好像到处都是阴霾，我是不喜欢那种天气的。
    我结婚之前，比现在漂亮多了。”
    她又摸了摸头发，头发是脏兮兮的，好像没有洗过，油腻腻的，很多汗水，还有血水，血水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凝固，变成血痂，血痂黏住了头发，汗水又从里面渗透出来，气味不怎么样，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比普通刚起床的人都不如，更何况某些做过发型的漂亮头发。
    女人看着自己手里一把一把掉落的头发，表情抽搐了一下，甩了甩手，丢掉，头发从她的手里飘落，落在屋子里的客厅地板上，眨了眨眼睛，头发就不见了，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但她的脑袋上，还有些许的头发可以掉，她将手掌摊开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稍微干净了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对乐园接着说：“结婚之前，大家都说我好看。
    长得好看，会打扮，讨人喜欢，说话嘴甜。
    我喜欢穿颜色浅淡的衣服，飘逸的连衣裙，穿高跟鞋布鞋雨靴松糕鞋运动鞋平底鞋，给自己带上美瞳狐狸面具金色流苏发夹小蝴蝶发夹糖果发夹黑色发箍粉色发箍蝴蝶结发箍耳环项链手表手串手链脚链，给自己涂指甲油唇膏眼睫毛膏彩色眼影粉底液腮红定妆喷雾。
    那个时候，我有好多东西，还有好多的玩具，拼图魔方骰子玩偶小猫小狗布娃娃玩具车。
    好多东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东西，既不属于现在的我，也不属于过去的我，我找不到它们了。
    结了婚之后，我觉得不高兴，想走，被骂，我想睡觉，被骂，我想做事，被打，他喝了酒要打我，抽了烟要打我，做事没有做成要打我，自己去做事却搞糟了还是要打我，我就这么几乎天天挨打顺便挨骂，数着天过日子，觉得没有一天是好天气。

 第534章

    我几乎不能抬头了，我怕被别人看见我的伤，问我是怎么来的，我说不出来，那么一个垃圾，怎么就能被结婚之前瞎了眼睛的我看上还捡回家了呢？看上垃圾，实在是我的罪过。不过，垃圾没有伤害到别人，也算是我的功德了。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怕被其他人嘲笑我选了那么一个垃圾，又怕别人笑我眼睛坏到这种程度还不离婚。
    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每次都挨打，他打完了就睡着了，我没有机会提这件事情，倒不如说，每次看见他闭上眼睛，我都想，要是这个时候能把他捆起来，堵住嘴，打一顿，再杀了，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出门，也不会想到我杀了人，只会觉得我被打得更严重了，我还可以分尸。
    不，分尸太显眼了，还会另外犯罪，应该直接把人送到火葬场，问起来是怎么回事，就说，是他喝醉了酒，自己死了，好得很。
    可惜，我没有动手，反而被他先下手为强，把我杀了。
    杀了就杀了吧。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尸体在哪里。
    好痛啊。”
    她忍不住抓挠了一下自己的脸，脸颊顿时软绵绵垮了一块，露出里面青紫色的血肉和经脉来，她皱着眉头，把掉下来的肉给自己按回去，等了一小会儿，那块部分勉强看起来好了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能她最多能让自己恢复到死的时候的样子，但那个样子可不怎么样。
    毕竟是被打到死，要是能好看，那才奇怪，应该怀疑是不是有人伪装过。
    更何况，就算是伪装了她的尸体，也伪装不到她的头上。
    “我想，尸体，大概是被处理了，就说是被打的时候不小心死了，火葬场是会收的，最多判他一个过失杀人，可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有人举报他，他甚至不需要进监狱，更何况，进去监狱有什么用处？过不了两年，还能放出来。他恐怕还会想办法报复我的父母。”
    女人嗤笑一声：“我对那些事情不想了解也不感兴趣，我希望他早点死，但是我现在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就有可能出现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我不想，再和他多有一点点的关系。”
    乐园点了点头：“那就不去管他。”
    女人挠了挠脖子，里面掉出来一只虫子，她皱着眉头将那虫子吞了，脖子的伤口就稍微愈合了一点，没一会儿，虫子又从里面探出头来，她捂住脖子，将虫子按回去，自己和自己较劲了好一阵子才算这件事处理了，对乐园说：“我父母只会在我没结婚的时候叫我结婚。
    结了婚之后，叫我忍耐。出事之后，他们是不会帮我做什么的。我也不想去见他们。”
    乐园点头：“当然可以。”
    女人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摊开的青紫色的双手，将手掌翻了过去，压在膝盖上，有些紧张说：“我想，化妆，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化妆了，自从结婚之后，我都不敢穿漂亮的东西，怕被弄坏，要是东西稍微尖锐一点，更了不得了，万一不小心弄到我的脸上，脸就毁容了。”
    乐园问：“那我给你买化妆品和新衣服？”
    女人点了点头，又颇为好奇和羞涩问：“是不是太破费了？”
    乐园说：“那倒没有，以后或许还可以给别人用，或者，卖出去。”
    女人瞪大眼睛问：“我用过的东西也可以给别人用吗？”
    乐园瞥了她一眼，将打开购物网站的手机给她放在桌上，笑道：“怎么不可以？摄像馆里面提供的五颜六色多种多样的衣服不是许多人都穿过穿过之后再洗干净挂起来给新的客人挑选的？说不定连鞋子袜子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世上只有穷病最难治，穷疯了什么都要。”
    女人看了一眼购物网站，嘟嘟囔囔问：“是么？他们不会觉得晦气？”
    乐园笑道：“他们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也没道理觉得晦气，他们要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看得见相关信息？”
    女人想了想：“那倒也是。”
    选好了化妆品和衣服鞋子，之后就是等待那些东西邮寄到附近再去领取快递拆开包装。
    车主第二天早上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打量开门的乐园，低声问：“喂，昨天晚上在你这里的那个人走了没有？”
    乐园看了一眼身边：“没有走。”
    他对车主笑道：“人还在这里呢。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车主打了个哆嗦，脸上瞬间就白了，转身要走，对乐园挥了挥手：“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来找你吧。这次就算了。”
    乐园问：“奇怪，你之前不是和女鬼谈恋爱玩得很开心吗？怎么？这会儿你就不行了？你之前想和非人结为夫妻的胆子到哪里去了？莫不是一次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
    车主似乎被激将法拿捏了，缓缓转过身来，犹豫着说：“这个可不一样，丽丽，是我喜欢的人，你身边，肯定不是，我知道，丽丽不会回来了。你别想骗我。”
    乐园说：“我也没告诉你，你的丽丽回来了，不是？”
    车主嘟嘟囔囔：“可是，你这么说话，分明是叫我想起她来，我能怎么办呢？我真的很喜欢她！”
    乐园说：“既然这么喜欢，怎么没看见你多么关心她女朋友的妹妹和那个仅剩的母亲？”
    车主说：“我没名没分的，去了多尴尬了，我说什么呢？关心她女朋友妹妹？她妹妹又不知道我和丽丽和她姐姐的那些事情，说得多了，我不好意思，说得少了，我又觉得对不起她们，我能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啊！

 第535章

    你又不怎么说话的，就算是陪我过去了，也是在旁边当木头桩子。
    我要你有什么用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乐园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笑道：“我陪你？你也就去过几次，要我怎么陪你去？再说了，你和李秀丽认识，甜甜蜜蜜，我算是和她有仇，我过去是寻仇，能说什么话？我不甩脸色都是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你不会都把事情忘干净了吧？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真有你的。
    我看你，对王不占说那些话，是意犹未尽吧！”
    车主喊道：“那不一样。”
    乐园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外面一个声音飘进来喊道：“有事情去找物管！不要在这里发癫！”
    车主哼了一声：“我才不找物管，物管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往四周打量问：“你说的女鬼长什么模样？在哪里？”
    乐园说：“就在这里，长得普普通通，是个老师，打扮之后应该比现在正常漂亮。”
    车主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恼道：“你说话奇奇怪怪的。什么正常漂亮？正常和漂亮那是能混为一谈的东西吗？那是能放在一起说的词吗？你懂不懂什么叫语言的艺术？你知道怎么说话不知道啊你？听你这个描述就是很可怕的情况了。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掺和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接了，点了点头，挂断电话，看向乐园说：“还记得王不占吧？她说，她妈想请我们和她的其他朋友一起去家里做客，再给她庆祝一次生日，之前那次只有我们两个去的，是提前庆祝，这次是正式庆祝，所以还是希望我们过去。
    热闹热闹。”
    乐园眨了眨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向身边的女鬼：“化妆这种事情，或许王不占会有心得，可以去问一问，不过，她未必知道，看她之前过得不高兴还有那么一个妈的样子，就知道了。”
    女鬼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
    乐园和车主到了王不占的家，家门是打开的，王不占一脸淡妆，穿着粉白色渐变的蛋糕连衣裙，穿着和她妈一样的绿色拖鞋，在客厅招呼客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高兴，她妈还是上次见面的样子，温温柔柔的，化着妆，穿着漂亮衣服，脾气很好的样子，身材也更好了。
    她们两个的气质似乎在这段日子里，逐渐趋近一致了。
    如果说之前她们看起来还有点不像是一家人的拘谨约束，现在就没有了，非常和谐亲近，好像真的一起共同生活了许多年。
    这种情况，看得乐园觉得有点惊悚，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按住跳起来的鸡皮疙瘩，突然发现女鬼也跟来了，差点吓一跳。
    女鬼问：“那个女孩就是今天要过生日的人？她看起来还蛮漂亮的。”
    乐园打开手机，输入，是。
    女鬼问：“这里这么吵吵闹闹的，你都不能跟我说话吗？”
    乐园输入：“在别人家总不好闹事的，要是别人知道这里闹鬼，岂不是要吓跑了？要是这些人不介意还好，要是之后他们都不来了，岂不是害了生日主人？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女鬼问：“好吧，那你不觉得女孩和她的妈太亲近了吗？形影不离的，看起来就好像黏在一起了，完全不像是母女，我甚至感觉有一点像情侣啊，你不觉得吗？我和，虽然我和那个垃圾的事情不值得多说一个字，但是，结婚之前，也是谈过恋爱的，谁知道会被骗！
    我谈恋爱的时候，就和她这个状态，有点相似，虽然母亲和女儿肯定不会是谈恋爱的对象，但是，你去问一问，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万一呢？要是真有什么事，也许我们还可以尽快逃跑。你不必逃跑，我也是要跑的，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乐园想了想，不是很想管别人的闲事，要是王不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他冒冒失失过去问东问西的很不礼貌不说，还很容易在别人生日的时候败坏大家的心情，不是很合适，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人都不合适。
    这里人太多了，万一什么不应该被人听见的话被人听见了，控制不住传出去，那可就糟糕了，这家人的名声算是烂透了。
    这里又是王不占的家，乐园真要做什么，是客场作战，没有主场优势的，恐怕有些事情不该问，有些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容易失误，还有可能被敌人从面前逃跑。
    那就不好了。
    乐园看了一眼女鬼，女鬼看了看自己问：“怎么了？我和之前比较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乐园摇了摇头，起身去找王不占，却在半路被人群挡住，不得不慢了下来，等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王不占，而是王不占的妈，乐园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转身要走，继续去找王不占，要么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不要捣乱，却在转身的时候被拉住了胳膊。
    乐园疑惑地看向王妈，王妈对乐园笑了笑，低声说：“你跟我来。”
    乐园皱了皱眉，跟着王妈到了房间，这里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很，尤其是外面许多人在吵吵闹闹的，只隔着一扇门，一堵墙，就像是两个世界，乐园不知道王妈把他拉进来要做什么，拘谨地站在旁边，王妈左右看了看，搬出来一把椅子给他：“你坐下听我说两句话。”

 第536章

    乐园犹豫着坐下了，王妈的表情突然一变，乐园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表情的主人是王不占本来的那个妈才会有的神色，乐园有点紧张了，往后退了一步，将椅子挡在面前，盯着王妈问：“您找我要做什么？”
    王妈对乐园表情扭曲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你可能不知道，我才是王不占的亲妈，我才是王不占真正的妈。”
    乐园说：“这个我知道，我们之前不是见过吗？”
    王妈说：“原来你还记得？那太好了！你记得我们见过，肯定也记得，我本来不是现在这样了？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变回去的？我不喜欢这样，身上一股臭味，扑乱七八糟的粉末，涂各种黏黏糊糊的颜色奇怪的膏体和液体，穿着底下两条腿都感觉在漏风的裙子。”
    乐园听着她的描述，莫名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想起来了，她这种说话方式和街上森*晚*整*理女装街溜子的感觉有点相似之处。
    乐园蹙着眉，低声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能怎么帮你呢？”
    王妈说：“你替我把那个狐狸精从我的身边赶走吧！”
    乐园疑惑地问：“哪个狐狸精？”
    王妈忍不住提高嗓门喊：“还有哪个？不就是那个！”
    乐园连忙说：“好，我知道了，就是你身体里面那个让你改变的，是么？”
    王妈见他知道意思了，才点了点头。
    乐园说：“这件事是不是还是告诉王不占问一问她的意见比较好？”
    王妈皱着眉头问：“怎么还要问她的意见？我是她妈！她就应该听我的。她不尽快想办法把我救出就算了，怎么还敢阻挠我变回原样？她敢！”
    乐园说：“好，让我想一想。”
    王妈说：“你之前不是给了她一个纸条可以用吗？现在那个给我吧！”
    乐园说：“既然已经给了她，我就没有第二个，之前也说了，而且，那个东西是消除用的，谁拿着就消除谁，你要是拿了，就是消除你了。你确认现在就要？”
    王妈把手收回去：“那还是算了。”
    旁边衣柜的门忽然打开了，原来里面是个厕所，王不占从里面走出来问：“你们在讨论什么？我还以为人都在外面呢。是客人们要找我吃蛋糕还是点生日蜡烛许愿？”
    她笑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王妈和乐园都不能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见，就只当她什么也不知道，王妈对王不占笑了笑，努力伪装成别人的样子靠近王不占，王不占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别靠我这么近，妈妈，我认得你，你不是我刚才那个妈妈，你不用装了，怎么也装不像样子的。”
    王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冷哼一声，拉下脸来，喊道：“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小贱蹄子！跟你那个死鬼爹一个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你们两个是有血缘关系的，真不懂老子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听你在这里数落不好吗？白费了许多年的心血和时间还有钱！你要是讨厌我，可以，你要是想赶我走，也可以，钱还给我来！”
    第150章
    王不占走过去, 一巴掌拍在王妈的脸上，一张小纸条就在她的手掌里，眨眼间不见了，而王妈如同被一块烙铁黏在了脸上那样, 惊恐痛苦大喊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痛！啊！”
    王不占收回手, 往后退了三步, 抱着手臂挡在胸前, 看着王妈说：“你不是想要那张纸条吗？如你所愿, 送给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永远不要再回来。”
    王妈恼道：“我可是你亲妈！我才是你亲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的胆子还是太大了！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样的胆量？你给我等着, 但凡我这次没有死, 我一定杀了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王不占充耳不闻。
    王妈哭道：“好痛啊。快点救命啊。”
    话音未落, 她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之前出来招待客人的那个魂魄, 它笑吟吟地站在众人面前, 对王不占张开双手说：“妈妈爱你, 不愧是妈妈的好女儿，过来, 妈妈抱抱宝宝。”
    王不占一下子扑过去, 把人死死抱住, 哭道：“妈妈。”
    王妈温和地拍了拍王不占的后背，看向乐园, 十分温和：“你就是那个帮忙的朋友吧？十分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次, 你就留在这里，多吃一点东西, 算是我的感谢吧！不用跟我们客气。”
    乐园沉吟一二：“我没客气，也不用感谢我。”
    王妈点了点头，笑道：“好孩子。”
    不管怎么说，跟这么温和的人比起来，之前那个吵架的，总是不那么讨人喜欢一点。
    嘭嘭嘭。
    有人在外面敲门。
    “你们在做什么呢？”
    “里面没有出事吧？”
    “这么安静？你们再不说话，我们要开门了！快点回答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要难过。”
    “说话啊！今天可是过生日。别叫我们参加葬礼。”
    门打开了。
    王不占笑吟吟地拉着王妈的手对他们笑道：“没事，没事，我妈突然想看话剧，我随便拉着朋友在妈妈面前表演了一下，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别担心了。妈妈还陪着我们一起演戏了，可高兴了，怕吓着你们，也怕演得不好，你们笑话，就没在外面，你们别担心。”

 第537章

    其他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点了点头，随后对王不占笑道：“原来是这样，没有事情，我们就放心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呀！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或者，我们现在拆礼物吧。”
    王不占点了点头，拉着王妈一起走出去，乐园则走在后面。
    王妈对乐园说：“等会儿你别着急走，我这里还有一点事儿想告诉你。”
    乐园点了点头。
    王不占拉着王妈的胳膊撒娇：“妈妈，难道我还不够吗？”
    王妈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孩子，你是世界最好的女孩，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也心满意足，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找他说话，别吃醋呀。”
    王不占哼哼唧唧说：“看在妈妈这么对我说话的份儿上，我勉强不计较好了，不过，下不为例。不管妈妈做什么，要和别人单独相处，我都是会嫉妒的。”
    王妈点了点头：“知道了。小甜心。”
    王不占笑了笑。
    她现在看起来才算是有些青春活力，之前一味地死气沉沉，完全不像是年轻人的模样。
    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乐园坐在沙发边角，女鬼过来对他说：“那个谁还没死呢。我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虽然面前这个好人不是装出来的，但是，那个人肯定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躲了起来了，因为她在最后关头把身体里面的另外一个人推出来挡枪了，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乐园说：“是么？没想到那东西前摇还漫长的。”
    女鬼问：“之后那东西再出来怎么办？”
    乐园说：“那就再出来了，大不了再治一次，王不占的态度不是一直都很明确吗？”
    车主坐在乐园身边，听得一脸懵，想了想说：“可是，这身体又不是王不占的，听王不占的态度有什么用处？”
    女鬼看着他说：“难道没有用处？王不占可是那身体的女儿，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外面的人的看法，都是这样，如果王不占说这个人中邪了，难道别人会不相信吗？更何况，前后差别这么大，但凡是认识的，都应该知道了，那些人不管，是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以为他们没有善恶美丑的区别吗？他们分得出来。看他们现在的态度不就知道了？明明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如果说，现在这个是后来者，王不占和它生活在一起，王不占就是这个屋子里本来唯一正常的清醒的人，不问王不占的意见，难道去问那个得到了身体的新鬼？它的态度只有可能是想继续住下吧。不然，为什么现在还在？它要是想走，早就可以走了，离开身体不就完了？
    我不信它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要是没有这种能力，怎么进去的？怎么变漂亮的？怎么压制住本来的王妈的灵魂的？也别太把它当成是纯善，这世上就没那种可能。”
    乐园则对车主回答：“这屋子里就住这两个，一个王不占，一个王妈，王妈是这样，那就只能问王不占，难道还能问王妈？”
    车主问：“为什么不能？”
    乐园回答：“因为王妈的情况是不确定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知道会不会伤害王不占，不知道对其他人是否有恶意，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伪装，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询问确定状态的王不占比较好。”
    车主想了想：“也不是不对。”
    乐园应了一声。
    车主又问：“那个谁跟你来了？”
    乐园问：“你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个？那确实。”
    车主问：“那个是不是在我们回家路上蹲在草丛里面哭，然后被发现，就跟着我们一路回家的那个？”
    乐园说：“是。”
    车主点了点头：“你们刚才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啊？”
    乐园应了一声。
    车主问：“要不要我走开一点？免得打扰你们。”
    乐园说：“这里人多，你走开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坐在这里，别人看见我说话，也许还会以为是对你，不至于看起来太吓人。”
    车主点头：“对，那我就坐在这里了，你们继续说吧。”
    乐园看向女鬼：“你之前要说什么？”
    女鬼说：“我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事情没有挖出来。”
    乐园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一时半会还不知道，也许它等会儿会告诉我们，那就不必自己仔细猜测了。等着吧。”
    生日会结束之后，人都走了，王不占开始收拾东西，而王妈则对乐园再次招了招手。
    王不占问：“我可以听吗？”
    王妈有些犹豫：“乖宝宝，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可能还是太刺激了一点，你不要听比较好，不如这样，我先告诉他，他听了之后觉得可以告诉你，再由他转述给你听，你要是能接受，我再出来见你，否则，我真是没法抬起头来看你，甜心，体谅体谅。”
    王不占皱了皱眉，犹豫着说：“那好，你们要快点出来。”
    王妈点了点头。
    她走到门口对王不占说：“不要在门口偷听哦。”
    王不占点了点头：“我知道，偷听不是好人。”
    王妈笑道：“好孩子。”
    她对乐园再次招手说：“快点进来。”
    乐园有预感，这次是个重磅消息。

 第538章

    进入房间，关上门，王妈请乐园坐下，乐园感觉事情比预计的更大，看向王妈，王妈也坐下来，就坐在对面，垂着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乐园低声说：“其实，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是之前死去的，王不占瘸了腿的那个爹。”
    乐园愣了一下问：“二位离婚之后都没有和别人结婚是么？”
    王妈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们两个这种条件，能找到什么人？找不到好人，为难自己，委屈孩子，有什么必要？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想怎么样！没有那个空闲时间和钱，与其另外找人，不如自己和孩子将就过日子，还能怎么样呢？这也不是我们心甘情愿。”
    它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们好看又有钱还有大把大把的年轻时光，孩子长大成人，十分聪明，成绩非常好，讨人喜欢，又漂亮活泼可爱，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了，可惜不是。”
    乐园问：“你看起来不像，是为什么？”
    王妈笑道：“这就要牵扯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了，年轻的时候，我和王不占她妈还是男未婚女未嫁，虽然不是两小无猜，但还是认识的邻居，后来上学，渐渐熟悉了，勉强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关系不怎么样，一次过马路，被跑车的惊到了，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双双发高烧。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对方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高烧之后，一切都变化了，我成了她，她成了我，我们用对方的身体长大，谈恋爱，结婚，然后得到了王不占，一开始，我们以为有王不占之后，身体就会换回来，却发现并不是，终于心灰意冷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当初就不好，结婚之后更不好。
    试了两次，孩子不能让我们变回去，我们就感情破裂，离婚了，分居两地，我遇上又一次车祸，腿坏了，人没有换回去，几乎以为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躺在床上，觉得还不如一死了之好，又想万一之后有机会呢，就活下来了。
    之后是听说第一个女儿的死讯，赶去见尸体最后一面的时候，遇上车祸，死了，我以为就这么完了，没想到，浑浑僵僵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线牵引的风筝一样，飘到了半空中，在空中不分白天黑夜地飘来飘去，直到一股吸引力，将我扯住，就像是风筝找到了主人。
    我一下子就被吸引力拽住，到了身体里面，睁开眼睛，发现，我成了活着的王不占的妈。
    这太神奇了，也太值得惊讶了，我一开始都不敢说，努力伪装，但是，王不占很熟悉王妈，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不是她熟悉的王妈，她没有说，我想，她是在担惊受怕，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我努力地安慰她，她抱着我大哭了一场，什么也没有说。
    大概她还是在害怕，怕我会对她图谋不轨，也怕我会突然变成她熟悉的样子。
    我继续安慰她，过了两天，她就放松下来，渐渐尝试着接受我变成这样，她其实对我本身的印象并不清晰，但她也不喜欢本来那个王妈，我就成为了她的新王妈，她好像不认得我，这也正常，只不过，我还是有些伤心，忍不住想，如果一开始就不是这样，会不会有所不同。”
    黑影说：“一开始就不一样，结果当然会有所不同。”
    他对乐园催促说：“快点，问问，怎么才能得到这种情况？或许之后我们用得上呢。死了之后靠着吸引力的牵扯而得到新的身体复活什么的。”
    乐园说：“你觉得，怎么才能在死后察觉到那种能让自己到活人身体之中的吸引力呢？”
    王妈想了想：“不知道，不过，感受吧。”
    乐园点头：“玄之又玄。”
    王妈笑道：“其实，我本来有打算要做变性手术，就算寿命不长，后半生病痛，我也忍了，但是，没有那个钱，声却传出去了，本来的王妈嫌弃我名声不好听，觉得丢人，不想和我有关系，就越发住得远了，还拉着孩子不许和我见面，如今王不占才不怎么熟悉我。”
    乐园问：“你需要我转述给王不占吗？”
    王妈的表情渐渐惆怅起来：“这件事，其实可以瞒一辈子，但是，我觉得，就这么瞒着她，还是不太好，而且，保不准哪一天，本来的王妈又卷土重来了，吓到了她，她还不知道情况，我一想到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被吓到，就觉得可怜，应该告诉她。你以为呢？这是错了吗？”
    乐园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了解，我不想关心，我也不想被牵扯进去。”
    王妈点了点头：“疏不间亲，你做得不错。”
    乐园问：“如果王不占这个时候就在门口，也能听见里面说话，不需要我转述，打开门之后，你要怎么面对她呢？”
    王妈说：“她要是能接受我，我就继续住下，她要是不能接受我，我就走，走了之后，还有本来的王妈，它没有死透，养一段时间也许还能活过来，到时候，王不占和她妈还能过我不存在的生活，大概也是一样的。”
    嘭嘭嘭。
    嘭嘭嘭。
    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听起来很着急。
    门打开了。
    敲门的人是王不占，她眼泪汪汪望着王妈说：“别走！别走！我不要那个老妖婆，我讨厌它，不管是什么人喜欢它，什么人想和它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情！我不喜欢，我和他们不一样，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他们脑子有病。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斯德哥尔摩。我不要那样！”

 第539章

    王妈温和地抱住王不占，拍拍她的后背，安慰说：“好，不管他们，不跟他们一样，我们单独走一路，我们一起过，我们好好过日子，一辈子，好不好？”
    王不占点了点头：“好！”
    她看向乐园问：“有没有办法让那个东西彻底消失？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会让接触到纸条的东西消失吗？为什么效果没有说的那样好？”
    乐园说：“理论上，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那就要考虑情况了。比如，是不是有人保护了它。”
    他看向王妈。
    王妈对王不占说：“确实，不用问他，是我保护了那个灵魂，我以为你会希望它活下去。”
    王不占皱了皱眉，表情明显比之前厌恶得多，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过，你不要误会。”
    她本来好像想要说，你不要自作主张的。
    但面前这个人比之前那个人好得多，她就忍了，换成了更温和一点的句子。
    王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王不占说：“我不是在对你生气，也不是因为你。我只是讨厌那个东西现在还活着。”
    王妈点了点头：“好。”
    乐园说：“能让那个人单独出来吗？”
    王不占警惕问：“需要多久？我可不希望它冒出来太长时间，把别人都害了。”
    乐园说：“一瞬间就会好的。”
    王不占说：“那好。”
    王妈眨了眨眼睛，瞬间换了一副表情，眼神之中透露出凶狠的目光，瞪着眼睛，皱着眉头，张了张口，就要发出声音巨大的喊叫。
    乐园垂着眼，喃喃道：“死。”
    话音未落，王妈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躺在地上，两眼一闭，就是死了的模样。
    王不占又是紧张，又是惊讶，连忙跑过去，晃了晃人，小心翼翼问：“没事吧？怎么样？还好吗？一定没死吧？”
    王妈渐渐睁开眼睛，对王不占十分温和地笑了笑：“没事。”
    她摸摸王不占的头发，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扶我起来吧。”
    王不占点了点头，把人扶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说：“太好了！太好了！”
    眼看着她差点就要哭得泪崩了，王妈抱住她说：“乖乖，已经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别难过。”
    王不占哽咽地应了一声。
    女鬼问：“能不能看见我？”
    没有人回答。
    女鬼问：“能不能让人给我化个妆？与其让不会化妆的人来，不如让会化妆的人来。看起来就很会打扮的样子。这位王妈，我想让她给我化妆！”
    乐园想了想：“死过一次的人，理论上，应该能看见鬼，或者也可以碰得到。但是那也未必。”
    王不占问：“什么？”
    她现在对死这个字似乎有些敏感。
    乐园说：“有一个女鬼，需要化妆，但是我不会，你妈看起来很会，她希望你妈能帮忙。”
    王妈笑道：“如果可以帮上忙，我当然义不容辞。”
    王不占皱了皱眉：“妈，你干嘛这么上赶着去嘛。我都没答应呢。”
    王妈笑道：“又不是要走很远，怕什么？难道还能不回来了？谁也比不过我的亲亲宝贝。好不好？”
    王不占破涕为笑：“妈！还有人在这里呢。你说得太黏黏糊糊了！”
    王妈拍拍她：“那你不生气了？”
    王不占说：“哼，妈妈都这么说话了，我当然没话说了。”
    王妈看向乐园问：“那个女鬼在哪里呢？”
    乐园看向旁边：“就在这屋子里。”
    他们都看不见。
    女鬼有点难过：“难道我连化妆都做不到了？”
    乐园想了想：“也不是，我记得，犀角香可以让人接触到鬼，就算是平时不能见鬼的人都可以接触到，我去找一找，不需要很久，你们等我一下。”
    他往外走，走出去看见一块镜子，关上门，进入了镜子。
    在镜子里找了好久，找到了一块犀角香，拿走了，从镜子里出来，已经有人在外面拍门了，车主看见打开门的乐园有些惊讶，疑惑地问：“你之前不是进那个房间了吗？怎么从这里出来了？而且，我之前也没感觉出来你有这种毛病啊！你有病要尽快去医院啊。”
    乐园应了一声：“你着急就进去吧。我还有事，去找其他人了，出来自己玩啊。等会儿办完了事情，我才走。”
    车主跳了跳：“我知道了，你快点让开。”
    乐园走开，到了另一个房间，去见女鬼和王不占王妈，找了一支打火机，将犀角香点燃了，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雪白色的细细的烟雾，气味是舒缓而不刺激的，类似于薰衣草和玫瑰混合之后夹杂着一点清晨的露珠的感受，清凉温和，一点也燥热不起来。
    屋子，渐渐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站在房间正中央，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手上还有一点血迹，看起来刚刚从杀人分尸现场逃出来的样子，发现别人看见了她，她眨了眨眼睛，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来，将血迹在自己身上衣服抹了抹，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我就是那个要化妆的女鬼。”
    她说话的时候，手心的血迹还在往外漫延，衣服并不干净，是乱糟糟的，破破烂烂的，一片的血液，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胸膛处有一条刀疤，腹部则有贯穿伤的感觉，好像里面的脏器随时会掉落出来，眼睛的青紫色的，眼下是青黑色的，皮肤是惨白带着一点枯萎的黄。

 第540章

    牙齿沾着血，有些松动，眼看着就快要脱落，嘴唇干瘪，有些脱皮，也在往外渗血，嘴角是发红的，就像是刚刚被打了一拳，脖子也有青紫色的勒痕，不过，看起来并不是致死原因。
    王不占显然被吓到了，直勾勾地看着女鬼，眼前一黑，就要翻倒。
    乐园对女鬼说：“努力一下变成正常人的模样吧。不然，你这个样子，别人也难动手做事。”
    女鬼点了头，眨了眨眼睛，皮肤变成了略微粗糙但颜色正常的状态，身上的血迹勉强洗过似的清理干净了，脸上的青青紫紫也不见了，看起来确实比较像正常人了，连身体上的伤疤都消失了个七七八八，以它的能力修复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乐园点了点头。
    女鬼就放松下来，看向王妈，笑嘻嘻问：“可以帮忙了吗？”
    王妈扶住了王不占，轻轻把人晃了晃，王不占握住王妈的手说：“妈，我头晕，我想休息一下，让我躺到床上去吧。”
    王妈点了点头，把人送到床上，看向女鬼问：“不如我们到隔壁去？那边安静一点，也许不会打扰到我女儿的休息。”
    王不占一下子坐起来，还是昏昏沉沉的，扶着脑袋，喊道：“不要走！不要走，万一有危险呢？要是出了事情，我还不知道，我就太难过了。”
    王妈扶着她躺下：“好，不走。那就在这里。”
    王妈看向女鬼问：“可以吗？”
    女鬼点了点头。
    王妈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化妆品，准备用之前看向乐园问：“可以吗？”
    乐园说：“可以，这次麻烦你们了。”
    女鬼问：“哎，要不然你看看，之前下单的那些东西到了没有？如果到了，你去取一下，拿来给我，也不需要花她们家的东西了，叫她们破费，要是没有到，之后到了，你替我取了，拿给她们吧！算是我的谢礼？”
    乐园笑道：“你的谢礼？用别人的钱买来的你的谢礼？也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当是你的谢礼，等东西都到了，我会送过来的。”
    女鬼点了点头：“那好，谢谢你了。虽然是用别人的钱，但是这也没办法，我都死了，不可能有钱给你们的。再说了那个东西不是买来给我吗？既然给我用，我还以为我有处理权呢，你们又用不上，平时也不化妆，是不是？不用白不用！与其放着发霉，不如替我还债。”
    乐园说：“知道了，你闭上眼睛，安心化了这个妆，换上一身新衣服，照照镜子，就走吧。”
    女鬼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比你还着急呢。我一想到我跟那么讨厌的人还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就觉得膈应极了，我肯定会早点走的，不用你催啊。这点时间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损害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死了的人在，就算是有问题也轮不到我的问题。”
    乐园说：“你还是闭嘴吧。”
    女鬼笑了笑。
    王妈仔仔细细给她画了一个全妆，用暖色大灯打光，还用摄像机给她拍了一支短视频，给她看，她很高兴，穿着新的衣服和鞋子，在将东西挪开，腾出空位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还捧了一支王妈找来的假荷花，看完视频之后，笑道：“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太好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临死了才知道活着还有这种好事，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话音未落，她就完全消失了，王妈将衣服和假花收起来，在暖色的大灯打光下，喃喃道：“这些东西，以后也不好给别人穿，不如之后点一把火，将东西都烧给她，兴许她还能在下辈子穿一穿呢。希望她以后也能像今天这么高兴。”
    说着说着，王妈突然感伤起来，眨了眨眼睛，眼泪就一连串地掉下来了，王不占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从床上坐起来，看见王妈在哭，紧张问：“怎么了？那个人欺负你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要是我知道了，我肯定爬起来也要把她拖住！叫她不能轮回。”
    王妈笑道：“好孩子，知道你是担心妈妈，不是那样的。没有人欺负我，只是看着她在眼前就这么走了，有些感触罢了。”
    王不占说：“阿妈放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我会陪着阿妈一辈子。”
    王妈说：“胡说，万一你以后喜欢了什么人要和那人一辈子在一起怎么办？那个时候，你就不会管阿妈了，阿妈也不好去你家讨人嫌的。”
    王不占说：“我才不会那样，那是忘恩负义，我也不想变成那样，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一辈子陪着阿妈就够了，我不会喜欢其他人的，我也不会搬到别人家，变成别人的孩子，我的家只有我和阿妈，其他都不算数，谁也不能。”
    王妈摸了摸王不占的头发，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却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阿妈一定对你好，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事都可以，阿妈必须支持你。”
    王不占问：“那你怎么还哭啊？我做得不好还是说错了话？”
    王妈说：“我只是想，要是我也死了，变成那样，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见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就算是死了，也放心不下，不知道到时候，你看见我，还认得我不，我的脸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恐怕吓着你，又怕你会想我。”
    两个人都流眼泪，抱头痛哭起来。

 第541章

    王不占说：“我才不会认不出来呢！”
    王妈说：“好孩子。”
    她们哭的时候，乐园不好继续站在旁边，往后退了一步，打开房间门，溜了出去，坐在客厅沙发松了一口气，车主已经走出来了，眨了眨眼睛，看见乐园在这里，又疑惑地往房间里面去看，看见门是关闭的，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哭，嘟嘟囔囔说话。
    车主蹑手蹑脚走到乐园旁边问：“你是不是把她们惹哭了？我们要不要趁着现在她们没注意赶紧逃走？还是趁现在赶快逃走吧！不然之后她们反应过来不哭了，我们就跑不了了。总不能和她们在她们家拉拉扯扯吧！会被人笑话的。”
    他说着，相信了自己的预设，拉住乐园就要走。
    乐园被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愣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不是，我没有。”
    车主不相信：“没？不可能！她们哭得那么惨，肯定是你不小心把她们重要的东西摔碎了！是不是很贵的古董花瓶啊？哎呀，早知道我就应该叫住你，早早走掉，免得被她们拉住扯东扯西的，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还赔不赔得起。”
    乐园说：“真的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觉得有点好笑：“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这种猜想都能认为我是不小心而不是故意的？”
    车主大惊失色：“什么？你居然是故意的？”
    乐园坐下笑道：“跟你没得说，你听不懂话，等会儿她们就出来了，你可以问问她们，森*晚*整*理我是不是打碎了她们的昂贵古董花瓶。”
    车主眨了眨眼睛，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坐下来，将信将疑问：“你真的没有？”
    乐园应了一声：“是啊，没有。”
    车主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乐园说：“等她们出来，打个招呼，就算是可以走了。”
    车主不能理解，皱了皱眉问：“我们做什么非要和她们打招呼？”
    乐园说：“女鬼已经送走了。”
    车主瞪大眼睛问：“就是之前在路上哭的那个已经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突然感觉有点遗憾：“这么说，我错过了一出好戏，她们帮了你的忙了？那等她们出来打个招呼再走也是应该的，作为客人的基本礼仪嘛。要不是担心你真的弄坏了别人的贵东西，我才不着急走呢。实话说，那位王妈做菜的手艺真不错啊。连看起来也比前一位赏心悦目。”
    他愣了一下又问：“哎，那你进去不会是？”
    乐园点头：“就是那样。”
    车主问：“是谁？”
    乐园说：“是你想的那位。”
    第151章
    等房间里面的两个人哭完了, 走出来，两个人手挽着手，一副好不亲密的模样，笑吟吟的, 脸上还有些泪痕, 看起来颇为羞涩, 脸上红红的, 仿佛还不好意思抬头看人, 觉得不应该在客人还在的时候哭的，不过，站在面前, 对他们说：“麻烦你们等这么久了, 可以走了。”
    王不占补了一句：“谢谢你们帮忙, 没什么事了。”
    车主将信将疑问：“真的没事了？”
    王不占点了点头：“是啊。”
    车主信以为真起身道：“那好啊。”
    乐园慢了半拍, 起身道：“那我们真的走了？”
    他看向王妈, 王妈对乐园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那些用过了的衣服, 我会烧掉，算是送给那位的, 你们要是之后有空, 还请再来一次, 帮我们确认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都处理完毕了, 你的那个犀角香已经烧完了，放香的香炉需要我们丢掉吗？还是留下来？”
    王不占担心地握着王妈的手, 看向乐园问：“那东西留着不会有问题吧？会不会招鬼？如果不留下来，没有关系吧？”
    王妈捏了捏王不占的手。
    乐园说：“不会有问题, 香都烧完了，只有那个炉子了，炉子只是残余了一点灰烬，灰烬倒掉就好了，炉子洗一洗，最多放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事，就算是有鬼，你们不邀请，它们也进不来门，没关系的，大不了，到时候再找我，我帮你们处理。”
    王妈点了点头。
    王不占将信将疑，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全：“要不然，你带走吧，下次有需要，再带来。我也不介意把那个东西送给你。”
    乐园说：“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带走。不过，你确定是送给我的？我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买那个炉子。”
    王不占本来有些严肃，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想笑，就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炉子而已。又不是很贵，我之前买倒流香的时候，一起买的，商家说是送的，实际上要了钱，但加上那些香，一共也不超过二十块，你放心，我不会找你要这个钱的。”
    王妈也笑道：“你之后不是还要给我们送那孩子的衣服吗？也不需要了，你且收着，若有一天，也许就送给需要了的人呢？好歹还是新衣服，什么亲戚朋友邻居，都有可能要的。不必再特意带来给我们了。”
    乐园问：“真的？”
    王妈点了点头，王不占也点了点头：“我都听我妈的。”
    乐园说：“那好。”
    车主就和乐园离开了王不占的家，王不占和王妈把他们送到门口，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的招呼。
    车主看了看时间，嘟嘟囔囔：“现在可不早了。”

 第542章

    乐园问：“你觉得白天起来太早现在回去太晚了？”
    车主摇了摇头：“也不至于。”
    乐园问：“快到什么特殊的日子了？”
    车主说：“是啊，眼看着就要到中元节了。”
    乐园说：“好像是这样。”
    车主问：“我们平时都能遇上这么多的这样的事情，要是到了中元节那一天，岂不是都要出事？”
    乐园说：“不会的，现在不是也没事吗？再说了，这不是常态吗？什么时候不死人？”
    车主想了想：“什么时候都死人，确实，但是，总是有鬼在旁边晃来晃去，我心慌得很。你有没有在路上看见什么？”
    乐园说：“没有。”
    他看了一圈，又说：“没有。”
    车主跟着看了一圈，神神叨叨说：“希望这次没有人跟着我们一路回家去了。不过，我总觉得不安。就好像这次也会被什么东西盯上。”
    乐园说：“好歹不是盯上了你，安心些吧。要杀我，不会先杀你的。”
    车主扯了扯嘴角：“你不会安慰人，这话，我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哭。”
    乐园说：“难道你要我像王妈那样安慰你吗？我可以学王妈，但你可不是王不占，你清醒一点。”
    车主笑道：“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让你像那样，说起来，我觉得王不占一家也有点怪怪的，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这么想，就是觉得，他们家好像有点变态，不是喜欢人的问题。”
    乐园问：“那是什么问题？”
    车主有点恼道：“我都说了不知道了，要是知道了，还对你说什么？还问你做什么？你怎么回事！”
    乐园说：“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生气做什么。”
    车主哼了一声，走了一段路，消了气了，笑道：“快到了！”
    乐园说：“知道了。”
    晚上，乐园莫名听见了一女人的歌唱声，一时间听不清楚在唱什么，但是觉得唱得很好听又很悲伤，还有点悲凉的悲哀和怨恨，像是深闺的女子被驱赶之后满大街流浪不得不边哭着流泪边唱曲为自己工作赚钱活命，还是食不果腹，无处容身，可怜至极。
    最后曲子收尾，唱歌的人带了点愤怒。
    歌声消失了，天亮了，乐园没有睡好，倒头又要睡觉，这次，歌声更加清楚了，就好像是一天天在靠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乐园带着黑眼圈睁开眼睛，已经是大白天了，白天都过去了一大半，甚至是看天色接近中午到下午的这段时间，乐园坐在客厅的沙发发呆，腾空积灰和沉重的大脑，有人敲了敲门，乐园过去开门，敲门的人是车主，他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从乐园身边挤进屋子来。
    乐园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从身边走过，转过身来，继续看着他，毫不见外，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将手里的大包小包袋子都放在了茶几上，乐园眨了眨眼睛，车主转过来，看向他问：“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乐园摸了摸脸，摇了摇头：“没有。”
    车主对他招了招手，笑道：“快点过来！吃点东西吧！我白天晚上都没有遇上恐怖的事情和细节，晚上睡得很好，早上起来很早，神清气爽的，好快乐，一下子就把要做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所以去了一次超市，买了东西，就过来找你庆祝一下了！”
    乐园慢悠悠走到他旁边坐下，他拆开一个口袋，从里面翻出一瓶汽水和一个黄色包装的薯片，递给乐园，笑道：“吃啊！别客气。”
    乐园起身道：“我刷牙再过来。”
    车主睁了睁眼睛，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好啊。”
    乐园进浴室顺便洗了头发洗了澡，走出来的时候，踩着白绿色的拖鞋，那鞋子开头走出来的两步，嘎吱吱叫了两声，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在地上歪歪扭扭走路的时候会仰着头发出的声音，车主被声音吸引，看了一眼，笑道：“这鞋子也没有鸭子啊。”
    乐园跟着笑了笑：“是没有。”
    他坐下来，拆开包装吃了一点东西，看起来比之前正常了一点。
    车主打量他问：“你觉得难过吗？”
    乐园摇了摇头。
    车主问：“你看起来这么还是有点没精神？”
    乐园问：“是么？”
    车主点了点头。
    乐园咕嘟嘟灌了一口汽水，嘟嘟囔囔说：“那就是吧。”
    车主好奇地问：“那你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太兴奋了还是太不舒服了？”
    乐园说：“都不是。”
    他将汽水瓶子放下，眯了眯眼睛，回忆了一下情况，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对车主喃喃自语似的回答道：“我昨天晚上听见有人在唱歌，唱了一个晚上，所以没有睡好，白天想再试一次，还是听见了，也没有睡好，就这样了。”
    车主点了点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问：“哦，那么说，你是又被缠上了？”
    乐园说：“或许，我不清楚，不过，这东西很干扰睡眠质量。”
    车主问：“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乐园说：“不知道。因为一开始声音很含糊，我甚至听不清楚那些唱词是什么，只能勉强感觉到里有音律。或许再来两次，声音就清楚了，我可以问一问。到时候，问出来了，我们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第543章

    车主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乐园问：“你有很多钱吗？”
    车主说：“也不是很多，但是养我们两个是够一辈子的，因为有继承遗产，虽然还有许多的税，但也过得去了，我再工作，赚一点，随便花也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他说着，拍了拍乐园的肩膀。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起身道：“那好，本来今天早上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差点以为你死了，既然看见你还好端端活在这里，能吃能喝能说话的，我就放心了，不管怎么样，要是有死人在隔壁我却还不知道，实在是心里不安，这些东西都给你了，我要的时候会过来找的，你记得放冰箱。”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走出去：“那我之后再来找你玩。”
    乐园点头：“好。”
    车主拉着门说：“不喜欢出门也没关系，别勉强。”
    乐园应了一声。
    车主笑了笑，关上门，出去了。听声音，大概是回家去了。
    乐园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又拆开一包话梅糖，将其他东西都一股脑塞进了冰箱，关上门，松了一口气，洗了洗手，头发差不多干掉了，他对着镜子仔细照了一下，没有在身后看见什么影子或者人，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眼睛的问题，伸了个懒腰，回到了休息位置。
    他开始睡觉，这次，那女人唱歌的声音更加清楚了，就好像从百步远来到了十步之遥。
    乐园听唱歌听了半晌，对声音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似乎没有听见那样继续唱歌。
    乐园又喊了一次。
    那声音回答：“徐妙曼。”
    这名字一回答出来，歌声就断开了，就像是蓝牙耳机突然没电又断开了连接那么干脆。
    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人好像坠入深渊，乐园有些头疼，一下子直起身来，发现自己已经睁开眼睛，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梦中醒来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是夜深，他就这么坐着发呆，看着天空到了天亮的时候，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得到的名字，许多测名字的算命的网站冒出来，还有许多同名同姓的人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不是要找的那个。
    有点膈应。
    关闭了电脑，乐园听见了敲门声，过去开门，车主问：“昨天晚上听见那个唱歌的声音了吗？”
    乐园说：“听见了，我还问了名字，她说，她叫徐妙曼，但是，我在网上找了，都不是它。”
    车主好奇：“你怎么分辨是不是的？”
    乐园说：“直觉，看起来就知道不是。毕竟有所接触过的，还是和普通人有些不同之处。”
    车主将信将疑：“这样，那我们今天出门逛街吧！我知道有一条街，新开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没有去过，还有点远，之前忙，又不知道找谁跟我去，你现在看起来有空，跟我去吧！也许到那边散散心，就能知道答案了！反正我们找人是大海捞针，在哪里捞不是一样？”
    乐园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
    车主笑道：“是吧！是吧？”
    乐园说：“那好，我们今天去逛街吧。”
    车主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乐园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下楼去了，车主丢掉垃圾，拍了拍手，对乐园说：“车上有储存的食物，还有一个小冰箱，你看着拿东西吃啊。这个时候，是早餐时间，到了那边，也许就是午餐时间了，别客气，不吃饭是要不舒服的。我来开车，我想你也没有驾照。”
    乐园说：“确实没有。”
    车主笑了笑：“那我没有猜错，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的车可以借给你开，但你要先拿到驾照，你没有钱去驾校找教练，我可以给你找，我有一个驾校，驾校里面还有一些教练可以训练学生的，你要是去了，我可以让他们不收你的钱。”
    乐园说：“算了吧。好麻烦，下辈子再说。”
    车主点了点头，随后吓到：“下辈子？你现在死了吗？还是说，你知道下辈子的事情？或者，你有办法让自己下辈子都记得现在的事情？”
    乐园说：“没有，安心开你的车吧。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想了。”
    车主：“哦。”
    到了街道边，确实已经是快到午餐时间了，车主中午打算吃一碗牛肉面，这边的牛肉面好贵，一碗要三十块，还只有两块牛肉和二两面，车主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说：“算了，我不吃它们的，又不是要死了，非得把自己的钱丢出去，丢水里还有一个响声呢。”
    他在车上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份奶油夹心小面包和早就冷藏好的奶茶，加上一份白绿色的巴旦木夹心抹茶白巧克力小蛋糕，算是中午吃过了。
    乐园就在旁边看着他操作。
    等中午午餐时间过了，太阳莫名毒辣起来，他们走出去，几乎有点睁不开眼睛，车主只找到一把伞，看向乐园：“要不你打？”
    乐园接过：“可以。”
    车主大摇大摆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就忘记了头顶上还有一把伞要挡住他的事情，乐园只能在后面跟着，时不时还差点跟丢了，一部分是因为这里居然有不少的人在逛街，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车主走得实在是很扭曲，就像是地上爬行的蜈蚣，别人都是直线或时不时顿一顿。

 第544章

    他就完全不一样，走在路上还能差点忘掉后面还有一个人跟着，也是稀奇。
    乐园突然看见了一个摆摊卖画的地方，那里商家打了一把巨大的倾斜的遮阳伞，看起来十分阴凉，乐园一把拉住车主：“我过去一下。”
    车主歪着头看了，跟着乐园说：“不着急，我们一起啊。”
    他们就到了卖画的摊主旁边。
    那个摊子不算大也不算小，摊子上的画都是仿古的，看起来古色古香，只是太新了，虽然不是照片打印纸配玻璃壳，但拿起来就轻飘飘的，打开一看，印章是鲜红色的，写着出品商，完全没有购买的欲望，倒像是在看义乌小商品市场的赠品大甩卖。
    乐园莫名有点失望，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好像他来这里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应该有目的。
    就在他闲得无聊似的随手拿起画卷查看的时候，突然顿了顿，眼角余光发现旁边多了一个画卷，伸出手去将那画卷拿起来，打开看，发现这画和其他的画都不一样，并不像是旁边其他那些画卷，只是外表仿古，内里崭新，这画展开里面微微泛黄，是老旧的质感。
    底下的印章也并不是哪里的厂家出品，而是两行小字，一行字是徐妙曼，一行字是画中仙。
    画上是一个美人，长发飘飘，长袖善舞，吴带当风，十分飘逸轻盈的模样，只是背对着看画的人，让人只能看见背影而不能看见正脸，画中的人是一个将要转身的模样，仿佛嘴角在轻轻挑起而微笑，可以想象，容貌并不丑陋，只看这样，气度也是非凡。
    不过，感觉起来，并不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而是洒脱不羁，甚至有些放浪形骸。
    放浪形骸这个词，用来形容宽袍大袖的魏晋男子，或许男子头上还可以簪花，脸上可以敷粉，衣襟飘带可以松松垮垮，连鞋子都不必仔细，好像这人独有一番风度，值得仰慕，但是，相同的字落在一个女子头上，就不一样了，好像隐隐约约在说这人水性杨花似的。
    这倒也是奇怪。
    车主看乐园看着画不动了，以为他找到想要买的东西了，凑过来看，一眼看见美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原来你在这里看半天，就是为了看这个美人？连脸也没有，你要看什么？这样入迷，总不能是为了等人转过身来吧？那你也太痴了。”
    乐园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不是，我觉得这背景似乎有些眼熟，似乎是哪里见过，不如我们回去找一找。”
    车主点了点头，转移了注意力：“也不是不可以，我会去找的，对着风景找地方，感觉比对着一个名字找人要容易多了，尤其是你找出来的人还只是同名同姓，而不是同一个。好麻烦的。”
    乐园应了一声：“是挺麻烦的。”
    车主对着那画的背景拍了一张图，在网上搜索起来，一时间没有得到结果，又打开了聊天群，对群里的其他人发信息说：“这里有一张图，你们帮我看看，这风景是哪里的地方？我想过去看看。”
    一个导游发信息回答说：“我看着有点眼熟，像是这边。”
    紧跟着，这个导游在群里发送了一条新信息，点开一看，是一张图片，准确来说，是一张海边带沙滩的没有人的照片。
    车主对应着看了看，点了点头，回复说：“是有点像，你等我仔细看看，问了再说。”
    车主拿着照片给乐园看，乐园看了说：“或许是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
    车主点了点头。
    摊主问：“你们到底买不买？”
    乐园将画卷展开了面对他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摊主红了一下脸问：“怎么不是我的东西了？你不是从我这里拿起来的吗？”
    乐园问：“你有购买记录吗？从哪里买来的？从什么人手里买来的？那人长什么模样？卖给你东西的时候说了什么？嘱咐你什么没有？”
    摊主瞪大眼睛去看那幅画，恼道：“谁会说什么！我这些都是批发的，你该不会是过来找麻烦的吧？”
    他说着又忍不住皱着眉头仔细去看那幅画，突然察觉不对，喊道：“这不是我的画！我的画都是山水，哪里还有人物？更何况是这种半遮半掩都不肯露脸的！你们从哪里捡了放在我摊子上找我麻烦的？快走快走！真是晦气，这么大太阳的大白天都遇上这样的事情。”
    乐园将画卷收起来：“你说了不是你的，好得很，那我们就走了。”
    摊主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乐园和车主离开了那个摊位，摊主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可能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要多晒晒太阳，再烤烤火，待在家里，裹上被子，也许会好一点。
    乐园之后又在街上看见了摆摊卖耳环的，摊主很是热情，笑眯眯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乐园从摊子里拿出来一双十分老旧昂贵的绿玉耳环，摊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里面没有这么老的，一看就特别贵，该不是哪里的客人丢了东西吧？”
    说着，摊主伸手将耳环抢了过去，乐园说：“原来还有其他客人在这里丢耳环的？”
    摊主将耳环收起来，笑道：“有的，那些客人想在我这里试一试我的耳环，有些人本来就自己有耳环，就将本来的耳环取下来，放在我这里，再换上我的耳环，对着镜子照一照，要是照过了镜子觉得不错的，就会买下来，自己带回家去，我就用袋子把客人耳环装起来。

 第545章

    只不过，偶尔有粗心的客人付了钱拿了我的耳环就走了，却没有带上自己取下来的耳环，我才这么想。虽然东西是您发现的，不过，这也是在我的摊位上发现的，不如这样，我先收着，要是有人丢了耳环，还是这么贵重古老的东西，肯定马上就回来找了。
    要是没有人找，就说明这不是客人的，我交给您，要是有人找，那就是别人的，我还还给客人去，就不给您了，不过会通知您的，您看怎么样？这东西可能是客人的，客人的不是我的，我不能卖给您呀，那不是害了您吗？
    最近到处都越来越不安全了，拿了别人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人的！您不会觉得不安全吗？是吧？这种不安全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在我摊位上发生的，我肯定是要负责的，我代为保管这一天，您不介意吧？”
    乐园说：“没事。”
    他转身要走。
    摊主想了想，突然喊住了他：“哎！客人！您还是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吧。要是这东西不是客人掉下来的，我就给您，您要是到时候还想要这东西，我就上门给您送去。您别客气。”
    摊主说话的时候，心想，这东西要是真晦气，我就转手卖给别人，拿了钱跑路，要是被发现了有问题，给钱的人不乐意了，我再赶紧把东西送出去，这样就怪不得我了，我可以全身而退，我可真是聪明。
    乐园给摊主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没一会儿，车主就觉得饿了，找了一个凉糕摊子，坐下来吃红糖凉糕说是当下午茶，吃了之后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看见一个在街头的烧烤摊，连忙过去坐下吃了一顿，拍拍鼓鼓的肚子，对乐园一脸幸福地说：“吃得差不多了，好快乐，就像是那天看见丽丽。”
    他顿了顿，神色失落下去：“丽丽，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也许会和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再也不会出现，我好难过。”
    他简直快要哭出来了，甚至因为吃得有点撑着了，差点情绪波动过大而把刚刚吃进去不久的食物吐出来。
    乐园拍了拍他的后背，看了一眼天色，安慰说：“那我们回家去吧。没事的，也许还有机会再见面呢。”
    车主明知道那是安慰的话，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看向乐园问：“是么？”
    乐园说：“是啊。”
    车主跟着乐园回到了车里，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丽丽！丽丽！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丽丽！呜呜呜！”
    乐园坐在后座，神情麻木地听他哭了好几个小时，他总算是哭完了，擦了一把脸，从冰箱里面掏出冰块敷脸和眼睛，很快就消肿了，天也完全黑下来了，他摸了摸肚子说：“遭了，又饿了，这个时候，应该吃宵夜了，可惜，吃晚饭的时候被错过了，不然还能再吃一顿。”
    乐园说：“已经够了，你又不是没有吃过，快点回家去吧。不然晚上开车还不知道怎么样。”
    车主想了想：“是哦，晚上开车万一又在路上遇到什么东西，就不好回家了。”
    他点了点头：“好吧。”
    但车主还是感觉有点遗憾，嘟嘟囔囔：“我要先点了一份外卖，再回家去，这样，到了家门口就能直接把外卖取下来吃了！”
    他点了点头，在手机上操作起来，乐园只能继续等他，他问：“哎，要不我连你的一起点了，你吃什么？也许多买一点，我们能省点钱。”
    乐园问：“你不是前阵子才说自己家大业大不怕养两个人吗？这会子就张口闭口要省点钱了。”
    车主笑道：“这又不一样，活得下去是一回事，节约是另外一回事嘛。”
    乐园应了一声，车主又问了一次：“那你吃什么？”
    乐园刚要回答，突然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说：“冰镇冰糖山楂酸梅汤。”
    乐园有些疑惑，感觉头疼，试图听清楚女人在说什么，跟着喃喃道：“冰镇冰糖山楂酸梅汤。”
    车主疑惑看了乐园一眼问：“你不舒服吗？又要冰镇又要冰糖，还要山楂和酸梅那么酸的两样东西？”
    乐园说：“我刚才听见一个女人在旁边说了这个。”
    车主本来还在笑，听见这话一下子垮了，笑不太出来，喃喃道：“你是在骗我吧？”
    乐园说：“不是，不过，听起来应该和之前唱歌那个是一个。”
    车主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一个没有解决就又来了一个呢！太好了，原来只有一个啊。是同一个就没有关系了，这个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没那么害怕。”
    他有点好奇又紧张害怕地转着眼睛问乐园：“哎，那我是给它点一份还是不给它？要是不给，怕它生气起来折磨我，要是给了，会不会让它更想在我们这里住下去啊？我可不想跟它长长久久住一辈子！它又不是丽丽。你想到解决办法没有啊？”
    乐园说：“要解决问题把它送走，要看它想要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
    车主喃喃道：“它不是总在你旁边唱歌吗？这次还说话了！是不是证明，它生前就对唱歌放不下啊？”
    乐园眨了眨眼睛：“有可能，但是可能不大，因为我从歌声里感觉，它并不多么喜欢唱歌，只是为生活所迫，谁也不会喜欢自己一日数次无法摆脱的疲惫不堪的工作吧？”

 第546章

    车主想了想：“也是，那挺痛苦的，不喜欢唱歌也正常，但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人都死了，还要继续在别人耳边唱歌而不是消失？”
    乐园说：“或许是有心愿未了，也有可能是死之前唯一记得比较清楚又不涉及更大痛苦的事情了，我不清楚，不过，已经知道名字和地址，找过去就是了，也许能知道背后的故事，病人找医生都要望闻问切呢，知道情况才好对症下药嘛。”
    车主想了想：“好吧。”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卖耳环的那个摊主，声音非常慌张，听呼吸似乎是在跑步，对着电话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请赶快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吧！我现在就把东西给你们送过来！”
    车主好整以暇问：“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以为天底下都那么随心所欲呢？那我简直要开心一辈子了！”
    摊主哭求道：“我什么都愿意给，拜托你们带走这耳环吧！我不想要了。我不要了。”
    车主问：“奇怪，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们是为了给客人保留吗？怎么现在又说是自己不要了？你不要可不顶用，谁知道是不是你哪位客人掉在你那里的东西，你不要是你不要，只有客人不要才算数。”
    摊主哭道：“客人也不要了！客人也不要，求求您，救救我吧。”
    车主换了个姿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要是不知道，怎么能帮你什么忙呢？”
    摊主在电话里语速飞快絮絮叨叨说：“您不知道！可吓人了！本来白天还没事，但是到了快天黑的时候，也就是黄昏时分，周围的人变少了，本来挺热闹的，一下子都不说话了，我觉得安静地诡异，就想赶紧找一个人脱手，把耳环摆了出来，正好一个客人路过。
    那个客人看上了那个耳环，想要买走，我就说了一个森*晚*整*理比正常价格低一点的数字，那个客人答应了，居然也有正好合适的钱，付给我之后，就走了，自己边走边戴上耳环，走得袅袅娜娜的，十分漂亮，我看背影都看呆了，等人走得远了，才想起来要看钱。
    我发现那客人买耳环的钱，不是纸币，是冥币！
    耳环也压藏在钱里面！”
    第152章
    “我安慰自己说, 反正没有亏钱，东西也还在自己手里，不算是吃亏了，不要害怕, 紧接着就有第二个客人走过来, 要跟我买那个耳环,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都着了魔似的, 想要那个耳环，我没敢答应，他就生气了, 跟我发脾气, 把我的摊子掀了, 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
    我只能一边在地上捡东西, 一边求饶请他千万不要继续这样了, 还警告他说, 肯定会有人过来管这样的事情的, 他哈哈大笑，说别白费力气了, 不管是什么人, 也管不得商家出门不给客人卖东西的, 算来算去，这件事肯定是我的错。
    我太害怕了, 又想息事宁人，又想大事化小, 只能顺从他的意思，将耳环卖给了他, 只是我不肯要现金，怕再被骗一次，万一又是偷梁换柱，给了我现金，转过头去，我自己一看，发现那些都是冥币，我可怎么办呢？又花了时间，又花了心血，还什么都没有，多痛苦啊！
    我就坚持要求对方给我转账，他脾气不好，哼了一声，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告诉了他上一个要买耳环的人的事情，他是将信将疑的，但他很喜欢那个耳环，就买走了，说是要带回家去，送给他的妻子，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又回来了，就像是鬼打墙似的。
    我宁愿相信他只是迷路了，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抽屉，那个耳环又回来了，而刚刚转账得到的钱还在，我刚刚想松一口气，却突然察觉不对，如果这耳环还在我这里的事情被那个人发现了，他又转回来，岂不是会发现我的钱根本没有消失？那这件事在他看来会算什么？
    他恐怕会以为我是仙人跳，拿了他的钱，不给他东西，偷偷摸摸逃走，意图骗他，那我就完了！他还没觉得我骗他的时候，他就掀翻了我的摊子，他要是觉得我骗了他，我岂不是要被他追着打死？
    我连忙想跑，收拾了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可是，那耳环在我手里，我总觉得不安全，很不放心地在路上查看起来，发现耳环没有丢，但是查看的时候，被客人发现了，第二个客人结结实实揍了我一顿，拿走了东西，谁知道，走到有水的地方，一下子摔跤了，摔跤还不算什么，一下子摔得嘴歪眼斜口鼻流涎才可怕！
    这还不止，他是恰好摔到那个水渍的表面，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就好像背后坐着一个人，重于千金，他扭曲了半天，差点窒息而死，脸色都被憋得变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吓坏了，什么也做不了，都呆住了，在旁边，只能直愣愣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活人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在他的后背上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人穿着粉红色的长衣服，看起来像是一身不怎么讲究但很老旧的裙子，有白色的腰带，桃花似的纹样，说不上很贵，但也不能算便宜，看起来很可怕，因为没有看见正脸，我莫名就觉得这人是没有脸的。
    它要转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就看不见了。

 第547章

    但是我觉得一下子就很冷，耳环一下子从那个人的手上，掉出来，落在地上，缓缓滑到了我的面前，我吓坏了，转身就跑，边上的人都在打电话，或是找医院，或是找对方的家属朋友，乱糟糟的，幸好，他们都有眼睛，看见那个人是怎么摔跤的，知道不是我杀人。
    我就跑出来了，可是，跑出了人群，冷飕飕的感觉更严重了，我找了一个路人问，有没有觉得气温下降得厉害，实在是太冷了，可是，那个人疑惑地问我，那里冷了，他低着头玩手机，一抬头，那张脸是平板且没有五官的，就像是，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
    这太可怕了。
    我吓得尖叫一声，逃跑了，跑了之后，好不容易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还以为我可以休息一下了，还没等我喘一口气的功夫，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黑影子，我转了头去看，发现是一个比我还早到地方的人，脏兮兮乱糟糟，一伸手就要拍我的肩膀。
    我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想要我的耳环。
    我简直觉得周围的人都是那个女人假扮的！他们都是同一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可是，明明他们的衣服和样子连身上的东西都没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才疑惑又害怕，更冷了。如果说，白天还是夏天，到了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数九寒天跑出来的冰渣子里面的一条鱼。
    我迫不及待把耳环给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拿了耳环，我就没有再看见他，他好像消失了，我吓坏了，又跑走了。
    没多久，那个人出现在我前面，他明明不应该在那边的！他比我更晚走，是怎么到我的前面的？我跑不掉了，我跑不动了，坐下来喘气，休息，他走过来，对我说，他刚才忘了给钱了，问我东西是多少钱。
    我随口说了一个数，怕他给不起，又将价格降低了一部分，他好像没有怀疑价格有问题，也没有怀疑东西有问题，只是有点庆幸自己得到了那么便宜的东西，恰好可以买下，我本来也想让他给我转账的，但是担心他没有钱给我，导致我没法把东西卖出去，就犹豫了一下。
    他问我，怎么了。
    我说，希望他能给我转账，因为转账是有明确数字的，不会记错，还有时间记录，要是出事了，之后找起来也容易一些，总比给钱不小心少了或者多了一些好。
    我主要是害怕他也会给我冥币，我虽然现在已经不觉得买耳环的人给我冥币，是我亏了，但是，也不能接受次次都是冥币还需要我替换，甚至里面藏着耳环这种事。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真是不可思议，我就兴高采烈和他交换了账号，我得到了他的钱，他拿走了那耳环，我爬起来就准备回家，谁知道，没走两步，他也一下子摔倒了，这次，血从脑袋流出来，从眼睛耳朵鼻子流出来，把他的鼻子和嘴都堵住了，黏黏糊糊，变成血痂。
    他在我面前断气的。
    我吓坏了，但是这次跑不动了，就打电话找人过来帮忙收尸，可是，人来了，都说，没有，他们说，地上根本没有尸体，也没有人，我明明看见就有！难道他们的眼睛出问题了？难道他们不是我的朋友？难道他们根本不是人？还是我已经被缠上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求求二位，救救我吧！呜呜呜。”
    车主听得有点无聊似的，将手机换了个方向说：“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看，你很清楚自己非要留下那个耳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待遇，如果我们非要去拿走那个耳环，也许出事的人就是我们了，之前是没有出事，我们才愿意要，你莫不是把我们当冤大头？
    你想要的时候，我们就走，你不想要的时候，我们就要听你的话，去找你拿走东西给你消灾解难吗？我们又不是菩萨。你求人办事，就是嘴上两句话，谁知道拿了东西之后，你不会暗地里诅咒我们去死，更何况，你也看见了，那耳环就是有些诡异，拿走了，未必活得下去。
    我们真要是拿了，那可是赔命的买卖，你还要找我们要那耳环的钱呢！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们为什么要过去？为什么要愿意收你的东西啊？”
    摊主哭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如这样，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们，一共是三万块，今天就赚了这么多，我连回家的路费都给你们！今天也没吃饭，我也吃不下去了，三万块连着我的伙食费呢。我本来想拿这些钱去买点新衣服，可是遇上这样的事情，也没必要了。
    我再给你们借两万！”
    车主切了一声：“什么叫给我们借两万？怎么？你给我们借，之后还要我们去还钱啊？那可不行。我们不愿意平白无故欠别人的钱还是这种情况。本来这种事情，谁都不乐意沾一点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不客气走了。”
    摊主喊道：“别走！别走！十万！十万！我把东西都卖掉，一定给你们十万块。”
    车主打开冰箱，挑出来一瓶汽水，递给乐园，乐园给他打开，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好整以暇说：“不过如此，十万块，我们两个人分，一个人也就五万块，不知道这五万块，能不能买你的命。”
    摊主哭道：“二十万！我只有这么多钱了。我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拜托了，请千万不要丢下我，不要走！呜呜呜。”
    车主看向乐园问：“东西还收吗？”

 第548章

    乐园点了点头说：“收。”
    车主对电话那头的摊主说：“听见了？东西我们要了。你在哪里呢？”
    摊主的呼吸都断了一下，随后急促地说：“你们在哪里呢？我们，不，我现在就过去！我把钱给你们送过去，把东西也给你们送过去，你们不用出来找我了，也省了你们走路的事情，免得半天找不到。我真的很想早点见到你们。”
    车主感觉他的语气不对，不过，也不害怕，说了地址，就等人过来。
    摊主出现在附近之前，是声音先出现的，声音出现的时候，人还找不到半点影子，车主就在车子里听见摊主在外面喊：“你们在吗？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你们准备好收钱了吧！人呢？”
    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车主转了一下头，猛地看见车窗玻璃外面，出现了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缓缓走动，一下子扭头，看向了这辆车，看见了车，就眨眼间出现在了这车的面前，贴着窗户问：“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让我找到了。为什么不说话？你们之前不是很着急找我吗？怎么了？
    改变主意了？哈哈哈！”
    她的脸贴着窗户，一点点往内渗血，看起来脏兮兮黏糊糊，还有点恐怖。
    不过，那张脸，模糊不清，而且五官几乎没有，像是被迷雾罩住了，并不像是它本来应有的脸，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车主笑道：“你看见我了？太好了！我的力量又增加了。我以后肯定会光明正大走在路上的！哈哈哈！托你们的福。很漂亮吗？我看不见。”
    它抱怨问：“为什么你们的车窗没有照明功能？连镜子也不如。我要找镜子！”
    话音未落，它忽然看见了车里的后视镜，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一下子不见了，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收走的妖怪。
    车主以为它被赶走了，想松一口气，却猛地又在后视镜里面发现，后排的座位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乐园，另外一个就是乐园身边粉裙子的女人。
    一条暗沉沉的黑色影子，从它的身体缓缓落下来，搭在地上，就像是一条巨大而冗长无比的隧道似的蛇尾在狭窄的空间内盘踞。
    车主顿时有一种被挤得无法呼吸的感觉。
    乐园的表情已经换了，垂着眼睛，他喃喃道：“死亡。”
    女人啊了一声，就像是绣花的时候被针扎了一下，它几乎跳起来，尾巴似的黑影子不见了，车主没有了那种被挤得脑内缺氧的感觉，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女人则愤怒地转过头，看向乐园，就好像它之前压根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瞪乐园的时候，它的眼睛流出血来。
    女人捂住脸，低着头，凄厉痛苦地尖叫起来，声音在车内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不过，它还是因此离开了这里，身体颜色黯淡了大半，看起来要死了。
    车主喃喃道：“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死了挺好的，免得祸害我。”
    他看向乐园问：“你之前怎么不救我呢？”
    乐园问：“你指什么？那个东西刚刚出现在车窗旁边贴脸看着你的时候吗？”
    车主深吸一口气：“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乐园笑了一下：“隔着一层车窗玻璃呢。我要是先开口，还不知道先死了的是你还是它呢。”
    车主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哼了一声，勉强不跟他计较了，嘟嘟囔囔说：“那好，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还是这样，我就把你从我的屋子里赶出去。”
    乐园问：“如果你的屋子出租，会需要多少钱？”
    车主想了想：“不知道，我都没有出租过，都是请人之间住进去的。”
    乐园问：“那你究竟让什么人住进去过？”
    车主看向乐园说：“就是你呀。除了你之外，就是我自己了。没有别人。本来我也想请他们跟我一起住进去的，但是，他们不同意，不是说太破费了，就是说我没有那个资格，要么说你还是找别人吧，要么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地方可以住了，再不然说，好贵的大房子。
    我也没有办法。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乐园想了想：“这么说，那个屋子应该很干净，奇怪，住的时候，没感觉出来。”
    车主笑道：“感觉出来又能怎么样？又不是真的干净，要是哪一天觉得特别干净了，恐怕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问题，万一有更厉害的恐怖藏在里面，那才完蛋！要是不知道被害了，就像是一条毒蛇藏在家里，自己还不知道，哪一天猝不及防就被攻击死了。
    那得多亏啊！
    而且，就现在这种民不聊生的世道，人活着就不错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哪一步就死了，要找干净的地方是找不到的，找脏兮兮的地方到处都是呢。”
    乐园应了一声：“是这样。”
    门外传来了一阵重重的凌乱的脚步声。
    车主看了过去，发现摊主终于走到了附近，摊主问：“你们在哪里？”
    车主回答：“这里。”
    摊主不像是之前那个女人，一下子就出现在车旁边了，似乎第一句话都没有听见，还在外面边走边问：“你们在哪里？”
    车主喊道：“这里！你叫魂呢？”
    摊主愣了一下，迅速跑过来，笑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走错路了，差点要跑出去再找一次了，幸好你们真的在这里，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第549章

    他说着，从衣服里将耳环掏出来，耳环比之前看起来甚至更漂亮了一点，如果说，之前的耳环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的绿玉，现在看起来就是熠熠生辉的绿宝石，清透水亮，十分可人。
    摊主看着这样的耳环，心有余悸，更加恨不得现在就甩掉它，皱了皱眉，对车主伸长了手说：“快点快点！现在就处理吧！你们真的要收下它，不会随便丢在地上，对吧？你们不会之后想走路回家吧？你们都记得看路！千万不要摔跤。也别把东西弄丢了，谁知道它会怎么回来。”
    车主点了点头：“东西给我吧。”
    摊主将耳环递给车主，耳环落在地上，怎么也捡不起来，摊主哭道：“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要是给不出去，岂不是还要跟我回家？我家里可不是我一个人。要出事，要出大事的！怎么办？”
    乐园过去，将耳环捡起来了，奇怪地问：“你们之前是怎么捡东西的？”
    车主说：“不是我们的问题，是耳环选择了你，它不许我们碰，所以我们捡不起来，它刚才在地上就好像生了根的树，吃了铁的秤砣，又重又难以移动，不是我们的问题。”
    乐园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是么？好。”
    他将耳环收起来，回到了座位上：“也许之后用得上呢。”
    摊主千恩万谢跑走了。
    车主问：“那我们之后去那边？”
    画卷上美人背影出现的地点。
    车停了下来，车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对乐园说：“感觉要下雨了，阴沉沉的，你看，天上的云都亮不起来，底下的空气湿乎乎的，就像是趴在青蛙背上吹了一口气的感觉。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潮湿得好像下一刻就要长蘑菇了。”
    乐园说：“知道了。”
    车主问：“你真的不出来玩玩？还有一段路呢。”
    乐园问：“之后你打算吃什么？”
    车主说：“吃什么，来一碗炒面，你呢？”
    乐园说：“我还是奶油夹心红豆面包。”
    车主说：“好。”
    他在旁边走了走，玩了一会儿，乐园闭着眼睛，靠着抱枕，看起来几乎要睡着了，车主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开车，车子往前行驶，渐渐进入了一个小镇似的地方，进去之前，车子路过了一个地标似的东西，那东西写着：此处桃花镇。
    到了约定的旅馆休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以后了，车主停下车来，碰了碰乐园：“到了。”
    乐园睁开眼睛：“知道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车库，到了旅馆的门口，乐园看向门上，车主也看了一眼，喃喃道：“桃花旅社，真有意思，我在路上都没有看见桃花，怎么这里到处都是桃花名字？”
    乐园笑道：“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多有意思的地方。也许是从前有过许多的桃花呢。”
    车主说：“要么想，我还觉得是以前有个名字里有桃花的妇人，死在了这里，这个地方才是这个名字呢。”
    乐园说：“之后可以找人问一问。”
    车主点了点头。
    他们进入了旅馆，前台检查了身份信息，收了钱，就让他们上去了，到了房间，没一会儿有人敲门，那人说，今天晚上旅馆要举办篝火晚会和歌唱比赛，赢的人可以得到一束鲜花，可漂亮了，大家都会去，还能一起吃零食，很热闹，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
    “你们不去吗？”
    隔壁的客人看看乐园又看看车主，满脸好奇地问。
    车主笑了笑：“我们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过去看看，谢谢你过来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客人点了点头：“哦，那你们可一定记得，早晚会是下午六点，没多久就是时间了，玩到九点，早会就会散场，九点开始新一轮的晚会，就是正式的篝火晚会，这场晚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十二点以后，愿意留下的可以继续留下，不愿意的，可以回房间休息。”
    他准备走，忽然顿住，又问：“哎，你们喜欢水果拼盘吗？我可以准备。你们到时候一起下来吃啊！”
    车主说：“我不介意吃水果，不过，你准备水果拼盘，是因为你是旅馆的人吗？”
    客人笑道：“不是，只要愿意在这里参加晚会都有准备食物去的资格，我家是附近农田种水果的，今年水果丰收，又大又甜还好看，就是太多了，卖不出去，也有人愿意买，但是，他们给的钱太少了，连成本都没法回来，我就只能自己出来，到处找找客人，想也许能找到。
    要是有人愿意给比成本更高的钱，买下我家的水果，我就有一大笔钱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好好玩一阵子，再慢慢回家去，不用着急，不用赶时间，不怕水果坏掉，也不怕我之后上学没有钱了，也不怕我家里人生病之后不能去医院了，甚至还可以把家里烂掉的家具换一次。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我的设想，究竟怎么样，也不好说，所以，我想先把带来的水果，给参加晚会的人都尝一尝，他们要是愿意买下，我就吃喝不愁了，若是他们愿意多出一点钱，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们喜欢吃水果吗？只买一点也可以，我家的水果很便宜的，一点也不贵。
    批发是好事，但你们要是只需要一点水果，我也可以卖给你们，不过是零售，我这次来带了许多，就是听说最近桃花镇要举办桃花节了，许多外地的客人都会过来参加节日活动，当地的商家和住户都会参加这个活动，到时候很热闹，人多起来了，东西也会好卖些。不是吗？”

 第550章

    车主问：“那你都有什么水果呢？”
    客人一看他们似乎有买东西的意思，转过身来，也不着急走了，笑道：“西瓜，桃子，梨子，苹果，哈密瓜，榴莲，葡萄，释迦果，荔枝，很多，你们喜欢什么？”
    车主犹豫着问：“来一个哈密瓜和西瓜再来一份桃子，对了，有青提吗？就是青色的，没有籽，一口咬下去，还不需要剥皮的那种水果，你那边有吗？”
    客人笑道：“有啊，有啊，我这就给你们拿过来，一个哈密瓜，一个西瓜，桃子，我先送你们一个，你们要是觉得吃得下去，就再来找我买个一斤半斤的带回家去吃，提子容易坏掉，你们千万记得放冰箱，不然就不好吃了。”
    车主点了头：“知道了。”
    客人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拿，我的房间就在你们隔壁，很快的。”
    车主点头：“好。”
    客人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里面翻找起来，很快就提着打包的口袋过来了，口袋里面就是西瓜哈密瓜桃子和提子，车主接过东西，递给乐园，乐园将东西接手再放到旁边的桌上，洗了洗手，车主在门口对客人问：“你第一次来吗？”
    客人笑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就跟着舅舅家的人来过，那个时候，我还小，比现在小得多了，跟着亲戚也不知道过来做什么，也不知道过来有什么好难过的，看他们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奇怪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不怎么管我，我就玩得很开心，他们还带我出去。
    也是正好赶上节日活动，到处都是人，热热闹闹的，还有人敲锣打鼓，有人唱歌跳舞，有人开大胃王比赛，谁都可以去参加，只需要付一点门票钱，就可以上台去吃东西，要是没有赢，就付那堆食物一半的钱，要是赢了，不需要额外付钱，连门票也还回去，还有第一名奖金。
    好有趣的事情。
    我现在还记得，只是，现在已经不是和亲戚一起出门的日子了，也不能一心一意只想着玩，你们要是有机会去，替我看一眼吧。回来告诉我，也算是我又去过一次了。”
    客人对车主笑了笑。
    车主点了点头问：“那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桃花镇吗？”
    客人笑道：“原来是为了问这个？我是知道的。因为很久之前，这里还不是靠近海边，拥有一片沙滩的小镇，那个时候，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桃花林，并不是谁种下的，而是意外，据说，贩卖桃花的人路过这里，桃花想要留在这里，一阵风吹了过来，桃花都纷纷飞舞起来。
    后来，这里长出了桃花，许许多多，到处都是，因为很漂亮，很多人都会过来玩，可是，没有人照顾桃花，桃花就渐渐枯萎了，人们不再想要来到这里游玩，而是绕开这里，越走越远，因为他们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肯定不是好地方，后来，这里就成了杀人越货的地方。
    有一个桃花夫人，跟着夫君逃难，来到了附近，可是，夫君带的人谋反，士兵哗变，将他们困住，桃花夫人不得已开始逃跑，被追到了桃花林附近杀死，血流如注，满地鲜血灌溉了土壤，人们离开这里，桃花却渐渐再度开放，就好像是等到了时机。
    那之后，这里又被人叫作桃花镇了。”
    车主问：“你知道桃花夫人是个什么人吗？”
    客人笑道：“这个东西，只有当地才知道，不过，我来过这几次，也打听过一点，说是一个将军的妻子，也有人说是大臣的妾室，曾经流落四方给人唱曲卖艺为生，年轻时候颇为受宠，年纪渐渐大了，生了两个孩子，容貌不如从前了。
    夫君一心要有才有色有德有家室的女子，就去求娶自己的心上人，据说，他们见过面，那是个传闻十分漂亮且年幼失去母亲的年轻女孩，在父亲面前并不受宠，还有许多的兄弟姐妹，却很有钱，比起男人，整整小了一轮岁数。
    桃花夫人被夫君的乳母折磨，得了病，卧榻在家，夫君仿佛以为她要死了，就迫不及待去求娶那家的小姐，那小姐喜欢兰花，又被称为兰姑娘，后来，果然被求娶，成了兰夫人，兰夫人不喜欢桃花，也不喜欢妾室，更不喜欢被称为夫人的桃花夫人，见了面就吵架。
    两个人吵过之后，各自分开，并不住在一起，也不再见面，连走路也往相反的方向去，只有她们的夫君还住在中间，那男人并不爱惜桃花夫人，渐渐不去见面，只往兰夫人的住处去，兰夫人尚且年幼，未足十七就怀孕生子，险些一命呜呼，之后却依旧继续如此。
    据说，兰夫人和那男人一共生了十七个孩子，这些孩子，七个年幼的时候就夭折了，另外十个长得稍微大一些，在男人逃跑的时候，五个跟着，一路颠沛流离，在路上得病死了，剩下五个，留守在家里，被赶到住处附近包围他们的士兵，挨个乱刀砍死了，一个没有留下。
    兰夫人虽然没有被杀死，但也被软禁，一心想等夫君回家，没有等到，得了病，一命呜呼了。
    却说，兰夫人得病的时候，她夫君正在逃跑的路上，兰夫人卧榻养病的时候，她夫君正抱着桃花夫人好言相劝，意图重修旧好，兰夫人的病越来越重，她夫君和桃花夫人浓情蜜意，好不快活，兰夫人几近濒死，她夫君和桃花夫人吵架，将桃花夫人赶走，只留下一个女儿。

 第551章

    桃花夫人带着儿子离开，兰夫人死去的时候，桃花夫人的儿子也病死了，她们的夫君打听到消息，追悔莫及，想要补偿桃花夫人，就连夜带人追赶，将心如死灰刚刚跳湖的桃花夫人从水里救下，情深似海，说了一番甜言蜜语，桃花夫人大哭一场，勉强接受了，又跟着回去。
    后来，就是士兵哗变，桃花夫人逃跑，她夫君被逼着提起剑来追杀她，还带了一群人，桃花夫人走投无路，被围困，一个容貌颇为近似兰夫人的年轻女孩从人群之中冲出来，扇了桃花夫人一巴掌，骂她是个十足的贱货，不知廉耻，桃花夫人便拔剑自刎了。
    之后故事就没有说明了。
    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有人说，后来，桃花夫人成了这里的桃花仙，日日看护桃花，保佑桃花盛开，桃树结果，桃果甜蜜，桃花镇的镇民健康长寿。
    也有人说，桃花夫人成了不能离开这里的鬼，怨气深重，见人就杀，尤其是在死前骂过她的形似兰夫人的女人，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吊着一口气，也变成了鬼，杀人如麻，两个鬼在这里，旁人都不敢来，住在这里的人求神拜佛，佩戴桃花以保护自己不受灾殃。”
    第153章
    “不过, 也有人说，桃花夫人，转世投胎，又变成了一个人, 这次, 是个绝美的哑女, 就出生在桃花镇, 生活在桃花镇, 和桃花镇的人一起在桃花林玩耍，桃花林的阴霾渐渐随着桃花夫人成长和玩耍被驱散，大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外来的人也看出来了, 愿意路过。
    一切好像还和从前一样, 不过, 死了的人是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还会活下去。
    桃花镇的人就会每年选一个节日, 据说是桃花夫人的曾经的生日, 人们会在这一天，点上三炷香, 庆祝桃花夫人的诞辰, 也庆祝自己又平平安安活过了一年。
    庆祝的主要方式, 就是选出最美的女孩，穿上粉色的长裙, 白色的腰带，赤足, 披头散发，画上桃花粉面妆, 坐在桃花花车最上方，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由八个年轻力壮自告奋勇的男人在周围，从前是抬轿子的，现在是壮声势的，用雄壮的嗓子喊，桃花夫人的小仙桃来了。
    人们争先恐后用自己家的桃花丢向装森*晚*整*理扮成桃花夫人的小仙桃，希望能得到桃花夫人的青睐，来年得到好运气，驱除霉运，不再受罪遭殃，也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家庭和睦，等装扮的人绕着整个桃花镇转了一圈之后，人们就会回家，天色也差不多很晚了。
    装扮活动，会在回到启点的时候结束，之后就是晚上，晚上就是熟悉的篝火晚会，唱歌跳舞，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孩子会在家里玩，而大人就可以出门去，绕着火堆，烧一点桃花，也希望在外面忙忙碌碌朦朦胧胧的时候，交一点叫人脸红的桃花运。
    许多人都这么想的。
    不过，最近这些年，结婚率和生育率都严重下降了，大家也不怎么对桃花运感兴趣了，只是在街上看看小饰品，就是那些看起来很像批发，感觉起来十块钱能卖七个的桃花手串桃花手链桃花转运珠桃花额头帖之类的东西，平时的价格，便宜的时候是一块钱两个来着，要是贵了，那就是三块钱一个，也有时候五块钱一个，但是游客过来看热闹，也愿意买。
    大家都很高兴。”
    客人点了点头说。
    车主笑道：“你算游客不算呢？”
    客人想了想说：“算半个吧。反正有活动，我是会去看的，挺热闹，好玩，还有很多人，可以试着在里面搞一下推销，但是，他们不怎么搭理我，也有人觉得烦了，把我赶出来的，都见过，没事，东西我是一定要卖出去的，他们讨厌不讨厌，转头也就忘了。
    大不了另外想办法，只是这里比较近又恰好人多还有旅游的旺季，好让人眼馋。”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确实是十分眼馋这里的客流量的模样，喃喃道：“要是我家那边也有这样的客流量，我何愁东西卖不出去呢？”
    车主问：“那你们那边的路不好走吗？”
    客人说：“是啊，难走，下雨的时候，到处都是泥浆子，谁会喜欢走那样的路？要不是我要回家，我才不乐意呢。连我这种住在那边的人看见那种情况都会不乐意，可以想象，要是不住在那边的人，听说过一点，要到那边去看，发现到处都不好走，一转头就回家也正常。
    我没有那么多钱去修路，我连自己家的东西都发愁，怎么去管那些？
    到我们那边最近的一条路，平时也是坑坑洼洼的，上下都不整齐，也有许多人在走，但是，除非必要，否则，他们才不会走，我也是，有一次下雨，我非得回家去，又不想在外面，就要尽快到家里，只能走那一条路，走到家门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鞋子都被泥浆包裹完了。
    我哭了好一阵子，边上的人还笑话我说，我是有病和年纪小不懂事因为这种小事就哭起来了，果然还没长大。
    我更难过了。
    因此对这种事情记忆深刻。”
    客人摇了摇头，似乎是试图把不高兴的回忆从脑子里暂时甩出去一下，让自己的低落情绪得以缓和。
    车主眨了眨眼睛：“除了近路之外呢？”
    客人说：“近路之外就是大路，那条路倒是人都能走，也能跑马，还能开车，但是，仅此而已了，远得很，油费都不知道要花多少，也不认得路，只怕走在路上就不见了，连回头也不能，因为那条路，看起来很凶，就是走在路上会被当头骂一顿的感觉。

 第552章

    所以，很少人走那条路，又因为很远，几乎也没有外来人会从那边走，不过，那条路上有每天一次的公交车，到了我们那边，停下来，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走，司机开着车，车子感觉摇摇晃晃的，在尘土、朝阳和金光闪闪的云朵之中，乘客们稀稀拉拉坐在车上。
    有些人会唱歌，他们大概是刚去过桃花镇或者从前进过桃花镇参加活动。
    调子是熟悉的，一阵风吹过来，是温暖而燥热的，底下又微微带着一点凉意，是清晨特有的，昨夜储存下来的露珠一点点消散的感觉，像羊肉栗子炖了一锅，乳白色的汤底藏着藏红花和辣椒丝，醇厚温凉中带一点辣。
    那车一次车费倒是不贵，不过，车上的乘客到我们那边，都要住一晚上，所以，他们计算的时候，通常会加上住宿一夜的费用，还不算便宜，计算之后，他们都觉得，在桃花镇玩比较好，因为桃花镇每天的车不止一次，也不是必定要在这里过夜，末班车在晚上十一点五十。”
    车主点了点头：“有机会，改天，我们坐那公交车去你们田地里看看。”
    客人没当真，只以为是客气，不过，只是客气也很值得高兴，点了点头，笑道：“好啊，我等你们去。”
    车主笑了一下。
    客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车主将门关上，乐园正将水果塞进冰箱，又从里面取出来一部分，洗干净了，在剥皮切开，车主疑惑地问：“你从哪里找了这么多的东西？”
    乐园说：“水果刀吗？这里有，菜板路上买的，到时候带回家去，塑料口袋就是那边刚送的。”
    车主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就坐在旁边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乐园看了他一眼，笑问：“刚来就要回去，你那么着急啊？”
    车主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这里怪怪的，有点不安全。”
    乐园问：“心里发毛啊？”
    车主说：“是啊。”
    乐园问：“可是，我们是两个人，也不是一老一小，也不是力气弱，也不是病人，你怕什么？有事来了再说。”
    车主叹气：“话是这样，但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就不高兴了，怕是跑不掉，要出大事，更难过。”
    乐园说：“我知道，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一百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我们有两个，姑且这么计算，落到我们身上，再怎么小概率，也是百分之百，有恐怖又危险，是不是？”
    车主问：“你还知道啊？”
    乐园笑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车主叹气：“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多说了，你处理好了没有？我尝一口！”
    乐园说：“这个不给你，你的不在这里，你去冰箱找好了，这些是想之后放冰箱冷一冷当饮品配料的东西。”
    车主叹气：“原来不能指望你，好吧，好吧，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乐园笑道：“本来也应该这样。”
    车主哼了一声：“白费了我的钱呢。”
    乐园问：“这么说，前阵子耳环那十万块，你没有收到？我去催！”
    车主喊住他：“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开个玩笑，不要这样嘛。”
    乐园哼了一声：“说得好像只有你有情绪似的。”
    车主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您就坐在这，干您的事儿吧。”
    乐园问：“那你之后出门去玩吗？”
    车主想了想：“不知道，等我吃了东西再考虑。如果真的特别热闹，我就玩。”
    乐园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低着头去切梨子了。
    车主趁着他不注意，还是偷走了一块梨子吃掉，还特意吃得咔嚓咔嚓的，乐园看了他一眼，笑道：“难道这东西还能有什么别的味儿吗？”
    车主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梨子，那梨子十分甜，流出许多糖汁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下，一地都是汁水，仿佛能到手臂的手肘去，车主笑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好玩罢了。”
    乐园哼了一声，车主吃完了梨子就去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外面已经天黑了，但底下有火焰的颜色，低头一看，十分热闹，果然有很多人，都在唱歌跳舞，还有食物，或是烤肉或是鲜花或是水果，都处理了，只需要再稍稍加工就马上都能吃了，热乎乎的，许多脸都挂着笑。
    一股烤肉的香味窜上来，车主肚子咕咕咕乱叫，他对乐园说：“我想出去玩。”
    乐园说：“那你就自己出去好了，记得认路，别不小心找不回来。”
    车主笑道：“知道了！”
    乐园应了一声，车主就打开门出去了，房间里面只剩下乐园一个人，乐园处理了水果切块，洗了洗手，将水果放进了透明盒子，再将盒子放进了冰箱，关上冰箱的门，冰箱里面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不见了，就像是黑盒子的最后一条缝隙也被堵上，房间里冷冷清清的。
    白色的灯光是柔和的，没有变化，也没有突然熄灭，但是，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孤独感侵袭而来，就像是从背后挖心刺了一刀，痛得要命，乐园坐在角落发呆，对面渐渐凝聚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人是背对着乐园的，依旧看不见脸。
    有那么一瞬间，乐园以为那是钟仁。
    但是，很快，乐园就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他知道，钟仁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点可能也没有，更何况，仔细一看就知道，对面和钟仁并不相似，是画卷上那个美人的背影。

 第553章

    乐园盯着那背影看了半晌，背影不声不响消失了，不知道出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恐吓一下乐园，乐园显然并没有因此被吓到，他想了想，有点不能理解，于是翻箱倒柜找到了存放的画卷，打开一看，画卷上没有人影了，只剩下背景，就好像人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
    那就可太可怕了。
    乐园宁愿自我催眠相信里面本来就没有人或者是路上不小心把画卷上人影的颜料蹭没了，而不是里面的人走出来了。
    但是，他又没法完全自我催眠，因此不能相信，一点危险一点事情都没有。
    乐园有点坐立不安了，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理清了思绪，乐园将画卷放回包裹里，感觉现在应该休息，他就闭上眼睛，躺在了床上，床铺很软，但是，刚要入睡，隔壁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这歌声是个女人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可乐园记得隔壁的客人分明是个男人，而另外一边，是空的，一堵墙，没有人。
    也没有房间。
    乐园猛地坐起来，意识到这一点，走到门口去，想要打开门往外面看看，又觉得外面可能已经变了模样了，不太想惹事，就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听起来不是车主在敲门，但也不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至少，不是脾气暴躁的人。
    乐园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开了门发现来人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粉色长裙，腰间一条白腰带，头上别着一个桃花发夹，眉心花了一朵桃花，唇色也是桃红色，两腮白里透红，头发是齐肩高一点的短发，还有一个纯黑色的齐刘海，刚好遮住眉毛。
    乐园眨了眨眼睛，这个人没有消失，乐园问：“你做什么？”
    女孩对乐园笑了笑，她笑起来有点僵硬，但很好看，是一种怪异的非人的美感，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蜘蛛网黏住的小飞虫。
    “我听见这边有人唱歌，所以过来看看，你是唱歌人？不对，你的声音不是，你看见那个人了吗？我想见她。”
    女孩对乐园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
    只从声音来说，女孩十分客气，但是，乐园没觉得她毫无危险，甚至因此感觉她更像是带刺的艳丽如花的有毒蘑菇，有时候可能还会自己放音乐给自己听的大山里无忧无虑又无聊的自在蘑菇。
    “我没有看见。”
    乐园想了想，回答道。
    如果只看见了背影也算看见，那就是看见了，但是，画卷里的背影已经不见了，而角落的背影也消失了，说是没有看见，也算是真话，更何况，乐园也从来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
    女孩有些失望，失落地低下头，喃喃道：“好可惜，我很想见一见能唱那样歌的人。”
    乐园突然有点好奇问：“你听过那样的声音？”
    他想了想，那唱歌的声音，车主都听不见，对面的女孩却能听见，岂不是证明这女孩至少比车主有些诡异之处？
    女孩抬起头来微微仰望着乐园说：“啊，我没有听过，如果一定要说似曾相识，可能是我在梦里，或者，前世接触过吧。”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的，又莫名有点玄妙的意味。
    乐园问：“你知道自己的前世？”
    女孩摸了摸头上的发夹，那是个粉嫩嫩的桃花，歪着头，并不看着乐园，对着门口角落，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就是桃花夫人的桃花仙转世，这很美好不是吗？许多人都这么想，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想，我是真的，他们都不知道，也不这么认为。
    但没有关系，桃花夫人是不需要别人认可的，桃花仙也是，仙是不需要关心人的想法的。”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乐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徐妙曼。”
    乐园愣了一下，徐妙曼这个名字和画卷还有之前唱歌的声音回答的一模一样，乐园连忙试图喊住她：“你等一下！”
    乐园追过去，两步，那边的人就不见了，乐园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却一时间不能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梦境的。
    额头上有些汗珠，乐园感觉热了，干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坐下，车主还是没有回来，乐园犹豫着将画卷找出来看，画卷的人影还在，依旧是背对着的模样，但不知道怎么的，乐园看着画卷，莫名觉得有些角度，光影变幻，画卷里的人正缓缓侧过身准备转过脸来。
    那就有点惊悚了。
    乐园连忙将画卷收起来，刚收好，就听见了敲门声，乐园过去打开门，希望是车主，但是不是，门外的人是隔壁的客人，他对乐园笑了笑：“你们的水果吃了没有？味道怎么样？还不错的话，下次再来一份？”
    乐园点了点头：“确实味道不错，下次有机会，我们会买的。谢谢。”
    客人问：“另外那个客人走了？”
    乐园说：“出去玩了。”
    客人问：“哎，你们关系不错吧？”
    乐园不知道怎么回答：“比一般好一点。”
    客人笑道：“那太好了！我那边还有许多水果，你跟我过去吃一点吧！我会开电视，一个人孤零零在房间里多无聊啊！去不去？水果我都准备好了！要是放久了，不好吃还会烂掉，我实在是看不过好东西被糟蹋，你能不能帮帮忙？”

 第554章

    乐园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隔壁房间的电视果然是打开的，桌上摆放着水果，客人热情地招呼乐园坐下吃东西。
    乐园坐下，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客人：“你见过桃花镇刘海刚好遮住眉毛的女孩吗？”
    “没有，不过，我听说，桃花镇的人都认为，那样不吉利。”
    “怎么？”
    “他们说，如果刘海挡住了眉毛，就会挡住好运气，也意味着，这个人过不了多久，重则横死，轻则一病不起，都是因为从前桃花夫人就是那样的标志发型，因为桃花夫人容貌美丽还曾经在附近引起过一阵效仿之风，但是，她死得很惨，人们都不想变成那样，就都改了。
    但还有不知道事情的小孩子学习，就被大人当做反面例子的典范来给其他小孩教育，小孩通常会哇哇大哭，再也不敢，并深深记住这件事，所以，问小孩子都是知道的。
    不过，我是外地人，我不讲究这个，我猜，如果在桃花镇见到了那样的人，也没什么，可能那样的人是外地来的游客，不知道情况，那么打扮也正常，在外面不算什么，不知者不怪嘛。
    还有一种可能，是桃花镇的大人来吓唬小孩的话，说如果你晚上不听话不睡觉，梳着挡住眉毛的齐刘海的姐姐就要穿着桃花夫人的衣服来找你的麻烦了，你猜猜，它会一口吃掉你还是一点一点把你剁成肉酱？不听话就是那种下场！不许不听话，知道了没有？
    也许有小孩听了大人的话，信以为真，想离家出走，顺便吓唬一下外面的人，就装扮成那样，故意到处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等人知道了这些消息，再消失不见，让人找不到，也更吓人一层，在暗处偷偷观察别人的反应，又不担心自己被找到，会偷着笑，只是恶作剧。
    依我看，他们这么个说法，可能是觉得齐刘海挡住了眉毛不那么好看，才叫小孩不要那么干，只不过，这说法说得久了，口耳相传就出现了误解，渐渐越来越不对劲，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类似于恐怖故事的感觉，背后其实并没有什么。
    咱们不是许多年前就要打到封建迷信吗？总不能自己先相信这个吧！”
    客人对乐园笑了笑。
    乐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对他道谢，喃喃道：“这么说，那有可能是个鬼？没感觉出来。要说恶作剧，当时也没感觉出来，不过，听人这么一说，现在倒是感觉出来了一点，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比白天冷一点的缘故。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算了，不想了。
    等有事情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客人递给乐园一块切好了的哈密瓜：“请你吃。”
    乐园点了点头：“谢谢。”
    客人说：“不客气。”
    东西吃得差不多了，看时间也晚了，客人眯了眯眼睛，有点要打哈欠的意思，乐园起身道：“我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客人点了点头：“我送你出去，说起来，不知道那个客人回来了没有。”
    乐园笑道：“回来没有都一样。”
    客人点了点头：“也是，如果太冷就开空调，如果热了，也可以开空调，不需要单独在旁边放一个人，更何况，放一个人在旁边还未必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他对乐园笑了笑：“希望明天也能见到你们！”
    乐园对他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打开灯的时候，又在房间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影，穿着粉色的长裙，白色的腰带，比齐肩高一点的黑色整齐直发，有厚实的黑刘海，很长，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面，看起来有点渗人，而且，人影还是蹲着的。
    乐园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发现灯还能亮起来，松了一口气，可是没等他走进去，灯闪烁了一下，啪的一声，又关闭了，这次，乐园还没眨眼睛，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站着的人影，这人还是之前的装扮，贴着乐园的脸，双方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头是面向乐园的，脸模糊不清，似乎还有泪痕，齐刘海铁一般僵硬着，肤色是惨白的，脖子上有一圈勒痕，青紫色的，看不清楚，好像是血块堆积也有可能不是，身体是背对着乐园的，还是画卷的模样，简直就是怪物。
    乐园考虑了一下，应该怎么处理，换了老三出来，老三用着身体，一抬眼，看见人影，还没开口，影子就自己散开了，如同一个被针戳破了的气泡，啵的一声，什么也没有了，老三愣住，乐园把老三送回去，自己换回来，打开了灯，这次的灯打开没有急着熄灭。
    乐园才进入房间。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乐园准备休息，半梦半醒之际，有人敲门，同时，和敲门声一起响的还有房间里的歌唱声，乐园准备开门，突然清醒了一点，伸出去要开门的手悬在半空，外面的敲门声急促了一点，似乎知道里面的情况，在着急，歌声还是不紧不慢的。
    乐园在房间里面找了一圈，发现房间角落又多出了一个人，在他看见的时候，那个人就不见了，歌声缓缓消失，如同舞台剧的退场，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后，放慢了频率，没一会儿似乎也要放弃了。
    乐园打开了门，门外的人正要离开，这是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脸上有些斑驳的红色痕迹，像是胎记又像是意外过敏，她见到开门，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向乐园，打量了他一下，不太自然地抬手捋一下自己的头发，笑着问：“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第555章

    黑影吐槽：“我还以为她不觉得打扰呢。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就算我们不需要休息，也不是不需要自己的空闲时间吧！说起来，住在旁边那张床的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要是半路遇上这些东西，只怕，要被吓个半死了。它们是真没考虑过啊。”
    乐园对黑影回答：“它们才不会考虑呢。平白无故的，只怕还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女人见乐园没说话，自己觉得有点尴尬将手从头发边上放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乐园笑道：“我叫徐妙曼，就住在你的隔壁，四舍五入，算是你的新邻居，来跟你打个招呼。”
    这话其实漏洞百出，大晚上的，打什么招呼？既然要当邻居，明天难道不会见面了？隔壁已经有人了，这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怎么四舍五入，才能把一起住在同一家旅馆同一层楼的房间说成是邻居？听起来关系还挺亲近的，实际上完全不搭边啊。
    乐园笑了笑：“是么？你晚上什么时候休息呢？”
    徐妙曼的脸红了一下：“我睡觉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很早，是白天九点，有时候很晚，是晚上十二点，一直睡到白天的十点左右，也有可能是下午两点开始休息，一直到晚上九点什么的。”
    感觉她在胡言乱语。
    乐园眨了眨眼睛，笑道：“睡眠充足是好事。”
    徐妙曼往房间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什么，有些失望问：“我刚才听见房间里面有人唱歌，怎么不开灯呢？一点灯光也没有，是抹黑唱的？人应该还没走吧？我刚才还听见声音的。”
    乐园说：“不好意思，没有人唱歌，你听错了。”
    徐妙曼皱了皱眉，有点着急：“怎么可能呢？我不会听错的！我！”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顿住了，没有说出来。
    乐园也不问，对她说：“太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徐妙曼哼了一声，将信将疑地转头走了，走到一半还特意转头去往房间里看一眼，依旧什么也没有看见。
    乐园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乐园还没睡着，车主开门回来了，对乐园说：“你不知道，我在楼下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她说，她的名字是徐妙曼，是不是你听见的那个？要不要去见一见？”
    乐园有点疑惑，怎么，这里还有两个一模一样名字相同性别的人？
    “你说说那人什么模样？”
    乐园问。
    车主说了，乐园想了想，对上了，笑道：“哦，如果是那样，我已经见过了，她在之前就敲门，说是听见这里有唱歌的声音，想问唱歌的人是谁，但是我没有唱歌啊，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当时又不在这里，我就说没有了。
    她不相信，但还是走了，没想到没有休息，而是下去唱歌了。”
    车主眨了眨眼睛：“原来你们见面比我以为的还早啊。那她说了自己住在哪里？”
    乐园说：“她说了，是邻居，应该就住在这层楼，不过，住在哪个房间就不好说了，隔壁，一边是有人，一边是没有，她能在哪里？”
    车主扯了扯嘴角：“这么说，还真是十分危险。我好困好累，要早点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早上再说。”
    他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了。
    乐园点了点头。
    次日，乐园和车主洗漱之后，出门到楼下吃饭，一楼是个大客厅模样的饭堂，许多人都在这吃饭，坐下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唱歌，原来是外面的院子里，徐妙曼在唱歌，因为是早上，所以唱的歌是温和的，起床曲那种。
    乐园和车主打算之后去桃花林看看，车主买了一份桃花饼和桃花巧克力酱甜蜜奶油冰淇淋可丽饼，又买了一串桃花手串，据说是消灾的，试图送给乐园，乐园摇了摇头，不要，车主就自己戴上了，回去的时候，徐妙曼还在唱歌，不过，歌曲已经换了，是一首缠缠绵绵的曲子。
    听起来像是情歌。
    吃过午饭，去桃花公园转了一圈，人很多，不过，感觉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桃花树很多，但最近好像没到开花的日子，桃花都是稀稀落落的，看起来不得劲，就回去了，大概是下午，徐妙曼依旧在唱歌，有人给了她一点钱，她很高兴，一直到了晚上，嗓子感觉都快哑了。
    有人误以为她是努力工作，让她放松休息，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因为喜欢才在这里唱歌的，有人愿意听，还有人愿意给钱，就再好不过了。
    旁边的人听了，也就不劝她了，她休息了一阵子，又开始唱了，天色渐渐黑了，院子里燃起了火，她的歌就变成了摇滚似的风格。
    深夜，许多人都休息了，徐妙曼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楼上走，看见一个漂亮的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才面前经过，眼前一亮，转过头去看，一直盯着，痴痴的，发现那个人直接进入了最后的房间，于是过去敲门，开门的是车主，徐妙曼往房间里看，只看见乐园。
    “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她肯定就在这里！一定在的！”
    徐妙曼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喊道。
    车主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之前都没有开门的，怎么可能有人进来？你看错了吧。”
    徐妙曼喃喃道：“难道声音也是听错了吗？”

 第556章

    她不再纠缠，转过身，低着头，弯着腰，一步一步，回到了房间，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桃花夫人，受尽委屈，哭泣着死去了，醒来之后，再次大哭了一场，已经是白天了，她呆呆在房间里坐了一天，天色就黑了下去。
    第154章
    天黑以后, 有一段时间，周围的路灯是没有打开的，大家要么自己在家开灯，要么出门不开灯, 到处都朦朦胧胧的, 徐妙曼一点点站起来, 踉踉跄跄地拖着酸麻的两条腿, 推开门, 走了出去，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就像是一个幽魂, 从人们身边经过, 又像是一阵风, 飘过去。
    一下子就不见了。
    等有人注意到她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 都在疑惑。
    “她不是很喜欢唱歌吗？”
    “是啊, 最近都没有看见她了, 她怎么不出现了？就算是要休息, 也没有一下子休息三天的！该不会是出事了吧？是不是去医院了？要么我们去看她一眼！希望不是什么事。她从前可根本没有这样一回事。”
    “你们谁知道她从前怎么样呢？”
    “这个我们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的，她很频繁过来, 有空都在, 平时也没有其他工作和学习需要处理, 一周七天，六天她都能过来, 一天给自己休息，有时候, 连那一天的休息时间，她也不要。
    非要唱歌, 别人劝了劝不住，就随她去了，想她是高兴的，又没工作，多给一点钱算照顾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很奇怪了。
    他们到处找人，直到有一个人突然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好像看见她出现了，你们都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大家都看见了，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看见似的！她一个人，直愣愣，没有表情，好像出了什么事，自己走到外面去了，我看她的方向，似乎是海边。”
    人们愣了一下，七嘴八舌讨论说：“也许是去海边散心，也许是去休息，也许是去见朋友，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知道人还活着就好了。知道人还活着，我们就放心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需要有人去找一下的，要是谁都不去找，可能她活着都觉得没意思就死了呢！”
    “是啊，是啊，我们不能放弃她，好歹要找到了再休息，这也是一条人命嘛。只不过，大家都有事，为了一个可能寻死的人找半天已经很费心力了，再找一个失踪的人，还需要更多时间，恐怕都不怎么好调节。”
    乐园看他们似乎有些为难，就站出来说：“既然这样，不知道谁能给我一艘船？借给我，我去海上找一找，要是她不在那边，我找了就回来，船也还给你们，要是她在那边，我把她找了，带回来去休息，也算是好事一桩，各位以为呢？”
    人们想了想，都同意了，各自想办法，给他借了一艘船和一些人手：“你一个人开着船出去，不太安全，要是人还没有找到，你又出事了，我们就不止要找一个失踪的人了，考虑考虑你的朋友森*晚*整*理吧。这些人可以帮助你，他们都是本地人，平时也在水边，不会拖后腿的。”
    乐园说：“我不是担心他们拖后腿，他们都是本地人又在水边过日子，想必技艺不会生疏，我很满意。”
    只是我担心，到时候遇上什么他们不能处理的事情，他们又不能理解，要葬身鱼腹。
    但这会把话说出来好像在打击别人的积极性。
    乐园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们说我的朋友，你们在哪里见了他了？”
    一个人说：“是啊，见过了，就在楼上嘛，你要跟他说一声吗？也许他想跟你一起去呢。”
    乐园说：“不用了，他自己也有事情，跟我去算什么，万一有危险，岂不是我害了他？”
    他说得慢了一点，那边的人已经喊起来了，把车主从高处喊下来了。
    车主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对乐园嘟嘟囔囔说：“你不知道，我刚才在睡觉，突然被人喊起来了，好大一嗓子，脑子都快炸了，好痛，你怎么回事？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着急啊？”
    乐园说：“要找人，不好耽搁，万一人出事了，也不好过。”
    车主想了想：“徐妙曼？”
    乐园应了一声。
    车主犹豫了一下：“那我跟你一起去找人好了。”
    他侧身半背对着乐园，叹了一口气说：“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万一出事了，我还不知道，我多呆啊。”
    乐园问：“你真要去？”
    车主说：“是啊。”
    乐园说：“那我就不劝你了。”
    车主问：“你本来要劝我什么？”
    乐园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笑一笑你。”
    车主哼了一声：“别人都决心为了你出海了，你还要笑！”
    他本来要生气的，困得很，想打哈欠，没有打出来，哈欠回去了，气也自己消了，哼哼唧唧，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有些发红，感觉自己有些窘迫了的样子：“不许笑！”
    乐园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转过身，黑影在脑子里拉着老三大笑，满脑子都是笑声。
    车主说：“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好继续耽搁了，我们走吧。”
    乐园点了点头。
    那是一艘小船，是蓝色和白色的，底下有些曾经长过藤壶但被清理的痕迹，表面经过风吹雨打，微微泛黄，一股子很浓重的鱼腥味，只是站在面前，就好像一层海浪迎面而来将要拍打到自己的脸上似的，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吹来，天色暗沉沉的，不过只是一瞬。

 第557章

    周围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都觉得没事，嘟囔道：“也许只是天公翻书呢，变个脸，又不是下大风大雨，还好，还好，不会有问题的。”
    乐园和车主上了船，其他人都准备好了，他们两个一上去，这船就开了，缓缓往海中行驶。
    有人问：“哎，我们这次是要到哪里去呢？”
    乐园说：“要找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只听说是往里面走了，一个人肯定走不远，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她已经死了，尸体在水里到处飘来飘去，那还是需要往外找一找的，一个人能走到的最远范围和尸体能飘出去的最近范围，都找一找。如果能找到，那就最好了。”
    又有人问：“找到了，就能回去了？”
    乐园说：“是啊。”
    之后没有人说话，小船在海面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人，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没等开饭，一个人突然指着天空喊：“你们看！天上有个人呢！”
    周围的人都去看，没有看见，笑话他说：“你是饿迷糊了吧！哈哈哈！”
    乐园也抬头看了一眼，他现在没心情吃饭，就走出去，看见天空阴沉沉的，问别人：“这种天气，还算安全？”
    那人回答：“是啊。”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天空，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晴天万里的，我们还能找不到路吗？哈哈。”
    他以为乐园是在开玩笑，又觉得乐园可能有点担忧，就安慰道：“没什么的。肯定能回去，放心吧。”
    乐园将信将疑，看了一眼天空，确认自己看见的情况和其他人看见的情况不一样，犹豫了一阵子，挑了个时间，对那些人说：“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即刻回去吧。”
    能早点休息没有人不同意的。
    他们也找了一阵子了，没有找到，得到机会回去，都有些迫不及待，看起来很高兴。
    船缓缓地准备回去，却发现掉不了头了，人们反复实验都得出了相同的结果，有些人愤怒，有些惊慌，有些人不可置信，他们询问乐园：“我们现在回不去了，应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既然不能回去，先休息一下吧。”
    乐园对他们说。
    车主想了想：“也许是底下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也有可能是卡住了？你们都去看了没有？”
    边上的人叹了一口气：“我们怎么能没有看呢？都看了，就是因为没有在底下发现什么东西，才觉得这样奇怪，我们之前都是来过这里的，很多次，可是，之前没有一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大家都担心，这种事情是不是触怒了海神了，或者海神王殿下因为我们要找的人发怒。”
    车主说：“那不是封建迷信吗？”
    那人笑了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人不到时候，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们最多也算不得不到黄河心不死，都怕得很，没有办法，什么东西比得过自己的小命重要呢？”
    车主想了想：“也是。”
    乐园说：“那我下去看看，反正我们也没法挪开这里，你们有什么设备吗？要是有，给我一套，我看了还回来。”
    有人听见了，就拿了一套湿漉漉的装备过来说：“这个就是了，可以在水下睁开眼睛的护目镜，可以在水下呼吸的氧气面罩和氧气管子，还有防水服，都在这里。”
    乐园点了点头：“如果可以，我很快回来，如果说不好，我就在下面多待一段时间。”
    边上的人都点了点头。
    乐园看他们知道了，穿好装备就跳下水去，水里明明有一大团的黑色头发，这些头发或长或短，在水里飘荡，有些是绕着船身，有些则扎根在水底下的泥土里，就像是长出来的黑色海藻海带，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颗粒，看起来应该是盐。
    实际上是不是，没有尝一口，所以不知道。
    乐园绕着船底转了一圈，突然被一只惨白色的人手吓了一跳，这手缓缓从船底摸出来，就像是一只年迈的绿甲龟正在爬出来，但惊悚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乐园往后退开，那只手爬出来，原来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堆死去的人的尸体黏在一起，正在活动，这尸体堆有数不清的人，自然也有数不清的手和脚，看起来颇为壮观，让人惊讶这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东西。
    这玩意儿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像是扒拉着船不放手。
    乐园试探着戳了一下那只手，那只手一下子在水里狂舞起来，就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带着整个尸体团都动了起来，就像是每一只手每一只脚每一具尸体都有自己的意识，相互之间可以交流，交流之后确认了同一个事实，开始寻找乐园起来。
    水下起了旋涡。
    上面的人都有些着急。
    “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要是准备上来，还好了，要是准备继续下去，等会儿可就上不来了。”
    “这种情况，真是奇怪，天气这么好，不知道怎么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还没有出来呢？人到了哪里了！船上总比水下安全一点吧！”
    人们唉声叹气的时候，水面咕嘟一声，底下冒出来一个人头，这人穿着和乐园一模一样的装备，爬上了船，船上的人们都以为那就是乐园，赶紧把他拉上去了，到了船上，给他解开装备，他长得也和乐园一模一样，其他人都认为那就是乐园，赶快要让他去休息。

 第558章

    但是，车主不那么认为，他犹豫地打量了一下乐园，狐疑地皱起了眉，边上的人问：“你在想什么呢？朋友回来了，还不高兴？就算不是朋友，只是同事，他也是这船上的人，不至于见到了人回来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吧？要知道，没有他，我们不会在这里。”
    另外一个人跟着笑道：“是啊，要论谁最想出海，非他莫属了。我们都算是小鱼小虾的。有什么不高兴？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车主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大部分人看他这个表情就不继续问了，但有一小部分人非要问，执着于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这是求知节目，这小部分人毋庸置疑非常拥有节目看点和求职欲望，但是，这里不是节目，也不需要他们这样对别人的想法感到好奇和渴望。
    车主不想回答，但他们不依不饶。
    因为他们一直在车主附近转来转去，虽然也有去做自己的事情，可他们打扰了车主要做的事情，车主对他们几乎有些恼火了。
    “你们这么想知道？”
    “当然！”
    “好，那我告诉你们。我觉得那个东西就不是人，它根本不是我的朋友，一点也不像。一个不是我的朋友的怪物回来了，你们把它当作是一个本来应该出现的大活人，要我怎么高兴？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若真高兴了，那才是没心肝！我又不是没心没肺到天塌下来还高兴的。”
    车主哼了一声，冷笑道。
    边上的人面面相觑，一部分人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大笑起来，一部分人觉得被冒犯，皱了皱眉，黑着脸哼了一声走了，这一部分人里面，还有一小部分，他们不打算离开，看着这里气氛正好，非要找点麻烦，心里才觉得有乐子，可以高兴。
    “哎！有什么证据吗？胡说八道可不行。虽然我们这里不是抓人的地方，但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之后不去看人也不合适，可总要有个理由吧。你要是空口白牙就说不好，我们信了你的，岂不是要冤枉别人了？”
    “没有证据，全是我的直觉，我本来连这些话也不想对你们说，你们之前不认识他，了解又不多，不知道也很正常，认错了也不算什么，但你们非要问，我只好说了，说了你们又不相信，既然如此，早些时候一直绕着我问那些话做什么？你们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车主眯了眯眼睛，调转枪口，似笑非笑问：“难道要出海的人让你们不高兴了？他不见了，你们都高兴，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希望认定他已经不存在了，而把假货奉为真理？我才不会认。我又不是瞎了聋了，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你们放心，早晚有回去的日子，只不过，不知道哪一天罢了。”
    边上的人都有点生气了，但想要往前一步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是乐园出现了。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走到车主面前，步子也是正常的，但不是乐园平时的习惯，车主歪着头看他，并不认为他是个人，只觉得他看起来像长得和乐园有两分相似的海底宠物。
    “你认为我是假的？”
    乐园开口问。
    他说话有点嘶哑就像是在海水底下被泡坏了嗓子。
    车主笑了笑：“不是我认为你是假的，而是我觉得，你就应该是个假的。”
    乐园有些不解，眯了眯眼睛问：“你在戏弄我吗？这两种说法有什么区别？”
    车主直起身来，伸懒腰似的哎了一声，笑了笑说：“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不是真货。既然你都问了，我给你解释解释吧。我认为你是假的，我应该拥有切切实实的证据，证明你假。我觉得你假，不需要证据，我是这么想的，这就够了。至于最后一句，当然是因为，你假。”
    乐园笑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没有证据，胡乱猜测罢了。你脑子出问题了，我不和你计较。但你要是再这么说话，让大家害怕，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车主问：“奇怪，你能对我怎么样不客气？”
    乐园咳嗽两声说：“我能让人把你丢出去，反正这里周围没有人也没有船，出了事也正常，我们又是遇上这样的没法离开的地方，虽然天气风和日丽，但被困的时候有人太着急，不小心跌落海水，呛到了，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息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车主睁了睁眼睛：“哦，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不小心掉下水的人？”
    他哼了一声，不太高兴：“我才不会不小心，真要是有事，我跑得比你们快。”
    乐园笑道：“这就由不得你了。你乐意也好，你不乐意也好，你要是不听话，我们就这么对付你，反正，选择在你，你选了哪一条路，就是哪一个结果，也怪不得别人，是不是？”
    他笑了笑，也不继续闲聊，转身就走了。
    有人问他去哪里，他说回房间休息去，说话的时候，还在咳嗽，听声音像是压抑着什么喉咙里即将爬出来的东西似的。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好，您休息。”
    车主猛地意识到，周围的这些人，之前对乐园的称呼还是很普通的，你我，现在就变成了您，感觉态度恭敬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们恐怕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装不知道，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559章

    要么，他们真的不知道，又蠢又毒，一门心思偏帮，还觉得自己没错。
    不管是哪一种，车主都察觉自己的处境不太好了。
    正如他所说，他之前和乐园的关系比其他人都算不错，他又认识乐园比其他人更长时间，如果假的乐园要在这艘船常住下去，又看不惯他，要杀他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刚才说了如果他听话就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要相信一个陌生的冒名顶替朋友的怪物的话，车主难以做到。
    想到了这里，车主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迅速地吞掉了黑面包，用面包屑擦掉了盘子上的黄油和奶酪，喝掉了橙汁，起身离开餐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来回踱步，如果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他也不想听话，但闹事是不可能的，对面人多势众，他一个人赢不了。
    更何况，就算是在这里赢了，又能有什么用处？
    怪物从水里来，肯定还能逃跑回到水里去，他要是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但要是等他穿好装备追出去，只怕怪物已经跑了二里地了。
    不能低估怪物的警觉性。
    自然界的动物总比人更快察觉危险来临。
    而且，怪物代替乐园上岸，还不知道乐园怎么样了，万一乐园是被怪物困在水下动弹不得，这里出事，怪物下水去把人杀了，那就白干。
    车主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办法，走到甲板上散心，周围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有些人嘴里不干不净在骂脏话发泄情绪，车主懒得管他们，他们看了一眼车主，有些人想找麻烦，但是手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只能骂骂咧咧继续，也没空管车主了，最多喊两句号子似的脏话来骂人。
    但他们的脏话骂出来，也像是寻常时候骂的，没有指向性，车主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什么。
    生气的人更生气了。
    船还是没有动弹。
    车主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下来进行更进一步的思考。
    也许，这怪物是乐园送回来的？
    虽然没有预兆，也没有提前沟通，但是，那怪物现在还没杀人。
    事情还不能确定。
    如果乐园会自己回来，总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的。
    不能下水去，因为水下情况模糊，也不能引颈受戮，因为会死，那就在船上等待真正的乐园回来，随时做好准备，确保他不会因为意外再掉水里去不知所踪。
    车主想好了。
    只是依旧不知道乐园现在在哪里。
    水下的乐园被一大堆的尸体黏住，哪里也去不了，一开始还只是他往哪边，尸体跟着堵住哪一边，渐渐尸体膨胀起来，把他黏住了，他就甩不开了，一点点被吞进尸体的缝隙之中去，好像下一刻就压变成这尸体的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氧气已经不够充足的原因，或者是因为这些尸体在挤压设备，乐园感觉头昏脑涨的，他的身体并不是寻常需要每时每刻进行呼吸的东西，理论上说，不应该这样，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看见明亮的光，又被困住，大脑短路，产生了幻觉。
    乐园眨了眨眼睛，将老三换了出来，老三按住尸体，那是一只惨白的手臂，手臂微微颤抖，像是在战栗。
    老三低声说：“死亡。”
    尸体整个瓦解，数不清的人头从尸体中间滚落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乐园眼前，都不见了。
    一阵吸力强大的漩涡从海底漫延，漩涡一开始还只是在水下，渐渐浮到水面，一下子就把水面上的船打翻了，那船猛地转了个方向，上下颠倒，里面的人都像是被倒进装满水的瓶子里搅拌均匀的奥利奥饼干碎片，浑身上下灌满了海水，散发出一股咸味，表面黑黝黝的。
    路过的鱼张开嘴咬了他们一口，血流出来，血腥味比不过海腥味，但血液的腥甜，在咸味的海水之中越发甜蜜了起来，吸引了许多周围的鱼虾游过来查看情况。
    许多人都只是啊了一声就失去了自我控制身体的能力，完全像是破布娃娃，在海水之中任由漩涡摆布，扭曲着身体，狰狞着五官，一声不出，鼻子里却还是逃不脱命运似的被灌注了许多的海水，一旦想要呕吐，就会喝掉更多的海水，也许海水里面还有活蹦乱跳的鱼虾。
    他们都想，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没一会儿，漩涡平静了，船还是打翻的状态，尚且有余力的人凑过去，努力将船翻了个面，爬上去，在船面上休息，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少，松了一口气，车主最后上去，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了不对劲的地方，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乐园。
    他不太确定这个乐园是真的还是假的，皱了皱眉，定睛一看，乐园身上没有装备，湿漉漉的，看起来好像在水下待了很久，并不是游动的状态，而是漂浮，就好像他身上有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救生圈套在了腰间保证平衡和浮力带来的安全似的。
    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不该认为这是真的。
    但车主心想，这就是真的。
    这是一种直觉。
    车主对乐园挥了挥手。
    乐园对他说：“我找到一条路，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处理完了，我会回去找你们的。”
    说完，乐园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
    车主猝不及防，喊了一声，不知道乐园是没有听见还是不予理会，反正之后也没有再出来。

 第560章

    船上的人催促说：“别看了，先上来吧。底下可不安全。”
    车主只能上去。
    船上的人说：“既然要来这里的人已经找到要做的事情了，我们就不掺和了，赶快回去吧。安全总比不安全好。今天真是。”
    他们本来要说邪了门了，但是，怕说出来就晦气，不太好，就没有说。
    不过，互相之间，可以意会，都知道是在说什么。
    车主说：“那你们就回去吧。”
    其他人问：“难道你不回去吗？”
    车主说：“我也要回去，我跟着你们回去，等你们回去了，我另外找一条船出来，在附近再找一找他。也许就找到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就回去了，萍水相逢也不好劝你什么，但你还是看开些，朋友没有了，可以再交一个嘛。”
    车主笑了一声：“知道。”
    他们以为车主是听进去了，很高兴，开着船回去了。
    车主没有改变主意，等他们都走了，另外找了一艘船，自己去了之前的地方，四处找寻。
    找了一段时间，人还没有出现，他也有点心灰意冷了，但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于是花了钱，让人每天都在这附近转悠，要是能找到人就找人，要是找不到人就随便捕捞一点当地的鱼虾，给他送回去，当工作的证明，也好让他知道人确实没有出现。
    再住在桃花镇，像是没有必要了，车主离开了桃花镇，独自回到了住处，等待消息。
    日子还是一样。
    但乐园从水下的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似乎是许多年前的桃花镇，沧海桑田，乐园出现的地方并不是一条水脉之中，而是一个冰冷冷的湖。
    湖水冷得就像是初春尚未化开的寒冰。
    乐园从湖水里出来，都有些打哆嗦，踉踉跄跄的，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坐了下来，打算休息，一个东西飘到了他的头上，他猛地转头将东西晃了下来，发现是一朵桃花，抬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片桃花林之中。
    他看着桃花树上的桃花，想到了之前在隔壁客人听见的关于桃花夫人的故事。
    桃花夫人似乎在故事里，就是死在了桃花林。
    乐园一下子站起来，拍了拍头发，免得还有其他的桃花趁着他不注意落在了头上，没有了，只有那一朵桃花，乐园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特别害怕见到桃花夫人的尸体或者鬼魂，但总觉得在这种有人非常凄惨死掉的地方被相关的东西落在身上，尤其是头上，感觉很不妙。
    一阵马蹄声传来，乐园左右看看，一时间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他只好想了想就跳入湖中。
    湖水泛起涟漪，而后渐渐平息，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越来越紧，停下来了，好像有一大群马匹都在附近喘气。
    一个男人的声音，居高临下说：“把那贱妇拖过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咒骂道：“你不配为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拉扯我！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在我面前还挺腰子充人呢？你以为自己是个人？你要真是个人，也不会做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你还有心吗？没有了！没有了！早就没有了！哈哈哈！”
    听起来，女人是早就疯了的。
    男人说：“杀了！”
    血溅出来的声音。
    人头落地。
    男人说：“走！”
    马匹跑动。
    那群人似乎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乐园慢慢从湖水里爬出来，左右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地上也没有马蹄的痕迹，就好像刚才这里根本什么人也没有似的。
    乐园有点疑惑，想了想，感觉有可能是鬼魂制造的幻觉，也有可能是自己太紧张所以听了这出戏。
    他拍了拍衣服，打算离开这里，走了一段路，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打算再休息一下，突然边上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十五岁左右，小心翼翼问：“你是哪里的人？”
    乐园转过头去看：“什么？”
    女孩眨了眨眼睛问：“我住在附近，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家比这里干净，你可以洗一洗。”
    乐园问：“你不怕我是个坏人？”
    女孩笑道：“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字，我怎么知道？不过，一般这么说的，都不会是。更何况，我是住在这里的，寻常时候都到这里来，平时没有见过你，你肯定是外来的，就算是坏人，也是个比我处境危险的坏人，我有什么害怕的？”
    乐园问：“为什么处境危险？”
    女孩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你不知道啊？城里贴告示了，说是侯爵大娘子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个红衣女鬼向她索命，还对她说，不出三日，我的人就要到了，到了你的地方，就是你的死期，你以为天理昭昭，你逃得过吗？”
    乐园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女孩笑道：“我听别人说的，这事儿到处都知道，可热闹了。你要想看，我带你去城里，保证告示还在呢。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今天就是第三天呢。你就出现了，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告示上说的人吧？”
    乐园问：“告示说什么了？”
    女孩说：“悬赏抓人！”
    第155章
    “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第561章

    乐园问。
    “哎呀, 这还能说得详细到什么地步？不就是那四个字？他们家在城里出钱，又仗着有两分名气就让人张贴了告示，对城里的所有人，进进出出的那些也算, 说他们有钱, 要是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一定重谢, 那些人听见有钱拿, 就连忙过去看，过去听。
    他们就都能知道告示写了什么，具体的问题就是, 侯爵大娘子身体不适, 连夜噩梦, 为了缓解身体不适, 希望诸位帮忙, 在最近三日, 四处寻找陌生人, 如有这段时间来此地的，请务必推迟一段时间, 果然找到了这段时间意外出现的陌生人, 只要上报, 必定有赏金。
    所以，我只要把你交出去, 我就会得到一笔大钱，不必住在城外, 也不必忍受贫穷了。你说，我动心还是不动心？”
    女孩问。
    乐园说：“谈到钱, 什么人都没有是非对错，你怎么想都一样。”
    女孩哼了一声：“没意思。”
    她起身道：“你还能走吗？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还失足落水了，你又不像是会失足落水的人，你该不会是想要寻死，所以自己投湖想要自尽，突然改变主意，又听见有人来，就起来了吧？”
    乐园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我只是迷路了。”
    女孩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既然是迷路，该不会是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吧？如果是那样，那你恐怕听见这里的不寻常了？是不是？”
    乐园问：“你是指男女说话声？”
    女孩紧紧盯着乐园：“说得清楚一点！是马蹄声，男人说话声，女人喊叫声和骂声还有死亡的声音吗？是么？是不是！拜托，告诉我？”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是。”
    女孩颇为惊喜地笑了一下，转了个圈，转回来了，看向乐园，眼神闪烁地收敛了笑容，有点担忧似的往前靠近了一步问：“哎，既然你都听见了，你看见了没有？”
    乐园问：“我应该看见什么吗？”
    女孩打量了一下乐园的衣服：“也对，你都湿透了，恐怕是听见声音不想被人发现就躲在了水里了，没有看见什么也应该。我告诉你吧，我们这里，也不是第一天才这样，好多天之前，就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一开始不清楚，后来晚上有人尖叫，有人吵架，没有不清楚的。
    住在附近的人，能想办法搬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想办法走亲戚去，暂时不住在这里，路过这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安静得很，那些声音就比之前更清楚了，也没有消失的意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有些胆子大的人，结伴在晚上住在这边，想来点刺激的，也算是给我这样住在附近的人，赚一点生活费的钱，我没有不同意的，他们来了之后，住在附近，晚上不好好睡觉，睁着眼睛玩游戏，一开始还只是玩些在屋子里丢东西喝酒说话之类的简单小游戏，后来就出门了。
    他们开始玩骑马射箭躲猫猫，再然后，就开始招鬼了。
    这种事，从来都很可怕，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这里，是见了情况，不得不信一点，再不然，他们就算是心怀敬畏之心，走路绕过，不碰不看不听不管，大概也没事可以回家，但是，他们不听话，一点不相信，玩了几次招鬼游戏，觉得不好，就越发往外走。
    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是有问题的，就是那些声音，他们等到了，就立刻跑过去找，说是有人装神弄鬼，一定要找出来，就跟着过去了，我不敢去，就看着他们出去，劝了他们一句，他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全都去了，没有一个回来的。
    后来，那些人被算成失踪了，城里的护卫队被他们的亲戚找上门，他们就出门来找人，找到我这里，我都说了，他们也不相信，但好歹警惕了一点，等到了晚上，玩了游戏，听见了声音，跟着找了出去，也没有一个人回来的。
    第三波人是那些人的亲属，一副已经全副武装的样子，非常警惕地走出城门，大白天就来了，找到我的住处，差点把门都给我敲坏了，我打开门，森*晚*整*理他们就瞪着我，一群人把我的屋子包围了，把我拽出来，要我给他们带路，白天就去找声音，我不想去，他们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没有办法。
    我就到处转悠，他们还不满意，说要砍掉我的胳膊，叫我知道厉害，我求他们说不要，他们说越发像个小孩了，我心里吐槽他们威胁别人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他们从表情看出来我不服气，就对我说，如果他们找不到人是不会回去的，如果他们没时间了，就把我杀了报仇。
    我说冤枉得很，他们说，他们的亲戚朋友都死了，我还没有死，就算是杀了我，也肯定跟我有关系，有什么可冤枉的？
    我知道跟他们是说不通了，虽然非常不想见到那些声音的来源，也不得不继续带他们找，他们有点生气，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走得很累，没有站稳，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一起，那些马蹄声就由远而近地出现了。
    一开始马蹄声并不大，之后声音就越来越重，显然是要靠近了，一群人都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把我丢在地上，跑到旁边躲起来，他们也以为，那些声音肯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骑着马出来玩闹模仿戏剧吓唬周围的人，还害得无辜之人死去，要是发现人就不会过来了。

 第562章

    我在原地，哭得很大声，见他们都跑了，很害怕，就跑到旁边的树上，闭着眼睛，死命贴着树，希望自己也不要被发现。
    马蹄声停了下来，按理说，骑马的人和马都应该出现了。
    但是我没有睁开眼睛，我不知道，不过，我隐约听见那边躲起来的人说，好像没有人啊。
    一个声音训斥说，安静点，肯定是在附近，再等一等，也许一会儿就出现了。
    但是一会儿之后也没有出现。
    他们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声音却还是继续。
    还是之前的剧情，我都听得几乎能背出来大部分的句子了。
    男人呵斥，女人求饶，女人大骂，女人死去，马蹄声再次响起，那群人应该离开了。
    我等了好久，感觉天黑了又亮起来，我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猛地发现一个血淋淋的人脸死不瞑目盯着我看，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死人，一点没有气息很久了，看起来身体都僵硬了，我抱着树干，努力活动身体。
    我在树上闭着眼睛僵硬太久了，如果不活动身体，是走不了的，只能爬回家去，活动身体的时候，那个尸体就掉下去，我往地下看，周围的人，都死了，只有我没有，我之后就回家了，不敢再看，你居然没有死，真是稀奇。也许你就是解决问题的希望。
    所以，我才说，你很有可能就是那家大娘子要找的，能给我一大笔钱。”
    乐园点了点头：“这么说，我是捡回来一条命。”
    黑影笑道：“怕什么，我们又不会死。”
    乐园应了一声：“那确实。”
    女孩问：“你现在还能走，不如去我那边坐一坐？你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容易生病的，不管你之后要做什么事情，生病都不好吧？”
    乐园说：“那好。”
    女孩带着乐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乐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起来和这里的人更像了一点。
    女孩打量他：“你是除我之外跟那些声音来源接触还活下来的人，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乐园说：“找人。”
    乐园问：“你知道徐妙曼吗？”
    女孩眨了眨眼睛说：“徐妙曼？”
    她想了想：“桃花娘子吗？”
    乐园问：“什么桃花娘子？”
    女孩说：“侯爵府二儿子的小妾，容貌如桃花夭夭，见过的人都说是好颜色，称赞起来的时候就都说，是桃花娘子，因此城里的人，一听桃花就想到桃花娘子，一提到桃花娘子就想到那个人，也只有那么一个人，在城里是那么好看还那么有名气。
    不过，她要么是运气不太好，要么是命不好，大家都只说她的脸好看，谈起她的其他事情，只说可惜。”
    乐园问：“可惜什么？”
    女孩说：“我知道的不多，也不是她们那边的人，说出来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确定，你还要听吗？”
    乐园说：“你讲。”
    女孩叹了一口气：“据说，桃花娘子许多年前是一个戏班子的人，专在里面唱曲，因为脸好看，被路过的侯爵二儿子看上，娶回家去，当了一个外室，她心有不甘，在生下一儿一女之后，就想要当正头娘子。
    那侯爵二儿子是个放浪形骸的人，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不务正业，考科举也没有功名，做事也不成体统，在家里也不受父亲宠爱，母亲还早早死了，继母对他很好，他不领情，还非要和人对着干，名声差得正经人都不想看见他，更不愿意和他多有来往，早离开了府中单住。
    他早就对外面的人说，他不愿意回到府中去，府里的一针一线，他都不要，他不想和府里的任何一个人牵扯关系，他也不会守里面的规矩，但实际上，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仅和侯爵三儿子来往密切，还暗中和继母接触，具体怎么个接触法，咱们也不知道，不过，他家里常有金银珠宝，他又不工作，除非玩乐，寻常不出门，家里还养着一个打杂的嬷嬷，一个桃花娘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连带自己，怎么可能只吃吃喝喝就活得下去？
    他肯定是拿了钱了！
    只是不知道那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认那些钱是侯爵府里的，但也不妨碍别人说那些钱都是他伸手向别人要的，比如他的弟弟，也就是侯爵府的三儿子。
    那人和他关系好，常常接济他，也是可能的。
    他不说，别人也猜得出来。
    就算是这样，他分明自己早就说过，不守侯爵府里的规矩，偏在桃花娘子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向他要正头大娘子位置的时候，他推脱说，不行。
    要知道，他寻常时候对桃花娘子满口里说什么我十分喜爱，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你是我的心肝，对外也这么说桃花娘子，她离了我就活不下去，她必须和我在一处，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能分开的，这些话到了时候，如今一看，都是鬼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的。
    桃花娘子问他为什么，他含糊其辞，他的打杂嬷嬷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因为府中是不允许的，他还有一个活着的亲生父亲，他不能不顾忌。虽然不喜欢，但总不能把人气死了吧？就算是继母也是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母亲，但是，也不好不管他们脸面的。

 第563章

    桃花娘子听见了，又气又怒，十分委屈，回房间哭了一场，问起来，她只说是在外面风迷了眼睛，十分不舒服，才回来哭的，自那天之后，她就郁郁寡欢，渐渐大病小病，病得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说他们家的房子不好，人住在里面要生病。
    那侯爵二儿子也不搬家，也不亲自照顾，每日依旧外出玩耍，旁边的人家都暗暗对家里的小孩说，看见没有，这样的人不能靠近，要倒霉的，桃花娘子就是一个，你们不能学他们两个！
    小孩都点点头说知道了。
    后来，侯爵二儿子找了一个高门贵女当大娘子，桃花娘子大病一场，差点气死，后来病好了，那大娘子对着她羞辱了一顿，什么原来是个唱曲的，也不过如此，早年听见美貌看来是误传。
    桃花娘子回头又病了一场，这次是小病，还不算什么，只是身体越发虚弱了。
    再后来，不知道桃花娘子犯了什么错，大娘子要把她赶出去，连带着她的孩子，侯爵二儿子护了一下自己的孩子，但也仅此而已了，大娘子还是要把人都赶出去，还对侯爵二儿子哭说，你让他们在这里，我可怎么办呢？我以后得了孩子，孩子又可怎么办呢？
    于是，侯爵二儿子僵持了一阵子，没有赢过，只能放弃，让桃花娘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住处，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大的房子，走出去之后，三五步就是别人家门口，那事情闹得挺大的，周围的人都看见了，七说八说就都知道了，讲起来绘声绘色，好像真是个故事。
    桃花娘子没有去处，只能在附近找了个没有人住的地方，勉强安顿下来，每日为了活命而奔波，到处找工作，偏偏大娘子把她赶出去，是要她早死，想她是个多愁多病身，肯定没两天就要害一场风寒就自然死了，旁人可以安心。
    谁知道，遇上事情，桃花娘子越发不生病了，大娘子心里有气，便也卧病了，把家里整个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请了郎中，一会儿又把人赶出去，一会儿对着夫君训斥，一会儿又挑刺嬷嬷的过错，这些也罢了，一天晚上突然说肚子疼，非要让人出门找郎中。
    郎中找回去了，说是她怀孕了，恭喜。
    一家人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反正挺好看的，郎中领了钱回家去了，大娘子就更嚣张了。
    每日屋子里都乱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砸东西，一天挖坑，一天破口大骂，烦死了。
    邻居都不堪其扰，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搬家。
    后来，渐渐安静了，大娘子显怀了，突然想起来被赶出家门的桃花娘子，让人出去找，说她怀孕了，如今要为没出世的孩子祈福积德，侯爵二儿子也出去找人，找到桃花娘子的时候，桃花娘子正在一个饭店打工，擦桌子洗盘子唱曲子，还算过得去，就是日子紧巴巴的。
    无论如何，比不过从前。
    侯爵二儿子找到了人，十分情真意切，把桃花娘子说回去了，顺便连两个孩子也接回家去。
    谁知道，大娘子自己摔了一跤，流产了，心情不好，见了人就骂，暴躁的时候，见到两个孩子，就又打又骂，再次把人赶出去了，非要说自己受了委屈，侯爵二儿子是个软的，遇上大娘子那样的人，就废了，走来走去，转不知道多少个圈，还是出不了门，更没再接人回去。
    桃花娘子只能和孩子在外面继续过之前的日子，还受了好一通嘲讽，幸好，工作没有丢，还算是过得下去日子。
    可是，大娘子因为太生气了，又生病了，就找了郎中，郎中让她喝药，心情平和一点就会好，她没办法不生气，就说根源肯定是在桃花娘子和两个孩子身上，让人去把桃花娘子赶得远远的，连两个孩子。
    侯爵二儿子这次总算是硬气了一回，说桃花娘子可以赶走，一个大活人也不至于饿死，但孩子不行，虎毒不食子。
    大娘子对他又打又骂，两个人吵了一架，一晚上之后总算是消停了，因为侯爵二儿子答应大娘子，赶走桃花娘子，还不许桃花娘子找工作，把孩子接回来养着，只是不会让他们出现在大娘子面前，大娘子吵得累了，勉强同意了。
    侯爵二儿子连忙让人出去做事，桃花娘子就这么被从自己的住处赶走了，连工作也丢了，孩子还被抢走了，哭得不能自已，后来就有点疯了，一开始还不明显，依旧到处找工作，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但是每次将要找到一个工作就被侯爵二儿子派去跟踪她的人打扰了。
    因此，桃花娘子一直都没有找到工作，从这里被赶走，又从那边被赶走，饿得要命，只能靠别人施舍的乞讨活下去，衣服脏兮兮的，鞋子也灰扑扑的，整个人都不像是从前那样光鲜亮丽了，容貌也渐渐衰弱，不那么如珠似宝了，走在人群之中，就像是本来就在这里。
    完全看不出来她从前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
    她想孩子，就回到了侯爵二儿子住处的门口，在附近徘徊，有一天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子被丢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去问了才知道，是里面的大娘子见了儿子心烦意乱，想到自己还没有出生就死去的那个孩子，让人打了玩耍时候笑出声的桃花娘子的儿子。
    那孩子不服气，惹了大娘子生气，大娘子一气之下让人狠狠打下去，再把人赶出去，这孩子就被丢出来了，侯爵二儿子不在家里，就算是在，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之前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

 第564章

    桃花娘子将儿子带走了，两个人最后相处了一段时间，儿子因为伤口生病而后重伤不治死了。
    桃花娘子将儿子埋了，比之前疯得更厉害了，到处宣扬侯爵二儿子是个负心薄情的烂人，有些人相信了，有些人不相信，之前跟着她的人还是跟着她，不许她找工作，还不许她说坏话，她越闹越大，就闹上了金銮殿，这事情更大了。
    大娘子知道了，气得打桃花娘子的女儿，那孩子被打了，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哭，哭得晚上屋子里都滴水似的渗人，好像有女鬼在，邻居简直受不了，商量着去亲戚家住两天避开这里的情况。
    桃花娘子在金銮殿闹了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她输了，又被赶了一次，赶得更远了，据说就是在这附近，被一群人围着，杀死了，从她死了之后，这里就开始出现那些不正常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猜，肯定跟她有关系。”
    乐园眨了眨眼睛：“你说不知道，但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不过，如果你还想知道其他的关于桃花娘子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你指个路，我知道桃花娘子之前在哪里工作的。你可以去那边问一下，也许就知道了桃花娘子那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呢。”
    乐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你告诉我这些，你想要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
    女孩笑道：“我只是一个人在这边住得久了，觉得有一个人能陪着我说话都算是好事了，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给我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没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吗？你换下来的衣服，可在那边呢。你这身衣服还是我找出来给你的，你要是有什么，能连多一身换的衣服都没有？”
    乐园点头：“是。”
    女孩说：“你且在这里住吧。等你的事情办完了，再走不迟，这里死了不少人，我一个人住着，有时候也觉得心里瘆得慌，胆子再大也不是这么熬的。”
    乐园应了一声：“好。事情办完之前，我就住在这里。”
    女孩笑了笑：“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
    休息了一段时间，女孩回来了，乐园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还是现在去找一找你说的桃花娘子工作的地方吧。”
    女孩有点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把地址告诉你，你去找那地方的伙计问就可以，要是他们不说，你也别灰心，他们都这样，也许你走在路上还可以见到之前一直跟踪桃花娘子的那两个差人。若是可以，你问他们也是一样的，他们肯定知道桃花娘子的事情。
    只是他们知道多少，愿不愿意说给你，就不知道了。”
    乐园应了一声：“谢谢。”
    女孩点了点头，又说：“没关系，我又不会跟着你进去。”
    乐园得了地址，离开了女孩的住处，进入了城中，城里已经接近黄昏了，乐园找到了那个饭店的伙计，那门外也有桌子椅子，正有客人在侃大山，乐园站在旁边，顺便听了一段。
    “那个桃花娘子可是个妖孽啊！你们都不知道吗？哎呀，我知道了！她被赶走之后还和那谁来往，就怀孕了，那个可稀奇，只一天就要生了，生出来的是个怪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人，可怕极了，大家都害怕，尤其是产婆，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东西，吓坏了。
    产婆跑走了，那谁也吓得走了。
    只有桃花娘子，看着孩子，觉得可怕，因为仔细看，那是个表面裹着乳白色咸腥味黏液的扭动桃树枝，树枝上还有桃花，桃花底下是一个桃果，桃花长着人脸，五官俱全，后面还有一个蛇尾巴，就像是随时可能从里面爬出来一条蛇。
    桃花娘子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又不愿意养这样的妖孽，就点了一把火，将那东西丢进火堆里烧了，那东西发出尖叫声，声音可大了，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不然我怎么知道的？他们可不会告诉我这些，家丑不可外扬，他们遮遮掩掩还来不及呢。
    哈哈，不过，这事儿挺有趣的，不是吗？你们还听说过什么有意思的桃花娘子的事情没有？也给我说说，转头我好告诉别人。这些年，难得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呢。”
    那人一边喝酒，一边左右张望，看见乐园，对他招了招手：“喂！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知道什么不知道？”
    乐园说：“我是过来找这里的伙计的。”
    伙计就跑出来问：“哎！你找我？有什么事？”
    乐园问：“桃花娘子之前在这里工作过？”
    伙计一听他不是来当客人的，表情就变了一下，不过，听他只是问这个，还算有点耐心，笑道：“哦，是啊，当时还是我接待的，你要问什么？”
    乐园说：“你知道桃花娘子后来去哪里了吗？”
    伙计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不仅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我还不知道她后来在哪里工作，怎么活下来的，怎么拿到钱的，钱是谁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想问这些，现在就可以走了。您要是想买点东西，那就请找个地方坐下吧。”
    他对乐园笑了笑，转身就要走，敷衍的态度溢于言表。
    乐园问：“那你见过和桃花娘子长相相似的女子吗？”
    伙计转过身来，打量他：“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大家都知道，桃花娘子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的，哪里冒出来一个长相相似的女子？莫不是你做梦了？”

 第565章

    周围的人哈哈笑了起来：“也有这种可能！有些人是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
    乐园说：“不是做梦。”
    伙计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转身走了。
    乐园想了想，走开了，在城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准备休息一下，突然听见了女人的唱歌声，就是之前听见的徐妙曼的唱歌的声音，乐园一下子追了过去，没有看见人，但走回了那个饭店的门口，就又去问伙计，伙计还是说没有，挥了挥手，让他走开。
    他有些失望，往外走了两步，旁边走出来两个人，看打扮是差人，他们打量乐园问：“你是哪里的人？从前没有见过你。你是不是今天才来的陌生人？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莫不是外面的奸细！”
    乐园说：“我是来找桃花夫人的。”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桃花夫人？从来只有桃花娘子，哪里来的桃花夫人？你莫不是傻了！”
    乐园说：“那就桃花娘子，你们见过吗？”
    那边的两个人还是笑：“哪里还有什么桃花娘子？人早就死了，还不是今天死的，你才知道吗？还是现在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告诉你，你应该知道了，说说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最近都再三叮嘱不要让亲戚朋友这个时候来的。”
    他们把乐园堵住，神色严肃起来。
    乐园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我确实是来找桃花娘子的，我找徐妙曼，你们认识吗？”
    那边两个人对视一眼问：“那你说说，你要找的那个徐妙曼，长什么模样？”
    乐园说：“和桃花娘子有八分相似，但脸上有斑驳的红色痕迹，看起来像胎记，乍一看，不怎么能认出来长什么模样。”
    两个差人笑道：“又是说笑话了！怎么可能有人长得那么像？她们又不是亲姐妹。就算是亲姐妹也少有那么长得像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呢？要骗人也挑一个旁人不清楚的吧！桃花娘子的事情，城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你想用这个骗我们兄弟，可就是你不对了。”
    他们质问起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要是说不清楚，我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乐园也有些不耐烦：“我说了！我就是来找徐妙曼的。”
    两个差人只当他还是不肯说实话，恼道：“好啊！你觉得我们不配跟你说话，看不起我们吗？我们今天就让你看看厉害！非要把你抓起来，送到大娘子面前去！”
    乐园问：“什么大娘子？”
    差人嗤笑道：“这话奇怪，你还不知道吗？若要问桃花娘子，必定绕不开侯爵府的大娘子啊。”
    乐园蹙了蹙眉：“桃花娘子不是侯爵二儿子的外室，就算是小妾，也只和侯爵二儿子大娘子有关系，什么侯爵府的大娘子？”
    差人笑道：“啊，这就是你不知道了。从前是你说的那样，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因侯爵已经死了，侯爵大儿子瘸了一条腿又生病，不能上位，自然是按顺序来，算到了侯爵的二儿子头上，他就回去接了这个位置，如今是侯爵府的侯爵了。
    侯爵的大娘子，自然是侯爵府大娘子。”
    乐园皱着眉头：“怪不得。”
    若不是侯爵府的大娘子，这么大张旗鼓张贴告示，不知道要多少人力物力，怎么舍得？
    若是，那就不奇怪了。
    差人趁其不备，对他发起攻击，乐园转身就跑，那两个差人喊道：“抓住他！他和桃花娘子有关系！他就是大娘子要找的人！也许他就是来杀大娘子的！不能放过！可不能让他跑走了！快点抓住他啊！”
    那些听了声音的群众，都眼前一亮，跟着跑了起来，想要抓住乐园去换赏钱。
    乐园跑得比他们都快，一时间没有看住，就不见了。
    他们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失望又遗憾地转身离开了。
    两个差人有些不甘心，最后走的，还是没有找到，愤愤不平喃喃道：“下次！别给我机会看见你，不然，非要把你抓到大娘子面前去，叫大娘子好好收拾收拾你！”
    话说完了，他们还是走了。
    乐园等了一会儿，感觉外面的人都走完了，就渐渐探头出来看，确实没有人了，他松了一口气，才出来休息，正在休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往这来了。
    第156章
    乐园就地又躲了起来。
    那边的人渐渐过来了, 一群人，看衣服并不是上一波那样的普通老百姓，等了一段时间，他们敷衍地在周围转了一圈就走了, 乍一看好像是来除草捉虫的, 乐园屏住呼吸, 等他们走了, 探头出来看, 见他们确实走了，打算离开这里。
    乐园就迅速地跑走了，没一段时间, 又听见了脚步声。
    他又躲了起来, 这一次, 外面的人穿着统一的简单而笔挺的衣服, 如果说, 上一批人穿着略有些昂贵的丝绸制品, 这次, 这些人就是表面类似粗布麻衣内里昂贵精致，做得这样不显眼, 像是故意的, 恐怕是有意要掩盖本身富有的事实。
    乐园眨了眨眼睛, 有人往这边看了过来，喃喃道：“奇怪, 我总觉得这里有人在看我，是不是？”
    他没有看见乐园, 但乐园看见他了，闭上眼睛, 躲得更深了一点。

 第566章

    那些人没有发现，走了，乐园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出去，没多远，遇上了女孩，女孩正挎着一个小篮子，看起来是装菜的，里面有一些野菜和蘑菇，走在路上，哼着小曲，还蛮高兴的，突然看见了乐园，挥了挥手，就对他喊道：“哎！你怎么不回家呀？我等着你煮饭吃呢。”
    乐园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喊出来了，想让她安静一点，但是，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还是那群人的脚步声，显然，他们没有离开很远，乐园听见的时候，女孩也听见了，脸色一变，肤色惨白，握紧手里的篮子，望着乐园问：“你把人带回来做什么？你把什么人带来了？”
    乐园说：“不是我带来的人，他们大概是要来找我的，跟你不相干，你快跑吧。”
    女孩当机立断：“那我走了，你不要把他们引到我家去！”
    乐园点了点头。
    女孩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影子。
    乐园在原地，还没等一会儿，那些人就冲过来了，一眼看见乐园在这里，喊叫着：“各位！快点过来！就在这里！我们要抓人就在这里！”
    他们冲过来，一下子把乐园包围在中间，打量他，点了点头，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人说：“很好。”
    乐园问：“你们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说：“还问我是谁？你白天找人，难道之前没有提前打听过侯爵府的威名吗？”
    乐园打量他：“这么说，你就是侯爵府的管家？”
    管家说：“不错，我是，你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了吧！你说出来了，也好早日去阎王殿报道，若今日不赴死，可就是我的过错了，我还不想受罪。只有劳烦你了。”
    他说着，一挥手，周围的人就要靠近，手里拿着武器，随时能把人戳死。
    乐园说：“你们杀不了我。”
    他们当然不相信。
    管家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儿会受你这样的欺骗吗？若是一句话就能把我们骗过去了，我们怎么活到今天的？哎呀呀，你未免太小瞧了，我们侯爵府了。杀！”
    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有，厉声呵斥起来，表情严肃，就像是要动手的人原来是他一样，实际上，都是旁边的仆人在操作。
    乐园摇了摇头。
    管家问：“刚才那就是你的遗言吗？我劝你说些好听的话，也许到了老爷夫人那边，我还能给你求情，留下一个全尸，总比切割了来得体面一点。”
    乐园说：“我要体面做什么？”
    管家笑道：“那就不必留了。”
    乐园问：“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管家说：“还不是因为你和桃花妖孽牵扯在一起了？这也是我们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你和那个妖孽没有关系，我们都不会对你这样赶尽杀绝的。可惜了，看你的身手，似乎还是个好人呢。”
    乐园叹气。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一下子就冲到了附近，乐园顿时闭上眼睛，上了树，对下面的人说：“你们要是不想死，闭上眼睛，乖乖一动不动躲起来，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你们要是不听，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经停下来了。
    显然，不过是说话的功夫，那些东西已经来了。
    底下的人并不相信，还有人在发笑，但是，笑声尚且没有完毕，那人就断气了，血液溅出来，热乎乎的，到处都是，一股血腥味从地上冲起来，刺鼻极了。
    乐园闭着眼睛，听完了男女的说话声，那声音吵架之后，消失了。
    乐园感觉安静了，睁开眼睛，看见了对面多了一具尸体，在他上来之前，这里没有尸体，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的尸体，但是，他睁开眼睛，这尸体就上来了，不像是活着的时候上来的，那些人没那么轻巧，要是那么轻巧，也不至于没把他拉下去。
    那么，这尸体就是那些东西送来的礼物了。
    如果它们认为这是礼物，那就是礼物，如果它们认为这是嘲讽，那这就是笑话。
    乐园从树上下去，看见底下还有两个人，闭着眼睛，抱着头，一动不动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使劲靠着树干，却连带着树干都有些发抖了，不知道他们是力气大还是力气小了。
    乐园落下来的时候，也有发出声音，他们明显是听见了，身体猛地一抖，却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们虽然之前也不相信，但胆子小，天生的，平时都是一群人的最后，如今也闻到了死人的血腥味，没有听见其他人的说话声，就知道事情八成是真的，更不敢睁开眼睛的。
    乐园对他们说：“已经没事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们听着大约还认得声音，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死了，大惊失色，一时悲从中来，想要哭，又森*晚*整*理皱着眉头，强忍回去了，怕哭了让乐园不高兴，又怕哭了让那些东西再回来把他们杀了，只能努力眨眼，却一个劲流眼泪。
    乐园问他们：“你们哭什么呢？活下来不是好事吗？还是你们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死？”
    仆人眨了眨眼睛，哽咽地说：“实不相瞒，不是我们想死，是他们死了，我们没法交差，人带不回去，这也不说了，您要走就走吧，我们回去了，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呢，这些人都有亲戚朋友，只怕最后找麻烦要问责到我们两个活人头上，也是没有办法，找不到别人甩锅了。

 第567章

    我们能怎么办呢？只是等死罢了。从现在开始，只看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了，我们的命怎么这样惨啊！呜呜呜。
    今天能活下来，万一又遇上那些，还不知道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好运气！您能不能救救我们啊？”
    说话间，一个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那东西是死人手里的，还沾着一点血迹，落在地上，十分轻巧，并没有特别的声音，也不沉重憋闷，落在乐园的背后，乐园没有看见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已经瞪大眼睛，将东西看见了，微微张口，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
    乐园瞥了他们的表情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叫他们这样反应，转过头去看，发现地上有一副耳环，就捡了起来，看起来有点眼熟，眯了眯眼睛，想起来了，这东西分明是之前摊主花十万块请他带走的东西，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是谁的，但感觉应该是徐妙曼的。
    所以，虽然可能有些危险，但他还是收下了，只是这东西，毕竟不是他的，他也用不上，寻常时候带在身上还担心会弄丢，就找了个口袋和盒子一起装起来了，并不应该在这里，也就是说，出现在这里的，一模一样的耳环，不应该是之前他从摊主手里得来的那一对。
    这应该是桃花娘子的东西。
    乐园看向两个仆人问：“你们也害怕这个？”
    仆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们认得这是谁的东西吗？”
    两个仆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是桃花娘子的？”
    那两个仆人再次点了点头。
    乐园看向手里的耳环，心跳突然有点加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耳环传来了一股香气，这股香气扑朔迷离，十分魅惑还兼具些许辣椒似的气息，就像是藏红花和辣椒丝泡水，乐园眨了眨眼睛，抬头一看，对面一阵烟雾缭绕，白色的模糊之中，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还是背影，乐园扬声问：“你是桃花娘子吗？”
    女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乐园问：“那你之前为什么找我？还记得吗？或者，你找过我吗？”
    女人依旧缓缓摇头。
    乐园蹙了蹙眉问：“那你现在出现是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是个浮萍游子，实在不敢相瞒，我想回故乡去，我却不记得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了，还请帮忙。”
    乐园皱着眉头说：“这也困难，我若有机会，改天帮你问一问？”
    女人摇了摇头说：“不必等改天了，这两人就可以带路，您跟着他们去侯爵府见那侯爵和大娘子，他们是知道的。就算他们不知道，他们手里有一份契约，那东西上面，也写着我的生来年月和何方来处，他们若不肯说，找他们要那东西，烧给我，我自然知道。”
    乐园应了一声：“我要是见了他们，就去问。”
    女人说：“多谢郎君了。”
    话音未落，面前一个人也没有，乐园低头再看，手里的耳环干干净净，一点血迹也没有了，好像刚才都是他的错觉。
    边上的树枝咔嚓一声响了一下。
    乐园转过头去看，看见两个仆人都用见了鬼的目光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点点往后挪，刚才树枝断裂的声音就是他们没有看路，也没有低头，一直盯着人，挪动起来，手掌按住地上的枯树枝发出的。
    乐园问：“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耳环，没有变化，抬头又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尸体压着的那根树枝似乎终于承受不住了，咔嚓一声，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激起重重的尘埃，看起来十分狼狈，死了的人的脸翻过来，面向了活人，更可怕了。
    虽然血淋淋的，但尸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血痂都没那么鲜艳的颜色，乍一看，还没有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冲击力大。
    乐园打量了一下尸体，没感觉它会活过来，看向两个仆人他们跑得更远了，一副你敢靠近我就敢自杀的样子。
    乐园也不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问：“你们跑什么？”
    一个仆人哆哆嗦嗦说：“你刚才对着什么东西说话呢？是不是见了鬼了？我妈说，见了鬼的人，肯定是要死了，再不然，也没有活人的！你要是鬼，是不是想杀我们？你要是要死了，可千万别拖我们下水啊！我还想活着回家见我妈呢。呜呜呜。”
    另外一个仆人牙齿扣扣扣说：“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刚才可看见了，你对着耳环说话，然后又抬头去看对面，我们都看了，那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你知道吗？就是半个人影子都找不到，我们吓坏了，喊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听见，明明声音已经很大了。”
    乐园说：“我不是鬼。”
    仆人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说，我们杀不了你？你可是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那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充足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就算是赢了，一般人都会以为自己是惨胜或者侥幸。
    怎么会有人像你那样，觉得肯定不输甚至好像可以毫发无损？”
    乐园说：“因为这些人现在都死了，你们也看见了，杀人的不是我，他们死了，对我没法造成威胁，这里只有你们了，你们还这么害怕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比你们更早知道这里有危险，我不是提醒过你们了吗？他们不相信不照做也不听，不能怪我，我可是说过的！”

 第568章

    仆人面面相觑，点了头：“你确实说过了，但是，这也不是他们去死的理由啊！您虽然没有亲手杀了他们，但也造成了他们的死亡，你是要付一部分责任的。”
    乐园笑道：“这话好笑，你们要来杀我，却要我负责？我负责你们，那你们来杀我之前怎么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呢？这种事情你们自己不想，却要我来，我来能想到哪里？我就是想破了天去，也到不了你们的脑子，难道不是？”
    他顿了顿，简洁明了说：“你们不杀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也就不会死，归根结底，是自食恶果，怪不得我。”
    仆人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他们连忙摇了摇头又说：“不对不对！他们之前就这样，从来没有出错过，更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子就死了！怎么可能是他们的错？”
    乐园问：“你们的意思是，从前他们也这样随便杀人？”
    仆人喊道：“当然不是！我们又不会滥杀无辜，我们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什么得了病但亲人不能下手的，什么已经要死但还是不死的，违反规矩但逃跑的，都是应该死的！都是别人求我们去的！不是我们到处找人要杀的。”
    乐园说：“算了，我又不是为了那些死了的人过来的。你们只告诉我，你们确实还要回去吧？”
    仆人哭丧着脸回答道：“我们是要回去复命的，本来，我们要是杀了你了，可以报失踪或者失足，总之，意外死亡完全没有问题，上面会安排好的，侯爵老爷不会介意，大娘子则有的是手段，不怕这些，只是，你没有死，这些人反而死了，他们肯定会生气的。
    我们要是不回去，他们更生气，恐怕本来能活下去，都要死了。
    我们不想死，更不想死得如同替罪羊还名正言顺，肯定是要回去的。再说了，我们不回去，我们在府中的亲戚朋友可要受罪了，他们若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受苦受难，就是我们的过错了。我们都是家生奴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走不出去的。无论到哪里，都不可能不联系。”
    他们说着，叹了一口气。
    乐园问：“那你们能把我们带到侯爵府去吗？”
    两个仆人都大惊失色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乐园说：“问你们的侯爵老爷和大娘子要一样东西。”
    仆人问：“莫不是桃花娘子的东西？”
    乐园笑道：“是啊。”
    仆人皱着眉头说：“大娘子对桃花娘子深恶痛绝，不会轻易给你东西的，你还是放弃吧。你要是跟我们回去了只怕还要给我们加一条里通外敌的罪名。我们要死得更惨的。”
    乐园说：“反正都是要死，死得惨和不惨，有什么区别吗？死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事情都管不上了，难道你们以为，别人会为你们去死吗？”
    仆人嘟嘟囔囔：“别人当然不可能也不会为我们去死。你这话说得是什么！”
    乐园说：“既然他们不会为你们去死，那你们死法如何，也不过是让他们难过一阵子，一阵子也就好了，有些和你们关系不好的人，看见你们死了，只会觉得皆大欢喜，恨不得拍手称快，怎么可能难过？那你们死得惨还是不惨，应该都无所谓啊。”
    仆人想了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哦。”
    他们摇了摇头又喊道：“不对不对！我们不能相信你！”
    乐园问：“为什么？你们明明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吧？我说你们杀不了我，你们确实杀不了我，我提醒你们注意，你们注意了，这不是活下来了吗？我没有骗你们。”
    仆人嗤笑道：“你没有骗我们，又不代表你之后不会骗我们，也许是挖了一个更大的坑让我们跳进去呢。”
    乐园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这样揣测别人，可不是好事。”
    仆人喊道：“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相信你不这样做！我们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别人手上。”
    乐园说：“可之前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早就死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又相信了？”
    仆人哼哼唧唧说：“那还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但凡有的选择，谁会不想过得好好的，舒舒服服窝在家里，不做其他的事情，只需要躺着和发呆就好了？我们还羡慕主人家衣食无忧的生活呢！我们还想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呢，可是我们有吗？现在也没有！”
    乐园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是，我没有以你们的性命来威胁，你们就觉得我温和无害所以不想帮忙了？”
    仆人皱了皱眉：“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奇怪？什么威胁，什么温和无害，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就算是温和，也到不了无害！你出现的时候就怪可怕的了，现在更可怕了，谁会一眼看见你觉得你是个十分没有可怕之处的人啊？瞎子也不会！就算是没眼睛也不会！”
    乐园捡起一把刀，看向他们问：“你们果真不带我去吗？”
    他们看见刀就打哆嗦，被乐园看了，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肚子恰好在这个时候咕咕咕叫了起来，他们连忙喊道：“不是不是！”
    乐园问：“那是什么？”
    仆人回答道：“我们我们愿意带你去，我们带你去就是了，你不要在这里舞刀弄枪的，看起来吓唬人，好可怕的，我们胆子小，真的，禁不住这么吓唬，要死的，要死人的！呜呜呜。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还不想吓死。”

 第569章

    乐园说：“那你们现在就带我去侯爵府！我要见侯爵和大娘子！”
    仆人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眨巴着眼睛，讪讪笑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要什么我们就去取什么，你要办这件事，我们就给您带路，可别伤着了手，千万把那刀现在放下来吧！不然，我们也不敢走啊。您看我这腿脚，走不动的。”
    乐园随手将刀丢在旁边，从尸体衣服里扯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将耳环包在里面，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放好，看向他们说：“走吧。”
    仆人点了点头，两条腿反而抖得更加厉害了。
    乐园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得了病发作了？我可已经把刀丢了。没有什么能威胁你们的东西了吧？”
    仆人讪讪笑道：“我们现在不是害怕刀了，我们这样是因为看见您收了那耳环，那不是好东西！还是丢了吧？我们也安心。”
    乐园说：“不行，这东西挺值钱的，就算是没有用处，我也要带着，也许之后哪一天能卖出去还钱呢，再说了，你们都认了这是桃花娘子的东西，我还丢掉做什么？之后见了你们的侯爵和大娘子也许我还能掏出东西来，和他们当堂对峙，这可是物证。”
    仆人嘟嘟囔囔：“没听说过拿死人的东西当物证的。”
    乐园问：“你觉得缺德了？”
    仆人应了一声，回过神来，连忙喊道：“没有没有！”
    乐园笑道：“再缺德也比不过你们把活人弄死。”
    仆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算是听见了。
    乐园问：“你们真的认识这耳环吗？”
    仆人应了一声：“是的，我们认识。”
    乐园问：“你们之前看见这东西是在哪里？”
    仆人说：“这就是桃花娘子的东西，我们之前看见，是因为她曾经在耳朵上戴过这个东西，那个时候，她还挺漂亮的，东西也精致小巧，侯爵送了许多首饰给她，但是她好像就是喜欢这个，侯爵有点无奈，有一次发脾气就干脆把东西从她耳朵上扯下来丢掉了。
    她当时说，丢了就丢了，不要也罢了，免得见到惹人伤心，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她晚上就去找东西了，找了半夜没有找到，第二天又去，直到从草丛里面把东西摸索出来了，她才罢休，没有很晚休息，我们不能说都知道，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还有人是见过的。
    不过，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戴这耳环了，后来甚至不怎么戴耳环了，大概是病重了，不想费心装饰，干脆洗净铅华，也不是不好，素面朝天的时候，也挺漂亮的，有一种温婉柔媚的气质，就是她后来病莫名其妙好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那段日子，那种气质不见了。
    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凶神恶煞的，声音大了不少，喊叫起来，简直半条街都能听得见，她也不害羞，也不避讳，不管别人怎么样做什么，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到处蹦蹦跳跳，别人都害怕她，又想看她的热闹，小孩对着她指指点点嬉笑，她大概不喜欢他们。
    惹得烦了，她就装作想要儿子的样子，张开怀抱去追小孩，一边追一边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在是不是就是你是不是，我来找你了！别让我找到你，不然，要狠狠打你，看你还敢不敢丢下我去，看你还敢不敢一个人跑掉。
    那些小孩一开始还不害怕，直到有一个小孩被她抓住，怎么都挣扎不开，吓坏了，大哭起来，还被打了一顿，他们才不敢绕着桃花娘子乱跑乱叫了。
    我看，桃花娘子也就那个时候稍微安静一点。
    那段时间，耳环大概放在桃花娘子住的房间里的抽屉梳妆盒里面，后来，被大娘子知道了，发了脾气，就让人拿出去卖了，也算是换两个钱，高兴高兴，不沾染晦气，大娘子还在家里走来走去说，出了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太晦气了。
    大家都听见了，说得有一段时间，不是一两句呢。”
    两个仆人点了点头。
    乐园想了想：“如果是这样，我知道了。”
    仆人问：“您真要去？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乐园说：“为什么不去？说得好像我不去就必定能活一样。”
    仆人想了想：“也是。”
    他们带着乐园到了侯爵府，一路进去，一直到了侯爵和大娘子的面前。
    两个仆人当即就跪下去了，哭着磕头请罪，说了事情经过，还指了一下乐园，说明了这个人。
    “这人在桃花林捡了一副桃花娘子的耳环，想要跟着我们回来，见侯爵老爷和大娘子一面，我们推脱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人带回来了，还请侯爵老爷和大娘子恕罪！”
    仆人说完，不敢抬头。
    坐在上面的大娘子打量了乐园，一拍桌子质问道：“狂徒！你是什么人？还不报上名来，究竟为什么替那个妖孽做事？我看你年纪轻轻，你怎么如今也执迷不悟？那可是个扫把星！晦气得很，怎么你偏上赶着沾染去？”
    乐园说：“我是夜里听了鬼魂的声音，不能安寝，想要知道事情经过，解决问题，才为了桃花娘子的事情过来的。”
    他顿了顿：“更何况，又不是我沾染，是你们先派人找我的。”
    大娘子猛地一拍桌子：“你敢反驳？来人给我打！”
    乐园说：“我是来找你们办事的，不是来挨打的。”

 第570章

    大娘子笑道：“说得好像是我请你过来的，不问自取是为偷，不请自来就不算是客人，既然来者不善，想必是善者不来的，我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贫民，你以为我们需要看你的脸色吗？”
    乐园叹气：“那看来是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了？”
    大娘子切了一声：“谁要同你好好说话？你和那个妖孽纠缠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去死，谁知道你今天不死，明天还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我们可禁不住这么闹腾。你尽快承认了是自己的错，我们给你一个痛快，你要是不承认，那就看你在我这里，是生是死了。”
    乐园把老三拉出来，自己在屋子里玩了一会儿，算着时间，黑影说：“该出去了。”
    乐园再睁开眼睛，周围的人躺了一地，活着的人都躲了起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大娘子刚刚喊：“还不把他杀了？这种人留着做什么！这也是个妖孽！”
    乐园走过去问：“你说什么？”
    大娘子吓了一跳，坐在地上，又气又急，瞪着眼睛：“我说你是妖孽！你就是！你还不承认？这些人，都是你害的。你害了他们，还想来害我了？我可不会束手就擒！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还有许多人在我后头会给我报仇。”
    她看起来像是在虚张声势，不过，她之前就颇为色厉内荏，只不过，之前还有些许能力，现在没有了，颓废的模样就显山露水似的出来了。
    乐园站在她面前说：“我是想好好跟你们说话的，但是你们实在没给我这个机会，我看你现在不太理智，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梳妆打扮完，再来见我，咱们好好谈谈桃花娘子的事情，要是说得清楚了，这件事就算了结。
    你们要是说不清楚，大不了慢慢花时间，但你们要是根本不想说，我也就不客气了。”
    大娘子哼了一声：“你把这些人都弄倒了，还对我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话，你和强盗有多大的区别？都是闯进来的！我可没有请你跟我回家。你还想有什么可说的？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
    边上侯爵拉了拉大娘子的衣袖，试图让她安静下来，退一步。
    大娘子不说话了，偏过头去，侯爵对乐园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拙荆生来就是这样的脾气，没法为旁人缓和半点，她对我都是这样，对其他人就更别提了，不是故意针对你，您远道而来看中了我这里，也算是个贵客，既然给我们时间机会，我们也不会客气，您请出去等一等。
    我们让仆人带您去另外一个房间，他们给您端茶送水，我们收拾好了就过去，怎么样？”
    乐园说：“那就让人过来带路吧。”
    侯爵点了点头，扶着大娘子起身，自己对仆人说：“都起来，都出来，阿一阿二快点，你们请客人到隔壁茶房略坐一坐，我们一会儿就出去。”
    那两个人哆嗦着腿脚走出去，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乐园伸出手说：“客人，请跟我们这边走。”
    乐园点了点头，到了隔壁房间去坐等。
    这边的两个人到了自己的房间，梳洗打扮都整理好了，却不着急走出门去，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十分安静，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我看那个人不是省油的灯！”
    “我也这样想，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确实，要是坐以待毙，就太没意思了。”
    “我还有一包好东西，等会儿就送给他去，请他归西！”
    第157章
    那位侯爵老爷和他的夫人商量好了, 收拾了自己的袖子，深吸一口气，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一阵子，带着仆人走了出来, 去见乐园, 乐园在茶室等他们的时候, 一点没客气地请带路的两个仆人喝茶。
    “你们是叫阿一阿二吗？把这碗茶喝了吧！算是我在这里先给你们道个歉。”
    “您是客人, 我们是仆人, 哪里能受您的道歉？这不是折煞我们吗？还请别这样了！”
    两边推脱来回，费了好一段时间，门一下子打开了, 门外侯爵老爷进来了, 他身后就是难得温柔小意款款而来的大娘子, 手里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笑吟吟跨过门槛, 走了进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 仆人都在他们后面，进来之后, 屋子里一下子满当当都是人了。
    一些人站着, 这些人是仆人, 一些人坐着，也就是侯爵老爷, 大娘子和乐园。
    乐园是不跟他们客气的，也真没觉得自己可能被他们当客人, 想横竖不会得到礼遇，与其跟他们客客气气, 不如就在这里坐着，好歹放松一些，还省点力气，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也许他们还想打呢。
    总不能站着不动，等着挨打吧？
    侯爵老爷和大娘子坐下之后，就将那茶水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大娘子的手还没挪远。
    乐园问：“两位打算把事情告诉我了吗？”
    侯爵老爷笑道：“这也不是我们不说，你之前没有细问，我们不知道，你究竟想要问什么？桃花娘子确实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我们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关于桃花娘子的事情，但是，我们也不是事事都记得清楚，恐怕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是含糊不清的，有些是错误的。
    您要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之后要是跟别人说出的对不上，你也别回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算是好事了。您看呢？”

 第571章

    乐园笑了笑：“当然，你们愿意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找你们的麻烦？发脾气也不是没来由，是不是？”
    大娘子起身道：“说了这么久，还没招待您喝一点茶呢。既然来了我们这里，权且坐下，那就喝了我们的茶再说话吧！不然，其他的亲戚朋友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要垮了，连一杯水也没法招待客人的！您看？”
    乐园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了。”
    大娘子十分热情地欢喜道：“没事，没事，我是主人家，我又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事，也不怎么出门，不了解外面的情况，这一杯招待客人的茶水，就让我来吧！也算是一点地主之谊，还请不要嫌弃我们家舍简陋招待粗鄙才好。”
    乐园笑了笑：“没事。”
    这种时候，谁笑也不是当真，面上却都十分真诚的模样，仿佛是真心实意的，只看表层倒也其乐融融，十分和睦。
    气氛正好，大娘子就缓步慢行，走到了乐园面前，低着头，突然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摔倒，呼吸急促起来，手抖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把茶水洒出来了，连忙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用眼角余光去偷瞄乐园，看人没有发觉问题，将杯子拿了倒了一杯水。
    她把茶水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举起乐园的那个刚刚倒满了茶水的杯子，笑吟吟递给他：“请客人将这茶喝了，我们也好心安。”
    这话说得有点古怪，但乐园只以为他们的意思是，你喝了这杯茶，我们就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没仇没恨能好好说话。
    乐园心里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去，将那杯子拿在手里，笑了一下，大娘子也笑吟吟的，但很快就转过身，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隐约还有些手抖，乐园莫名从她的脸上看出一分的紧张一分的期待，连衣服都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的意味。
    乐园的目光下移，落在手里的这杯茶水里面，顿时感觉不对，似乎有毒。
    此时，他还没想做什么，一阵阴风从斜刺里的角落吹了过来，一下子吹到了乐园的手上，乐园的手一抖，那风就吹着茶杯一下子飞到了房间的空地正中央，砰的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碎了，当着许多人的面，那茶杯碎裂之后，茶水从里面流出来，地面就滋滋啦啦冒泡。
    看起来，茶杯里面的茶水，不仅有毒，而且是剧毒，否则，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
    乐园看向大娘子，大娘子转过头去，用袖子挡住脸，不想和乐园对视，乐园就看向大娘子旁边的侯爵老爷，笑了一下，侯爵老爷浑身一颤，不好意思似的说：“哎呀，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大娘子似乎调整好了心态，将袖子放下来，脸上红彤彤的，眼眶里面还含着眼泪，十分可怜的模样，她也有两分娇俏，三分的容貌，只是比不过之前在这里的桃花娘子而已，如今这样的神态，倒显得十分可爱，年纪小了一轮似的，欲语还休对着乐园说：“真是对不起。”
    侯爵老爷一听大娘子发出这种平时根本不会出现的声音，顿时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听见黄鼠狼给鸡拜年，就差紧跟着浑身一颤了，好悬握住拳头，压在椅子上，控制住自己的喉咙，没有喊叫起来，转过头去，不想看大娘子一眼，免得自己反而可能笑出声来。
    乐园挑了挑眉。
    大娘子对乐园说：“我们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倒水的丫鬟偷懒，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做事，拿了不能吃的东西放进了茶壶里面，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做事的奴才，您只管放心，若找到了人，我们就把他们打一顿，弄死了，再丢出去，给您出气。”
    乐园说：“我也用不上。”
    他似笑非笑说：“更何况，我也不是为了这一杯水来找你们的。既然喝不成了，你们还是继续对我说说，桃花娘子的事情吧？”
    大娘子一时间进退不得，她当然是不想说任何关于桃花娘子的事情的，但是，这里问到头上了，之前都可以躲，现在再要逃跑，已经是来不及了，装傻充愣不适合她，要拖延时间，也不能不说话，她心里重重地呸了一声，骂道：那个孽畜，也配让我说出口来？真是给脸了。
    但面上，她只能对乐园笑道：“好吧。您要问什么来着？我们都忘了。这事情也太多了。”
    侯爵老爷点了点头，跟着问：“不如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问吧？我们也好养精蓄锐。”
    乐园问：“你们养精蓄锐要做什么？杀我，还是造反？否则，一不打仗而不饥荒，你们再怎么养精蓄锐不还是太平盛世无需忙碌？”
    侯森*晚*整*理爵老爷说不出来话了。
    大娘子笑道：“他不会说话，您别跟他计较。”
    乐园看着大娘子问：“那我和你计较？你们之前的帐，我还没算呢。要不记个账本？您不是说，您不怎么出门，想必在内宅消磨时间的时候也算过账？不如您替我写？”
    大娘子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隐约有些怒意，手掌压着桌子，低声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乐园听见了，但偏要笑着问：“什么？”
    大娘子看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当他没有听见，有些烦躁地说：“没什么！”
    乐园掏出一个沾着血迹的帕子：“说那许多的废话做什么，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第572章

    大娘子的眉眼之间更加不耐烦了，如果怒气有颜色，她现在的眼睛应该是红色的。
    乐园将包裹桃花娘子的耳环的帕子在手里摊开，耳环就在里面，绿油油的，十分明亮，仿佛单独打了个光，看起来又莫名像展翅欲飞的萤火虫被绿色的湖泊困住了，那是一种诡异的美感，一想到这东西的主人曾经是桃花娘子，这也不奇怪。
    大娘子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连忙挪开目光，心里对桃花娘子和乐园的厌恶更深了一层，却又不想沉默，就很不客气地问：“你拿着这个东西是要做什么？”
    乐园看向大娘子问：“你认得？”
    大娘子没好气回答道：“我当然认得！这是桃花娘子的东西，我还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面看见过，之前被一个盒子装着的，我看见生气，就拿出来丢了，没想到这东西现在也没有碎掉，反而到了外面，被你捡到了，如今还带回来！气煞我也。你问这个究竟要作甚？磨磨蹭蹭！
    故弄玄虚吗？那可没法吓死我。”
    她就差说，你姑奶奶不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了。
    也对，她要是怕事，早年间也不至于让桃花娘子走投无路到那么凄惨的地步。
    不管是做妾还是做外室，桃花娘子都是见不得光的，偏偏她容貌妖艳，名声格外响亮，就算是大娘子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生气也应当，只是，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该是侯爵才对。
    第158章
    “除此之外呢？我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但是，只是看见她的东西，你们就这样大的反应吗？有那个必要吗？她都已经死了，而且不是今天死的, 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乐园问。
    “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讨厌！连带着她的东西也讨厌, 都死了还不安分, 牵连出你这样的人来, 都上门了, 难道要我高兴吗？高兴得起来吗？”
    大娘子几乎忍不住要喊起来。
    她猛地怕了一把桌子，怒道：“她怎么不去死？她都死了为什么还能回来？她不是死了吗？”
    大娘子出了气，转过头来, 看向那对耳环：“这是好东西, 只可惜是那么一个人的东西, 那就不好了, 我要是不把这屋子里跟她有关系的东西都清干净, 我实在是昼夜难眠, 心中难安, 一想到这种人曾经在这里住过，用过这里的东西, 我就膈应。膈应！”
    她顿了顿,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用这东西的时候, 神神叨叨的，不像是个正常人,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她不正常的, 可惜，那个时候没有提前处理, 导致她活到后来，惹出更大的祸事来。真是该死！
    旁人都不在的时候，她会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以为外面没有人了，一个人走出来散步，在花园里的时候，左右看了看，以为自己的话不会被别人听见，就摸摸耳环，喃喃自语，我有些时候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曾经似乎见过一个神秘特殊的男子，心心念念，至今不忘！
    这还不算是有辱妇道？
    这种人，只这一点就是死有余辜，后来，她落魄了，找人问她，她还是不承认那是她的心爱之人，好笑，不是心爱之人，她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不是心爱之人，她一个人说那些话，做什么？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若是真的坦坦荡荡，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外面传来了一阵闹腾腾的脚步声，似乎是来了一群人了。
    大娘子笑道：“来了人了！”
    侯爵老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可不是我们的事了。”
    乐园问：“你们做什么了？”
    大娘子说：“我们早就派人出去，找到了护卫队，实不相瞒，护卫队的人这个时候就来了，想必已经将这屋子包围，你是插翅难飞，水泄不通的情况下，我不信你还能跟着那个妖孽跑出去，对了，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吧？哈哈，只怕你这辈子没有办完的机会了！来人！”
    侯爵老爷跟着喊道：“来人！把这个人抓起来！”
    门打开了，外面进来一群人，有些是家丁，有些就是护卫队的人，进来之后，看见乐园，包围起来，把人抓走了，捆起来，丢到了监狱，关上门，这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还能听见老鼠在旁边吱吱乱叫的声音，看来环境不太好，不过，这也正常。
    监狱又不是什么上等豪华餐厅需要注意卫生环境。
    更何况，乐园又没有钱。
    耳环被人收走了。
    这种环境太黑暗了，乐园觉得困，闭上眼睛，渐渐要睡着了，突然又听见一阵徐妙曼的歌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是背对着他的，乐园直起身来问：“你找我？”
    徐妙曼点了点头。
    乐园问：“是什么事？”
    徐妙曼说：“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话音未落，徐妙曼就消散了，乐园哎了一声，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那个梦很真实，不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像是徐妙曼传了个消息过来。
    正在疑惑的时候，乐园听见了一阵的脚步声，这次的人不多，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就出现在了门口，打开了门，对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些人就进入监狱，把乐园捞出来，拖着他往外走。
    “要去哪里？”
    乐园问。

 第573章

    “侯爵老爷和他家大娘子要见你。”
    狱卒回答道。
    走了出去，乐园就到了一个大堂，并不是侯爵的侯爵府。
    这是一个新的地方，空旷，安静，但是周围有很多人，外面还是花园。
    “跪下！”
    一个人呵斥道。
    乐园现在没什么要求他们的事情，不乐意听他们的话，只坐在地上说：“我不。”
    大娘子笑道：“还像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大了都不懂事？”
    乐园瞥了她一眼，嗤笑道：“老虎转佛珠，假惺惺。”
    大娘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恼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乐园没回应。
    大娘子拍了一下桌子说：“这次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去外面劝一劝突然冒出来的桃花娘子的鬼魂，你若是能把她处理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是你的功德，你要是不处理，我们腾出空来就杀了你，你要是以为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你，那就是你的错，我们只管把你丢过去。”
    乐园说：“那就丢过去。”
    大娘子怒道：“你！好不知廉耻。”
    她起身道：“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送你过去，你可别后悔。”
    乐园就被一群人丢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似乎是个坑洞，头上还蒙着黑布，手上还套着绳子，那些人把他丢过来，就迫不及待走了，乐园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什么，自己解开了绳子，抬手丢掉了脑袋上的黑布，左右张望起来。
    没有人。
    地面倒是有血腥味，但是一点血也没有看见，干干净净的，好像刚刚打扫过一样。
    乐园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试探着往外迈出一步，没有问题，他就这么走了，漫无目的，但是，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这里安安静静的，好像人都死了，而且是刚刚死了的。
    只是他看不见活人，也看不见死人，连人以外的猫狗鸟虫都没有看见，才显得格外反常。
    乐园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又回来了，就像是鬼打墙，被迷了眼睛，走不出去，乐园干脆找了个凳子坐在这里，打算休息一会儿。
    休息了一会儿，一阵风吹了过来，阴沉沉，冷飕飕，天空乌云密布，一个影子飘过来了。
    女人站在乐园面前，还是背对着的，乐园问：“你怎么不转过身来？”
    “我怕吓到了你，那就不好了。”
    徐妙曼轻声温和回答。
    “我的胆子还不至于那么小。”
    乐园说。
    “还是不必了，我有一段时间被人捣毁了容貌，我记不清楚是死前还是刚死的事情，但是我变成现在这样，实在不好见人，就算别人心中不惊讶，我也难过，与其麻烦，不如就这样。还请谅解一二。”
    徐妙曼低声说。
    “那好，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乐园问。
    “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们把你丢过来了，想必是希望我杀了你，但是我不会杀你的，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完，我不会让你死。”
    “之前那个茶杯也是你打碎的？”
    “是，我那个时候就在旁边，如果是从前，我大概只能看着，但是我已经死了，我就没什么顾忌了，对他们毫不客气，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其他人呢？”
    “他们都该死，我不想和你细细讨论，但是，你可以回去问他们，他们见你没死，会告诉你的，那是一段挺长的故事了。”
    “我怎么回去呢？”
    “我送你。”
    徐妙曼说完，阴风大作，一阵狂风从眼前起来，将乐园吹得睁不开眼睛，一阵风之后，乐园听见不远处有些嘈杂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他回到了人群之中，这些人都是熟人，一张面孔是大娘子，一张脸是侯爵老爷，他们身边跟着阿一阿二，再往外还有慌张的围观群众。
    乐园走向大娘子：“桃花娘子是怎么死的？”
    大娘子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咬着牙说：“我管她是怎么死的！反正她死了！你也会死！”
    乐园说：“看来问你是没有必要了。你想从这里下去，还是自己回家去？”
    大娘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墙，又看了一眼远处挨挨挤挤的人群，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看戏的，脸上涨红：“我没有错！我才不要顺着你的意思来！”
    乐园说：“真该给你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你才知道，自己和旁人并没什么分别。”
    大娘子一下子气急了，站起身来，恼道：“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乐园踹了她一脚：“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让你站起来？你们之前可是非要我跪的。”
    大娘子本来就没站稳，被这么一下，也只能跪下去，脸上更红了，恼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侯爵府的大娘子！”
    乐园说：“我管你是什么！还不说吗？那我找别人了。”
    大娘子气急败坏恼道：“别人知道的东西可没我清楚。”
    乐园说：“这也未必，也许仆人更进一步，比你清楚。”
    大娘子喊道：“那绝不可能。”
    乐园说：“那就请了。”
    第159章
    “不就是想知道她死的那时候的事情吗？我都知道。告诉你就告诉你,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信你知道了能怎么样，知道小事的人也多了，不见得他们就逃出生天了。

 第574章

    哼, 当初, 她不愿意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 自己觉得憋闷了, 就要出门散心去, 谁知道迷了路，一去不回了，好久都没有看见她人, 大家都很奇怪, 我不想去找她, 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一天又一天, 突然有人想起来了, 侯爵也回家了, 就带着人出门去找她。
    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湖水里面了, 看起来奄奄一息,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大概是要死了，但不管他们怎么说, 我都觉得，她那个时候就死了, 他们不相信我的话，因为他们觉得我是在嫉妒她, 笑话，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侯爵又把她接回了家，这也罢了，她又跑了，带上她的儿子和女儿，在半路上，她要休息，只抓着儿子，没有空去抓女儿，想找点吃的，她的女儿就偷偷跑了，一路上，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她要把人带到哪里去，就回家了，她认得回家的路。
    因为一开始，她就是被桃花娘子带着到侯爵府门口的，很小时候就是，长大了，也有出过门，很快又回去了，记得也正常，跑回家之后，想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喝水的时候，有人路过，她被吓到了，自己喊了起来，说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个仆人心里觉得奇怪，又不好推开门进去问主子，就把事情告诉了我，我带着人过去，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对着她一问，她什么都说了，知道的说了，不知道的，胡编乱造也说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的是我不知道的，我对一对，确认是真的，她说的是我知道的，我想一想，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就这样，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侯爵。
    侯爵回来一路就找到了桃花娘子的房间，没有看见人，又去看他的儿子，也没有看见人，最后才到了这里，也就是桃花娘子女儿的住户，看见我坐在门口，觉得奇怪，又有点尴尬，大概是以为我是来追债的，看见他最近和桃花娘子亲近所以没法忍受了过来找麻烦的。
    但是，实际上，当然我不是为了那样的情况来的。
    他没预料到没有关系，我告诉了他，他知道了情况之后，大为震惊，又有些渐渐地愤怒起来，既不知道桃花娘子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桃花娘子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他其实还有一点伤心，但是，伤心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和他的愤怒比较起来，更算不得什么了，他让人出门去找，没有找到，就只能抱着女儿说，不要像你娘那样离开我，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我在旁边说，她已经是出去又回来的，侯爵还瞪了我一眼，好像怕我多说，可我说出来的话都是事实啊！哈哈哈。
    他喜欢的人，不，他曾经喜欢的人就是那么不堪和自私，肮脏透顶，后来，在外面流浪没有风骨没有尊严没有美貌，也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了，他还对我发脾气呢。
    不知道他在那边装什么，明明就是他把人害得要跑出去还带着孩子，自己没有本事找不到人，反而怪到我的头上，又不是我请他在娶妻之前还要取妾，也不是我请他没有本事偏要两个女人在家里等着他，他以为自己是多么天大的官儿吗？好笑。”
    乐园问：“后来呢？”
    大娘子眨了眨眼睛说：“后来，又找到了桃花娘子，据说，她在街上卖唱，侯爵很生气，第一时间让人去赶走她，谁知道，她疯疯癫癫的，不愿意，又回来，赶了好几次，她终于不来了，以为她是稍微知道安分一点了，谁料到之后她去了金銮殿。
    事情闹得大了，掩盖不下去，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但是，这种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地方，你要知道，我也告诉你了，那些人想知道，他们也早就可以互相串通，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起来真是叫人难过，想一想可真是心酸呐！
    她没有赢，就下来了，不在皇帝面前，不在高台大殿上，我们都安心了，没有什么可以害怕她的，就去追她，她突然想一个开了窍的老鼠，吱吱吱乱叫似的到处乱转，躲了起来，每次我们要去抓人，都抓不到她，我们不抓她的时候，她就冒出来，大摇大摆在路上走。
    看起来很是碍眼。
    我们想了一个办法，等有一天，她出来了，把她赶走，她有时候也会想在街上找工作，但是，她都把我们害得名声尽失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给她一条路？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唱曲子的，甚至连唱戏的都不如，现在年纪大了，脸也不好看了，孩子也不是个个在手里。
    怕什么？
    我们在桃花林找到了她，她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了，我们还以为她又会跳水去，不过，她没有，她在林子里跑来跑去，没有跑掉，最后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又回来了，看见我，直勾勾的，有点诡异，像是已经死了，我就说，你们看，果然，这是个妖孽祸根。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反驳我的话。
    桃花娘子也没把我杀了！她果然就是死了也只有那点狐媚子能耐，我不怕她！
    谁知道，她把儿子亲自杀了，埋在了桃花林里面，侯爵找人的时候，看见了那儿子的坟墓，我打了她，她不服气，撕扯着我的衣服，我不喜欢，又打了她。
    她就趴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侯爵走了过来，她抬起头，想要看一眼，可能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得到庇护或者帮助。

 第575章

    但是什么都没有。
    当然没有！我才是正妻，当着我的面，侯爵要保护一个小妾，还是一个自己逃跑的小妾，这算什么？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呢！打我的脸吗？我是不会允许的。
    坟墓被挖了，尸体被捞了出来，已经成了白骨了，我记得不清楚，她究竟出门多久了，我数不出来，我看着那白骨，心想，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清楚完整的小孩的尸体，还是一个男孩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
    我仔细看的时候，侯爵大概是被我的态度刺伤了，十分生气，但又不能打我，就对着徐妙曼打了过去，徐妙曼挨了一巴掌，又被打了，大哭起来，跑走了，我觉得哭不像是她这个时候会做的事情，就和一群人一起追她。
    我们追到了她，她已经又跳湖了。
    这次，她完全死了，一点活不过来，身体很快就僵硬了，明明我们虽然不是看着她跳下水的，却是听见她跳水的声音就赶过去，立刻到了边上开始捕捞，一点功夫没有耽误，谁知道，她就这么死了呢？
    不过，这也正常，她不是第一次跳进去了，也许这次给自己提前吃了点什么东西，以防万一也说不定。
    有时候，想死而死不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想，不能让她活过来，虽然她已经死了，但万一呢？上次她跳水，许多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谁知道，还不是被一样地救活起来了？还闹出这许多的事情来。
    我就让人拿刀子来，把她的脸划烂了。
    侯爵当时问我在做什么，他好像很震惊，我告诉他，徐妙曼就是一个仗着有一张好脸在数不清的人面前耀武扬威然后得意忘形的狐媚子妖孽，我不会放过她，就算她死了也一样，她死了，她活着的时候跟我的仇可还在呢，又不能一笔勾销，我要给这张脸毁容。
    这样，那个狐媚子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死了当鬼，都好不到哪里去，她的脸肯定是烂的，肯定是，不然，她这会子为什么不出现？她为什么不正脸看我？她怎么没有告诉你，自己什么模样？她不敢！她自卑，她害怕，她觉得别人看见了她现在的脸就会逃跑！
    谁不会呢？
    就算她现在美若天仙，看见她的人也会觉得害怕。
    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是不该活过来的，死了的人更是不应该再出现的，她偏偏都犯了，谁能容忍她呢？
    连侯爵也不能，她的女儿也不能。多么好笑啊！
    她的女儿和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论理说，她们的感情应该十分深厚，可是，事实全然不是旁人想象之中的那样。
    知道吗？在她的女儿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想让人去杀了徐妙曼的儿子，那个时候，她的儿子也就几岁，虽然不如婴儿好杀，但也比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更好处理尸体一些，我也不是不想早一点，但之前不知道。
    我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告诉我，徐妙曼正掐婴儿的脖子，似乎要把人弄死，他们吓到了。”
    第160章
    “她如此狠毒, 怎么怨我把她害到如此境地？她分明是自掘坟墓，与我何干？”
    大娘子问。
    乐园说：“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更何况,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颠倒黑白？之前你几次三番想杀我, 如今, 快要被徐妙曼杀了, 说出这些话来为自己开脱也未必不可能。”
    大娘子恼道：“来人！来人！”
    乐园问：“你想怎么样？”
    大娘子冷笑道：“我？我想把你再关进去！你就算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可徐妙曼要是把这里的人全杀了，再灌一城一地的水，你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你以为我多么害怕？就算我要死了, 数不清的人也会给我陪葬, 你, 首当其冲, 我才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乐园说：“你可抓不住我, 我凭什么再叫你抓一次呢？”
    大娘子拍了拍衣服, 干脆坐在地上问：“难道你不知道差人可以来第二次？”
    乐园说：“没所谓，又不是他们来了, 我就得束手就擒。”
    大娘子说：“那我问你, 徐妙曼来过了吧？她怎么对你说的？她可是也叫你跟我们回去吧。不然, 你在外面，能做什么？你不会再知道我们的事情。你以为徐妙曼会轻易放过你吗？”
    乐园说：“徐妙曼本来也不会像对你们那样对我。”
    大娘子笑道：“太天真了。它可早就不是人了。”
    乐园按住她的肩膀, 扭了一下，大娘子的肩膀就脱臼了, 大娘子的脸色刷一下变白了，乐园笑道：“别说我不爱听的, 不然，我还真不想忍你。你们已经够讨厌的了。”
    大娘子忍着疼痛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乐园把她的另外一条胳膊也给卸了，对她说：“我知道，是一部分的事实，确实也算是事实，但我又不是当事人，谁知道怎么样，我可不能全听你的，也不可能说你都对，你清醒一点。再说了，数不清的奸商会用自己没有说使用后效果百分百而开脱，你？未必好到哪里去。”
    大娘子咬着牙说：“我会给你安排客房，打扫干净，给人伺候，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保证之后的事情，不会再牵扯到你。”
    乐园说：“你的保证我不相信，不过，我确实不想住牢房，你愿意给客房就再好不过了。”

 第576章

    他松开手，笑道：“走吧！”
    大娘子瞪着他说：“可是我的手！你不给我把手变回原来的样子再走吗？叫我怎么去做事？”
    乐园说：“你去随便找一个郎中不就好了？这点小事还真不需要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的。”
    大娘子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怎么是我去找郎中？这分明就是你造成的，你不负责，我还要去找别人，你以为郎中是不要钱的？就算是不要钱的，见了我这样有钱的人家也不会免费给我医治，我凭什么要去送钱？横竖都是受罪，你现在把我的手弄回来！
    否则我就不给你客房。”
    乐园说：“客房？我还真没那么稀罕。”
    他说着，走过去，对大娘子嘟嘟囔囔：“你非要我来，是吧？好。”
    只听得咔嚓咔吧两声，大娘子的手就好了。
    大娘子抬手就想打乐园一巴掌，不过，手臂没有力气，轻飘飘的，还有点疼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间好不起来，看起来颇为尴尬羞涩，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侯爵连忙过去把人扶住，笑道：“好了，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大娘子打了他一巴掌恼道：“你就知道大事化小！”
    侯爵叹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兴旺之家，怎么不好？”
    大娘子哼了一声：“眼看如今也不能再进去一次解决了徐妙曼，只能现在就回家去了。我要休息，明天整理好了再来，去外地请个有名有姓的人来吧。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不管是高人还是小人，有用处就是好人，若是他们不能解决，事情之后再说。”
    侯爵说：“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便相携回家。
    乐园跟着他们，溜溜达达，到了安排的客房，住了下来，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餐，天蒙蒙亮，听见鸡叫声，睁开眼睛，房子里还是黑乎乎的，不怎么能看见东西，听见外面有一群人的脚步声，走来走去的，似乎很忙，没有人来敲门，也没有靠近了过来说话的人，乐园觉得没有自己的事情，躺下去又睡了一觉，梦里也很安静，没有徐妙曼。
    等他再醒过来，天就大亮了，外面没有人，非常安静，好像所有人都离开了，乐园莫名感觉到了一点血腥味，循着这点血腥味走出去，好远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但是，走出门之后，抬头一看，看见远处有一个高高架起的火堆，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堆放了些什么。
    乐园站在了角落，不想靠近，因为感觉会有危险，就远远地听那边的声音。
    那边的火焰噼里啪啦，还有人用捡来的干燥的柴火塞进火堆里面，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一开始，他们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一个不知道站在哪里的人发出声音说：“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去死，而是为了活下去，要活下去，我们就要献祭！献祭不是为了杀死我们亲朋好友的妖孽，是为了请求上苍的谅解。
    我们之所以过得这样痛苦充满困难，一定是因为上苍认为我们不够尊敬而冒犯了它，我们需要一些祭品来给它献祭，让它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了问题，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们肯定会改正的，上苍了解我们的诚心，我们就会有机会活下去了！
    上苍会给予我们足以峰回路转的力量。”
    接着，是一阵神神叨叨的，听不懂的念词，就好像是一群人在唱唱跳跳，边上还有吹拉乐器的。
    边上有人小声嘀咕：“神经病在做什么呢？”
    “小声点！万一别人听得见呢？”
    “管他听得见听不懂，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那鸟样，什么精神病。”
    “吵吵嚷嚷的，白费我一天这么早起来，还搭上自己的力气，他以为自己算什么啊？我们都得捧着吗？”
    一段时间之后，感觉太阳都出来了，是红得发白的颜色，挂在天上，一个巨大的火球就仿佛悬在许多人的头顶上，将要落下来，把所有人砸个正着。
    那边的声音听了下来，又是之前那种安静得叫人昏昏欲睡又心惊胆战的氛围，只听得轰隆一声，似乎是火焰里面的什么东西爆了一下，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杀了它！”
    又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把祭品丢进去！已经够了！现在就是时候！”
    很多人开始行动，他们挪动了货物，把表面的东西拆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是刷了一层蜜油似的艳红色的猪肉，是软绵绵白森森的斩鸡鸭，是圆滚滚的鹌鹑蛋鸡蛋和鸭蛋，是五颜六色的馒头，还有一点肉包子，看起来不是很新鲜，但这些东西应该无一例外都是隔夜的。
    因为今天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让他们做出新鲜的这样好的食物来。
    许多人都觉得饿得发慌，肚子里开始咕噜噜，咕噜噜地叫起来，好像这样，他们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但还是觉得，腹部像藏了一个小小的火球，正在燃烧，烧得他们连周围的一点灼热的空气都想要吞掉，吞掉的气息之中，藏了一点食物的甜腻和清香，越发诱人。
    之后，他们又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些本地的水果，看起来个大饱满，颜色各异，皮薄肉厚，一口下去，必定汁水横溢，这些果子只被人看了一眼，就悉数被倒进了火焰之中，火堆里，那些肉都被烧得焦黑了，不那么好看了，气味也渐渐变了，森*晚*整*理但水果，越发香甜了，令人垂涎。

 第577章

    就算水果都变成黑乎乎皱巴巴的样子了，还是有许多的人觉得自己肚子饿，闻到了比成熟饱满而甜美的水果更香的气味，肯定是食物的气味，当然是从水果里面散发出来的，就好像，那些水果不是给出去献祭了，而是给烧烤了，大火一阵一阵的，就像是嚣张的细舌的舐舔。
    一阵又一阵的咕咕咕的声音起来了。
    羡慕的情绪在人群之中漫延。
    又是一阵唱跳的声音，铃铛晃动，小鼓咚咚咚，快板也夹杂其中，还有铜锣敲打的震声。
    一些离得近的人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坏掉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现在捂住耳朵，会显得很不礼貌，主要是担心来处理的人一怒之下不愿意继续就要走，说是他们的错，只好忍耐。
    仪式终于结束了，那人停下来，喘着气对他们说：“好了，好了，今天之后，再看情况吧。要是这件事能成了，也算是我的大功德一件，我不会故意叫你们于心不安的。”
    大娘子上去问：“您是要休息吗？我们这边走吧。”
    第161章
    那个人就被引导着去了旁边的一间房舍里, 大概是准备今天晚上住在这里，之后，就是第二个人开始仪式，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但是, 一段时间之后, 人们依旧静默, 而火焰燃烧得更为旺盛了。
    一个人开口说：“我们需要祭祀，但是，只是给牲畜是不够的, 需要人头, 如果人头不够, 就用整具尸体, 如果尸体不够, 就杀了活人来, 那妖孽不是已经杀了许多人了吗？拿来吧。拿来给我吧。妖孽需要它们才能平息怒气, 你们也希望这件事早日过去吧？”
    人们讨论起来。
    “反正都是要死了，烧了也就烧了吧。”
    “谁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去？”
    “但我也不想死, 既然只是需要尸体, 那就给他吧。”
    人们将堆积在远处的尸体搬运过来, 放在了地上，还没等询问就得到了回答, 他们紧接着把尸体送入了火焰之中，火焰噼里啪啦的, 响了一阵子之后，尸体就烧成了灰, 不见了，被风一吹，一股焦糊味窜了出来。
    小孩不知道情况，嗅了嗅问：“什么味儿啊？像家里烧纸钱的时候那烟灰的气呢。能不能吃啊？是不是什么饼子烧糊了？给我看看？”
    大人把小孩拍了一巴掌，推进屋子里，叫他们都不要随便出来就把门关上了。
    场面又安静下来。
    火焰突然窜上了高空，那人哎呀一声就跌落下来，对一群人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行了，我是治不了这妖孽了，是我没有福气，哎呀。”
    话音未落，他两眼一黑，不说话了，旁边的人伸手试了一下，他已经没有气息了，只是身体还有温度，是热乎乎软绵绵的，就是越发感觉手里不像是一个刚死了的人，像是一团晒过太阳的棉花，应该塞进火堆里给烧成灰烬。
    人们商量了一小会儿，就一起决定要把这人的尸体塞进火堆里，就当是一点来自远方的微不足道的帮助。反正，这个人是他们请来处理妖孽的，没法把妖孽处理掉，反而把自己处理了，那就是无能，既然是无能，作为处理，他怎么要求他们，他们就怎么安排他的尸体。
    这很合理。
    路上突然传出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许多人都连忙赶过去看，到了地方，乐园跟在他们后面，也过去看，发现地上多了一具尸体，是上一个祭祀的人，看起来已经死了，献血满地都是，流得十分欢快活泼，好像早就想出来玩玩了。
    本来，人们以为这些血迹都是随便流淌的，只是觉得惊恐还不怎么在意，直到有人仔细看了半天，突然喊道：“你们看！这血迹像不像是一个圆形？这是天罚！这是那个妖孽在做手脚！这人是被杀了的！却不是我们人杀的。我们快些逃命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肯定要死了。”
    人们犹豫着四散奔逃。
    大娘子对他们说：“不必着急，就算是从这里走出去，也未必走得掉，跑得出城门口，难道以为自己一定能活着到别的地方？别人凭什么收留我们呢？要是他们认为我们会给他们带去灾祸，是不可能让我们住下的，要是妖孽一直看着我们，我们走不了多久就会死。”
    人们犹豫着停了下来。
    一部分人走了，一部分人留下来。
    他们要继续没有完成的仪式。
    于是他们回到了之前的地方，那个很高的火堆旁边，一个神神叨叨的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衣服破损而陈旧，颜色斑驳不均，手里转着亮晶晶的珠子，珠子是用很有弹性的线串起来的，看起来像之前曾经是某个贵族小姐的物件。
    手腕上有一条卡着小木头鱼的红绳，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似乎是刀造成的伤疤，看起来颇为可怕。
    他一开口，声音就是凄惨而沙哑难听的，他对人们说：“我有一个办法，但不是祭祀。”
    大娘子问：“那是什么？”
    那人说：“这个办法，不太良善，您确定还要听吗？”
    大娘子说：“你只管讲！我们现在都活不下去了，谁还在乎什么善良不善良的，要是还有人说那样的鬼话，也不必您这样的人开口了，我做主，头一个要把那样的人丢到火堆里面去烤一烤，若得翻身是造化，若是不得，那就是该今天去死，我也没客气的。”

 第578章

    那人缓缓点了点头，闭着眼睛说：“好，那我就告诉你们，这个办法，需要桃花娘子徐妙曼尸体的骨灰，将那些骨灰加上颜料和水，研磨成细细腻腻的粉质物体，直到可以作画，对着一张扶阳纸，描出桃花娘子的身形背影，再带上一片大海，就可以将桃花娘子镇压其中。”
    大娘子喃喃道：“扶阳纸？我知道这个，据说，是用格外细而韧的丝质线做成的，表面看不出来特别，但是在阳光下，十分温暖明亮且柔和，价值千金一张纸，人人都说好颜色。
    还有传闻说，那种纸虽然不是至阳至刚，但名字里占了一个阳，那就是光辉，又有一个扶，就是扶摇直上，若见了妖魔鬼怪，用了这张纸，也可以勉强保住自己一个人的性命。
    您今日这么说，意味着，那些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人缓缓笑了笑：“传闻如何，我不清楚，但你们若用了这办法，肯定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在，只不过，还有一件。”
    大娘子着急地追问：“只不过什么？”
    那人说：“不过，纸一定要是真的，好的，完完整整的，画一定要不露脸，是背影，神似形似，缺一不可，背景也必须是自然景观，足够大气磅礴，否则，是压不住的，我来之前就看过这里了，十分黑暗，煞气凝结，恐怕一时半会不能逃脱，若不处理了源头，是都要死的。”
    大娘子脸色一变：“那好！我这就想办法找城中的画师来用扶阳纸画了妖孽的背影来。”
    那人又说：“这位且慢。”
    大娘子着急地问：“又怎么了？”
    那人说：“实不相瞒，最重要的一点，还没说出来，若是作画的人压不住扶阳纸和骨灰颜料，就算是配上无根水和王母的蟠桃宴席琼浆玉液也不行，肯定会在作画之中死去，若是没有画完，那张纸就算是废了，需要换一张新的，若是颜料用完了，只怕也没有办法了。”
    大娘子问：“这么说，只有找又会画画又能压住妖孽的人来？若是寻常人一不小心死在这里，还没有画完，就是我们生存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那人点了点头。
    大娘子皱着眉头问：“那不知道大师可否为我们作画？”
    那人略一犹豫：“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成，既然你问了，我试一试也无妨，若是成了，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要是不成，那就是我命该如此，只有活到今天的份儿了，你们可以把我的尸体也烧成灰烬，加入颜料之中，调配清水，作为备用。”
    大娘子喜出望外，眼含泪光笑道：“太好了，多谢。”
    那人点了点头，面色越发严肃，闭上眼睛，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反正谁也没听懂，边上的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根本没有听见，只是太紧张所以幻听了，没有在意。
    那人等桃花娘子的骨灰送来和颜料混合在一起，用洁白的研磨盘子和棍子处理了，变成一堆五颜六色闪闪发亮的粉末，缓缓加入清水，水里甚至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落入其中，更加好看，缓缓搅拌了一下，这些东西就可以使用了。
    那人屏气凝神，边上的人也不敢说话做事，都直直站着，目光紧紧盯着，一动不动，就怕自己连呼吸大声一点都会影响结果，有些人害怕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却也不敢走，身体在微微发抖。
    那人铺开了一张扶阳纸，开始作画，一开始，还算落得下去一支笔，但渐渐，他开始力不从心了，额头上凝结了豆大的汗珠，脸上从白转红，又从红转白，紧紧皱着眉头，手臂也开始颤抖，幸好手指还没有被影响到，十分注意，瞪大了眼睛，眼睛却不由自主出现眼泪。
    身上的皮肤开始崩裂，骨头咔吧咔吧作响，身体的形状都在渐渐扭曲，所有看着这些发生的人都感到惊讶和恐惧，却也依旧不能跑走，因为他们害怕跑走了就是自己第一个死去，也有可能是自己影响了大局，还不如就在这里，至少，这里的人很多，就算要死，也可以一起。
    不算是孤零零，十分冤枉。
    作画渐渐进行到了尾声，然而作画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了，喘不过气，他要死了，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庆幸自己还有一点余力可以思考其他事情，想了想，他抖着手对边上的大娘子说：“我做不成了，但你们还可以去找跟这件事密切相关的那个人。”
    第162章
    话音未落, 他的手指头断掉了，整个手臂也从肩膀上掉下来，他是要死了，闭上眼睛, 还在作画的那只手在半空中, 顿了顿, 完全不动了, 整个身体, 也紧接着垮掉，血液好像被封存在他的身体里，一点流出来的样子都没有, 只是红红的, 好像许多血袋子在地上反光。
    那幅画最后还是没有完成。
    人们看着这样的情况, 不免惊慌失措又难过了一阵子。
    有些人甚至哭了出来, 等情绪稍微平息, 侯爵老爷和大娘子对他们说, 可以按照这人的遗言去找乐园处理这件事。
    “他不是说, 我们可以去找跟这件事有关系的那个人吗？除了住在我家客房的人，还能有什么人呢？”
    大娘子找到了乐园。
    乐园说：“我不想答应你们。”
    他似乎有些为难, 但是, 大娘子想不出来他在为难什么, 侯爵老爷也是。
    他们越发着急起来，忍不住催促疑惑：“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件事难道不是越早办成越好吗？不能越快解决我们就越危险！你知道不知道？还等什么？没有人会再过来帮忙了。我们已经找了能帮的人, 再没有别人了。你是不是有哪里不顺心？说出来告诉我们，我们替你解决。”

 第579章

    乐园摇了摇头：“我要考虑考虑。”
    他想了想：“就算你们不能给我一天时间考虑, 至少，要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这件事, 这也不是小事，你们总不能连一个时辰都等不了。”
    大娘子愣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皱着眉头，红着脸，怒吼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不会一直让着你。你太过分了。我到现在都在忍耐你，你怎么还是不能明白的样子？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你不为了外面的人的性命考虑，我们还要为自己考虑呢！”
    乐园被她的声音震了一下，感觉脑子和耳朵都在嗡嗡作响，眨了眨眼睛，对她笑道：“哦，你们那么着急啊？我看你们祭祀搞得很开心，热火朝天的，不如你们现在还继续去祭祀，反正什么都可以送，何必到我这里来讨不痛快？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乐园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说得好像我很乐意见到你们一样。”
    他这样一副我已经不想理睬你的样子，大娘子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没法继续说了，转过身就走了，侯爵老爷走在她后面，对乐园拱了拱手说：“她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你别介意。”
    乐园说：“我要是介意，早就应该杀了她，这话你也不该对我说，要杀她的人，又不是我。”
    侯爵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是尴尬地笑了一下，乐园说：“你要走就走吧。等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找我，也许，那个时候，我就想好了，可以给你们答复了，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总会有一个说法的。
    要是你担心我对你们拖时间导致你们去死，那还不至于，因为不拖时间，你们也未必活得到自己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左右在这段时间之后还是会死，我才不担心自己过不下去。”
    侯爵问：“你以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会为什么死掉？”
    乐园想了想：“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之前都做过什么了。”
    侯爵若有所思，想了想，突然笑了，转身走了。
    他们都走出去了，乐园把门关上，屋子一下子黑了起来，乐园莫名觉得角落里多了一个人，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又没有在那边看见人，如果正面面向门口，只用眼角余光去瞥，可以看见那边黑漆漆的墙角角落正背对着乐园，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穿着长裙，粉色的。
    风一吹，一条白色的衣带就飞了起来似的晃了晃，莫名像是在打招呼。
    乐园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看，还是没有人，他想了想，闭上眼睛，趴在桌上，很快睡着了。
    一个柔柔的声音，轻轻在不远处喊：“还是起来吧？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乐园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这次看见了一个人，还是徐妙曼，但是，徐妙曼若有若无地脚不沾地飘在旁边的半空中，好像别人都没有感觉，乐园左右看看，没有在房间里看见第二个人，就转了个方向，面向徐妙曼，徐妙曼还是背对着的状态，粉色长裙，白色衣带，没有鞋。
    “你找我？”
    乐园问。
    “对，我这次找你，是想说，他们请你的那件事，如果你是为了我考虑，可以答应他们。”
    徐妙曼轻声回答。
    “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乐园问。
    “也不能算是好处，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像是留有三分余地，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这个办法对其他人意味着什么，他已经死了，我没有看见他，他大概是完全死了，不会变成鬼了，不过，我知道，对于我来说，虽然被人挫骨扬灰听起来很惨，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徐妙曼似乎笑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答应了他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事，他们大概以为我会被封印在那幅画里面，但因为他们之前画了一幅画，我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视角，我不会完全被困在里面，或许是他们没有画完的缘故。
    这也让我知道了，那人并不是想赶尽杀绝。
    那幅画如果画完了，我大概会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扯进去，不怎么能出来，就像是被锁进了一件巨大的别墅里面，要开锁确实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以把锁弄坏，可以学习开锁，可以找钥匙，只不过，我大概不能在里面找到钥匙开门。
    他们不会给我准备的。
    这也没什么，并不是死路一条，我可以接受。
    那更类似于一种顽固的分界线，里面是我的生活区，外面就是我不该出来的地方，我在里面会感到舒适，渐渐放弃离开，一旦出来就会感觉四处环境都不能适应，而因此想尽快回去。那人大概是想，这种办法可以保证我不发疯大开杀戒又不会让别人以为他在包庇。
    可惜，他还是暴毙了，这是他的力量不够强大的缘故，不是我的错。
    你要是力量不够，也会像他那样，但是，他跟我关系不大，你跟我，虽然不是关系匪浅，却又有些渊源，即使我现在看不清，以后也会知道的，我现在的好奇心不是那么旺盛，不想追问你，你看起来有些累，大概也不会想被我质问，我就直说我知道的部分了。
    因为你跟我有些关系，你沾上了我的一部分力量，在作画的时候，我的力量会因为骨灰通过笔被注入扶阳纸之中，握笔的人是你，你才是主要承受力量的那条路，我的力量会因为被迫离开我而攻击你，你身上沾染的那部分我的力量会在最表层保护你。

 第580章

    你应该会比他撑得更久。
    话说回来，如果那幅画真的完成了，我就会像搬家一样住进去，轻易没法也不会离开，我住在里面，可以修身养性，滋补魂魄，驱除邪气，也许千百年之后就正常了，可以放下走开。
    太久远的事情不提，你完成画之后，可以带着那幅画离开这里，和带着我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人说了，画的背景要是山川大海之类，我想是回不去故乡了，你挑一个好地方，把我送过去，也算是完成诺言，如何？”
    乐园还是说：“我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徐妙曼说：“知道了。”
    话音未落，它就不见了，乐园一下子从桌上直起身来，才发现是趴在桌上睡着了，转过身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又睡了一觉。
    嘭嘭嘭。
    一个仆人过来敲门，说是侯爵和大娘子让他来找人的，问还去不去。
    乐园问：“时间到了吗？”
    仆人摇了摇头：“还有半个时辰。”
    乐园笑了笑：“那好，到了时间再来找我，谢谢。”
    他把门关上，对外面的人说：“不要打扰我。”
    那人只能走了。
    大娘子和侯爵走了之后，准备回到人群，感觉那边安全一点，路上见到了又一个找来的大师，刚拦住他们的路，张了张口，就流着血死了，尸体躺在地上，两个人跨过尸体，让仆人尽快收拾了，第五个大师说想试一试，就让他试了一次，这次还比不过第一次，一下子就死了。
    连着死了这许多人，大家都十分心烦意乱，看见大娘子和侯爵出现，追着他们问情况，他们说了要等一个时辰，许多人都说，我着急回家，事情解决了，再叫我来，只是他们回家也心烦意乱，没法做别的事情，十分坐立不安。
    时间到了，乐园起来，打开门，外面一群人。
    乐园说：“走吧。”
    众人大喜。
    乐园在众目睽睽画了那幅画，心里想的是来之前见过的那幅画，不知不觉，画出来居然一模一样。
    旁人不知道，还在高兴，喊道：“有救了！”
    第163章
    画到最后, 乐园手里那支画画的笔突然就断裂了，一下子变成了两半，一半在他的手里，另外一半掉在了地上, 往外滚了两圈, 乐园顿了顿, 低下头去, 将地上的断裂的那一段笔捡了起来, 摊开手看了看，边上的人喊道：“喂！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已经好了吧！”
    周围的人开始讨论。
    “是啊，是啊, 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可能还会被杀害吧？”
    “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事情了才对！就是应该安全！否则, 我们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再变成那样了, 希望真的有用处。不然, 我就要疯了, 就算是妖孽不把人杀了, 我也要把人杀了。”
    乐园听他们讲了一阵，将笔放在旁边问：“画完画之后呢？”
    环境猛地安静了下来。
    大娘子皱了皱眉问：“什么？”
    乐园叹了一口气：“这幅画总不能挂起来吧？你们不会觉得渗人吗？”
    边上有人喊：“当然是拿出去烧掉！”
    又有人说：“其实也可以卖出去, 交给收藏家什么的, 只要对买的人说明这东西很危险就可以了, 我看，那画画的不错, 那画上的人，我们也都知道十分漂亮, 就算要一个大价钱，也不是狮子大开口, 是物超所值，他们不要，是他们有眼无珠，不是我们的错。”
    “谁会买这样的危险的东西呢？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哪一天突然自己燃烧起来，然后变出来一个早就死了的应该不再出现的徐妙曼？”
    场面又安静下来。
    人们面面相觑，看向了侯爵和大娘子，好像他们是这里的风向标，也可以是人心里吊着一根线的秤砣。
    大娘子皱着眉头问乐园：“你想怎么样？”
    乐园问：“你没有想法吗？”
    大娘子瞥了一眼那幅画，迅速挪开目光，有些闪躲：“我看，还是烧了比较好。只是，不知道，烧了之后，会不会把好不容易弄进去的人弄出来。你知道吗？”
    乐园说：“我不知道，这个，你应该问找来的那些人，他们不是一起来的？你既然找了他们，何必再找我，他们会不高兴的，而且，我确实不会。”
    他起身道：“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天空比之前亮了一点，头顶的厚重云层缓缓挪开，漏了一点亮光下来，就像是镜子在阳光下的反光，亮得莫名有些刺眼，乐园看了手掌的颜色，被刚才的颜料沾了一点，五颜六色的，不怎么好看，但也跟着闪亮亮的，有点好笑。
    乐园放下手，看向对面的画，喃喃道：“不如这个，要是没有人知道怎么办，就给我吧。”
    大娘子点了点头，猛地一惊，本来要走，转过身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一想到这东西有了去处就觉得很高兴：“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就去问他们，他们要是没什么可说的，这东西就给你带走吧。只不过，你拿了这个，不能再待在这里，你知道吗？”
    乐园说：“我知道，他们要是没有意见，你们也没有，我就带着这个东西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是不是？”
    大娘子笑道：“是啊。”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我想，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第581章

    乐园不置可否。
    大娘子很快就回来了，她已经问过那些人，对乐园笑道：“他们都同意，这东西交给你处理，不过，也不是全无意见，有一个人说，这东西，确实应该越远越好，但是，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放，要么是放到深山之中，埋起来，就像是送到深宅大院用不出门的女子。
    要么就要送到大海之下，丢进去，等待一段时间，保证它不会再飘起来，没人能在之后看见它浮起来再捞出来，就算是我们可以安全了。你以为呢？”
    乐园说：“我没有意见，我可以把它带到深山，可以把它带到大海，你们要派人跟着我吗？”
    大娘子笑道：“那也太麻烦了，我们又不是那么不相信你，你已经为我们做了这许多的事，最后一件，我们还要追着你看到办完，未免太过分了，你放心，我们不会悄悄跟着你的，就算是派人，也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就为了冒着危险看一个盒子是不是进了深山老林或者大海。”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十分轻巧，但乐园是不相信的，他笑了一下，也不想追究，点了点头，将那幅画卷起来，想了想，又打开看着画，问大娘子：“你们有红色的笔吗？”
    大娘子有些疑惑：“朱砂吗？有啊。你需要啊？我让人给你拿过来吧。”
    她看了一眼边上断掉的笔问：“再来一支狼毫笔？”
    乐园说：“都可以，能用就行。”
    大娘子点了点头，让人去拿了东西过来，东西很快放在了乐园的面前，乐园看着东西，拿起笔，在画卷底下补了两行小字，希望如果这东西真是自己之后会见到的神出鬼没的那幅画，自己再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不会失去本来应该知道的信息。
    写了字，乐园将东西还回去，大娘子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东西，也请您一并带走吧。”
    乐园说：“一幅画还好，带一支笔和一盒颜料，恐怕会污染环境呢。”
    大娘子笑道：“这算什么？也不过是一点东西。能污染到什么地步？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取材于大山大海，本来从那边来，之后只不过是要再回到那边去，不算什么。”
    乐园说：“那好，包起来，我会带走。”
    大娘子笑道：“好。”
    天空比之前更亮了，雾蒙蒙的，路上更冷了，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来，漫野满夜的露珠都冷飕飕地沁到了皮肤，再从皮肤表面沁到了骨子里。
    周围的人都在打哆嗦，觉得自己穿得太少了，有些人想回家庆祝，有些人想回家吃喝，有些人想回家睡觉，总之，他们都走开了，路上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更安静了，只能听见旁边看不清楚的树木花草的阴影之中，传来的鸟叫虫鸣。
    大娘子和侯爵带着人过来送乐园出去：“后会无期了。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不然，我就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客气了。”
    乐园说：“我知道，我要是再回来，大概也是意外，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好，否则，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
    大娘子笑了一下。
    乐园就让他们尽快回去。
    他们也不纠结，转过身就走了。
    这里更安静了，乐园慢慢地往外走，走到了桃花林，桃花林的湖水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低头看了一阵子，跳进去没有找到旋涡，只能又出来，按照记忆，找到了海，实在是长途跋涉，已经风尘仆仆，连撑船的艄公都多看了他两眼问：“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乐园点了点头。
    艄公又问：“怎么背井离乡到这里来？可是认识什么人？”
    乐园摇了摇头，缓缓笑道：“不认得这里什么人，只是要送一个人到这里来。”
    艄公问：“什么人呢？”
    乐园说：“一个死了还要落叶归根却没有办法的人。”
    艄公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却隐约觉得有些悲哀：“哎呀，人都死了，总是要回家的，不能回家，总是不高兴的，难过是不好的，还是高兴一点比较好，人活在世上，谁知道还有几天的高兴日子？
    我看，要多笑一笑，才算是今天过去了，不然，一辈子活在难过的时候，有什么意思？”
    乐园问：“那你之后回家吗？”
    艄公笑道：“当然。”
    乐园问：“什么时候呢？”
    艄公笑道：“天黑之后吧。我是要赚钱养家的，不能早早松快了。”
    乐园问：“家里还有别人？”
    艄公笑道：“是，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女儿生病，医生说，这两天好不起来就熬不过去了，儿子也被传染了，妻子身体不好，做事情都慢吞吞的。”
    他摇了摇头，不想说下去。
    乐园应了一声：“就在这里停一停吧。多少钱？”
    艄公问：“你怕付不起船费吗？放心，只要不远，我不会给你多算的。”
    乐园问：“多少钱？”
    那边说了一个数，就听见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连忙转过头去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连东西也没有了，只是还有一点钱，放在本来那个人的位置上，弯腰低头伸手去捡，捡起来发现刚好是刚才说的数，心里有些感慨，要死的人是劝不住的，要活的人也没法不活。
    他划着船回家去了，家里女儿已经死了，儿子病得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森*晚*整*理脸上烧得通红，张着嘴喘气，呼吸的时候都能听见鼻子里有很重的声音在粘稠，妻子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捂着脸，呜呜哭泣，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问：“你回来了？”

 第582章

    第164章
    过了不知道多久, 乐园终于离开了那片水域，从里面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是深夜, 虽然白天有人在附近寻找他的踪迹, 夜晚也有人在兢兢业业工作, 乘船打捞他的位置, 但是, 他们都没有找到他，因为他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太困了, 回去休息, 而且, 正好在交替时间。
    就是这么巧合, 乐园和他们错过了, 但这不影响乐园需要换一身衣服, 为了换一身衣服, 他在附近看了看，找了一个住处, 这里是个废弃的房子, 这个房子很大, 周围一圈都是仿佛烂尾楼似的巨大别墅，就好像这里是别墅群内部, 而乐园挑中的今晚休息的屋子是最大的。
    也是最中间的，也就是说, 从别墅区门口走到这里，和从这里走出去, 步行速度不变，需要花费的时间是一样的，需要走的路也是一样长短，乐园感觉这里很安全，他就在这里深呼吸，寻找卧室，卧室很轻松就找到了，是在别墅的二楼，推开门，里面灰扑扑的。
    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打扫，乐园打开了灯，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供电，尝试了一下其他的部分，这里的基础设施都有很正常地运转，乐园就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并简单快速地进行打扫，他没有从厨房的门后面取下粉红色的围裙，也没有用厕所里面挂在栏杆上仿佛还可以滴水的土黄色乳胶手套，更没有碰一下阳台上晾晒似的绿色毛巾和蓝色布料。
    虽然它们看起来很好用，但乐园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将自己需要用到的房间都打扫了，分别是厨房、卧室、浴室、厕所和阳台。
    连门口也有清理，先用扫把把灰尘扫到一处，再用湿漉漉的拖把在地板上来回摩擦，用鸡毛掸子打掉蜘蛛和蜘蛛网，还有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小蛾子，之后就是用帕子擦擦桌子椅子，如果地面又脏了，可以用一次扫把和拖把。
    甚至可以换一双鞋，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换鞋，就只是扫了扫那些鞋子的灰。
    做完这些，乐园去浴室洗了个澡，这里有浴缸，墙上是吹风机，浴缸边上还有香皂肥皂和洗发露，虽然表面都蒙了一层很厚的灰尘，看起来好像也过了保质期，但是，拆开之后，里面还是干净的，没有长虫子，也没有发霉，好像可以继续使用，乐园就毫不客气用了它们。
    毛巾有未拆封的款式，连牙刷牙膏都有，全在柜子里面，柜子没有上锁，似乎是为了方便随时使用。但本来放置这些东西的人，并没有使用它们，或许是出了意外需要紧急离开这里。
    乐园猜测了一下，洗好之后就起来了，这里还有洗衣机和烘干机，他穿着女孩在桃花林给他的衣服，踩着一次性的拖鞋走了出来，觉得拖鞋不方便行动，很快捞出干了的袜子穿上，连旁边洗鞋机里面的鞋子也洗好之后被烘干了，他也捞出来，穿好了，衣服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就去厨房，给自己找一点吃的，找到了过期没有开封的麦片，里面的麦片都被虫子吃过了，但还剩了一些，乐园尝了一口，是甜甜的，有点微妙的咸味，好像制作的时候使用了白糖而制作完成之后表面撒了细盐颗粒，还是脆的，只是里面有点软绵绵，仿佛坏掉了。
    不过，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已经过期很久了，这点口感问题不算什么。
    还找到了饼干和罐头，全都是过期食品，但是，乐园全都吃掉了。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垃圾堆在了塑料口袋里面，塑料口袋被放在垃圾桶里，这里开着灯，乍一看，竟好像突然有人住了。
    乐园走到外面散步，顺便巡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人，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亮灯，他回到了别墅里面，捞出衣服，衣服已经干了，他换好了自己下水之前穿的衣服，准备走到卧室，一会儿就关灯休息，却突然听见了枪声。
    乐园愣了一下，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安静下来，屏气凝神，再去听的时候，又一次听见了枪声，这次他确认了不是他听错了，而是，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事情正在附近发生。
    可是，在哪里？
    之前明明看见一点光亮也没有的。
    乐园凑到阳台往外看，发现外面一下子亮起来了，而背后的别墅内部也跟着亮了起来，就好像，之前消失在这里的人都回来了，连房子也活过来了，不，准确的感觉是，这里只有房子是活的，之前它们只是睡着了，现在它们发现了乐园，但没有轻举妄动。
    它们好像并不特别排斥乐园，但也没有喜欢。
    乐园紧张起来，翻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没有遗失，他小心翼翼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猛地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敲门声。
    乐园知道，来敲门的人，肯定不是送礼物的。
    之前他在阳台看见外面亮着灯的人家都熄了灯，里面的人大概也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从附近房间的窗户也可以往外看，乐园就站在房间的门口，从这房间的窗户看见外面，大多数的灯都熄灭了。
    一些本来就没有亮灯的，也有人在里面居住，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也不敢开灯，也不开门。
    乐园本来也打算不开门的，但是，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外面的人没有走开，他似乎是不打算现在就离开这里，乐园也不想忍耐了，如果外面真有什么人，开门解决了，也比被堵在这里进退不得要好得多，谁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直接从一楼花园顺着阳台上来？

 第583章

    那就是偷袭了！还不如现在开门。
    乐园也不见得一开门就会被杀死。
    他打开了门。
    门外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十七岁或者二十岁，穿着一身蓝白色的衣服，眼睛是红色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冒着热气的枪，可以想象，在来到这里之前，这人拿着那把枪，杀了多少人。
    他看见乐园，眼前一亮，对乐园笑了一下，声音轻缓而欢喜，莫名有种诡异的兴奋，往前一步，毫不客气地跨过门槛进入了屋内，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对乐园说：“你好，我想看看这屋子。”
    他说着，抬起手来，扣动扳机，那枪对准了乐园的额头，就要开。
    他也确实开了那一枪，只不过，就算他把那把枪塞进乐园的脑子里，也没法就这么杀了乐园。
    乐园是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只不过，那一枪确实有些冲击力，乐园被子弹撞击，感觉脑子里正在沸腾，好像子弹在里面生根发芽然后开了一朵花，那朵花要从他的后脑勺掉到地上去，乐园抬手抓住了那把枪，一脚踹了过去，对面的人瞪大了眼睛，被他踹了个正着。
    那人既没有料到他不会死，也没有料到他中了一枪之后居然还有还手的力气，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放弃他的枪，身体的素质也并没有好到绝对压制的地步，被乐园踹了一脚之后，就啊了一声，弯下腰去，乐园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肘子，正中他的后心。
    他又啊了一声，这次，趴了下去，乐园踩住了他的后背，就用从他手里抢来的那一枪，给了他一下。
    就这一下子，子弹正好还剩下一颗，正中了他的心脏，砰的一声，他才刚刚爬起来，就趴在了地上，血液从他的胸膛里面流出来，他一动不动，大概是死了。
    乐园踢了他一脚，他没有反应，乐园将那把枪用边上的帕子包了一下，出去检查情况，外面本来没有人的地方，都多出了尸体，那些人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流着血，看起来十分可怜可怕，身体是扭曲的。
    有些人膝盖部分的裤子有些印记，看起来是跪地求饶过，但还是被杀死了。
    有些人趴在别墅花园的草坪里，血液把绿草都染红了，看起来是被逼急了，从二楼跳下来想要逃跑，但是后背被打了一枪，跑不掉了，只能在这里，被追上，紧接着，杀死了。
    这还只是一部分，另有一些，是在门口就死了，大概是开门的时候，被门外的人一枪抵住额头，就丢了命。
    乐园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走回去，想把死了的那个人再踹两脚，周围的情况突然开始发生变化。
    他一步出去，又回到了别墅内部，就好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世界倒带，事情重新来过。
    乐园愣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摸了摸额头，额头是平整的，正常的，没有子弹也没有血液，没有被正面打中的痕迹，就好像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梦。
    但是，此时，窗外响起了枪声，就像之前那样，周围其他别墅亮着灯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熄灭了，血腥味从里面飘出来。
    乐园一下子站起来，心里知道，这次肯定还是那个人。
    第165章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门被打开了, 一声枪响蹿了出来，子弹这次没能直直进入乐园的脑子，乐园再次将那个人控制住，他不甘示弱地反抗, 乐园捅了他一刀, 他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乐园踩住他, 他一下子消失了, 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乐园有点生气。
    这次，不过是眨一眨眼睛的功夫, 门没有打开, 但房间的室内一下子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之前消失在乐园面前的那个, 这个人居然还敢回来！
    乐园虽然被他抢占了先机, 但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 三下五除二将他控制住之后, 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躺在地上的尸体销毁, 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但是, 又是一个没有看住，尸体不见了, 外面传来了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枪声，听起来又吵闹又杂乱, 讨厌极了。
    乐园走到阳台去看，外面的人死了, 枪声没有停，一个人追出来，是手里拿着枪追杀其他人的那个，乐园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对着乐园开了一枪，他记得之前的事情，乐园在他抬手之前就看出他的意图，躲了起来，他没有能对准乐园的机会。
    因此，那一枪只能愤愤不平地对着半空开了出去，子弹往这边飞了过来，但没有能击中乐园。
    乐园打开门出去，打算把人控制住，那个人也意识到乐园似乎要找他，他想跑走了，就一个劲往外跑，那边有一辆车在路上，等着他进去开走，乐园看着他跑到了车面前，冲了过去，把他按住了，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不说话。
    乐园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人说：“他们活该。”
    乐园说：“不，你的理由不是这个。至少，你对其他人说的理由不是这个！”
    咔吧，是骨头被掰断的声音。
    那人恼道：“就是这样！”
    他还想对乐园开枪。
    乐园骂了一句，将他的脑子砸在地上，他死了。
    一切都再次变化，倒退回到了还没见面的时候。
    乐园冲出去，第一时间找到了这个人，这个人没有逃跑，他似乎也正准备寻找乐园，二人见面，他还是想转身逃跑，但只是一瞬间，又冲了过来，他很想杀了乐园，乐园也这么想，一番搏斗之后，他还是没有杀了乐园。反而是乐园，重新控制住了他。

 第584章

    这次，乐园还没开口，他就自杀了，死了之后，乐园不得已又回到了别墅房间内部。
    乐园试图再次离开别墅往外找人的时候，背后的阴影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乐园意识到，那个人出现在了别墅内部，而不是在外面等他，这很好，可以节省时间，乐园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往前急急忙忙走，等对方以为他已经中招了，猛地转过身去，把人压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这人被乐园控制住了，他还想自杀，乐园看出来了，他似乎是在回档，一种游戏玩家在游戏内部可以正常使用的某种游戏功能，大多数玩家使用是为了探索游戏的多样性和获得游戏结局更高的完成度。
    乐园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可以证明他确实以为自己是游戏玩家并做游戏玩家在游戏里会做的事情，不要脸，到处杀人，不畏生死，反复回档，自以为是，傲慢无礼，毫无廉耻之心，这也不像是正常人。
    什么恶心玩意儿。
    这种东西要是跑出去了，鬼知道什么时候又见面，到时候，要死多少人还不一定呢。
    乐园越想越气，那人又从他的手下逃跑了。
    乐园重新把人抓住，这次，这人是躲在了路灯顶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以为这个地方是乐园不注意的，但乐园把他弄下来了，懒得和他将计就计，先把他摔得只能在地上蠕动，再要开口问，他又不见了。
    乐园只能重新在别墅内部思考他这次会出现在哪里。
    别墅内部没有人，外面响起了尖叫声，是一个人喊叫求求你不要杀我救救我，手里拿着小巧的黑色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满脸悲愤交加，从另外的别墅阳台跳了下去，试图活命，没有成功，后面的室内，冲出来一个人，满脸兴奋，脸上还沾着血迹的人，手里的枪更大一点。
    就是他！
    乐园冲了过去，那人也发现了乐园，一枪将跳下阳台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人杀了，转身就跑，乐园被他吸引到了陷阱之中，乐园见他不跑了，皱着眉头问：“你从哪里来？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说话！”
    对面的人看着乐园，喃喃自语：“我说怎么打不过去呢，原来有一个代码缺陷？不知道是怎么错的，能这么离谱，都有脑子了？我以为他们只是在这里等我杀的东西呢。”
    乐园恼道：“你以为这里是游戏？这里不是！”
    那人摇了摇头：“这里就是，不然，我怎么能回档呢？”
    他问：“你不知道回档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游戏里，在一个地方存档，然后，发生某些事情，觉得做得不好，可以再回到刚才存档的地方，你看，我已经存档很多次了，而你，还不知道吧？”
    乐园说：“我知道。”
    对面的人皱着眉头打量乐园，走了两步，表情有点复杂，笑道：“你在说什么？你根本听不懂我的话就没有必要在要死的时候，不懂装懂了吧？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就算你说你什么都知道也没有人会拍着手称赞你的。有那个必要吗？”
    乐园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可以回档，我知道你杀了这些人不止一次，我知道你还想杀我，也不止一次，你不是说你记得，那你记得我之前怎么杀了你？”
    那人突然笑道：“我还以为只是你的设定武力值非常高，才导致卡关这种情况出现，原来不是啊。哎呀，这个游戏真是糟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怪不得有你这样的角色。”
    他摇了摇头，撇嘴说：“太烂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对抗玩家，没看出来你是玩家，又不敢相信你一个当游戏角色的，有超高武力值还能有存档记忆，这不就冲突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游戏，救不回来，还是尽快埋了吧。”
    乐园问：“你杀他们，是游戏任务吗？”
    对面的人笑道：“当然不是。游戏怎么会有这样的任务呢？只不过是我想杀了他们，我就杀了。”
    乐园冷笑道：“你还真是坦诚。”
    对面的人又笑道：“我有什么可不坦诚的地方呢？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他们之前都活着，但都被我杀光了，你是最后一个，之前也是吧？哎呀，我还想，关底的怪物要等到最后来杀，谁知道你还能自己找出来的，我之前都以为你是有自动追踪系统的角色，但你又没触发交流。”
    乐园笑道：“现在不是交流？”
    对面的人摇头：“不算，没有重要信息，也没有发布任务或者给物品。”
    乐园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多说法。除了你想杀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因？”
    对面的人笑道：“有啊，比如说，在这外面，除了我的车还有一辆车在等着我，那辆车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开车的司机，一个是把我送到这里让我安静一点不要招惹别人的顶头上司，他们都有枪，平时也都杀人，同属一个组织，上司给我派任务，让我做事，我已经做完了。
    但是，上一个任务，我杀人的时候没遮掩踪迹可能被发现，为了安全，上司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安分一点，我很听话的，杀了所有人，就没人能发现我，没有人跑出去，自然不会有人揭发我，现在这里很安全，除了你，没有其他问题。”
    他举起枪对准乐园说：“拜托你，现在就去死。让我安心一点。杀了你之后，我不会再回档了，我才不在乎你这种人究竟能不能死透。”

 第585章

    他顿了顿。
    乐园笑道：“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因为之前杀不了我才想抢占先机或者逃跑？你可以开枪，只不过是看看你今天晚上最多能回档多少次罢了。”
    那人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我只不过是玩游戏！做任务不是很正常？”
    乐园问：“什么任务？”
    “上司让我自己找个地方住下来，我看了好多房子，只你那个最好，我想住进去，谁知道你在里面，害得我进不去，只能找其他地方，我都不满意，退而求其次有什么好的？都是你的错。”
    “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吗？”
    “还是会死，因为我要杀了他们才知道，哪间屋子最好，才知道，他们都是组织的人。该死。”
    “上司不会找你麻烦吗？”
    “我比他们有用，上司不会为了他们杀我，我会说，他们都是敌人，上司没法为难我。”
    “呵，你很得意。”
    第166章
    乐园再次控制住了玩家, 玩家大惊失色，想要逃跑，乐园将他压在地上，打晕了过去, 在他身上搜索起来, 找到了一点微弱的能量的光, 那是一种扭曲的颜色, 就像是一只艳丽的飞蛾, 扑棱棱乱飞在乐园的眼中，乐园就将那东西取了出来，玩家瞬间消失, 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东西是玩家出现在这里, 以为自己是个特别角色的原因。
    周围黑了下来, 乐园准备回到别墅去看一眼, 路上, 一个人早就等在旁边了, 只有一个影子, 乐园路过的时候，顿了顿, 转过头去, 那人飘过来, 是徐妙曼。
    “我是来感谢你的，不出意外, 过一阵子，我就可以解脱了, 这一切都要多谢你对我的帮助。”
    徐妙曼说。
    “你只是为了过来感谢我？可是，我既没有带你的画卷回到故乡去, 也没有在这边找到你的身体救活你，你还是死了，变成了尸体，没有什么特殊，谢我什么呢？”
    乐园问。
    徐妙曼笑了一下：“我对你是真心实意心怀感激的，你不要误会，我既不是嘲讽也不是空口白牙说话，还记得那对耳环吗？应该还在你的身上，我之后是用不上了，我想，与其烧了给我，不如送给你。你以后可以拿它送给喜欢的人，又漂亮又贵重又有年份有意思。
    只要你不把故事讲出去，得这东西的人大概是不会害怕的。
    你要是讲出去，或许对方与你的情绪会更复杂，有利于你们的感情升温。
    如果你觉得自己以后不会有喜欢的人，这东西也不是全无用处，这就要说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不过，已经是个孤儿了，我很难过，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哭，哭得到处都是眼泪，脏兮兮，冷飕飕，又怕被人看见骂晦气矫情，又怕一直难过。
    我已经不记得究竟是因为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而难过了，反正是难过，只记得难过，这是最清楚的，我哭的时候，听见门外有人路过，是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听声音端方稳重似乎是个老成持重的君子，我心里有些好奇，被吸引了注意力，不那么难过了，就听见了敲门声。
    那个人过来敲门，周围没有人，我不能等别人去开门，那样，就会有人看见我哭得非常难过的脸会问我，我讨厌被他们问，我只能自己去开门，心里有点着急又有点埋怨，但只是不高兴，难过的情绪没那么多了，打开门，门外是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
    我以为他会是个和尚，但是，他没有剃头，不是秃子，也没有穿特别的衣服，就是普通的黑布做成的一身，头上带着帽子，脸上缠着绷带，说不好是刚刚受伤还是不能见人，不过，后来我看见血从他的脸上渗出来，大概是他的脸上有受伤吧。
    他请我让他休息一下再走，我看他说得可怜又是那样人高马大一个，就让他进去休息了，给他倒了一杯水，又从厨房拿了糕点给他，他喝了水，但没有吃糕点，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心里有些失落。
    我后来还偷偷吐槽他说，能力不大，脾气不小，吃点东西还挑三拣四的，要是那么有能耐又何必到我这里来求什么。
    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我希望他没有听见，但是，后来看他对我的态度，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又莫名觉得他应该听见了，可是，我怕他听见，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躲了很远，不是在他旁边说的，隔着门隔着窗户还隔着墙，他不可能听见，除非，他的听力异于常人。
    我对他的好奇心更重了一点。
    他没有多留，好像是怕惹麻烦，带上糕点，喝完那杯水就走了，走到门口，那个时候，附近还是没有人，屋子里没有，路上也没有，大概是秋天，四面萧瑟，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出门，如果有时间，都想窝在家里，安安静静，睡一觉，或者吃点东西，最好围着火炉抱着猫。
    那是一种很好的日子，想一想就会很快乐，但是我没有，所以，也只能想一想了。
    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为了谢我给他开门，他有一样东西要送给我，就是这耳环的原料，他把东西送给我的时候，还不是这么小一点。不过，那个时候也看得出来，十分贵重，就是表面有些灰扑扑的，像是神物自晦。
    我那个时候还太小，没有想很多，他要送给我，我就收下了，我还想，东西贵重，之后我就有钱了，不必受气忍耐了，好得很，全没有想过，如果他后悔了，找我怎么办，如果有人想抢，我怎么保护东西又怎么保护自己。

 第586章

    好像得了一个宝贝，只需要高兴就可以，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去想。
    我带着东西回去，把门关上，周围的人就突然出现了，好像他们本来就在附近，师父看见我，叉着腰对我骂，说我不知廉耻，又说我贪玩偷懒，骂了一顿，他舒服了，转身走了，我只能在后来，他好像不那么生气的时候，挑了一个机会，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了，说明来历。
    我想，他是个大人又是我的师父，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多，办事要是他能帮忙，肯定也比我做得好，我就不需要担心其他麻烦事情了，尤其是，我不是单独和师父住在一起，还有其他的师兄弟姐妹以及杂役奴仆之类的人，要是他们看见好东西问起来，我说不清楚就要被打了。
    我不想挨打，也不想之后被师父看见好东西，再被骂一顿。
    师父看了东西，拿走了，对我说，之后会还给我，等东西再到我的手里的时候，就是这一对的耳环了，师父确实对其他人说了，这是他给我的东西，其他人问为什么，师父就说，你们有她好看还是比她会唱曲赚钱的？其他人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没什么可说的。
    师父还对着他们说，谁要是碰了这耳环，谁就要被赶出去。
    因此，他们虽然似乎心怀不满，但也没有太过分对我。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了。
    但事情不是到这里就没有了，我收着耳环，神智清明，感觉自己每一天都比之前更漂亮一点，可照镜子和看别人的时候，又好像没有，我就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不过，一想到摘下耳环就会不那么清醒，我就一直戴着耳环了。
    有一天，演出之前，师父让我收着化妆用的箱子，里面有一支笔，是别人不小心掉进去的，但是贵重异常，十分漂亮，师父就让我们拿来用，用过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烂脸，我一开始是不想用的，师父不希望我违背他的意思，师兄弟姐妹则不希望我独善其身，我还是用了。
    我也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他们一大块一大块的，好像毁容似的颜色深重的好不了似的伤疤，我只是有点肤色不均，好得多了，他们有些嫉妒我，又不能明着来，笑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是不同的意思，听起来也是不同的味儿，我听得出来，他们不怀好意。
    果然，他们有一次趁着师父不在，故意弄丢了我收起来的一盒颜料，那东西很贵，师父都不怎么舍得用，让我好好保存的，他们知道，要是找不出来那个盒子，我是肯定要被赶走，走之前还免不得又挨骂又挨打，我到处找了都找不到，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
    我抬头一看，天色变了，又看周围，周围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却是他们想要拿走东西之前的样子，连神情都一模一样，我一时间还不能理解发生什么，但我知道这是个保护东西的机会，我连忙翻找我放东西的地方，东西还在，一点没有少，太好了！
    我没有再顺着他们的意思，也没有被师父责骂赶走，我很高兴，后来，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也许，这种事情发生就是耳环的能量。
    我恨不得日日对着它烧香叩拜表示虔诚。
    可惜，最后还是死了，不过，如果不看最后，我还算过得顺遂了。”
    她笑了一下：“说来说去，都是沾上了侯爵那个晦气的，害得我变成倒霉鬼了，以后也不需要注意了，反正他都死了，比灰飞烟灭还灰飞烟灭，要是你用这东西送人，我保证只有好的，没有坏的，送的时候，嘱咐一声别靠近其他男人就行。”
    乐园笑道：“多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不过，既然是这么个好东西，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你要是愿意送给我，我是不会再给别人的。”
    徐妙曼说：“我既然要把东西送给你，只有任你处置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之后，那就是你的东西了，我管不着，别说我不觉得有问题，就算是我心有疑惑，也不会在你身边，时时刻刻阻拦你说话做事的。”
    乐园点头。
    第167章
    乐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徐妙曼的耳环，突然接近腐烂程度的画卷，还有一身洗干净但没穿多久就看起来好像快要烂掉的别人送的新衣服，本来的那身衣服, 鞋子, 感觉起来好像很多, 但没有找到通讯设备, 不知道是掉水里的时候不见了, 还是路上弄丢了。
    乐园到处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本来还想休息的, 看了一眼天色, 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这种时候再休息, 还不知道能休息到什么时候, 其他人都是日森*晚*整*理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要是反着来, 就是昼伏夜出，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要想尽快找到熟人说清楚情况就麻烦了。
    乐园想了想, 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别墅, 别墅已经灰扑扑的，一点干净整洁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他从那个奇怪的空间走出来了，那个玩家消失了之后, 紧跟着玩家的，仿佛封闭的空间应该就被从内而外地打破了。
    乐园再次确认了情况，走到了岸边，一阵大风吹了过来，海岸边的水里起了一阵小小的漩涡，里面冒出来一个人，一开始只有人头，头发是黑黝黝的，长的，随着水和风在晃，仿佛上面有一个绞肉机的扇子在隔空运作，之后，那个人就被水推出来了，是徐妙曼的尸体。

 第587章

    尸体被一把推到了岸上，乐园往后退了一步，他把尸体认出来之后就担心被路过的陌生人以为是自己杀了徐妙曼，他就算是杀了人，也不是杀了徐妙曼，平白无故要是被人认为是杀了徐妙曼的，那也太冤枉了。
    边上突然有人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一群人都围拢过来了。
    乐园打量他们，一些人是陌生的，但还有一些人是认得的，认得的人一部分是之前和乐园一起上船出海找人的，一部分是住在附近的，还有一部分是关心失踪人口情况的热心人。
    他们看了徐妙曼，又看乐园，其中一个走出来，对乐园高兴地说：“太好了！你没死，我们都以为你跟着她出事了，你不知道，天天有人白天晚上都过来找你呢。”
    乐园将信将疑问：“是么？谁找我呢？”
    那人回答：“就是你一起过来的那个朋友请我们这些不着急走的人在附近巡逻似的找你呢！”
    乐园点了点头，道谢之后问：“他已经回去了？”
    那人点头：“是啊。”
    他对乐园笑道：“你也别担心，他除了担心你，什么事都没有。”
    乐园点了点头。
    那人又说：“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送你去见他吧。他也好安心，亲自见到了人，总比只听别人一两句话说，来得清楚一些。”
    乐园想了想：“好。”
    那人笑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徐妙曼，目光露出一点怜悯和可惜，对乐园说：“她也是在我们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人，虽然一开始不是这里的人，但，如今都死了，从前也对我们说过，她是个孤儿，没有亲戚朋友的，死了之后，丧事应当由我们料理，也不算委屈了她。”
    乐园点头。
    那人对乐园笑道：“你们要是想来参加她的葬礼，我们之后有空会给你们发消息的。你们要是有事来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拍照片录视频开直播给你们看，虽然不能亲自到，但只要心意在，四舍五入，也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
    乐园点头：“这话也该和我那朋友说。”
    那人笑道：“我们会说的。”
    他们把乐园送到了住处，挥了挥手，打了个电话，就算是事情办完，开着车转头走了。
    乐园慢慢走到门口，边上的门突然响了一声，打开了，车主从里面出来，一抬头看见乐园，兴高采烈扑过来把人抱住：“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差点就要给你准备骨灰盒了。”
    乐园问：“是么？那我的骨灰盒在哪里？”
    车主松开乐园笑道：“在商店的橱窗后面，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这里还有一个，放在家里的，我带你去看！”
    他说着，进了屋子，打开柜子，真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盒子，乐园笑道：“死了之后，这个小盒子就是永远的家了。”
    车主也笑了笑：“快点中元节了，我们出门去烧一点纸钱吧。”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我已经听说了，徐妙曼的尸体找到了，看起来还和之前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没有致命伤，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初步猜测是意外死亡，说来也奇怪，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尸体居然还那么新鲜，就像是刚刚死去的样子，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乐园问：“什么？”
    车主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笑道：“哦，他们把你送来的时候，急了点，没告诉你时间吗？快一年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没法相信你可能还活着了。”
    乐园问：“你不会骗自己，以为我是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方向，所以才准备了纸钱要出去烧给我吧？”
    车主笑了笑：“差不多。”
    乐园说：“这么看，我是必须要跟你出去烧纸了，四舍五入，这也是我的钱呢，怎么可以不要？”
    车主笑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话。”
    不过，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和乐园一起出门烧纸。
    车主提着纸钱关心地问：“你真的不打算再休息一阵子？我总觉得你身体虚弱。”
    乐园说：“没有。我很好。”
    车主问：“你都不困吗？”
    乐园说：“我又不是从你面前消失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
    车主说：“好啊，我担心你，担心得到处派人找你，就差食不下咽夜不安寝了，你却可以好好地休息，真是不把我当朋友！你也不说自己安全了，想办法让人给我报个信。你究竟去了哪里？我让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你。他们也下水，但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看见你的。”
    乐园笑道：“要是那么容易就让你看见了，我岂不是白去了？”
    车主问：“什么意思？”
    乐园笑道：“那条路不是寻常人能走的，他们要是去了，大概和徐妙曼一样，都会死在水里浮到岸上。与其让别人跟我冒险，不如我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考虑其他。你也体谅体谅我，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报信，是忙不过来，实在腾不开手给你。”
    车主想了想：“勉强相信你了，不过，就这一次啊。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乐园笑了一声问：“是么？那你要怎么不管我呢？”
    车主说：“把你从屋子里丢出去，如果可以，我还要趁着你休息的时候，把你搬到楼上去，装到麻袋里面，推到楼下去，看着你变成一堆再也没法爬起来的肉酱，我才放心。”

 第588章

    乐园笑道：“快到黄昏了，你这种时候说这么恐怖的话，也不怕被什么东西找到。”
    车主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是有什么东西来了，要找也是先找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哦，一开始不是。不过，现在肯定是了。我们等会儿去吃点东西吧？你喜欢什么？”
    乐园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你只要不挑我不吃的，随你安排。”
    车主笑道：“上次听见这种话还是在上次，你要是不挑剔，我就点奶茶、卤牛肉和桃花酒了。桃花酒是桃花镇来的东西，他们之前总是找不到人，有点愧疚，送了东西来看我，希望我不要太在意结果，还拐着弯劝我学会放下，还说，看见我精神还好就放心了。
    他们哪里是来看精神的？他们是看我还没死，心里高兴，才走的。”
    乐园问：“他们那么关心你死没死？”
    车主笑道：“我要是死了，这份工，他们也就做到头了，少一份钱，心里难过一点也正常吧？往感情的角度说，他们是人道主义关心，也没什么不对不好。遇上死人，总是晦气的，徐妙曼一个，你一个，要是再加上我，那就太多了，就算不在桃花镇也不合适，毕竟他们认识我。”
    乐园笑道：“我不是没有死吗？”
    车主说：“是啊，可是，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毕竟，一个人一天不出现，两天不出现还可以说是有事，可你一个月两个月不出现的时候，别人都以为你是不可能再出现了，要不然就是变成尸体，要么是卡在石头缝里动不了，否则，为什么不报信？”
    乐园说：“我走之前对你打了招呼的。”
    车主说：“那个招呼不够我顶一年的。”
    乐园笑道：“那也没有办法。”
    车主笑了笑：“普通人不能在水下没有设备潜行二十四小时，更何况，那又是一片海，虽然平时很安静，也不是没有危险，他们也不知道深处究竟多么危险，担心你很正常。”
    第168章
    “白线圈住的位置就是可以烧纸的位置了, 还是几天之前就有人过来画好的。”
    车主指了一下一条马路旁边草丛近处的白色圆圈，里面有些微微发亮的灰烬，看起来就像是刚才有人在这里烧过纸才走。
    乐园看了看，点了头, 两个人就走过去, 将东西掏出来放在地上, 烧火盆, 香烛纸钱还有打火机。
    正在从口袋里面掏纸钱, 突然觉得边上有点光被挡住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旁边，乐园眨了眨眼睛, 疑惑地看了一眼, 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站得太近了, 不像是个活人, 乐园连忙转移目光, 还是慢了一步, 对面也发现了他。
    “你能看见我？”
    这人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短头发, 穿着白色的衣服, 已经染红了, 红色的部分都是血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 眼睛似乎有一点近视，但是没有眼镜, 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轻蔑感。
    乐园心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回答，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对面这人认定他能看见了，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在他身边走了两步，绕着他说：“我知道，你看见了，你肯定看见我了！你既然看见了我，做什么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乐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车主正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烧纸，看见乐园的表情似乎有点变化，心里疑惑，左右看了看，他一点也没有看见奇怪的东西和人，自然也没有看见那个近在咫尺的死人，眨了眨眼睛，凑到乐园边上问：“你在想什么呢？看起来怪渗人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死了的那个。”
    乐园笑道：“你说话还是这么不防头啊？”
    车主笑了笑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乐园说：“不是不高兴，。”
    边上的人自我介绍说：“我是钟阿生，我想见我哥，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很担心他，我很想见他，我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想见他，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为我难过。”
    车主突然灵机一动，开窍了问：“该不会是周围有什么东西又看见了你吧？”
    他说着，还左右张望起来，没有看见人，想松一口气，但是瞥到乐园的脸色，又觉得自己可能是猜对了，苦着脸笑道：“你好惨。”
    乐园说：“你都猜对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没什么可惨的，好歹不是找你，是不是？”
    车主嘟嘟囔囔：“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只顾自己安危而不去在乎朋友，别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我，你这个不管别人性命的东西。”
    乐园笑了笑：“没那么严重，再说了，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得好像他们真在乎我们什么事情似的。”
    车主想了想，点头：“也是。”
    他将一张黄色的纸钱撕开，丢进火焰里，拍了拍手，一些小颗粒从他的手心掉下来，热乎乎，带着一股微妙的气味，火焰呼呼燃烧，周围吹着风，风绕着火吹了一阵，那火就越发旺盛，往上飞了起来，火焰之中的灰烬飘出来，到处都是，像是能把人刺激到哮喘发作。

 第589章

    但这个时候，毋庸置疑，一股祭祀祈求安稳的神秘诡异氛围油然而生，反而让人感觉心中稍安。
    车主问：“我们现在身边真还有一个人吗？”
    乐园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车主应了一声，没有再问。
    钟阿生愣了一下，高兴地喊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既然已经承认你能看见我，你为什么不理会我？在哪里都一样吧。如果你现在不帮忙，我就缠着你，知道你答应我为止！你以为我是什么好相与的？我劝你还是现在答应了我，大家都省事。”
    乐园勉强看了他一眼问：“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平白无故为了你到处奔波？我可没多少钱。”
    钟阿生笑了一声：“原来你差的是钱？这事儿简单，我哥有的是钱，你只需要帮我找到我哥，让我们见一面，我哥肯定会愿意给你一笔钱的，不说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至少也能让你高高兴兴地将一大堆想要的东西带回家去。你早说啊！难道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乐园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
    钟阿生对乐园说：“我想见我哥。”
    乐园问：“有时间限制吗？”
    钟阿生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尽快，越快越好，我恨不得现在就能看见我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我死了之后，我就没有再看见过我哥出现在这附近，也没感觉出来我哥想过我或者来看过我。”
    他嘟嘟囔囔说：“虽然这种事情感觉起来有点伤心，但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如果可以，伤心的事情，我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乐园问：“你还记得什么？”
    钟阿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乐园问：“你哥叫什么名字？”
    钟阿生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乐园问：“你哥还有什么亲人吗？”
    钟阿生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乐园叹了一口气问：“你哥平时在什么地方？”
    钟阿生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乐园又问：“那你和你哥住在哪里？”
    钟阿生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记得了。”
    乐园笑了一声问：“好，那你哥在哪里工作，你也不知道？”
    钟阿生低声说：“我本来是知道的，但是，死了之后，就渐渐地不知道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忘了，如果我没有忘，是都知道的。”
    乐园应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看之后你见了你哥，能不能认出来那张脸。”
    钟阿生有些信心不足但还是坚持说：“我肯定认得出来我哥的，我不可能认不出来我哥的样子，我们相处很久了，我从小就死了爹妈，当了孤儿，是我哥把我养大的，要不是我哥，我才活不到那么大，我要是连我哥都认不出来，那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是完全废了。”
    乐园问：“那你对找哥哥这件事有什么指导意见吗？”
    钟阿生不喜欢他这种问法，皱着眉头说：“哼，我能有什么可说的？能说的都说了，你不能指望我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乐园点头：“是这样，但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找人吧。那哪里能找到！”
    钟阿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对，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就按照这个名字去找吧。肯定能找到的。哥哥不会离开这里，小时候的家在这里，长大之后在这里读书，他也在这个地方努力工作养我，养活我们之后，还要在这里壮大发展，不可能离开的，谁会喜欢背井离乡呢？”
    乐园挑了挑眉：“我们？这么说，你哥哥不止你一个亲人。”
    钟阿生说：“我不记得了。”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你出现在这附近是为了过来收纸钱还是？”
    钟阿生想了想：“不是为了纸钱，你的纸钱对我也没有作用，我只不过是看这里热闹就走过来看看，我也不能走得太远，我就是死在了这附近，和别人一起死的，是同归于尽，我不太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得，那个人死了之后，被带走了，我却留在了这里，奇怪。”
    乐园点了点头，感觉他的逻辑有一点混乱，又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计较，烧完了纸钱，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钟阿生说：“我会想办法帮你找人的，如果找得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到时候怎么办呢？”
    钟阿生问：“什么怎么办？”
    乐园问：“你说你不能离开这里太远，是你的哥哥过来见你，还是你去见你的哥哥？你打算怎么让他看见你？又打算怎么让他来见你？你有没有什么信物或者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话或者事情告诉我，好让我见到他的时候，说一说。
    至少，让他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我当成骗子？”
    钟阿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好像有，但已经不记得了，想不起来，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记得一件事，但是模模糊糊的，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说出来告诉你也没有意义。”
    乐园叹了一口气：“那好，我们暂时聊到这里，我回头去找一找，之后遇上什么事情，再来找你，看你能不能帮忙解决，要是不能，我还是自己回去想办法，要是可以，我就拜托你了。”

 第590章

    钟阿生点了点头：“好啊。”
    乐园揉了揉眼睛，对车主说：“我们可以走了。”
    第169章
    “我们要怎么找啊？”
    车主问乐园。
    乐园打开电脑：“先搜查一下, 如果能找到，当然最好，要是找不到，再想办法。”
    车主说：“我来, 这事儿简单, 不简单的事情, 你再自己想办法吧。”
    乐园让开位置, 车主搜索了一下, 突然问：“那个人叫什么？”
    “钟阿生。”
    乐园回答。
    车主摇了摇头：“没有看见。”
    他找了一阵子，犹豫了一下：“你过来看看，这个, 是不是有点关系？”
    车主指着一个百科给乐园看, 念道：“福生集团, 老板钟阿福, 有一个弟弟, 但这里没有具体信息, 还有一个妻子, 一个孩子，公司在余生大道三十三号鱼片楼, 挺有钱的。”
    乐园说：“有地址, 那我去看一眼。”
    车主问：“现在就去啊？”
    乐园打量了一下时间：“不然等明天？”
    车主笑道：“哪一天不是都差不多？只不过, 你这么过去，未必能进门。他们能随便你进去看吗？而且你也不是进去参观是进去找人的。就算你有办法可以进去, 如入无人之境，也没有办法找到人之后轻易说服对方让钟阿福听你的出来吧？”
    乐园想了想：“是这样, 那你说，怎么办？”
    车主说：“我暂时还没想好, 不过，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当外卖员，去送外卖，肯定能进去，只不过，能不能见到人，我就不保证了。”
    乐园说：“确实不能保证，就算是真的外卖员去送东西，也有不能见人的可能。”
    他想了想：“但也不是不可以。我试试。”
    车主笑了笑：“那好。”
    乐园成为了一个新鲜的外卖员，开始领单子，到处乱转，送了东西，好半天之后，才到了要去的地方的门口，鱼片楼的保安看他是个外卖员，象征性拦了一下问手里是什么东西，就让他进去了。
    他进入之后，感觉周围黑黝黝阴沉沉的，好像气氛不太好，但是大家都很努力工作，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乐园一路轻悄悄走进去，都不敢太大声呼吸，怕被人注意到，打扰了他们的工作思路，他们个个都面黄肌瘦，看起来脸色惨白，神色复杂，好像在思考很费力的问题。
    路过这些人，再往前走，灯光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四面也开阔了，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座位也分开了，走在其中，也不觉得拥挤了，乐园稍微放松了一点，走到点外卖的位置上，将东西轻轻放下，对照了一下手机上的信息，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提醒了一下座位上的人。
    这个人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对乐园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外卖，点了点头，笑道：“谢谢。”
    乐园问：“有什么需要带出去的东西吗？”
    那人摇了摇头。
    乐园问：“需要检查一下东西吗？”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
    乐园感觉他快要不耐烦了，迅速问：“不好意思，请问走哪边出去更近一点啊？”
    那人伸出手来，指了一个方向，乐园就点了点头，快步地走了出去。
    只是走出去之后，乐园并不是真的着急要离开这栋楼，放轻了脚步和呼吸，站在了里面的人看不见的位置，假装自己是需要休息，慢吞吞地左右张望起来，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突然开始犹豫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能不能到门外去。
    一开始，到处都是安静的，静悄悄的，听不出来除了呼吸和键盘之外的声音，如果说，乐园是个老板，对这种情况肯定是乐见其成的，但是他不是为了过来监督别人工作的，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说有点失望，脚步就更慢了。
    走了一段路，乐园还不死心，想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许就能听见什么想听见的东西了，抱着这种侥幸心理，乐园莫名有点紧张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拐角处听见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是在这里工作的一些其他员工，乐园抬头一看，这附近有吸烟室。
    乐园越发小心地听了起来。
    “老板今天不来，我们干什么还这么安静努力？”
    “这也不是老板来不来的问题，老板不来，我们就不打卡不工作，岂不是没有全勤也没有工资了？到最后连工作都有可能没有，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事？我们这里可不是好相与的地方，老板和老板身边的人就更不是了。”
    “怎么个不是法？我来得晚，您跟我说两句？我看，老板是个挺好的人呀。又建养老院又建幼儿园，还老做慈善公益，自己往里面倒贴钱，可了不得了，大家都说，他是个大好人呢，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他脸上笑呵呵的，平时也就是喝茶浇花养鱼，就是个好脾气呀。”
    “仗着以为他是好脾气就欺负他？你是不知道从前的事情，本来网上一搜就能查出来了，不过，我看你也不知道怎么进去，随便搜是找不到的，老板有钱之后，早就让人在网上大夸特夸，一阵歌功颂德之后，本来再怎么样的事情都是被掩盖的，更何况，真脏的不会给人看见。”
    “既然不会被人看见，你怎么知道？”
    “我是个老员工了，我能不知道吗？从这个公司建立，我就在这里，说一句夸口的话，你要问这些，除了我还真少有人知道的。”

 第591章

    “那究竟是什么事啊？”
    “那些事情可不能说，说了就要生不如死的，要么，你希望自己去死？我劝你收一收好奇心，别问那么多了。”
    乐园无功而返，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他休息了一阵子，继续送外卖，顺便兼职送快递，好一阵子之后，又回到了那栋楼，这次比上次轻车熟路，事情好像好办得多，乐园祈祷今天里面的人会多说两句，又觉得一件事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不稳妥的。
    如果还是得不到需要的有用的信息，再这样下去，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乐园将外卖送了进去，没有多问就走了，不过，这次，里面十分热闹，大家都脸色正常，笑容满面，好像很高兴，桌上摆放着花生瓜子月饼和卡片纸巾之类的小东西，似乎是刚刚发下来的，乐园恍惚地想了一下，好像最近是有一个什么节假日要到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但里面的人高兴地拆外卖的时候，同事不再是沉默不语，连头都不会多抬一下的状态了，热情地凑到那个点外卖的人身边，好奇地看着他，围了一圈，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地叽叽喳喳。
    “老板就快回来了，你居然点外卖，就那么不喜欢公司食堂的东西吗？要是让老板看见了，也许会问你，食堂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你要是说不出来，怎么办呢？你可真有钱啊。我们都没像你那样天天点外卖的。”
    “这算什么？点一份外卖就算有钱，那我岂不是已经成了富豪了？老板比我们都有钱，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别笑话我了，我要吃饭了，你们让开一点。我吃外卖是因为我觉得吃外卖方便快捷，还可以一个人吃，食堂就不一样了。老板不会怪我的。”
    “你对老板可真有信心，可惜今天老板不在公司，不然，老板路过的时候听见你说的话，可就有意思了。”
    “说起来，老板怎么不在？我记得老板的行程今天是空的，没有工作啊。”
    点外卖的人疑惑地问。
    边上的同事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哦，你是个没来多久的，也正常，难怪会这样问我们了。老板不在公司，也不是出差工作，当然是回家去了，难道还能为了你昼夜不眠不休工作吗？我们的工资也不少了。你可别那么贪心。”
    点外卖的人眨了眨眼睛问：“因为过节的日子快要到了，老板回家去，和自己亲人团聚了？”
    周围的人笑声渐渐弱了，看着他说：“你最好别在老板面前这么说话，不然，老板生气了，我们可帮不了你，也不想被你连累。”
    点外卖的人瞪大眼睛问：“究竟怎么回事？”
    同事严肃回答说：“那是因为老板曾经有一个弟弟，但是，出了一些事情，据说，本来失踪了，后来突然出现了，老板去见面，结果，人当着他的面出了意外，还是为了保护他和别人同归于尽死了的，老板这怎么能忘得掉呢？
    现在还难过呢。
    只是，老板毕竟是老板，不能像我们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就太不稳重了，你想，你要是遇上那样的老板，你会想什么？喜怒形于色，也许公司明天就倒闭。”
    点外卖的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也是。”
    同事说：“老板遇上这种要团圆的日子，心里难过，不想见到外人，也不想工作，这很正常，大概是回家去了，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关着门给弟弟烧点钱。”
    第170章
    “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或许可以去问一问，你要现在去吗？我可以陪你，要是那边没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再烧一点纸钱。”
    车主说。
    乐园想了想：“他什么都不知道, 再问也没有什么用处。”
    车主说：“也是, 要是问起来, 他还是说不知道, 那就白去了, 既然这样，你在这里休息一阵子，之后再出门去找吧。未必能一下子就找到, 不是没有头绪吗？”
    乐园说：“是啊。”
    休息了一段时间, 乐园出门去寻找钟阿福的住处, 钟阿福住在一个巨大的小区里, 是里面一栋别墅的主人, 和妻子儿子住在一起, 据说, 还有一个妹妹，但是不住在里面, 被送到外国留学去了, 也不知道学什么, 保安看得很严，不许人随便进去。
    乐园试着送外卖, 但是外卖员进去是要亏本的，因为里面太大了, 一时半会都找不到目的地，花很多时间, 很有可能超时，还没法把东西送到，保安很少放外卖员进去，进去的外卖员不多，都是熟面孔，而且越来越少，他们都不愿意进去，觉得自己很亏。
    乐园一个陌生面孔，突然要进去，保安看着，就觉得他不对劲，像是看什么想偷偷溜进去的蚂蚁，说了半天，还是把人拦在外面了。
    乐园只能又去试着当快递员，还是被拦住了，因为保安伸着手臂对他说：“你可以去旁边那个驿站，东西放在里面就好，会有人专门去取，再分别派送到各家各户门口，算是送货上门，就不用你费心麻烦了。走吧。”
    乐园没有办法，只能走了。
    眼看着两个身份都进不去，保安快把乐园森*晚*整*理看得眼熟了，越发警惕起来，乐园就知道应该另外想办法，但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只能望洋兴叹。
    “看来是进不去了？”

 第592章

    车主问。
    “是啊。”
    乐园回答。
    “老是这样紧巴巴的，也不是个事儿，跟他说，大概也没有用处，不如我们放松一下，出去玩吧。我知道你没有钱，我们去散步！我知道一个可以慢慢走的不需要门票钱的公园，趁着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去走一走吧。走完了回来，就是晚上，洗漱之后可以直接休息。”
    车主说。
    “那好。”
    乐园答应了。
    二人出门散步，走在半路上，乐园突然想起来，在钟阿福的介绍那一栏，写了一点有用信息，是关于曾经的，说钟阿福有钱之后大力扶持了一家本地学校，本来学校都快要倒闭了，是因为那笔钱才活下来的，钟阿福还去过学校，大家都很感激他。
    乐园觉得或许可以去学校看一眼。
    车主问：“那你不去住处了？”
    乐园说：“我又进不去，知道人在里面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走进他家的大门对他说，哎，你弟弟死了但是还想见你一面。别人不以为见了鬼了，进了贼了，就是有人要杀他了。我怎么去呢？
    要是想说服一个陌生人相信我，我没名气没钱之前也不认识他们，是不是更像骗子？”
    车主说：“那倒也是，你现在去那边吗？我可以开车送你。”
    乐园叹气：“也不是很远，我可以自己去，不过，今天晚上，大概要在那边多待一段时间，碰一碰运气，也许能见面呢。”
    车主说：“那我就自己回家去了。”
    乐园点了点头。
    二人分开，乐园去了学校附近，绕着学校外围走，走了一圈，没有看见什么人，走第二个圈子的时候被里面的人喊了一声，乐园转过头去看，看见是一个保安，走过来对他说：“我们这里不许闲杂人停留！”
    乐园说：“这里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地盘，你们凭什么多管闲事？就算是你们的地盘，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学校在关着门的时候管得到门外的事情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这里不许，就不许啊！”
    保安涨红了脸：“走开走开！里面还有住宿休息的学生，你在这里走来走去，我已经看你好就了，不是个好人，学生会害怕的，谁知道你在这附近是不是为了给人贩子帮忙？”
    乐园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保安喊道：“你这样我要报警了！”
    乐园说：“随便你，你报警啊。”
    保安一怒之下，拿出手机报了警，但警察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保安的脸色就从红转白又变成了通红，瞪着乐园说：“都是你的错！”
    乐园切了一声：“关我什么事？怎么？之前没有报过警？要报警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把你怎么了？你好端端站在这里，还能跟我吵架呢。”
    保安喊道：“你！”
    乐园说：“你要是现在不回去，就算是旷工吧？你们这里是投诉没有用处还是这是你家开的？”
    保安只能握着拳头回去了。
    乐园继续转悠，不过越看越心烦，渐渐走远了，到了另外一个附近的学校的露天操场边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刚刚休息，远处的树荫地上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拖着长长的黑色的影子，低着头，走得十分丧气，好像心情很不好，乍一看，像一个团子。
    走得近了一点，才看出来，是个挺正常的人，有点眼熟，乐园掏出手机，搜索了网上钟阿福的信息，对比照片，感觉就是同一个人，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过去套近乎，又觉得自己的口才不好，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鬼话，怕把人气回家去，那就白费了。
    乐园正在这里犹豫，那边看见了乐园，左右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就大步走了过来，好心地问：“你是找不到路了吗？”
    乐园摇了摇头：“不是，我想，我想说一件事。”
    钟阿福问：“找我？”
    乐园低声说：“是的，这件事说出来，您可能不会相信，所以，我不敢走得太近，又怕您就这么走了，我才站在这里。”
    钟阿福问：“你这么晚了不回家是为了在这里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今天晚上讲吗？”
    乐园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也不一定今天晚上就说，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听我说这话？”
    钟阿福招呼他坐下：“那就现在说了吧。事情拖得久了，也许会发生变化。”
    乐园点了点头，但也不敢真的坐实了，在钟阿福旁边，低着头轻声说：“我要讲的事情和您的弟弟有关系，您等我说完再生气，可以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钟阿福听到提起弟弟两个字就变了脸色，有点生气的模样，但还忍耐，听到乐园这么说，神情复杂地皱着眉头，眼神之中悲愤交加，皱着眉头，盯着乐园，似乎已经把人当成骗子了，张了张口，像是想劝一句改过自新比较好，但没有说出来。
    乐园瞥了他一眼，跟他对了一下，钟阿生之前说的只有钟阿生和钟阿福才知道的事情，钟阿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如果说之前是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白色，现在就是红白交织隐约发黑，怒气越发上涌了，简直要从脑门上喷出血来。
    钟阿福咬牙切齿似的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些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乐园说：“是有人告诉我的。”

 第593章

    钟阿福问：“谁告诉你的？”
    乐园说：“钟阿生告诉我的。”
    钟阿福说：“你知道人已经死了吗？你要骗人能不能先打听好事情的经过？你这样未必太过分了！”
    乐园摇了摇头：“我不是在骗你。”
    钟阿福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乐园说：“我只是在转述，钟阿生想再见你一面，就在他死的那个地方。”
    钟阿福一边气得想笑一边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眼巴巴看着乐园问：“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乐园说：“他不知道你住在哪里，连你的名字也忘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但还想见你一面，因为我在中元节路边烧纸的时候，看见了他，他就请我帮忙，希望我能把你带到他面前去，或者，让他想办法能见到你。只不过，我看了，他那个地方，轻易走不开。”
    钟阿福神游天外，喃喃问：“那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他都说了什么？你全都告诉我！可以吗？”
    乐园说：“可以。”
    他从头到尾把见到钟阿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钟阿福点了点头，请他再详细一点，乐园只能重新说了一次，补充了一些上一遍没有清楚的细节，钟阿福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把乐园告诉他的事情，当作一个故事，表面上是童话的糖衣，内里是悬疑恐怖的苦涩，半信半疑。
    相信是他希望这件事是真的，那样他就可以见到死去的钟阿生，但疑惑是因为他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他的理智告诉他，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他看着死去的，已经死透了的弟弟，没可能再回来，骗子才会说这些话。
    第171章
    “我要再想一想, 再想一想。”
    钟阿福喃喃自语似的说。
    乐园回答：“好啊。”
    钟阿福回到了自己家。
    乐园也不准备继续在外面逗留，回去休息去了。
    一段时间之后，钟阿福出现在了钟阿生死去的地方，乐园在附近散步, 看见了, 走过去, 钟阿福本来没有看见乐园, 但莫名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 转过头去一看，就发现了乐园，乐园在不远处站住问：“您考虑好了吗？”
    钟阿福说：“我已经来了, 怎么不算考虑好了？”
    他想, 跟弟弟有关, 我又怎么能不考虑好呢？
    乐园笑了笑：“他已经死了, 您现在是看不见他的, 已经走了一圈了吧？”
    钟阿福说：“是。”
    他转过头去说：“我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 自从他死了之后, 我就不愿意再走到这边来了，我不喜欢触景生情, 更何况是难过的情绪, 人也死了, 不能回来，我很不想接受, 与其每次走到这里都难过，不如走远一点再也不要随便回来, 这样我心里或许会稍微舒服。”
    乐园问：“那之后都没有难过了吗？”
    钟阿福笑道：“这话就好笑。”
    但他没有细说。
    大概是很难过了。
    乐园问：“您现在相信我的话了？”
    钟阿福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相信，如果有机会可以看见我弟弟, 我早就想办法了，可是，我问过身边的人，也问过那些跳大神的请家仙的楼下算命的，不管他们有用还是没有用处，我都去问过，只不过，他们都说，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下辈子或许可以祈祷一下。”
    乐园说：“您恐怕是在开玩笑。”
    钟阿福笑道：“我不那么认为。”
    乐园说：“他们还说其他的话吗？”
    钟阿福说：“他们说了很多，我记得不清楚了，已经是有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又不是昨天今天发生的，我年纪越来越大了，也不可能事事都记得，勉强记得这些，已经不错了，你以为我是记事本还是打印机呢？”
    他的神色有些怅然：“我看着他死的，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本来你们可以说什么是什么，我管不着，但你们要是想把我当成你们的信徒那样忽悠，就是你们的错了。怪不得我不相信。当初我还问，算了。”
    钟阿福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乐园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去旁边，人少一点，隐蔽一点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
    钟阿福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看我的弟弟，我没有看见他，我要回家去了。”
    乐园问：“那下次还来吗？”
    钟阿福说：“我不想来了，来了也看不见，我不信你。”
    乐园说：“何必这么着急走了？我有办法能让你看见他。”
    钟阿福说：“可是我走到这里并没有看见他！”
    乐园笑道：“要是只需要走过来就能看见，还需要我做什么？您把我当什么？既然这件事是我提的，要绕过我也不是不可以，但绝对不会是您想象中那样简单，您是个聪明人，不然不会有那么一大份家业，难道您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真是我找错了人了。”
    钟阿福的脸色一点点严肃下去，盯着乐园问：“你真有办法？”
    乐园说：“是啊。”
    钟阿福问：“什么办法？”
    乐园说：“说出来就未必灵验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别人去做未必成功，别人要是想抢我的东西，我就更麻烦了。所以现在不能说。不过，东西我可以现在就想办法拿出来，您要是着急，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把事情解决了，至少能在明天之前见到您那弟弟。”

 第594章

    钟阿福狐疑地皱着眉头，瞥了乐园一眼，往边上走了两步，考虑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说：“那好，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这么做，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你要是做得好了，我会给你一大笔钱感谢你的。”
    乐园笑道：“好啊，到这来吧。”
    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而钟阿生在百无聊赖地飘来飘去。
    乐园掏出了之前用过的犀角香，点燃了，一股白烟直直冒了出来，到处都是香气，这香味浓郁厚重而微妙地带着一丝草木似的馥郁芬芳，格外柔和，并不呛人，但也不是全无存在感，仿佛十分昂贵而低调奢华的私人订制。
    在一颗橙红色的火星子出现在香的顶端闪烁了一下之后，并不封闭的狭小空间内，多了一个人。
    乐园说：“这个人就是了。”
    钟阿福有点近乡情怯的情绪，不太敢抬头去看，但低着头，既看不见那边的影子，也看不见对面的脚后跟，不由得先涌起一点害怕的感觉来，心脏跳得比之前快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满口里都是犀角香的气味，他才慢慢地抬眼过去看，发现确实是钟阿生。
    一时间，钟阿福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又是高兴，又是悲哀，又是痛苦，又是如同头顶轰然一声被雷劈中的震惊，还有隔世一般的恍惚。
    他在原地震惊，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又怕问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在这种兄弟重见的时候反而看向乐园问：“他都听得见吗？”
    钟阿生直愣愣看着钟阿福听见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往前一步，回答道：“我都听得见，哥哥。”
    钟阿福猛地转过头去看，看见钟阿生比之前距离自己更近了，瞪大眼睛，像是担心不够全神贯注面前的人就会突然消失，还不怎么敢伸出手去碰一下，怕对面像泡泡一样，一碰就碎掉，收回有些哆嗦的手，眼中已经盈满泪光：“你、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钟阿生说：“我能看见哥哥，已经很高兴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一次哥哥，我已经见到了，没有遗憾了。”
    钟阿生猛地惊慌起来：“别走！”
    钟阿生说：“哥哥要我不走，我就不走，哥哥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哥哥，别怕，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我也是。”
    他对钟阿福笑了笑问：“哥哥难道不是吗？”
    钟阿福点了点头：“是。”
    他又摇了摇头：“但我们已经不是从前那么窘迫了，现在我们都不穷了，哥哥多养你一个，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担心钱不够。”
    钟阿福望着钟阿生问：“跟哥哥回家去吧？哥哥永远是你哥哥，以前可以照顾你，现在也可以的！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吃了不少苦吧？咱们现在重新见面了，你不用那么难过了。你也想见我，就不要在这里挨日子了吧？”
    钟阿生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对钟阿福说：“实不相瞒，哥哥，我不太能离开这里，就算是这附近，已经是我能走出去很远的距离了。”
    钟阿福瞪大眼睛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你？”
    他怀疑地看向旁边的乐园问：“你控制了他？想要挟我吗？”
    乐园摇了摇头：“没有。”
    钟阿生拉住钟阿福说：“不是他，哥哥还记得我死的时候吗？有一个人跟我一起死了，他也在这里，只不过，不像我这样还有精神说话，他烂得很彻底，不知道事情了，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这里看着我，把我困在这里，一旦我离开他的范围，他就会冒出来把我拖回去。
    我每次都和他争斗，但是，有输有赢，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是被拖回来，就算我可以冒险离开这里，也不会离开很久，因为就算有哥哥保护我，那个人也会想办法在哥哥家捣乱，让哥哥不得不把我送回来。
    我知道哥哥不会放弃我，但是，麻烦哥哥也就算了，万一哥哥出事，我怎么安心呢？还不如就在这里，我知道哥哥对我的心和从前是一样的，我对哥哥也是，正因如此，我才要留在这里，免得给哥哥添麻烦，就算哥哥可以不在意那个人的捣乱，哥哥家里不是还有嫂子儿子？
    我们的妹妹也许哪一天就会回家去，总不能让她一开门就沾上晦气吧！哥哥你仔细想一想？”
    钟阿福说：“他们固然很重要，但你又不是无足轻重，如果说，他们是秤砣，那你也是，他们有多重，你就有多重，你不必排在他们的后面。”
    钟阿生笑道：“我知道，哥哥心里，我们和别人没得比，但现在也没办法不是？而且，哥哥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钟阿福问：“你要走了？”
    钟阿生摇头说：“不，哥哥需要我，我是不会走的。”
    钟阿福问：“那你会因为不能离开而难受吗？”
    钟阿生说：“离开哥哥才是叫我难受的地方，但是，哥哥，我们不能一辈子在一起，我也不能看着那个祸害跟着我到你身边去，我还没想好，不过，生死由天不由命，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时候到了，就结了。”
    第172章
    钟阿福看向乐园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乐园眨了眨眼睛：“这就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了。如果你是想让他留下来, 我可以想办法，但是我现在暂时不知道什么办法，如果你是想让他离开，这个好办, 只要你离开这里, 他没有执念了, 过两天就没了, 可能连两天都不需要,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像烟一样没有了。”

 第595章

    乐园点了点头。
    钟阿福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他会消失？像他这样的都会像你说的那样消失吗？你现在也没有办法？”
    他几乎有些恼怒似的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乐园说：“您到这里来也不是我邀请的, 我怎么提前预知呢？”
    钟阿福说：“可是你随身带着这个可以让我看见我弟弟的香！”
    乐园说：“是这样, 但是, 这个东西和其他的不一样, 是用过的, 我早有准备是正常情况, 万一别人要用, 是可以直接拿出来的，比较方便, 不是一定要为了您。”
    钟阿福问：“你还见过其他死去的人？”
    乐园想了想：“不出意外, 是这样的。”
    钟阿福问：“他们都怎么样了？”
    乐园说：“他们做完事情就不见了, 大概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钟阿福问：“他们现在算鬼吗？”
    乐园说：“我不知道。”
    钟阿福问：“他们会轮回转世吗？”
    乐园说：“如果你觉得那样会更好受一点, 我可以那么回答你，是的, 他们会轮回转世，但是, 实际上，我个人的感受是，他们不会再出现了，不管是轮回转世还是别的什么，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否则，算什么死亡？死了一次又一次，就应该是真的死了。”
    他顿了顿，笑道：“我们现在的世界哪里像是宽厚仁慈的模样？就算是真有天道，也不会给我们什么好处，如果没有，如今这幅模样，不是正应该？横竖，我是没有像他们那样，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之后的去处，你要再问我，我也是不知道了。”
    钟阿福看向钟阿生，喃喃道：“是么？”
    钟阿福问钟阿生：“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钟阿生叹了一口气：“我很愿意，哥哥，但是，我现在是回不去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冒出来。”
    钟阿福看向乐园说：“你听见没有？我弟弟答应了，他要跟我回家去，他要回家去，我也要回家去，我们现在就要回家去，你负责保护我们，事成之后，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你不会吃亏的，你愿意吗？”
    乐园想了想：“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我不能保证这件事肯定成功。”
    钟阿福笑道：“我知道，什么事都不绝对，不过，现在事情还没开始，成不成两说，你别一开口就告诉我失败就可以了。”
    他看向钟阿生：“既然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去，试一试，离开这里，回家去陪着我，好不好？”
    钟阿生有些犹豫：“哥哥，可是，生死有别，恐怕我距离你太近了，会对你不太好。”
    钟阿福笑道：“那算什么！咱们家里又不是我一个人，人气足着呢，我不害怕，我也不会出事，你放心，家里房子比之前大得多了，一个人住一个房间都还能空出来一个，你嫂子和你嫂子的儿子都住在家里，还有一个住家阿姨，每天打扫卫生和做一些家务。
    加上我，就是四个人，有时候，客人会到家里去，你也认识，咱们公司的元老，老一老二那对兄弟，老三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还有公司事务上的来往陌生客人算一个吧。这就是五个人了，他们不会见到你，但是，房子里不可能缺人，那么多人，我还担心会对你有影响呢。
    就算是真有什么，我也不怕，你是我弟弟，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咱们妹妹又不在身边，整天努力学习，学得好得很，我不好去打扰她，她给咱们争气，我看了高兴，又更不敢去靠近她，她现在看起来越发地不可冒犯了，好像多说一句都会影响她的学习和工作。
    我每次看见她都很感慨，当年还是那么一个小女孩，现在就长这么大了，可是，你却不在我们身边了，我们聚在一起，总是少一个人，我还想给你留一个座位，只是，他们看见了，高兴不起来，也就算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总给你留一个位置的，咱们妹妹不介意，跟我一样。
    咱们不愧是一家人，是不是？
    你要是实在担心，旁边这不是有一个有办法的人？不管他之后是不是真有办法，他要是能让我把你带回家去，之后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太难，又不涉及到别人，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咱们兄弟骨肉团聚，你到了家里，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是很好的日子。
    我不想再回到之前那样的生活之中去了！没有你的日子，实在是难熬极了，你和我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要我怎么两次接受失去你的可怕事实？算是救救我吧。”
    钟阿生被说动了，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乐园熄灭了犀角香，将东西揣在衣服兜里，跟着他们，在他们身后没走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丝黑影从旁边冒出来，紧接着，这黑影变成了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虎背熊腰，十分庞大，面目模糊，头发和头皮粘稠地融合在一起，手臂和腿脚都细长，弯着腰，看起来像背着篓子。
    它发出一声吼叫，声音很大，钟阿生和钟阿福都被这声音猝不及防地震了一下。
    钟阿生大概是早有预料，十分警惕，被声音这么一震，顿时就浑身颤抖了一下，绷直了转过头去看，看见了那个人，瞪大眼睛，将钟阿福护在了身后，钟阿福则拉住钟阿生安慰说：“别担心，这里不止我们，不是还有帮忙的？让他处理！他要是处理了，不枉我的钱。”

 第596章

    钟阿生开玩笑似的问：“那要是处理不了呢？”
    钟阿福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说：“没有关系，就算他处理不了，我也会尽力保护你，只不过，不给他那一份的钱罢了。”
    钟阿生放松下来，笑道：“哥，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啊。”
    他顿了顿，有些恍惚感慨道：“好像我还是活着的样子似的。”
    钟阿福左右看了看，对钟阿生低声说：“这种话还是少说，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多管闲事跑过来问东问西，就很烦，要是他们有心想做什么，只怕我们的日子不好安宁，我不是怕了他们，但没有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你以为呢？”
    钟阿生望着钟阿福，缓缓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钟阿福笑道：“好，我的弟弟还是我的好弟弟。”
    钟阿生笑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去看乐园那边的情况。
    乐园困住了那个人，绕着它走了一圈，使用了老三的能力，这个黑影一下子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水，滋滋啦啦地不见了，变成了空气之中的黑烟，一点也找不到出现的痕迹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乐园往前试探着走了一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遇上问题，就大步走到钟阿福身边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现在回家去吧。”
    钟阿福愣了一下，欣喜若狂，拉住钟阿生，连连点头：“好！我们这就走。不要迟疑了。”
    他转过头对钟阿生说：“这次算是我们的好事，快走。”
    钟阿生点了点头。
    两个人要坐车回家去，但钟阿福担心钟阿生在路上被人发觉不对，自己开着车回家去，临走之前，问乐园：“你让我见到我弟弟，给你一百万，你让我带弟弟回家，我再给你一百万，一共是两百万，你觉得这个数怎么样？”
    乐园点了点头：“可以。”
    钟阿福说：“好，我回去之后就给你转账，你把账号给我。”
    乐园截了个图发了过去，钟阿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问：“你确定没有找错吧？”
    乐园说：“没有。”
    钟阿福笑道：“好，下次有机会再见。”
    乐园点了点头。
    钟阿福一脚油门，开着车离开了这条街，天色阴沉沉的，但显然，他们两个的心情都很不错。
    乐园慢悠悠走回家去，在半路上就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钱已经到账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走得太慢了，就想要不然稍微加快一点速度，但是犹豫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反正现在都已经很晚了，又不是着急上学或者工作，没有必要折腾自己。
    他就继续散步似的往回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在路上遇到了出门的车主。
    车主拦住问：“你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现在有空，我提前看好了，面面街的小面馆不错，价格不高，东西实惠，量大油多还有盐味。”
    乐园说：“一碗面有盐味不是很正常？”
    第173章
    “那不一样, 你去不去？”
    车主问。
    “去啊。”
    乐园说。
    面面街小面馆，二人找了一个桌子坐下，老板问了要求就给他们端来了两碗面，刚走回去, 就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抬头看一眼天空, 没觉得是因为这个, 低下头找手机，找到了手机打电话，电话没有打通, 有点烦躁,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面馆老板正看着手机皱眉, 门口又过来了一些客人, 进来就坐在一张桌子边上, 招呼老板要点单, 老板连忙将手机放好, 过去笑脸相迎，那些人点单之后, 笑着说话, 老板则煮好了面, 放好了调料，端到他们的桌子边上去, 自己再转过头准备坐下，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老板接了电话, 听了一阵子，皱着眉头, 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回答道：“用不上。”
    电话的那边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嗓门很大，脾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比起老板，还算平和。
    两个人几乎吵了起来，老板挂断了电话，喃喃自语恼道：“多管闲事，毛病，一天天的，自己的事情都清楚了吗？这么关心别人家，真讨厌。”
    边上的时钟响了一下，老板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时钟有响了一下，老板似乎勉强高兴了一点，歪着头看，那边的客人吃完了要结账，老板就转回来给他们收钱，对他们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啊！要是觉得好吃，可以推荐给朋友，要是觉得不好吃，记得告诉我哪里不好，我改！”
    客人一个接一个走了，店铺里面稍微空旷了一点，乐园和车主吃完了面，起身也过去结账，老板收钱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有点犹豫，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他需要点什么但是一时间难以启齿。
    乐园左右看了看，没有在身边看见其他人，确认老板不是因为别人才这么看着他们，但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如果是平时，或许会多问一句，但是，他今天刚解决完一件事，不是很想继续解决别人的事情，有点累了，眯了眯眼睛。
    走出面馆，车主看了一眼乐园问：“今天晚上要早点休息吗？”
    乐园说：“我想是有必要的。”
    车主笑道：“可惜了，我去了超市，本来想找你吃一顿的，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行了。”

 第597章

    乐园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
    车主说：“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别管其他了。”
    乐园说：“好。”
    他们回到住处，乐园早早就休息了，晚上没有噩梦，也没有其他东西来唱歌或者说话，房间里面非常安静，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感觉好极了，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之后，乐园起来就是早上，早晨的阳光看起来不错，温和而凉爽，一点微不足道的浮光掠影森*晚*整*理般的金色撒落下来。
    乍一看，就像是地面上多了一层柔软昂贵的丝绸。
    乐园起身洗漱，车主过来敲门：“今天还去面面街的小面馆吗？我看了，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去吃早餐，早餐是面很正常吧？你觉得昨天的面怎么样？如果口味还过得去，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乐园擦了擦手：“好啊。”
    二人一起出门，慢慢走到了面馆，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了，但是，很快有人离开，他们已经吃完了，面馆老板非常殷勤地用一块白色帕子在桌上擦了擦，迅速地请他们坐下，并热情地笑着询问他们想要点什么，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昨天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车主说了要求，点单之后，老板就转身忙碌去了，很快端着热乎乎的红艳艳的面条过来，请他们尽快吃掉，还说：“如果放久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哈哈。”
    说完，老板又转过身去，守着他热乎乎白乎乎的面汤去给其他客人煮面去了。
    周围的人都走了，又来了新的，店铺里面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似乎老板的生意不错，看这样的情况，论理说，老板没什么可担忧的才对。
    车主和乐园吃完了面，找老板结账，老板这个时候犹豫了一下，对乐园问：“二位之前是不是中元节在十字路口白线圈住的地方烧过纸钱？我有一件事想请二位帮忙，但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听我说？”
    车主看向乐园又看向老板：“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有空，只是你看起来很忙，恐怕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吧。”
    老板连忙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你们都有空，那我就放心了，我这边空出来了，我会及时去找你们的。”
    他点了点头，道谢之后就收下钱，对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早点走开了。
    倒也不是着急把吃完的客人赶走，但看得出来，生意太好，确实很忙。
    两个人慢慢走出去，车主对乐园说：“我之后要处理其他的事情，就不回家去了。”
    乐园应了一声。
    车主问：“那你还回去休息吗？”
    乐园一想到刚才面馆老板为难而神色复杂的表情就点了点头，对车主说：“恐怕之后还有事情，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其他，要是现在不抓紧时间休息，大概又有一段时间忙得休息不了了。”
    车主笑道：“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他对乐园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面馆老板在乐园和车主再去吃面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小声问：“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得到一个二位的联系方式吗？哪一个人的都可以。我想，这样我们之后联系也方便一点，我也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地址，只要知道怎么才能第一时间联系你们就好。”
    乐园看向车主，车主说：“那就不需要我的了，又不是找我的，你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不是吗？”
    乐园掏出手机，将联系方式交给了面馆老板。
    面馆老板很感激地道谢，高兴地转身要走，看起来今天还是很忙，一时半会是不能把事情全都说出来的，乐园叫住了他问：“老板，你叫什么？我好备注。”
    老板转过身来，如梦初醒似的笑道：“哦，我把这个事情忘了说了，你们可以叫我梁老板。”
    乐园点了点头，加上了备注又问：“梁老板啊，你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
    老板搓了搓手，眨巴着眼睛，有点紧张似的说：“这个，现在人还是太多了，我们改天再谈吧。”
    乐园看向车主，车主说：“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多玩一会儿怎么了？”
    乐园说：“那好。”
    老板对二人笑了笑，转过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再次见面的时候，老板的脸色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看起来非常不妙，时不时咳嗽两声，走在路上还需要停顿，根本没法走得太快，面馆的门也关上了，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正应该是面馆开门的日子，但是，老板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开张那回事了。
    比之前凄惨多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这个时候来找我，还见到这样阴沉沉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面馆老板看见乐园连忙道歉。
    乐园说：“没什么，究竟是什么事？”
    面馆老板说：“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他看起来更加为难了，脸色惨白，但随着说话，脸上渐渐涨红，垂着眼睛，声音很低，好像怕被人偷听到具体内容，眼睛左右观察，又不敢仔细看，如果盯着一个地方太久，眼球就会在眼眶里跳起来，就像是一个惊恐万分的人突然在角落里看见了鬼一样害怕地想逃跑。
    “这个噩梦，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大概是中元节那段时间，我就开始频繁地做噩梦，一开始，只是晚上，我会梦到黑漆漆的地方，传来滴水声，之后，我在梦里会往前走，我会看见黑乎乎的地方居然有一点光亮，我顺着光亮往前走，就会看见一条狭窄的缝隙。

 第598章

    而我如果往前再走，我就会看见，缝隙的里面卡着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在看着我，一动不动，在笑我。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次数多了，感觉好像是一个封闭的滴水的有问题的坟墓。
    问题在于，我不记得我家里有什么坟墓是那样的。我家就算是有坟墓也不可能裂开缝隙之后能在里面看见一只眼睛啊！这肯定是噩梦。实不相瞒，我去了医院，医生给我看过了，说我只是有点失眠多梦，小事一桩，给我开了安眠药，我都吃了，确实很容易就睡着了。
    但是，吃药很影响我的生意，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吃了药之后就一直打瞌睡，害得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得想办法维持自己的精神，困得要命的时候，力气也变小了，注意力也不集中，我一切都被那些药毁掉了！”
    第174章
    “所以, 你最近都没有吃药了？”
    乐园问。
    “是啊，我要是总吃那样的药，我这个人就废了！那些药根本不能治疗我的病，只能让我越来越糟糕！我看, 他们根本不是要治我的病, 只是要害我, 他们想要害死我！她们一堆人挤在一个办公室里面, 把我当动物园的猴子看, 把我当大街上耍猴的看！好恶心，好恶心。”
    面馆老板皱着眉头，咬着牙, 握着拳头, 愤愤不平, 一腔怒火仿佛无处发泄。
    乐园安慰了两句：“不再去见她们, 不再吃那些药, 就算好事了, 别管那些。”
    面馆老板有点委屈, 哼了一声，勉强笑道：“那我继续说那个梦的事情。”
    乐园点了点头。
    面馆老板深吸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情绪：“时间久了一点, 我就看得清楚了一点, 那确实是一座坟，而且, 似乎是我家里的，我想了想, 虽然我还是认不出来究竟是谁的，但最有可能的, 大概是我妈或者我奶奶的坟。我现在还是不确定，不过，最近梦又发生了变化。
    梦似乎意识到我的理解能力不太行，背景不再是坟墓里面了，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屋子里，那个屋子又老又旧又破，也在滴滴答答掉水，但是我还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我到处找了，都没有找到。
    那个梦从出现开始，就每天晚上都出现，吃了药之后，我一睡觉，梦就出现了，内容不是一模一样，就是紧接着上一个梦的情况来，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才不吃药的，再吃下去，我人废了，只怕还要自己把自己解决了。难过到那种地步，我觉得活着没意思。”
    乐园点了点头：“我不会解梦，但是，通常情况，这种是老祖宗托梦给子孙让人去给它清理坟墓，或者，重新修一修，虽然要钱，但是，现在什么事情不要钱呢？而且，这里要是出钱，都是用在你自己家的坟头，也落不到我的手里，你以为呢？”
    面馆老板笑道：“我不会把你当骗子的，你就算是要骗我，也不至于要把你身边那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骗了，自从我之前看见中元节你烧纸，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现在一下就能说出来一个可能，我就更没有疑惑了。
    你放心，要是我身边的人要把你当骗子，我会保护你。”
    乐园点了点头：“好啊，谢谢。”
    面馆老板有点愁眉苦脸：“不是我不相信你，也不是我不愿意给自己家的坟头修筑，只是，我家的老坟头都在很远的地方，反正横竖肯定不是我们这种有平地的地方，那边可是非常陡峭的，到处都是泥巴，一下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更加不好走路，我寻常都不去。
    现在一时间要去，我都想不起来具体地方了，要等我想起来，岂不是我还需要等一段时间？那也太煎熬了。这也罢了，我努力努力，多问一问身边的人，或许一下子就知道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不算大事，可是，如果我要去修坟头，我肯定是不能继续开店的。
    店铺不能开门，就没有资金来源，没有钱，就什么都做不了。那可怎么办？
    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送到寄宿学校去上学住宿了，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但一个月总要回来一次的，家里要是没有人，那孩子又怎么办？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也许还有什么遗漏的。”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脸上更加发愁，想了想，突然看向乐园问：“不如这样，过两天，等我想好了，处理完了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就去看老家的坟头，这家店也暂时不开门了，只是，我一个人去，多少有些害怕。
    本来这事情就古怪蹊跷，我再去更古怪蹊跷的地方，只怕情况变得更棘手麻烦，您看，能不能拜托，您和我一起去？多一个人，我心里也好高兴一点，人身安全也有保证，走在路上也有底气，可以互相照应，家里的人也看着我放心一些，这件事我不能找家里的人。
    他们没有像我这样做梦，也并不怎么关心我家的事情，只是想打听八卦和凑热闹，我对他们的感情也不深，去他们家做客的兴趣也不大，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找他们帮忙，更何况，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要是对他们说了，他们信不信是两回事，就算是他们相信了我，别人问起来，他们又怎么对外解释呢？要是不解释，他们涨红了脸，只怕心里是不高兴，觉得自己很丢脸的，他们要是真给我帮忙，我这样岂不是恩将仇报？所以没有必要。

 第599章

    而且，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我对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会对我说什么了。
    我对他们说，我做了噩梦，他们会告诉我，你去喝点药吧也许有用呢。然后说，我家那个谁，吃了中药之后，神经病治好了，同性恋治好了，抑郁症也治好了。我要是详细问他们，究竟吃了什么药。
    他们就会支支吾吾说，网上都写了你怎么不知道，我要是问主要是什么，他们就会说，信石，信石啊。
    你要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他们回答什么，那是因为之前我也有遇上事情的时候，也去找他们帮忙，他们没有帮忙，但对我多说了一堆的废话，告诉我了这些东西。我才知道的。好笑不好笑？我很讨厌他们的。他们大概也不怎么喜欢我，要是他们来帮忙，我还不敢受呢。
    不过，事情要是实在紧急，我又能快去快回，他们来帮忙，我也未必不会答应。我还要想一想，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您回去吧。”
    面馆老板对乐园说。
    乐园点了点头，起身回到了住处，开始收拾东西，车主回来敲了敲门，乐园问：“有什么事？”
    车主说：“我想过来看电视，我那边的电视有点问题了，我不想看，暂时也不想找人去修，那是要钱的，反正这里还有一个好的，我就不去那边想办法了，你也不介意吧？”
    乐园说：“没事，随便你看，反正都是你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车主问：“你是要回家去吗？”
    乐园疑惑地问：“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家？”
    车主愣了一下，笑道：“哦，我还以为你要离开这里，所以，想不出来你要去哪里，就这么说了，你既然不是要回家去，那你这是？”
    乐园说：“梁老板过两天想好了要去老家看自己家里的坟头，一个人去不安心，请我跟他一起去，我既然答应听他这一件事，随他去一次，也不算什么，反正，我现在不差路费，四舍五入，就当是别人跟我一起旅游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如果他要出钱，我就更可以安心了。”
    车主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啊，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件事，我还不知道呢。他是今天请你去的？”
    乐园点头：“是啊。”
    车主问：“那你们去，不找我？”
    乐园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要去还是怎么？”
    车主想了想：“哼，你们要去，肯定很麻烦，我还是不去了，你们一开始都没有找我的，我去做什么？平白无故给你们添麻烦不是？”
    乐园问：“你真的不去？你真的不想去？你要是没时间，我就算了。”
    车主也犹豫着问：“我可以去吗？你问一问他？我去了能做什么呢。”
    乐园说：“提东西，壮胆子，打扫卫生什么的，或许很用得上呢。”
    车主想了想，笑道：“算了，我再想一想。”
    乐园应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这么过了两天，面馆老板打电话来说：“我已经收拾好了，也想好了，也问了，确定了目的地了，我们今天或者明天就去老家那边，你考虑好了吗？”
    乐园问：“考虑什么？”
    老板笑道：“考虑跟我一起去，要不要带上朋友。”
    乐园说：“我记得我还没有对你提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说：“我看他最近吃什么东西都不太提得起精神似的，想或许是这件事干扰了他，就这么一问，没想到果然是这件事，这是我猜得准，不是我知道。”
    乐园应了一声：“我再问一问。”
    老板：“好。”
    乐园问车主：“要不要一起？”
    车主问：“我能做什么？”
    乐园说：“也就那些事，你就当是去看东西顺便玩一路，只是走得麻烦，你想好了没有？”
    车主说：“那就去吧。”
    乐园点了点头。
    三个人就上路，到了梁老板的老家。
    车子摇摇晃晃，路面逐渐凹凸不平，空气之中弥漫着数不清的灰尘，看起来天空都雾蒙蒙的，到处糟糕透顶，人烟稀少，房屋也零零散散，树木花草倒是十分茂盛。
    车子轰隆一声，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下去，提着自己的大件箱子口袋慢悠悠晃出去。
    第175章
    “我老家就是这里, 这就是我家的老宅子了，看起来还挺大的，是不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很久之前, 我家是一整个家族都住在一起, 也就是这里, 这屋子之所以这么大就是需要容纳一个家族那么多的人, 又宽敞又壮观还热闹, 那时候是挺好的，只不过。”
    梁老板顿了顿，推门对身后的两个人说：“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 就算是一起都住在这里, 也实在是空荡荡的, 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感觉怎么样, 但我知道, 要是晚上起夜了, 猜也猜得出来, 肯定不好受，要是胆子小的人, 更了不得了, 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你们要说啊。”
    车主问：“说什么？”
    梁老板笑道：“要是害怕, 要说出来，好歹这里还有别人, 可以安慰安慰，只希望我也害怕的时候, 也有人安慰我，咱们互相帮助, 要是需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说出来，告诉我了，我去想办法，我记得这村里是有小卖铺的，除去小卖铺，还有稍微远一点的驿站。”

 第600章

    车主问：“驿站多远啊？”
    梁老板说：“驿站比小卖铺远多了，也比车站远一点，但跟车站的距离还算近的，走路很麻烦，要好几个小时，但是，如果开车，就会好很多，只不过，我们这里的路也不怎么平，骑自行车很考验平衡能力，要是开小轿车，这里又未必有那样贵重的东西，还未必有那么宽。”
    车主点了点头：“有些地方的路是有点窄，一个人过去都嫌挤。”
    梁老板笑道：“是啊。”
    屋子里看起来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进去之后，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咳嗽声此起彼伏，梁老板一边咳嗽，一边挥手试图让灰尘距离自己的呼吸道远一点，并对他们说：“你们别担心，我们最多睡一个房间，这样比较安全，屋子也有空位，还好打扫。”
    重点是最后一段，好打扫。
    车主问：“那我们现在开始？”
    梁老板点了点头：“我家有鸡毛掸子，清理灰尘最好了，你们带上口罩没有？如果带上了，那就赶快戴上，等会别呛得喘不过气来，到时候，晚上也清理不干净，我们就没法马上休息了。”
    车主说：“现在也没法马上休息啊。”
    不过他还是打扫了。
    梁老板从一个之前大概是杂物间的位置，掏出来一个扫把和一个撮箕，那东西已经很老旧了，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快要当场散架，感觉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能烂掉，发出腐臭味，再从角落的缝隙里长出蘑菇来，如果蘑菇里面再钻出会发咦嘻嘻笑声的小人大概是有致幻孢子。
    “只有这一个？那我们怎么办？一人一个？”
    车主看向乐园。
    乐园眨了眨眼睛：“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不用插手，去外面随便走走吧。也许能知道什么呢。你比我擅长社交，是不是？”
    车主说：“话虽然如此，但我跟他们非亲非故的，上去说两句，能说什么？”
    乐园笑道：“这种事难道还需要我教你？”
    车主想了想：“也对，算了，要是让你教我，只怕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会更糟糕也未可知呢。”
    他看向梁老板问：“你以为呢？”
    梁老板笑道：“这里的东西不多，一开始也不适合大开大合地清理，实不相瞒，我平时不怎么爱打扫自己家的卫生，要是清理店铺，我是知道的，可这里又不能当成店铺来处理，我有点无从下手，你们既然知道，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吧。我去拿东西。
    拿了东西回来，我们再慢慢打扫，到时候，肯定有的是工具了。你们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工具吗？”
    车主问：“你是要去借？”
    梁老板说：“这里平时没人，确实需要借，借了再还回去。”
    车主问：“要是洗不干净没法还给别人怎么办？”
    梁老板说：“这个，大不了买下来。”
    车主说：“还不如一开始就买下来。”
    梁老板有点为难说：“可是，我又不是一直要住在这里，就算是打扫卫生，也是自己来，或者自己人来，留着东西在这里只怕时间久了，那些东西也成了要打扫的，更麻烦，以后来了，只能看，不能用，岂不是更心焦？”
    车主说：“我可以出钱，只不过，你不会以为我们是白陪你过来吧？帮忙当然可以，想要我们倒贴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梁老板愣了一下，笑道：“可是，那也不是必需品啊。”
    车主笑道：“要是必需品，早就买了，等到现在做什么？你要是不讲究，也可以，大家都不要打扫了，反正一个脏屋子是屋子，一个脏东西也是东西，都是脏的，不打扫还轻松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就在这里睡下去，第二天走了就是。”
    梁老板瞪大了眼睛：“你们不能明天就走！你们答应了我，要跟我一起解决问题的，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连一个头绪都没有，你们怎么能抛弃我，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多可怕啊！我要是能解决了问题，还需要找你们吗？不会的。你们能不能体谅我？”
    车主问：“我们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们呢？自己出车费，自己带东西，自己打扫卫生，连东西都是借别人的，这都不是说出去是不是脸皮薄的事情了，这是切切实实不舒服的事情啊！你不能感觉出来不好？你也不是没有受益，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那些东西若是买下来，之后肯定是留在这，四舍五入，还是你的，难道有人抢了不成？”
    梁老板笑道：“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乡下虽然空气清新但是闲言碎语走到哪里都是少不了的，东西要一直放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偷走用完了没有了，这要是买了，打扫卫生的东西不必多久就会都折断或者成了别人的东西，我实在是不想做亏本买卖。
    并不是对你们有意见，要不然，我一开始也不会找你们帮忙。
    要是用完了的东西买下来，那是太脏了，不得不买，别人也不愿意收回去，我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不得不，既然是不得不，就不是我的主观意愿，要是有人想用我的东西看见太脏，他们不用，东西就还是我的，我可以保全我的东西，就等于保留了我的钱，我不会那么吃亏的。
    你们明白吗？
    若有人问起来，我也可以说，只有那些东西了，爱用不用。”

 第601章

    车主说：“也罢，那我就不打扫了，你用你借的东西打扫，他用现在有的东西打扫，你觉得怎么样？你没有付我替你老家祖宅打扫卫生的那一份钱，你知道吧？”
    梁老板的笑容僵了一下，点了点头，继续笑道：“好，那就这么安排吧。希望大家今天晚上都是安全的。”
    他准备要出门去借东西，顿了顿，又说：“我也没有收替你打扫房间的钱。”
    车主说：“我还可以不住在这里呢，又不是只有这里一个住处，别说一个地方应该有旅馆酒店之类的功能性建筑，就算是没有，我也可以去找别人借宿，什么青旅什么小诊所什么大医院什么的。你这里还算不上好的。”
    梁老板笑道：“你也可以出去找地方住，我不介意，不过，晚上只有两个人住在这里，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我们也许会大晚上去敲你的门，连累你借住的人家，你要花的钱不止现在这一点。”
    车主笑道：“那就不劳费心了。”
    梁老板点了点头，走了。
    车主看他走出去了，对乐园恼道：“只觉得他面馆开得不错，煮面也还算过得去，没想到他能说这些话，可恶，早知道就不让你们认识了，你也不必为了他跑这一路来，他居然还不给钱！什么东西。让人倒贴还这种态度，活该他遇上事儿，讨厌。
    我看，我是住不下去了。今天晚上之前就算是我不找人说话也要找人说话了。出去一时半会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有事可以出去找我，别那么尽心尽力给他打扫卫生，他还真以为咱们是给他打扫卫生来的？
    怎么越说越觉得他不识好歹啊！可恶。算了，不想他了。他太膈应了。”
    车主对乐园挥了挥手，也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只有乐园一个人了。
    乐园手里拿着扫把，顿了顿，去把门关了，没有上锁，免得有人回来推门的时候推不动，转身拿着扫把又走回去，把屋子地面打扫了，灰尘到处都是，不过戴上了口罩没有之前那么呛了，可能是已经稍微适应了环境的缘故。
    这里不怎么透光，外面天色又渐渐晚了，不看时间，觉得屋子里很黑，好像已经是深夜，乐园觉得不好看角落有没有脏东西，就把那房间的门窗都打开了，光从外面进来。
    第176章
    背后传来了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乐园以为那是有人，所以转过头去看，发现，没有。
    身后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连灰尘都在缓缓落下, 从半空中, 再掉到地上, 被呼吸或者脚步惊起来又掉下去，好像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过下去。
    乐园被灰尘呛得打了两个喷嚏，低下头去打扫卫生, 将屋子的地面随便扫了一下, 正在检查还有没有哪里没有清理到的犄角旮旯, 突然一只眼睛从床底的缝隙闪了过去, 那似乎是一只灰色的看起来有点像石头的圆珠子, 如果真是珠子, 就太像眼睛了。
    乐园有些疑惑, 弯下腰去看，正在寻找的时候, 一转头, 看见那只眼睛在柜子的缝隙里闪了过去, 乐园猛地一伸手，打开了那个柜子的门, 两扇门都打开了，里面有东西, 但也很空，没有眼睛, 也没有珠子，没有人，也没有通道，或者什么开关。
    乐园觉得有点无聊了，他将柜子的门关了回去，有点困，打算仔细打扫一遍，这次要很慢，免得把灰尘惊得到处都是，余光又一下子在书柜玻璃面的反光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后面还有一个影子，那影子是紧贴着他的身体的，乍一看，就好像是背后有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
    那小偷还是浑身漆黑色，没有其他装饰物，也看不出来头脸的区别，更没有细微的五官变化。
    乐园转过头去看，背后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全都是错觉。
    如果真是错觉，那也要怪这里的空气太糟糕，也许是暗地里长出了致幻的蘑菇。
    乐园眨了眨眼睛，走出了房间，想不如先打扫一下屋子外面的院子，这里也是有必要清理的，不然走进来走出去，衣服上手上脸上都是一身的灰尘，只怕起夜之后就没法睡觉了，再躺到床上去，都觉得自己脏兮兮的，会弄脏床上的东西，那就不好了。
    这里现在也没有别人，总不能希望别人过来帮忙打扫。
    不过这样也很好，没有别人就等于不会被人指手画脚，别人不在这里就等于现在可以想怎么打扫就怎么打扫还不需要听不干活的人在旁边唠唠叨叨，或者就算别人在这里可以帮忙，要是开口说这里没有做好那个没有做好，也很讨厌。
    乐园低头打扫了院子，院子里有一些落叶，灰尘很厚，很久没有人来的感觉，如果是没有打扫的时候，在路上走一步都好像可以看见明显的脚印。
    院子里的灰尘和落叶被扫了个大概，突然有人抬手拍了一下乐园的肩膀，乐园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影子闪了过去，但是，还是没有看见人，也没有抓住，速度太快了，一个是来不及，还一个是乐园对这种小把戏都不想搭理了，这一天还没过，出现多少次了都？
    似乎是看吓唬不到乐园，之后乐园打扫完毕了，那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再出现，乐园姑且当它是知道不能随便打扰别人了，以为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也不在意。
    门被推开了，车主跨过门槛走进来对乐园说：“这个地方怪怪的，就好像瞒着什么事。”

 第602章

    乐园说：“我们才来，又不是这里的人，总不能希望他们见了我们就竹筒倒豆子，一箩筐话全说了吧？”
    车主摇了摇头：“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说也就罢了，我不关心，可是，我问他们一些事情，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支支吾吾，这就奇怪了，可不是正常情况。”
    乐园说：“也许是他们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车主摇了摇头：“不，他们知道，他们的脸色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又没有，我就问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们让我别问了，快走。我心想，好不容易到森*晚*整*理这里来，现在就走了多没有意思？还白费了我的钱不是！我才不走。
    他们看我这样也就不劝了。但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种好言难劝该死鬼的感觉，你知道那种眼睛什么样子吧？”
    乐园点头：“知道，见过，他们那么看你，大概是觉得你朽木不可雕，也没什么，我们又不在这里常住，要他们的认可也没大用，你别管他们就完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给你钱。”
    车主笑道：“他们不给我钱，我要给他们钱也要看情况呢，万一他们都是说假话骗我，我还给他们钱，岂不是很冤大头？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的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都觉得害臊。”
    乐园说：“你想怎么办？”
    车主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今天晚上肯定不住在这里，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乐园左右看了看，能打扫的已经差不多了，问：“现在？”
    车主点头：“你送我去，再自己回来，还可以在村子里逛一下，好歹认得路，身边没有其他人，不至于找不到出去或者回来，是不是？”
    乐园想了想：“那好。”
    两个人走了出去，并将门虚掩上，一群小孩正在玩游戏，拍着手嬉笑打闹，看见他们走过来，突然有点好奇，就一窝蜂全都围了过来，一下子把路挡住，人也堵住了。
    “你们是哪里的人？你们到这里做什么？外面是不是和这里很不一样？”
    小孩叽叽喳喳问了半天。
    乐园不想说话，车主就负责安抚他们，他们说着说着就聊天了，聊得渐入佳境，突然安静下来，环境顿时多出两份诡异的阴冷。
    车主小声问：“怎么了？”
    小孩左右看了看对他低声说：“你们都是外面来的，不知道吧？我们这里最近死了好多人呢，你们要是出门，可要自己小心一点，不然摔跤或者掉进水里淹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及时找到你们救人的，你们要是死了，也不要怪我们没有说啊！”
    车主眨了眨眼睛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死了很多人的？他们都是死在你们面前吗？”
    小孩笑道：“怎么可能？他们都是死在村子里，我们知道是看热闹的时候去看过，肯定是死了，尸体都被收走了，收走的时候不是担架不是轮椅，是一条大口袋子，套起来就收拢绳子，提着走了，活人怎么可能是那种收拾法？”
    车主问：“他们都是来做什么的？你们知道吗？”
    小孩说：“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一些人是过来买卖的，说我们这里最近要有大动作，肯定可以提前在地下挖出来点什么东西，或者，干脆在地下埋点什么东西再挖出来拿出去卖，到时候，东西经过这么一道程序就赚钱了，他们看我们是小孩子，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就对我们说了这些，他们还喝了酒，怪不得走路跌跤还会掉进水里淹死。
    还有一些人是坐错了车，不知道怎么到了我们这里，下车的时候，手里提着东西，脸上的表情都一样，迷茫得很，看起来好笑，我们笑他们，他们就恼羞成怒，要打我们，我们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手里还有东西，就气喘吁吁在后面骂，我们都听得见，所以记得。
    他们来到村子里之后，嫌弃村子里的房子虫子多，摆设陈旧看起来吓人，东西古怪不好看，人还脾气大不讲究，路也坑坑洼洼不平，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好，睡觉的时候做噩梦喊叫起来，好像有人在梦里追他们似的，起来就说是腰酸背痛，好像被人打了一顿。
    他们也不仔细想想，我们要是晚上偷偷去打了他们，肯定要蒙着脸套麻袋的，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还猜是我们？又不是傻了。他们就是把我们这些人都当不聪明的看！
    不过，他们很喜欢我们这里的食物，说我们的鸡鸭鱼鹅都十分新鲜，那是当然的！我们的牲畜，养在村子里院子里还有山上，不管是散养的还是现杀的肯定都好吃，他们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下的，哪里懂得食物要鲜活杀了才好吃？
    只怕平时都吃惯了死了好久，处理好的，冷冻的，肯定不知道新鲜东西的好滋味了。
    就这样，他们还背地里说我们是土包子呢。
    除了那些肉，还有蔬菜，山上的笋，地里的青菜，路边的婆婆丁，地底下的土豆，还有洗干净的莴笋，菜市场买回来的红艳艳的番茄，不管是洗了煮汤还是切开凉拌都好吃，随便撒一点盐加一点糖就很漂亮。
    他们吃得呼噜呼噜的，就像是一圈刚出栏的小猪，还是粉红色的那种。
    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们家都可以招待客人，给钱就能点菜，食材还准备着呢，平时自己也吃，上次准备了很多，新鲜还是新鲜，只不过没有那么水灵，你们要是着急想吃，我们现在就给你们抓一只活鸡来杀了煮汤炖土豆配莴笋，或者过上面包糠油炸，再拔点地里的菜。

 第603章

    我们家鸡鸭还有刚下的蛋！”
    第177章
    乐园低声对车主说：“他们是想把你留下来付钱买吃的, 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有人去梁老板的宅子附近观察过？”
    车主问小孩：“我现在还不饿，咱们先不提吃饭的事情，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们，你们要是说清楚了, 也许我会考虑之后去你们家里吃一顿饭呢, 你们都能吃夜宵吧？”
    小孩面面相觑, 笑道：“可以啊, 可以啊, 夜宵好啊，只不过，吃完夜宵要早点睡觉, 不然, 第二天早上就不能起来了, 你可要当心, 晚上也不要喝太多酒, 不然, 吃完了走出门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走错了路就更了不得了。”
    车主问：“那要是我晚上吃夜宵，喝多了酒, 你们也不会送我回住处吗？”
    小孩都摇头：“我们是小孩子, 不能随便出门, 白天也就算了，大家都在, 还是村子里，比较安全, 但是，晚上黑漆漆的, 路上不怎么亮，人还少，出了事情就完了，所以，大人们都不许我们晚上随便出门，就算是送人也不行，他们说自己会处理，大多数都不会出门。”
    车主点了点头：“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小孩追着问：“啊！你刚才说要问我们一件事，什么事情？”
    车主说：“你们有在那边的宅子附近看见什么陌生人出没吗？”
    小孩说：“没有，只有你们，你们三个都是今天来的，还都是陌生人，算吗？不过，你们应该不是问自己的事情吧！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你们是不是怀疑宅子出问题了？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平时是不进去的，那扇门锁住，我们进不去的。”
    车主点了点头问：“那你们认得住在那里的人吗？”
    小孩笑道：“我们年纪太小了，认得那里面的人的都是老人，因为那宅子里面的人很早就搬出去住了，据说，他们一家子很多人，都分开了，各自不住在一起，更不回来，我们怎么见得到面呢？”
    车主问：“你们对那家人知道多少？”
    小孩都摇头：“我们不清楚的，只有回家去问别人了，要那些年纪大还愿意告诉我们的人说了我们才知道，不过，他们未必愿意说，你们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吧？就算想知道，去问跟你们一起的那个人，不就好了？他才是那宅子里住的人吧。”
    车主点了点头：“那好，你们走吧。”
    小孩吵闹着问：“能不能给我们买一包糖啊？我们想分着吃。好歹也说了这么久的话呢。”
    车主不想跟他们纠缠，点了点头，同意了之后就跟着他们到了旁边的小卖部，跟小卖部的老板买了一包糖果，转手递给他们，对他们说：“你们吃了糖，之后就不要一直跟着我们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你们再这样，别说一包糖，就是一颗白糖都没有。”
    小孩都点了点头，对他们挥手：“再见！有空到我们家吃饭！”
    车主和乐园走开了，车主问：“你没事吧？”
    乐园的脸色很难看，神色倒是还勉强镇定，对车主笑了笑，看起来就是强颜欢笑神思不属的样子，喃喃道：“我很有事，再待下去，我就要忍不住了，他们太吵了。”
    车主满脸同情地拍了拍乐园的肩膀：“难为你了，下次这种事情，还是我来，你可以走远一点休息，等我问完了，再过来。”
    乐园叹气：“好，如果有下次再说吧。我希望没有下次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讨厌了。”
    车主说：“如果你每次都这样，确实还是没有下次比较好。”
    乐园问：“你觉得他们说，宅子附近没有陌生人出没是真话还是假话？”
    车主说：“我希望是真话，但也不排除是假话，小孩总是会把自己想象的东西当成是真的，也有可能是他们没有看见，所以不知道就说没有。”
    乐园说：“姑且当他们说的话是真的，他们说死了人，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车主说：“要么是那些人看见什么吓到了，要么就是小孩故意说出来吓唬我们的。希望我们有空去他们那边吃饭，给他们一大笔钱，再可怜兮兮求他们送自己离开，也有可能是，他们在饭菜里面下药了。毕竟，他们说，那些人吃了他们的饭菜还觉得很好吃。
    有致幻蘑菇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家都知道，蘑菇是好吃的，致幻蘑菇是没有吃过的，可能更好吃，一般人又分不出来，分得出来的，也不和他们一起吃，根本不在乎，只要看着他们吃下去就可以，等他们都吃了，晚上就是发作的时候，分不清做梦和幻觉，更有利恐惧发酵。”
    乐园说：“反正还早，我们才来。”
    车主点了点头：“好。”
    乐园把车主送到了住处，看了一眼牌子，车主自己进去，对乐园挥了挥手，乐园点头，转身离开，路过一片小树林，听见里面有声音，鬼使神差走了进去，没有看见人，他已经习惯了，听见声音而看不见人，也许是幻觉，也许是有什么东西在捣鬼。
    是幻觉或者鬼都无所谓，反正，现在没有受伤，只是开胃小菜，不需要太在乎，如果那些看不见的存在是想招惹人，那它们做到了，也许是太久没人看见，也可以理解。
    乐园在小树林走了两步，准备离开，这里阴森森的，光线也比外面黑，脚下都是泥土，泥土十分柔软，就像是底下含着一汪水，或者一具腐烂的尸体，不紧不慢地往外散发着一股土腥味儿，鼻子被这气味这么冲击了一下，简直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越来越令人作呕。

 第604章

    乐园就听见了一个人的呕吐声，就在背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发现没有人。
    他低下头去，仔仔细细检查地面，地面多了一个脚印，但只有一个，不管是两条腿的正常人，还是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这脚印都挺古怪的，如果有两条腿，脚印至少有两个，如果是只有一条腿，那也有来龙去脉，不可能就那么一个脚印，孤零零在路上，周围什么都没有。
    除非，有人躲在树上，刚才不小心落下来，情急之下，一只脚在地上踩了一下，自己又迅速躲上去了，乐园顺着这个想法，抬头往上看，看见一个黑影眨眼间就闪到树林里面去，不见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走过去想仔细看那脚印，脚印不见了，乐园站在原地，有点烦躁，在周围走了两步，觉得找不出来什么，转身离开，莫名觉得肩膀上有些沉重，皱了皱眉，一个小孩捏着拳头跑了进来，一眼看见乐园，脸色惨白，啊了一声，跑了。
    他看起来很害怕，而且，他看乐园的时候，目光不是在人脸上，而是在乐园的后背上，就好像，乐园的肩膀上，骑着一个乐园没有看见但对面看见了的人，那个人把小孩吓跑了。
    乐园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小孩的肩膀，小孩吓得哭了起来，一只手还是握着拳头，另外一只手挥舞着喊：“别过来！别！”
    乐园问：“你看着我！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小孩紧紧闭着眼睛说：“你的，你的背上背着一个人，黑漆漆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楚脸，好臭，身上还在流血，脚底是黑色的，踩在你身上，还朝着我呢！”
    乐园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见，小孩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乐园，声音嘶哑地引诱说：“其实，你想看见，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弯下腰去，从两腿之间往后看，就能看见你要看见的人了，只不过，这可有危险。”
    乐园一下子转过头来，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些话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能说出来的，如果这个小孩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眼就被吓跑到吓哭呢？
    这不正常！
    乐园紧紧盯着小孩，小孩愣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你不要问了。我害怕。”
    乐园松开他，小孩把握着拳头的那只手往远处一抛，转身就跑走了，乐园才看见，那小孩是在手里抓着一只死麻雀，麻雀的尸体软绵绵的，已经冷透了，表面有一点小孩的手心的体温，但风一吹，那点温度很快就散掉了，好像从来没有活过似的。
    一群村子里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边上还有哭哭啼啼的小孩和瞪大眼睛找麻烦的妇人，穿着玫红色的衣服，看起来紧巴巴的。
    他们一眼看见乐园，走了过来，把人围住了。
    “你就是今天才来村子里的人？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这是村子里的人都不会随便进出的地方吗？这里又没有庄稼又没有客人，你到这里做什么？说啊！”
    第178章
    “你为什么欺负小孩？”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只是路过, 听见里面好像有声音，就进来看看。”
    “那你看见什么了？啊，你该不会是在这里偷偷虐杀小动物吧！太可恶了。”
    “没有。”
    “你还说没有？那边那只麻雀难道不是你的功劳？”
    “不是。”
    “你居然统统否认了？你敢说一句真话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要是不相信, 可以问那个小孩, 小孩人呢？难道这一会就死了？实在不行, 你们还可以想办法问一问鬼怪。如果你们能有人看见鬼。”
    乐园说。
    “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看见鬼？就算现在到处都是鬼, 我们村子里面也是比外面安全的, 如果有鬼，肯定都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带来的，怎么能怪我们？一地都是你们的错, 我们怎么可能看见别人犯错造成的鬼？如果有鬼缠着你, 那也是你的错, 跟我们没有关系。”
    村民说。
    乐园问：“你们心虚了？”
    村民嚷嚷起来：“没有！没有！”
    乐园问：“你们不打算问小孩了？”
    村民回答：“小孩子家家的, 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我们不问也罢, 反正你都说了, 不是你做的, 既然这样，我们逼问也没有意思, 万一小孩子看着这么多人, 不敢说话或者说了谎话, 对他也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还是不问，对大家都很好。”
    他们说着, 转身要走，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说话, 好像这里真的很不安全。
    乐园眨了眨眼睛，往前两步，喊住他们：“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村民问：“什么事？你尽快说了！我们还要出去，这里可不能多停留，否则，会被盯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有传播厄运的能力，我们可不会陪你，快点！”
    乐园说：“你们在这里见过其他地方的小孩吗？”
    村民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见过，最近的一次，是一个小孩在这里跑来跑去，之后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跑进去了，还是跑出来了，但是，我们没有再看见过，可能是进去了，我们也不会进去帮忙找人的，你死了那一条心吧。”

 第605章

    他们说完，匆匆忙忙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好像背后的衣服起了一团火正在烧他们的后背。
    乐园跟着他们走了出去，他们更加快了脚步，飞似的回家，在路上就散开了，散开之后，路上就空荡荡的，安静了许多，乐园有点不明所以，虽然那个地方黑漆漆的，阴森森的，还有小动物的尸体和凉飕飕的水，但也不过如此，没有人的尸体，没有人死，小孩进去都能出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就算是有鬼，他们怎么能确定鬼一定是树林里的，而不是外面的？如果是外面的，进不进去都一样，肯定会遇上或者被发现，就算有倒霉，也不是因为他们进入了树林，他们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看他们今天进去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进去了。
    之前都没事，难道现在会突然有事？那他们与其认为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作祟，不如认为是小孩恶作剧闹大了或者有人在暗地里捣鬼，也不是不可能。
    乐园走回宅子，路上没有再出事，因为几乎没有看见其他人，就算看见了，他们似乎听见了风声，很快地低着头，缩着脖子，看了乐园一眼，就小碎步跑不见了人影。
    乐园也乐得不和他们打招呼什么的，免去了一些口舌，也算是省事。
    回到宅子里，里面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乐园重新拿起工具，随便打扫了一下，算是清理了自己带进来的脏东西，刚刚站住，门就被人打开了，梁老板从外面拿着工具回来了，一抬头，看见只有乐园一个人，有些惊讶，左右看了看问：“你的朋友真的不住在这里了？”
    乐园点头：“是啊，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临时的村子的住处，借宿在别人家里了，不用担心他，他今天晚上是有床的。”
    梁老板点了点头，将门关上：“那我就不给他留门了。”
    他转过身来将工具递给乐园：“我们再打扫一下就可以洗漱休息了。你也累坏了吧？”
    乐园说：“还好。”
    梁老板分了东西，自己拿着工具在旁边清理，对乐园说：“你不知道，我走在路上，可害怕了。平时不是这样的，我隐隐约约感觉这里的风水不好，好像会杀人，还是用流沙活生生把人吞进去，叫人没法出一点声音的那种。可怕极了。我的胆子不小的。”
    乐园点了点头：“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老板笑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确实有事。”
    他换了一副惆怅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我走在路上，平整的路上，突然歪了一下，就好像踩到了不存在的不平整，我低头看的时候，路上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不知道怎么会那样，我跺了跺脚，走开了，就开始有点心慌。
    之后，路上的人都见到我，绕着走，好像我身上有什么怪怪的东西，我想找他们问，都没办法，只能自己回来，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乐园说：“这也还好。”
    梁老板瞪大眼睛：“这样都还好？你太放心了！”
    他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你都说还好了，我就不多说了，要是今天晚上没发生什么，那就太好了，我明天起来，如果起得早，我就去村子里问一问他们知道不知道什么，如果起得晚，我就在村子里走一走，看他们的态度是不是还是和我今天看见的一样，就知道怎么办了。”
    乐园应了一声。
    打扫完之后，天色已经很黑了，他们关上房间的门休息，院子里开始起风，呼呼乱响，听起来就好像有人在外面使劲拍门，吓得本来睡熟了的梁老板都从床上坐起身来，打了个哆嗦，又打了个喷嚏，对乐园说：“你听见了没有？”
    乐园说：“听见外面有风声，也听见门被吹得很响。”
    梁老板说：“我怎么听着像外面有一群人在走还有人敲门呢？”
    乐园说：“不知道，我的听力不怎么样。”
    梁老板笑道：“是么？”
    他稍微放松了一点，门哐啷一声，响了起来，梁老板浑身一哆嗦，连忙躺了回去：“算了，既然你没有听见，应该是我听错了，外面那么吵，应该是吧。我要休息了。明天还希望能早一点起来呢。”
    乐园应了一声，梁老板自己安慰了自己，很快就睡着了，他的鼾声抵过了门外的风声，外面的风就渐渐小了下去，而梁老板的声音也渐渐弱下去，他很快就叫喊起来：“哎！啊！不要过来！”
    大概是做噩梦了。
    乐园睡不着，就坐在旁边的床上，看着他喊。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早晨了，梁老板醒了过来，满头大汗，长出一口气，好像得到了休息，脸上的红色渐渐落下去，瞪大眼睛，眼珠全都露出来，看向乐园的时候，那双眼睛莫名有两分惊悚：“你怎么看着我？一夜都没有休息吗？”
    乐园说：“是啊，昨天晚上你很吵，我睡不着。”
    梁老板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道：“那可真是对不起了，害得你没有睡好，我白天就出去了，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也许能补一下。”
    乐园点了点头问：“你梦见什么了？”
    梁老板说起这个突然有点兴奋：“你不知道，我到了这里之后，居然真的会做和之前不一样的噩梦！这次只有滴水声了，我梦里，是和一个人去山上的老坟头烧香拜佛，走在路上，路突然垮了，边上一个路过的村民说，这是因为前天下大雨，雨水把泥巴路都冲了一遍。

 第606章

    我表示理解，那个村民点了点头，就走了，一转身就变成一团黑影，就像是白纸上的一滴墨水，我继续和身边的人往前走，边上是一堆阴森森的绿色植物，走着走着，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孩，就好像本来就跟着我们走一样，我觉得那个小孩有点眼熟，问他他也不说话。
    我也想仔细看他的脸，但是，看不清楚，就像是一个鬼跟在了我的身边，我有点害怕了，就没有再跟他说话，也没有再看他，他居然开始飘着走，不动腿了，我想装没有看见都不行，只能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说话，可是再一转眼，小孩就不见了，我有点惊讶。
    我想找身边的人说两句话寻求一下安慰，但是，一转头又发现身边的人也没有了，那条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还没有走到目的地，我就一个人继续走，很快走到了老坟头面前，那坟头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好像很正常，我弯着腰，拜了两下，突然听见远处有鞭炮的声音。
    好像有其他人也到这边来祭拜祖宗，我很疑惑往前走了两步。”
    第179章
    “后来呢？”
    乐园问。
    “坟里面爬出来一个人, 我没有看仔细，就从梦里醒了过来了。”
    梁老板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乐园点头问：“今天有什么打算？”
    梁老板说：“我要问一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见过其他的陌生的人到我家附近或者我家坟头附近, 如果他们都说没有或者说不出来什么, 我就去山上看坟, 家里的坟还是有必要照顾一下的, 虽然现在非年非节, 但是来都来了，好不容易到这里一次，不祭拜了再走, 也不合适。”
    乐园点头：“好。”
    梁老板出门去了, 乐园洗漱了坐在桌边, 考虑早上吃什么, 车主脚步匆匆地敲了一下门就冲进来, 踉踉跄跄问：“你还没吃过饭呢？”
    乐园说：“啊。”
    车主坐下来, 乐园问：“你怎么了？”
    车主说：“我昨天回去了之后, 果然，他们拉着我要给我开宴会, 说要给我布置一大桌子的酒菜, 我吃得都快要吐了, 我本来是要拒绝他们的，但是, 他们一起看着我，我不好说不要, 不然，感觉会被他们群殴, 好讨厌的感觉，回到房间之后，我就都吐了，幸好是吐了。
    我还喝了很多酒，但是不知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就醒了，还是好难受，我不想听他们再催我吃饭，就过来了，你没有吃饭，你等会儿吃什么啊？”
    乐园说：“煮一碗面吧。这个简单。”
    车主说：“好，暂时不要管我，你昨天晚上在哪里休息？我想再睡一会儿。”
    乐园指了一下床铺，车主笑眯眯地躺了过去，裹上被子：“等我睡好了，我再起来。”
    乐园点了点头，车主很快就睡着了，乐园眨了眨眼睛，转身去煮面，煮好了一碗面，清汤寡水，只有一点盐和鸡精胡椒，面汤上浮着一点金黄色的小油珠子，是花椒油和香油，没有葱姜蒜，没有煎蛋，也没有青菜，只有面和汤和佐料。
    乐园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食物，汤还是热腾腾的，看起来现在喝一口会烫到，如果一定要喝下去就会得食道癌，正在等待，车主一下子从睡觉的位置坐起来，眯着眼睛，梦游似的飘了过来，笑嘻嘻坐下，在乐园旁边问：“这个我能吃一口吗？”
    他说着，伸出手去，就要端那碗面。
    乐园想了想，让开位置：“给你了。你吃吧。”
    车主连连点头，瞪大眼睛，就要开吃，乐园转身出去，端了一盆水和一条毛巾来，放在旁边问：“要不你还是先洗一下脸？万一吃着就睡着了，把脸和头发埋进去怎么办？”
    车主叽叽咕咕：“我才没有那么困呢。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勉强洗一洗好了。”
    他说着，伸出手来，接过了湿漉漉的毛巾，随便在脸上擦了擦，还给乐园，乐园将那个水盆递给他，他把毛巾放进去，收回手，继续呼噜呼噜吃面，很快就吃完了，乐园将盆和毛巾放在外面，提着拖把进来将刚才放水盆的地方留下的水渍擦了一下，又提着拖把走出去。
    地上有点湿漉漉的，车主捧着空碗，小心翼翼走了出去，避开了地上的水，站在门口对院子里的乐园问：“我把碗放在哪里啊？”
    乐园说：“放到厨房去，你要在这里洗了也可以，但是这里没有洗洁精，厨房有，等会儿你洗了碗过来把你的毛巾也洗了，盆子随便用水冲一下，放回架子上去，这里有水，可以不用专门去厨房接，别走多了。”
    车主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洗完了碗，放完了盆子，连地面也清理了，因为只有一块湿漉漉的，看起来不太整洁，就干脆一起清理了，反正现在是早上，也不是很晚，有光亮，正好可以清洁打扫，两个人坐在床铺上，都有点困了。
    车主问：“这边没什么事吗？”
    乐园说：“昨天晚上起大风，门被吹得很响，吵得睡不着，你那边呢？”
    车主笑道：“我那边就差风和日丽了，安静得很，就是太安静了，我一进屋子，关上门，外面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被那层薄薄的门板隔绝了，都听不见外面的人的声音，明明我进屋子去休息的时候，他们还准备在外面大吃大喝，好一阵子才算收拾完，怎么可能就睡了？”

 第607章

    乐园问：“你去看了吗？”
    车主摇了摇头：“大晚上的，我困得很，又吃撑了，还吐了，又喝了酒，白天走了那么久的路，我累得不行，实在是没有力气，也不想去管，就没有看。不过，我想，就算看，也看不出来什么，我之前就在外面走来走去的，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只不过，钱包大森*晚*整*理出血了。”
    乐园问：“都吃了什么？很贵吗？”
    车主点头：“很贵，不过，很多。鸡鸭鱼鹅都有，糖醋鱼、松鼠桂鱼、麻辣水煮鱼、清蒸鱼、烧鸡公、炸全鸡、小鸡炖蘑菇、酸萝卜老鸭汤、红烧鸭子、酱爆鸭子、姜丝鸭子、烧肥鹅、卤鹅，还有土豆莴笋高笋番茄，一大桌子都摆满了。他们的桌子是真的大。”
    乐园问：“昨天多少人？”
    车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只是很多，一桌子都满了，说起来，我现在一想就觉得头疼，好像不止是喝多了酒造成的，还有昨天晚上我就没有看清楚的原因，晚上是在院子里吃的，幸好没有下雨打雷，不然这顿饭就不好吃了。到处都挂着灯，红色白的黄的，亮堂堂的。
    灯光一照，到处都亮起来，只是还有些边角照不到，看起来是有点黑的，走在路上还是要小心脚下，似乎路上有石头，小孩子在旁边到处乱跑，一会儿嚷嚷饿了，一会儿问好吃不好吃，一会儿又开始尖叫又开始笑，讨厌极了，可我没有看见他们谁跌倒的。
    大人里面，男的喝了酒就涨红了脸划拳，喊得很大声，女的或是拉家常或是聊八卦，什么东家结婚了，西家要生孩子了，小孩要升学了，考试又没考好什么的。
    气氛很热闹，但是，我要去仔细看他们的脸，除了我见过的和我住的那一家里面的人，其他我都看不清楚，就像是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我以为是喝了酒，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楚，那些人就都看向我，问怎么了，我说喝多了，他们就让我多吃点菜，等会儿好休息。
    我顺着他们的意思，吃了菜，凑到他们身边去看，还是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都像是一张被叠起来剪掉了中间一个圆形的报纸，脸上看不出来五官形状轮廓，都是黑漆漆的，但是脸之外的地方都很正常，该有头发的地方有头发，该有脖子的地方有脖子，穿着衣服和鞋子。
    只是，我没有看见他们站起来的样子，好像他们一直都是坐在那边吃东西，没有起来过，但总应该有人要喝多了去吐或者上厕所，也有人提前走掉才对，但是，都没有，好像他们提前约定过了，要等我走了，他们才走，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习俗礼貌，客人没有走，主人不能走。
    可是，他们也都是客人，不止我一个客人啊。
    奇怪。
    还有一点，他们从侧面看，很单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起来的纸人。只是我从正面看他们，他们都不是那种一层平整东西的状态，而是圆润的凹凸不平的甚至有些人肌肉壮硕。
    我分不清。
    也许真的是时候太晚、吃得太多、喝多了酒，就醉倒了。”
    乐园说：“或许。”
    门被推开了，梁老板回来了，对他们说：“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我们可以准备准备上山去给坟堆打扫一下落叶了。”
    他看向车主问：“你也要去吗？”
    车主看向乐园问：“你也去吗？”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说：“那我也要去。”
    梁老板说：“那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吧。”
    他提了一下手里五颜六色的大口袋对二人说：“我已经买了丧葬用品，等会儿上去烧起来，烧完了，收拾一下就可以回来了，现在还早，希望我们能在天黑之前回来，不然，路上就不好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
    山路确实很不好走，但路面处于一种松软又不至于变成浆糊的状态，仿佛前阵子下了雨，但快要干了，可是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下雨还是未知数。
    这就更奇怪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树叶密密麻麻趴在地上，就像是数不清的虫子睡在地下，树林高大而挺拔，看不出是什么树，但树底下会落一些果实，有些是一层叠一层的棕色的小塔似的果子，大概是松果，有些是绿油油的，表面微微泛黄，一踩就烂，里面是红色。
    那红色是丝丝缕缕的，就像是染了色的小丝瓜瓤子。
    点燃了火，烧了纸钱、金元宝和冥币，连香烛也点上了，好一会儿之后，一阵大风吹了过来，树林子乱响。
    第180章
    大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鬼在哭, 哭得好凄惨伤心，气温忽然就降下来了，很是难捱，树叶子都开始打哆嗦, 地面的草也瑟瑟发抖, 边上的一些挂着露珠的植物都把水抖了下来, 到处湿漉漉的, 路面越发不好看了。
    火焰被吹得很高, 好像迎风可以涨三尺三，风里是一阵的飞沙走石，好一股腥味儿。
    东西都烧完了, 收拾了东西, 梁老板迅速地回家去了, 顾不得仔细检查坟包究竟哪里好, 哪里不好, 只转过身就飞奔, 怕自己慢了一步, 要命丧黄泉。
    没走多久，天上就下雨了, 乌云是黑漆漆的, 地上也是黑漆漆的, 打着灯笼都看不清楚，非要开手电筒, 手电筒的可见度也有限度，走在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跌倒, 还是扶着身边的人才好些，但是，那只手十分惨白，又冰冷如玉，梁老板打了个哆嗦。

 第608章

    他还用眼角余光发现那手臂没有衣袖，确认这不是乐园也不是车主的手，不声不响，不愿意张扬，心想，我不说出来，这件事也就罢了，就算要找我做什么，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装作不知道，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就算是被发现了是装的，身边还有人。
    那些东西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勉强镇定了一些，梁老板继续往前走，走在最前面，一阵浓雾弥漫而来，他几乎要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还在不在了，眼下是十分泥泞难走的路，又下着雨，怎么都听不出来脚步声的，越是走，越是觉得身后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了。
    梁老板又被风飘过来吹了个正着，打了个哆嗦，十分寒冷，裹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喃喃道：“遭了，这样的雨越下越大，我是没有伞的，若是大雨来了，这么走恐怕是下不去，本来就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家的，现在天黑了，时间却不是晚上，我就是要休息也休息不了。哎呀。”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没有问，只是往前走，走了一步，感觉背后有一股喘息的热气，就从那只搭着他的肩膀的手旁边传过来的，是带着腥臊气息的呼吸的热气，但气息直来直去，打在他的脖子上，他觉得十分奇怪，因此浑身寒毛直竖。
    身体比之前更加僵硬了，走在路上，步子几乎是丈量好了迈出去，根本没有过一点脑子，没有思考结果就是，眼前的路平，还好，路要是不平整了，他就真真切切跌了一跤，这一下子，他也顾不得回头不回头的规矩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黑漆漆的陌生的山里不好回头，祭拜了祖先的坟头之后更不好突然回头，有一种说法，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一盏灯在头顶上，另外两盏就分别在两个肩膀上，要是一个肩膀被人按住了，那肩膀的火就少了一些。
    若是自己迅速地转过头去，另外肩膀的火又要少一些，还有可能因为转头的那一阵风而把自己肩头的火给熄灭了，若是熄灭了这灯，阳气衰弱，就要遭罪，比如突然看见平时不会看见的东西，突然遇上平时不会遇到的东西，突然走错路到了平时根本走不到的地方。
    那种平时走不到的地方，若是不小心进去了，十有八九，进去了之后也是出不来的，走不了只有死在里面，别人看见了尸体也不过是这个人走路不小心，居然在路上摔一跤就死了，真是可怜可惜，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话，还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死了之后归给谁去。
    只要想一想这些身后事就觉得十分放心不下，本来千般万般的恐惧，如今一下子变成了干木头柴火堆捅进他的心眼里，磨蹭着就起了一把火，火越来越大，就像是之前在坟头点燃烧纸钱的那把火，烧得整个人都是一股的烟熏火燎的香烛纸钱气。
    那气味儿大得，不用走近就知道这人刚做了什么。
    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缓缓从后背爬到了脖子上，如同雨夜里偷偷爬进屋子里的毒蜘蛛，又像是带着一身黏腻液体和鳞片爬进床头被窝的毒蛇，梁老板浑身打个哆嗦，试图驱散那股不明来历的寒意，瞪大眼睛往周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以为自己至少会看见一个人，却半个人影子都看不见，他越发害怕了，几乎要大哭起来，如果现在可以放声大哭一场，或许他心里的情绪都可以消除，但是，这种环境，他不敢，他害怕把不干净的东西招惹过来，到时候，就比现在更麻烦了，还不知道是不是更危险呢。
    他哆嗦完了，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衣服已经脏了，本来地面就是人走来走去，十分脏的，这里又是泥巴路，比普通的水泥路更脏一点，加上下雨，又走来回，更是脏了一层，他这么摔下去，是一点防备没有，一点保护没有，全都在衣服上了，免不得要脏一些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看着衣服，自己安慰自己，在心里安慰过了，抬起头来，害怕自己会看见一张突然贴近的惨白的别人的脸，但是没有看见，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还是没有看见跟自己以前来的人，就大步往山下走去了。
    他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打扰我，难道我还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下山去？下山的路我清楚，我既然来过，要再下去也简单，找不到其他人就找不到，他们在这种事情比我厉害，要是他们走不出去，就是半吊子，没有必要着急，因为他们帮不上我的忙，我只需要打电话找人。
    要是他们走得出去，那就太好了，说明他们真有点本事，可以帮上我，我若找到了事情的源头，也可以松快一二，比现在这样好一些，绷得太紧了，容易断，不舒服。
    梁老板想完这些事情，走得更快了，深吸一口气，鼻腔里被雨水和大风灌满了，一股子独属于大山深处清新而黏腻的野外植物的气味裹挟着地底下的泥土，顺着他的鞋子爬上来，拉扯着他的衣摆，爬到了他的衣袖，又试图钻进他的袖子，被他甩了甩手，就抓着他的衣带子。
    就像是数不清的虫子爬进了他的衣服里，在每一个鸡皮疙瘩之间，哆哆嗦嗦地筑巢安卵，仿佛外面天大地大还是不够，只有这里才暖和舒适又安全。
    梁老板使劲隔着衣服摩擦自己的手臂和腰间，两条腿更快了，差点又摔一下，不过这一次他很快就站直了，身边没有人来扶他，也没有手出现，他大声地喘气，继续往前走，眼前几乎是全黑，是个睁眼一摸瞎，伸出手去都看不见，怕自己不小心撞上什么，手先没有。

 第609章

    他就试了一下，把手又收回去，好像之前也没有拿出去过似的。
    这种时候，自欺欺人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对他来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尤其是，这种办法，最好见效，还不需要别人，轻松简单又容易得很，痛快，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梁老板安抚了自己，脚步放慢了一些，呼吸的声音还是很大，但是，他又不能不呼吸，只能这样将就着往前走了，没有引来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还是有些慌张的，但没有看见什么，又高兴又惶恐地勾了勾嘴角，脸色惨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顺着脸往下滴水。
    那水顺着掉到了嘴唇里，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抿了抿唇，觉得又苦又涩，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抹了一把，只当自己没有尝过，就算是不小心也没有。
    他的速度更慢了，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精神更是紧绷过头，若是到了住处，他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正在这样想，脚步比之前还慢，远处忽然看见一点灯光，是微弱的，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
    梁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下子冲过去，几乎是扑到那扇门上去敲，对里面喊：“主人家！主人家！我是路过的，我想下山回家去，我就住在山下的村子，能不能让我进去歇歇脚？”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头发老婆婆，老婆婆的头发很长，都盘在了头顶上，头顶上就全是银白如月的发丝，发丝上还软塌塌压着一个灰色的针织帽，圆形的，但不怎么规则，像是眼花的时候没有看好做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很轻的。
    但老太太是弯腰驼背的，低着头，脖子往前倾，是一个很标准的人老了之后刻板印象里的状态。
    她这个样子，就显得头发和帽子很重，才不得不低着头，弯着腰来分散重量的压力似的。
    梁老板站在门口，闻到一股腐臭味，就像是在坟头祭拜的时候，和坟土凑得太近了，可能会闻到的令人作呕的那股臭气。
    第181章
    他突然就有些犹豫, 站在门口，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进去，老太太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了，没有察觉到他跟过来, 就转过身来, 看向他, 扭着头, 脸上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似乎是在问他，你怎么了。
    那张脸皱巴巴的，全都是皱纹, 皱纹里面夹杂着老人斑, 老人斑像卡在松松垮垮的皮肉里面的虫子, 死了之后, 尸体干瘪, 还没法被风吹走。
    梁老板心想, 也许只是老人身上的气味, 这附近有些坟头，现在又是下大雨, 找一个休息的地方不容易, 有人愿意住在这里已经不错了, 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他就跨过门槛进去了, 跟着老太太，坐在了屋子里。
    老太太给了他一个板凳, 自己也坐在一个板凳上，看起来很稳当, 好像已经这么坐了很多年，习惯了。
    梁老板说了谢谢，老太太没有抬头，好像没有听见，或许是耳朵不太好，不过，老年人都有些耳背的，这不算什么。
    梁老板没在意，又说了一句，这次比上次大声，老太太像才听见，懵懵懂懂抬起头来，看见对面有一个人，自己吓了一跳，想起来之前怎么开门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梁老板的话，但是又不像是听见了梁老板在说什么。
    梁老板有些困了，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谁知道哪一句是能听见，哪一句是不能听见的。
    他保持了沉默，老太太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屋子里打开了柜子，抱出来一床被子，又对他挥了挥手，让他过去，他过去发现这里有一张铺好了的床，老太太把被子放在床上，让他睡在这里，梁老板点了点头，很感谢地表示了感激，老太太挥了挥手，似乎是不在意。
    她转身要走，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的样子，又转过来，对梁老板比比划划。
    梁老板一脸迷茫：“什么？”
    老太太顿了顿，更努力地手舞足蹈起来，张着嘴啊啊啊，她的嗓子不太好，说出来的话，是极其口音浓重的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梁老板完全没法听懂，试图让对方说普通话，又发现对方根本不知道怎么说普通话，说出来的话发音一点都不标准，还是没办法听懂。
    让老太太换语言这想法只能放弃。
    梁老板一边听方言一边看着老太太比划，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
    他只能猜着问：“您有一个儿子？您需要一杯水？”
    老太太眼看是没法跟他说什么了，摇了摇头，走了。
    梁老板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也顾不得再去追问了，自己躺在床上，扯着被子就睡着了。
    没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被人叫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转头一看，乐园和车主都在，他们似乎是在山里找他，找到了这里，发现他在这个位置，不好轻易挪动，只能让他先醒过来再说。
    梁老板揉了揉眼睛，奇怪地喃喃道：“难道刚才那是一个梦吗？不管是大雨大雾还是小木屋和老太太还有老太太想对我说的话？如果是梦，我就没有必要记下来，如果不是，我应该好好想办法帮忙解决问题才是，不然，白费了老太太把我在大雨里接进屋子了。”
    乐园喊道：“下来吧！你还要在上面待多久？小心摔下来，到时候把骨头摔坏了，我们还得把你抬下去。”

 第610章

    梁老板应了一声，自己从树上下去了，这棵树又大又老又硬，爬下去还算容易，树枝也不是特别高，落地的时候，梁老板松了一口气，在地上踩了两下，对乐园笑道：“谢谢你们把我喊醒，我记得，走在路上，你们两个突然就不见了，是走到哪里去了？”
    乐园说：“我们一直都在你后面，可是，你突然不见了，我们就开始找人，在这里才找到你，没有看见别的。”
    梁老板问：“那你看见大雨和大雾了吗？”
    乐园说：“只看见大风了，不过，雾气是有一些的，雨也是有一些的，都不是很大，不然，我们就算是站在这里，也找不到你，因为有雾气的时候，能见度很低，有雨的时候，睁眼睛找人更不容易了。”
    梁老板点了点头：“确实，回去之后，如果事情能解决，我会给你们谢礼的。”
    车主站在旁边，不咸不淡笑了一声。
    梁老板问：“你笑什么？”
    车主说：“我是想到了一个笑话，有些人说感谢，能从路边捡起来两块石头送到别人床边去，有些人说感谢能给人送一千一万一百万，但还能说完不给，还有些人，可以给人标榜，做什么事情能给一个亿，实际上呢，把事情解决了，人也到了面前了，也未必给呢。
    说不定还要编出一个罪名来，叫人牵连，一并进监狱，到时候还可以查抄家产，什么都收走了，名义上就说，是没收非法所得，光明正大，合适得很呢！不仅合法合规，还不要脸，别人有火无处发，有气无处撒，有冤无处诉，有话无处说！到处都能粉饰太平，谁不会呢？
    到时候，人能活多久还不一定，他们只需要想办法拖到人死了之后，这件事四舍五入就算是定下来了，谁会殚精竭虑为一个死人鸣不平找公道？还是为一个名声不好，被所有人都扣上违法犯罪帽子之后才死的人？”
    梁老板眼皮子跳了一下说：“我不是那样说了不会给钱的人。”
    车主有点生气，不想理他，本来他们关系就那样，梁老板没再说话，乐园拍拍车主的肩膀，让他快点走，到了山下，好歹可以休息，不用在这里深一脚浅一脚的。
    车主点了点头，还是有点生气，哼了一声，走到最前面去了。
    梁老板突然听见周围传来一阵笑声，感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恶寒，拉了一下乐园问：“你没有听见什么吗？”
    乐园说：“没有。”
    梁老板问：“那你觉得，一个人突然听见另外一个人的笑声，会是什么情况？”
    乐园说：“如果我是生气走在前面的人，我听见背后传来笑声，只会认为那是他们在嘲笑我，觉得他们自以为是，讨厌透顶，希望笑声尽快停止。我上次遇上这种情况，还是两个老人在嘲笑一个小孩，姑且认为他们是在嘲笑，因为我不是他们，我也没问，我觉得很讨厌。
    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场景，我就赶快走开了。”
    梁老板点了点头。
    他们下了山，好像没有什么事了，各自都去休息，梁老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本来要睡觉的，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办一件事，一边掏手机，一边对乐园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可以继续睡，我出去打电话吧。”
    乐园问：“什么事啊？”
    梁老板说：“我上去之后，看了一下坟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修缮的，但是，修坟这种事，不能我一个人就处理了，这不是我一人的祖宗，也不是我一个人要出的钱，要是没有商量好，也许亲戚还会结仇，需要妥善处理，提前问一问别人是有必要的。”
    乐园点了点头。
    梁老板走出去，乐园本来要休息，听见房子里有滴水声，没法睡着，起来看，到处检查了，没有看见漏水的地方，坐在床边想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梁老板打了电话回来，有点生气，看起来是没有商量好。
    乐园问：“你家里有小孩吗？”
    梁老板睁了睁眼睛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有。”
    乐园说：“坟头需要修缮，我们去的时候又下雨，滴水声或许是这个原因，但房子没有问题，会不会是你的祖宗提醒你，注意一下孩子？”
    梁老板已经隐约猜出来乐园要说什么了，紧张起来，握着手机问：“不会吧？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我孩子不知道这事儿，也没躺祖坟里啊。”
    乐园说：“万一是老祖宗未卜先知，察觉你孩子有危险，处处提醒你要警惕呢？”
    梁老板不过脑子地追问：“那我的孩子能出什么问题？”
    乐园说：“也许是最近有可能不小心掉水里去，也有可能是想背着你在放学之后到野外去游泳，也有可能是回家之后烧水不小心打翻了弄坏电插板漏电什么的。”
    梁老板的心揪起来了：“听起来都不安全。”
    乐园说：“要是平平安安，也不需要提前提醒你注意啊。要是没有事情，那是最好，要是有事，知道了也好防范不是？”
    梁老板皱着眉头：“我问一问。”
    乐园点头。
    梁老板拿着手机又出去了，临走之前问：“为什么祖坟能和孩子有干系？你是怎么想的？”
    乐园说：“祖宗不是最在乎香火吗？通常祖坟出问题就是后人要出问题或者出了事。”

 第611章

    第182章
    梁老板似乎是不想听见不好的消息, 在乐园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往外走，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但是, 看他急匆匆的样子, 应该是听见了, 乐园没有多说。
    梁老板在外面打电话, 他的孩子在寄宿制学校, 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家去的，也不会到店铺去，最近没有到放假的时间, 他本来很放心的, 但是, 听乐园那么一说, 又觉得现在是没有办法放心的, 想打电话给老师确认一下, 又有点踌躇, 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就接了, 是他的姐姐给他打过来的。
    “有什么事吗？”
    梁老板问。
    梁老板的姐姐问：“你到祖宅去找到什么了？”
    梁老板回答：“没有找到什么, 但是，看过祖坟了, 还是修一修比较好。”
    梁姐回答道：“算了吧，我不想修, 那可是要钱的。我没有那么多钱，你也知道, 当初爹妈都把钱给你们了，我可没有多少。”
    梁老板说：“那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梁姐笑道：“我关心你吃饭没有，睡觉没有，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没有，我要是帮得上，我就帮你，我要是帮不上，我就不帮，这些事情都很简单吧。”
    梁老板顿了顿，有点生气，但很快地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都是梁姐问的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的答案，梁姐得了答案，还想再问，梁老板说：“我还有事。”
    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下，他毫不犹豫拨通了学校老师的电话。
    “老师，请问我儿子在学校怎么样？”
    “梁老板啊，你不知道吗？本来你儿子都到了学校了，但是，前阵子刚刚被你的亲戚接出去，你的儿子也很乐意，说是认得的熟人，我就放他们出去了。”
    “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呢？”
    “我有通知啊，在家长群里面给你单独发了消息，你没有看见吗？我也有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你的那个亲戚说，她会带着孩子去跟你说的，到时候，你们见了面，亲自说清楚事情，没有我的什么事，我还真就以为没有我这个外人的事情了，没有再问，怎么你们没有见面？”
    “是啊，我们没有见面。你仔细对我说一说，那个人是男还是女？什么模样？都说了什么？自称是我的什么亲戚？”
    梁老板追问。
    老师似乎有些为难，被问到这里，就算是不知道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好了，要是多说，感觉自己会承担更多的责任，要是不说，又恐怕会被人扣上导致小孩出事的帽子，横竖都不是好事，犹豫了一下之后，老师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是个女的，我还以为是你的妻子。”
    梁老板几乎是喊叫起来：“我现在没有妻子，那肯定不是我的妻子，我虽然有一个可以在店里帮忙的女生，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结婚的地步，更何况是让别人帮忙替我去学校给儿子请假再带走还不告诉我这种事。我甚至没有和周围的女生有恋爱关系！”
    他似乎很着急辩解，但老师不想和他多说，点了点头，敷衍过去，接着说：“我觉得她是你的亲戚，还有一点，她和你的儿子长得很像，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不说，旁边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母子，可惜你当时不在场，也没有看见她的脸。我没有留照片。”
    梁老板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已经于事无补了，但还是忍不住不过脑子问一句：“那你当时怎么不拍一张照片呢？”
    老师说：“我也想拍照片的，但是，不太礼貌，问了，对面也没有同意，我想，你们是亲戚，肯定认得，也不需要照片来认人的，而且，学校是有监控的，监控摄像头，虽然是从上往下，但要是有人需要，也可以调出来，单独截图，四舍五入，也算是照片了。你要么？”
    梁老板说：“如果可以，我是要的，你现在能去截图拍照发给我吗？我现在会看信息的。这件事最好尽快，我觉得我儿子很危险，你说的那个亲戚，我想过了，根本想不出来是什么人。我根本没有那种女亲戚。”
    老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看我这件事办得，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找截图发信息，你看，你是继续和我通电话，还是去给别的亲戚打电话问一问？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呢。”
    梁老板要挂断电话再去打别人的电话的，但是，听老师这么一说，心反而揪起来了，又问：“对了，那个女的给我儿子请假是用什么理由？”
    老师说：“她说，最近是家里一个老人的生日，还有一个亲近的亲戚死了，要在村子里办丧事，所以，她一定要过来把人接回去的，还说，之所以过来接人，就是希望孩子能去见亲戚最后一面。这孩子她是一定要带走的，希望我能看在人之常情的份上给他们通融。”
    梁老板问：“那你就同意了？”
    老师叹气：“你孩子都不在学校了，怎么可能没有同意？她还说，最晚这个星期，她就会把孩子送回来，星期天都快过去了，她还没来，你孩子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们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怎么样，但是你这个电话打过来，我看她是不会那么快来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来的。”
    梁老板说：“谁不希望没事发生呢！”

 第612章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给姐姐打了电话过去。
    “喂，有人吗？”
    梁老板问。
    梁姐问：“你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你刚才才挂断了我的电话，你现在又打过来，是要找我做什么？”
    梁老板还没开口，梁姐问：“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记得我说了祖坟的事情，我是不会给钱的，还是你现在改变主意了，愿意自己负责？那太好了！我愿意听你说完这个通知。要是其他的事情，恐怕是麻烦，森*晚*整*理我都不想听了。你是哪一种？”
    梁老板沉默了一瞬回答：“我是后一种，其他事情要跟你谈，你不要急着挂电话，是很重要的人命关天的大事。”
    梁姐本来确实是想挂断电话的，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没办成，有点灰心丧气又觉得梁老板不过如此，钱没有多少，人不是很好看，家里看重，偏偏还没多少积蓄，也不知道帮衬亲戚，除了逢年过节互相走动，也没有什么可说，就连过年过节的时候走动，也是没兴趣，不提也罢。
    但是，人命这种事，一听就很热闹，梁姐没有挂断，而是问：“发生什么了？”
    梁老板回答：“我的儿子被一个女人从学校请假带走了，老师说，本来今天就要回去的，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没有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打电话问我，可是和我对了电话才发现，根本不是我让人去接儿子，而是我的其他亲戚去了。”
    梁姐兴奋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大事，确实是大事，你等着我，我去家族群里给你发消息，保证让每一个能联网用手机的亲戚看见群里的消息，知道你的事情，帮你的忙，给你找儿子，如果是他们带走了你的儿子，肯定马上就给你送回来。很快就能找得到的。”
    梁老板没有那么大的期望，喃喃道：“我只希望我的儿子没有出事就好了。”
    梁姐切了一声：“一个小孩子，也有那么大了，虽然不是大学生，但也不是幼稚园的，怕什么？现在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监控，随便找一找，肯定能找到的，大不了还可以报警，你不是说，老师知道吗？老师是在学校，学校肯定有监控，有监控就可以提供信息。
    报警之后，可以让警察去学校，肯定有收获，监控可以证明，人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若要问，时间也好对得上。”
    梁老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听起来有点心灰意冷。
    他对梁姐能找到小孩不抱希望，但也不想阻止她给自己帮忙，虽然这种事情宣扬出去，总是感觉脸上不光彩，走在路上抬不起头，见了亲戚都不好说话，显得自己既不能关心儿子也不能管教孩子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连一点家教都没有，但也只有这样了。
    梁姐说：“好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不要这样冷冷的，到时候，大家还要来问，你这样，怎么说话？要是惹恼了别人，可就知道的也不告诉你了。”
    梁老板嗤笑道：“说得好像是他们合伙来骗我似的，我表现好，他们就把儿子还给我，我表现不好，他们就不还给我。”
    梁姐听出他难过，安慰说：“好了，好了，姐姐帮你，姐姐给你找啊。别伤心了，肯定找得回来，谁知道在哪里？小孩子，不想上学又想多玩一会儿也正常。”
    第183章
    梁老板希望事情是他姐姐说的那样, 但是，心里知道，如今这样处处不好，恐怕真找到了人, 也不是好模样了, 不过, 一点希望, 总是要有的,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过下去了。
    人总是需要一点希望的，而这希望之中, 又必然是处处等待, 一等再等, 直到希望破灭, 换成新的, 又或者, 也不需要换, 只要告诉自己，之后还能成就可以了。
    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 告诉梁老板：“监控已经找出来了, 但是, 截图没有看见脸，衣服也是普普通通的, 看不出来什么，我发给你了, 你自己看吧。”
    梁老板看见了图片，觉得这个人眼熟, 但是，一时间想不出来是谁，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妻，他和前妻早就离婚了，也不太记得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反正，闹翻了，前妻很生气，大吵一架就推开他走了，拖着东西，什么也不想管，孩子也没看一眼，就头也不回不见了。
    前妻是真的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但是，他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也很好，免得伤心难过还憋屈烦闷，有些人是喜欢得寸进尺的，有些人又就喜欢不说话，问不出来什么，不提也就算了，免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心情还好不起来，损人不利己。
    他都快不记得前妻长什么模样了，现在看见这个图片，猛地想起来，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相似之处，不过，照片里面的人，不会是他前妻，否则，直说是亲生母亲要带走，老师也不会不同意，没有必要特意说是其他亲戚再说其他的事情来。
    乐园问：“你想什么呢？”
    梁老板回过神来，拿着手机，对乐园说：“学校的老师给我发了一张监控截图，图片里面有一个女人，把我的儿子带走了，老师说是亲戚有事要请假，现在还是没有到学校去，本来也要问我，只是，我打电话过去，老师也不需要再打一个过来了。”
    乐园问：“有什么头绪吗？”
    梁老板说：“我家里少有这样的亲戚，不打招呼就接别人的孩子从学校出去，还不知道到哪里，这不应该是我的亲戚，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如果要说远房亲戚，那就更奇怪了，平时都不见面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而且，也不会长得很像。”

 第613章

    乐园问：“你刚才想到了什么人？”
    梁老板有些唏嘘：“我的前妻，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乐园问：“你觉得，你的前妻有可能想见孩子但是不好意思自己去学校把人带走于是请了自己的亲戚替自己去学校把孩子接走见面再玩一阵子吗？”
    梁老板愣了一下，沉默地思考了半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有可能，但是，我很久没有看见她了，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她走的时候都没有多问孩子一个字，怎么可能这么一段时间了，突然想起来要见孩子了？如果是她带走了，她毕竟是孩子亲妈，应该不会有事。”
    他是想放下心来的，因此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迫不及待地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不假思索的笑容，对乐园感谢说：“如果真是在那边，那就没有问题了，只是之后要把孩子再送到学校去，上完课等假期再回家，也不算什么。他这些日子也该玩儿够了。”
    乐园点了点头。
    梁老板开始给前妻打电话，没有打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不为这个着急，换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次是给他的岳父岳母打电话，好一阵子之后，那边接通了，很大的嘟嘟嘟的声音之后，是一阵忙音，不知道那边在做什么，但是，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喂？谁啊？不认识。”
    那边说着，就要挂断电话，梁老板连忙喊道：“等一下！我是你们女儿的丈夫，是你们的女婿啊，你们不记得我了吗？虽然我和你们女儿离婚了，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你们都忘了吗？别挂电话，我有事想找你们，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去你们那边坐一坐吗？”
    “我们不是很想见你，但如果你有事，可以过来，我们就在家里等你，你今天来还是明天来？”
    岳母问。
    “我今天就来吧。很快的，我现在就上车去，赶时间。”
    梁老板回答。
    岳母说：“那你就过来，我们不会给你准备饭的，你记得自己吃了再来，在我们吃饭之前走，我们不会留你住宿的，知道吧？”
    梁老板赔笑说：“知道，知道，您二位什么也不需要给我准备，能在我去的时候给我开门，我就心满意足了。”
    岳母问：“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我就挂了。”
    梁老板说：“没有了。”
    岳母说：“那就挂了吧。”
    梁老板对乐园说：“电话挂了，现在就要想办法过去了，我知道地址，如果他们没有搬家，应该就是那边，可以直接过去，只不过，这里距离那边有点远，恐怕要一些时间在路上，你们跟我一起去吗？”
    乐园说：“我们是跟你过来的，自然要跟你回去，不然，你都回去了，我们单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自己家的祖坟要处理，有什么可继续留的？”
    梁老板点了点头。
    乐园看向车主问：“你也是要回去的？”
    车主说：“要回去。”
    乐园点了点头。
    三个人上了车，收拾了东西，放回住处，洗漱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路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进了小区，在一栋不高不大的小别墅门口停了下来，梁老板说：“就是这里，他们住在里面。”
    他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敲了敲门，也按了一下门铃，好一阵子之后，有人过来开门，脚步声从门缝里传出来，里面一个小孩尖叫喊道：“让他们滚出去！什么人来？我又不是请他们。这是我家。”
    但门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罩白色纱的小女孩，看起来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头发半长不短，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眼神也毫不掩饰，她讨厌有人到家里来，只是不知道，她是讨厌来的人，还是讨厌被打扰。
    打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女，头发盘起来，穿得有点厚，衣服是暗色红格子，长袖长裤，一双黑色的鞋子摆在旁边，穿着绿色的拖鞋，很大一个。
    她看见来人，有点局促，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对客人说：“你们进来吧。老太太已经说过了，今天会有人过来，你们坐沙发吧，那边大，有空位，可以随便坐。”
    小女孩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玩具棍子，金闪闪的，有点尖，对着中年妇女指了一下，恼道：“你怎么能让他们随便进来？”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对她说：“这也不是我的客人，我管不着的，你有什么需要？如果没有，我就要去厨房做饭了，等会儿还得吃饭呢。再不然，做完了，我还要打扫卫生，不能陪你玩，这里还有客人，你要是想玩，让他们陪你，他们肯定要等老太太的，有时间跟你说话。”
    小女孩看了来人一眼，恼道：“我不要他们陪我！我要你！你都不理我，他们怎么可能？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我不我不！你吃什么饭？一天都吃了那么多了，还要吃，有什么好吃的！真是的，麻烦。”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她，转身走了，果然进了厨房，还把厨房的门拉上了。
    小女孩追了过去，在门口吵嚷起来。
    客人自己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厨房的门打开，中年妇女从里面出来，不好意思地提着一个水壶对客人说：“我都忘了，客人来了要倒水的，你们喝水，慢慢等啊，也许过一会儿，老太太他们就回来了。”

 第614章

    梁老板点了点头，中年妇女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厨房，只是走之前把水壶放在了茶几旁边，让他们想喝水的时候自己倒，还对他们指了一下冰箱：“里面有水果点心和饮料，你们要是想吃，也可以自己打开去拿。”
    客人点了头，厨房的门又关上了，大门打开了，主人回来了。
    老太太和一个老头从门口进来，看了一眼客厅，看见了客人，低下头去换鞋子，走到他们对面坐下：“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找麻烦的？”
    梁老板连忙摇了摇头：“他们跟我一起来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之前就和我一路，现在是顺路，所以就一起了。”
    老太太嗤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是收容所呢，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们这里当成酒店都不收钱的。”
    梁老板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不喜欢前妻，也有一部分前妻父母不是好相处的类型的原因。
    “说吧，什么事？”
    第184章
    “我想见一见, 我的前妻，她住在哪里，我却不知道，她离婚之后, 就没有和我再联系了, 因此, 我想, 到这里来找二位帮忙, 这实在是一件很要紧的大事，并不是我胡搅蛮缠，我的儿子在上学的时候, 被人接走了, 接走的人自称是亲戚, 长得很像。”
    梁老板小心翼翼说。
    老太太皱了皱眉, 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意思？你自己看不好孩子, 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这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我们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她既然自己不跟你联系, 就说明她不想看见你, 不想跟你再有什么，你怎么不知道？不要执迷不悟, 你们缘分尽了。”
    梁老板讪讪笑道：“可是, 老师对我说, 之所以给孩子假条放他离开学校就是因为那个人，说是小孩的母亲也不为过, 我想，也许那个人长得很像孩子的母亲, 也就是说，只怕和诸位是亲戚呢。”
    老太太笑了一声：“不过是以为, 就急匆匆跑到我们这里来？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不是随便你来逛的展览，我劝你，好自为之，现在就走吧。我们家里可没有什么你要找的东西，就算是你要找的人，你也知道不在这里，出去吧。我们的亲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梁老板说：“那可说不准。”
    他看出来了，恭恭敬敬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硬气一点，能办成事情最好，要是办不成事情，自己也痛快，不受窝囊气。
    老太太皱了皱眉，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来我家里，找我的麻烦，还跟我说这样的话？”
    梁老板嘟嘟囔囔：“也不过是说两句话，有什么值得生气的？要是这样，我早就气死了。”
    老太太怒道：“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再也不要过来了。我的女儿不告诉你住在哪里，我也不会告诉你，她的住处。你也别想打听，你找不到！你想找她？你想都不要想！别说，带你孩子走的人是不是我的亲戚，就算是，孩子跟着母亲也名正言顺，你休想抢走！”
    边上的小孩一个劲吵嚷起来：“滚出去！滚出去！这里是我家，我们才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外来亲戚呢，真是不知廉耻，要是有一点礼数都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到别人家说别人家的坏话还想求别人家办事呢。哈哈哈！”
    边上的中年妇女一脸为难，但还是站在沙发旁边，看着三个人说：“不好意思，各位客人，现在离开这里吧。”
    梁老板的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他站起身来，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乐园和车主跟在他后面，没说话，被吵得头疼，又因为赶路脸色有些发白，但觉得现在走出去也不见得就是坏事，门打开了，走出去外面的空气新鲜极了，铺在脸上，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好像连脑子都突然清醒了。
    门在他们身后狠狠关上了。
    关门的人是那个小孩，关门之前还在对着外面做鬼脸。
    梁老板看了门一眼，愤愤不平，大步走到外面停车的位置，坐在公共座椅，恼道：“真讨厌。”
    乐园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梁老板摇了摇头。
    乐园说：“老师在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过，带走孩子的人，不仅自称是孩子的亲戚，还说有一件事非要孩子去不可？”
    梁老板问：“葬礼？”
    车主在旁边打哈欠，拦了一辆车，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我要回家睡觉，你们慢慢想办法吧。之后要是需要我，再找我也没什么，不过，最近几个小时不要打扰我，我想，我回去躺在床上就能睡着了。”
    乐园点了点头。
    梁老板想了想，喃喃道：“如果是有什么亲戚的葬礼，那亲戚肯定是死了，如果是死了，肯定要送到墓园去，要不然也是骨灰盒，需要放在什么地方，我虽然不知道骨灰盒放在什么地方，但是，墓园我却知道，这城里就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墓园，要是不出意外，应该在那里。”
    他起身道：“我们走吧。我想起来一个地方，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还没天黑，可以趁着那边的人还没下班，去找一找人，万一能遇上熟人，那就好问了。”
    乐园问：“要是你岳父岳母的电话已经打过去，告诉亲戚不要把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你问不出来，怎么办呢？”

 第615章

    梁老板笑道：“找到一个地方总比找不到好，他们不说，更证明，我要问的东西，就是有些用处的，他们心虚，我才不在乎他们说不出来还是说出来，看他们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了。到时候，总能知道的。”
    乐园点了点头：“那好。”
    二人很快去了墓园，这里四面八方都是坟墓，有一个小门，门旁边是个小房子，里面待着一个守门的老头，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眯着眼睛，打瞌睡，见到他们，喊住了，问：“你们过来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梁老板说：“我们过来看一眼，很快就走。”
    老头将信将疑，看了他们大半天，才挥了挥手说：“那你们进去吧，等会天就黑了，自己记得早点出来，不然在上面摔一跤，空荡荡的，一时半会喊不出来别人帮忙，容易出事。”
    两人都点了点头，老头不管他们了。
    他们走上了墓园，这里很大，天渐渐黑了，掏出手电筒来，打着光往前走，梁老板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一路往前，一点都不迟疑，乐园跟在他后面，很快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片的墓碑，看照片和姓名，是一个家族的人，长相相似，姓名也相似。
    梁老板急匆匆看过去，还没有看完，就被喊了：“快点下来！天黑了！要关门了！晚上不许随便逗留！快点出来！”
    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梁老板只能顿住脚步，遗憾地离开。
    走出去，他对乐园说：“我明天还要过来。”
    乐园点了点头：“那今天晚上就住在附近吧。”
    梁老板说：“好。”
    他们在近处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住下来，晚上心神不宁，很晚才闭上眼睛，但是，睡着了之后还是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过来，而且睡不着了，只能起来，洗漱之后，打开门准备出去。
    乐园打量梁老板的眼睛，看见很重的黑眼圈，问：“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梁老板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说：“不是噩梦，但确实做梦了。那个梦很真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怀疑，不过，做梦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不觉得这个有问题，可是，我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地址，周围都是黄黄乎乎一片，像喷满了起司芝士酱。
    我摇摇晃晃往前走，脑子里是恍恍惚惚的，感觉多走两步路都会吐出去，但是，我走到门口，想要去敲门，门突然就不见了，我抬起头去看门牌号，发现不是我的住处，也不是我家，也不是你的住处，我被吓了一跳，有点要清醒过来的感觉，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可是，我没有醒，我还在梦里，我就很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转身就跑的，我居然就在地面躺下去，睡着了，天就亮了，好像我不是躺在房间的床上睡觉，而是躺在别人家门槛的地板上睡了起来的，这太荒谬了，我也不想觉得是真的，但我的身体痛得很。
    就像我昨天晚上睡在别人家，被路过的人踩了无数脚都没有醒过来之后，我的腰背终于遭坚硬的地面硌坏了，很不舒服，只有睡很硬的地方，我才会这样，可是，我房间的床，并不是那样硬，表面是很软的，一按一个坑，枕头也是，可我早上起来，差点落枕了。
    你说，这些事情都正常吗？”
    他看起来惶惶不安了。
    乐园说：“不正常，不过，不就是因为不正常，我们才在这里吗？”
    梁老板点了点头：“也对，我们现在就去那边看看吧！”
    乐园问：“你梦里的那个地址，还记得吗？”
    梁老板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记得门牌号，但是，只有门牌号根本找不到地方的，到处都是小区，连坟墓也有编号和排列，刚才我们走出来的那个地方，不是也有许多的门牌号吗？你想从这个找地方，恐怕找不到的。”
    乐园说：“那你还记得梦里那个门的样子吗？门外呢？”
    梁老板说：“门外不记得了，我虽然敲门之前是从外面进去的，但是，准备敲门的时候，周围都模模糊糊的，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也就不记得怎么走到别人家门口的，景色一点印象都没有。
    门的样子，好像也就是黄呼呼的，看不出别的，甚至很干净，没有小广告，没有塑料薄膜，没有改装的门把手，没有对联，没有植物。”
    第185章
    “既然这样, 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了，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
    乐园说。
    梁老板点了点头，二人正要过去，却都突然愣住了, 看着面前的大马路, 好一会儿, 看向对方问：“昨天过来的时候, 路也是这样吗？”
    路是很平整的, 如果他们是今天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 他们昨天就来过了, 昨天来的时候, 这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因为昨天只需要走两步路就能到墓园的门口, 但是, 这次, 走两步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需要转头看一眼身后才能确认自己到底在哪里。
    梁老板喃喃道：“昨天晚上, 我没有走很久, 也没有坐车, 怎么今天就突然多了一个公交车站，还需要坐车过去了？难道我做了梦还以为自己在现实里面？那你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看向乐园问。
    乐园回答：“真的。”
    他顿了顿：“不出意外, 是真的，但是, 我觉得昨天晚上不是做梦，除非, 我们做了一个梦，那就更奇怪了，之前你的梦里都没有我的，这次有我，恐怕事情已经有变故了，要有一点心理准备啊。”

 第616章

    梁老板皱了皱眉，不是很想相信乐园的话，但是，事情摆在这里，又容不得他不相信，他的表情有点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眼泪，连泪光都找不出来，说话也没有哽咽，只是脸色更难看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情况吧。”
    也许那边也有变化，也许那边没有变化。
    如果有变化，就找出变化在哪里，如果没有，就放心一点。
    乐园点了点头。
    二人坐上了公交车，车里没有多少人，很安静，车窗打开了一点，风从外面吹进来，就像是有人的头发没有扎好顺着风就飘到了脸上，一阵一阵的，又像是远处的蜘蛛网被吹过来了，贴在脸上，又细又小，一时间找不出来，只是叫人浑身发痒，心里不舒服。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地方，打开门，二人下车，居然有点站不稳，也不知道是谁先站不稳的，但他们站得很近，发觉对方似乎状态不好，就伸出手去，扶了一把，因此两个人互相扶着对方，一点点走出去，远离了那个公交车站，在空地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们深吸一口气，走向墓园的门口，这次连门口旁边的小屋子都是空的，好像里面没有人，他们也没有打招呼，走了进去，反正这事情也不是需要遮遮掩掩或者大张旗鼓的，别人看见了，是别人的事，别人没有看见，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他们又不是在这工作的，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走到上面，乐园有点喘气，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但是，这附近压根没有公共座椅，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乐园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旧报纸，抹平了拍在地上，坐了下来，四舍五入，也算是隔了一层干净的，不容易弄脏衣服裤子。
    他也小心翼翼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免得没有注意的时候衣角落在地上，反而把别人鞋底的泥巴带起来了，坐下来之后，他没有情况好转，反而喘气更大声了，好像突然就哮喘了，但他是没有哮喘那种病症的，平时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要说过敏，也不像。
    他又没有吃什么。
    梁老板看着他，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今天早上都没有吃饭，于是问：“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点外卖，要是外卖不能上来，我还可以去下面给你买回来。”
    乐园摇了摇头：“用不上，又不是一顿不吃就死了，而且，走到了这里，你再走出去，万一被人看见了，还要问你怎么来怎么走，你还要回来，好麻烦，不如不去，等会儿事情办完了，再走不晚，走出去吃什么都可以，也不需要外卖或者你多走两次。”
    梁老板点了点头：“那好，你在这里休息，我去那边看看？”
    乐园应了一声，梁老板就转身走了，走过去没有多远，突然喊了一声：“你等一等！”
    紧接着，一个长头发白衣服的人影就从坟墓之中蹿了出来，一下子跑远了，她跑的时候，经过了乐园，乐园正抬头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就看见那个人影从路上飞出去不见了，简直像是被风吹了的蒲公英种子，轻飘飘的，白乎乎的，只不过，手里好像提着什么。
    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但是，人影飞起来的时候，手里的东西要是小孩，绝对不可能那么轻，那就一定是别的东西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如果要乐园来想，可能是衣服或者一层皮。
    看起来像皮的衣服，或者，就是皮做的衣服，除了人皮，也有许多别的皮可做衣服的。
    梁老板追了那个人影跑出来，路上摔了一跤，看起来很紧张，还抬着头往四处看，但是，人影已经不见了，他这个时候再找已经是找不到了，非常难过，没忍住，哭了出来，声音不大，只是一个劲掉眼泪，就像是突然变成小学生打完架没有办法找人告状只能哭的样子，怪可怜的，乐园起身，收拾了一下旧报纸，找到旁边的垃圾桶丢进去，走到梁老板旁边。
    梁老板看向他问：“你看见那个东西了没有？”
    乐园说：“看见了，你觉得那是什么？”
    梁老板情难自已哭道：“我觉得那是我的前妻的姐妹，我也记不清她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了，但我看着很像是，她手里的那个，像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孩子啊！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一下子出现一下子不见了的，她究竟想要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怎么去找？”
    他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失去力气，只是哭，哭得跪在地上，躺在坟墓旁边，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乐园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比较好，张了张口，就看见他两眼一翻，就要躺到地上去，连忙伸出手，把人扶住，他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乐园只能把他背起来，带到山下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乐园看他还是神志不清，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拿出他的手机，自己接了，总不能让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太吵闹了，容易引人注目，也不太好，电话接通了，那边是他的姐姐。
    “喂？”
    “你好，梁老板身体不适，现在正在休息，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好起来说话，您看您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他就在旁边，但是，没法接电话。”
    乐园说。
    “什么？你是谁啊？”

 第617章

    “我是他的同伴，跟他走一路的，他走在路上，突然就睡着了森*晚*整*理，您有什么事？”
    乐园看了一眼梁老板，确认梁老板没有醒过来，又问了一次事情。
    梁老板的姐姐哼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你真的是他的同伴不是骗子不是捡了他的手机不还给他的路人或者抢了他的东西或者偷了他的不愿意还给他想从我这里骗什么东西吧？”
    “都不是。”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不是吗？”
    “你觉得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我也不知道，但你如果没有特别指定，可以去给梁老板的岳父岳母打电话，我陪着梁老板去过，他们知道，如果不能给他们打电话，可以去梁老板的店铺附近问一问，我去那边吃过面。”
    “算了，既然你说得这么言之凿凿，我就不多质疑你了，我打电话是因为我弟弟，就是梁老板之前要找他的孩子，你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
    “我虽然没有找到他的孩子在哪里，但是，我找到了他的前妻的妹妹住在哪里，据说，他的前妻前不久就死了，最近才办的葬礼，我们关系不亲近，所以不知道，他前妻也不想他知道，他就没得到通知，我还是问了别人才知道的，葬礼都不大办，她妹妹去过。
    有人说，我弟弟前妻死之前去妹妹家住过一段时间，我就问，住在哪里，有一个地址，你记一下，你们如果要找孩子，也许可以去那边找，我想，孩子的亲妈和妹妹住一起，肯定要说悄悄话，也许就有孩子之后怎么办的事情，说不定是孩子妈希望自己死后妹妹能照顾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你替我转告我弟弟，别叫他太着急了，身体坏了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好，我会告诉他的。”
    乐园记下了地址，电话挂断了，梁老板还是没有醒过来，乐园只能看了他一眼，将手机塞回去，保证路上不会突然掉出来，再试图把人背起来回去，突然旁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喊声：“喂！你在干什么？偷东西吗？这里不许的！我们这里有监控的，可以调监控的，你注意一点！”
    第186章
    乐园有些无奈, 解释自己并不是小偷，也没有把人打昏过去，把背上的人的脸抬起来给老头看，向对方示意, 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刚被打的样子。
    老头将信将疑, 但看他并没有半点心虚的神色, 勉强相信了, 絮絮叨叨对他嘱咐说最近要小心, 这里好像有陌生人混进来，正常人是不会随便到这里来的，如果有人路过门口却鬼鬼祟祟, 一定是有问题, 要是见到千万记得告诉他, 或者报警也可以。
    乐园点了点头, 老头又讲了一会儿才放他走了。
    乐园把梁老板带回住处, 过了中午, 梁老板才醒了过来, 躺在床上十分迷茫，脸色惨白, 眼角有泪, 脸颊通红, 仿佛不知道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他看起来像是生病了，神色萎靡, 精神不振。
    “我这是怎么了？”
    梁老板问乐园。
    “我不知道，你突然就这样了,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乐园回答道。
    “之前发生了什么？”
    梁老板关心。
    乐园对他叙述了一些。
    他听了之后没有好转，反而更难过了。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梁老板低声对乐园说。
    “我现在很难过, 我什么事也不想做，但是我一想到我的孩子还下落不明，我就觉得我不能这样躺下去，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梁老板靠在床边，抹了一把脸，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你的姐妹打电话来说了一个地址，是你前妻的妹妹的地址，你要去看吗？也许在那边可以找到人呢。”
    乐园问。
    他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重点挑开了。
    梁老板直起身来，颇有些神色震惊，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听见，突然又振作了。
    “真的有地址吗？真的有电话吗？谁给你打的电话？她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梁老板追着乐园问。
    老人叹了一口气，只得把刚才讲过的又说了一次。
    “你的姐姐说了地址，电话是打给你的，你可以自己看。
    我没有删除记录。
    都说了是你的姐姐给你打的电话，她当然没有我的电话，因为是打到你的电话上面的。
    你姐姐有你的电话号码不是很正常吗？
    我刚才讲了那么多白费口舌啦，你什么都没听见，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乐园问梁老板。
    梁老板掏出手机低着头检查，果然在没有删除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前不久打来的电话的记录。
    “以防万一还有录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手机里面录音在哪里吧，是通话录音。”
    乐园补充说。
    杨老板兴高采烈起来听了一下录音，立刻起身，现在就要出去找人。
    “你确定要现在去？现在可不早了。谁知道会怎么样？而且两手空空就这么去，不太好吧。那毕竟也是你的亲戚。”
    乐园有些犹豫，在他身后劝他。
    梁老板根本听不进去，他神志恍惚，好像只记得要找孩子那么一件事，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之后才记得对乐园回答。

 第618章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在外面买水果，买花篮，她应该不介意。就算我和前妻结婚，我跟前妻的妹妹也并没有什么深切往来。
    从前的关系普普通通，我跟她姐姐离婚之后关系更疏远了，能有东西就不错了，她还想要什么？
    你别太把她放在心上了，我们只是去问一问，就算上了门也很正常，你也说了，我们是亲戚，又不是无缘无故的陌生人。
    难道上门去不做亏心事的人还会害怕吗？虽然你我都是男的，那边是一个女的，见到人开门会害怕，可是还有不开门的选项呢。
    我又不会逼着开门。
    只要能说话，门里有人，那扇门开不开都无所谓，我也不是非要进去，难道闯进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我不知道别人有可能报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说不清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别人不大可能会相信我吗？
    要说起报警，孩子找不到，确实应该报警，可是，我要怎么说呢？我实在想不出来说辞。这也很丢脸。
    虽然和孩子的命比起来丢脸算不了什么，可是我要是又丢了脸又找不回来人，我应该怎么办？
    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是不会认这个账的。
    只要我不报警，也许孩子就活着。
    只要我不报警，也许孩子只是走丢了，很快就会回来。
    只要我不报警，也许孩子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只要给钱就能回来。
    随便怎么回来，只要回来，回来就好。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现在就要过去。
    我才不管那边的人怎么想，怎么做。
    大白天的还能不在吗？
    就算白天不在，我可以等到晚上。
    我才不在乎要等多久。
    我现在心急如焚。
    可我之前不还是找了那么久吗？
    我做噩梦难过得要命，可我不还是熬到找到了你来解决问题吗？
    别太贪心了。”
    梁老板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喃喃自语又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别太担心了，孩子会回来的。”
    这话现在说出来无凭无据，像是风吹动水面的浮萍。
    乐园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认了。
    梁老板问他要不要跟着去，乐园也只能答应。
    梁老板看着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再刺激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与其和他吵架各自麻烦，还不如顺从他。
    如果顺从他可以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如果顺从他不能解决问题，他好歹也会冷静下来一点。
    总比直接打起来更好。
    权衡利弊之后，乐园说服了自己。
    他心情平静，跟着梁老板到了地址。
    这个地址是一栋小楼，没有大门，没有保安，没有其他人，没有小孩儿。
    远处倒是有一所学校的大门，但学校和这里隔着至少一条马路，学校里的小孩儿是不会轻易到这里来的。
    从一楼往上走，墙面涂得花里胡哨，像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开办过幼儿园，那些五颜六色的涂鸦都是给小孩儿看的。
    如果光线明亮，确实看着不错。
    但来的时候天色有些变化，乌云沉甸甸的，走在这路上就觉得阴冷，走到楼梯里更觉得十分昏暗。
    如果不打手电筒也看得见，只是要小心脚下，往周围看，看见墙壁上的涂鸦，绿的，红的，越发诡异起来。
    红色的是小花，绿色的是小草，还有弯弯曲曲的鸟。
    可是光线昏暗的时候，红色看起来像眼睛，绿色看起来像血液，弯曲的鸟看起来像是准备割喉的死神的镰刀。
    一切都是那么糟糕。
    乐园有一种预感，及时走到上面也得不到答案，但他没有开口，也不打算劝。
    因为他知道现在劝说是没有结果的。
    梁老板不会听他的话。
    本来他们关系不算亲近，更何况在现在的梁老板的心里，也许走上去就能见到他的孩子，他什么话也不会听的。
    谁来说话都一样。
    他们到了地方那门是关着的，周围是黑的，似乎有人住，门口有些垃圾，大概是邻居准备过些时候自己提下去的。
    但是敲门的时候门里没有声音，悄无声息安静的，就像里面没有人，或者如果有人，那人是死了的。
    门不能从里面打开，就也不能从外面打开。
    他们在门外等，等了很久，天色黑了，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谁也没心情吃，一直等下去，到了吃宵夜的时候还是没有人。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一个人从外面提着食物走了过来。
    梁老板一下子站起来，以为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可是往前两步发现不是，失望地走了回来坐下，那个人被吓了一跳。
    他手里提着食物，呆呆站在楼梯口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往前一步打量堵在门口的两个人，发现都不认识，更害怕了。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找人，这里应该是我前妻妹妹的住所。”
    梁老板回答。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全部事情说出来。
    “听起来你们关系不近，为什么突然过来？”

 第619章

    陌生人问。
    “听说有人死了，要办葬礼，过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梁老板因为等了很久又被人追问，有些不耐烦了。
    “你有在附近看见小孩子吗？”
    乐园问。
    “虽然我住在这里，但我平时没看见小孩儿。”
    陌生人说了些话不那么害怕了，往前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自己家的门。
    他把门打开，里面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是他妈。
    这位中年妇女嗓门很大，看着门外还有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但很热情，问他们要不要做客，要不要吃饭，晚上有没有住处。
    二人都婉拒了。
    陌生人将食物放在家里的鞋柜上，问他妈，最近附近有没有陌生小孩儿出现？
    他妈想了想，一开始也说没有，但突然想起来，就改口说有：“我晚上倒垃圾，看见一个小孩儿在门外跑，我一开门，他就害羞不见了。
    就在那边。”
    第187章
    “那么您还知道什么呢？如果可以请全部都告诉我们, 我们真的有急事需要查住处的人，如果能找到这住处里带着的小孩儿，那就更好了。”
    梁老板言辞恳切，往前一步情绪激动, 表情紧张, 眼神里闪着一点莫名的泪光, 把对方吓了一跳。
    陌生人的妈连忙对陌生人招了招手, 皱着眉头要关门。
    梁老板还想往前被拦住了。
    陌生人挡在梁老板面前, 背后是自己家的门和他妈。
    “说这些已经够了，你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不住在这里吧？你嘴上说是亲戚, 可看起来完全不像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和这里的人是亲戚吗？如果没有你是个骗子吧。
    我们家是不随便相信骗子的话的。
    你要是再靠近我就要报警了, 就算警察来了, 查不出来你们什么事情, 你们要办的事也肯定会被延迟吧, 如果你真那么着急想要办理的事情, 你最好别靠近我们。
    我们跟你讲话不是为了让你逼问我们的, 你当你是警察吗？还是说你把我们当犯人了？我们可不是随便你审问的对象。”
    陌生人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自己转身进了屋, 砰的一声把门关了。隔着门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两个人说话, 还隐约吵了一下。
    大概是陌生人埋怨他妈, 他妈顺便埋怨他，两个人说了两句就和和美美去吃饭了。
    唯一愁云惨淡的是梁老板。
    乐园站起身之后又坐下来, 觉得没必要再往前，果然如此, 他看梁老板这个样子安慰了两句：“其实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的。”
    梁老板一下子转过身来，情绪激动没忍住, 开始对乐园发脾气。
    “怎么可能问不出什么？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他们明明就知道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你明明也听见了，怎么能装没听见？
    什么叫问不出什么？你根本不上心，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在乎。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就算你要说，离我远一点，可不可以在我听不见的地方说？
    我不会在乎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面前说你是想要我给你什么反应呢？
    如果我没有反应，是不是等于我就不爱我的孩子了？如果我有反应，是不是我有情绪激动了？要我怎么办才好？我又不是圣人。
    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和我过不去？都那么讨厌都要找我的麻烦，都叫我的日子好不起来呢。
    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遇上你们这群人？
    太讨厌了，从一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心情越来越不好了，天气也是，时间这么晚了，我还没吃饭，我要暴躁死了。
    你是他们派来故意和我作对的吧？怎么能那么讨厌呢？你就不能说一点好话吗？安慰我一下又怎么样？你夸我两句，难道我会骂你？”
    梁老板转过身去，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而且太过分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乐园的表情，发现乐园好像并不在乎，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道歉的事。
    “我现在就要去吃饭，你去不去？”
    梁老板背对着乐园问。
    “谁请客谁出钱，去哪里吃，你认得路吗？”
    乐园问。
    梁老板心想失算了，还以为他会直接答应我呢，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为什么要在这里为难我？
    “我请客，我出钱，哪里只有你定无人的路也没关系，我来的时候看过了，餐馆还是很多的，随便挑一下就好。”
    梁老板回答。
    乐园看他转过身来了，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问：“那你不在这里等下去了吗？万一出去吃的时候有人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梁老板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才想到这个，但又觉得根本没什么，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来，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在这里饿死不如出去吃饭。
    “听大力的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大呢？难道我想吃饭是有错吗？难道我一定要饿死在这里才能证明我的心是虔诚的？”
    梁老板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对乐园露出了笑容，是小心翼翼的，歉意得仿佛他另有所图似的笑容。
    “我不是怪你，只是有些情绪激动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之后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请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第620章

    梁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
    “我觉得出去吃饭比在这里坐着吃更好一些。
    我们又不是住在这里的人，被路过的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而且没有桌子，没有椅子，也不太好吃饭，我从前还没试过这样呢。
    万一挡了别人的路被别人投诉了，也许我们今天晚上就不用发愁住在哪里了，直接去警察局好了。
    警察会收留我们的，就是不知道远不远。
    要是我们在这里等了很久，连饭都在这里吃，还是没有找到人，我到时候的心情一定会比现在更暴躁。我恐怕没法好好说话。
    就算再帮我一次，求求你了，我不会要你付钱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只要别拉肚子。正常的餐馆吃饭是不会拉肚子的。
    这个要求也不高吧？”
    梁老板在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像是要把这一块地的每一寸角落都踩一遍，絮絮叨叨说些，自言自语似的话。
    “要是出去吃没有找到人，你之后可不能怪我，如果你想去，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好了。”
    乐园回答。
    梁老板想了一下。
    乐园就问，你想好了吗？要不再考虑一下？
    梁老板立刻动摇了，改变了主意，对乐园说，那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等会儿我就回来，我打包给你。
    你也不用去，也不用付钱，还可以在这里替我看着门。
    有人回来立刻打电话告诉我就可以，这样既可以吃饭，也不用担心拦住别人的路，也不用担心如果吃饭的时候有人回来而不知道。
    乐园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想法，他立刻就跑走了，像是背后插上了翅膀。
    好一阵子之后，梁老板提着一盒子小面回来了，交给乐园，说请他吃晚餐。
    乐园打开盒子看了看，点了点头，把盖子盖回去，说了一声，谢谢，但一直放到晚上，那东西凉透了。
    梁老板又开始饿了，他打算吃夜宵，看上了那碗面，于是向乐园伸手，乐园把东西递给他，他很快就吃完了，并高兴地下楼丢垃圾。
    临走的时候他对乐园说，可惜了，这碗面挺好吃的，你都不吃。
    冷了之后没有热乎的好吃，我吃过热的，现在我再吃一回冷的，就算这家店的面被我吃透了。
    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吃，可惜你没这个口福。
    乐园点了点头。
    梁老板就转身走了，丢了垃圾回来，神色却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还没有进展，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信息。
    乐园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坐立不安的在乐园旁边说，我觉得这屋子里面没有人。但是很有鬼。
    乐园问他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他回答说，他在楼底下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头发的女鬼，一下子飘过去了，就在垃圾桶旁边，把他吓了一跳。
    他觉得这屋子就算曾经住了人，现在也没人。
    乐园没有看见他说的女鬼，但看他的表情确实是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问，那你想怎么办呢？
    杨老板摇了摇头，颓废地坐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乐园跟着叹了一口气说，天已经黑了，如果现在要找住处，恐怕还要走一段路。你是想不找了吗？
    梁老板瞪大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像是突然被一根针扎了一下，情绪激动地回答，我一定是要找到人才走的。
    乐园点了点头，说那就要在这里了。
    梁老板的表情皱巴巴的，像一个晒干了的橘子皮，低声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乐园问，要不然你去附近找旅馆住？我在这里守一晚上，要是没事当然很好，也不劳动你，毕竟你答应要给我钱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梁老板高兴起来笑道，那太好了，谢谢你，我这就走。
    他头也不回就走出去了，看起来真的很担心晚上没有地方住，只能回来。
    乐园在门口守了一晚上，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有上夜班回来的人路过楼梯看见乐园被吓了一跳，问他做什么，怎么不回家？
    乐园对他们笑了笑，说来找人的，但是好像屋子里没人没人开门，他就只能坐在这里等，看人什么时候回来。
    上夜班的人问他是来找谁的，他说是来投奔亲戚的。
    上夜班的人想了想，说那个门里面好像住的是个女人。
    乐园点了点头说知道是个女人，而且据说还带一个小孩子，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里，要是有小孩子声音是很吵闹的。
    上夜班的人说孩子没有见过，吵闹也没有听过，但这里面确实住了一个女人，据说还有一个姐姐。
    第188章
    你是她的亲戚, 你知道她姐姐怎么了吗？
    乐园摇了摇头，但试探着说，她姐姐好像死了，你不知道这事儿吗？因为前阵子还说家里有亲戚死了, 要办葬礼, 小孩就是这么从学校接走的。
    上夜班的人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这个。
    乐园笑了笑, 让他早点回家。
    他点了点头, 走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没有人来开门。
    第二天早上乐园听见脚步声探头去看，发现来的人不是梁老板, 又坐回去。
    一直等到接近中午, 梁老板才提着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东西出现了。

 第621章

    看起来吃饱了总会比饿的时候 心情好一点。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梁老板走过来问。
    乐园摇了摇头只把昨天晚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但结尾说的是没有发现。
    梁老板点了点头说这也正常, 毕竟找了这么多天, 连小孩头上的一点头发都没找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是有的。也许真是被亲戚带走去玩了呢。
    小孩子玩的高兴, 忘记时间, 也不想告诉大人, 怕被骂，被打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我之前就没打他, 也没骂他, 但不准他是看见别人挨打，所以害怕了。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要是回来什么事也没有。他要是把话说清楚, 也许我还能送他一颗糖作为奖励。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梁老板说着，情绪低落下去。
    乐园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安慰能力不太行。与其一开口再被人骂一顿, 不如什么也别说，这样倒还安静。
    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 第二次天黑的时候，梁老板完全忍不下去了。
    他说这样既浪费时间又没有效率，谁知道在这里等能不能等到人？要是不能等到人，难道要在这里等一辈子吗？这是不可取的。
    乐园点了点头，问他想做什么。
    梁老板说可以去警察局，也可以再去墓地看一眼。
    两个人就商量好了，梁老板去警察局，乐园去墓地。
    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没事就各自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就像丢了个东西，要找是找不到的，也许等一会儿它就自己出来了。
    梁老板是这么想的，乐园就听他的安排了。
    乐园在墓地转了一圈儿，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什么人也没看见，准备走。
    可是就在他准备往墓园的门口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往他熟悉的小路上走了，那人是背对着他的，长头发，看起来像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
    乐园犹豫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他并没有贴得很近，而是远远的。
    他看见那个人走到了他之前去过的坟墓的附近。
    不出意外，这个人，是来看亲戚的，而亲戚就在那坟墓里面，坟墓里面的亲戚也许和梁老板还有些关系。
    乐园等那个人走了才凑到坟墓的墓碑前去看，发现这张照片是不认识的，一个年轻女人，和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有些相似，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两个人就是亲戚。
    乐园对着坟墓的照片拍了一张照，之后，如果梁老板要问起来，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他看，证明自己没有浪费时间，无所事事。
    乐园拍了照之后，就顺着那个人走的方向追了出去，那个人没有走很快，乐园追出去的时候还能看见影子。
    但那个人也没有走很慢，因为乐园想追上去的时候，那个人还是很远。
    那个人走出了墓园，一直走到外面一条小路旁边，看起来是在找什么东西站了一会儿，走了。
    两手空空的样子应该没找到。
    乐园就跟着那个人一路走走，到了那人住的地方，发现这就是梁老板前妻妹妹的住处地址楼下。
    乐园没有跟进去，但很快那个人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口袋，那口袋不像是能装人的，是大红色的塑料袋。
    大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还有很多黑色的小口袋，看起来也是装了东西的。
    乐园在旁边提前等着，这次看见那人的正脸了，确实是个女的。
    这人似乎有所发现，左右看了看，但没看到乐园才走了，走的很快，脚步匆匆，一下子就走到墓园附近，差点要走到旁边的小河里。
    但在走到河里之前，这人回过神来，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甚至转了个身，到了另外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塑料袋在手里一个劲儿响，像是装着扑扇翅膀的活物。
    一个路过的小孩问阿姨，你这里面是什么呀？
    那人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对他笑着说，里面是刚刚抓来的蝙蝠，蝙蝠小崽子可以煮汤喝，可好喝了，等以后有机会煮一锅汤给你送家里去呀。
    小孩儿咬着手指说不好，我妈不让我随便喝别人的东西，也不让我把家里住在哪儿告诉别人，但是你可以悄悄来，我一定喝。
    年轻女人笑了笑，收回手说，那好啊，一言为定。
    小孩儿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很高兴走了。
    乐园看着那小孩儿觉得有点儿蹊跷。
    年轻女人不像是能活很久的模样。
    小孩儿看起来总不会是马上要死了，他两个约定下次见面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难道连小孩儿也骗？
    还是个没见过的小孩儿。
    不过如果考虑就是随口一说，并不当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年轻女人走到小路边上，那是个并不容易打扰人的地方。
    从口袋里，就是那个大红色的塑料口袋，掏出了一个烧得漆黑的火盆，看起来用了很久，而且烧过很大的火。
    火盆放在地上的时候，盆底和地面磕了一下。
    火盆里的灰烬是黑色的，跳了一下，像个小虫子要飞出来，但最后还是落回去了。
    年轻女人从口袋里继续往外拿东西，一个黑色的小塑料口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的黄纸，用来烧给死人的那种。

 第622章

    又掏出一个口袋打开来，里面是金元宝，再掏出一个口袋，是红艳艳的冥币。
    掏第四个口袋的时候，里面装的东西是红色蜡烛和香烛，蜡烛是普通大小，但香烛很长，比一个成年人的一条展开的手臂还长。
    那东西扎进土里一下子没了半截，上面颤巍巍的，年轻女人用打火机点了火，火焰冒出来，呲溜一下又不见了，像是害羞躲起来了。
    一股白色的烟迷迷茫茫冒出来，并不多，气味也不浓，站在不远处就闻不到味道了，远一点也看不出颜色，只觉得那个人蹲的地方雾蒙蒙的，路人最多疑心是今天早上有雾。
    没人愿意在这里逗留，乐园站在旁边就很显眼。
    年轻女人头也不抬，眼珠子往这边转了一下又收回去，大概是看见了，但不准备起来赶。
    乐园就干脆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了旁边，不远处是快要塌完的墙，他站在那个拐角就像是靠在上面一样。
    香烛的烟气飘过来，越发显得，这里的人不像人，也不知道这里的鬼像不像鬼，四面八方都有一种扭曲的感觉，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被人丢了一颗小石子。
    只是这里毕竟还是地面上，没有一点水，出现这种效果，就更加如梦似幻起来。
    就连要路过这里的人看了一眼，也连忙转身跑走了，他们大概是害怕路过这里回家之后会被什么东西盯上，还需要打扫卫生。
    不干净的东西都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诡异全面爆发以后，人类活得更艰难了。
    年轻女人蹲在地上，还从口袋里面掏了一个折叠的小板凳出来给自己坐下。
    那个板凳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像拼图，似乎是小孩儿才会喜欢的款式，乍一看白色杂在斑驳的色彩之中，颇有一种阴间风味。
    年轻女人坐在凳子上，那凳子嘎吱吱响了两声就不动了，让人很是担心，会不会是衣服被夹到了。
    年轻女人开始点火，把烧着了的黄纸丢进黑森*晚*整*理色的火盆里，又捡起金元宝丢进火堆，再捏起一点红色的冥币，点了火苗看着燃烧，直到那火焰快要烧到手指，才松开手，把冥币丢进火盆。
    火越烧越旺，风从旁边经过，那火更大了。
    就算是站在远处，乐园也免不得有一种即将被火烧到的感觉，他皱了皱眉。
    年轻女人问：“你要不要坐过来？”
    乐园说，没位置。
    年轻女人笑了一声，说口袋里还有一个板凳，乐园就走过去坐下。
    年轻女人一边往火堆里丢黄纸，一边问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乐园说好啊。
    年轻女人就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姐姐已经死了，大概是前不久，我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我去接姐姐的儿子，对老师提起的葬礼就是姐姐的。不是也可以是。
    姐姐死了，姐姐的儿子怎么还能活着？姐姐和那个男人离了婚，我姑且不找他的麻烦，但他休想继续养着姐姐的孩子。
    他和姐姐离婚，让姐姐那么难过，连姐姐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第189章
    “你的意思是, 你为了报复他才把孩子从学校带走吗？”
    乐园试探着问。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报复他呢？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报复他，应当对他下手，对他的孩子做什么手脚能伤他几分呢？
    更何况那个孩子还是我姐姐的孩子, 跟他有多大的关系, 他以为没有他, 我姐姐就不会有孩子了吗？
    还是你以为他不和我姐姐结婚, 我姐姐就没有人结婚了吗？
    你看起来不像那么可笑的人, 我姑且认为你不是那么想的，否则你就要冒犯我了。”
    年轻女人说。
    “那你的故事说完了吗？”
    乐园问。
    “当然现在还没有。你想听什么呢？或者让我想想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姐姐只有那么一个孩子，之前又那么喜欢, 现在姐姐死了, 姐姐的儿子当然也要跟着姐姐一起才行。
    姐姐那么喜欢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应该那么喜欢姐姐。如果他们的感情是相等的, 姐姐死了孩子也必须要死, 这是应当的。
    我把那个孩子从学校带走, 只是希望他们母子两个能早点儿团聚。我的姐姐怎么能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地底下呢？
    那多冷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父母还没到死的时候不能去陪。姐夫和姐姐离婚, 感情大概早就没有了。
    我要是把姐夫送下去，姐姐看见会怪我的, 谁会希望自己死了之后还能看见讨厌的人呢？我不会那么让姐姐生气的。”
    年轻女人说。
    “你真的那么喜欢你姐姐吗？”
    乐园问。
    “我觉得不是喜欢, 我是说有件事儿你们好像不知道, 我其实并不是我姐姐的血缘亲人，我们是住在一起, 一个户口本上，户口本上写着明明白白, 我是去投靠她家。
    我不是为了我姐姐到那个家里去的，但上天既然安排我们见面, 还朝夕相处，那一定是给我机会。
    假如世上真有神明，也会同意我的想法。如果不同意，那一定不是世上的神。
    我不在乎别人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无所谓，他们什么都不能影响我，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心满意足了。”

 第623章

    年轻女人说。
    “你想过你姐夫之后怎么办吗？应该是前姐夫，对吧？”
    乐园笑了笑问。
    “准确来说是的，姐夫前面应该还有一个前字，只不过我觉得麻烦就拿掉了，反正我姐姐现在也没别的丈夫，说起姐夫就那么一个，不会被人认错。
    他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我姐姐的丈夫，又不是我的，更何况我姐姐已经死了，他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了，我为什么要在乎他？
    如果你是指孩子，我已经说过了，他只有一个孩子跟我也没关系，那个孩子是我姐姐的，我姐姐死了，姐姐在地底下不能没有儿子呀。
    人都已经死了，除非前姐夫自己也到地底下去找我姐姐的理论，再去和他儿子团聚。
    如果他想做这种事，我是不会阻拦他的，他要是需要帮忙，我也可以伸出援手。
    其他的我就没什么办法了，我也不想多管闲事，那太累了，我要早点儿休息，这样对身体好，对心理也有好处。
    活人能做的事在这世上还是比死人要多一些的。
    如果前姐夫真的那么想要传宗接代，可以再找一个女人再结一次婚，再生一个孩子，如果生出来是个女孩儿，不满意，那再生一个男孩儿也可以呀。
    我又不会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去死。
    有后妈就有后爹，我才不相信前姐夫会心甘情愿认认真真，从老到死都对孩子很好。
    我也不乐意去赌，相信一个陌生人有多大概率会得到好报，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那对我一点儿用也没有。
    一切都是浪费时间，我的时间不多了。”
    年轻女人说完拍了拍手，手上有一些灰尘落到了火堆里，火盆响了一声，像是从底下被人踹了一脚，火焰飘得更高了。
    年轻女人站起身来，将地上的塑料口袋收拾起来，对乐园笑了笑说：“话就说到这里吧，这个故事再要后续也没有了，我要回家去了。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到我家去，我给你倒一杯水。要很贵的东西我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只要你别担心，我在你的水杯里加点儿什么东西就是了。
    一般我也不干这种事，这次不过是碰巧你又在这里。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那就别问了，之后见到我也别问，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之后不要见面，对你我都好，那样比较安静。
    但如果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在这里问完吧，我回家之后还想休息一会儿呢，要是被人追着问东问西，就没法休息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分得清楚休息和忙碌的区别吧。你也知道身边有一个人很没有人在自己家有多大的区别吧。
    你看起来不像个喜欢热闹的人。
    我还有别的事儿，你要是现在不问之后改变主意，也许我也会改变主意，什么也不告诉你们了。
    说起来你跟那个人之前到我家门口，这事儿我知道。
    你们在那儿守了一夜没见到我，是不是？我确实不在家，下次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有准备招待客人，是不是？”
    “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不过我没有你的手机号，我不知道怎样给你打电话，再说，给别人打电话需要话费的，我没那么多钱。
    我不希望给别人打完电话之后自己手机卡话费欠费，还得想办法充值，然后到处埋怨说别人让我打电话，害得我欠费，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可以分钱不用，当然最好。
    本来我们也不熟，于我而言，打电话实在没必要，更何况这事儿起头的不是我，最紧张的不是我，最应该关心的也不是我。
    我有什么好打电话的呢？”
    乐园对年轻女人笑了笑。
    “你这话不该对我说，可惜你那姐夫不在这里，我应该在事情确认之后就给他打个电话才对。
    不过你现在要走了，我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只有让他到你的家里去，可你未必给他开门，也未必乐意招待他。
    那就是只给你添麻烦了。你不会高兴的，我就不做了。”
    乐园站起身来，将小板凳折叠好，还给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将东西收了，又问了他一次。
    “你没有什么要再问我的了吧？”
    乐园摇了摇头。
    年轻女人将板凳收进口袋里，笑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专门帮别人解决问题的人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一开始没见到的人呢。”
    “事情又不是我的，我实在不着急，也许你之后会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能看出来的也不需要再问。你已经说过的就更没必要了。”
    乐园解释。
    年轻女人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乐园打算去找梁老板。
    梁老板给乐园打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警察局。
    “我告诉你一个事儿，你千万不要惊讶。”
    “你说吧。”
    “我在这边查监控就是找人，然后发现一个年轻女人，不知道你见了没有，那个人把我家小孩儿带走了，经过对比两个监控视频里面的人是同一个。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两个监控视频吧？
    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家小孩儿在哪儿。
    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人了。
    我家小孩儿和那个带着我家小孩儿的人。

 第624章

    事情马上就要完全解决了。
    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轻轻松松回家去了，我也可以高高兴兴开我的面馆门，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说话？”
    “既然是好事，那我就祝福你心想事成。”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我没有一开始把事情告诉你，或者我比你先找到了信息你觉得丢脸，所以不愿意跟我多说话。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我没有情绪，因为你说马上可以回家。我很高兴。”
    乐园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追问？你不关心这事儿吗？你可是接了我的委托的。你这个反应我心里没底，就好像这件事一定会失败。我要你的回答。”
    梁老板低声喊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情绪失控了。你需要我回答什么呢？我不知道应该会问你什么，既然你都有头绪了，再问你不是浪费时间吗？
    有人替你处理事情，你应该比之前更高兴啊，何必这么着急？人多力量大，也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我没必要担心啊。”
    乐园回答。
    因为他的情绪实在太平静了，梁老板觉得自己接着说话会吵架，就把电话挂断了。
    乐园拿着手机想了想，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问，能不能现在就回家去，但又觉得就这么回家之后被找起来可能会惹麻烦。
    杨老板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如果这件事没成，恐怕会更难过。
    还是先不要回家比较好。
    乐园找了个安静偏僻又干净的公共椅子坐了下来，准备等到事情结束。
    第190章
    梁老板再次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你在哪儿？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墓园附近, 我在听你讲话，你有什么事吗？”
    “警察调了监控之后再去找那个人，那个人是我前妻的妹妹，果然大方向没有错, 只是这个人很古怪, 这边查到了一点资料。
    你有时间吗？”
    “我有时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前妻的妹妹已经得了癌症, 上次在医院体检就检查出来是晚期, 已经不能治了，如果愿意化疗，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但是, 医院没有记录化疗治疗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前妻的妹妹根本没有治疗, 如果不治疗, 不管是什么病, 到了晚期都是等死。可年纪轻轻谁会想去死呢？
    警察怀疑她是自己活不下去就想报复社会, 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我儿子, 所以才把他从学校带走。
    我很担心。你能安慰我一下吗？”
    “也许会没事的。”
    乐园张了张口犹豫着说。
    袁老板一点儿没听出来。
    他乐呵呵笑了，好像觉得祝福的话一定会成真, 如果他之后也是这样, 那就太好了。
    “我的儿子一定会没事的, 这是被亲戚接走玩了两天能有什么事儿呢？是不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太担心的。
    她已经回家去了, 是不是？查出来的家庭住址就是我们之前去的那里，不如我们再去一次, 也许可以在她家里找到她。
    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
    梁老板自顾自决定了之后的目的地。
    乐园婉拒了他。
    “你可以自己去，但我不想去了, 因为你之前对我说可以放松，我现在一点儿也紧张不起来，不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什么危险的？难道我们一群人还怕她？之前你的胆子也不这样小呀。”
    梁老板笑了笑。
    他也没有强求。
    “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就算了，我和别人一起去，你放心，这件事情既然交给你过，那之后有结果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梁老板说。
    “那太好了，我能现在就回家去吗？”
    “这件事虽然快要结束，但现在还没有结束，你那么着急回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梁老板又有点儿生气了。
    乐园意识到不好，连忙道歉。
    “对不起，既然这样，那我就在原地等你们吧，你们什么时候结束了告诉我一声，如果你可以不挂电话，那就太好了。”
    乐园再次对梁老板说明了自己的地址。
    梁老板气哼哼说：“打电话的话费从给你的钱里面扣。”
    “这是应该的。”
    乐园回答。
    他不介意自己没拿到手的钱被抵扣掉，反正也未必拿得到。
    “等等，我这边看见。那个人去了河边，你看见了吗？那个女人好像经过了你身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们甚至还有所交流，你之前可没告诉我这个。”
    梁老板突然喊起来。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我之前虽然我的手机里没多少话费，就没给你打电话，你打电话过来，我就想事情已经说完了，把这事儿忘了。
    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就不用再说了吧。你想知道什么呢？”
    乐园问。
    “我要知道你们说了什么，我要知道她告诉了你什么，我想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关系，我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两个做的局在害我？”
    梁老板大声说。
    “她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听完就换了个地方坐，然后等到你打电话。”
    乐园简单复述了一遍年轻女人对他说的事。

 第625章

    梁老板将信将疑，心底里是不信的，但表面上要装出一副信任的样子，好表现自己宽宏大度，而且不多疑。
    “原来是这样，你早告诉我不就完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难道你以为我是吃人的怪物会把你杀了吗？哈哈，哈哈哈。”
    梁老板假笑起来。
    乐园有气无力：“没什么事就太好了。还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梁老板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去看情况了。
    他很快又紧张起来。
    “那个女人到河边跳下去了，你看见了吗？你听见声音了吗？你知道这事儿吗？”
    梁老板问。
    “不知道，没看见，没听见，有点儿远，大概不在附近。”
    乐园挨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是我们这种离得最近的，还不快去找。要是你能把人找着，就赶快把人救上来呀。等会儿我们到了还要把她抓起来问话呢。”
    梁老板急得大喊。
    “要是没有人找谁问呢？要是不能把她抓起来，谁知道孩子到哪里去了，你负责吗？”
    梁老板急急忙忙问。
    “我现在就去找，如果找得到就救上来，如果找不到，你们来了再说。”
    乐园回答。
    梁老板勉强满意，催促了起来。
    “那你快点儿自己小心，不要也在水里不见了。”
    梁老板嘱咐说。
    “我知道了。”
    乐园回答。
    他在附近找了找，在一条河里找到了已经沉下去的女人。
    那年轻女人的身体已经有些肿胀，被水泡的发白，看起来像是死了，不知道还有气没有。
    乐园活动了一下肢体，跳了下去，在水里把人捞了起来，这人挣扎了一下，就软绵绵的，不动了，好像失去了自我意识，陷入了昏迷。
    乐园把人放到了岸上，两个人都湿漉漉的，乐园找了一个地方休息，只在旁边看着，保证这人不会跳起来逃跑。
    其他的事情就等到梁老板和梁老板带过来的其他人处理了。
    也没有等很久，乐园就看见有人来了，他们大概是开着车来的，速度很快，跑起来就像冲刺一样，一下子就到眼前了。
    “人怎么样？没有死吧？还有气没有？现在是先送医院还是到哪里去？”
    梁老板问。
    他的脸涨红，气喘吁吁，看起来真的很着急。
    “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可以检查。”
    乐园回答。
    “那就赶快检查吧。”
    杨老板转过身，对他带来的人说，那些人点了点头，把人扶起来送到了医院。
    年轻女人躺在医院里。
    医生说，好像有肺部感染，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要手术，还要考虑身体内的并发症，可能会引起大出血之类的，如果有突发危险一定是要住院的。
    “住院费谁出呢？各位？”
    医生目光怀疑看了一遍来的人，来的人穿着各异，不知道衣服能不能代表身份，如果能也不知道身份是不是真的。
    装成某些人欺骗其他人来借此逃单，让自己获取利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们会负责出的。”
    梁老板身边的其他人说。
    梁老板点了点头，跟着说，就算他们不给，我也会给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就算我们都没有钱，里面那个年轻女人是有亲属的，我可以联系到亲属，让亲属来给钱，亲属有钱治病的，除非他们不愿意给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医生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让他们挂号，于是众人分成两拨，一拨人跑上跑下交费，一拨人在门口等消息。
    医生在房间里手术处理完了，走出来喘了一口气，有人上前去问情况，医生说是命保住了，但是人还没有醒过来，需要观察住院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不要用刺激的消息去让伤者情绪激动，也不要给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容易造成其他影响，可能会很麻烦。”
    医生简单嘱咐了两句，对似乎是病人家属的梁老板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梁老板问乐园这可怎么办呢？还要等多久啊？
    乐园说等她醒过来就好，用不了多久的。
    梁老板拜托乐园在这里陪他一起等，乐园答应了。
    一段时间之后，年轻女人在病房里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看起来还想起身离开，只是身体虚弱，没有成功。
    如果走到门口，她也会知道自己走不出去的。
    听见动静，梁老板连忙走了进去，大喜过望。
    年轻女人不想理会他，闭着眼睛，嘴唇苍白，什么话也不说。
    梁老板只能再打了一个报警电话，年轻女人身体稍微好了一点儿，就坐在单独的审讯室被问话，对其他人倒是对答如流。
    “你为什么跳水？”
    “想早点见到姐姐。”
    “你为什么把别人的孩子带走？”
    “因为那是姐姐的孩子。”
    “你把孩子带到哪里了？”
    “在我家里。”
    “我们去找了没有在你家里找到小孩。”
    “那是你们不会找，床头的盒子里不就是吗？”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我们看过了。”
    “那就是那个人的孩子呀。”

 第626章

    “你姐姐的，你从学校带走的那个孩子呢？”
    “你们可以查监控，几天前我带他见了姐姐，就送他到姐姐那边去了，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姐姐身边了，所以我才急着要去见姐姐。”
    年轻女人笑了起来，还是十分虚弱，但笑起来有种诡异的，苍白的曼陀罗的既视感。
    梁老板得知这个消息大为震惊。
    “不可能！”
    第191章
    “不可能, 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呢？这个女人那么在乎姐姐，姐姐的儿子怎么会被亲手杀死呢？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在说谎。”
    梁老板拉住乐园问，那个人是不是在骗我？你回答我呀。
    乐园说这个要看证据的。
    梁老板一把甩开他, 转过身去, 怒道, 什么用也没有, 都是什么用也没有。
    乐园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等梁老板情绪稳定。
    一些人出门去河边找小孩儿，一些人再去年轻女人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也许真的只是被藏起来了, 但是年轻女人没有说实话。
    梁老板抱着这种微薄的希望跟着往外走的第二波人去了年轻女人的住所, 这一次他终于进了门了, 可是里面空空的, 找不出来半个小孩儿, 连小孩儿的头发也没有。
    他们准备离开年轻女人的住所。
    与此同时, 有人的通讯器响了一声, 接起来发现是一条消息，消息的内容是第一拨人在河边打捞起了看不出面目的小孩儿的尸体。
    梁老板终于没有忍住崩溃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对他目露同情, 安慰了他两句, 就要回去检查尸体, 顺便邀请他一起去，辨认尸体的身份。
    他不想去, 但不能不去。
    如果他不去，那具尸体就是他的孩子, 他会一辈子都找不到孩子。如果他去，那就要直面一个事实, 他要找的孩子在他找到之前就死了。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难过得要命。
    “好，我跟你们回去看。”
    梁老板抹了一把眼泪，哭哭啼啼说。
    他们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在一个苍白的小房间里见到了那具幼小的尸体。
    这里冷飕飕的，就像是开了夏天的空调，尸体一动不动，头发是乱糟糟的，好像有虫子在里面爬。
    隐约能看见那些白色的虫卵和尸体表面上被鱼虾啃咬过的痕迹，这些东西让整具尸体斑驳不堪。
    看不出完整样子的尸体让梁老板又一次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这么命苦呢？怎么会是我遇到这种事呢？怎么可能呢？”
    梁老板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辨认尸体的身份。
    他过了好一会儿无可辩驳，在他人问起时只能点头承认，说这就是我的孩子。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留给他一个安静的小房间，让他和尸体告别说些悄悄话。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嗓子哑了，额头发烫，原来是生病了，咳嗽两声就昏迷了。
    房间里扑通一声，还是乐园推开门才发现他也需要被送去医院。
    安排尸体处理后事和将证据给年轻女人看，都是别人要做的事。乐园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把梁老板送到医院去，直到梁老板醒过来。
    “你醒了，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乐园对病床上的梁老板说。
    梁老板挣扎着坐起身来。
    “我已经睡了好几天了，我们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人？我们现在出去找吧，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找到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喊醒呢？”
    梁老板一边埋怨一边要下床。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乐园只能再对他说一次。
    他完全不相信，这也正常，他之前的反应就是这样，只不过是重来一次而已，乐园又被他骂了一顿。
    但是梁老板骂完人之后又把他叫回去，可怜巴巴问，你能不能骗我，你能不能说那孩子还活着？
    “我不能。”
    乐园回答。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么讨厌你怎么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你是个废物吗？”
    梁老板生起气来。
    乐园要离开病房，他又把人喊回去。
    “你别走呀，尸体在哪里，人在哪里，谁在处理？你把事情说清楚再走啊。”
    梁老板用嘶哑的嗓子喊。
    他的声音不大，乐园想作听不见，但是想他可怜，还是转过身来对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又把手机里的信息发给他。
    有手机信息就算他不记得今天乐园说了什么，自己看一眼手机也可以知道要干什么了。
    做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没什么后续了。
    乐园也不打算继续在病房守着病人。
    他要回家去休息了。
    梁老板又喊住他。
    “我之前是不是答应过给你钱和什么东西？让你白来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很对不起，之前那样说你不好。”
    梁老板对乐园道歉。
    “没关系。”
    乐园笑了笑并不介意。
    “你不介意，不生我的气那就太好了，该给你多少钱我还是会给你的，只不过要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不然也实在太忙了，你可以理解我吧？”
    梁老板问。
    乐园点了点头。
    “我家里其实有一把祖传的小刀，据说很久以前祖上是专门做面点生意的师傅，那刀是用来削面的。

 第627章

    后来被家里的小孩儿拿走，去雕木头。据说，谁拿到那把刀，谁都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拿着那把刀，心里想着一个东西，就能如臂使指，做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如果做大件，更是巧夺天工。
    从前很多人都想要，只是家里的老人没允许，如今我这家里也没几个人了，我想感谢你，也只有送这些东西，请你收下吧。”
    梁老板悲痛说。
    乐园毫不犹豫答应了。
    “你愿意把那样贵重的东西交给我，我很高兴，如果你不会后悔，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你想给我随时都可以，只要打电话通知我就好。”
    乐园笑了笑。
    梁老板感觉他的态度比之前还好一点，露出了一个苦笑。
    过了一段时间，梁老板给乐园打电话说他已经把尸体处理好了，连骨灰盒放在哪里也想好了，请乐园现在有空到他家去，他好把东西交给乐园。
    “你把年轻女人死掉的事情告诉你前妻的父母了吗？”
    乐园有些好奇问。
    “我已经说了，他们现在都知道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他们家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吗？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那前妻妹妹的女儿。”
    梁老板似乎正在抽烟，说话含糊不清，听起来就有一种正在吞云吐雾的感觉，语气是嘲讽的，就像他在幸灾乐祸，但又笑不出来。
    “那个女孩儿真是你那前妻妹妹的亲生女儿吗？如果真的是，那年轻女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实在是很在乎姐姐的。”
    乐园有些感慨。
    “在乎，不在乎又怎么样？
    现在人都死了。
    哦，你还不知道吧？
    那我来告诉你好了，这个消息大概本来也是应该我告诉你的。
    我的前妻妹妹已经死了，本来要判死刑的，可是吐了血，又转到医院去了，医生没治好，病情飞速恶化，躺在病床上没两天就死了。
    死的时候机器还滴滴乱响呢，我就在附近，一开始赶过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走到里面去，门是关着的，过了一会儿，医生从里面出来摇了摇头。
    我就进去看，护士把那床推出来，人就躺在上面，已经死了。
    身体还是温热的，不过输了液，手臂是冷的，就像是死了很久，我倒真希望是死了很久，那样，我的孩子就不会有事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连我的孩子也死了，谁也救不活，没有死而复生的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梁老板嗤笑一声，狠狠吐了一口烟。
    “那我要去哪里找你呢？你的家的地址我并不知道，我只好去你的面馆找你，可是你现在在那边吗？你还能开门吗？”
    乐园问。
    “不知道我家的地址吗？
    原来我还没把地址告诉你，没关系，你到面馆来找我是一样的，因为我家就在面馆附近，之前好像是在面馆楼下。
    也有可能不是，我记不清楚了，最近太忙了。
    家里要是有人死了，总是要比平时忙一些，更何况这又不是正常死掉的，更忙了，是没顾得上你，不会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吧？”
    梁老板阴阳怪气起来。
    “没事，那我就去面馆找你，一会儿就能到。”
    乐园回答。
    “那到了地方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你不要挂电话直接过来，咱们见面，我把东西交给你，以后就不见面，电话就可以挂了。”
    梁老板嘟嘟囔囔说。
    “我已经到了。”
    乐园站在面馆门口。
    梁老板哗啦啦地把面馆的门拉开，一眼看见外面的光里站着一个人，知道这个黑黝黝的影子就是乐园了，让他进来。
    “随便坐吧。
    不用客气，这里有一阵子没打扫了。
    其实也没什么，平时我都有打扫，最近事太多，所以没干，等有空了我就慢慢儿来。
    这里早晚会干净的。就算我打扫不干净，还有人落一帮我，再不然我可以拿钱去找清洁工。”
    梁老板给乐园倒了一杯水，放在乐园坐的森*晚*整*理桌子面前，又转过身去，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来一个小口袋。
    口袋里是个长条形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就是一把小刀，挺好看，看不出来从前削过面团。
    “这就是那个东西。”
    第192章
    乐园带着梁老板给他的钱和那把刀离开了面馆。
    在他离开之后, 面馆的门短暂拉开，又紧紧关闭，光明被死死拦在了外面，屋子里一片漆黑。
    梁老板和每一个喝醉了酒, 失去了亲人的中年男人一样, 安静颓废, 坐在黑暗笼罩的角落里, 低着头, 下巴长出青黑色的胡茬。
    没有空梳洗，也不打算理头发，乱糟糟的, 就像要死了一样。
    车主正在家里看电视, 听见门外有声音跑过去开门, 看见乐园刚刚从外面拐角走过来。
    “你得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车主绕着乐园转圈。
    乐园把钱和东西给他看。
    车主对钱不感兴趣, 晃了一眼, 接过那把刀。
    “这看起来可真是个好东西, 你这次出去也不算吃亏, 更何况还有钱，说起来那个人也真可怜, 这么年纪轻轻就得把孩子送走。”

 第628章

    车主坐在沙发旁边叽叽咕咕。
    “你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特别吗？”
    乐园眯着眼睛问。
    “不知道, 我看不出来。
    我是个普通人, 这个你知道的，我连你能看见的东西都看不见, 何况，梁老板说得天花乱坠。
    想必这些东西是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用, 我算不了什么，自然不能用, 落到你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珠暗投。
    不过只要宝物不蒙尘，比什么都好。”
    车主点了点头，将那把刀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再装进袋子里，平平的，放在茶几上。
    乐园被玻璃面的光闪了一下眼睛，觉得有点太亮了。
    他闭上眼睛扯过旁边靠着沙发背的小抱枕，倒头就睡，一下子睡着了，隐约听见车主在旁边喊了他两声，却再不记得究竟说了什么。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车主从旁边的厨房拐个弯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子东西，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好像是汤。
    “哟，你醒了？
    已经睡了两天一夜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也要睡过去呢，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能睡，有那么困吗？”
    车主嘀嘀咕咕，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餐桌上。
    他坐在餐桌的椅子边上，看着乐园问：“你饿了没有？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呀？不过你睡这么久，突然吃太好的东西应该不习惯吧。
    对肠胃不好。
    因为我看我给你点个外卖好了，听说生病的人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食物，那我给你白粥怎么样？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有南瓜粥，红豆粥，紫米粥，玉米红薯粥，八宝桂圆大枣粥。
    现在有紫菜鲜虾粥，排骨粥，皮蛋瘦肉粥，火腿肉松粥。
    你喜欢哪一个？哟，哟，哟，看起来都不便宜呢，不过没关系，你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咱们就当庆祝一下吧。”
    他这话说得怪怪的。
    “你自己想吃白粥别拉我，好吗？我才不喜欢呢，而且我没生病。”
    乐园小声回答。
    “那就当是你陪我了，吃点什么呢？
    你不能不吃呀。
    我可准备了食物，万一吃不完就糟糕了，你是一定要和我一起吃的，不然你只好吃我的剩饭剩菜了，你不会乐意的。”
    车主坐正了说。
    乐园叹了一口气：“那就来一份海鲜粥和火腿瘦肉粥，怎么样？”
    车主笑道：“太好了。
    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再加一份青菜玉米粥，这样就有荤有素，有主食，有配菜，不会单调，也不会饿得慌，还有味道呢。”
    乐园挑了挑眉：“你真觉得我们吃得完？”
    车主看了一眼背后的温度计，点了点头说肯定呀。
    “这个时候的温度不像是夏天那么热了，吃东西吃一天也没关系，饭不会因为我们吃得慢就坏掉的。
    你不知道上次我点了一份外卖是在中午吃的，还没到晚上6点呢，那饭就馊了，吃起来跟烂了一样，好像刚刚从那个潲水桶里头搞出来的。
    又难闻又难吃，不晓得哪个喜欢。
    我还以为那个东西好好吃，点了好几回，结果那会整成那个样子，都吃不下去。
    但是，其他时候，就是温度下降了，冷了，我就没觉得那么难吃了，也没有吃到吃到东西，就觉得那个东西好像是馊了一样。
    现在没那么热了，大概不会，所以我们可以吃一整天，吃到晚上把它当夜宵，把它当早餐，还可以当午餐呢，只不过冷了要热一热。
    这也不算什么，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可以热东西的东西。”
    车主喝了一勺汤说。
    “那好吧，都听你的。”
    乐园笑了一声。
    外卖很快送到了，车主开门去接的，他把火腿肉松粥放在了乐园的面前，又拆开另外两个袋子，里面分别是玉米青菜粥和紫菜海虾粥。
    车主自己尝了一口虾，说这东西还挺q弹，就是我尝不出好坏来。
    乐园笑了一声。
    车主又吃了一口青菜玉米粥，说青菜味道不错，就是玉米不怎么样，既不甜也不糯，还不脆，不知道有什么好处，甚至有点硬，硌到牙了。
    乐园问是不是很贵？
    车主摇了摇头，说也不算特别贵，至少不像奢侈品那么贵。
    乐园笑道：“这些东西要是和奢侈品一样贵，那还了得？岂不是都吃不起饭了？那要饿死了，还点什么外卖？”
    车主点了点头。
    吃上一段时间乐园又睡着了，车主就一个人吃到了晚上又吃到了白天。
    “还没吃完吗？”
    乐园起身准备洗漱。
    车主点了点头：“等你洗完漱了咱们继续吃啊。等会儿也许还可以再点一份外卖，吃炸鸡怎么样？配番茄酱和沙拉酱，你要是喜欢蜂蜜芝士也可以，我还想点一份酸梅汤。”
    乐园说随便你。
    车主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乐园洗澡洗了好几个小时。
    等他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车主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还以为你昏死在里面呢，准备待会儿你还不出来，我就进去敲敲门。
    乐园笑了笑说，好了，你不用敲门了。
    车主笑道，那我们现在吃东西吧。

 第629章

    乐园坐下来吃了一点，他不是很饿。
    车主问乐园之后有什么打算？
    乐园回过神来，问车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车主说墙上有时钟你可以自己看。
    乐园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问这个。
    车主算了算时间，说我也不清楚，最近的时间蛮混乱的，好像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只能说个大概，现在应该是九月底吧。
    乐园问，难道家里没有日历吗？
    车主说有日历啊，但是日历又不标注今天是哪一天。
    乐园问难道手机上没有显示吗？
    车主笑道，你可以自己打开手机看看，手机自己都混乱了。
    乐园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手机里的日历是乱的，看来果然是出了事了。
    车主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问了之后慢慢吃东西吧。
    乐园说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有点儿无聊。
    车主说不如我给你过个生日。
    乐园说可我是个孤儿啊。
    车主说，无所谓。不是正好？没有哪一天生日，所以随便哪一天都可以是生日。
    乐园说那好吧。
    车主说那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给你过一个。你要是不喜欢，以后还可以随便改，哪一天都可以，我不介意。只不过不一定给你送礼物。
    乐园说礼物不重要，你有那份心就不错了。
    车主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时都不送给你东西呢。
    乐园也笑了笑。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车主给乐园过生日订了一个大蛋糕，乐园坐在旁边有点目瞪口呆，喃喃自语，你其实是为了这个蛋糕才叫我过生日的吧。
    车主笑道，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
    乐园也不是介意这个，笑了笑就算了。
    吃了蛋糕又过了一天，外面很热闹，据说是在过节，车主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块木头给乐园，说可以用这些东西练那把刀。
    “可我什么也不会呀。”
    乐园接过那个木头。
    “没关系，这东西慢慢学不就好了，总比放着落灰好吧，梁老板把东西送给你，肯定也不是希望你闲置的。”
    车主挥了挥手。
    “那我试一试。”
    乐园用那把刀在木头上雕刻起来。
    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木头很快用完了，练习到了尾声，技术看起来进步不大，不过用了那把刀，这木头确实比之前更活灵活现。
    “你弄的这是个什么？”
    车主看不出来。
    “头上长草的稻草人。就是你桌上那个黄色的花盆儿。”
    乐园笑道。
    “原来是那个，那挺有意思的。”
    车主啃着苹果说。
    “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乐园问。
    “工作和玩儿，如果你想工作，我有一份工作，你只需要坐在那边看监控就好，我可以把工作给你，不过你要先考一个证。”
    车主咔嚓咔嚓吃苹果说。
    乐园点了点头：“考证可以，考什么呀？要考多久啊？”
    车主想了想：“不需要很久的。快的话一周，慢的话一个月，再慢一些就需要一年。不过你天赋异禀，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乐园：“是吗？”
    第193章
    乐园每天去学校上课, 突然发现路边多了一小庙，庙里供着一个金色的菩萨，菩萨身上的金漆斑驳零落。
    看起来不像是精心养护，倒像是年久失修, 可这东西似乎是今天才来。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新鲜物件才是。
    乐园觉得有点儿奇怪, 多看了一眼就走了, 可是他回到家里,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在家里找了一圈，走到阳台上，往底下一看, 下面正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上穿着菩萨似的金黄色的衣服, 只是衣服更加柔软温暖, 虽然旧一些, 却并不老气, 十分漂亮, 格外精致, 像是昂贵的东西。
    乐园低头往下看的时候，那女人就抬起头来, 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直直往这里看, 正对上眼。
    二人一对视, 乐园就知道这人是来找他的。
    他一开始不想管闲事，但是这个人跟了他十多天, 他就觉得又无聊又厌烦，把人请到了面前来坐下说话。
    乐园：“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一张脸惨白, 眼睛是红彤彤的，似乎是哭过没多久就来了, 也有可能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哭，所以才这样。
    “我叫周阿慧，我是想请你帮我找找姐姐。我不知道我姐姐在哪儿，但我觉得她出事了，我想找她。可我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
    “你姐姐叫什么？”
    “周阿美。”
    “长什么模样？”
    “十分美丽，温和柔软，其他的不记得了。”
    “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出去吧。要是有头绪我就找你。”
    “那我就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了。”
    “你既然找到我，就该知道我这里没有好消息。你要是抱着那样的心，还是趁早换一个人好。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乐园说。
    “那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只要有消息，什么样都好。我只是想安心。只要得了这个消息，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
    周阿慧连忙说。

 第630章

    “只怕以后得了消息告诉你，你想来打扰我也没有办法了。”
    乐园说。
    周阿慧不想再跟他起争执，马上走了。
    乐园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早就搬了个板凳去看见小庙的那条路上坐着。
    坐在那小庙的旁边，看着那庙里的香点着火，香火往上飘，烟气是灰色的，玫红色的香也渐渐变成灰色。
    路过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但有一个停了下来，那人站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他抬起头往上看，看见是个陌生的人。
    那人看他也觉得十分陌生。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里停留，更不知道对方和小庙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是觉得这里面的人眼熟吧？”
    陌生人问。
    “没什么好眼熟的，我认不出来。”
    乐园回答。
    “那你过来做什么？”
    “好歹也是个庙，过来看看。之前没看见这里有。”
    “是我最近挪过来的，以后大概也要放在这里。这里面的人是我一个祖宗，据说年幼的时候走丢了。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怎么会走丢呢？”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别人知道，所以我从他们那里问的，只不过他们现在年纪也大了，问不出什么。再过两年，只怕什么都是胡言乱语的。”
    “你叫什么？”
    “郑美慧。”
    “你把这庙放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是想找人的，后来我想就算有人路过这里看一眼，也算是多添一点香火，不算吃亏。我就住在附近，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郑美慧说。
    “要是和这庙有关的事，我有线索会告诉你的。”
    乐园回答。
    郑美慧点了点头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一并问了吧。我们也好省事些。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多一个人找，也算好。”
    “这庙里的人最后出现是在哪里？什么人看见的？”
    乐园问。
    “很久以前了，看见的人已经死了。连要找那个死了的看见的人的亲戚也搬了家是找不到了。最后出现也就是家附近。”
    郑美慧回答。
    乐园点了点头。
    “平时有什么人出现过？在那个小庙的附近。”
    乐园问。
    “有一个女的，牵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是个男的，长得又圆又胖，我觉得很丑，没有多看，反正小孩儿都长得差不多，挺恶心的。
    那个女的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矮，有些驼背，肚子很大，脸上很白净，但我还是觉得那张脸很丑，不是因为审美，像是前世有仇。
    我不认识那两个人。
    但他们来过一次，还看了一会儿才走的。就像你那样。可是他们看不见，我也不会像你这样帮忙。”
    周阿慧说。
    “我会去找他们两个的。”
    乐园这么说了，就在附近徘徊起来。
    有一天早上他在公园散步，看见了周阿慧说的两个人。
    于是他走上前去，像那两个人问好，他们觉得很奇怪，但脸上还挂着笑，给人一种很是虚伪的感觉，非常客套，说话挑不出错，但膈应。
    说了两句话，那两个人就走了。
    他们好像很不想和外人打交道。
    这个里面好像有鬼。
    乐园让周阿慧自己跟着他们两个去看一看情况。
    周阿慧去了又回来，对乐园说了所见所闻，那两个人回家自己盘算了一遍，说起今天见到陌生人搭话的事情，都觉得奇怪。
    他们在晚上又去了那个庙，还烧香拜了两拜，就像是心里发虚，非要找一点事做才算安慰。
    乐园让周阿慧去他们家随便闹出一点动静来。
    周阿慧就去了，没两天回来，对乐园说了那两个人打算求神拜佛，乐园在那两人的路上出现，说他们最近运气不好，还说自己可以算命。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相信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坐下来慢慢谈吧。”
    乐园回答说。
    他们找了一个小亭子，没什么人，但是有很多蚊子，风很冷，吹得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旁边哭，他们两个一边打哆嗦，一边抱得很紧。
    乐园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还左右打量，像是怕什么人发现这里。
    要是真的害怕有人发现这里见了他们，那也难怪这样左顾右盼。
    “我算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和许多年前的一桩糊涂案子有关系。你们有想到什么吗？”
    乐园问他们。
    他们摇了摇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乐园提醒他们:“跟一对姐妹有关系。”
    他们的神色变了，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不肯说，依旧摇着头说，什么也不知道。
    乐园问他们为什么去那条路上，又为什么看那个小庙。
    他们说走那条路是听说比较近，偶尔走一次。看那个小庙是之前没有看见，觉得稀奇。
    乐园直说，他们在撒谎。
    他们不承认，还是摇头，但神色有些松动，似乎可以改口。
    乐园又说了周阿慧的名字。

 第631章

    对面的人就完全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呢？你和那人非亲非故，你知道什么？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是他们的亲戚，还是他们的朋友？都不是吧？”
    大人站起来说。
    “正因为我非亲非故，所以我是算出来的。你们要是不说，我也没办法帮忙，既然你们执意不肯要一条活路，那自己爱走什么地方就走什么地方了。”
    乐园起身要走。
    那两个人连忙拦住他，把他的路堵住了，将他逼了回去要他坐下，打算把事情在这里说出来。
    这个地方四面漏风，要是有什么事能在这里说，大概也不是见不得光。
    乐园就坐下听他们讲。
    他们说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因为事情离奇，所以还像是今天才发生一样，记得很清楚。
    现在讲出来仔仔细细，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事，是因为他们心中不安，怕自己的日子过不好。
    不想提起这件事，也是这个原因。
    从前他们听说有一家走丢了人，因此去看热闹。看完了热闹回家的时候瞧见路边有个黑漆漆带血迹的人影闪了过去。
    因此被吓着了，记了很久。
    “除了这些以外呢，再没有别的了吗？”
    乐园追问。
    “那庙里的东西不吉利，早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再不然砸了，踩了塌了。丢水里淹了都好，怎么还留着呢？晦气极了。”
    那人皱着眉头说。
    “这又是为什么？”
    乐园问。
    “那东西是为了找人弄出来的，可是弄出来之后并没找到人，所以就收起来了。本来是个要毁掉的东西，可是不知道是谁非要留下来。那东西就保全了，至今还在。”
    女人左右看了看说。
    “就算这东西保留了下来也并没什么大事吧。”
    乐园说。
    “我觉得很有事，至少我家那些事就不能不算做事。从前闹得那么大，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现在又开始了，这叫我怎么安心呢？
    一开始人影的事情我们是不想说的，可是后来想算了。”
    第194章
    “不说也是不好,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就说了。他们一开始不相信，骂我们胡说八道。
    我们就走了，可他们后来又害怕了, 改了主意让人去找。可是过了时间再去找也没什么用, 因为什么也没找到, 就只能两手空空回去。
    他们到处找人, 找了一个和尚, 看地方，说风水不好。他们问怎么办？
    那和尚说要做一场法事，再做一个小东西。
    若有什么灾祸都在那东西里面, 只要保存好东西, 事后人找到了, 东西可以烧了, 人没有找到, 时间太久, 东西也该烧了, 否则里面的灾祸跑出来，大家都不能幸免。
    就是在路边的小庙里放着的那个东西。
    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东西阴森森的, 不吉利, 那和尚也这么说, 现在又看见了，家里就开始出事, 果然是不吉利的东西，这不是对应了吗？
    你仔细想一想, 那种受了晦气的东西怎么摆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香烛纸钱放在一起呢？这不是犯了忌讳吗？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是我不知道还好，可我知道了。到最后这事儿要是犯出来, 岂不是还有我的一份罪过？我能怎么办呢？
    我真想现在点一把火把那东西烧了。”
    乐园点了点头，又问他们：“要是走掉的那个人是被人带走的，你们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呢？”
    “告诉你，你也不认识，知道那些名字有什么用，何况我们还不记得几个，你也未必找得到多少。这种事不要掺和比较好，是浑水。”
    女人劝道。
    “你先告诉我，我记下来，也许能帮你们的忙。说不定那小庙和东西都是他们摆上去的呢。
    要真是他们，肯定大家不好过，有办法会尽快处理的。”
    乐园回答。
    他们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一些名字。
    乐园转头去问周阿慧，她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乐园又去问之前在路上见的那个人。
    郑美慧告诉他一大堆的名字，乐园对了一下，一些人死了，一些人不知所踪，还有一些名字是重复的。
    乐园仔细问了那些重复名字的人的地址找了过去。
    有些找到了，有些没有，问起来都摇头说不知道，或者直接把他赶出去，也有根本不开门的。
    事情到这里似乎完全没有进展。
    乐园从一堆名字里挑出最有嫌疑的两个，又挑出了这两人最有可能在的位置找了过去。
    他找到的第一个地址已经没有人了，问了还在这里住的人，那个人说这里之前是一个很热闹的麻将馆，在有空闲的时候会帮附近的家长带小孩儿。
    “据说很久以前这个麻将馆附近是有一个小面馆的。小面馆的老板和麻将馆的老板曾经是一个工厂的同事。
    那个工厂突然开始大幅度裁员，他们两个都没有了工作，就商量好了，在这里开店，互相一问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同乡。这就更好了。
    他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这两家店就这么开起来了，大家都知道这两家店挨得很近，老板关系也不错，大家往往在去一个店的时候会去另外一个店。
    比如一个客人去小面馆吃了面之后就会去麻将馆打牌。或者去麻将馆打完牌出来在小面馆吃面，有时候是拜托麻将馆的老板帮他们带小孩儿，然后顺便去小面馆买一碗面给小孩儿吃。

 第632章

    我小时候家里的人都很忙，他们就让这个麻将馆的老板接送我上下学。
    后来麻将馆老板的生意很好，没法儿帮忙了，就说可以让我自己放学走到他那里去，写完作业，吃完晚饭。他再把人送到家里去。
    再后来他的生意更好了，他就让我放学之后到他那儿吃饭，写作业，和别人一起玩儿。等到我父母或者谁有空了再把我接回家去，也是一样的。
    我小时候的朋友都在那个麻将馆里面，后来大家搬家的搬家，升学的升学，找工作的找工作。都走了，几乎不回来，也没再见面。
    这里的人少了，麻将馆的生意不好了，麻将馆的老板就想办法搬走了。这个麻将馆就这么废弃了。
    本来老板是租房子在这里住，后来赚了钱就买下了这个店铺。再后来人少了，他就想把店铺卖掉，自己去城里买一家新的店铺，再开一家店。
    但是这里人太少了，地方越来越偏僻，没人乐意来了。外面的人里面的人都知道在这里开店生意不好，不然他也不会想要卖掉店铺，都没人买。
    店铺就这么荒废下来。平时没什么人路过这里。老板也不回来了。至于隔壁那个小面馆老板也走了，大概也是到别的地方开店去了。
    我是要在这里住的，我想住一辈子，但如果住不了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他们回来我会看见的，因为我就在这里，我小时候在，现在在，以后也是。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些话算不上隐私，也不是什么秘密，之前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随便找个人问也会说的。
    我只是住在这里，平时没什么邻居，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沉默寡言起来了，觉得有些无聊，好不容易见到你这样一个外来人，想多说一些话。
    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吧？”
    住在麻将馆附近的陌生人对乐园笑了笑问。
    乐园摇了摇头：“我很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些，虽然问别人或许也会得到答案，但他们大概不会像你说得这样详细，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就算是去问，他们恐怕也不愿意说了。”
    那人点了点头：“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里面的东西搬空了，放了好久，大概已经落了灰，还没人去打扫，你要是想进去看看也没关系的，这里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觉得去废弃的屋子里是能干什么。”
    又聊了一些家常话，陌生人就提着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看方向大概是要回家，不过那边一个人都没有，足以见得这个地方真的非常荒芜。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这里就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乐园进入了那个废弃的麻将馆。
    这里面的确空无一人，甚至隐约能听老鼠在角落跑动的声音，仔细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也许藏起来了，这不是最要紧的。
    这里有很多灰尘，好像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脚印。
    他有很小心，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以免日后被人追查。
    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所以只是观察这个房间的布局，再走到另外一个房间，直到他打开一扇门，这屋子里的灰尘比外面更厚。
    这里面黑漆漆的，简直好像没有窗户，他进去之后房门还被风吹了一下，发出了声音，好像有什么人等在那里，用声音催促他赶快离开。
    他没有马上离开，因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实在算不上危险。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在房间里面看了起来，突然看见一张大脸，贴在墙上，一动不动看着他，他吓了一跳。
    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人的脸，而是一个东西，那东西长得像人，但又不完全是。
    乍一看像个面具，但又不像面具，那么又轻又薄，还可以取下来戴在脸上，摘下来再放回去，这东西好像是实的。
    乐园左转，右转，把这东西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特别，就去看别的，看见一个挂在高处的笼子。
    那个笼子几乎在天花板的附近。
    是金黄色的，但是表面覆盖了一层灰，所以看起来有点偏向土黄色，在这种暗沉沉的环境里，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团黑色。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的时候，那东西猛然亮了一下，就像是濒死的野猫，见了活人被吓了一跳，又本能希望自己被救，说不清的复杂。
    他往前凑了一下，想仔细看那东西，可是还是有点儿远，因为高得不正常。
    他不能用手去碰，这里的灰太多了，不小心留下痕迹，不管是之后被发现，还是想办法遮掩过去都很麻烦，还是算了。
    他只能站在这里看，仰着头，歪着脖子。
    于是他又突然地发现那东西表面上还有一点儿青铜色，像是泛着幽幽的绿光，又像是长了一层青苔。
    他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是自己的视野不好，所以没有看清楚，这次站定了一个位置再看，他总算看见那笼子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那笼子是和路边小庙很像的格局，颜色也很像，简直一模一样，但仔细看，又觉得很别扭，就像是拙劣的模仿失败，又或者艺术创作者精神失常导致发挥失常。
    里面的东西和路边小庙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做的像人，但又不完全像，乍一看会叫人害怕，仔细一看又觉得并不像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比例。

 第633章

    一时间想起这些，倒也说不清究竟是害怕还是疑惑更多。
    乐园直勾勾盯着这种东西看，周围的风声越发大起来，连眼睛也有些花了。
    第195章
    眼前的东西像是被灰尘模糊了一层, 乐园轻轻揉了揉眼睛，一下子看见那边的东西，突然觉得那张脸在笑。
    不应该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拍了一张照，迅速离开了。
    离开那个屋子之后, 再打开手机相册去看那张照片, 里面是非常昏暗的, 环境模糊不清, 就像是周围什么都不存在。
    把照片放大, 再锐化，却可以发现照片的角落有一张人脸是青绿色的，正在张狂狞笑。
    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暗, 拍照的时候手有点儿抖, 没有控制好手机的高度森*晚*整*理, 以至于拍出来的效果不好, 这也不是不可能。
    正常情况下, 正常环境, 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机, 拍出来的照片都会各有特色，这点儿小细节如果不放大根本看不出来, 也许就是心理压力造成的。
    心理压力比平时更大一点儿, 看的东西就比平时更恐怖一点儿, 就像到了晚上什么也不做，都会觉得害怕, 好像满屋子都是人，可脑子里分明记得这屋子里除了自己, 再没别人。
    也许就是这种原因。
    这不需要太担心。
    他把照片恢复正常。
    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开始研究这照片里面光亮的那一部分。
    看起来颜色不太对，也许是肉眼和相机的差别, 这也没什么，人的眼睛总要比相机好一点儿，不然相机的价格就太低了。
    周围好像有人窃窃私语，他抬起头往四处看，什么人也没有，连风声都缓缓停了，好像天地之大，寂静无声，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走到他面前。
    他摇了摇头，想把身上的鸡皮疙瘩甩出去，回过神来继续看照片，那光亮处越发模糊了，就像要被黑暗吞噬，只有一个白色的光点，可以证明这里曾经存在过那么刺眼的光。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太累了。
    随便什么原因，那些都不重要。
    他拿着这张照片走到那个路边，再去对比那个小庙。乍一看就是一模一样，仔细看许多细节都不相同。
    他比了大半天，觉得很没意思，又很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离得远了一点儿，想坐下来休息，让自己腾空脑子放松一下，休息好了再去做事。
    可是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那张人脸，看着他的样子，他睁开眼睛，脑子里想的是那张照片，他觉得困倦，眯着眼睛，又发现自己还在想照片和小庙，哪里像，哪里又不像。
    他喝了一杯咖啡起身回去了，这样下去不行，如果不能休息，那这件事最好在今天解决。
    尤其是他今天觉得自己很需要休息。
    他对比了照片和小庙，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没去，于是趁着夜色搭车前往，只是出租车司机看了他一眼，有点儿惊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问了。
    “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出租车司机连忙否认，只是摇了摇头，又从后视镜看他，好像是想问点什么，欲言又止的表情比之前还明显，但已经不害怕了。
    乐园问：“那你总看我是怎么？”
    出租车司机有点儿尴尬的笑了一下。张了张口好像想说原来你发现了呀。
    “其实也没什么，我在白天听广播，听见一个新闻挺可怕的，我今天晚上还是觉得有点儿可怕，然后看见你，发现我比之前更害怕了。
    不过你放心，你跟广播里说的可怕新闻一点都不相干，我是不会因为这个就让你半路下车的，也不会多收你的钱，除非你要去很远的地方。
    你想去什么地方？”
    出租车司机问。
    乐园把地址告诉了他。
    出租车司机点了点头，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听的新闻就是在那边发生的，就说那边有个村子，村子里今天白天打架了，打死了几个人呢，还有好几个人都受伤了，去了医院。
    你现在去那边是做什么呀？哦，你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的。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只不过如果你是去看伤员，我可以送你去医院，他们肯定都在医院里。
    现在很晚了，要是你去了，再要去医院就更晚了，要花更多的钱不说，要看的人也许都睡着了，会打扰别人的。
    如果是伤员肯定需要休息，晚上被打扰，也许脾气不太好，你要是被影响到心情不好，觉得我要价太高，那就是我的不好了。”
    “我不是要去医院，也不是去看伤员，你只管到地方把我放下就可以，我会给你钱的，只要你不是在故意敲诈。”
    “你这个小孩儿说话真有趣，谁闲着没事儿去敲诈别人呢？我有正当的工作，又不是非要敲诈你才活得下去。
    你真的带够钱了吗？算了，问这个好像我很在乎钱。不过我是真的需要钱，如果没有钱怎么活下去呢？我只不过不是特别在乎。
    比如你现在要是饿了，我可以送你一顿饭吃吃。一般人可不像我这样好心。你真的不要吗？”
    出租车司机问。
    “既然你这么好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外面有一家面包店，你给我买一个红豆蛋糕，怎么样？”

 第634章

    乐园笑着问。
    “也不是不可以，我去看看哪个最便宜，不要嫌弃我给你买便宜的东西，要是买贵了，连我自己的饭钱一搭进去，我就要饿肚子了。
    我饿肚子不要紧，但饿肚子的人心情是不会好的，到时候我再跟你吵架，也许我们一车子就出车祸了。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出租车司机嘟嘟囔囔，居然真的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来，下车去买东西了。
    乐园坐在车里等他，他很快就回来，手里捏着一个透明包装的红豆面包，面包里面还夹着一根儿香肠，香肠边上是嫩黄色的酱料。
    乐园只看分不出来，那是沙拉酱，番茄酱，蛋黄酱还是芝士酱。不过看起来就香喷喷的，好像很好吃，甚至不需要凑近再闻一闻确认。
    出租车司机把那个面包塞到他手里，用纸巾擦擦手，回自己的司机位置上对乐园抱怨：“你不知道这么小一个东西，居然还敢要7块钱。”
    乐园拆开了面包的包装，笑着问：“你现在后悔刚才对我说可以替我买一顿饭的事儿了。还是后悔进了店，居然没有转头就走出来？”
    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虽然觉得贵，但也不至于连这个也要计较。
    我毕竟没有老年痴呆，还记得提议是我自己出的，怪不到你头上。”
    乐园笑了笑：“那就太好了。”
    话音还未落，车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声笑，那笑声一时凄厉，一时兴奋，听起来很是古怪，乐园左右找的时候，声音消失了。
    出租车司机似乎没有听见那声音，看见他找东西的样子，还有些疑惑：“你在找什么东西呢？是钥匙扣吗？那种东西你打着光找吧。
    车里面有点暗，我为了省电没开灯，我想你也用不上，你要是需要，我等会儿给你开。现在不行，现在要开车，一心两用，容易出事。”
    “不用了，谢谢。”
    乐园咬了一口面包，含糊其辞，回答了司机的问题。
    司机没有计较他说得不清不楚，笑了笑，一边开车一边问：“东西怎么样？”
    “面包松软，红豆香甜，香肠咸香，连酱料都很好。味道很不错，谢谢。”
    “没有买到坏东西确实是好事。不过你真要到那个村子去吗？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也不会拦你，只不过我要提前说明，我不会把你送到门口的。
    我感觉去那边挺晦气的，往这个方向的人不多，你也看见，这条路上除了你我几乎没有第二辆车。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自己给你买了一份面包，不把你送到门口就从你那边多掏钱的。
    虽然你给我的目的地是哪个村子里甚至要往后，但我不会开过去，也不会多收你这部分的钱。”
    “那就谢谢了。”
    “这算什么？这不是本分吗？
    你怎么老道歉呀？
    真是个好孩子，好讲礼貌，但是你老这样我们就生分了。虽然我们也没见过，不过今天也算认识，别跟我客气。”
    “你买的东西我都吃了，这算什么客气。”
    “那倒也是，你还真不讲究，不怕我在里面给你下点药什么的。
    新闻有说，有些出租车司机就是这样，给别人下毒，等别人吃了再把别人处理掉，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最容易下手了，一看就不很难处理。
    不过呢你老哥哥我是不干那种事的，我等会儿还要回家喝酒，喝完酒就睡觉，第二天早点起来继续工作，日子还有盼头，做那些事是要天打雷劈的，我才不干呢。
    说起来好像快到了，你有没有感觉这条路我们走了好几次啊？”
    “没有，继续开吧，肯定会到的，如果这条路不好走，大不了请你让路，我多给你一点儿钱，我想身上的钱还够打车费。”
    第196章
    “只不过你再要回来就困难了是不是？
    这个地方可不好打车。你要过去都还算找得到车, 但你要是到了地方，下了车走到地方，你再回来可不是这么容易了。
    你想好了吗？”
    “只管开吧，我早想好了。我要是不去, 连觉也睡不着, 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别多问, 再问多一些, 也许今晚连你也睡不好。”
    “那好, 那好，我不问了，已经到了, 你下车吧, 要不咱们换一下联系方式, 等你要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再来开车接你, 这样我能赚两份钱, 你也不用在这里多等。
    这个地方阴森森, 黑漆漆的，路又不好, 灯又少, 人又麻烦, 也许会出事，要是能早一步走也算好事, 是不是？”
    “好。”
    乐园下了车，付了钱, 看着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把门一关就踩着油门走了。
    这里确实阴森森的。
    只听周围的声音, 就像没有人一样，听不见鸡鸣狗吠，也听不见猫叫虫鸣。
    如果司机说白天这里有人打架，晚上安静也应当，而且没有人的声音就等于人都睡着了，不容易被发现，也省去解释的功夫。
    这样也算好事。
    乐园穿过村子往里走去，里面更黑了，他打开了手电筒，又觉得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惊动什么人，犹豫之后也关了。
    一个人走在这种狭窄泥泞的路上，风从身边吹过去，身体不再起鸡皮疙瘩了，而是汗毛倒竖，就像有人在背后吹气，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第635章

    身体里面是热的，身体外面是冷的。
    也不知道盼人出现好，还是希望一直没有人更好，如果有人出现会吓一跳，如果没人出现就是持续的惊吓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但地方终于到了。
    乐园打量了房子，站在了这屋子的门面前。
    屋子里突然亮起了灯，乐园往后退了一步，他一开始还以为里面没有人，虽然现在很晚了，但这里黑得过分，就像跟上一个地方一样。
    他承认是被吓了一跳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那个老人提着灯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是来做什么的？我没有在附近看见过你，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也不是我认得的人，难道是我孙子的同学？可他已经上学去了，并不住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老人站在门口直起身来，站着眼睛看他，像一尊门神，无端有些威严。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之前我见了一些人，那些人告诉我一些名字，又给我一些地址，我顺着地址找过来的，能见人最好，见不到也没关系。”
    乐园回答了，又说了名字和地址。
    老人纹丝不动，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冷漠，只是严肃，但也足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冬天已经硬邦邦的河面的冰，怎么也没法打开。
    乐园灵机一动，提起了周阿慧的名字。
    老人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就像是一把老旧的即将被撬开的锁。
    乐园趁热打铁，又说了其他人的名字。
    老人的眉毛动了动，像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考虑，再抬眼打量了面前的人，转过身对乐园说：“进来吧。”
    乐园走了进去，那屋子里黑漆漆的，像是没有灯，不过桌子上很快点了一只蜡烛，那蜡烛的火微微颤颤，像是马上要熄灭，门外的风更加猛烈，吹到后背也越发冷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说:“请坐。”
    乐园就在屋子正中央那个方桌子的长凳子上坐了下来，这凳子很长一条，感觉能一下子坐三五个人，只不过如果要保持社交礼貌距离，一条凳子上坐两个人就差不多，如果要三个人坐在这里，关系就非得不是陌生才行。
    “你想知道什么？”
    老人问。
    他说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那是很长的一根烟，像是老古董物件，老得表面都发黑，像是可以刮出铜锈来，很配老人的年纪。
    “我想知道我提了那些名字的人的事。”
    乐园回答。
    他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发现老人背后的墙上挂着一个东西。
    在他看东西的时候，桌上的火花闪了一下，他莫名觉得墙上的东西也闪了一下，就像是他的眼睛花了，偏偏有人搬着镜子从面前过，镜子正好对着太阳，太阳的光就从镜子里飞到他的眼睛里。
    他觉得这是一个线索。
    他就向老人问了那个东西的来历。
    老人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我可以告诉你，那东西杀了一个人，沾了血的东西我不好随便丢出去，也不想交给别人，就这么挂起来了，希望哪一天风吹的大了，可以把晦气吹走。”
    老人似乎在思考怎么说这件事。
    “这东西杀的人就是你问的，我也记不清是周阿慧还是周阿美了。那两个人长得很像，平时又穿差不多的衣服，在差不多的地方走。
    我本来也不太分得清。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再过不久也许我就要死了，你偏偏来问这个，真是讨厌。
    死的那个人是活着那个人的姐姐，一开始就死了。后来妹妹嫁给了一个人，才知道丈夫曾经是姐姐的未婚夫。
    妹妹很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就跑走了，说要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再回来，这段时间丈夫非常失落，喝了些酒就睡着了。
    在梦里突然见到一个和妹妹长得差不多的孩子，觉得那像是他的孩子，二人很快亲近起来，在梦里玩了一阵子才醒过来，还意犹未尽。
    之后丈夫出门发现一个和妹妹长得很像的人，乍一看以为那就是妹妹，于是上前把人拉住，谁知那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二人就这么认识了，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再后来眉来眼去，几乎要成为情侣，但因为没有离婚，所以二人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妹妹回来了，这两个人就分开了，好像他们还可以过以前的日子，可是中间有这样一段插曲，怎么也不可能回去。
    两个人离了婚，丈夫走在路上又见了之前那个人，于是两个人好了起来，迅速结了婚，结婚之后越发觉得熟悉，越觉得奇怪。
    有一天妹妹见到了丈夫的新妻子，大为震惊，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要和这个人检验一下血缘关系，看是不是亲属。
    谁知道这个人怀孕了，检查出来却并不是亲属，妹妹很失落地走了。在路上出了车祸就那么死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丈夫的新妻子受到刺激流产了，醒来之后没法接受现实，和丈夫离了婚就走了。并不知道去了哪里，因为没有消息。
    可是有一天，新妻子回去找丈夫，手里就拿着墙上那东西，当着人的面自杀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是中了邪了。
    可是能中什么邪呢？
    只怕是那个车祸死了的妹妹忘了事情附在新妻子身上，回来找丈夫就出了这样的事吧。

 第636章

    谁知道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你要问的是这事儿吗？
    要说更久以前还有一件事也是一对姐妹。
    姐姐为了救人死了，妹妹生病之后把这件事忘了，后来嫁给了姐姐的丈夫。
    姐姐的丈夫对妹妹很好，但始终隔了一层。
    有一天丈夫出门回家对妹妹说，见到一个很像姐姐的人，妹妹不相信，但丈夫拉她去看了，确实很像。
    两个人都又惊又喜，试着去接近那个人，那个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有些失望。因为大喜大悲，妹妹流产了才发现怀孕十分悲痛。
    两个人都说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妹妹就离开了丈夫。而丈夫在这段时间被那个人找上门了。
    那个人突然说，对姐姐的事情感兴趣，丈夫复喜不自胜就都说了。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越发好了。
    他们干脆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出门，如同夫妻。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俩本来就是一对，甚至有人把后来那个人错认成姐姐。
    这个人突然怀孕了。而且很快就要生了。一时间找不到医生，因为他们在很偏僻的地方，信号也不太好，打电话都不行。
    恰好妹妹开着车路过那边儿。听说有熟人在，就是想打个招呼，没想到是丈夫和另外一个人。本来应该高兴，可实在高兴不起来。
    妹妹就开始说要走，却被发现了，那两个人拦着他，请她送他们去医院。妹妹拒绝了要走，被那两个人拦住，走不脱，只能在路上纠缠。
    一个住在附近的路人出来看见还以为出了事就要帮忙，拉拉扯扯，妹妹死了，后来另外一个人送去了医院，但是拖的时间太久还是来不及了，所以是一尸两命。
    墙上那东西就是意外杀了妹妹的那个。
    不管是哪件事，哪个妹妹都死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老人问。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很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想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乐园起身说。
    “这么晚走夜路吗？”
    第197章
    “没关系, 我不怕。”
    乐园回答。
    老人没有再留他，他一路走了出去小路比之前还难走，但还是走出去了。他打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是个空号。这就奇怪了。
    但他没有一直打电话, 想既然打不通电话不如走出去, 反正都是在一座城里, 走不了多远。
    路上走了很久, 简直像是在鬼打墙, 但是天黑漆漆的，也分不出来是不是，走在路上天渐渐亮了, 天亮之后路就顺畅多了。
    他一路走了回去, 回到了那个小路旁的小庙口。
    小庙还是点着蜡烛和香火,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乐园坐在旁边休息。
    周阿慧在旁边催促他：“那个老人说的话不中用, 谁知道记性好不好。你不是说找不到就睡不着吗？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继续找吧。”
    乐园摇了摇头, 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
    “事情已经了结了, 不用再找了。”
    乐园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一路都跟着你吗？怎么可能？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呢？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不如现在对我说吧？你给我解释清楚了，我也好不再纠缠你。你我都省事, 事情结束了, 你还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
    周阿慧更加着急了。
    乐园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就是准备说的意思。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你的姐姐从小就死了。
    或许是因为姐姐失踪，或许是因为受惊吓生病, 你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把这件事忘了，只记得自己是有一个姐姐的。
    但你既不记得自己这个姐姐在哪里, 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你活着的时候不记得，死了自然还是不记得。
    这不稀奇。
    在你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姐姐, 你死了之后怎么可能还能找得到另外一个姐姐呢？只有一种可能，你死了之后要找的姐姐是你自己。
    你把这两个身份混淆了。”
    乐园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有一阵子没休息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一定不可能的，我肯定有姐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找不到就说我没有吧。
    这也太过分了，早知道就不找你了，要不是我没有别的可能，我才不找你呢。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我脑子要是那么不好，一开始也不找你。不对，你这个说法反而证明我脑子确实有问题了。见鬼，才不是那样。”
    周阿慧用力抓了自己的头发，在旁边走来走去。
    “原来这些事情还不够清楚吗？那看来我一个人告诉你这些实在没什么用处。可以找别人再说一遍，也许你就会相信了。
    比如那个建这个小庙的人，别人总不会也脑子不好，跟着我骗你吧？”
    乐园问。
    周阿慧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如果别人的说法也和你一样，那我就认了你这话。保证之后再也不找你，也不让你麻烦。”
    周阿慧垂头丧气说。
    乐园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住在附近的那个人来了。
    郑美慧看见了乐园，走了过来。
    “这么一大早，你就坐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637章

    郑美慧问。
    乐园叹了一口气，将得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并且把照片给她看。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阴森森的。等一下，这东西有点眼熟。”
    郑美慧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庙，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确认了。
    “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两东西其实是一对，但不是夫妻的那种，是姐妹，按照东西看起来的新旧程度，这边是姐姐，那边是妹妹。
    只不过按照我的感觉，那边里面装着姐姐，这边里面才是妹妹。但我的感觉没有证据是做不了数的，我也没有亲自去。不好说。
    那个东西可以让人附身，和这个是一样的作用。
    只不过这边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但那边看起来似乎是成功了的，只不过时间太久，里面的东西都烂完了，没法继续留下去就散了。
    可惜了，要是再早一点儿，也许这姐妹俩能见面。不过活人不知道死人的事就算放在一起也未必是见了面的。
    更何况不知道多少年，谁知道疏远没有？
    或许这就是阴差阳错吧。也怪不得别人。”
    郑美慧喃喃自语。
    乐园看向旁边的周阿慧。
    周阿慧的表情一片茫然，甚至有些空白，好像脑子完全空掉了，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听郑美慧的语气，她的态度和想法与乐园相差不大。
    乐园安静地等待郑美慧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之后，郑美慧将目光从照片上挪开，看向乐园问：“你怎么有这个？”
    乐园回答：“在废弃的麻将馆里面看见的。”
    郑美慧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但感觉出来的态度是将信将疑。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点儿什么。
    “居然能找到这些东西，很感谢你，之前还没人告诉过我。”
    郑美慧说。
    乐园点了点头。
    牵着孩子的女人出现了，从路的一边缓缓走过来，像是等了很久。
    郑美慧：“你在看什么？怪渗人的。不要这样，我会被吓到。”
    乐园：“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刚刚意识到自己之前居然把鬼当人，没分出二者的区别。
    “不对，不对，你刚才看见什么了？你的样子不对劲，你的表情也不对劲，你的眼神不像是看着没有人的地方的样子，你能看见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害怕，直接告诉我吧。你在这种时候接触的人肯定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吧。那个人知道什么？他会说吗？
    如果他会说就请他说出来吧，虽然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天，但是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一秒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等人的滋味可不好受。你有什么办法吗？如果有的话，拜托了。我可以给你钱，但是我的钱不多，我的存款是有一部分要留着给以后的我，吃喝玩乐去的。
    我可以从存款里面再分出一部分给你。5万怎么样？5万是不是太少了？那10万好了。最多也只能给这个数了。
    只是给你钱并没有什么用处，对吧？你看起来不差钱。让我想想我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你的？你看起来是会对老东西感兴趣的样子。
    我家里有一盒祖传的丹药，只有一颗，送给你，怎么样？
    那丹药据说吃下去能让人下笔如有神，虽然不能像神笔马良那样，但也肯定比普通人好的多。虽然我没有试过，但是真的有用。
    算了，我说肯定有用，你一定不会信的，因为你已经没有见过，也没有用过，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东西和别的不一样。
    我不是用那东西来骗人的。
    在我家族的族谱上有记载，从前丹药并不只是有一颗，我家老祖宗是专门给皇帝炼丹的，练了一大炉子丹药。
    丹药多得很，只是有一些被人吃了，有些拿去当毒药，一直传到今天就只剩下这么一颗了，这可是传家宝。
    我之前都舍不得给别人看的。
    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困扰我很久了，也算我的心头大患。
    今天好不容易有些头绪，眼看着就能水落石出了，我实在不想再等了，再忍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想当忍者神龟，也不想死了以后变成石头都还想这件事。
    好奇心会害死猫，一样会害死人。
    拜托你救救我吧。”
    郑美慧说。
    乐园张了张口本来想拒绝的，但对方如此言辞恳切，再要推辞就好像得寸进尺，拿捏着对方的把柄，不肯放手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答应了。
    对方很高兴，一下子兴奋起来笑着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现在就解决问题？如果可以，最好在这个小时之内解决。
    乐园问为什么？
    对方回答说，因为要做别的事情，好像有工作，又好像要考试，现在要吃饭，又想要睡觉，如果可以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
    乐园点了点头，算是完全答应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犀角香，借了一个打火机把那东西点燃了，为了随身携带这东西做成了蜡烛的模样，甚至有些像龙凤红烛。
    蜡烛点燃，悠悠起了一点火，但火星子很快熄灭了，冒出来一股雪白浓稠的香，这香像是芋头磨成粉，又在半空中撒开了。

 第638章

    有路过的小孩大喊起来，对身边的母亲说，妈妈，我要吃那个。
    那年轻的母亲往这边看了一眼，只觉得阴森森的，连忙拉着小孩走了，一边对小孩儿教训说，什么都吃，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你就那么饿吗？回家我给你做饭，不许在外面乱吃东西。
    小孩哭着走了。
    这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但人数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增多了，只是眨一眨眼，郑美慧就看见了多出来的三个人。
    乐园坐在公共椅子上，表示他们现在可以互相解释了。
    第198章
    牵着孩子的女人笑盈盈出现在了郑美慧的面前。
    “你好, 不知道你见过我没有？不过我和周阿慧长得像，甚至更像周阿美，这个你看一眼应该就知道了吧。”
    郑美慧被吓了一跳，想要转身逃跑, 但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站在原地, 身体有些瑟瑟发抖, 但很努力壮大胆子去仔细看这人的脸。
    “你确实和我有些像, 而且和那个人也像。”
    郑美慧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看向周阿慧，发现周阿慧和这个带孩子的女人的脸是既有相似又有区别的, 就像她们真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谁能仔细跟我说说？”
    郑美慧问。
    “我来告诉你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带孩子的女人笑了笑。
    “在很久以前, 我只是一个东西, 就是废弃的麻将馆里, 那屋后面墙上的那小庙里的东西。
    那个时候麻将馆的老板还在, 旁边的小面馆也有老板。
    那地方的人也还没来得及搬走, 大家平时或是上班, 或是上学，或是出来买东西, 很热闹。
    周阿美突然不见了。
    许多人都去找。
    麻将馆的老板觉得那孩子曾经在他的店里面玩儿过, 他曾经受托照顾那孩子, 所以找孩子也有他一份责任。
    他没有找到，心里很难过, 回到家和妻子商议，妻子说那是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自己家都管不过来, 还去管别人的事吗？
    老板说可是那孩子曾经在我的店铺里玩儿过，四舍森*晚*整*理五入, 孩子不见了，是我没有照看好，要是我多注意，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老板妻子大怒，你连自己家都照顾不好，你去管别人，管别人，连自己的店铺都不要了，你算什么老板，你又算什么丈夫？
    老板说，可是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吧？就算我跟他们毫无关系，乡里乡亲做邻居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事也不帮忙？
    又不是要你出钱，也没叫你出力，你只是看个铺子，就这样生气，难道平时你没有看过？难道我没有看过铺子？
    老板妻子更加生气了，大喊道，究竟我是你的家人还是那小孩儿是你的家人，究竟是我嫁给了你，还是你嫁给了那小孩儿的妈？
    老板说，我当然只和你有关系，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家人，我并没否认这一点，你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
    老板妻子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乎我了。
    老板说你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老板妻子大喊，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在没事找事！你要是不去，今天就是你守铺子。
    难道我还有什么怨言？难道你叫我守铺子的时候，我没有守吗？我要是真不在乎，我就应该马上走。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板也生气了，说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冷血自私的人，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你做我的妻子，但凡是个知情达理的都不会说不应该去。
    何况我只是帮忙，又没真帮上什么忙，你还埋怨我。你是我家里的人还是那人贩子家里的人？难道找到了小孩儿对你有什么坏处？
    那小孩儿又不是天天都在我们家，要我怎么看你呢？难道你照顾小孩儿的能力很高超吗？大家也并没那么说过呀，我也并没那么觉得。
    他们两个就这么大吵了一架，互相冷战，过了好几天也没有说话，只不过照常生活，开铺子，打扫卫生，按顺序洗漱。
    在之后他们经常吵架就干脆离婚。
    离了婚，老板的妻子就离开了，走了很远，大概是想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去，再也不要见到老板。
    眼不见心不烦，心情倒还好些，就当没有这个丈夫，也没结过这一次婚，日子也许会好过些。
    没有人阻拦老板的妻子，老板就自己一个人开店，可是他心不在焉，老想找到那个孩子。
    自从他妻子跟他离婚，又离开了他，这件事就成了他的心魔，他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做什么都像心里压着一块石头。
    他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我喃喃自语说真可惜呀。
    要是当初我跟那个孩子没关系就好了，要是当初孩子没有走丢就好了，要是我的妻子没有离开我就好了。
    他有时候会发脾气，有时候又会哭，有时候可怜，对着我求神拜佛，有时候有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呆呆坐在那边。
    一个人从白天坐到晚上也不开门接待客人，也不出门去买东西，好像他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不需要洗澡，洗头，洗衣服，也不需要去睡觉。
    我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只是看着他一天又一天变老，变得更加无能为力。

 第639章

    他终于快要死了，但他的身体还没有死，他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老死。
    他也没有生病，只是活不下去了。
    因为他不想活下去了。
    这件事要在他心底很多年，他想他这辈子都没法儿逃开这件事，他就打算到山里去。
    因为他听说那孩子最后是被人看见出现在山里的，他想去碰一碰运气，如果找得到当然很好。
    如果找不到就这么死了，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很好的归宿，他收拾了东西，和我告了别，就去了。
    我拦不住他，也没想拦他，因为我知道是拦不住的，我连他的妻子都不是，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他的妻子都和他离了婚，我更是身外之物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他没有回来，也许是死在山里面了，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到山里去找他，早就物是人非，哪里都不一样，根本找不到人影。
    我觉得这件事简直要把和这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我不甘心，我开始想办法。
    我在山里巡逻似的转圈，终于有一天找到了一具尸体，那是一具老人的尸体。
    我也认不出来那人究竟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我想也许他就是麻将馆的老板，也许他是那个老板的亲戚。
    又也许他是老板妻子离婚之后生下的孩子回来看看老父亲。
    都无所谓，不管是哪一种和我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饿极了，我把那尸体当做是麻将馆老板的尸体吞了。
    吞掉尸体之后，我的能量补充回来了，之前在山里那种浑浑噩噩，没有终止的日子结束了，我几乎要消散的执念和身体也重新凝聚。
    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觉得还不够，于是我四处寻找，找到了老板亲戚。
    吞掉了一个小孩儿，之后，我用人类怀孕的方法把那孩子生了下来，你们看他的脸是不是长得很像老板？
    他在我这里和老板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比老板年纪轻。
    准确来说他应该算是，□□转世之后，幼年状态的老板。
    我没有找到老板的灵魂，也许他不愿意见我，也许他不知道我在，也许他是另有去处，我也不想再找了，找起来太麻烦了。
    更何况我已经有一个老板了，不需要再找第二个，万一他们两个吵架怎么办，那我就不知道应该帮谁了。
    我可不希望遇上那样的情况，所以事情还是提前终止比较好。
    我还是觉得，日子不好过，因为我记得老板之前是想要找小孩儿的，于是我又回到了废弃的麻将馆附近，一寸一寸往外找。
    找到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尸体。
    我把那小女孩的尸体也吞掉了，我的身体更加凝实，我的力量更加强大，我发现这小女孩儿就是老板要找的那孩子。
    我想，好了，事情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用再考虑了。
    老板之所以把我做出来，就是因为他对那孩子心有愧疚。
    而我的来历，也许你们知道，也许不知道，我就再说一次好了。
    老板，在走丢了孩子的那家人的父母，找了大师之后，在大师临走之前和大师单独见面。
    他请求大师另外做出一个可以寻人的东西给他存着。
    我就是那个被做出来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又有数不清的，人的牵挂的感情，也许还有一点愧疚，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可以自如行走的状态。
    废弃麻将馆里的东西是我的本体，我不怕你们知道，你们可以一把火烧了，也可以丢进水里，我不会受影响。
    那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消灭的，我不在乎你们想对那东西做什么。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你们是不是还想知道我为什么和那女孩儿长得仿佛是同一个人？
    因为当初大师做我的时候就是照着那走丢的女孩儿的模样来的，所以我本来有两分像。
    我吞了女孩儿的尸体，用能量让自己变化，成了现在的模样，这么多年又多了两分相似，那女孩曾经的亲戚。三代以内都死了。
    剩下的人要么是不熟，要么是不认得，只看照片觉得我像也无可厚非，觉得我不像，那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见面的缘故。
    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也没有说不通的地方。
    更何况我还没去见他们。”
    第199章
    郑美慧看向了在旁边的周阿慧问：“那你是谁？”
    心里其实有数, 但要确认一遍，否则好像在往悬崖底下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底。
    “我是周阿慧，曾经或许是一个人, 但我也不太确定了。”
    周阿慧说。
    “怎么会不确定？这有什么好不确定？你之前难道也是这样不确定？还是因为我？可是我并没做什么呀。”
    郑美慧激动起来。
    “是因为这位带孩子的夫人, 这位夫人说的话, 我想了想, 我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曾经是个人, 证明我的记忆都是真实准确而且正常的。
    环境已经变化这么快，这么多，我还怎么相信自己肯定不会记错呢。
    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也可以不那么想。
    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我的问题已经得到回答了, 我不需要再停留下去了。”
    周阿慧露出一个疲惫不堪的表情, 闭了一下眼睛, 看起来是心灰意冷, 话音未落, 她就化作一阵风, 消失不见了。

 第640章

    郑慧美看向带孩子的女人和她手里牵的那个小男孩：“我只是听过故事，但从前没有见过那个老板。这真是那个老板吗？”
    带孩子的女人说：“灵魂不在这里, 执念也不在这里, 不过身体是在这里的, 至少看起来很像。”
    郑慧美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带孩子的女人说：“没什么打算，之前怎么做, 现在还怎么做，能活下去就好了, 活不下去也没关系。
    不过是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我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我现在也那么想, 当人，总没有当精怪快乐。
    至于我这个小孩，他没有以后，只会听我的话，只会跟着我，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和我是一体的。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要是没有，我也要走了。
    我停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路边多了那个小庙，现在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该见过的人也见过了，该解决的事也解决了。
    我没什么好遗憾的。”
    郑慧美说：“你可以走了。”
    带孩子的女人点了点头，牵着那个小男孩儿走远了就不见了，乐园将熄灭了火苗的犀角香收了起来。
    “这次谢谢你了。我答应你的东西都会给你，不过今天不行，因为我要回家整理一下。你应该不介意我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吧？”
    郑慧美问。
    “随你，那是你的事。”
    乐园起身回答。
    “那我有空把钱和东西收拾好了，我再找你。”
    郑慧美说。
    乐园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觉得后面好像有什么人，转过头去看，并没有看见，又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后面有咕噜噜的声音，又转过头去看，还是没有。
    不过看见一只蚊子飞过来，把它打死了。
    他在往前走的时候还是有那种声音在后面跟着听起来就像是车轮子变小了，或者干脆就是圆滚滚的玻璃珠子在后面乱转，只是总也碰不到他。
    乐园不喜欢这种感觉，加快速度回到了住宿，可是那感觉并没消失。
    车主过来敲了敲门。
    乐园让他自己开门进来。
    车主进来发现他在，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还在忙你的事情呢，忙完了？”
    乐园点了点头回答：“是啊，忙完了，你有什么事吗？”
    车主说：“我最近倒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我记得你之前有去上学，你最近没有去，还需要请假吗？或者你是之后都不想去了？
    如果你之后都不想去了，那我就告诉学校，让他们给你退学就好了。免得你之后过去还要自己办手续那么麻烦。”
    乐园说：“不用了，没那么麻烦，过两天我自己去。”
    车主说：“那好啊，既然你要过两天再去，这两天就陪我玩儿吧，我有一个朋友邀请我去游轮上参加聚会呢。
    我想一个人去太没意思了，不如请你跟我，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人了。我那个朋友送给我的邀请函上面是有写加一位的。
    有加一位的邀请函，只请了一个人去，我是会不太好意思的。我之前也有和别的朋友之类的一起去，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不在了，是死了的意思吗？”
    乐园疑惑问。
    车主打开冰箱，从里面掏出一包薯片拆开笑道：“没有死。
    不过诡异爆发之后，他们连自己家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有闲心管我呢？
    更何况，还是这些吃喝玩乐的小事，他们让我找别人，可我找来找去，没人愿意，只好找你了。
    我想你是不会推辞的，因为你根本不介意什么危险不危险。
    就算有危险，你也可以保护好我，就算要给你钱我也心甘情愿，因为你是收一份钱，办两份工啊，我不吃亏的。
    你要不要来一点儿？”
    他说着把打开了的薯片袋子递给乐园。
    乐园摇了摇头，他就把手收回去，自己吃自己的了。
    “那我们说好了，明天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车主问。
    乐园点头同意。
    次日，车主带着乐园坐上车，一路赶到海边上了豪华游轮。
    在游轮口的时候，车主见到朋友，两个人聊天，乐园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眯着眼睛打瞌睡，但也听着他们说话。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我没邀请很多人，这里只有9000多个人，还没到1万呢，要是按平时来算，这豪华邮轮最多可以装好几万人，一点儿也不拥挤。”
    “那我们吃什么呀？”
    “我专门请了各国的厨子，米其林米奇的五星级厨子，95%以上的好评，性格很好，对客人态度也不错。”
    “那一顿饭要多少钱？”
    “也就几万块，对我们来说都是洒洒水，而且，这里的东西都是免费提供，因为全都在票里面。”
    两个人聊了一会，往里走去。
    乐园跟在他们后面，没引起别人注目，就莫名像个小跟班。
    这样不用和别人闲聊，倒也清净。
    到了房间门口，车主的朋友对他说：“因为你提前说了，有带加一位。
    所以安排的是双床的房间，你应该不介意吧？如果你想换大床房或者换成两个单间都可以。”
    车主开门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房间很宽，再住十个人都不打紧，他就没换房间在这里住了，乐园理所当然住在他旁边的那张床上。

 第641章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打开门，外面是一个端着盘子的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小哥，那盘子上面是一叠的饮料和糕点。
    看起来是给人垫肚子的。
    服务员对车主笑道：“主办方担心客人们到这里就肚子饿，让我们分别敲门派发食物。
    要是想吃别的也可以，现在就点单，我们会通知厨房，等会儿客人收拾完东西从房间出去就可以直接到餐厅找厨师要自己点单的食物。
    厨房是半开放透明式。
    为了保证餐品新鲜美味，都是等客人到了餐厅才会开始做。
    如果客人不想去餐厅也可以告诉我们，我们通知厨房之后等厨师做好就送到房间来。”
    车主点了点头收下了一份食物。
    服务员转身离开，车主关上门，喝了一口红酒，吃了一口小蛋糕，此时乐园正在洗漱。
    等他刷牙出来，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还有点儿惊讶。
    乐园把躺在地上的车主翻起来，发现车主正在吐血，似乎是中毒了。
    乐园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想出去找医生，又怕这个时候跑出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反而害了车主的命。
    乐园把车主带到马桶边给他催吐，车主意识不清，但呕吐反应强烈，等车主吐完了，乐园接了水给他漱口。
    他勉强清醒了一点儿，说要洗把脸。
    乐园接了旁边水管的水，一杯子泼他脸上，他打了个哆嗦，更清醒了一点儿，瞪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
    但嘟囔过后又闭上眼睛，头一歪，陷入昏迷。
    乐园随手扯下旁边的毛巾给他擦了脸，弄到外面的床上躺好，低声说：“接水给你，你也没法自己洗，我懒得伺候你。”
    车主是一点没听见。
    乐园给他盖上被子说：“我去给你找医生，你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车主问：“我是被人下毒了还是过敏了？”
    乐园看了看他的脸，脸上长出了指甲大小的红疙瘩：“我不知道，都有可能。”
    车主点了点头，虚弱地睡了过去。
    乐园给他找了医生，医生过来看了，说应该是过敏，因为这里没人有可能投毒。又问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是怎么个情况？
    乐园说不知道，一下没看见就这样了。
    医生简单开了抗过敏药，晕船药和醒酒药，说有问题可以再找他就走了。
    乐园烧了水，把人晃醒，让他把药吃了再睡。
    车主趴在床边呕吐起来，乐园往后退了一步，等他吐完了再把药递给他。
    他委屈说没有水，乐园请他自己从床上起来，绕到外面去接水，车主说那还是算了，就自己接了药吃了。
    第200章
    之后又有服务员过来敲门, 问晚上吃什么。
    乐园说，给他们来一份最普通的，荤素搭配，健康营养, 不会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食物。
    服务生愣了一下, 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 他就推着一个小推车, 把食物送了进来。
    香芋红豆吐司片, 芝士，火腿，生菜, 土豆, 煎蛋, 沙拉酱, 番茄酱搭配薯条和炸鸡排。
    确实荤素搭配了。
    饮料是牛奶, 南瓜口蘑汤和雪梨银耳汤。
    还有一份看起来半生不熟的牛肉, 血红色, 压一压就会溢出肉汁，看起来非常新鲜, 有一股微妙的血腥味儿, 纹路清晰可辨。
    也许会很好吃。
    服务员转身离开, 说需要收拾东西的时候可以按铃，他们会过来, 如果不需要，他们就等到下一次送餐的时候再把东西收走。
    乐园点了点头, 关上了门。
    车主缓了一会儿好像好多了，从床上坐起身来, 问是什么人来了？
    乐园说是服务员。
    车主又躺回去仰着头说，之前来送东西的也是一个服务员，他就是吃了服务员送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他不想吃了，胃不舒服。
    乐园说不想吃就算了，他可以自己吃。
    车主问你不担心中毒或者过敏吗？万一你跟我一样，那怎么办呢？
    乐园笑了笑说，在这方面我比你不用担心。
    车主没有再说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乐园让服务员过来打扫了一下卫生，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没有惊动床上睡着了的车主，打扫完之后就很快退了出去。
    房间焕然一新，乐园才坐下来吃东西。
    刚吃了一口，就听见外面有人叫喊起来，乐园放下东西，起身去看。
    原来是外面餐厅吃饭的人，有一个人吃着吃着就躺了下去，嘴里流出血来，两眼一翻，没了气息，看起来是死了，便有人大喊中毒。
    餐厅的人都不敢继续吃，或是站了起来，或是准备离开，或是大声嚷嚷要找人吵架，质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服务生正在尽力维持餐厅秩序，路过的人都在看热闹，路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出来解释安抚了情绪，又说这次的费用会减半，请大家玩开心，一定会严查，保证之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有些人头脑简单，又或者不想思考，听了保证就不再纠缠，有些人只想要钱，听说可以少收钱，转身就走了。
    还有一些人不依不饶，但私下谈话之后很快就被安抚，挨个回到了房间去。

 第642章

    乐园看那边的热闹已经结束了，就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晚餐。
    车主揉了揉肚子，肚子里响起咕噜噜的声音，他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扑到乐园旁边，问你在吃什么？
    乐园看他像丧尸一样，站都站不稳，让他坐下来，把食物给他看，说是吃的，又问他是不是忘了，刚才自己问过什么？
    车主坐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问过，笑了笑说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东西，我能不能吃一点儿？
    乐园说只要你不怕再中毒就好，外面刚才还有人说好像中毒了，有一个人不知道死了没有，你现在开门去看一眼，也许能看见尸体。
    车主说你不是不知道人死了没有吗？怎么会能看见尸体呢？
    乐园说如果死了，那个人肯定是有尸体的，如果没有死，那大概是送到医生诊所那边去了，我也不想追过去看，我还没吃完呢。
    车主点了点头。
    他捏起一块吐司片看了看，咬了一口，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很不舒服才继续吃了起来。
    因为他大吃特吃，他吃完之后就觉得胃不舒服，还想吐，但是又不想饿肚子，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乐园用湿纸巾擦了擦嘴角，车主再也忍不住了，请求乐园去找医生，给他要健胃消食片或者止痛药片。
    乐园答应了他，并再次嘱咐他不要乱走，自己一个人开门出去了。
    外面因为天黑了并不很亮，灯光也是昏沉沉的，就像故意在营造一种易于睡眠的温馨氛围，只是走偏了方向，更倾向于暧昧诡异。
    乐园走了一路，感觉夜晚的游轮灯光，不太能让人联想到，可以闭上眼睛安全休息的卧室，倒是像鬼屋的布置。
    虽然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玩意很吓人，但是安静的时候就有一种背后好像有人的感觉，突然听见有人说话又会被吓一跳。
    也许这要追究设计师的问题。
    不出意外，乐园在餐厅看见了一些因为太饥饿而出来觅食的客人。
    他们都是之前出事而没有吃饱的人。
    看起来没有异常，乐园绕开他们，继续往前，前面比后面更黑，大概是觉得晚上不太有人会需要去找医生。
    只不过现在这游轮上的情况，只怕医生忙得脚不沾地了。
    乐园找到了医生，诊所里躺着许多病人，都闭上眼睛睡着了，乐园小声对医生说了车主的情况。
    医生皱了皱眉头，低声回答：“这里还有人，我一时走不开就不去了，之前已经看过了，既然他都能睁开眼睛就是好多了。
    他要止痛片和健胃消食片，你给他带去吧。
    要是有什么事再来找我就行。
    这里基础药还是有的，以防万一，你带上一些速效救心丸再走吧。
    免得他晚上做噩梦，突然醒过来睡不着。
    有些人是会因为做噩梦而心跳加速，出现心悸症状的，这种时候用一点儿药也是有必要的，只是不要过量，否则就是下毒了。”
    医生将找出来的药交给乐园。
    乐园得到了一瓶速效救心丸，一板止痛药和一盒24片的健胃消食片。
    他觉得健胃消食片有点儿少，请求医生多给一点儿。
    医生皱了皱眉，犹豫地交给他一口袋，更小声地说：“不要吃太多了，这些都给你，吃完再来找我。
    要是因为这个吃出毛病，我可是不负责的，因为这是你自己要拿的。”
    乐园点了点头，提着一口袋的药回去了。
    回到房间没看见人了，正在找，外面有个人过来敲门，说是邻居，问他要找的人是不是之前躺在房间床上的那个。
    “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乐园转过身来问，顺手将口袋放在一边，掏出一盒健胃消食片，拆开。
    邻居说看见了。
    他给乐园指了一条路，说那个人捂着肚子跟着另外一个人走了，说是疼得受不了，要出去吃点儿东西压一压。
    乐园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笑了一下，说谢谢。
    那个人点了点头。
    乐园一路走一路咔吧咔吧咀嚼健胃消食片，把房间门关上，在外面找了一圈。
    没有在餐厅看见人。
    但是路过楼上的温泉区，被人随手发了一张传单，看见传单上说温泉有缓解疼痛的效果，怀疑人可能是去了单独的温泉房。
    他把单子叠起来揣在兜里问温泉区的服务生，有没有看见人？
    服务区听他描述了人，印象还挺深刻，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找过去门还是关着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两个人讲话，一个是车主，另外一个是陌生人，半点攻击性也没有似的，软语温存。
    “这就您一个人吗？”
    “是啊，就我一个人。”
    “您还需要点儿什么吗？”
    “没什么需要的了。”
    “温泉区边上就是按摩区，您等会儿要是想放松可以直接过去。”
    “我知道了。”
    “那我这就出去。”
    陌生人说着，里面响起了收拾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些水声，大概是车主在转身，背对着陌生人。
    乐园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问：“我把药带来了，要吃吗？”
    车主说：“那你进来吧。”

 第643章

    话音未落，车主突然紧张起来，改换了意思：“等一下，你不要进来，我还有点事儿，你过一会儿再来吧。”
    听起来不像是很安全。
    乐园把门推开，一进去就看见陌生人手里拿着一把刀，要往车主的脖子扎，表情和眼神就像只是即将扎破一个讨厌的人的车胎。
    车主挣扎了两下，水声并不大，四肢软绵绵的，身体也反应迟钝，似乎是泡得太久，已经泡软了，脸上都热乎乎地发红。
    乍一看，他这样子，还以为他要化在水里面呢。
    乐园将手里的一片健胃消食片，打了出去，打中了陌生人的脖子，又打中了陌生人拿着刀的那只手。
    陌生人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腕，脖子也歪了，感觉像是落枕，眼前一黑就身体扭曲地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一时间爬不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乐园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把那人手里的刀抢了过来，把人踢开，并把水里的车主拍了一巴掌，让他赶紧上来。
    车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水里爬上来。
    乐园看他没什么事，让他开门出去找人过来处理这件事。
    他连忙点着头去开门，这个时候，陌生人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再干点儿什么，只是手里没东西。
    第201章
    乐园把他摁下去, 他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下巴磕到地上，砰一声，就开始流血, 看起来怪吓人的。
    整个人当时就失去了意识。
    车主开门找人, 人来了看着那一滩的血都吓了一跳。
    “你们做了什么？”
    服务生惊讶问。
    “这个人用刀想扎人来着, 被拦住了, 自己把下巴磕在地上就流血昏过去了, 你们赶快把他抬走吧。”
    乐园已经松开那个人，坐在了旁边说。
    “我可以作证，我脖子上还有他用刀弄出来的血和痕迹呢。虽然没有他的血多, 不过他是自己把自己撞上去的, 怪不得我们。
    我的血是他亲手用刀弄的, 一定要怪他。
    这位是我的朋友, 他之前不在这里, 他过来找我。开门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件事, 他可以给我作证。
    你们可以调外面的监控, 他确实是刚刚来的，我没和他串词。
    而且这个人心怀不轨, 是你们的安保措施没有做到位, 是你们的错。等我离开这里我就要告你们, 我要你们给我赔偿。
    不然每次玩的时候都这样，那还了得？岂不是自己找死吗？你们当我们是什么？来给你们送钱的东西？
    你别当我不知道, 这里的事儿不止这一件，我也不止遇上这一件事儿。要告你们的人肯定也不止我一个。
    你们要是连态度也不好, 我就要跟所有人说，这里简直一无是处了, 说完之后我还要你们加倍赔偿。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这里不是也有监控摄像头吗？那些监控摄像头肯定有录下监控吧。把监控调出来给人看看。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乐意把监控调出来给人看，你心虚呀。
    没关系，你们现在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所谓。
    等我出去，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车主本来不生气的，但是对面愣住，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很讨厌，他觉得这里态度也不好，安全也不够，越发生气了。
    服务生回过神来。森*晚*整*理
    “对不起，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
    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面是没有监控的，只有外面有，所以可能我们要等他醒过来之后再问一次。”
    服务生回答。
    车主更加生气了。
    “你们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不赶紧想办法处理，还要怪别人吗？你的话意思是说我在撒谎骗人吗？怎么那么讨厌啊？
    你们又不安监控，又要说别人说的话不对，那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那么贵的票钱付给你们，你们连一个房间都不能配一个服务员，还好意思怪我们吗？
    你们不知道别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做了什么，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就算你们是尊重隐私，所以既没有往这里面送人，也没有再定头上安装摄像头，可这是应该的，也算不上能值得夸耀的地方吧！
    你还用这种时候专门提出来，是说别人无理取闹吗？
    单独的温泉房间里面没有人服侍，我还要说你们服务不到位，白收那么贵的钱呢。
    安保措施没做到位是你们的错，没有保护好客人的安全是你们的错，服务态度不好是你们的错，人不够是你们的错，收太贵的钱是你们的错。
    总而言之，通通都是你们的错。
    你少在我面前装样子，恶心透顶了。”
    车主深吸一口气。
    “现在就带着这个人给我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睛。看见你们就讨厌。
    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不然我见你一次投诉一次，我见他一次，或者要对所有人讲一遍这件事，我看看别人究竟是认为你们对还是我对。”
    服务生点了点头，把那个人带走了，并带走了那个人的刀。
    车主突然回过神来。
    “自古都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脏，现在那个人在这里，刀也在这里，我身上还有伤，他凭什么怀疑我呀？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一伙儿的吧？服务生里面有那样的人，服务生里面还有不止一个那样的人，也未必不可能啊。

 第644章

    如果他们两个是一伙儿的，拿到了赃物，岂不是之后就要污蔑我了？这太可怕了。我得想点办法，不能光站着不动，等他们欺负啊。”
    车主走来走去喃喃自语。
    乐园说也不至于。
    车主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那种可能。
    “这里要是那么安全，怎么会三番四次出事呢？我就不该来，不过只看装潢，确实十分富利。等我从这儿出去，我要狠狠告他们。
    只要法律还有用处，四舍五入，我来这一次不是吃苦受罪的，是来赚钱的，这么一想稍微有些艰苦，还有这么多人陪我，也不算完全吃亏了。”
    车主长吐一口气，算是说服了自己，放松了心情。
    乐园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车主也打算离开，连忙跟在乐园后面。
    “你要到哪里去？你不是说给我带了药吗？我怎么没看见呀？该不会刚才都丢了吧？我还要吃呢。
    那个人真讨厌，要伤害我，还要伤害我的药。
    我现在有点儿紧张得肚子疼。”
    车主问。
    乐园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
    “都在房间里。
    我总不能提着个大口袋到处乱晃吧？
    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看起来也不好看，你也不觉得丢脸，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在这儿生病的事儿被别人都知道了会怎么笑你。
    就算他们个个都没恶意，你就那么肯定，你不会受到影响吗？”
    乐园问。
    车主叹了一口气。
    “那好吧，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回去吃就是了。”
    车主说。
    乐园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房间。
    车主马上打开口袋吃起药来，看见健胃消食片还很高兴拿出来，对乐园说，没想到你把这东西带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就想吃，只是没有。
    “那你出去是为什么？”
    乐园问。
    “我出去是没等到你，觉得太久了，想碰碰运气，也许外面很近的地方会有呢。
    不知不觉走到上面还以为那边会有药，走过去发现没有，很失望，准备走，有人塞了一张传单就扶着我进去了。
    我那个时候也肚子痛，没力气反抗他们，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进去了。进去之后温泉水暖和，我没那么痛了，就想多泡一会。
    打算等我再好一些了，我就自己回房间去找你。没想到好像时间太久了，你居然找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车主好奇问。
    “因为我在门口也被人塞了传单。
    我想温泉也许会缓解疼痛，你会在里面，就进去找，问了服务生，服务生说了你的房间，我就去敲门。”
    乐园回答。
    车主点了点头。
    突然有人敲门，门外的人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全部的人，请大家赶快到外面集合，房间里面不太安全。
    乐园和车主对视一眼，将信将疑，但为了生命安全还是开门出去了。
    他们走在路上，一些没有开门，但似乎有人住的房间就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里面在放鞭炮，可谁会在房间里放鞭炮呢？
    听起来不太对。
    不过他们没有因为好奇心发作而转过身去开别的人的门查看。
    走到了指定集合地点，这里已经有许多人或站或坐地等待了。
    车主问周围的服务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服务生回答说，因为晚上有一个聚会，所以需要邀请所有的人来参加，不过客人可以放心，虽然所有的人都会参加聚会，但不是在同一个地点，所以不会很挤。
    “不会在一个地方是指一层楼的客人到一层楼的指定地点集合吗？”
    车主好奇问。
    “是的。”
    服务生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点头回答，看起来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的笑容恐怖而不真实。
    车主疑惑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乐园的旁边低声说：“这里不太对劲啊。”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又问另外一个服务生：“我过来的时候听见别人的房间有响声，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服务生脸上也挂着那种僵硬的笑容，回答：“大概是客人在房间里玩吧。
    我们有提前准备小玩具在房间里，客人如果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参加聚会，也可以单独在房间里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玩儿。”
    车主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们能玩什么这种响声的小玩具呢？你们有吗？给我看看。”
    服务生说：“不好意思，客人我们没有，那种小玩具是只有客人的房间里才有，而且只给不在此时外出参加聚会的客人房间发放。”
    车主皱了皱眉问：“那你能描述一下那东西什么样子吗？”
    服务生摇头：“对不起，我们暂时不被允许透露这部分内容，就是为了保证其他客人的新鲜感和愉悦。”
    车主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那聚会的内容呢？”
    服务生回答：“会有专业主持人出来主持，很快客人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灯光都黑了下去。
    第202章
    台上出来一个主持人, 说这次是夜光假面舞会。

 第645章

    有意向参加的，可以到试衣间换装，如果不想参加舞会的可以到隔壁去参加美好的晚餐聚会。
    关了灯之后到处都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墙面上还是地板上, 亮起来一些绿色的荧光, 看起来像有辐射。
    车主对乐园说：“我们再去吃点儿东西吧, 药我都带着呢, 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吃健胃消食片。”
    乐园说那就去吧。
    他们就摸黑走到了隔壁, 这里有好大一张桌子。
    桌子上堆满了食物，有硕大的蛋糕和金黄流油的烤火鸡，摆在桌子中间, 非常吸引目光。
    周围许多人都在坐着吃东西。
    车主毫不客气坐下吃了起来。
    乐园对食物不怎么感兴趣, 现在还不饿, 于是只吃健胃消食片。
    船突然晃了一下, 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有些人站了起来像土拨鼠一样左右张望, 有些人依旧吃着自己的食物, 淡定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乐园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变化, 于是起身要走出去看看，但是在门口被拦住了, 服务生对他说, 聚会过程中客人不得擅自离开固定区域。
    车主赶过来听见了这话, 皱着眉头说，奇怪。
    乐园的目光在场地四周扫了一圈。
    他突然走到角落, 掀开了地毯的一个角，在底下发现了一抹红色的印记, 看起来像是某个阵法的符号之一。
    车主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帮着乐园把整块地毯都掀开了。
    因为这里不是舞会, 所以大家只是觉得他们行动有些奇怪，都在吃东西，并不介意他们翻开一块地毯。
    地毯翻开之后，底下果然是鬼画符一般的各色涂抹痕迹。
    边上的人觉得有意思，还凑过来看，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船又震了一下，就像是再次撞到了什么东西。
    而这次船晃动之后意识到不对的人更多了，他们停下了进食的行为，将食物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有些焦虑，走来走去。
    紧接着船身晃了第三次，而许多人都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就像是海面的水争先恐后涌入了，船体内部。
    他们开始慌张起来了，到处乱跑，想要离开这里都被服务生拦了回去。
    服务生的脸上还是僵硬的笑，身体站得笔直，一点异样情绪都没有，好像他们天生就该站在这里，只是用来装饰的大型玩具。
    有人开始抗议，可是刚刚喊了一声，就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喉咙，躺在地上，两眼一翻，闭上眼睛，失去意识。
    这症状就好像一种急速病的传染，那人身边的人接二连三捂住喉咙躺在了地上，全都失去了意识。
    很快这里还站着的只有乐园一个人了。
    连乐园身边的车主也无知无觉躺在了地上。
    服务员没有出现围过来将乐园按在地上的情况，而是突然改变了态度，侧过身对乐园做出一个请的姿态，示意他现在可以出去了。
    乐园将所有人看了一眼，跑了出去。
    他想过了，如果有人能随时知道全船人的情况并及时做出反应，那么，那个人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监控室。
    就算不在监控室，也必定和监控室有关系，因为监控室可以通过监控看到，船上的大部分事情和情况。
    安全起见，如果是乐园给这所有人下药，让他们昏迷不醒，他不会在监控室里。
    因为，如果有人没有中招，跑过去找人，而且开了门找到了，恐怕在监控室里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这种时候还想要掌控全局，就要在监控室安装一个摄像头，并给坐在监控室的人配发一个通讯设备。
    自己坐在安全的地方，旁观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并等待结果的影响完全退去，幕后黑手做这种事并不稀奇。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真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可能根本不在这一艘船上，因为现在在这船上的人是必死。
    一个人如果有宏图大志，在办事的时候必然不会想自己先去死。
    乐园找到了监控室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
    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坐着的，是一把黑色的可旋转带转轮的椅子，转来转去的时候，一点卡顿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上好的墓碑。
    他的表情十分僵硬，看起来被控制了一半儿。
    不能说他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但肯定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状态。
    乐园站在门口。
    那人笑着问：“你都走到了这里，难道不想进来吗？”
    乐园犹豫了一下。
    那人说：“你放心，这里没有机关和陷阱，因为我在这里，万一不小心把自己弄进去就不好了。”
    乐园并不相信他的话，也不想被困在里面，就只是稍稍往前那一步。
    那人对乐园笑了笑。
    “要不要过来看看监控？也许会有你在乎的人出现在里面。”
    他说着，椅子转了一个圈儿，把其中一个监控的录像点开放大。
    那个监控里面一边是车主，依旧昏迷不醒，另外一边是乐园虽然记得却已经忘了名字的人。
    “你看起来还记得他，不过已经忘了名字吧？我不会给你提醒他究竟叫什么名字，不过我知道你想找他，是不是？
    你很久没有见他了，不想去和他见面打个招呼，问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上吗？

 第646章

    只要你想见他，我可以立刻安排你去见。你如果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一开始就不会难过了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问。
    乐园犹豫不决。
    “见了他又怎么样？他跟着系统离开了我，难道我还要去追？难道我是为了自讨没趣才去见他吗？那实在没有必要。
    我确实为他离开而难过。可是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我，问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他呢？”
    乐园说。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
    “你要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怎么会说这些话呢？
    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次见面可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你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后悔？”
    坐在椅子上的人说：“如果你想去看他，我不会拦你，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会拦你。只不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不是还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你要是去了，他会告诉你的。”
    乐园看了一眼监控，转身离开。
    后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大门砰的一声关了，笑声就被隔在里面，好像被拔了电的电脑突然停止了开机音乐。
    乐园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他确实很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么一个人。
    但他实在不能确定那个人出现在这里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希望是假的，他感觉是假的。
    但他怎么能欺骗自己？
    好像他曾经为了系统所做的一切事情通通都是假的一样。
    如果那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也一定是假的，假的和假的之间没有区别，也就分不出什么真假来，他不必更在乎别的。
    他应该去见那个人的。
    他毕竟想了那么久，如今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了，怎么能不真的去见一面呢？
    看监控的人说的没错，他不去见一定会后悔，那就去见一面，至少要等见过之后再后悔。
    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后悔。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上次一别，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呢。”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为了见你。为了把这群人都送到神的那边去。”
    “你们要这艘船在海上沉没，要这船上的人都跟着你们去死吗？”
    “死亡有什么不好，那是永恒的归宿，所有人都应该去死，那才是最后的结局。我们只是提前引领他们到了天国。他们会喜欢那里的。”
    钟仁的表情严肃起来，就像是教堂唱诗班的神父，好像下一刻就会念出悼词。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本来不喜欢我的人就有很多，你不过是后来的其中之一，如果你讨厌我，那你对我而言就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你真的能讨厌我吗？”
    他是有恃无恐，笑得肆意张扬又挑衅，这种时候从他身上就看不出神职人员的温文尔雅了。
    倒不如说他和那些东西根本上是格格不入的。
    “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那就喝下这杯水算是我们，久别重逢的庆祝。”
    “这水里有什么？”
    “不过是一点儿迷药，保证你会安静，一直到事情结束跟我回家。你不是不喜欢看这样的场景吗？睡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抬起手来，突然像演奏台上的指挥。
    “我们会一起到快乐的地方，永远不回来，永远快乐！”
    他往前两步，抱住了乐园。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很高兴你会和我选择同一条路，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颗心，不会有错的。”
    他好像很高兴。
    乐园问：“那我的朋友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有别的朋友？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交朋友。”
    钟仁笑着说。
    第203章
    “如果你会这个, 从前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见到我？”
    他笑了起来。
    “那个人给我住处，给我食物，给我钱，我不能把他算是陌生人。”
    “那他只是给钱而已, 丢掉一个钱包还可以换新的, 没什么大不了。”
    钟仁说。
    “那不一样。”
    乐园想了想。
    “如果你一心想要他活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需要一整船的人去献祭, 但少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少了你这一个, 再少他一个，四舍五入，就算是陪你了, 也不算太亏。
    但是直接给你是绝对不可能的。
    谁知道你得到他的安全之后会对我们做什么呢？
    总得有个保证吧。
    虽然大家都很熟悉了, 不是全景而已, 也不需要签订协议, 但你要空口白牙叫我相信你, 也未免太伤我的心了。”
    钟仁对乐园笑了笑。
    “你的牙齿比之前尖了一点儿, 是他把你养得太好了吗？”
    钟仁又挑衅又好奇, 瞪大眼睛问。
    乐园的眉毛跳了跳。
    “这话可不好听。”
    乐园说。
    “那你能给我什么呢？咱们现在毕竟不是用同一具身体在活动啊。”
    钟仁问。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们，除非你们有什么事儿要我做。”
    乐园说。
    “既然你提起这个, ”钟仁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来, 那药品没有标签, 什么字也没有，雪白, 里面的药片也是雪白，“把这一瓶都吃了吧。”

 第647章

    他把药瓶丢给乐园。
    乐园吃了药, 只剩下空瓶子还给他。
    他检查之后笑了笑。
    “没想到你这个新朋友对你还不错嘛。不然你怎么会为他做这个？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钟仁问。
    “这是什么？”
    乐园问。
    “一种能让你变成那些服务生的样子的，特殊药品, 还能刺激你的脑子，也许以后你会有新的朋友出现代替那个人。
    我想就算好事。你不会不同意？”
    钟仁问。
    “我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你肯定他们会放了他？”
    乐园问。
    “怎么不会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他最好离你远一点。所以可能会忘掉一些东西吧，关于你的。
    你别担心，他不会睁开眼睛就把你全都忘掉的。”
    钟仁对乐园笑了笑。
    “你在这艘船上待了多久？”
    乐园问。
    “没有很久。
    你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离开这里，我就也要离开这里，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别的事情。”
    钟仁回答。
    乐园点了点头。
    他突然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而听力也在逐步下降，他试着活动手腕，关节好像生了锈的铁疙瘩。
    他看向对面，那个人影变成一缕烟不见了。
    乐园笑了一下。
    别人能从他的记忆里知道的，原来也就这么多。
    他失去了意识。
    海面平稳地漫过了船的顶部。
    一半的人死在了这艘船之中，另外一半被救起来的时候还有气，送到医院治疗，醒过来却完全疯掉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乐园是最后醒来，也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活动，但他很确定掌控身体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2号和3号，他的身体里确实冒出来了一个新朋友。
    按照顺序，这一位新朋友应该是四号。
    也许是因为那一瓶药的作用。
    这种混混僵僵的日子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精神病院，这个地方偏远而安静，周围是绿油油的树木。
    好像数不清的树叶把这个地方围成了一个监狱。
    一阵风吹过来，乐园打了个哆嗦，突然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身体之中。
    他用这身体的眼睛往外看，模糊的色彩依旧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但这调色盘里的颜色像是加多了水，湿润而过分浅淡。
    有一种劣质香精的感觉。
    他一动不动坐在病床边缓了好几天。
    他歪着头从窗户往外看，看见天空明亮又黑暗，黑暗之后再亮起来，有红色的霞光，金色的云彩，雾蒙蒙的天，阴沉沉的风。
    又过了好几天，他才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就是行动之间还有些刚夺舍而不成人形的僵硬，他疑心这种僵硬是因为4号的出现。
    而4号出现毫无疑问是那瓶药的作用，这是要追究到那艘船上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了。
    他开始试图打听之前的事情，他问身边的人，你们知道之前有一艘船在海上沉没的消息吗？
    病人们面面相觑，有些知道，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些不知道，目光呆滞，张了张口又安静下去。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过来，把他按在床上捆了起来，他们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就好像他随时会爬起来发疯。
    他意识到即使那艘船上有活下来的人，活下来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想起来那件事，一旦得到回答就会暴躁而无法自我控制。
    又或者，活下来的人只是想起那件事就会发疯。
    所以周围的人才这样警惕而紧张，他们不是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是在担心他周围的人。
    那就可以理解了，但这个地方，对周围的人而言似乎并不安全。
    乐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在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往他的手臂上扎针，他的眼睛被蒙住，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身体还被捆在床上，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他能听见病床的轮子推在地上咕噜噜转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车轮子的声音渐渐减弱了，他在昏昏沉沉之中逐渐消耗了药品，身体产生了一些抗药性，他睁开了眼睛。
    他察觉到这一次保持清醒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快到地方了。
    果然，周围的人在确定他十分安静之后，逐渐削弱了对他的控制。
    镇静的分量减少了，束缚带的数量减少了，连眼睛上蒙的布都逐渐从厚变薄。
    他开始可以起来活动。
    他被人从单独的房间转移到了许多人都在的地方。
    这里比之前热闹多了，但他有点儿不适应，因为那些人活动起来就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他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他试图向周围的人询问车主的下落和状况。
    这一次周围的人没有那么如临大敌，却还是把他迅速转移到了单人病房，严密控制起来。
    那屋子严严实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监控器，还有厚厚的海绵垫，防止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死。
    那些人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好像发现他不会因此而发疯，就把他放出来。

 第648章

    他们在安静而纯白的房间里，考虑了好久之后才对他说，把你带上船的人只是疯了，并没有死，在其他的精神病院里。
    精神状态已经好多了，应该会比你更早出院，你的状况还不确定，所以要观察更长时间。
    不过你放心，只要积极治疗，肯定有机会出去见他的。
    说完话那些人就迅速离开了。
    乐园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认为他没有积极治疗，但是有机会出去总比没有更好。
    就算口头承诺是假的，也总比没有更好。
    虽然他实在难以抱着万一的希望告诉自己，只要治疗就肯定有机会出去。
    只怕那些人看见他，都不会认为他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完全痊愈。
    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乐园开始在医院内部活动。
    他逐渐恢复了一些正常的生活需要做的事情。
    周围的人都说他看起来比之前正常多了，身边的病人也都鼓励他说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虽然这话说了又说，并没有哪一天真的实现，但听起来总归是个安慰。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过去。
    他就算说服自己只需要等下去就好，也快要等得不耐烦了。
    他想总得做点儿什么，否则日子也太无聊了。
    他让四号代替他生活，4号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而他失去了意识，他开始在精神世界沉睡，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清醒的时候，四号是不能掌控身体的，而四号行动的时候，他是不能代替的，但2号和3号似乎并不受他们之间交替的影响。
    乐园不确定这是一时之间的事，还是之后一直都会这样，试了好几次。
    事情的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甚至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习惯意味着一旦他离开这里甚至会水土不服，他想一想那种未来的可能性都觉得非常可怕，于是他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恐惧之中，难以入眠。
    他不能入睡，就不能失去自我意识，四号不能在这种时候出来，身体状况更加糟糕，到了需要输入营养液的程度。
    他除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接受针管注入血管的葡萄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生活陷入了一种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虚无之中。
    他的记忆开始出现问题，时而认为自己是昨天被朋友带来接受治疗的，时而认为游轮聚会刚刚结束。
    第204章
    “你好, 你是来看病吗？”
    一个护士问。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乐园打量护士，发现这护士是个死人。
    “我想要找一块刀片，但是我不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了。
    刀片在这里, 是很危险的东西, 如果不是在医生护士手里, 落到病人手里, 那就完蛋了。
    这里是精神病院, 精神不稳定的病人会用那东西自杀的，要尽快找到才好。
    如果你替我找到了那危险的东西，我就给你指一条路。”
    护士说话的表情看起来很虔诚, 身份大概不只是一个护士。
    乐园犹豫了一下。
    “你只是一个护士, 你能给我指什么路呢？”
    乐园好奇又疑惑。
    “我不只是护士, 我还是神的使者。我来这医院之前并不是护士, 我来这里做护士, 是因为我主降下的旨意。”
    护士回答。
    “你的信仰是什么？”
    乐园问。
    “我的信仰是全知全能, 无所不能的主。”
    护士回答。
    “你给我指的路, 也是主给我指的路吗？”
    乐园问。
    “是的，我主掌控命运。”
    护士肯定。
    “命运会把我带到哪里去？”
    乐园问。
    “过去即未来, 未来即现在。”
    护士说。
    “如果要问得更详细, 就要替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是吗？”
    乐园问。
    护士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来想办法, 我替你找，不过我还要问一点儿东西, 免得没有头绪。”
    乐园说。
    “你问吧，你想问什么？”
    护士问。
    “你要找的刀长什么样？”
    乐园问。
    “很小, 很普通，在医院就能找到。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也许会有一点儿血，但我不太清楚，我记得不清楚了。”
    护士说。
    “你觉得什么人会捡那东西呢？”
    乐园问。
    “我不知道，也许是病人吧。如果是医生或者护士捡到了会清洁消毒之后，放到失物招领处，等丢失东西的人去找。”
    护士说：“可是我去看过了，那边没有那个东西。”
    “什么人有可能把那东西捡到之后藏起来呢？”
    乐园问。
    “只有这里的病人了。”
    护士说。
    想了一会儿，护士又说：“我想起来我把那东西带过来的时候是有包好的。我包刀片的东西是一块布，那块布和刀有一点儿关系。”
    乐园说：“那现在应该去找那块布，你还记得那块布放在哪里吗？”
    “我记得不清楚了，不过可以去我的储物柜看一看。”
    护士说。

 第649章

    护士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应该怎么去，带着乐园，趁着没人注意，走到了放东西的地方，让乐园自己打开柜子查看。
    柜子里没有很多东西，那块布很快就被找到了，但考虑到现在是在精神病院，如果带走那块布可能会被人找出来，所以乐园看了就放了回去。
    他把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块儿布上写了两个字，写的是礼物。
    也就是说那块儿布要么本来是作为礼物包装要送给别人的，要么就是那块布包着的刀片，是护士准备送给别人的礼物。
    刀片现在森*晚*整*理找不到，很有可能是已经被护士送出去，但她自己又把这事儿忘了，所以在地上找不到。
    正在思考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还有一支笔，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乐园，对他招了招手。
    示意他跟着出去，好像要说两句话。
    乐园犹豫了一下就起身走了出去。
    医生站在安静的角落，很小声问他：“你为什么去那个地方？”
    乐园不知道医生在问什么，露出迷茫的表情问：“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哪个地方？”
    “你刚才去的那个地方。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了吧？
    虽然你进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一点病，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我看过你的病例，你的病例里面并没有写，你会马上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医生的神色严肃起来。
    “原来是那个地方啊，我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乐园警惕起来。
    “如果你不说，我查监控也知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要报警，或者用医生对付病人的办法来对付你了。”
    医生冷漠说。
    “报警能把我怎么样？把我杀了吗？还是把我关一辈子？好像我现在不是被关起来一样。
    医生怎么对付病人的？这里似乎是个正规医院吧。你是想对我用电疗还是水疗啊？不知道还以为在中世纪。
    除非你是想给我吃药，用束缚带捆住我，让我除了睡觉做不了别的事，除了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可是，只给我吃药，我会有抗药性。把我捆在床上，我也有可能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你们没发现就等于我没有出去过，只要我装得足够好，你们就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们有监控，毕竟监控摄像头一点也没遮掩，就在墙角挂着。连监控录像的显示屏都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晚上还要锁门。
    我去过医生办公室，来的时候不就是把我带到那里吗？医生的办公室，可是这走廊上除了前后两道铁门之外，唯一能上锁的地方。
    你觉得我没印象？
    就算记性再不好，我一天到晚都在这里，忘记了，再看一眼就好。还能不知道吗？
    你要想用这种东西威胁我的话，我就要生气了，我生气也不会干别的，只不过是让大家都发发疯。
    反正这里是精神病院，病人发疯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你应该不介意吧？毕竟你现在看我就是看疯子的眼神啊。
    只是不知道你最后怎么处理我。
    疯子也分很多种。
    你要是好好说话，也许我能什么都告诉你呢？只是你未必相信我。”
    乐园冷笑一声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没有立刻上报，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医生皱着眉头说。
    “你是心里有鬼吧？不然有什么不能上报？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你以为一个疯子干出什么事情不正常？你以为别人会用什么正常的眼睛来看我？
    或者你觉得一个疯子应该接受正常人的威胁？”
    乐园皮笑肉不笑，嘿嘿了两声。
    医生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挪到能被乐园完全挡住的地方，极力压低声音，并控制住嘴唇的蠕动幅度。
    乐园察觉到医生似乎要说什么认真的东西了。
    他直起身来完全挡住了医生，不过谨慎保持了一定距离，免得之后反过来被污蔑说他猥亵。
    “有什么话就说吧。”
    乐园紧紧盯着医生。
    “如果你看见了那个护士，我们信仰的是同一个主。”
    医生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乐园说。
    乐园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护士。
    护士看过医生后，对乐园肯定地点点头，这意味着护士以信徒的身份确定了，医生的信仰和自己是相同的。
    乐园放松了一点。
    他问医生：“你和那个护士认识吗？”
    医生摇了摇头。
    医生再次问：“你去过那个地方？”
    乐园点头。
    医生问：“你去做什么？”
    乐园回答：“护士丢了一块刀片，我要确认寻找的方向，所以打开护士的储物柜，查看了护士包裹刀片的那块布。”
    医生点了点头。
    乐园问：“你知道那块布吗？”
    医生点头：“我知道，我见过。
    但护士没告诉我那是用来做什么的。虽然我们信仰同一个主，听从同样的命令，但不代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相同的。
    安全起见，我们只会互相确认身份，而不会关心对方要做的事具体是什么。如果有人违背了这种准则，代表那个人的身份不可靠。

 第650章

    因此那种人也不值得信任。
    我们不会太靠近他们，更不会和他们过多交流，这是为了防止意外。”
    乐园想了想问：“你知道护士现在在哪里吗？”
    医生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护士本来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失踪了，还是辞职换了新工作。
    我没有必要多问，也不能那么问。
    因为那太过了，就算是普通人也算侵犯隐私的。
    我个人不喜欢别人过多询问我的生活，也就不会用我讨厌的办法去对别人，除非那个人本来就让我讨厌，但护士不在此列。”
    医生左右看了看，有些狐疑地看向乐园：“难道你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是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护士在哪里，你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开护士的柜子？
    你想骗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没必要用假话骗我。那就是我找不到护士了。只有你能看见护士吗？看你的表情，我说对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特意去寻找护士，也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就算我说了，那些人也未必信。
    如果有人相信也没关系，我会尽力阻止那样的人找你的麻烦。
    你可以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的。看在我们拥有同一个主的份上。”
    医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虔诚，但乐园不是怀疑医生对信仰的忠诚。
    第205章
    乐园想了想问：“那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医生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你给了我回答。”
    乐园问：“你见过护士的那块布，你知道那块布里的东西是要送给谁吗？”
    医生皱着眉头说：“我见过，但我一开始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要送给谁更不知道, 因为护士根本没告诉我。”
    乐园问：“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得了那块布里的东西？”
    医生问：“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护士吗？护士没有回答你吗？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告诉你？我要考虑这个界限。”
    乐园说：“我不清楚, 但如果要我来判断, 护士想告诉我, 只是不记得了, 她现在记得的东西可真不多。
    护士能不能告诉我，不取决于护士想不想，而取决于脑子还记得多少。”
    医生皱了皱眉, 如果他们一直站在这里, 可能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比如说住在旁边的病人或者正在看监控的其他人。
    医生想要尽快解决问题了：“我不知道。但是护士之前经常照顾一个病人, 也许是顺手送给那个病人的礼物。我不确定。”
    乐园问：“那个病人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叫什么模样？精神还稳定吗？能正常问话吗？”
    医生表情沉痛回答：“那个病人已经死了, 就在前不久。”
    乐园皱了皱眉, 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头绪, 连忙问：“那个病人是怎么死的？”
    医生张了张口正要回答，背后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二人都愣住了, 大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手电筒。
    从外面来的医生是个男医生, 进来之后就把橙色的手电筒揣在了白大褂的大口袋里，侧身伸手一拉, 就把身后开了的铁门关闭锁死。
    关了门之后，男医生就大步朝着女医生走了过来, 并一眼看见了女医生对面的病人乐园。
    男医生下意识以为病人是正在发病的状态，加快脚步，走到了女医生身边，拉了一把女医生，没有拉动。
    男医生就只能自己走到女医生面前将人挡住，抬起头也没乐园高，仰视着乐园，厉声问：“你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为什么在走廊闲逛？为什么堵住医生的路？为什么不说话？你之前在说什么？全都告诉我。”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搭理他，想了想，自己现在是个病人，更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回答问题，就毫不犹豫转身回到了病房中。
    男医生有点儿生气，大喊一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乐园头也不回，一声没吭。
    男医生嘟嘟囔囔：“这也不是个哑巴呀？他进来的时候，病例上没显示，检查结果还有因为受刺激的心理问题，变成哑巴这一项啊。”
    女医生拉了拉男医生。
    男医生转过身来问：“你没事吧？我在监控室那边，看见你好像被他拦住，问了好多话。你们都说什么了？他为难你了吗？
    他是个病人，你是个医生，你不要和他计较。他有什么错，肯定是没治好。之后让他多吃点儿药，多睡一阵子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女医生笑了笑：“你误会了，没什么事儿。他没对我怎么样，只不过我觉得他白天表现有点异常，想问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已经说了。
    现在他回去休息了，这里只需要我一个人巡逻就好，你回去吧。
    别再加班了，晚上熬夜对身体不好。坐在监控室总比走来走去要舒坦些吧。”
    男医生笑了笑说：“那好。
    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监控也有看不见的地方，你随身带着通讯器，可以随时找我，我就是负责夜班这块儿的，这是我的工作责任，你不用担心会影响我。”
    女医生点了点头。
    男医生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第651章

    女医生决定之后多注意一下这个男医生，免得这个医生过来坏事，不管是坏了谁的事，都不太好，还是提前注意一下，比较省力。
    病房里一个病人揉了揉眼睛，看见乐园从外面回来，疑惑问：“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着啊？明天恐怕起不来，要头疼的。”
    乐园说：“过会儿就睡着了。我把你吵醒了吗？”
    病人笑了笑说：“我不是被你吵醒的，我只是睡了一觉自己醒了，没想到还有人没睡呢。你睡吧，我要出去洗洗手上个厕所什么的。”
    乐园点了点头。
    那个病人自己走出去，把门虚掩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门缝透出来一点儿橙色的光，落在地板上，像是一张蜘蛛的网，只露出一个角。
    乐园躺在床上，为了避免吵到别人，用手机打字和护士交流。
    护士说：“之后是不是只要问女医生我之前重点照顾的那个病人是谁就可以找到我丢掉的东西了？”
    乐园回答：“大概是的。”
    护士问：“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呀？”
    乐园说：“不知道。”
    护士说：“我可以给你当闹钟，我不建议不休息，我已经很久没休息了，自从我死了之后，我就不觉得这是必要的事情了。”
    乐园：“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要太早，因为太早起来，也许医生也找不到。”
    护士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没等护士闹钟响起来，乐园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护士很高兴说：“我们现在就去找女医生问话吧。”
    乐园嘟嘟囔囔：“未必找得到呢。”
    护士说：“可是现在也不早了呀。你看外面太阳都出来了，这么亮呢。”
    乐园看了一眼窗外，点了点头：“今天早上是很亮。”
    一个病人过来搭话说：“你不知道，这里没有窗帘，早上都这么亮，还挺凉快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到冬天了，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给我送衣服，不然我要冷死了。”
    乐园问：“那你为什么不躺在床上裹好被子呢？那样不穿很多衣服也不会很冷。”
    病人哈哈大笑：“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病人是要跟着医生到外面去检查身体的，外面才有仪器，我们这里是住的地方。
    就算我可以一整天都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医生也不会允许的，而且医生有说，不活动，不利于身体健康。
    本来我们住在这里，都是因为精神或者心理不健康，这要是再不活动，又变得身体更加不健康，岂不是白费了我们到这里来住的钱？”
    病人摇着头走开了。
    护士问：“你干嘛跟他搭话？他又不是你的亲戚朋友，也不是能告诉你什么的人。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乐园说：“跟你说话就是自言自语，你以为别人眼里我不是浪费时间吗？好像在这里的人多么正常一样。
    就算你在这里只是护士一进来没什么，你从这里出去，别人看你一样觉得你有问题，你以为又好到哪里去了？”
    护士作揖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去找医生吧。”
    乐园就去找医生，可是没有找到。
    他在走廊上走了一圈，没看见医生，到医生办公室去，发现昨天晚上那个医生不见了。
    办公室里的医生问他过来做什么，他就说要找昨天晚上查房的医生。
    办公室的医生对他笑着说，那个医生因为昨天值夜班，所以白天下班，回宿舍休息去了，现在不会过来的。
    乐园问，那个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办公室的医生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还没休息好，就被更忙的地方叫过去当帮手，也许刚休息好就有别的事要办，还得请假。
    说来说去，办公室里的医生并不知道昨晚巡查的医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乐园不再问什么，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病房。
    护士皱着眉头，脚步沉重跟在他身后，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呢？找不到那个医生岂不是又断了路了？要是我什么都记得就好了，可是我现在记得的东西不多。”
    护士坐在乐园的床边，懊恼地说。
    “没关系，也许还有别的路呢。”
    乐园自言自语，也算是回答了护士的话。
    护士问，那我们之后怎么办呢？
    乐园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好。
    护士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出去走走。
    乐园点了点头，护士就起身，钻出病房，不见了。
    边上一个病人笑咪咪凑过来问：“你又在和你那个我们看不见的朋友讲话了。你们讲的什么呀？”
    乐园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那个病人哼了一声，嘟嘟囔囔，走开了：“好像谁没有朋友似的，不跟你玩了，你以为我只能找你讲话吗？哼，我的朋友比你多。”
    乐园听见他说朋友的事，突然把他喊住了。
    他站在旁边问：“哼，你这次又想问什么呀？”
    乐园问：“你有多少朋友？”
    病人说：“反正比你多。”
    乐园问：“你的朋友有护士吗？”
    病人笑道：“有，还有医生和病人呢。”
    第206章
    乐园问：“那你的护士朋友里面, 有没有前不久来工作一段时间，最近就突然不见了的？”

 第652章

    病人说：“有啊，你说的那种还挺多的。”
    乐园叹了一口气问：“那你能举个例子吗？”
    病人说：“我才不跟你举例子，你坏, 你不和我做朋友, 我不要告诉你。我知道什么都不告诉你。”
    他说着就要走。
    乐园连忙拉住他, 递给他一颗糖：“别着急走啊, 你现在还想和我做朋友吗？你要是不介意, 我们现在就做朋友，怎么样？”
    病人收下那颗糖，昂着头说：“你要记得是你求我当你的朋友, 不是我求你。”
    乐园说：“是是是, 我求你。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病人说：“我愿意, 不过, 如果我现在想要坐下来说话, 你说我坐在哪里比较好呢？这里可没有凳子呀。”
    他说着, 左右看了看, 周围确实没凳子，倒是有桌子, 但是不能让他坐桌子, 那就只能坐床了, 这里能让他坐的床也只有乐园的那一张。
    否则，乐园总不能让他去坐别人的床吧？
    乐园请他坐在自己的床上。
    他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问我事情, 才让我做你朋友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乐园问：“你能和我说说那些护士的事情吗？”
    病人看向乐园, 笑道：“原来你只是对护士感兴趣吗？”
    乐园眨了眨眼睛。
    病人剥开糖纸说：“我知道护士的事情，但不知道, 你要问的是好多护士的事情还是一个护士的事情？
    如果是一个护士的事情，那就要再说清楚些。”
    乐园说：“一个护士的事情。”
    病人问：“那个护士有什么特点吗？”
    乐园回答：“有东西送给病人。”
    病人皱了皱眉头说，没有那样的人，想了想又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有那样的人。
    只是我记得的护士并没给人送东西的。
    除非那东西并不是要送出去，而是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给别人放在旁边就走了，那是暗恋的人才会做的事啊。
    别人情侣之间的事我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他们身边晃来晃去。那很像个变态的。
    你说的是情侣吗？”
    乐园摇了摇头。
    病人皱着眉头说：“如果不是情侣，那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了，除了谈恋爱，病人和护士之间能有什么需要送东西的见不得人的事呢？
    难道跟前阵子自杀死了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他喃喃自语起来：“不应该呀，那个人是好多年前进来的，早就应该死了，犯下的罪还挺多的，只不过有人说是个疯子就送进来了。
    送进来之前就疯了，送进来之后更疯了，就没有好过，怎么可能突然就清醒了，做那么大一件事呢？
    而且也没听说过那个病人和哪一个护士有亲戚朋友关系，那就不可能是从前认得，长得也不像呀，平时相处也不见得多亲厚。
    那就更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要是往反方向说，那还说的通，可是如果不是那样，那么两个人，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乐园一听事情好像有门，连忙问：“那个人是谁？”
    病人说：“是一个从前犯了同性流氓罪的女同性恋。”
    乐园：“啊？”
    病人点了点头，笑道：“就是你听见的那样没有错，我也没说错，也没记错，你也没想错，就是那样。”
    他站起身来绕着乐园走了两步，好奇问：“你很惊讶吗？
    我们这里有那样的人不是很正常？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群体总是希望少数服从多数。
    在家庭之中，子女天生就是父母的奴隶。从古至今，父母对子女做的任何一件过分的事情，放到别人身上惩罚力度都会翻倍。
    但一提到他们是父母子女的关系，好像无论父母对子女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责罚一样。我进来之前是这样的。
    我想你进来的时候也大差不差呀。
    在企业文化里，后辈是前辈的奴隶，不用花另外的钱找来的仆人。后辈应该听前辈的话，因此要为前辈端茶倒水，低声下气。
    如果有不愿意顺从的年轻人就会被排挤，他们不用违法犯罪，只需要做一些小小的事情就好。
    除工作以外，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相互聊天的时候针对某一个人指桑骂槐，在背后窃窃私语，或者看见的时候转过脸去翻一个白眼。
    这些事情都很简单，简单到做完全部的事情也许都不需要一分钟。
    在学校，学生就是老师的奴隶。
    学生如果不愿意被老师奴役，那么回到家或者不需要回家，只需要老师通知一下他们的父母，他们就会变成双重奴隶。
    作为学生是老师的奴隶，作为子女是父母的奴隶，与此同时，作为一个社会上的自然人，他们是规矩的奴隶。
    不守规矩就是犯错，就应该接受惩罚，就会被打上不听话的奴隶的烙印。
    有些烙印看得见，是在身上，有些看不见，是在心里。
    还有一些烙印，介于看得见和看不见之间。
    第三种烙印，平时是看不见的，但如果有人想找就能翻出来，什么时候都在，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被迷路的旅人发觉的宝藏之中的奖杯。
    但对于当事人而言，这种东西不会是奖励，而只能是耻辱，可这种耻辱，要被所有能找到的人围观，就好像本人已经成为一个东西。

 第653章

    而那些人的讨论不过是在对这个东西进行装饰的锦上添花。
    你不觉得好笑吗？
    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吗？
    朋友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了。
    他们也是最可笑的人。
    你猜猜你算不算？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被你朋友送进来的吧？
    你犯了什么事？
    你朋友又对你做了什么呢？
    多有意思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也已经很久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最近才来的，这个我知道。
    你一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吧？
    如果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就帮你找。
    怎么样？
    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吃亏呀。”
    乐园眨了眨眼睛，试图思考。
    边上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拍着手对外面喊：“快来人呀，这里有一个发病了。需要束缚带。需要镇定剂。快来呀，医生。”
    对乐园说话的病人坐在乐园床上：“我要用你这张床，我才不要回去。他们真讨厌，每次都做我不想做的事，还要我夸。”
    话音未落，好几个医生护士就冲了进来。
    他们或是按手或是按脚，就把那个病人按在床上，那个病人正坐在乐园的床上，一被按下去就躺在了乐园的床上，对乐园眨了眨眼睛。
    医生用布蒙住了他的眼睛，护士飞快用带子把他的手脚捆在了床上，他喊道：“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个个都有病，我烦透你们了。”
    他的嘴也就这么被堵上了。
    有人试图给他盖被子，被拦住了。
    医生说：“不能给他盖被子，万一他躲在被子底下做什么就看不见了，要出事的。有时候事情处理不够及时，就可能出大事。”
    准备盖被子的人收回手，点了点头，被子又被放回去。
    医生护士看向乐园问：“你和他说什么了？把他刺激成这样。”
    乐园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会刺激他，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这个呀。”
    医生说：“你又不是医生，也不看他的病例，你当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但你最好不要这样刺激他，不然他再出这样的事，也许受伤的人就是你，你也不想在这里出事吧。
    这次就不算你的错，但要是再出这样的事，你就跟他一起躺在床上。下不为例，知道吗？”
    乐园点了点头。
    医生带着护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对一开始喊人的那个人说做得好。
    那个人笑眯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十分憨厚。
    乐园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病人显然听见了医生说的那句做得好，牙关咬紧，气得脸都涨红了，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愤怒至极的哀嚎之后无可奈何的哭泣。
    虽然他的嗓子并不足以支撑他哀嚎出来，而医生护士也不可能允许他发出那样大的声音来干扰其他人。
    乐园突然就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但这不妨碍乐园在旁边幸灾乐祸，反正现在被捆在床上的人又不是乐园。
    “呜呜呜！”
    病人感受到乐园的情绪变化，歪着头对乐园示意。
    他大概是想说什么，乐园看着他的脸上的表情，猜测着问：“你觉得我幸灾乐祸不好？被捆的人又不是我。
    你觉得我不够朋友？你之前对着我追问那一些问题可不像是对待朋友啊。
    你说我太过分了？谁叫你不早点儿把我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第207章
    护士回来对乐园说：“我回我的柜子看了一下, 那块布似乎是有来历的。
    我找到了购买记录，我想去外面买那东西的店铺看看，也许店家正在做什么可以让我找到线索的事情。”
    乐园点了点头。
    护士说：“我要有一段时间不在你旁边了，你自己小心。”
    乐园问：“你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 女同性恋病人吗？那个病人好像就是收了你的东西的那个, 已经死了。
    我猜, 就是收了你的东西才死的。”
    护士问：“那你知道尸体在哪里吗？你知道东西在哪里吗？你知道尸体被谁领走了吗？你知道尸体的遗物被放在哪里吗？”
    乐园摇了摇头。
    按照这些问题来看, 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护士叹了一口气说, 那我还是要出去。
    乐园点了点头，嘱咐，早去早回。
    护士就这么离开了医院。
    乐园想去医生办公室, 问医生什么时候给已经睡着了的, 自己床上的病人, 解开束缚带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走到了走廊, 走廊乱哄哄的, 往办公室里走, 办公室有医生正在接待新来的病人, 听起来也闹哄哄的。
    但是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一下子站住了, 想听听里面说什么。
    “有什么必要特别关照他呢？”
    一个声音问。
    乐园连忙转身, 走到一个从监控看应该听不见什么的位置, 才停下来。
    “你没看他的病例吗？他跟其他病人不一样，不管他之前有没有发病, 他现在的状况都挺特别的。”

 第654章

    办公室的医生回答。
    “有什么好特别的呢？我看他也没什么呀。”
    护士问。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
    他之前参加过一个危险游轮聚会，那游轮上的人死了一半, 疯了一半，他是活下来的人之中, 唯一这么清醒的。
    很难不怀疑他其实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个。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他身上有什么诡异或者病毒是要隔离的。
    这里都是病人，还不打紧，就算他身上有病毒能让人发疯，这里大多数人也都是疯的，不怕他。
    要是把他放出去传染了别人，那就糟了。
    送他来的人是全副武装，特别叮嘱我们要注意他，不能不注意呀。
    你再往深处想，如果连明面上都没法保证安全，私底下会乱成什么样子，我们这里也算是一道防线了。
    四舍五入，他现在是绝对不能出去的，你平时也要记得看好他，可别松懈，不然闹出事情来就是我们的错了。”
    办公室里没有继续讨论乐园的事情，乐园在走廊上来来回回之后，总算是到了那办公室的门口。
    医生一抬头看见他，问他来干什么。
    他说忘了，转身就走了。
    医生去查监控，没察觉他行为异常，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下来乐园又走回来，站在门口对他说，我想起来，我要做什么了。
    “那你要做什么呀？”
    医生问。
    “我想问问，我的床被那个病人占了，我晚上睡在哪儿啊？我现在想休息。”
    乐园说。
    医生皱了皱眉，起身疑惑：“你的床上怎么会有别人？你要是想休息让他走开不就好了，难道他还不能动吗？
    我们这里没那样严重的病人呀。”
    乐园说：“他确实不能动，因为他被你们捆起来了。”
    医生一下子想到了刚才捆起来的病人，有点儿惊讶：“原来那张床是你的，我是说那个人在那儿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位置不对。
    你之前怎么不说呢？你之前要是说了，我们就不把他捆在那里了。现在他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你可怎么办？
    也不好把别人的床给你呀。别人也是要休息的，而且都在这里。大家都是一个流程进来的，总不好为了这个去折腾那个吧？
    你那张床在哪儿来着？”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还抱有微妙的希望。
    他希望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森*晚*整*理但希望在乐园带着他走到自己的床前，看见那床上的病人就破灭了。
    医生安安静静站在床前，好像在调节自己的心情，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乐园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想办法。”
    他说着就要走，乐园喊住他：“能不能把他解开？只要他不被捆在这里，这间床我也不是不能睡，本来这床就是我睡。
    我只需要把他推醒就好。他能在这里出现，肯定是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床呀。我不想去睡他的床。他应该也不介意回自己的床睡。
    他都睡着了，没什么危险的。”
    医生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就继续脚步匆匆走了。
    看起来需要讨论一会儿。
    乐园坐在床边等他回来。
    等了一会儿，医生回来，带着几个护士，把床上病人身上的东西都拆走了，对乐园说：“给你处理好了，你让他起来自己睡吧。”
    乐园点了点头。
    医生和护士走出了病房。
    病人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
    “天怎么突然又亮了？真讨厌，我还想多睡一会儿的。”
    乐园站在旁边回答道：“你误会了，现在应该天黑才对。白天的时候都被你睡过去了。”
    病人试探着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了束缚，一下子睁大眼睛高兴起来拍了拍手，他背对着墙，盘着双腿，坐在乐园的床上，就好像坐在自己的床上一样。
    “你不要这么习惯，好吗？这是我的床。”
    乐园站在旁边说。
    病人对乐园笑了笑。
    “别这么小气嘛，我又不是刚刚才躺上来，而且躺都躺过了，只是坐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刚才，你之前，是不是要问我什么？”
    病人试探着对乐园挑了挑眉。
    因为刚才的事情，他好像对时间的流逝有错误认知。
    乐园没有着急纠正他，而是回答他的问题。
    “我确实要问你。但你现在愿意回答吗？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和你交换吗？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交换。
    除非你现在对我说这个是打算全盘告诉我。”
    乐园说。
    “你先问我考虑考虑，什么全都告诉你，什么全都不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一点儿，其他让你自己去找。”
    病人嘟嘟囔囔回答。
    乐园眨了眨眼睛：“那好，我现在就问。
    你说的那个，被来了没多久就消失了的护士重点照顾而自杀死掉的病人是怎么回事？”
    病人说：“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样，自杀死了嘛。你要问怎么死的？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流了很多血，好像是用刀片。
    那刀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我们这里一般没有，就是因为担心会有人用那种东西来自杀。
    我怀疑是外面的人给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护士了。但是没有记录，没有人知道，我也问过别人，他们都说没看见。

 第655章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你还想知道那个人尸体怎么样了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的可以都告诉你。
    尸体放在医院的停尸间，说是要等那个人的亲戚过来领走，只是那个人的亲戚不在附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说来也奇怪，那个人要是真有亲戚，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来看呢。
    那个人可不止今天来，好多年都在这里，只是比我晚一些。没有十多年也少说有十年多。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那个人平时怎么样？
    我了解不是很多。因为我跟她性别不一样。她对我没兴趣。平时都是护士照顾她，因为同性比较方便照顾洗漱之类的，她也更喜欢。
    本来安排同性照顾是为了避免或者减少猥亵事件发生，但是她来之后，疯疯癫癫的。
    有没有被人猥亵不好说，我好几次出门看见她，她都在摸别人的胸，有时候还摸别人的腰和屁股，被摸的都是女的。
    你说的那个护士如果我没猜错，也被摸过。尤其是你提的那个护士重点照顾了那个病人，恐怕被摸的次数还不少。
    也有正常的时候。
    但那个人正常的时候是看着小女孩，给小女孩洗头，梳头发，摸小女孩的头，帮小女孩拉连衣裙的拉链，之类的这种事。
    通常是不说话的，但偶尔开口也是别人听不懂的，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我一开始没听出来，后来我想了一下，有可能是小彤。”
    病人点了点头。
    乐园问：“那你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是谁吗？”
    病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不是病人，要么就没住我们这个院。这也正常，我们这儿又不是唯一能治精神病的地方。
    其他的医院也不是不收病人，如果那个病人是从别的地方转过来的，对之前医院的同伴念念不忘，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觉得不像是同伴，更像是爱人。
    但真要是爱人，怎么会把人送到这儿来？又怎么会放着不管？
    看都不看一眼的爱人，也不配提爱这个字。
    最多算小情侣，也许动心的只有她一个，说不定连进来的理由也是这个。”
    第208章
    “不对, 她们要是真的相互爱慕，可是现在一个不见踪影，一个被关进疯人院，我很难想象另外一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那个人不是死了, 那应该是仇人才对。
    不对, 干这种事连人也算不上。毕竟一个正常人是应当知道礼仪廉耻的, 确定关系但不承担责任, 那不就是只要好处而不要坏处吗？
    我就是养畜生, 养成这种样子，我也要吃了才解恨。
    别叫我看见那样的人，不然, 我要那样的人, 连精神病院也没法儿进。”
    病人愤愤不平。
    乐园点了点头。
    护士从窗外爬进来。
    “我去看了, 店铺老板正在对客人推销说哪个口袋很耐用, 其他的没听见什么, 担心你有事就回来了。”
    护士说。
    乐园点点头。
    “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了一件事。
    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人说医院今天认领出去一具遗体, 遗体的一样东西，被自称是朋友带着亲属认领遗体的人拿走了。
    你说那个自称是朋友的人会不会拿走的东西就是我的刀片？”
    护士问。
    “有可能。”
    乐园回答。
    病人问：“你在跟谁说话？”
    “之前你问的我的那个朋友。”
    乐园回答。
    “原来我到晚上还是看不见, 好可惜。”
    病人叹了一口气。
    “你们聊了什么？”
    护士问。
    乐园复述了一遍。
    护士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这个病人说的那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他不是说他有很多朋友吗？
    也许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虽然都不能出去，但也不是完全失去与外界的联络。”
    护士说。
    “你在商量什么？”
    病人问乐园。
    “考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乐园回答。
    “什么事？”
    病人问。
    “你既然说你有很多朋友, 那你肯定能联系外面的人替你拿东西了？”
    乐园问。
    “可以是可以，他们一般也都答应, 毕竟我又不需要他们带违禁品，只不过你要我带什么？”
    病人眨了眨眼, 好奇问。
    “一个护士弄丢了的东西。”
    乐园停顿了一下。
    “不过事情现在还没弄清楚，也不确定究竟在哪里，所以在拿东西之前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刚才和你讨论的前阵子在医院自杀的那个病人的尸体，今天似乎被认领出去了，有人自称是朋友，拿走了那尸体的一个东西。
    不知道被人拿走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和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
    你能不能帮忙，找到那个领了东西的人？要是能知道身份就更好了。虽然医院里没有网，但可以充电，用手机应该可以确认。
    如果那个人不介意，也许还可以用手机联络，只不过我不觉得那个人有可能同意。”
    乐园神色复杂说。
    “这个事儿说来也蹊跷，你又不认得，你也不知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第656章

    病人疑惑。
    “我那个朋友关心，我那个朋友要我找。”
    乐园回答。
    “她让你找你就找，你们关系这么好？没看见你刚来的时候跟什么人有接触。
    我的朋友真的很多，可没一个告诉我，你在这儿有什么朋友。”
    病人嘟嘟囔囔。
    “你都看不见，别人怎么可能看见呢？”
    乐园回答。
    “那我要考虑一晚上，明天早上你来找我，也许我就想通了，会答应帮你忙，让别人去给你找呢。”
    病人说。
    “那太好了。”
    乐园道谢。
    “这就不用谢了，要是能帮上，肯定是小事一桩，要是帮不上，你也白谢。”
    病人的脚步停在门口。
    “说起来我要是答应你了，别人去了用什么名义呢？虽然现在也不是很讲究名正言顺，可没有理由去敲别人的门，终究古怪。”
    病人说。
    “就说那人认领的遗体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希望和死人在外面活着的朋友见一面，看看是什么人，和朋友是曾经的朋友。”
    乐园回答。
    “这个理由恐怕不好，就算那个人和遗体是朋友，可也只是曾经的朋友。我们又不认识那个人，上门去有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我们之前不认识那个人，有共同的朋友算什么见面理由？只怕别人不会答应。”
    病人皱着眉头拒绝。
    “不会答应就换一个理由。
    就说遗体活着的时候在医院和我们要好，闲聊时嘱咐过我们，如果谁死了，就让剩下活着的人替死了那个给来领尸体的人说一句话。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这种事应该信手拈来呀。记得要挑会演一点儿的，别被人看出破绽来，直接赶走之后就更不好办事了。”
    乐园叹了一口气。
    病人还是要考虑，于是走了出去，第二天才来：“我考虑好了这件事可以帮你们，但之后你们要把整件事都告诉我。
    就算我交不到看不见的朋友，我也不能吃亏呀。”
    乐园点点头，答应了他。
    他看起来很高兴，立刻转身说，现在就要联系外面的人处理这事。
    乐园问他：“你知不知道要找哪一具遗体？领了遗体的哪一个人？”
    病人笑道：“你外面太不把我当回事了，都说了朋友很多，你昨天已经告诉我特征了，怎么可能今天我都不知道呢？
    就算我现在不知道，之后让人去办事，也肯定提前打听过后再去处理呀！
    你别担心了，办不好，我亲自出去给你办，我要是都办不好，我把你带出去，好不好？”
    他说着蹦蹦跳跳，往远处跑了。
    乐园收回目光对护士说：“已经交代到这种程度，这件事我们之后只需要等就好了。再等一段时间吧，也许用不了多久就水落石出了。”
    护士只能点头。
    第二天早上病人过来找乐园对他说，这件事可以答应，但是乐园要陪他玩儿。
    乐园答应了。
    护士问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结果？
    乐园转述了这话，病人说大概要个三五天。
    “你想啊，来来回回，还要打探问路，怎么也不可能马上就好啊。”
    病人说。
    乐园点了点头。
    传回消息是第二天。
    有一个人在和病人打电话，乐园在病人旁边等结果。
    病人把电话挂断，对乐园说：“我在医院里的朋友有人看见了尸体被认领出去，也有人看见了认走尸体的人的模样。
    监控也有拍到那些人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的样子。
    我在医院外面的朋友就拿着信息出去找，找到一个出租车司机，司机跟他说见过那个客人，客人就住在隔壁的小区，不是很远。
    我的朋友请司机把他带到那个小区去。
    司机一开始不愿意，他给了双倍的价，才勉强同意了，又在他坐车的时候问他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说是有一个东西弄丢了，那个人路过，也许看见了要去问一问。司机也没说相信不相信就把他送到地方了。
    他进小区差点被保安拦住，保安让他写了签名和联系方式，还问他进去要做什么，他说进去找人，保安问他找什么人。
    他没有说。
    保安好像有一点不高兴，但还是让他进去了。
    他进去之后回头看，发现那个保安正拿着本子记他的信息。
    大概是觉得他会闹事，等他进去闹了事，就把他的信息直接报给别人，让人帮忙找他出来。
    他进去之后找那里面的人问了，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有些不知道只是摇头，有些知道但怀疑他不怀好意，没告诉他。
    还有人仔细问了他要做什么，给他指了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在小区里面找人，还没等找到具体的住址，就看见一对夫妻走了出来，那妻子还身怀六甲。
    他和人对了一下照片，发现没有找错就走了过去把那两个人拦住。
    丈夫很紧张妻子，遇见他走过去，立刻把妻子护在身后。
    他说他心里只觉得好笑，要是那妻子是个垃圾，这丈夫这么护着，那就是助纣为虐，不分是非黑白，这两个人应该同罪。
    谁也别活。谁也别说谁干净。一堆垃圾。怪不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想来这两个人能凑到一起不是没有缘由的。

 第657章

    夫妻问他做什么拦着路。
    他说要找一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见过的。
    丈夫说没有见过，快走，快走。
    妻子却拉着丈夫说，也许是见过的，还是看一眼比较好。
    两个人就问他要找什么。
    他说是一块刀片儿。
    妻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显然是知道对面要找什么东西的。不出意外，只怕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妻子身上。
    丈夫一看妻子脸色不对，就想护着妻子回家去或者到医院，总之他是想他们两个能立刻远离我的朋友。
    但我的朋友还是把他们拦住了，也不管那个丈夫怎么想了，直勾勾盯着妻子问，您能不能把东西还回来？
    妻子一下抬起头，脸色苍白，表情狰狞，甚至眼神有些恶毒，只不过眼眶里是含着眼泪的，倒显得有两分楚楚可怜。
    但是我朋友他说他膈应得快吐了，要我多给他一点儿钱，否则他这事儿根本干不下去。
    那丈夫还把他妻子半抱半搂靠在怀里。”
    第209章
    “那丈夫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把妻子挡在后面, 不叫别人再说什么做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随他的心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没做过坏事，怕什么半夜找人呢？更何况那个时候还不是半夜，也不是找人, 只是找一个东西。
    那东西还不是他家的。
    我朋友说, 那个丈夫看他的眼神简直咬牙切齿, 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但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很是没奈何，他还挺高兴。
    他跟我炫耀来着。
    之后就是我朋友给出照片作为证据给那夫妻俩看，又对他们好言好语, 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叫他们尽快把东西还来。
    那妻子说东西不能给你, 因为那是我的。
    我朋友说怎么可能是你的呢？那东西你根本没有购买记录也没有小票, 也不是你用过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你从别人手里拿的。
    那妻子说确实没有购买记录, 没有小票，是从别人手里拿的, 但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的东西就是遗物, 已经认领过的遗物就是认领人的。
    我朋友说那是危险物品，本来就不该给出去。而且那东西并不属于遗体, 是别人的东西，就算遗体拿着, 但也不能算遗物，而应该物归原主。
    那对夫妻都不同意, 还说我朋友要是再不走就找警察赶出去。
    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又不想辜负朋友的期望，就打电话回来问我。
    他说他总觉得这事情有隐情，因为对面是做贼心虚的表情。
    他在电话里问我有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办法能叫对面哑口无言的。他还说这件事恐怕不好让许多人知道，否则，大家都不好过。
    因为刀片那种东西是不许随便带进医院的，尤其是精神病院。这个事他还是知道的。”
    病人看向乐园。
    “你有什么办法吗？这毕竟不是我的事。”
    病人说。
    “那我只好想想办法，看自己能不能灵魂出窍了。
    如果我做得到那件事，身体留在这里接受医院治疗，意识到医院外面去，和你的朋友见面，帮我的朋友解决问题。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乐园回答。
    “那你会吗？”
    病人好奇问。
    “不清楚，要试一试。”
    乐园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你到外面去不要打扰我，也不要跟我讲话。”
    乐园说。
    “那你什么时候好呢？”
    病人问。
    “等我起来自己找你的时候就是好了。”
    乐园回答。
    病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乐园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翻找四号。
    他之所以进精神病院都是因为这个四号，要不是因为4号控制身体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不需要进来。
    但事已至此，人在精神病院，四号也已经出现，追究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好，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他又不能逆转时间，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更何况就算他能够回到过去把这件事情的原因改变，结果也未必改变，就算改变了结果也不见得是大好事。
    还不如用4号做点儿什么，比如现在这样。
    乐园找到了躺在房间床上的4号。
    这里的布置和医院完全不一样，颜色是浅淡的，温馨的，柔和的，医院是蓝白条纹加一点破旧的棕色和灰色，感觉又冷又压抑。
    灯光是另外一回事。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你出现的时候掌控了身体，你也应该知道我存在于这里，你之前清醒的时候是见过我的，现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也见过你了。
    四舍五入，我们是认识的。
    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你能不能替我离开精神病院，到外面去见那个病人的朋友陪着他去把事情解决？
    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就问二号。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怎么回事，那你就尽快处理。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已经答应了。
    你可以不高兴，也可以不愿意，不过被困在这里对你我都不是好事，有一件事做总比无聊到无所事事更好。

 第658章

    也许事情办完能有转机，马上就可以出去，你也不希望永远只能在方寸之地活动吧？
    话已经说到这里，究竟怎么想怎么做都看你的了。”
    乐园转身离开了四号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们住在同一栋大房子里，这里是个巨大的别墅，从外面往里看，非常漂亮，而且宏伟壮观，反正不会有人在精神世界查税。
    乐园躺在房间里睡了过去。
    四号醒了过来。
    他离开房间找到了2号。
    2号把事情对他复述了一遍。
    “你想去做这件事吗？如果不想，但是还有别的办法。我们也并不是一定要强迫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2号问。
    “没关系，我睡得有够久了，出去转一转，也算是玩。”
    四号回答。
    二号点了点头。
    “那好。”
    2号送4号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四号从精神病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还不太熟练使用身体，所以看起来姿态十分僵硬，表情也不自然，但房间里是没监控的，所以暂时没被医护人员抓起来按住。
    4号在床上坐起身之后就闭上眼睛，陷入一种外人看来似乎冥想的状态。
    他的意识离开了身体。
    他从医院的窗户跳下去，一路跑到外面。
    按照之前病人转述给他的，病人的朋友的地址找了过去，在隔壁小区中找到了徘徊不定的病人的朋友。
    “你好，我是你朋友的朋友，在精神病院里，委托你们帮忙办事的那个人。”
    四号对愣住的病人的朋友说。
    病人的朋友缓缓将张开的嘴合上，咬了咬牙：“可他之前没告诉我，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正常啊。你看起来不像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的样子。”
    他有些怀疑四号的身份。
    “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你是不是那对夫妻花钱找来的演员，想骗我说些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演员比一般人漂亮。
    他们花钱找到你这种样子的人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病人朋友绕着四号自言自语。
    “我不是那夫妻派来的人，我也没有收钱。”
    四号说。
    病人朋友看着4号僵硬的状态点了点头。
    “正常人不会像这么古怪，那好，我相信你。”
    病人朋友说。
    “那太好了，我们之后做什么呢？”
    4号问。
    “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说了呀，难道你没有听？”
    病人朋友问。
    “我在旁边，但听得不是很清楚。你没有计划吗？或者你遇到什么难处不能继续，你告诉我，我想办法。”
    四号说。
    “那对夫妻油盐不进，讨厌透顶，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继续跟他们接触，可是事情到这里又不能绕开他们，实在太糟糕了。”
    病人朋友叹了一口气。
    “也许我可以试着去说服他们。”
    四号说。
    “那你可真是天真，居然能把那些人看成是好人，认为他们会有心思听你说什么，而且被你说服。”
    病人朋友挠了挠脸颊。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我也没别的办法，你可以去试一下，不行再说，回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病人朋友对四号挥了挥手。
    四号点了点头，在病人朋友的指点下去寻找那对夫妻。
    他在小区里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夫妻。
    两个人都很警惕，看见他靠近一下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他走过去拦住了他们两个的路，他们两个立刻意识到他过来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抓着我们不放？知道这件事的又不止我们两个人。难道就因为我们住得近吗？还是因为我们脾气好就应该被你们欺负？”
    妻子有些崩溃。
    “我们根本没做错什么，这件事本来也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好心。如果要找人也不该找我们。你们找错人了，赶快走吧。”
    丈夫则更加愤怒。
    4号并不听他们的话。
    “这位夫人恐怕瞒着些事情不乐意说出来吧。”
    四号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妻子。
    “你有什么好心虚的？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从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以不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你知道你认领的那具尸体在精神病院住了多久吗？”
    4号问。
    “我没有心虚，我没有难过，从前发生任何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告诉你任何事。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
    妻子大喊。
    “尸体活着的时候在精神病院至少住了十年，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如果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怎么可能十年都没有见面，一见到疯疯癫癫的样子，突然就认出来了？那个人进精神病院之前可没有疯。
    那个人不是天生的疯子，是被人强行关进去，逼疯的。你不说点什么？你是不想为自己辩解？当初把她送进去的人有你一份吧？
    否则你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否则你怎么可能一看见人就认得出来？否则你怎么好意思去认领别人的尸体？”
    第210章
    “看你的样子, 你和你丈夫感情，就算不是琴瑟和鸣，也至少算和睦。可是你把别人放在哪里？

 第659章

    因为病人已经疯了，所以一定没有感情吗？你以为那个病人为什么会死？”
    四号步步紧逼问。
    妻子终于无法忍耐, 更加歇斯底里大喊起来, 就好像掉进了万蛇洞窟之中, 被毒蛇缠绕, 经受一种难以忍耐下去的折磨。
    “不要再问了, 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句话也不会告诉你的, 滚呐。”
    妻子尖叫起来。
    丈夫立刻抱住她, 瞪着眼睛驱赶四号。
    “快走, 快走, 你再不走我要叫小区的保安来把你赶走, 到时候可就不是两句话的事, 你看看他们有没有拿棍子就是了。”
    丈夫说着就要带走妻子。
    四号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们。
    “如果不心虚干嘛这么情绪激动？如果不难过, 你为什么有眼泪？如果不是做错事，那你为什么会到精神病院去？
    你是想说你有精神病吗？那就更奇怪了, 你的精神病是先天还是后天？
    如果你先天就有精神病, 你的母亲肯定知道你的精神病史吧？你不愿意说, 我可以去问她，或者去找你的出生。
    当初在医院出生的婴儿都有出生证明, 就算没有证明也有记录，再不然, 还有医生护士的记忆，你赖不掉的。
    如果是先天精神病, 从小到大吃的药应该很多，病例记录绝不会少。
    先天精神病是有可能随着基因遗传的，医生和护士就算不再三叮嘱，也会写得明明白白，你不知道吗？
    如果你不知道，是谁替你瞒了，如果你知道，你怎么还敢去结婚的？
    折磨完自己，折磨别人，要把你身边所有人都折磨一遍，直到所有人跟你一样发疯，你才满意吗？
    如果是后天精神病，你的精神病又是怎么来的？
    是因为当年同性恋还是流氓罪，本来应该枪毙，一个人疯了，进了精神病院，要被关一辈子，这个人说的话就不做数了。
    另一个人可以说自己全然无辜，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是不是？
    你用那种卑劣的办法把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自己逍遥法外，高高兴兴结婚生子，你甚至还敢去精神病院看她，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脸？”
    四号质问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妻子喊道。
    四号笑了笑。
    “不是我说的那样，这么说你已经承认这些我说过的事情是当年确实发生过的吗？”
    四号追问。
    那妻子无可抵赖，只能崩溃大哭起来。
    丈夫对四号大怒。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居然敢到我们面前来骂人，是谁给了你的胆子？是什么东西给了你底气？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不会生气？
    你怎么好意思站在我们面前？
    你还有脸质问我们，我们是什么啊？是不是你揉扁搓圆的面团吗？你以为这是哪里？拜托，这是我们家耶，这是我们家在的小区呀！
    你怎么好意思到别人住的地方来问这些杂七杂八的，别人不愿意讲的事情啊？
    你别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看了你就觉得恶心。你滚不滚？再不滚我要打你了，我才不管打人违法不违法呢！
    那你是再敢这样欺负我家里人，我弄死你也是你活该。”
    因为实在是太生气了，这人说完话，自己都咳嗽起来，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脸上涨得通红。
    “原来你们会生气呀！
    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能理解，生气是什么情绪呢？
    既然你们知道生气这么难过，你们为什么要让别人生气呢？
    既然你们知道难过是多么伤心痛苦的情绪，为什么要让别人承受这种折磨呢？
    你们倒是肆无忌惮，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从来没考虑过别人呢？
    怎么这个世界上是除了你们就再没别人了吗？你们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得让着你们吗？
    你们做的事别人发现了就应该埋起来，这就好比你杀人把尸体埋在地底下，别人发现了就应该替你掩盖吗？
    你们自己都知道说不通，怎么好意思拿这种标准去要求别人？
    因为你们从心底你就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两种人，这世界上所有人跟你们都不是一起的。
    你们从来没把我当跟你们一样的人，那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当跟我一样的人呢？
    要尊重那种东西确实存在，但不是给你们的，因为你们就没把那种东西给过别人。
    要骂人也找好理由，好吗？我可没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不是你们义正言辞说我有错吗？不是你们一见面就让我赶快滚吗？
    你们是刚刚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还是觉得自己道貌岸然，所以跟你们作对的人都必然跟你们一模一样啊？”
    四号问。
    这下两个人都喘不上气了，一个哭得喘不上气，一个气得喘不上气。
    四号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喘气，等他们缓过来了，他们还想走，四号再次把他们拦住。
    “森*晚*整*理事情不说清楚，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四号说。
    他肤色惨白，站在阴影里像一缕鬼魂，站在阳光下又像是一抹白影，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一开口就如刀似箭，戳得人心窝流血，自己却干干净净，像埋在雪地下的珠玉珍宝。

 第660章

    夫妻两个都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又是嫉妒。
    丈夫喊道：“我们就是不把事情对你说，你又怎样？你有本事去找别人问呀，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何必还找我们求证呢？只怕是不过如此，在这里强撑面子。
    你以为吵赢了我们，我们就会对你改观吗？不可能的。你以为赢了我们就等于你要解决的事情必然现在就能解决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了抬头，像一只昂然的公鸡。
    但他的妻子垂着眼睛，两只眼睛已经因为哭泣而肿胀得发红，看起来一抽一抽地在痛，丈夫要走，妻子却拉住了人。
    丈夫又疑惑又惊讶，站在原地，不知道妻子要做什么决定，但只能等待。
    妻子深吸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像是在黑暗之中忏悔。
    “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要再来纠缠我们了，不要再问了。
    你知道这件事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当我已经死了，别为难我，也别为难我的家人，否则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妻子一边流泪一边哭着说了整个故事。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离开了家，再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回来消息，说他已经在外地死了尸体会有人送回来安葬。
    我的母亲知道这事儿之后大哭一场，病了好久，还是强撑着身体起来办了葬礼。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的母亲会变成世俗意义上的女强人，做自己本来做不到的事情，照顾家人，安慰家人？
    事情完全相反。
    那个女人既算不上孝顺公婆也算不上爱惜孩子。
    因为没多久重病缠身的老公公就死去了，再后来身体还算健康的老婆婆也躺在了病床上。
    你们当然可以说那只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老人的身体总是七灾八难的，有些不痛快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之前他们怎么没有那样？别人家的老人怎么没有那样？怎么只有我家的那样？难道全天底下只有我家才有老人吗？
    还是全天底下只有我家有那么讨厌的人，全家都被连累。
    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恨死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也很讨厌我，每天都要挨她一顿打，有时候她太累了，太困了，或者只是看我不顺眼而要照顾我的妹妹，就撇我一眼，骂我一顿，让我滚远一点，自己去做事。
    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在那个女人面前乱晃，但是我没有别的去处，因为别人也不待见我，村子里的人说我家有个丧门星，不许小孩儿跟我玩。
    我也想单独到爷爷奶奶的住处去，但他们也把门关上，让我出去。
    他们说因为我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一看就讨厌，要不是那个女人，他们不会没有儿子。
    我被这里赶出来，又被那里赶出来，没有地方去，只好每天闲来无事躲在村子里的角落，自己和自己玩。
    就是这段时间两个女人搬到了我们村子里。
    我们村子是个有桥有水的漂亮偏僻地方，那两个女人一来就在村子外面不远处建了一栋大别墅，我现在还记得那别墅是白色的。
    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子，也没见过那么大的，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进去。
    现在生活好了，大概很难想象从前的小孩儿多么穷困潦倒到一无是处，连想象力都因为贫穷而受到最大的限制。
    我对那房子感兴趣，在施工队建房子的时候就偷偷在旁边看，一开始很远，后来我发现不会被人拦住就靠近了。
    施工队把我往旁边赶，房子的主人就来了。”
    第211章
    “那实在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上有一朵巨大的花，整个人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就像一朵娇艳的纯白的茉莉花。而且她站在房子门口的时候, 完全能让人一眼看出, 这就是房子的主人。
    我现在也记得当时看见的人有多么美丽。
    小时候的我也呆愣住了, 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像是一个木偶被太阳晒得快要烧起来, 火焰好像从我的心脏燃烧一直烧到脑子。
    我整个人完全坏掉了，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她很温柔地靠近了我，对我说, 她叫婉婉, 是那房子的主人, 以后我有空或者想去玩, 随时都可以找她。
    我问婉婉, 我能不能叫她的名字？
    婉婉答应了我。
    我从心底里觉得婉婉是个好人, 是个大好人, 是个世上绝无仅有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好人。
    我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婉婉, 但那种喜欢浅薄, 轻得就像一片大雪之中被风吹起的鹅毛, 我很清楚这种喜欢维持不了多久。
    我不希望我家里的糟心事影响到婉婉。
    我有意要避开这个人，放学的时候都没有走那条路, 上学的时候也另外找了一个方向，绕路去了学校。
    可是绕路而不迟到, 要么提前走，要么不在乎迟到, 要么提前放学。但是显然不可能，因为学校不会配合我。老师也不会。
    我家里那个女人更不会。
    于是家里那个女人有了新的理由可以殴打我，并且每天一定要在晚饭前当着我妹的面打我一顿，一边打一边骂我不识好歹。

 第661章

    我忍受这种痛苦和耻辱，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以为我忍得下去。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睡着了，我推开门离开了家，走到外面，在村子里晃了一圈，居然走到了那建好了的白色大别墅门口。
    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我以为我还在做梦，但是我看见那扇门清清楚楚，就在我眼前，我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我走到这里是因为晚上梦游。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立刻回家去，保证自己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家里那个女人。
    但是，我好不容易到了这家门口，就这么回去，实在太不甘心了。
    于是我说服自己，相信我现在只是在做梦，我并没有真的站在白色大别墅的门口，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那里面是有人的，打开门的还是别墅的女主人。
    婉婉穿着修身的白色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肩膀上是镂空流苏珍珠白色小披肩，乍一看那披肩像是蜘蛛洞的盘丝网。
    我直勾勾看着婉婉，心一下子落到底，就好像被一块石头砸中，我问婉婉，我还能到这里玩儿吗？
    婉婉对我笑了笑，显然很惊讶，我居然大半夜跑到她门口敲门，但是婉婉答应了我。
    婉婉拉着我的手，牵着我进了屋子，我下定决心，以后不痛快就要到这里来玩儿，一定要让自己高兴，一定要见到婉婉。
    因为只有婉婉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不会骂我，不会打我。
    婉婉让我在客厅沙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还端了点心和冰箱里的饮料，让我不要客气，随便吃点儿垫垫肚子。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家里有一栋大别墅已经很了不起，要是再有大件的家具就更了不起了。
    要是谁家的亲朋好友从城里带了新奇的零食玩具，一定要大肆炫耀，整个村都会知道。
    不用干活的女人单独住一间房子更是闻所未闻。
    这些事情这些东西，连她随手给我的零食也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我看着那些东西，又看向婉婉，我不知道婉婉在想什么，但我已经知道，婉婉一定是个有钱人。
    而且是比全村人加起来还有钱的有钱人。
    我想到家里连内裤坏了也要缝一缝，继续穿下去就自卑得要命。
    我又想到我在家里天天挨打挨骂，而婉婉一个人可以住这么大的房子，随便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又嫉妒得要命。
    婉婉对我那么好，我却那么想她。
    我卑劣得像是地底下爬出来的臭虫，躲在沙发底下的阴影里，只敢睁着眼睛往外看，却连再多挪出去一点儿都做不到。
    我突然开始害怕，怕婉婉离开我，怕婉婉像我讨厌的人那样对我，怕婉婉也开始打我，骂我。
    我开始哭。
    我害怕眼泪会弄脏婉婉的家，就想离开，婉婉留我住一晚上，说天黑了走在外面，路上容易摔跤。
    我舍不得离开，就留了下来。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邀请我留下来的人，可是婉婉那么漂亮又那么有钱，谁会不喜欢她呢？我没有办法不喜欢。
    可是那天晚上的事还是被别人知道了。
    于是村子里的人都开始排挤婉婉，不是说他们没有排挤我，只不过他们一直讨厌我，所以他们的排挤和以前比起来差别不大。
    甚至有些人因为觉得我身上有病会传染，还会特意远离我。
    我以为我会在村子里过很高兴的日子，天天和婉婉在一起，可是家里那个女人把我拽了回去，狠狠打了一顿，骂我不学好，脑子有病。
    那个女人把我关了起来说要治我的病，可是我没有好，反而得了其他的病，她不想给我治，就没把我带到医院去见医生，也不给我药。
    让我滚去上学，我从不知道哪里走到村口就睡着了，是婉婉救了我把我送到医院。
    婉婉等我醒来告诉我如果再晚一些就会脑膜炎，那就救不回来了。
    那是婉婉第一次救我，我很感激她，毕竟一个人一辈子未必遇得上几次需要救命恩人的事情。
    婉婉说没关系，我想要感谢她，但我什么也没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贫穷以及贫穷以外，足以让我自卑到死的东西。
    我想我配不上她，这很正常，一开始就是，只是这种事实摆在眼前，还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没忍住哭了起来，婉婉安慰了我。
    婉婉以为我哭是因为难受，是因为后怕，都不是，是因为意识到了现实，才这么伤心难过，但我又不能告诉她。
    否则就像是在诱骗她的好心，我过不去，我知道婉婉是个好人，可是对我太好了，这不值得。
    我从医院跑回家，婉婉问我为什么不住医院，婉婉说可以给我付医药费，但是我不敢再住下去，我说我还不起。
    婉婉说没关系，不需要还钱，我更感动了，我想我不能害了婉婉，我说算了会给她惹麻烦的，婉婉说治病是最重要的，身体也是。
    婉婉劝我回去，我不敢回去，我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要回家了，你不要再找我了，就跑了。
    婉婉听见我说不要再找我了，就站在原地愣住了。
    我跑走之后，婉婉没有追我，大概是伤了心，我知道这话很讨厌，但我想不出更委婉的。

 第662章

    我跑回家想，就算是伤了婉婉的心，婉婉之后不必受我的牵连，也算好事，可是事情和我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
    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把婉婉带坏了，又说，婉婉是个妖精，勾引小孩儿变坏。我说不是，没有人相信我。
    我又开始生病，那个女人说我有罪，要我跪到祠堂去，我生病更加严重，还是婉婉知道事情之后把我送到医院救了我。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想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婉婉的恩情，可是我能做什么呢？只是一再欠着她的。
    婉婉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她会照顾。
    我说就是因为你会照顾我，我才难过。
    婉婉愣了一下，低着头说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送回家去，以后不掺和你的事，好不好？
    我想希望你说到做到，婉婉没有再亲近我。
    态度也恢复成面对陌生人的态度，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甚至至少是朋友。
    可是现在婉婉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我，我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是拖累她的人。
    我更难过了，可是于事无补，婉婉有很多钱，医院也很好，医生尽职尽责，药品起了作用，我再怎么难过，身体也好了起来。
    恢复健康之后，婉婉甚至没有亲自送我回去，还是在路边找了一辆车，让人力车夫送我回去，自己则招了另外一辆，坐在后面。
    我曾经想商店橱窗的影子里看见背后的婉婉，坐在车里，清雅高贵，天生丽质，摇摇晃晃，像个本地的水乡的美人。
    一阵风吹过来，我恍惚以为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像茉莉花，像栀子花，像白玫瑰。
    我想象不出来婉婉身上应该有怎样的香气，但我知道，她美得惊心动魄，我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看。
    婉婉很是信守承诺，把我送回家之后没有再看我，也没有再和我说话。
    不管我在祠堂或者在家里被怎样骂，怎样打，又或者被人从村口拖到村尾。”
    第212章
    “我被抓了头发, 扒了衣服，被绳子牵着，在地上拖着走，婉婉也没多看我一眼。
    我想, 婉婉也许是生气了。
    不管是我说的话还是我做的事, 婉婉伤心是应该的, 但过到这种日子我也难过, 我很希望婉婉能再救我一次。可是没有机会。
    直到有一天, 我家里的那个妹妹，从来没挨过打，从来没挨过骂, 从来都是坐在桌子旁边, 看着我被那个女人折磨的, 妹妹, 生病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高兴, 我想大声笑出来。
    我知道这是幸灾乐祸, 我也知道这不应该, 但是他们活该。
    又不是我让他们生病的，他们最好现在就去死。
    去什么医院呢？我生病的时候, 他们可没把我送去医院。
    那个女人突然从医院回来, 在家里翻箱倒柜, 我以为这个人是准备卖点儿东西，回点儿血, 拿着钱去医院继续治病救人。
    但是那个人把家里翻得一团乱之后站住了，转过头来看我, 就像是猎人发现的猎物。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陷阱绑住的一头瞎了眼的熊，跑不掉, 逃不脱，挣不开，看不见，听不见，喊不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已经能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那个人让我现在就出去，去村子外面的那个大别墅，去敲开别墅的门，告诉别墅的主人，我家要他家的钱。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我心里真觉得好笑。
    要是那么需要那家人的钱，早做什么去了？如果之前这个见了鬼的脑子有病的人，不那样对我，我不会自己想要离开那么好的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我和那家的主人早就分开了，我甚至没敢走在路上多看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时候去找钱，那不是去偷去抢吗？
    我没有答应，可是那个人揪着我的头发脱了我外面的衣裳，甚至抢走了我的一只鞋，把我赶出门去。
    隔着门对我喊，滚出去，去找她，她会给你钱的。
    我说我不想去，我委屈哭了。
    那个人隔着门对我说，你装什么清白？你要那么清高，早干什么去了？你在她家过了一夜好意思回家来！
    这种时候为了你妹妹怎么反而不愿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脏东西！蠢货，蠢货！
    那个女人有的是钱也愿意给出来，只要你过去求她，低声下气的，她不会为难你的。
    我没有办法，晚上在门口哭了一夜，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那扇门还是没开，天蒙蒙亮的时候只能去了。
    我很害怕在路上见到人，是跑着去的，脚上被玻璃渣子扎得流血了，敲了门，只敲了一下，婉婉就来开门了。
    一开门就看见我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乱糟糟的，连鞋子都少一只，很惊讶，问我怎么流血了？
    我一边哭一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狼狈，不应该这种形象出现在婉婉面前，可是我别无他法。
    我心里羞愧，又紧张，还有在心上人面前出丑的窘迫，我一听婉婉说话，就下意识要转身跑掉。
    婉婉一把拉着我，让我进门去。她说她要给我处理一下伤口，我不想扭扭捏捏，也不想真的在路上被人看见，马上就跟着她进屋了。

 第663章

    婉婉可怜我，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找她。
    我说不出来。
    婉婉笑话我，问我不是说以后不见面吗？怎么又找来了？
    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我难以想象这样干净纯洁的婉婉，知道了我家那些糟心事会怎样生气，怎样难过，我已经伤过婉婉的心一次了，甚至不止一次。
    现在又要再来一次，我怎么对得起她？
    我犹豫的时候，婉婉安慰我不想说就算了。
    我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能再拖了，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把事情告诉婉婉，与其等别人来说不如我来说。
    我把事情说了。
    婉婉答应我，为了我，会给我妹妹治病的钱，但是我要和她住在一起，不能再回家去，不能再见那两个人。
    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是因为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机会和婉婉住在一起。难过是因为为我这样的人付那么一大笔钱根本不值得。
    这件事无论婉婉答应还是拒绝，都是要吃亏的，而这一次又是我把这样的事情带给婉婉的。我明明不希望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比谁都希望婉婉过得很好。
    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路了。
    妹妹的病越来越重，要的钱越来越多，在医院住的时间也越来越久。那个女人为了照顾妹妹，几乎住在医院，再也不回家。
    为了治病的那些钱，当然一口答应把我打包送给婉婉。
    婉婉很客气，但我觉得婉婉像冰晶里的一碗莲，比从前更加高不可攀。
    我简单地认为这笔钱之后我和那两个人再也没有关系，可是好景不长，我那个妹妹在医院死了。照顾妹妹的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贪得无厌，恬不知耻。心思恶毒，不计后果，神经兮兮。
    我对那个人没有一点好印象，而糟糕的印象就是那个人在我这里留下的全部东西。
    这个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恨不得门倒下去把她砸死。可是这个人没有死，还站在门口大放厥词。
    我想找人把她赶出去，可是婉婉回来了。
    婉婉是个大好人，从来不做感人的事，温和柔软，体贴，细腻，理智，清冷，世上的一切好处，都可以说是为她的。
    我没有来得及把那个人赶出去。
    婉婉甚至看在那个人是我的生身母亲的份上，把她请进了屋子。
    这种时候我就宁愿婉婉是个大恶人，不用一辈子受这么多罪。
    可是事与愿违。
    那个人果然不会带好消息。
    她对婉婉说，人放在你这里这么多年，也该我带回家去了。
    所有人都很震惊，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但别人的震惊对那种厚脸皮的垃圾来说，当然是什么用也没有。
    那个人甚至笑了一声，恶心透顶。
    她对婉婉说，如果不把我还给她，她就会去找警察，去找法院，去找电视台，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恬不知耻的罪犯正在抢别人的孩子，做见不得人的下流事。
    她嘴里的罪犯是婉婉。
    我难以想象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但我一想到从前的事情，就觉得长久不见面，这个人的恶毒一如既往，甚至更上一层楼，也不足为奇。只是可怜了婉婉。
    婉婉问我愿不愿意跟那个人回去，我当然说不愿意，谁会喜欢一个天天打自己，骂自己一个人。又不是脑子有病。
    但是那个人不依不饶。
    那个女人在婉婉的家里骂了我一顿，还想骂婉婉，甚至想当着一群人的面打我，被大家合力赶出去了，但是在门口说我一定会跟她回去。
    我只觉得可笑，但是之后的事情告诉我，我还是把这个人想得太好了。
    那个人把我骗出去，对我说，奶奶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见我一面，要我跟她回去。
    我信了她的鬼话，跟着她走了，可是走在半路发现路不对，想跑，被她抓住了，她把我拖上了火车。
    我对那车上的所有人说，身边这个人是人贩子，想把我拐到大山里去给傻子洗衣做饭，当媳妇，自己好收钱，回家去过日子。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我说你们看我跟这个人长得不一样。
    确实，本来一开始我就比妹妹漂亮一些，再后来我和婉婉一起生活，生活习惯都更像婉婉，和身边的人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关系。
    周围的人渐渐要相信我。
    可是那个女人大喊起来，说我是被一个城里的男人骗到家里去生了两个孩子，发了疯跑出来，好不容易被救了，现在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
    我说根本不是那样。
    那个女人居然从身上掏出一个相册来的，相册里有我的照片，从小到大，早有预谋，她是故意的！
    她算准了，今天要把我骗出来，她算准了，我会对周围的人喊我跟她没有关系。她甚至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这些东西。
    我很恨她，从没有那么恨过，我那个时候想，要是我能在一群人面前把这些见了鬼的东西杀了就好了。
    那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就算我要被判死刑，就算我犯了杀人罪，这个见了鬼的东西也必须死在我眼前！
    可是我没有做，因为就算这一个人，都能把我压住，更何况这里还有一群人，我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能做什么呢？

 第664章

    我大哭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办法，我对所有人说，那是她从我家偷的，她在我小时候应聘了我家的保姆，从小照顾我，对别人说对我很好，特意带我去照相。
    我每次都不想，从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之中要让我和她照相，我现在才知道，她是为了今天。
    为了，让我离开我的亲人。”
    第213章
    “他们都不相信我, 而是用同情的目光去看我身边那个女人，那个贱人。
    他们都认为我是发了疯了，而我身边那个是可怜的无可奈何的老母亲。
    我宁愿她现在就变成一只老母鸡，然后我好一刀把她捅死, 它的血也许还能铺满整块地, 这样就没人再用这种目光看我, 没人再用这样的事来控制我。
    可是我的手里没有刀。
    那些人不相信我。
    如果只是不相信, 那也就算了, 他们还扑上来把我控制住，就像是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帮着忙，要把我捆起来, 就像捆一头猪。
    我几乎要被他们扒光衣服和鞋子。
    我觉得自己像是正在送入屠宰场的牲畜,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 也许他们心里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但我并不那么认为。
    他们只是把我身边那个贱人当人。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甚至被他们堵住了嘴, 蒙住了眼睛, 他们还想用麻袋把我装起来, 这样免得我在路上挣扎。
    我用头去撞身边的任何东西，桌子, 椅子, 凳子, 玻璃或者是人。我不知道我撞到了什么，但里面外面的声音都吵闹得要命。
    我的头流血了, 我的脑子嗡嗡乱响，就好像我整个人要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炸开, 我难过，我想吐, 但我又不能吐在麻袋里。
    我终于昏迷了，但我还有一点儿意识，我听见周围的声音从吵闹变得逐渐安静，我猛地挣扎了一下起来了。
    麻袋的口被人打开了。
    我被那个贱人拖出来，她弄掉了我的绳子，眼罩子，还有塞嘴的布。
    贱人拖着我往外走，外面人流如织，分不清谁是谁，我走在外面趔趔趄趄，天是黑的，地是蓝的。
    快要到安检的地方。我猛地踹了那个贱人的腰，逃跑了。
    贱人在后面大喊，快来人，有人贩子，快帮忙。
    我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
    我以为自己没有逃出升天的希望了。
    我突然见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影，那个人转过身来对我招手，是婉婉，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我毫不犹豫扑了过去，这是个活人。
    婉婉当即拉住我的手把我带走。
    我发了疯地跑，希望我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个贱人。
    上了车，我问婉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家里吗？
    婉婉说在家里没有等到我，觉得蹊跷，出来找，就看见我正在被拉拉扯扯骗到火车上去。
    本来立刻就要救我，可是怕被人颠倒黑白，就躲在了旁边的车厢里，一直等到下车。
    她说我被人装进麻袋的事情，她全都看见了，差一点儿就要冲出来，幸好在这里还能见到我，还能把我带回去。
    我问婉婉，难道我们还要回到那个小村子去吗？
    婉婉摇了摇头，说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她说她有一个父亲在西南边，我们可以去找他。
    婉婉的父亲很有钱，因为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那个父亲打给她的。
    婉婉在我们村子里过得有多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了。
    到了中途要下车，怕被人追上来，婉婉替我下车去买吃的，可是突然又搭着我的肩，让我往回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婉婉说，现在我们也算确定了关系，我突然想要走遍全世界，山南海北，溪水密林，你不会不愿意吧？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那可是婉婉。
    我一口答应了，婉婉很高兴，但是当时婉婉脸上还有些悲哀，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和婉婉走了很多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没有那个贱人的生活是多么快乐，能和婉婉永远生活在一起，是我八辈子的福气。
    可是快乐的日子总要结束。
    有一天我跟着婉婉下车，我猛一抬头看见街边有一张报纸，那张报纸上有我的名字和照片，照片底下写着很大一块字。
    那些字花花绿绿，看得我头疼，但是我意识到了那些字在写什么。我感到一种出离的愤怒。
    又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又来破坏我的生活了。
    那个贱人居然用我的照片和我的名字登了报纸，付了钱，让所有能看见报纸的人找我，那个贱人在报纸上把自己描绘得可怜可悲。
    我当时恨不得一把大火把所有拿着报纸的人都烧了，把所有放置报纸的地方都烧了，把所有报纸都烧了。
    但是想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婉婉发觉我的情绪不对，立刻带我离开了，并且终于在小旅馆的夜里对我坦白。
    在之前下车的时候婉婉就看见了那些报纸，报纸里我被描述成一个可怜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年幼的无辜小女孩儿。
    因为缺爱，被人蒙蔽欺骗，正在被拐卖，自己却意识不到，还得了斯德哥尔摩。
    那个贱人把自己描绘成一个整日以泪洗面的热爱女儿的老母亲。

 第665章

    婉婉则被说成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疯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想要拐走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儿而不顾那女孩儿的母亲。
    报纸上还说拐走女孩儿的疯子，随时有可能不顾一切攻击别人，让所有看见的人都要注意。
    好歹毒的一颗心，好歹毒的一个贱人。
    如果只是小女孩儿被拐卖，不爱管闲事的人是不关心的。
    可如果女孩儿身边有个拐卖小孩儿的疯子，随时会攻击人，为了自己的安全谁都会注意。
    注意到之后就算是不自己上去控制疯子解救小女孩儿也会报警，而警察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警察会听一个疯子的话吗？警察会听一个神志不清，森*晚*整*理极度缺爱，而且有斯德哥尔摩的小女孩儿的话吗？
    即使这里的两个人岂不是疯子，也不是斯德哥尔摩的小女孩儿。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相信了那些鬼话，并且认为那鬼话说的人就是话里说的那样。
    这太恶心了，一切都太恶心了。
    我对婉婉说我可以把脸划烂，这样就没人能从照片上认出我。
    我对婉婉说，你可以换一身装扮往脸上抹泥巴，我们可以花钱整容，我们可以逃出海关，我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永远在一起。
    我不要回去，我和那个贱人在一起才是真正得了斯德哥尔摩。
    我一刻也不想看见那个贱人。
    我一刻也不想去想我曾经和那样的人待在一起。
    婉婉叹了一口气说，可那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想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们现在不能引人注目，所以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我对婉婉说不是那样的。
    那个贱人是个骗子，骗了所有人。
    我和那个贱人长得一点儿也不一样，只怕我那个妹妹那个丑八怪才是那贱人的亲生女儿，贱人只能生贱种，我怎么会和她们一样呢？
    怎么会有亲生的母亲天天殴打辱骂亲生女儿，一边对外面说自己很爱自己的女儿，一边说自己教导不听话的女儿心力交瘁，可怜至极？
    我和婉婉走了这么多地方，我就算是再不知道，也见过好人的，那些对女儿好的母亲绝不是那个贱人的模样。
    我问婉婉，难道你没有见过好母亲吗？
    我对婉婉说，好母亲是不会随便打骂自己的孩子的。一个好母亲是会考虑到孩子在想什么，而不是到处在外面说孩子的坏话。
    我对婉婉说，你仔细想一想，那个贱人说那些鬼话究竟让我得到了什么好处？
    所有人都相信我是个傻子，相信你是个疯子，却觉得那个贱人可怜。
    如果是一个真心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贬低得一无是处，又怎么会把对自己孩子有救命恩人的人说成是一个疯子？
    一个真心爱孩子的母亲，又怎么会看着孩子生病却不把人送医院？又怎么会明知道不送医院，生病的孩子就会死，却依然无动于衷？
    那个贱人爱那个丑八怪更胜于爱我，难道我会不知道吗？就是因为那个丑八怪贱人才把我推到你身边。
    我知道辱骂别人是有错的，可那两个畜生！从来没有像你对我这样好过。
    你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人，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大好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在拖累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舍不得你。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因为那些畜生远离你。我也不希望那些畜生居然把那些脏水泼到你身上。
    你在我眼里像高坐莲台的观音，我从没想过你会遇上这样的事。
    对不起，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我把脸划烂了，他们总不能见到一个人，就非要抓住这个人去医院检查基因对比亲缘关系吧？
    我们可以换从前永远不会穿的衣服，换从前根本没机会做的头发，换各种各样可以挡住脸的帽子，换容易跑步的鞋子。
    我们还可以换掉自己的名字，我不想再和那两个畜生有关系，你也可以换成别人根本不知道的新名字。
    这样只听名字，别人是找不到我们认不出我们的。
    我们还可以去买纹身贴，贴纸。”
    第214章
    “就是那种用酒精就可以涂在脸上, 非要再用酒精才能洗掉的纹身。
    把那些纹身贴贴在脸上，别人一眼看不出来我们本来长什么模样，就算会被发现，我们也可以有机会逃跑, 有时间跑得更远。
    这样既不痛也不用毁容, 还可以省钱, 不需要流血, 然后去医院, 不容易被人发现。
    没有钱让别人替我们办事也不要紧，我们可以自己做。
    用布料裹在身上做成衣服，用树叶子和鸟窝做成发型, 从垃圾桶捡别人不要的鞋子来穿, 穿一路丢一路, 保证怎么看都不一样。
    引人注目也没关系, 只要认不出来, 没注意就更好, 到时候被发现了还可以说我们的第二重身份, 也许周围的蠢货会帮我们。
    他们个个的脑子有病，怎么好意思说我们呢？
    我们比他们正常多了。
    我求婉婉不要放弃我。
    婉婉还是那么温柔, 抱着我说, 除非我不要她, 否则婉婉永远爱我。
    我对她发誓，我说我会永远爱婉婉。我说我绝对不想离开婉婉。我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婉婉只是笑了笑, 没有当真，她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谁都把我当小孩子，可所有把我当小孩子的人里面只有婉婉对我最好。

 第666章

    我怎么会不爱婉婉呢？
    婉婉答应了我, 下了当时的那辆车，就去买纹身贴，去垃圾桶里捡别人不要的鞋子，去做衣服，去换发型，或者去毁容。
    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摆脱那两个畜生。
    可是还是没来得及。
    车子突然晃了一下，大家都开始喊，有土匪，于是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车内。
    土匪从门口上来了，大摇大摆，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这土地上的皇帝。
    所有人都低着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包，不敢出声，像一堆鹌鹑，一堆绵羊。
    我恨死他们了。
    一堆废物，一堆垃圾，一堆没用的恶心玩意儿。
    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土匪走上来一个土匪头子路过我和婉婉的座位突然站住了，看着婉婉的脸说这是个好漂亮的人。
    我当然知道婉婉很漂亮，婉婉从来都很漂亮，就算是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也从来很漂亮，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
    可是婉婉不应该是在被抢劫的车上被土匪头子说漂亮，这只能证明，婉婉有可能被土匪头子看上。
    婉婉按着我的头把我抱在怀里，不许我去瞪那个土匪头子，怕惹怒了他。
    我看见那土匪头子腰里有枪。
    我心想要是那枪在我手里，我头一个崩了这个人。
    那土匪头子突然看向了我，就像是看见金银珠宝中间对着一个土豆，目光惊奇又好奇，让婉婉把我松开，他要看我的脸。
    婉婉说只要你们不动我的妹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我挣扎了一下。
    我对婉婉低声说，不要这样。
    我对婉婉说，你已经救过我很多次了。
    婉婉摇了摇头，还是把我摁下去。
    婉婉总是这么善良又温柔，她还是想救我，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想救我。
    婉婉站起身来把我挡在后面，对那土匪头子说，谁敢动我妹子，我就跟谁拼命。
    我也想保护婉婉，我想去抢那个土匪头子的枪，但是那个人人高马大，如果要凭力气，我是抢不过的，所以只能偷。
    那个土匪头子居然真的要婉婉走到旁边去脱裤子。
    婉婉是什么人？晚晚是全天底下最干净，最漂亮，最好的人，怎么能在这里被这种垃圾玷污？
    他那个贱人怎么敢的？
    我和婉婉落到这种地步，都是那个自称自以为是我妈的恶心玩意儿造成的。
    我没有哪一刻那么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去死。
    我看见邻座的包里有一把刀。
    我偷了那把刀捅了最近的那个人，血溅了我一身。
    一开始没有人发现，那个人软绵绵倒了下去，砰的一声，所有人都看向我，他们尖叫起来，就像是被砸一下才叫一下的玩具。
    他们开始在车里乱跑。
    土匪到处开枪，一个接一个的人躺在地上。
    我趁着混乱杀死了一个土匪，从那土匪身上摸出了枪，把准备上婉婉的土匪头子杀了。
    土匪们一哄而散。
    车厢里的乘客开始怪我。
    他们说如果不是我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们说如果不是我这么冲动，根本不会有人死，他们说我真是活该去死，他们说最应该死的人是我。
    他们说我护着婉婉，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变态？
    我真希望手里有个炸弹把他们都杀了。
    突然一个男人秃着头，挺着肚子，穿着凌乱的衣服，满头大汗，走出来对所有人说，你们不要急，我报警了。
    我破口骂了一声，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了，我一路骂骂咧咧，走到婉婉身边，我对婉婉说我们要立刻离开，因为有人报警了。
    婉婉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警察包围了。
    他们拦在路上说我们是土匪，真好笑啊，土匪来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在呢？土匪杀人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在呢？土匪要折磨婉婉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在呢？
    现在土匪死的死，走的走，他们冒出来了，说我是土匪。
    如果我真是土匪就好了，我一定拿着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死。他们谁也别想站着在我面前说话。他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家去。
    一群瞎子也配指责我吗？
    如果我是疯子，那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脑子。
    他们把我抓了起来，把我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婉婉则被关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不知道婉婉在哪里，我只知道婉婉不在我的隔壁。我踹门，但是那门踹不开。
    我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踹烂了，能砸的全都砸了，我用砸烂了的东西的碎片，从门上那个开了的监狱一样的窗户丢出去。
    我用那些破烂砸每一个从门口路过的人。
    那些人有些正中脑子，有些被伤了眼睛，有些只是衣服破了，有些甚至没掉一根头发，还站在门口对我疯狂嘲讽。
    他们说我被关起来是活该，他们说我无恶不做，他们说婉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虽然他们连我藏在鞋底里的刀片都收走了，但是我还有缝在皮肉底下的刀片，这个刀片是我在路上请婉婉帮我缝的。
    我说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至少这东西能让我去死，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和那些贱人相处。

 第667章

    婉婉开始不同意，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当然见不得这些血腥，我说这是为我好，请你帮我。她就同意了。
    婉婉还提议我们去买一点农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可以装成是水装在杯子里，泼到别人脸上，最好泼到眼睛里，这样那些人就不能靠近我们了。
    本来被土匪困住的时候，我们也想这么做，可是如果用刀片是来不及杀人的，如果用农药最多只能处理一个人，到时候被包围起来腹背受敌，只会落得更悲惨的下场。
    我也是没有办法。
    现在不一样了，我和婉婉都被单独关了起来，我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把每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都弄死。
    他们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死了。
    但总有人会因为我而受伤，他们能尝到我切肤之痛的万分之一，就那么跳脚，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应该安然待在这里？
    他们能和婉婉扯上关系，是他们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他们应该跪下来朝我磕头，感谢我才对。他们怎么敢那样对婉婉呢？
    他们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去骂婉婉呢？
    真是太不要脸，太嚣张，太恶心了。
    我给了他们教训，他们终于意识到不能把我一个人单独放在房间里。
    他们派出一个老警察来说服我。
    那个老警察和那个冒出来说报了警的人格外相似，秃头，大肚子，穿着油腻腻的衣服，走路居然是鸭子步，正好像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
    一进来就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可怜人，现在还不明白情况是怎么回事，我来对你解释，拐卖你的那个疯子已经被判刑了。
    不出意外是要死刑的，不过因为那是个疯子，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概要送到随便哪家精神病院去吧。
    你放心，那个人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我当时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那他妈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仇人，你他妈的该抓的不抓，在老子面前晃个屁呀。
    那老警察只是抹了一把脸，靠着唾面自干的本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面带鄙夷对我说，同性恋是犯流氓罪。
    我愣了一下。
    然后我大笑起来，我说你们都要给她判死刑了，难道我连光明正大喊一声都不可以吗？希望她死的人不是我，是你们。
    我说你们就算是把全天下冒头的同性恋都抓完了，这世上永远还会有新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你们有本事就把所有的人杀完。”
    第215章
    “否则啊, 同性恋是杀不绝的。
    只有像你们这样迂腐，自以为是，装模作样的恶心东西，用自己无知浅薄的小脑去思考永远无法理解的宇宙, 才会有这种见了鬼的规定。
    世上的同性恋千千万, 人以外的同性恋更多, 就算不是同性恋也发生同性性行为的人也有, 这也不知道, 那也不知道。
    这种小事还要我来说。
    不怕生出一堆同性恋来，改天把你们这些异性恋全都枪毙。
    全都弄死。
    那老警察显然是被气到了转身要走，不过走的时候还对我说多谢我了, 因为他找到了我。
    帮助了一个整日以泪洗面的可怜的丢失了女儿的老母亲, 找回自己神志不清的女儿, 严惩了罪犯。
    他得了三等功, 他要升职, 他要加薪了。
    他全家, 他的妻子, 他的女儿都要搬到更富丽堂皇的好地方去。
    我问他有爹妈没有？
    他说有。
    我说那你爹妈真是可怜，生出你这种脑子不清醒的东西。
    那人就关了门走了, 还在门上上了一把锁。
    之后又有人来把我捆起来了。
    再然后我也不知道等了几天那个贱人来了把我领走, 一边装得和蔼可亲, 对所有人表示感谢，还跟他们道歉, 说多谢他们找回了自己被拐卖的丢失的女儿。
    还说多谢他们这些日子多多包容，居然能忍得下我发疯。
    这下好了, 他们都肯定我是斯德哥尔摩了。
    我一边觉得可气，一边觉得可笑。
    那个贱人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可以代替我去向别人道歉和道谢吗？
    最应该接受我的道歉和道谢的人应该是婉婉, 而不是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一群颠倒黑白的畜生。
    跟他们相处，我每天都恶心得要吐。
    那个贱人把我拖上车就完全变了一副面孔。我就知道贱人还是贱人。
    我想我的一切悲惨遭遇都来源于这个人，我应该把这个人杀了，这样我的人生以后就一帆风顺了，再不会有什么东西阻挡我。
    我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就像是身体里燃了一把火。
    我想我早就应该这么做，如果我一开始就这么做，我就不会受这些罪，我就不会害得婉婉落到那个地步。
    我到了地方之后就开始想办法。
    可是那个贱人把我捆了起来，就像之前那样对我，甚至还想把我装到麻袋里，不过因为我拒不配合，她又一个人实在太累了，就没干。
    后来不知道那个贱人从哪里弄了一些法门符咒，跳大绳的，男的女的弄到住处去，到处吵吵闹闹，撒些香灰，糯米，拍柚子叶。
    说是要给我驱邪，我去他妈的狗屁的血。

 第668章

    到了晚上还捆着我，强迫我跟那个贱人睡在一张床上。
    那个贱人一开始只是扇我巴掌，对着我的脸骂我。我骂人的大多数词汇都是从这贱人里来的。
    我以为也就是这样，从前也这样过，等我忍到了机会，我就跑出去，我要去找婉婉。
    可是有一天晚上那个贱人居然把我的衣服脱了，摸我的腿，摸我的手，还要摸我的胸。
    我突然想起来婉婉跟我谈过谁他妈的这个话题。
    别人的妈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一个妈在床上搞亲生女儿，我想无论如何这也不正常啊。
    我以为这个贱人真要睡了我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婉婉，眼前这个贱人曾经说我自甘下贱跟婉婉上过床，睡过，还有什么不能去找人要钱的？
    现在看来这个贱人自己只怕年轻的时候也睡过别人的女孩儿。而且绝对不会是像婉婉那样温和。这贱人年轻的时候也绝比不过婉婉漂亮。
    她怎么好意思说那样的话呢？我想不明白，但我知道，就凭眼前这贱人模样，要算流氓罪，也该把这贱人算进去。
    可是谁会相信我说的话呢？
    谁也不会。
    只有婉婉。
    婉婉是全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我从来没有认错过婉婉，也从来没有认错过婉婉以外的人。
    我的世界只能有两种人，一种是婉婉，独一无二，另外一种是除了婉婉以外的人，都是垃圾。
    我一头撞上了床头柜，床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
    床头的墙上有一个相框，那相框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我和那个贱人。
    我宁愿那上面只有婉婉，不过一想到婉婉的照片和这个贱人共处一室，我就觉得恶心。
    所以还是最好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些事情又由不得我，那框子落下来砸到了我的头。
    边上床头柜放了一个杯子，杯子被打翻了，里面居然还有一点儿水，那水泼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身边床上那个人一下子跳起来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转身跑了。
    我还以为她没有礼仪廉耻呢。
    原来还有一点儿，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还会跑路！
    哈，那他早干什么去了？原来他觉得从前的事情都不算数，只有今天这一件是过分吗？真是太好笑了。
    我真心希望那个贱人马上就死。
    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那个贱人滚出去之后，我只是从床上掉到了地上，我还被捆着呢，没法儿逃跑，只好睡到床底下去。
    这样免得她晚上又跑过来的时候会把我扑在床上压死。
    我看她出去的样子，真的很担心她会恼羞成怒，用枕头把我捂死。
    要杀人的办法多的是，更何况我在外面那么多人中间，她都能想办法把我再拽回来，何况现在我跟她在一个房间里。
    这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
    我还被她捆着，我能做什么呢？
    我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以杀人的办法，尤其是怎样折磨这个贱人，可是我这副样子，能用其中哪一种呢？
    就算我把这个人杀了，我能去找婉婉吗？我能再见到婉婉吗？
    我应该怎样让别人不再发现我呢？我又怎样和婉婉见面之后诉说这些她不在我身边的事情，怎样和她长相厮守？
    当然什么都做不到。
    我突然意识到那些法术好像针对我起了作用，我开始死心，不想再去找婉婉。
    我一想到从前我每次接近婉婉，婉婉就一定要失去一些什么。
    一开始只是钱，后来是感情，再后来连自由也没有了。而且和自由一并失去的是婉婉的名誉。
    婉婉之所以落到那么可怜的地步，一半以上都是我害的。其实这些事情和结果并不出于我的本意，但毫无疑问我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我宁愿我和婉婉脱不了干系。
    但是从来是与愿违，我不想再做什么了，因为实在太累了，我也不想再把糟糕的事情带给婉婉。
    我是真心希望婉婉能过得很好。
    可是突然有一天，也许是第二天，也许是第三天，我记不清楚，我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子，然后送到医院躺了好一段时间。
    从前的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了。
    要不是今天被人问起来，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事情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一样，我根本不觉得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可是，可是被人问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是会很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如果要说，那确实是我对不住婉婉。
    但我对不住的人只是婉婉，又不是你，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
    我当然知道，婉婉没有病，没有疯，没有错，可是被罚被关，被人认为是疯子，都是我的错。
    我已经知道错了。法律没有惩罚我，我总不能自己住到疯人院去。
    你追到这里来质问我，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应该走了。”
    女人说。
    女人的丈夫也扶着要走。
    四号再次拦住他们。
    “你说错了。
    我追到这里来质问你，不是想知道的已经知道，就应该走了。
    我问你的那些话，你应该听得出来，我猜得到你们之间过去发生了什么。

 第669章

    在你面前问你，不过是再确认一次，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叫你认错。
    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有错，是足够坦白，可是你好像根本没有弄清楚，我来是为了什么，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来找一个东西的。
    你只是说了我知道的东西，可是并没有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怎么能让我现在就走呢？”
    四号说。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女人问。
    “我想让你从精神病院的那个病人身体上带走的那个遗物。”
    四号回答。
    “那只是一个刀片，那是我唯一从婉婉那里拿走的东西。就算婉婉还活着，婉婉也会允许我带走这个东西的。”
    女人喊道。
    “我不管婉婉允许不允许，婉婉已经死了，而且死亡的原因大半是因为你，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数吗？”
    四号冷笑问。
    女人哑口无言。
    “不，我不允许你带走婉婉的东西，那是我的，婉婉也会同意，婉婉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你算什么？”
    女人摇着头问。
    “因为那东西本来不是婉婉的。
    何况就算东西是婉婉的，也不是你的。
    婉婉是见了你才死的，你没有羞耻心吗？”
    第216章
    “你应该远离婉婉, 在婉婉活着的时候就应该远离，可是你没有。
    现在婉婉已经死了，你却还要抓着不放，你究竟居心何在？你就那么恨婉婉, 让她到死, 到地底下, 也要受你的纠缠, 不得安宁吗？”
    四号质问那个女人。
    女人笑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婉婉。”
    四号也笑了, 是因为觉得可笑。
    “你要是那么爱婉婉，你身边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那个种又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一边和第二个人结婚，一边怀孕生孩子, 一边说自己爱着第三个人。
    你是想让婉婉当你的小三, 还是想自己去当婉婉的地下情人？那你为什么觉得婉婉一定要等你呢？
    你又为什么觉得婉婉会时时刻刻为你低声下气？你为什么觉得婉婉会同意做这种事？
    本来是见不得光的事, 现在好了, 更见不得光了。
    如果说从前婉婉站在你身边还能说一句自己问心无愧, 在你身边有这个男人之后, 你想让婉婉如何自处？
    你以为你是皇帝可以三宫六院, 婉婉就必定要当你的嫔妃吗？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婉婉，那就算你是个皇帝, 婉婉也应当是皇后！
    你身边这个男人算怎么回事？你肚子里那个东西又算怎么回事？
    人还没到手呢, 你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难以想象婉婉如果真的心软到重新回到你身边，你会怎样折磨婉婉？
    你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愿意想, 你是自欺欺人惯了，觉得别人都应该顺着你, 还是全天底下的人都要为你让路？
    你妈死了没有？
    你妈要是死了，那多半是被你气的, 你妈要是没死，那你们蛇鼠一窝，真是正应当做一家人！
    何必牵扯上婉婉呢？
    婉婉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跟你在一起？一池清水都能被你染黑，有什么可讲呢？你不觉得恶心，别人看见镜子里的你都觉得恶心呐。”
    四号冷笑道。
    边上那个男人愤怒起来，握着拳头，就两步冲过来要打四号。
    4号往旁边轻飘飘一让，那个男人就趴在了地上。
    “没有你的事就少掺和，你个烂垃圾。”
    四号说。
    “你没事吧？”
    女人连忙去扶男人。
    “最好现在就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们不会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有多么难过。
    你们这种看起来家庭美满幸福的人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人待在精神病院里，整天和发疯的人相处，被医生和护士按在床上一动不动，还要吃各种各样味道难闻的药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吧？
    我可以让你们体验一下，不用单独收费，因为你们怎么能和婉婉相比呢？婉婉可比你们干净多了。”
    四号说话向来杀人诛心。
    女人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把东西给你就是了，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不就是个东西嘛，又不是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大不了我再去买一个一样的。”
    女人哭着说，一边说话一边低着头在身上翻找起来，找出了一个东西往四号身上丢。
    四号把那东西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一个沾了血的小刀片。
    他收了东西走了。
    “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那么多，但要是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们这样的人，我就不客气了。别叫我回去之后见了人发现你们是在骗我。”
    四号说。
    “我们能骗你什么？你还要怎么样？不客气，你已经够不客气了。还下次，最好永远没有下一次，你以为谁想见你。”
    男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他扑过来往下摔的时候摔到自己了，一时间爬不起来，女人没把他扶起来，四号也不想让他起来，绕开他就走了。
    男人在地上大喊起来。
    “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忘的。”
    男人对四号喊道。
    四号头也不回，走开了。
    他拿着东西先去找了病人的朋友，那人还坐在公共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好像觉得4号过去一定吃不了好。

 第670章

    4号把手里的东西给病人朋友看。
    病人朋友很高兴，对他说那你直接把东西带回去吧。
    我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通知一下，这件事在我们这里就算了了，之后有其他的事情还可以再找我。
    四号点了点头带着东西回到了精神病院。
    护士看着那块儿刀片接了过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完全空白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谢谢，就恍恍惚惚走了。
    四号休息了一段时间，等再起来的时候，掌控身体的人就变成了乐园，乐园一醒过来，病人就从旁边凑过来问他那个朋友还在不在。
    “我暂时没在附近看见，也许有什么事要办，过些时候就回来了。”
    乐园回答。
    “那要是只是把你丢了呢？”
    病人好奇问。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我进来的时候不是跟哪个朋友一起的。再说朋友不能一辈子也很正常啊。”
    乐园回答。
    “那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病人问。
    “怎么可能有人会想要一辈子都在医院里面呢？只是我又不知道出去的办法。”
    乐园回答。
    “我有一个办法，我可以让朋友帮你，我的朋友可以让你出去，只要你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儿，走之前再填个什么信息表格。”
    病人对乐园说。
    “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乐园问。
    “给我讲讲你那个朋友长什么模样，对你说什么话，你们又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也就够了。”
    病人说。
    “我很难不怀疑你只是好奇而并没有那样的能力。何况这些信息有什么值得你付出那么大代价呢？”
    乐园问。
    “我想知道，而只有你知道这就是我付出代价的原因。而且我说过了，我有很多朋友，所以这件事对我而言代价并不算大。
    这可是一个机会。你自己说你不想永远待在这里的。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病人看起来比乐园还紧张。
    乐园点了点头说：“那我要考虑一天一夜，明天这个时候再告诉你。”
    “那好，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问话，如果你答应了，我立刻就让朋友去准备，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要找别的乐子了。
    不然整天想着不能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难过了。”
    病人回答。
    病人走出去，护士突然从窗外爬进来。
    “你帮了我的忙，我应该谢谢你。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指一条路，这话现在也算数，我现在要履行我对你的承诺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护士在乐园面前问。
    乐园想了想。
    “我还能再见到我的朋友吗？”
    “当然有机会。你会永远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只要你一直想着他们。你只需要往前走就好了。早晚森*晚*整*理有一天，重逢的日子近在眼前。”
    护士说完就消失了。
    乐园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思考问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病人守在他的床边上。
    “你已经想好了吗？”
    病人问。
    “我已经想好了。”
    乐园回答。
    病人点了点头，得到乐园的回答之后，通过朋友，帮助乐园离开了病院，并和乐园保持联系。
    “你既然有办法让别人出来，自己为什么不出来呢？”
    乐园在住处附近打电话问病人。
    “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早就不想走了，而且这里我已经生活习惯了，要到别的地方去，也许我还上吐下泻呢。”
    病人回答。
    “只是因为身体问题吗？”
    乐园问。
    “当然不止啦。
    还有心理问题。
    一个人嘛总是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的，到了不熟悉的地方就会不舒服，这是心理问题。
    我住在精神病院呢，当然也有精神病的问题，只不过，具体什么病我就不对你细说了。
    还挺多的，又绕口，念起来也麻烦，离开医院我还未必找得到药来吃呢。
    除了这些问题，还有就是我在这里住得太久了。
    周围的人都熟悉我了，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他们会着急的。
    到时候问起来，我还要想办法解释给他们听，那多费时间啊，那么折磨我自己又折磨别人，还不如算了。
    你出去和我出去，完全不是相同的问题，也完全不是相同的难度啊。”
    病人有些感慨。
    “那好吧，我在这里祝你在医院里过得舒服。”
    乐园回答。
    “哈哈哈，听你这么说，你的日子似乎还过得去，没有很糟糕，不然你就没闲心祝福别人了，是不是？”
    病人问。
    “我过得好不好都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医院里，哪里有外面的事情？”
    乐园回答。
    “那倒也是。
    这么算，我是你的大恩人，你可要好好感谢我，记得有空让人给我送点儿钱，送点儿吃的。
    哦，你要是担心让别人送钱不妥当，你可以直接把钱转到我的账户上去，我在医院里面还是需要用钱的。
    比如说联网，这里就没有网，我需要钱，真的，有时候我还会交别的朋友。”

 第671章

    第217章
    “那些朋友也需要钱。
    要是没有钱, 他们就不一定跟我当朋友了，就像你一样，知道吗？”
    病人絮絮叨叨说。
    “我知道了。”
    乐园回答。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可以一并说出来，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儿干, 让我的其他朋友互帮互助也挺好的。”
    病人问。
    “我想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你也能帮我这个忙吗？”
    乐园问。
    “可以, 你说吧,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在哪儿？至少要给我个大概范围，否则我说破天去也是找不到的。”
    病人问。
    “他大概也疯了, 在另外的精神病院里, 距离我应该有一段距离。看起来是个接近中年的年轻男人, 家里还算有钱。”
    乐园把一些知道的信息都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会让人去找的, 不过还有别的吗？”
    病人问。
    “那个人曾经和我上过同一艘船, 是因为那艘船出了事, 我们才进了病院。
    所以你可以替我查一查游轮出事的事情，以及出事之后那艘船上还活着的人到了哪里, 大概就可以找到他了。”
    乐园分析回答。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 我会去找的。那我等会儿就让人去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病人问。
    “你记得吃饭, 早点儿睡觉，别玩儿太久, 上网的时候看看钱，余额不够可以找我打电话, 也许我会接。
    不过我的事情可能比你还多，我最近要找工作，工作未必要我，所以还不知道要游荡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要游荡到什么时候。
    要是我落魄了，我可是会找你要钱的，而且也不知道我从前的钱到哪里去了，我记得我之前还是有一些钱的。
    可是我去找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被抢了。我也想过顺着钱的痕迹去找是谁转了账，可是没找出来。
    我就想算了，大不了重新找钱，反正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是再出一次事，好不容易得的钱又没有了，我会崩溃的。”
    乐园说。
    “没听出来你这么，关心我，你的事儿也挺多的。我会理解你的。
    我也会有空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不接，我就记着数，你要是接了，我也让别人记着数。我们以后继续当好朋友，好不好？
    我在医院外面的好朋友有好多呢，恭喜你，成为我好朋友之中的一个了。”
    病人说。
    “挺好。”
    乐园笑了笑。
    之后他们又扯了一些别的，说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准备什么时候睡觉，玩什么游戏，看见什么视频之类的。
    电话挂断了。
    乐园突然有一种全世界都陷入了安静的错觉。
    他在电话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他有到处去找工作，不过别人都不要他，一个是因为看见他的学历不高，另外一个是因为看见了他从精神病院出来的病例记录。
    他也不强求，只觉得那些人又不要他工作，又要在他面前讲半天废话，怪讨厌的，浪费他时间。
    还有一些招聘的，虽然没有对他说一堆废话，浪费他时间，但是会让他写各种个人信息，看完之后问他两句，让他滚。
    那也怪讨厌的，有一种被别人闲得没事儿找了茬儿的感觉，怪不高兴的。
    这种时候乐园就会想办法打电话去找病人。
    病人会在电话里随便给他讲两个笑话，然后说我这里有一点儿钱可以借给你，你拿去用好了，不够再告诉我。
    乐园有时候会用很多钱，所以得到的钱很快用完了，他又会给病人打电话，病人会一边抱怨他用得太多，一边又给他打一部分钱去。
    “你再这样我可就养不起你了，我还要养好多好多的朋友呢。”
    病人有时候会在电话里对乐园抱怨。
    “那我以后不给你打电话，也不找你要钱了，好不好？”
    乐园笑了一声问。
    “那还是算了吧，你继续找我打电话继续跟我要钱，我不介意，说起来你的事情有进展了。还记得你上次要我找的那个你的朋友吗？”
    病人问。
    “记得，你找到他了？”
    乐园问。
    “我的朋友找到他的消息了，你可以按照消息去看看，也许他就在那边。”
    病人回答。
    “那你把消息告诉我，我去找好了。希望他不会穷得像我一样。不然可能大家都要饿死。不过我有你这样的朋友，暂时不会饿死的。
    他就不一定了，好可怜。”
    乐园嘀嘀咕咕说。
    “还怪好笑的。
    你也可以让他当我的朋友，这样我给他钱就名正言顺了。
    不过如果他也是你的朋友，我想他恐怕不会愿意当着你的面接受我的钱的。
    因为他恐怕会觉得他得到我的钱是因为你的关系，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三个人总是有点挤嘛，尤其是咱们还这么近。
    你们两个比我更近。如果有什么笑话记得告诉我，我要讲给其他朋友听。”
    病人说。
    “知道了。”
    乐园回答。
    “那就祝你尽快找到他。”
    病人兴致勃勃，语气里藏着一种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第672章

    乐园从病人那里得到了车主的消息之后，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按照消息去找人，找到了车主，车主正在取钱。
    乐园坐在银行门口不远处的公共长椅上。
    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他。
    车主终于从银行里面走出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们都说你比我严重，我一直想尽快出来。
    没想到，出来之后听说消息你比我还早，这么说你的病情应该比我，更轻微才对。
    他们又骗我，真讨厌。”
    车主对乐园挥了挥手，虽然是久别重逢，不过他的态度看起来熟络得，好像他们只是中午分开了吃饭的那一段时间。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居然在领取钱的时候出现肯定是图谋你的钱呢。”
    乐园起身回答。
    “我现在除了钱也没别的可图不是。再说了，你我之前至少是朋友，你还算被我连累才进医院的。
    就算你找我要钱，我也不会说不同意，好吧。”
    车主说着搭住了乐园的肩膀，把他往旁边的餐厅领。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一个人吃怪冷的，两个人的话也许会热闹一点儿，连食物也热腾腾的。”
    车主毫不客气。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点了餐，把菜单递给乐园，乐园看了一眼，点了一份套餐，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我还以为你会很饿，不过你看起来没有饿很久，甚至吃了很多东西，是谁给你的钱？”
    车主好奇问。
    “我在医院的一个朋友，我能找到你也是因为他给我的消息。”
    乐园回答。
    “那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你那个朋友。”
    车主点了点头，对把食物送过来的服务员道了谢，并把食物挪到了桌上，分成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乐园。
    “他想出来吗？”
    车主问乐园。
    “他说了不想。”
    乐园回答。
    “那有什么事我们能为他做的吗？”
    车主问。
    “你愿意和他做个朋友的话，他会很高兴的。”
    乐园回答。
    “原来他喜欢交朋友，那好啊，改天我给他打电话。”
    车主拆开汉堡包装点了点头，并喝了一口可乐。
    可乐杯子里面的冰块撞在一起，发出清爽的声音。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不过你还记得去游轮之前你上的那个学校吗？我出来之后他们给我打电话，说你请假的时间快到了。
    问我你还要不要回去？
    如果你还要回去的话，他们就把学习资格给你保留，你再学一段时间就可以考试，考试结束就可以领证，领了证就可以去上班了。
    按道理或者规定，学校是会为毕业且拿到证书的学员提供就业岗位，不过这都是理论上的事，理论和实际总有差别，而且说不准。
    如果他们没法给你工作，我可以给你工作。
    毕竟我只是进了一趟医院，不是进了一趟监狱。”
    车主咔嚓咔嚓咀嚼着汉堡里的肉饼。
    肉饼表面的面包糠是金黄色的，充满了油脂的香气，又带着一点儿饼干的酥脆，内部沾上了溢出的肉汁，喷香诱人，十分可口。
    “如果拿到证书之后就有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去，不过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在工作岗位上长长久久。
    你知道以我的情况要在任何地方长久是不可能的，比如说之前那种突发状况就不是你我能预测的，这也怪不得我。
    是不是？”
    乐园问。
    他稀里呼噜喝了一口旁边的杯子饮料，发现里面是橙色的，类似芬达的气泡水。
    而且也有冰块儿。
    冰块儿融化了一部分，小小的冰块儿从吸管飞速往上升，窜到他的牙齿里咔嚓碎掉，又滑进他的喉咙，像是薄荷冰片，十分提神醒脑。
    一阵风吹过来，乐园打了个哆嗦，感觉气温比之前骤降，是快要进入冬季的征兆。
    车主笑道：“我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分神用牙签去扎鸡块。
    第218章
    乐园找了一份工作, 因为他之前有空的时候考了消防证，所以他现在找了临时的，监控摄像室内看监控的工作。
    “祝你一帆风顺。”
    车主对乐园挥了挥手。
    “你说这话让我心里真没底，感觉像是在插旗子, 比如说今天肯定不下雨, 然后一出门就需要打伞什么的。”
    乐园对他笑了笑说。
    “水来土淹, 横竖也不是马上要死。是不是？”
    车主问。
    乐园点了点头, 开始了他的上班第一天。
    白天的时候还没有什么, 时间渐渐晚了。
    窗外开始下雨，傍晚的时候没有黄昏彩霞，只有白蒙蒙的雾气。
    听声音, 风也吹了起来, 有点儿冷了, 但是这里是关着门窗的, 并不应该那么冷, 除非开了空调, 可是空调并没有插电, 那就不可能是空调了，真奇怪, 这温度下降得太快了。
    就是这一小会儿分神, 他再去看监控画面, 发现某一个角落突然多了一个人。
    因为担心自己记错了，他还特意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笔记本翻看, 笔记本有一条写得很清楚，四楼公司员工的下班时间是下午4点。

 第673章

    天都黑了, 那边不应该还有人才对。
    乐园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楼检查？
    他想了想, 决定暂时不去看，也许一会儿那个人就自己走了，只是回来收拾东西，他现在过去反而会打扰。
    乐园玩了一会儿，再抬头发现，四楼的人不见了，那个人到5楼去了。
    乐园皱着眉头去看监控，监控里的人突然一抬头，看向了监控摄像头。
    二人隔着屏幕四目相对，乐园感觉到，对面已经发现自己在注意他了。
    乐园决定现在上楼去看一眼。
    他起身打开门要往外走，刚刚打开门，门外就突然多了一个人要进屋子去。
    乐园愣了一下，站在门口，转头看了过去。
    那人大摇大摆进入房间就坐了下来，好像乐园的位置就是他的位置，甚至那个自然而然的态度，就仿佛乐园才是刚刚进来的。
    乐园在门口眨了眨眼睛，目光越过那个人看向屏幕，监控录像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个人的影子了，不管是四楼还是五楼都没有。
    如果之前乐园没有看错，现在坐在他的位置上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五楼的那个人，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门外路过一个下班回家的员工，看见乐园开着门站在门口，还以为他要出去，对他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一个人在这里，晚上楼里可黑了，检查的时候可要带上手电筒，小心一点儿走路。
    要是一个人不小心在楼上摔一跤，喊破喉咙，这里也没第二个人会发现的。最多最近的人都在隔壁呢。再近一点儿也是在楼下。
    听说楼下开了一条商业街，有一些新商户进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什么奶茶，什么炸鸡，我已经迫不及待现在就要去吃了。
    要是你有空以后我们下了班可以一起去吃东西，还会热闹一点儿。闲得没事儿讨论一些有的没的，也算有趣，不是吗？”
    那个员工打完招呼和乐园聊起天来。
    乐园点了点头，附和了他的话，等他说够了，看着他走了，想，也没必要现在上楼去了，就把门关了起来。
    关了门之后，他转过身寻找其他的座位，可是一时间没有找到第二个座椅，这里四面空空，除了必需品，再没有别的。
    乐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打算去杂物间找，或者如果在杂物间也找不到，他就把椅子抢回来。
    自己的位置没必要让给别人，更何况那个人只是坐在这里看着，像曾经坐过这个位置，又不代表他只要出现在这里，这个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至少他进来之前不是，他坐的时候也不是。
    乐园想通了，打算开门出去拿东西。
    那个人转了一下椅子看向他问：“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乐园依旧没有搭理他，走出去，进入了杂物间，杂物间没有灯，黑漆漆的，现在天色又暗，他不得不打开了手电筒，然后发现手机快没电了，需要充电。
    勉强找了一阵子，为了省电，他离开了杂物间，并给杂物间关上了门，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快步回到了监控室。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或者要很久呢，是手机没什么电了吗？你出去之前应该检查一下的。”
    陌生人絮絮叨叨说。
    “我们并不熟，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你听起来很讨厌。”
    乐园皱了皱眉，站在门口说。
    “我并不觉得自己讨厌呀。”
    陌生人笑了笑，站起身来给乐园让出了那个座位的位置，示意乐园可以坐回去了。
    乐园警惕地看他:“你有什么事要我做？你突然到这里有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
    陌生人对乐园笑了笑，希望他放松一点。
    “我没有恶意，否则我可以干点儿别的，把这里弄得一团糟，让你收拾大半天，你也会不高兴的，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别人几乎看不见我，就算看见了只会尖叫逃跑，或者转头就忘了我在说什么，做什么，在哪里，我跟他们交流简直毫无意义。
    你可以看见我，证明你比他们强，我也有感受你的力量，你的能量如果说是一片海，那我连水滴也算不上。
    你比我和在这里的其他人都强大，我不会轻易对你动手的，就算让你生气也不会，因为我不能保证我把你弄生气之后你也不会把我杀掉。
    你放心好了，而且我现在什么也没做，不是吗？我也没必要损人不利己呀。”
    陌生人解释了半天。
    乐园耷拉着眼睛，不是很想理会他又不能放任他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实在太烦了，他根本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你叫什么？”
    乐园分出一点耐心问。
    “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可以叫我吴日历。”
    陌生人回答。
    “你是男还是女？”
    “如果我没感觉错，应该是男的。”
    “你有什么事要办？”
    “我想找一个东西，但我不太记得是什么了。”
    “那你确定你的名字是真实可信的吗？”
    “我不确定，所以我才说不记得了。但这东西称呼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和你介意我说出来的自己的名字有问题的。”

 第674章

    吴日历回答。
    “我们姑且当你什么都不记得好了，那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呢？”
    乐园问。
    “也许你只需要让我在这里待下去就好了，我觉得这里很熟悉，也许我之前就在这里住。”
    吴日历有些情绪波动。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这里并不是居住区，如果要找居住区应该在隔壁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这里是办公区域，办公区域只有办公楼，办公室和办公人员。
    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很多办公设备，甚至还有监控，你不应该不能理解这些事情才对。
    如果你不能理解这些事情，你的脑子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能说那么多话，你甚至不会意识到我能看见你或者不能看见你有什么问题。”
    乐园说。
    “好像是这样，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应该能理解。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为什么在这里吧。”
    吴日历高兴地说。
    他好像过年的时候得到一碗热腾腾的红豆年糕汤的小孩子。
    高兴得又单纯又过分。
    尤其是在他的外表已经成年，而乐园是一个正在工作尚未下班的人，这种双重前提下，毫无意外，他更加让人感到愤怒了。
    乐园对他的态度更差了一点，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激动。
    他的情绪好像一直都在跟着自己走，并不在乎外界有什么变化，也不在乎周围的人有什么想法，或许是因为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更脏的话。
    “你有什么头绪吗？我还没想到。”
    吴日历绕着乐园说。
    “我对你一无所知，我来上班没多久。不过这里是办公区，你出现在这里也许意味着你从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很正常。
    这里有数不清的工作人员，我都没数究竟有多少个，你觉得这里是住所，也许是因为你连夜加班，那你不记得了，就只有这里可能可以住的印象。
    你觉得这种头绪怎么样？”
    乐园有气无力问。
    “我觉得很不错，我们就按照这种方法查下去吧。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我盼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
    吴日历几乎无意识地说出这话。
    乐园抬眼看他，发现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于是乐园提醒了他。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回家呢？”
    乐园问。
    “对呀，我为什么现在不回家呢？我不知道。也许还有事情没办完。我总觉得我不能离开这里。
    一旦从这栋楼的大门出去，我就感到心慌，我不得不回来，不是我想回来。”
    第219章
    “你的事情我要考虑考虑, 我想现在先回家，我们互相考虑考虑，明天或者明天晚上的时候再谈你的事情吧。
    我只是来上班的，不是来上坟的。”
    乐园对吴日历说。
    “那好吧。
    不过到时候我来找你, 你一定要跟我讲话哦, 这世界上能看见我的人可不多, 我不想再去找了。
    一个就够了, 第二个也许不像你这么好心, 万一是一个冷面冷心想要杀我的，那我就完了，我都死了一次了, 干嘛还要再死一次？
    那是折磨我自己！
    太痛苦了, 好吗？
    你放心, 我一定不会主动给你惹麻烦的, 我也不会随便出去乱晃, 吓到别人, 因为一般人是看不见我的。
    你能不能多跟我讲两句话呀？我真的好无聊啊。”
    吴日历在旁边絮絮叨叨。
    “我没什么话跟你讲, 说话也很累的，要费力气,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上完这个班呐？”
    乐园叹了一口气。
    “哦, 对不起啦。真的打扰到你了吗？可是我之前跟其他人说话, 他们没有这样对我讲诶。我不是说你有错的意思啦。”
    吴日历说。
    “你跟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还活着吧？那些人看在你是同事的份上, 至少是有关系的份上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毕竟之后还要见面。
    不是有一句话说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乐园再次叹了一口气。
    吴日历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一个晚上就这么熬过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 时间来到了白天。
    乐园长舒一口气，起身和来换班的人交接。
    吴日历试图跟着乐园回家, 去乐园婉拒了。
    “我暂时还不希望家里多一个人，而且你不是不能离开这里吗？”
    乐园问。
    “我一个人走确实不能离开这里，但是不是有你吗？
    也许我可以附在你身上的随便什么东西上面，这样你就可以把我带回家去了。
    虽然你不能到街上去逛街，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因为能离开这里就已经很好了，你真的不愿意吗？
    这是一个机会呀，也许我在外面能看见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能把我的事情解决了，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我不会再对你说这么多话，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吴日历说。
    “我不高兴，你回去等我吧。”
    乐园说。
    他看起来有一点心力憔悴，也难怪，他之前会还没遇上说话这么多的人呢。

 第675章

    吴日历想到这一点突然有点儿沾沾自喜。
    “那你回家路上小心。”
    吴日历对乐园挥了挥手，嘱咐说。
    他挥手的时候在心里想，这么看，我在他那里也是独一无二的，我真的了不起，好了，今天有一件高兴的事情又可以扛一天了。
    乐园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从工作岗位到家并不是很远，他走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十多分钟，就到了家门口，开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没有人。
    开门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看电话号码是从医院来的。
    “你今天有空吗？”
    乐园接了电话问。
    “我要是没空怎么会跟你打电话？小傻瓜。”
    病人都听笑了。
    “那你有什么事吗？”
    乐园关了门说。
    “你听起来好像很累，是做了什么吗？”
    病人问。
    “确实很累。
    我上了一天班，还是一天夜班，而且是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带了一件事给我，要我做。
    可是呢，我还在考虑，这件事究竟做不做，我都觉得不好，因为我真的很累，我真的不想干活，尤其是那个人不会单独给我钱。
    那你说世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呢？
    而且那个人他说了好多话，我从没遇见过谁说话那么多的。”
    乐园叹气。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开免提，开了免提之后去开冰箱。
    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带盖子的牛奶盒，又取出一个碗和勺子来，把麦片倒进碗里，把牛奶也倒进碗里，搅拌均匀并喝了下去。
    四舍五入，这就是今天的早饭了，吃完饭就可以躺平等着睡着了。
    乐园于是把手机放在旁边，躺了下来。
    电话这个时候还开着免提，不用担心听不见，也不用担心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里会吵到别人。因为乐园并没在这里看见第二个人。
    “这么听你好像真的很累。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讲我的事情了。”
    病人说。
    “你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事，既然你都说是要讲事情，那就讲吧。
    我现在还没睡着，趁着我还算清醒，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我再睡觉，也好安心一些。”
    乐园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等会儿睡着了，怪我没告诉你事情哦。”
    病人说。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闲得慌，找你麻烦的。
    你又不在我面前，要打电话还要话费呢。
    说起来，你也挺特别的，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之前跟别人打电话，我都是等别人打，如果要我自己打是要掏话费的，我不想给他们掏话费。
    如果是你的话，我就不介意，因为你会给我钱，我把你给我的钱充话费，这样我给你打电话用的就是你的钱。
    但是我可以主动给你打电话。
    怎么样？
    你现在还觉得我会在你说话的时候睡着吗？”
    乐园问。
    “听你说这么多，好像是挺神采奕奕的，那我就毫不客气说了。你听完之后不要太清醒。”
    病人说。
    “你铺垫得已经够多了，快说吧。”
    乐园催促。
    “还记得你的那个朋友的事情吗？”
    病人问。
    “我的哪个朋友？我身边那个吗？我身边那个最近没有事情啊。如果是说医院里那个，我记得我走之前，医院那个朋友就不见了。
    你又看不见我那个朋友，你知道什么事情跟她有关系？”
    乐园疑惑。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应该有关系，所以才要打电话告诉你，否则你以为我闲得发慌，一定要找你聊天啊！
    我身边有好多朋友呢，他们都可以陪我聊天。”
    病人说。
    “那发生了什么事？”
    乐园问。
    “你那个朋友不是关心东西的事儿吗？你还特意想办法去找那个东西。
    我一个在医院外面的朋友收集到了关于那个东西的消息。你离开医院之后，我那个朋友又传消息给我了。
    他说之前得到东西的那对夫妻出事了。
    你好像见过，我不太清楚，好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你还记得吗？”
    病人问。
    “我记得，那对夫妻怎么样了？”
    乐园意兴阑珊。
    他对那两个人实在不感兴趣，而且他对跟自己吵架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尤其是那夫妻里面的妻子跟他讲的故事，实在是太讨厌了，想忘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想起来又生气，真是好没奈何。
    现在听见相关的事情都觉得讨厌。因此他只希望这个故事短一点。
    “那对夫妻两个人都死了。
    你还没出院的时候，那夫妻里面的妻子是怀着孕的，其实你离开的时候，那妻子就差不多到了生产的时候，不过，听说流产了。”
    病人说。
    乐园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仔仔细细跟我说说。”
    乐园起身拿着碗准备去厨房洗一洗。
    “你现在来精神了。之后可怎么睡得着？你今天第一天上班之后肯定还有第二天吧。
    你现在太兴奋，第二天万一上班的时候困得睡着了怎么办呢？那岂不是我的错了？

 第676章

    我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我先挂啦。”
    病人说。
    乐园被吓了一跳。
    “别挂断电话呀！
    我不会困得睡着的，而且现在距离下一次上班时间还早呢，我才下班，你何必这样着急，你又没什么事，跟我讲讲吧。”
    乐园好声好气说。
    “你都森*晚*整*理这么说了，那我勉强说说后续吧。
    据说那妻子要生产的时候，半路突然流了很多血，就像肚子被人殴打了一样，满地都是血，声音很大，叫得凄惨，像是在被绝育。
    因为事情是发生在小区中间，要去小区门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路过，看见了。
    还有很多人在玩，被声音吸引就去看，看见了还吓一跳，好多人都印象深刻呢。
    事情传出去，周围一片的人都知道了，连我们这里也有所耳闻，我一开始听见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特意去问了我在医院外面的朋友。
    我那个朋友也说是这样，我才勉强相信真有这回事呢。
    我朋友还对我说，事情听起来挺邪门儿的。
    有人害怕，去请大师做法，只是不敢在路上，怕被同住在小区的人驱赶，所以请到自己家去了。
    事情就这么越闹越大了。
    据说，那女人怀的孩子胎死腹中，女人送到医院挣扎了好一段时间，好几个小时之后，没有救回来，也难产死了。
    男的很伤心，回到家之后，要处理妻子身后事，突然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在地上，不知怎么，就死了。
    血流了好多，门外的邻居都说没听见声音。
    这还不是最蹊跷，你猜还有什么邪门？”
    第220章
    “我有一个医院的朋友, 说是在那个女人进了手术室之后，突然听见那女人用很尖锐的声音喊叫起来。
    喊的名字是婉婉。
    你说会不会，是死了的婉婉去见他们了？
    只是他们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见了苦主, 自己心虚, 把自己吓死了。所以一个大喊, 一个默不作声。他们见你的时候是也这样吗？”
    病人好奇问。
    “我没感觉出来, 他们见我的时候, 并没有死啊。”
    乐园回答。
    “那倒也是，那你那个朋友临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病人问。
    “没有多说，最后说的都是跟我说的, 跟我有关的话。和那两个人并不相干。不过你这样说,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可能。”
    乐园回答。
    “什么可能？跟我说说。”
    病人问。
    “我那个朋友也许就是那夫妻中, 女人告诉我的那个故事里的婉婉对面的那个。”
    乐园说。
    “你的意思是？”
    病人有些迟疑。
    “你是说, 我们误会了。
    找到的那对夫妻里的女的并不是小彤, 你的那个朋友才是小彤, 才是婉婉临死之前心心念念最后喊的那个小彤？”
    病人问。
    “不管是你知道的, 还是我知道的，关于婉婉的故事里, 一开始出现的小女孩儿, 都是对婉婉态度非常好, 印象非常好的人。
    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呢？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如果故事后半段发生的变故，是那具身体里, 已经换了一个人呢？”
    乐园问。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是你有证据吗？”
    病人问。
    “我没有证据, 如果有证据我就不会说可能，而是事情是另外一个样子。”
    乐园说。
    “那你还有什么想法？一起都跟我说了吧。”
    病人说。
    “夫妻里面那个女的对我说的故事是, 突然有一天对婉婉的心就淡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不信这种鬼话，因为如果真是那故事里的女主角是绝不可能对婉婉无动于衷的。
    除非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就不想多说了，再多我又要骂起来了，就很讨厌，一点值得高兴的地方都没有。
    不知道婉婉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才遇上他们家这些人。
    死了也挺好，反正不是我杀的。
    我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都难过不起来。
    至于是不是我那个朋友杀的，我不确定，不过我本来没有这么想的，但是你今天这么跟我一说，我又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如果我那个医院朋友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我那个朋友才是，从前和婉婉两心相许，情谊相投的那个人。
    我的朋友知道婉婉在医院里受苦甚至死亡都是别人的缘故，至少起因是别人，会怎么样？
    会炸开吧？
    如果是我，面对一个好几次救了我的命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意忘掉呢？
    就算我为了逃避心里的自责，因为愧疚，想要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忘记别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就算我是狼心狗肺，好不要脸。
    当我意识到我的恩人本来可以过得更好，但是有人毁掉了本来美好的生活，难道想要杀死那些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吗？
    只怕不是。
    假如我的猜想是真的，事情会是什么样？
    故事的女主角本来恨死了造成一切糟糕事情的罪魁祸首，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见了鬼的大师做了见了鬼的法术。

 第677章

    女主角发现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而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孤魂野鬼占据了原本的那具身体，成为了那身体的新主人。
    那孤魂野鬼甚至得到了身体的记忆，知道了从前的一切事情，甚至延续了本人的感情，只可惜有一件最重要的，没有。
    那个孤魂野鬼根本不能理解，也不能感同身受，身体原主人对救命恩人的感情。
    旁观者总是比不过亲身经历的人那么真情实感。
    假的，当然也比不过真的。
    如果那种感情那么轻易就可以淡化，一开始就根本达不到两情相悦的地步。
    虽然女主角气得要命，但是什么办法也没有，直到有一天，突然因为机缘巧合附身到了别人的身上，也有可能是一具尸体。
    总之，女主角得到了新的身体。
    得到新的身体就好像得到了一次重生，新生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报仇，而是去找救命恩人。
    因为全世界女主角唯一在乎的人就是救命恩人。虽然讨厌的仇人应该去死，可是找他们报仇并不是第一重要。
    因为仇人根本无法和救命恩人相提并论。
    从前想要找到救命恩人，离开身体之后也是这个想法，得到新的身体，这种想法也不可能轻易改变。
    这才是故事的女主角应该有的反应。
    否则之前那些相亲相爱算什么？
    难道都是作假吗？
    如果都是弄虚作假，根本没必要那么情真意切。
    否则一路上能杀死救命恩人的机会多了，那么讨厌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何必三番四次接近呢？
    故事的女主角知道婉婉进入了精神病院，于是在世界各地的精神病院辗转四处寻找。
    直到找到了婉婉，找到了的婉婉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但女主角毕竟是曾经和婉婉相濡以沫的人，见面接触之后，当然认得。
    想要和婉婉在一起，女主角就想办法留在了婉婉身边，为了亲近婉婉，成为了婉婉的护士，重点照顾婉婉。
    护士照顾病人天经地义，一点问题也没有，重点照顾也不过是因为这个病人病得严重，病得长久，也可以说得过去。
    病人和护士的身份是两个人最天然的屏障，也是最不出错的遮掩。
    本来日子已经要好过起来了。
    可是婉婉在医院里居然还能突然见到，多年以前失散了的爱人的身体，这对婉婉无疑是重大的精神刺激。
    可是见到的爱人身体居然嫁了一个男人，怀了男人的孩子，这无疑又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打击。
    假如那具身体只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婉婉也许还有机会欺骗自己。
    对自己说，爱人不过是因为长久分离而移情别恋，或者别人对爱人很好，因此她们两个走到了一起。
    如果事情只是停留在这里，情情爱爱之间的界限还算分明。
    因为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是绝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的。
    除非这个女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一开始目的就是恶心的，想要安慰自己，保护自己，而全然不顾他人的想法。
    可是如果这身体的主人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就不可能和婉婉见面，甚至一步比一步更近。
    那么这个人从根本上是矛盾的，是不应该存在的，是虚假的欺骗造成的。
    假设那具身体本来是，既可以喜欢男的，也可以喜欢女的，那不论是从世俗出发还是法律与伦理道德，那身体都不该喜欢同性。
    因为压力太大，不在伦理范围，不在道德范围，不在法律范围，也不在规矩范围，更不在大众理解范围之内。
    当初能和婉婉在一起，后来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只会让这身体变得更加恶心。
    假如那具身体没有怀孕，还可以说只是和男人结婚，不过是要顺从世俗的观念，为了避免压力，可以理解。
    可是那身体还怀孕。
    那就是恶心加上恶心。
    假如是故事的女主角掌控着身体，是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因为这人不舍得那样伤害婉婉的心。
    假如那身体里的主人还是曾经和婉婉生死与共的人，是绝不会做这种恶心加上恶心的见了鬼的事情的。
    第一层恶心，是因为这身体曾经和婉婉在一起，婉婉是一个多好的人啊，现在身体却选择了那样一个男人。
    世上无论什么人都比不过婉婉。
    就像天天吃了山珍海味，又能吃清粥小菜，却突然落到只能生啃树皮泥土的地步，是绝过不下去的。
    那身体过下去了只能说明一件事，身体里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向下的自由，绝对不是自由。
    第二层恶心是因为那身体和婉婉在一起都没有结婚，可是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婉婉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好千倍万倍。
    不能和婉婉结婚是因为配不上。
    但不代表和随便挑出来的一个男的结婚，就是找不到婉婉之后应该做的。
    找不到婉婉居然找了一个男人结婚，这简直是垃圾桶里的苍蝇。
    第三层恶心是那身体说找了婉婉许多年，可是婉婉就在旁边居然找不到，甚至有闲心和别人结婚生孩子。
    难道找人只是在嘴上说说吗？
    难道从前那些事情都是不曾发生过吗？

 第678章

    那身体也记得是发生过的，那感情到哪里去了？
    那誓言到哪里去了？那报恩到哪里去了？
    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居然敢口口声声提婉婉的名字，也不嫌玷污了婉婉的清白。
    脏东西往往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脏的，这也正常，但，就是恶心。
    第四层恶心，是那具身体居然怀孕了。”
    第221章
    “如果是身体的本来的主人是绝对不会做和别人结婚的事, 更别提怀孕。
    就算清清白白配不上婉婉，那也不能和别人结婚，更何况结婚还生孩子。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
    第五层恶心是恩将仇报。
    一个正常人都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可是当年一切糟糕事情的罪魁祸首是那身体的母亲。可是那身体的主人没把那人杀掉。杀人犯法不错, 可是流氓罪不也犯法吗？
    流氓罪没有伤害到第三个人, 可是所有人都在伤害这罪名里的两个人。他们不应该赔偿吗？他们不应该道歉吗？他们不应该明辨是非吗？
    如果他们天生就喜欢混淆是非, 颠倒黑白, 那他们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他们不是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吗？
    哪一家的正人君子让人公报私仇？哪一家的正人君子不分是非黑白？哪一家的正人君子自以为是？哪一家的正人君子迫害别人？
    就算不能杀人, 难道不能远离吗？
    什么也没做。
    这也太好笑了。
    有仇就是这样对待吗？
    那怪不得有恩也是那样恩将仇报了。
    婉婉三番四次救了那身体，不管那具身体的主人是谁，都应该报恩。可是, 那身体报了什么恩？
    是在别人救了自己的命之后, 转头把别人送进精神病院的报恩吗？
    是在别人救了自己的命之后, 要别人出钱出力还污蔑别人名声的报恩吗？
    是在别人救了自己的命之后, 说别人是疯子, 还拐卖儿童的报恩吗？
    是在别人救了自己的命之后, 转头害得别人进入精神病院下落不明, 发誓的时候情深如许，发誓结束就转头把人忘在脑后？
    是用得上别人的时候, 说得天花乱坠, 用不上的时候就和其他人双宿双飞？
    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东西。
    假如那具身体怀孕的时候, 身体的主人并不是故事的女主角，一切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而假如故事的女主角就在婉婉身边, 旁观着婉婉见到那身体怀孕状态的情况，婉婉因为这个情绪崩溃, 失去求生意志，女主角会想什么？
    一切的罪过都可以算到那个人头上, 算到那具身体头上。
    那个人活该，让那个人变成那个样子的人也活该去死。
    所有让婉婉不高兴的人都应该去死。
    婉婉不高兴，那就想办法让婉婉高兴。
    婉婉不想再和那些垃圾待在一起，那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一个人太孤单了，那就要陪着婉婉。
    婉婉死了以后，那些垃圾居然还敢带走婉婉的东西，更该死了。
    就算是死了，婉婉也不应该受委屈。更何况婉婉活着的时候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死了之后怎么还能受委屈？
    之前是并不能保护婉婉，也不在婉婉身边，可是现在，就在婉婉身边，已经有能力保护婉婉了，怎么可能还让着那些垃圾呢？
    就算是死了，那些垃圾也应该给婉婉陪葬，就算婉婉不想看见他们，他们也不配活下去。
    你说有可能没可能呢？
    按照这个想法要论证据，那可就找得出来了。
    你不是说过了吗？有一个护士重点照顾婉婉，为什么重点照顾呢？只是因为当护士吗？可是护士有那么多，病人也有那么多。
    哪一对，像她们两个那样？
    这是第一个证据。
    夫妻里面那个女的讲故事的时候说了，只是记得，但就像旁观那些事情一样，那说明，她是有可能不属于那具身体的后来者。
    这是第二个证据。
    我的朋友在得到东西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而之后那两个人就死了，时间是对得上的。
    这是第三个证据。
    婉婉在见到那具身体的状况之后就心生死志，可是一个人没那么轻易死。
    尤其是一个名义上属于精神病人，被关在精神病院还有护士重点照顾的情况下，你说那人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有消息说，婉婉是自杀，可是怎么杀的？用什么杀的？
    如果我那个朋友就是故事女主角，见了婉婉难过，必定万事顺着婉婉的心。
    婉婉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我那个朋友一定会顺着她。
    东西是我的朋友的，而经过了婉婉，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难猜。
    这就是第四个证据了。”
    乐园还对病人在电话里仔仔细细数了其他证据。
    “按照你的说法，倒也真有可能这么说他们是自作自受了。那就太好了，不必因为死人败坏了心情。”
    病人很高兴。
    “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病人挂断了电话。
    乐园躺回沙发准备休息。
    车主突然敲了敲门。
    乐园去开门，车主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不太合适吧？现在这个时间哪一家店在开呀？难道出去吃便利店啊？”

 第679章

    乐园疑惑。
    “除了便利店也有很多好吃的，比如24小时的外卖炸鸡。”
    车主回答。
    “你确定要现在出去吃吗？”
    乐园问。
    “是啊，我还有一些话想要问你呢。在家里不太好开口，出去就不一样了。也许换一个环境，不能说的话就说出来了呢？”
    车主笑眯眯说。
    “那好吧，现在出去好了。”
    乐园说。
    车主就带着乐园出去找了一个开着门没什么人的炸鸡店坐了下来。
    “先来一份鸡块怎么样？”
    车主问。
    “好啊。”
    乐园回答。
    鸡块热气腾腾上来了。
    到嘴里，那鸡块儿并不像肉饼那么酥脆，咀嚼起来是柔软香甜，带着一点胡椒的微微麻。
    外面是金黄的表皮，内里是雪白的肉糜，咀嚼之中能感受到肉丝的牵挂，充斥着肉感，就像是换了颜色和包装的淀粉肠。
    同时，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油香，仿佛吃了这东西轻易不会长胖。
    “你想问我什么？”
    乐园问。
    “你之前找到工作了吗？”车主问。
    “没有。
    不过在路上帮别人解决了一点儿事儿，那些人送了我一点儿钱，我就拿着那些钱吃喝玩乐去了，还算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饭吃。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求求别人帮我的忙，带着我讨点儿饭吃，也算活得下去。”
    乐园回答。
    “听起来你过得不太好。”
    车主说。
    “好歹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乐园回答。
    车主点了点头。
    吃完饭之后，车主送乐园回家去休息，并对乐园说自己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要是有陌生人敲门，记得别随便开。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离开之后，乐园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可是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进入了精神世界。
    迎接乐园的是2号。
    “你看看我的脸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2号看着乐园问。
    “认得出来。
    不是前不久才见过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近你一直都是这张脸啊，难道还有换的时候，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时时刻刻照镜子就能看见你。”
    乐园啧啧两声。
    “不要说得这么无所谓，好吗？”
    2号嘟嘟囔囔。
    “你怎么个意思啊？这个时候找我。”
    乐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向二号问。
    二号用精致的白瓷金边花纹茶壶，给他倒了一点儿红茶，并往里加了白色的方糖块，用细细长长的金色花瓣勺子搅拌了一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不会以为那个人是真的吧？”
    二号放下勺子，坐在对面问。
    乐园笑了一声，说不清什么情绪，但看起来似乎心情复杂。
    “我当然知道那肯定是假的。
    真的怎么会出现在那艘船上呢？
    真的又怎么可能对我说那些话？
    我听得出来那是假的。
    但假的又怎么样？
    别人愿意骗我，难道我还不愿意被骗吗？
    他又不会要我的钱。
    更何况，我也没几个钱能给。
    你也不会像那样骗我，我自己找乐子还不行吗？
    事情要是成了，能活一个人，事情要是不成，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是不会死的，多说两句话又能怎么样？”
    乐园再次笑了一声。
    这下就看出一点儿低迷来。
    那件事确实对他有些影响，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再想起来他也还是会有点儿难过。
    “那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我也没感觉出来你对他多情真意切呀。难道你们从前认得很多年吗？只怕不是吧？”
    2号问。
    “是不是都是那么一回事！又能怎样？”
    乐园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从没对别人那么感情好过。那些人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我是说那个系统虽然带着人走了，但可能在你身上还留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你现在这个样子。
    一点儿也不正常。”
    二号怀疑说。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把能找出来的东西丢了，难道我还要留着吗？我又不喜欢那个系统。早点不说清楚，害得我这样。
    虽然那系统没说什么假话，可就是叫人不舒服，四舍五入是个骗子。
    我能对骗子有什么好脸色？
    除非那个骗子能给我解决问题。
    像上次见到的那个假的。
    可是系统从我这里拿走了东西也没还我呢。”
    第222章
    “我知道他们本来不属于我。
    但他们既然在我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怎么能就这么清清白白走了？好像我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似的。
    我不甘心。”
    乐园说。
    2号叹了一口气。
    “那好吧，都随你的意思。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多说了。”
    2号把那杯倒了水的杯子往他面前送了送。
    乐园对这个没兴趣，一歪就躺在了沙发上。
    “老四怎么不出来呢？”

 第680章

    乐园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睡觉, 除非你睡着了他才会醒过来。”
    二号说。
    “可我总觉得他肯定有办法自由活动的, 就像上一次他帮我的忙一样。不知道怎么我觉得他有点像之前认识的谁。”
    乐园说。
    “又是和系统有关系的谁吗？你要这么说, 我们谁和那些没有关系呢？也许以后还会变成一模一样呢。你再看看我的脸。能有不一样吗？”
    2号笑了一声。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确实现在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 不过快了, 对吧？”
    乐园问。
    他像是在求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2号回答了问题。
    “快了。”
    乐园点了点头。
    “早点儿休息吧。”
    二号说。
    乐园就终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着之后，四号从房间里走出来。
    2号坐在旁边, 对四号打了个招呼。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起得晚一点儿呢。”
    二号笑着说。
    “不会, 因为我今天比昨天还清醒。”
    四号回答。
    他走到沙发旁边, 在乐园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并把乐园往沙发里挤了挤, 就好像他比乐园, 更提早接触这个沙发似的。
    2号看着笑了一下。
    “那我们可真是心意相通, 不过这也正常，同一个人还不能心意相通, 那就太惨了, 反正我一辈子也不要考虑那种事情。”
    二号说。
    “我们未必有一辈子呢。”
    四号回答。
    “那你以为我们能活多久呢？”
    2号问。
    “活多久不清楚, 不过有一天算一天，过了今天没明天也是一样的, 不然难道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四号笑了笑。
    二号点了点头。
    “也对，也对。
    有空我们可以聊聊天, 我跟3号没什么好聊的，他也喜欢睡觉, 而且他说话只会那两句，好没意思。
    不过要用的时候倒是很好用，只能说，是个非常合格的工具。”
    2号嘟嘟囔囔。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可能发生一些变化？我说恐怕二号手里会多一点儿东西。”
    四号说。
    “多不多都不会是我的，我们只不过是凑到一起玩儿，有什么大不了呢？关心那些实在太累了，我不要玩儿。
    我们又不用工作，又不用学习，难道还不能好好玩吗？那也太惨了。”
    2号叹了一口气说。
    “那倒也是，那你就好好玩吧。”
    四号说。
    等乐园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身体之中，眼看已经快要到第二次上班的时间了，他从沙发起来拍了拍衣服，就换了鞋准备出去。
    “你回来之后会陪我看电影吗？”
    车主问。
    “你以为你在饲养玩具吗？我不想看电影，而且你要看什么啊？”
    乐园在门口问。
    “提供情绪价值有什么不好呢？我又不会压榨你。饲养玩具才不是这么养的，养玩具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睡觉的。只不过要美毛。
    我要看有点儿恐怖的东西，本来关着灯看那样的东西氛围就会恐怖，如果一个人看氛围就会更恐怖了。
    你要是突然回来，那我要吓坏的。”
    车主回答。
    “那好吧，如果我到时候不困，我会陪你看电影的。”
    乐园回答。
    车主点了点头对他说再见，乐园就开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上班地点，这里已经有人等着交接了，交接人的身边是吴日历。
    “我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之后就交给你了，记得在那边写上你的名字，证明你来过哦，别的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走啦。”
    同事对乐园挥了挥手，开门出去了。
    门被关上，这里就只剩下乐园和吴日历。
    乐园在墙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证明自己来上了班，坐在了昨晚的位置上。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吴日历实在没法忍下去。
    “我记得在这里是要巡逻的，我们上去看看吧。”
    吴日历说。
    “现在就巡逻，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而且我去巡逻，谁在这里看监控呢？让你替我吗？别人又不知道会说我缺席的。”
    乐园回答。
    “那要是有事能不能上去啊？”
    吴日历问。
    “可以上去，如果有事应该上去的。”
    乐园回答。
    吴日历点了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监控画面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从底楼上去，一直走到吴日历工作的那一层楼，在里面转了转，打开办公室的门钻了进去，打开了手电筒。
    他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在办公室好久没有出来。
    乐园打着手电筒和吴日历一起上去查看情况。
    到了地方那个人还没出来，不过一转身看见门口多了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你们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楼底下可是有人的，我喊一声他们就会来的。你们不要乱来啊！”
    办公室的人喊。
    他好像完全不认得究竟谁才是在楼下工作的人。
    “你这个样子就算喊了，也没人会理你的。”

 第681章

    乐园说。
    “你胡说，你胡说！楼底下有人，楼底下的人听见我喊，肯定会上来检查的，而且就算楼底下的人听不见，楼外面还有人呢。”
    办公室的人喊。
    “你喊得这么大声，怎么没见楼底下的人来呢？是不是别人没听见啊？要不要你再喊一遍？”
    乐园说。
    那个人一下子要从门口冲出去。
    他大概是害怕了，不过乐园往旁边让了一下，那人就撞到了吴日历，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怎么不跑了？跑不出去呀？这里可没有鬼打墙啊，看来你是今天晚上出不去的命了。”
    乐园说。
    “你要什么？你要钱？我没带钱啊。”
    办公室的人哭丧着脸缩成一团。
    “我也可以不要钱。”
    乐园回答。
    “难道你要命？你要谋财害命？你太过分了吧！”
    办公室的人爬起来。
    “你真的认不出我吗？我就是楼底下工作的那个人，我看见你鬼鬼祟祟从楼下跑上来，觉得奇怪才来看的。
    你既然没带钱，那就不是来放钱的。
    你不愿意丢命，那就说明你来干的不是丢命的事儿。
    那你到别人的位置上翻什么？”
    乐园问。
    “什么别人的位置？你怎么知道那是别人的位置？你又不是在这里工作的，你在楼底下怎么可能知道这上面工作的位置怎么样？
    你想骗我吗？”
    办公室的人问。
    “我要是骗你还吓唬你做什么，直接把你打晕了带走，被关起来的人可是会得斯德哥尔摩的，那就更好骗了。
    用得着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吗？”
    乐园问。
    办公室的人被说动了，有些迟疑。
    乐园把工作证给他看。
    他才算勉强相信了，直身来拍了拍身上衣服的灰。
    “你现在看见了，我并没拿别人的东西，也不是来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的，快点下去吧，你不在监控谁看啊？”
    办公室的人催促说。
    “可是你大晚上过来很可疑呀。万一你带走了什么东西，必须要赔偿的人是我，我要问清楚才能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转移注意力？”
    乐园还是拦住他。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办公室的人问。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乐园问。
    那人突然就不说话了，转过头去好像难以启齿，看来做的确实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你和那个位置的人是什么关系？”
    乐园又问。
    “我是这个办公室的主管，那个人是我的下属，那个人要是还活着，我就是他上司。”
    办公室的人叹了一口气。
    “是吗？”
    乐园似乎在喃喃自语。
    吴日历在旁边点了点头：“确实是从前的上司，只不过，之前关系并没好到请别人大晚上翻我的东西的地步。”
    乐园挑了挑眉。
    “只是上司和下属有必要晚上翻别人的位置吗？”
    乐园笑着问。
    “不如你一并说了吧。咱们也省些口舌。”
    乐园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我走，而且不能把事情告诉别人，不然这个事情被许多人知道了，就不好收场了。”
    办公室的人说。
    “好啊，你说吧。”
    乐园答应了。
    “别的下属都还好，只有这一个下属是很特别的。
    平时做事都不想动，懒懒散散，倒不是说他没有按时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他的态度看起来和别人很不一样。
    因此森*晚*整*理大多数人都因为这个看他不顺眼。
    如果只是看不顺眼，那也没什么，可是，这个人突然就死了。
    有些人怕惹祸上身，有些人不想加班，但是又碍于公司规定不能不留下来，人心惶惶的。
    你闻，这里有艾叶柚子皮味，专用来驱邪。”
    第223章
    “自从这个人死了之后, 到处都冷飕飕的，可能是气温下降，毕竟要从夏天变成秋天，又从秋天变成冬天, 稍微冷一点儿是正常情况。
    可是我们又没开空调, 怎么会突然冷得这样严重？这里可是室内, 白天那么多人都在, 无论如何不可能冷得像零下结冰一样。
    只是这种小细节那也就算了。
    这个人的亲属突然找上门来说之所以死掉是因为太努力工作, 而猝死，猝死的责任要算在公司头上。
    可是找不到公司老板，只好找到此人工作的岗位, 把这岗位周围的所有人都算进去, 说是杀人凶手。
    那些人闹了好一通。
    我们的工作都停了一两天, 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谁知道他们又派了人过来, 说上次来的时候忘了拿走东西, 这次要拿全。
    我们也没道理拦着就让他们拿了, 可是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少了一样东西让我们找一找，谁也不乐意找, 我只好自己找了, 白天大家都要工作, 找东西很影响他们，我就等到晚上来。
    你想啊, 白天大家都在工作，只有我一个人不工作, 到处找东西，谁知道要找多久？
    要是想找多久就找多久, 岂不是可以一直不工作了？这是不公平的，有些人还会嫉妒呢，反正如果换成我，我是会嫉妒的。

 第682章

    如果我还年轻，刚刚入职，我努力工作，看见有人在旁边玩一样找东西，我甚至会生气。
    为了避免发生那种我自己把自己惹生气的情况，我特意等到晚上，我以为都没有人了，谁知道你发现了上来。
    就算这是你的工作，你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就算这种事情，没有人教过你应该怎么办？你当做不存在不好吗？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点儿也不困难，好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可简单了，多少人都会。
    我也不是想骂你，但是你现在把我堵在这里，你叫我怎么办呢？我是没找到东西的。
    难道两手空空去跟他们说对不起，你们要我找的根本没有？还是说我找过了，被人拦住了，要不你们自己去？
    听起来都不好过，而且他们一定会骂我的。
    就算不骂我，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能说多难听的话。我真的一句话也不想听，半个字也不想听。
    不如这样，你在这里把我拦住了，你替我去吧。我可以把地址给你，把信息给你，把通话记录和短信都给你，还有我在这里拍的照片。
    是那个人死之前工作的岗位的照片，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那是证据。
    免得他们说我根本没找过。
    如果你替我去，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把工资分给你，我宁愿把钱给你也不想不花钱，花时间跑到他们面前去敲门，然后被甩白眼。
    真的很讨厌诶，我不想看他们的脸。你就当是帮帮我吧，如果你不答应，那我每天晚上都来，我要到处宣扬你工作不认真。
    到时候你肯定也会被扣工资的。”
    “你能给我多少钱？”
    乐园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你要给钱，让我替你跑腿，替你送东西，替你挨骂，还要替你传消息，顺便替你把别人的事情摆平，是吗？”
    乐园问。
    “听起来好像很多，但差不多是这样，也不需要很多钱吧，跑一次腿几百块就差不多了，我四舍五入，给你800，好不好？”
    办公室的人问。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考虑一下。你真的什么也没带走吗？”
    乐园问。
    “真的没有带走什么。”
    办公室的人把自己的口袋都翻出来了。
    他给乐园看了之后还跺了跺脚，抖了抖手。
    “我真的什么也没带走，我可以走了吗？你真是尽职尽责，可是如果这个时候有小偷怎么办呢？”
    办公室的人边走边问。
    “那我就下去堵门堵窗把人抓住，小偷可以直接送到警察局，干嘛还要我想办法？我又不是什么闲事都管，工资没那么多呀。”
    乐园回答。
    “听起来你好像很厉害，小偷在你面前肯定跑的特别快，你真的能抓住吗？”
    办公室的人问。
    “能不能抓住，也得真有小偷冒出来才行啊。不然你抓空气嘛？”
    乐园问。
    “那好吧，我听说晚上这边小偷挺多的，也不怪你警惕。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办公室的人走出了大楼的门。
    乐园转身回去。
    刚看了一眼监控，就发现还真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了楼顶。
    吴日历飘上去又飘下来，对乐园说那确实是个小偷，因为正往兜里揣钱。
    乐园觉得有点离谱。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有多少人会把现金揣在兜里？能有多少人下班之后居然不锁抽屉还在抽屉里面，放自己的钱？
    该不会是来偷商业资料的吧？可是这里能有什么商业资料啊？这地方要是真有什么商业大厦也不见得富贵无极呀。”
    乐园摇了摇头，但还是任劳任怨，爬上去把小偷抓了起来。
    小偷喊叫着。
    “我要告诉你，你你侵犯我的隐私，你你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要把你送到警察那边去。”
    小偷大声喊叫。
    乐园点了点头。
    “那我就让警察过来把你带走，或者，让警察就在这里把这件事处理了，要么把你抓走，要么把我抓走，好不好？”
    乐园有气无力打了电话。
    警察很快就赶来了，并且把小偷带走了。
    因为，监控摄像头有录到那人偷东西的录像，而且这个人身上还揣着刚从楼上拿着的东西都没来得及藏起来。
    警察往他身上一看就看出来了，把他按住一搜，那东西滚了出来，好了，这下都不用再考虑，直接带走。
    人赃并获。
    “抓到小偷，感谢你见义勇为，不过要记得量力而行，遇见太危险的情况就不用自己冲上去了，不然容易受伤的。”
    警察拉住乐园的手说。
    “哦，哦！”
    乐园点了点头。
    “改天给你发勇为奖呀。”
    警察说。
    “多少钱呀？”
    乐园追出去问。
    “不多也就50块吧。”
    警察回答。
    “好的，好的，您再见。”
    乐园点点头笑了一声。
    等人走了这里又安静下来，乐园回到监控室。
    “你还要考虑什么呀？”
    吴日历问。
    “那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难道就那么相信他？如果是假的，相信了假话是要浪费时间的。

 第683章

    如果是真的，对面也不是好缠的。怎么不要考虑了？难道你走到别人家去就等着挨骂吗？那是你家的人，又不是我家的人。
    难道我还不能考虑了？”
    乐园看了他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考虑好啊？”
    吴日历问。
    “怎么也要上完这次班吧？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回复，好吧？”
    乐园问。
    “好，好好，越快越好，我就是觉得这事情越拖越久，实在是不安稳。”
    吴日历点了点头。
    乐园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第二天早上乐园就给来上班的办公室的人回复，说可以答应他。
    “那太好了，我现在赶着上班还要吃早餐，我把地址信息之类都发给你，你自己去啊，不过敲门的时候小声一点。
    不然他们会说你干扰到他们脆弱的神经了。”
    办公室的人点了点头。
    他的速度很快，信息全都发到了乐园的手机上。
    乐园下班之后就拿着手机对着地址找了过去，找到一个小楼里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打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看起来正在上大学，脸色惨白，眼睛红肿，眼下有黑眼圈，眼角有些泪痕，看得出来是很伤心的状态。
    “你是什么人？”
    年轻姑娘问。
    “我是来送东西的。”
    乐园叹了一口气回答。
    他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年轻姑娘听完点了点头，有点不耐烦，表情严肃。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你那么陌生。什么东西也没找到吗？”
    年轻姑娘问。
    “是的。”
    乐园回答。
    “那你过来就是为了找麻烦的吗？如果是那样，我要报警了。你不要以为你一个人就可以闯进我家。如果不是那样想就赶快走。”
    年轻姑娘说着要关门。
    乐园拦住。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但我有些话想问。等我问完你再回去吧。”
    乐园说。
    “那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完之后能帮忙找到东西吗？最快什么时候啊？我不会额外给你钱的。我家穷。”
    年轻姑娘警惕说。
    “你不用特地给我钱。我也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知道你们想找东西，所以才要问。问完之后，也许转头就能找到了呢。”
    乐园回答。
    年轻姑娘将信将疑，皱着眉头，勉强同意让乐园问话。
    “那你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有些话不能说，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你自己把握分寸。”
    年轻姑娘比之前还要不耐烦了一点儿说。
    乐园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们收了东西之后还要去第二次？”
    “当然是，因为，我们还有东西没有找到。”
    第224章
    “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乐园追问。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因为我以为东西是全都带走了，那里都空了，怎么可能还有东西留在那边没有被带走呢？
    可是东西带回家没两天，我和我妈就开始做梦, 梦见我哥在梦里面, 对我们说有一个东西要找, 希望我们能帮忙。
    可是问他是什么他又不说。
    我们很着急就醒过来了, 这个梦也不是天天做, 比如他活着的时候我们从没做过这种梦，这是他死了之后才出现的现象。
    我们一开始也不想相信这种事，因为这种事说出去都好像是在自己吓自己。
    但是我们想要处理我哥的东西的时候, 那些东西一开始都不怎么烧得起火。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种环境了, 到处都是诡异, 要说完全没有鬼, 其实我们也不敢信。
    所以我们就开始请大师到家里做法, 可是并没有用处, 因为晚上做梦又梦见我哥说要我们找东西, 还是那句话。
    我们都快吓坏了，慎得慌。
    可是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就到处去问求神拜佛, 事情都干了, 还是不能烧掉东西。
    我们就只能往回想，究竟是哪里不对哪里漏了什么东西, 家里都找遍了，肯定不会是在家里的。
    那就只有他的公司了。
    我们也没办法呀, 总不能人死不得安宁吧？我哥死了，我们还没死呢, 我们还要活呢。这件事一定要解决。
    总之如果你们不给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就天天去你们公司，那早晚有一天能把那东西找出来的。”
    年轻姑娘说。
    乐园叹了一口气。
    “东西找不到，不是天天去那儿就能解决问题的，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如说得再详细一点。
    你们觉得究竟有可能是什么东西？”
    乐园问。
    “不知道，不过我哥是工作的时候在岗位上死掉的，虽然说他是猝死，可我觉得他更像是气到了然后才死的。
    按照这个想法，只怕他当时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能有什么消息呢？
    工作最关心的不就是休假吗？
    会不会是我哥在工作的时候看见除夕不放假，气得太严重了，没有人发现，也没人给他吃药或者调解，他还继续工作，身体撑不住。
    所以才猝死的？
    如果是这样，会不会，他其实是要找除夕放假的日历？或者除夕不放假的日历也是一样的。只要日历上有除夕那个节。

 第684章

    我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别的可在乎了。
    他又没有女朋友，又没有结婚，又没有孩子。
    父母平时也不需要他特别照顾，大家身体都挺健康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需要一直聚在一起，那是浪费时间。
    关系普普通通，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
    还能有什么呢？
    你觉得呢？”
    年轻姑娘瞪大眼睛紧张问。
    “我不知道，不过听你这么说确实很有可能。”
    乐园点了点头。
    “东西呢？东西在哪里？”
    有个中年大妈大跨步从背后跑了过来，声音非常大，嗓门洪亮得就像是开了扩音喇叭。
    “这是我妈。”
    年轻姑娘对乐园解释。
    乐园往旁边让开。
    “就是你来送东西吗？没有见过。说起来东西呢？你两手空空送什么了？”
    中年大妈皱着眉头叉着腰拦在乐园和那扇门中间。
    乐园说：“没有东西，只拍了照片。什么也没有了那边。”
    中年大妈愤怒了。
    “我儿子就是死在那个公司里面，居然还敢说找不到东西？滚回去，没有东西不许再来见我们，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再去找。”
    中年大妈对乐园吼道。
    乐园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中年大妈在背后对女儿说：“你警惕一点，不要给他们好脸色，也许他们就是想骗着你，这样之后就不用给东西了。
    谁知道他们藏着做什么？”
    年轻姑娘点了点头。
    乐园走了出去。
    正好是午饭时间。
    乐园给办公室的人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想问你，我已经去过了，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乐园说。
    “你问吧，我有一个小时午餐时间。”
    办公室的人回答。
    “你还记得那个人死的时候是什么个情况吗？”
    乐园问。
    “那可真是挺惨的。
    好大一个人一下子就软下去了，先趴在桌上，然后滑到地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周围的人都围过去，他就像是蛋糕中间的一朵花，血红血红的。
    我很不想记这个，但是好歹是有一个人死了，我实在印象深刻。”
    办公室的人回答。
    “那你记得那个人死之前是在做什么吗？”
    乐园问。
    “死之前在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大家在做什么，死之前就是在做什么了。
    那个时候是在工作，那他肯定就是在工作了。
    只不过大家工作的部分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位置不一样。
    其他的我想不出来了。
    反正如果你想知道的是指他死之前工作岗位电脑屏幕上的内容，那我是不知道的，我没有时刻站在他背后监控他。”
    办公室的人叹了一口气。
    “你说，死人的家属收东西去了公司两次，是吗？”
    乐园问。
    “是的，至少两次，有一次他们还让我打包了收拾东西送到他们那儿去。
    那一次不是他们去我们公司，是叫我在公司收拾好了把东西送到他们家去，我把东西送过去了，他们说还不够，非要自己去。
    这么一算那次好像是最之前的事了。
    还挺久远的呢。”
    办公室的人说。
    “那你还记得你从公司打包了东西之后送到他们家中间有去什么地方吗？”
    乐园问。
    “什么？你是怀疑我打包漏了东西在半路掉了，没有发现就给他们送过去，所以他们现在才到我们公司找麻烦吗？
    这岂不是说都是我的错？
    我不承认啊，我不承认，绝对不可能。
    要是嫌弃我打包不好，可以自己去嘛，再说他们也确实去了好几次呢，次次都没有找到，怎么能怪我呢？
    而且我也没有到处乱晃啊，我只是收拾了东西，然后就去他们那边。
    哦，那个时候有点晚了，我打电话问他们，他们说忙得很，让我第二天早上去。
    我第二天早上还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呢。
    那可真是太早了，害得我都没睡好，路上一直打哈欠，问题是东西是在箱子里，箱子是封好了的，绝不可能半路漏掉啊。
    那箱子是完好无损的，又没有破洞。
    我也不是靠两条腿走路去的，是特意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担心东西在公交车上漏掉或者不小心打翻，影响别人或者，拿错东西。
    出租车的车费也很贵的，我都没找他们报销。
    他们还好意思三番四次到公司来闹，找我的麻烦，现在上面要问我的错，下面还是说我的错，我真是好麻烦。
    早知道就不干这事了，白惹一身事。”
    办公室的人一下子说了很多。
    “这么说你收拾好了东西，把它们装在纸箱子里带回了自己家，你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箱子并不是封闭的。
    你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放进箱子之后，那箱子是封好了的吗？”
    乐园问。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箱子如果一开始就是封闭的，我根本不能把东西放进去，在办公室也没有封，因为我担心路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装进去的。

 第685章

    封得那么严实干什么？
    再说了，封得再严严实实，送到他们家他们还是要拆开的，但是要检查，要火烧或者丢掉，或者送给别人，都不关我的事。
    怎么想也不可能永远直接放在箱子里面封存。我要是把箱子封死了，叫他们打不开，那岂不是还是我的错？我才不干那种吃力不讨好，损人又不利己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办公室的人问。
    “我想去你家放箱子的地方看一看，请问可以吗？”
    乐园问。
    “不可以，不可以，那是我家，不是你家，我没有打算邀请你到我家去做客，而且我们说好了的事情里面并没有这一条。”
    办公室的人有点生气了。
    “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吃饭呢。
    你最好现在就说完，如果你除了这件事没有别的可说了，那我现在就要挂电话了，我可是给了你钱的，不是叫你到我家去搜查的。
    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办公室的人说了半天。
    乐园沉默了。
    因为他除了这件事确实没别的可说。
    那边在他的沉默之中意识到了他的意思，立刻挂断了电话，并在电话挂断之前冷笑了一声。
    电话挂断了，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乐园看了一眼手机，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回家睡觉。
    吴日历这个时候在大楼里面急得不行，因为没法出去，只好往楼上走，试图回到工作岗位上，听听别人在说什么。
    听见有人说上司没有吃饭，而是在打电话，好像还不是工作上的事，就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的事，跑过去听。
    赶过去的时候，没听出来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个人好像在吵架。
    第225章
    没听一会儿电话就挂断了。
    吴日历想了想。
    上司这么生气似乎是说到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而有什么事情会对他不利呢？
    难道是自己的事？
    如果是自己的事，那就必定要横插一杠了，否则让上司这么轻轻松松离开大楼，他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趁着上司午休的时候, 吴日历进入了上司的梦里, 让上司在梦里记住了自己, 并且失去了良好的睡眠。
    上司从梦中醒来突然改变了主意, 给乐园打去了电话。
    “我今天下班之后有时间。你可以到那个时候在大门口等我, 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放纸箱子的地方，也许能看见什么呢。”
    上司对乐园说。
    “好啊，但我是不会请假的, 所以你最好, 尽快。”
    乐园回答。
    “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
    上司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午休, 准备去上班。
    吃过午餐, 到了下午, 乐园慢悠悠走回去，站在大楼门口的时候, 正好是上司下班准备下来的时候。
    上司下班的时候甚至担心乐园可能不在门口等他还发了一条信息确认。
    到了上司的家里, 上司当着乐园的面推开了一扇房间门, 那是个杂物间，示意之前装东西的箱子就放在里面, 乐园现在可以进去找。
    乐园在里面找了一桶，在一个纸箱子的旁边撕下来一张贴纸。
    上司看见脸都绿了。
    “这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吧？”
    上司急急忙忙问。
    “不应该, 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贴纸，就算是他们的, 他们应该也不在乎这个。不过如果你担心可以去确认一下。”
    乐园回答。
    他虽然这么说，但手里并没放下东西。
    上司将信将疑，在打电话和不打电话之间犹豫。
    “你要不要过来仔细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乐园问。
    “原来是这个呀，那没事了，这是我在自己的位置上捡到的，跟他肯定没有关系，不需要打电话了。”
    上司看完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吗？”
    乐园问。
    “不大有可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也有一个跟这个很像的。”
    上司若有所思。
    “他的那个东西长什么模样？”
    乐园问。
    “和这个很像。
    要是不仔细看，几乎以为一模一样呢，不过肯定不是他的，因为他的东西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寻常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他的东西是一个小日历本，日历本儿按月算。每一个月都是一张纸。纸上写着每个月，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星期几，是什么节日。
    他的东西乍一看还有点儿可爱，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恐怕不是买的，是买什么东西送的。
    要么就是去商场逛街，商场在节假日随便送的。”
    上司想了想。
    “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得的？”
    乐园问。
    “就是他死了之后，没多久我就捡到了。”
    上司犹豫着说。
    “按照你这个时间确实很有可能是他的。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当这东西不是他的。可是这东西你说是捡的，那原本是谁的？”
    乐园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知道就不是捡的，而是别人送给我的了。”
    上司回答道。
    “那倒也是。你觉得如果他也把自己的东西丢掉了，所以其他人才找不到，丢掉的东西可能在哪里呢？”

 第686章

    乐园问。
    “你总不会要告诉我说，这就是他丢掉的东西吧？不可能，他丢东西不会这么完整的。”
    上司几乎要喊起来。
    “不要那么激动，这只是一种可能，我也没说就是你干的。而且你也反复说不是，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亲戚。
    难道我会因为你找不到他的东西而对你发脾气吗？除非你不给我钱，还想耽误我上班时间。你知道上班上一个月是有全勤的。
    你要是故意耽误我上班时间，害得我没有全勤，那你要付全勤奖给我。你要是为这个生气，我也可以理解你，但你不能不给钱。
    现在为止我们谁也没吵起来，不是很好吗？”
    乐园问。
    “不吵架是很好，但要是找不到，恐怕你今天确实赶不上上班时间，而且找不到是你的错，我才不会给你全勤。我又没给你开工资。”
    上司嘟嘟囔囔。
    “你说他的东西你不可能这么完整，你知道他丢东西是怎样的，还是你很了解他？
    又或者你亲眼看见他是怎样把自己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里吗？”
    乐园问。
    “我不是很了解他，我也不知道他平时丢东西怎么样，不过我确实有看见他死之前把自己的东西丢进垃圾桶。
    他又不是一天只丢一点儿东西。
    这很正常，大多数人都看见了，不止我一个，你要问这个，那就不知道有好多话要说了。”
    上司回答。
    “那你看见他一天丢了什么东西？”
    乐园问。
    “他会把用光了的笔芯丢掉，会把外卖口袋丢掉，会把用过的牙签和牙签包装纸丢掉，把拆开的外卖附送的餐具一次性包装丢掉。”
    上司回答。
    “如果他丢的东西是日历，他会怎么丢掉那东西？”
    乐园问。
    “他会先用笔在纸上乱画，务必要达到一种笔墨把纸上本来的东西遮盖过去的程度。
    不能完全遮盖也没关系，只要表面上有些脏东西，花里胡哨的五颜六色，乍一看，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就可以。
    然后把纸揉成一团，如果可以，最好撕掉，要是有剪刀也许还会用一下。要是东西很好撕掉，会多撕两下。
    保证这东西掉到垃圾桶里是一种乱糟糟的状态。
    我知道这个是因为我看见他丢过身份证复印件。还有在纸面上写字，但是写错了，不好看的准考证。
    还有他记录自己的生活日常，写时间写错了，要丢掉的纸。
    这些东西和日历都差不多，是纸一样的东西，上面有字，字可能好看，也可能不好看。
    你觉得他没有找到的东西是日历，那怎么可能在我这里呢？他从来没有把日历给过我。”
    上司说。
    “如果是他发现除夕不放假，把自己的日历涂抹之后撕掉，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事后又觉得可能还用得上，又去捡回来。
    再铺平，用透明胶带粘好，补在原来的位置上，因为没有补好，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粘在你身上。
    你回到自己的工位，发现了那个东西，以为是别人丢掉的，但是问了一圈没有人说是自己的，因为这东西本来的主人死了。
    你就以为是无主的，捡起来带回家了呢？”
    乐园问。
    “有可能，但我觉得不是，因为你可以看那东西，它完全不是被损坏后的样子。”
    上司有点儿紧张。
    “我还有一种想法。
    也许这东西就是他的。
    可他舍不得弄脏，扯掉之后又补回去，没有补好，弄掉了被别人捡起来，以为是你的，就放在你的位置上。
    你以为真是自己的，就捡起来带回家了。
    那这东西也未必弄脏，也未必会糟糕透顶。
    你不是说，他的东西虽然和你不一样，但长得很像，被别人认错也是情有可原吧？”
    乐园问。
    “你要这么说，我还可以扯七个八个理由说这不是他的，也不是我的呢。
    我不认这话，你可以另外想办法。
    如果有其他证据，证明这就是他的，那我还给他就是了。
    如果你不能证明，那这就是我的，我绝不会把这东西交给别人，我就算把它烧了，也不会给别人。”
    上司有点生气，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我拍个照可以吗？”
    乐园起身问。
    “只是拍照而已，可以，你拍了照就马上走吧，再晚一点儿就赶不上上班了。”
    上司催促说。
    “好的，谢谢。”
    乐园拍了照，把手机揣进兜里，离开了上司的家，搭车回到了上班的位置。
    吴日历从楼上飘下来。
    “今天你得到了什么新线索吗？”
    吴日历问。
    “不知道是不是新线索，但勉强可以说是有进展，你要看，就在手机里看看我得到的东西吧。”
    乐园回答。
    吴日历看了之后若有所思。
    “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丢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日历了。
    而且是有除夕的那一页，但是那日历究竟是只有除夕那一天还是一个月，都不好说。
    辛苦你了。”
    吴日历对乐园说。
    “现在还没有定论，没什么好辛苦的。”

 第687章

    乐园回答。
    “那你之后想怎么办呢？”
    吴日历问。
    “也许你不见了的日历和这照片里的日历相差无几，那我可以拿着这照片去找你的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找。
    之后我想去你的位置上看看，比如今天晚上巡逻的时候。一晚上长得很，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乐园回答。
    “那太好了，谢谢你。”
    吴日历高兴起来。
    到了夜深人静，乐园拿着手电筒，走上了吴日历工作的那层楼。
    这里四面无人，黑漆漆的，玻璃窗在走廊两头，微微泛着外面的灯光，就像是随时会冒出一个鬼。
    第226章
    乐园进入了办公室, 这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有很多工作岗位，这些位置都有椅子，用小挡板隔开, 隔开的位置就是工作的区域。
    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一路走到了对应的工作岗位上。
    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 没有东西, 收拾森*晚*整*理得比其他地方都干净许多。
    乐园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这里甚至连灰尘都比别的地方少, 就算别的地方有人用，但这里三天两头有人检查，也实在落不下去灰。
    这个位置上是没有什么东西了。
    乐园转身离开, 准备在办公室里仔细检查一下。
    办公室的地面, 天花板, 以及其他人的岗位, 通通没有他要找的日历。
    就算找到了别人的日历, 看向身边的吴日历, 吴日历摇了摇头, 说明那并不是他的东西，否则他会有所感应。
    乐园一路走进了另外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比外面小一点儿, 但只有一个人的工作岗位, 桌子也比外面更大，椅子也比外面更宽。
    两个办公室是相邻的。
    不知不觉就从门口穿进去了。
    乐园干脆也在这里找了找。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
    上司问。
    “我现在在上班, 地点在上班的这栋大楼里，而我现在正在巡逻, 巡逻到的位置是你工作的工作楼层。
    我正站在这层楼里一个极大的办公室里，如果没有走错, 这个办公室和死者使用的办公室是相邻的。
    你知道这个办公室是谁的吗？”
    乐园问。
    “我知道，那是我的办公室。”
    上司回答说。
    “原来是你的，那你知道这里锁了的地方是有什么吗？”
    乐园问。
    “你不应该问这个，我好歹也是个小领导，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给随便什么人看。你是想要窃取商业机密吗？
    你之前还用这句话问过我呢。”
    上司说。
    “那我不问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就是觉得你这儿有点儿熟，我多看看，没关系吧？”
    乐园问。
    “可以，你转吧。”
    上司回答。
    “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儿？”
    乐园问。
    “总不会是不知道我在哪里吧？你之前就知道我是在这里上班的呀。你总不会要跟我说，你是因为不知道我上班的位置在哪里吧？”
    乐园笑了笑。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上司对乐园迟疑说。
    “你要告诉我的事情不会是你的东西跟那个谁是一套的吧？你俩的东西还挺像哈。”
    乐园说。
    “我没有故意跟他买一套，只是审美方向相似，而且也不是完全一样。世上的东西有那么多，你应该问他为什么跟我买一样？”
    上司恼道。
    “好，好好。那你说还有什么事儿？”
    乐园问。
    “都怪你打岔，我差点忘了。
    我要说的事情是，我刚刚休息了一下，但是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他又来找我了。
    他在梦里找我，他让我替他找东西，可是我，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找我要？”
    上司说。
    “如果只是做了个梦，没必要直接找我吧。”
    乐园说。
    “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之后没有做噩梦，那我就心安理得。
    东西是我拿的，不用找了。”
    上司突然说。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在胡说八道？还是说你只是想耍我？
    如果你觉得你对我说这话，我就会放弃工作，马上去你家找你问个明白，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你没比全勤重要。”
    乐园站住了。
    吴日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也愣住了。
    “我不是想要骗你的全勤，这是在陈述一个据我所知的事实。如果事情和我认知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那我没有说谎，也没有说错话。”
    上司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不知道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想要告诉我这个了？你真的清醒吗？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真的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吗？”
    乐园问。
    “我还没有睡觉，怎么会不清醒？就算我睡了觉，我是刚起来，不是刚刚熬夜。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否则我也没必要犹豫，也没必要沉默。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事情，我只是想请求你，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不要告诉那两个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第688章

    他们会找我麻烦的。
    如果你还愿意继续处理这件事，那我一定要委托你替我办了这件事，只要你在他们那边完结了，隐瞒住了，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知道之后应该对你说什么了。”
    上司长长叹了一口气。
    “之后对我说什么？你还有之后的话。我可以不把事情告诉他们，反正他们也没答应给我钱。你还要说什么？”
    乐园问。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我看见他在上班的时间摸鱼，说了他一句，他开始工作，在电脑上发现了除夕不放假的事情。
    找周围的人问，有人说是谣言，但是很快他就自己证实了，那并不是谣言。
    他情绪很激动，骂骂咧咧，还工作了好半天，那个时候都没有事。
    可是工作时间结束，大家准备吃饭，他就把桌上的东西都撕扯了。
    不过，撕扯的都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们收拾他的东西给他送到家里去的时候，有好多东西都是乱糟糟的碎片。
    可是他们一定要，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然那些早就算垃圾丢到垃圾桶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了。
    他撕扯的东西里面有一样，就是他摆在桌上的自己带到公司来的日历，那日历本来是12张，一张一个月。
    他撕扯掉了有除夕的那一页。
    边上还有人在他撕扯的时候说除夕本来就不放假，这也没什么，之前有这种除夕不放假的例子，不需要太生气，他差点跟人吵起来。
    那个人还想跟他打架，不过，他气得太厉害了，看起来不太好。
    那个人怕惹祸上身，骂骂咧咧，对着他吐了两口，就转身着急忙慌跑了，怕被讹上。
    他等人走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他的日历那一页是被他撕下来的，他用笔在那日历上有除夕的日子，涂了一遍。
    日历上除夕那一日的颜色就变了。
    他看了一会儿还觉得不解气，连除夕前后本来应该放假的日子也涂抹了，变成黑乎乎一块，看不出本来样子。
    好像他的怨气都变成笔墨涂在上面了。
    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死。
    办公室是有监控摄像头的，这个你也知道，理论上说，周围的人大多都走了，监控摄像头录着他，不会这里也看不见，那里也看不见。
    可是监控摄像头就是没有拍到，他手里被涂抹过后的，撕成下去的那一页，日历究竟到哪里去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这真不是我做的，可是之后我把东西收拾了，我发现那日历出现在了我家里。
    因为他和我的东西很像，我就以为是我的，可是我收拾的时候把这两东西放在一起，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同一个，这不能怪我。
    如果我早点儿发现，我根本不会有胆子把这东西放在我家里，和我共处一室，还不止一天一夜，那太可怕了。
    如果只是一个死人的东西被我拿走了，我不会这样害怕。
    可是这不只是死人的东西，还是莫名其妙消失又出现，还跟我的东西很像的东西，我没法儿当一般的东西对待。
    尤其是在我反复做了噩梦之后。
    我不觉得噩梦是件好事，我不想再做这样的噩梦了。
    你看起来像是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拜托你帮帮我。
    你不是需要全勤吗？全勤是钱，我可以给你钱，我给你1000块，怎么样？1000块不够，2000块，2000不够3000。
    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件事情解决，你替我把这东西翻出来，送到要东西的那家人手里去，替我解决这事儿。
    保证我之后不做噩梦。
    替我收拾那个工作岗位，直到那里有新的人，没有新的人来也不要紧，只要收拾好了就可以，就当是清洁费，感谢费和跑腿费。
    怎么样？
    你替我做事，收下这些钱，名正言顺，不会有问题的。”
    上司说。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当然可以收钱。
    有钱不拿，那不是脑子转不过弯吗？
    只不过保证你不做噩梦这种事，我觉得我没那能力呀。”
    乐园说。
    “没关系。
    就算之后还要做噩梦，只要你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可以另外想办法，另外去找人，另外去付钱。
    只要把现在的事情解决就好。
    我总不能一件事又一件事都摆在眼前，还没法解决，只能受苦受难吧？”
    上司说。
    “既然如此，等我下了班，我就去你家拿东西送给那家人，好吗？”
    乐园问。
    “不用你下班之后到我家来。
    你下班之后就是我上班的时间，我会自己带着东西上班去，你可以在门口等我，这样省一点时间，也不容易在路上错过。”
    第227章
    乐园答应了上司的要求, 在下班之后到大楼的门口等他来上班，并在他上班之前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找了好几天的东西。
    一张被撕开的, 被涂抹的日历。
    乐园把这张东西送到了那家人的地址。
    敲开门, 开门的是中年大妈, 没好气叉着腰, 质问他为什么又来了, 不过一眼看见他手里有东西，一把抢了过去。
    “你把垃圾带过来做什么？不对，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像是我家的。我好像给我儿子买过一次的东西, 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第689章

    中年大妈质问。
    “这是从办公室拿来的, 你们不是要找没有找到的东西吗？这就是了。”
    乐园回答。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从前又不认得我的儿子, 你又不和他在一起工作, 你不是他的同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认得这个？就算你认得, 你是从哪里认得的？”
    中年大妈质疑起来。
    “我只负责送东西, 东西已经送到了，我要走了。要是您实在还有问题想问, 可以现在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在梦里问问你儿子。
    自己的东西肯定是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了。”
    乐园回答了就要转身离开。
    但是那个中年大妈突然喊了起来。
    “你站住, 别急着走，既然你都把东西送过来了, 我也不能不领的这份情，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要拿出去, 你要走，顺便一起拿走吧。”
    中年大妈的口气突然温和起来。
    乐园被她的变化吓了一跳, 差点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一时不得进退。
    “这就害怕了，真是的，胆子这么小，怎么敢到我家来？你以为我家是好惹的，还是觉得你拿个破东西忽悠我，我一定不会发现的？”
    中年大妈冷笑一声，拿着东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乐园站在门口，屋子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再然后，是一串走出来的脚步声。
    中年大妈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头盒子，比一般装洋娃娃的礼盒更大一点，既没有花朵，也没有五颜六色，没有任何标签和名称。
    乍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丢在路上，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东西，但要说能一时半会儿找出第二个，恐怕不可能。
    这些东西有点矛盾，但看见的第一眼又让乐园觉得这是个可用的东西，他如果要收下，之后肯定用得上。
    乐园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作为，你居然愿意几次三番到我家门口来送东西的感谢。
    这就是你的了，拿回家去吧。
    以后不要再到我家门口晃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解决了，我不希望再看见你。
    因为看见你会让我想起我的儿子，而我的儿子已经死了，除非你死了，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有好脸色的，听清楚了吗？”
    中年大妈把手里的盒子往前一递，示意乐园自己接住带走。
    乐园目不转睛看着那个盒子，见东西往前，连忙伸手接住，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一边准备走，一边摸着怀里的盒子，听着中年大妈说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之后不会随便在到这边来。
    中年大妈没好气，哼了一声，转过身就把门关了门，砰的一声响，把他震了一下，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带着那个盒子回到了家里。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还可以在家里多玩一会儿，也可以睡觉，不过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困，因为这个盒子让他感到兴奋。
    他现在觉得很高兴，就算没有从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手里拿到他应该得到的对方承诺的钱，这次走一趟也不算亏了本。
    这个东西可比钱贵重多了。
    虽然自从诡异爆发之后，四面八方的人都觉得家里有什么老物件，一旦邪门就应该赶快送出去，免得晦气沾染到自己家里或自己身上。
    但是乐园是绝不会那么想的，因为他家里根本没别人，也没有什么老物件，那些东西都蛮贵的，而且需要，头上有长辈，长辈有祖宗。
    他是没有那些的。
    他也不在乎，没有挺好，反正有也未必有用，如果说是像以前那样的亲戚，还不如没有。
    所以现在这种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只是他总还有一点心愿，没有了结，生活就好像踩在布满了软钉子的独木桥，要从这边走到那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桥上掉到水里去，也不知道桥下是不是真的是黑暗的水，也许是万丈深渊。
    也许掉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也许掉下去会淹死。
    没关系，都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更在乎的呢？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乐园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了沙发面前的茶几面上。
    这茶几本来放了东西，已经被他挪开了，现在他面前这一块儿是完全空白的，除了这个盒子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可以有效保证盒子的安全，也可以同时保护自己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打开了这个盒子是很轻的，咔哒一声，盒子里居然有锁。
    他对盒子里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他慢慢把盒子的盖子打开，以为里面会是人头骨，或者做得很恐怖的蜘蛛，之类的形象的东西。
    但是盒子完全打开之后，乐园就不那么想了。
    因为乐园清清楚楚看见，那盒子里面是一块儿平平无奇的木头，木头是椭圆形的。
    有纹路，有皮，有枝丫，还有一点儿绿叶，但绿叶被闷得久了，似乎微微发黄，看起来没有生机，只有死气，颇为诡异。
    不过这东西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倒也难怪会被人送出来。
    同时，这意味着这东西不会轻易被人要回去。

 第690章

    这样也很好。
    乐园在心里默默想。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将东西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这个东西和普通的木头似乎有一点微妙的区别，很轻，拿在手里有一种感觉，这东西似乎会膨胀变大。
    也许有别的用处。
    乐园想着想着，突然翻找起来，找出了之前从面馆老板那里得到的一把小刀。
    得到这把刀之前，梁老板再三说过这东西的好处，现在是时候兑现了。
    乐园握着这把刀，尝试着将手里的木头雕刻出来。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弄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比较好，可是动刀之后他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现在和过去长得有些不一样了，各方面的不一样，所以他决定为现在的自己雕刻一个过去的自己。
    假如这东西是木头，那他不久之后将会得到一个和过去的自己相差无几的小木偶。
    他这么想着仔仔细细弄出了一个小木偶，那块木头还剩下一部分，他想了想，又用那些剩下的部分，弄出了之前跟着系统的那四个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吃过了别人家的长期储存的丹药的结果，他现在的雕刻技能出神入化，这五个东西摆在桌上栩栩如生。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他起身走了两步，想起来还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一个耳环。
    于是他把那个耳环找出来，回到了沙发边上坐下，可耳环突然在他面前碎裂了。
    周围突然就黑了下来，就好像天黑了一样，但是天黑了，并不会黑到这么彻底的地步。
    因为就算是天黑了，窗外也应该有一点路边的灯光，可是他现在坐在沙发上什么光也没感受到。
    就算他看不见灯，他的眼睛也是能分辨明暗变化的。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将刚刚雕刻好的小木偶揣进了兜里。
    周围渐渐亮了起来，就像天黑到天亮一样，可是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刚才的客厅里了，他也没在身边找到沙发和茶几。
    他摸了一把身边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一堵老旧的墙。
    这面墙甚至还会往下掉沙子，摸起来很粗糙。
    他摸了摸口袋，那几个小木偶还在他的口袋里，可是口袋突然发烫，他连忙把那木偶都翻出来放在地上。
    眼前闪了一道白光，这几个小木偶都膨胀变大了，紧接着二号在他脑子里惊叫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拉我？！”
    二号喊了之后就悄无声息了，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乐园在脑子里喊了两声没有回答，他在精神世界去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回过神来在原地走了两步，边上的木偶也跟着他走了两步，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发现2号，3号，4号都进入了木偶的身体之中。
    还有一个木偶呆呆的，只跟着他的行动而行动，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就像是一个人形跟踪器，又或者是替身。
    乐园绕着这个呆呆的人偶走了两步，拍拍他的肩膀，他也拍拍乐园的肩膀，乐园对他笑了笑，他也对乐园笑了笑。
    看来没有错，这个人偶对应的是乐园本身。
    乐园看向了最后一个人偶。
    第228章
    这个人偶有自我意识一样, 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呆呆的，一动不动了，就像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你们能隐形吗？”
    乐园试探着问。
    “可以, 我试了。”
    2号回答。
    乐园点了点头, 看向3号和4号。
    “你们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正常多了。”
    乐园对3号和4号说。
    三号张了张口：“或许。”
    四号慢吞吞说：“我现在还是很困, 但不至于需要继续睡觉。”
    “那挺好, 你们先隐形, 我出去转转，或者你们跟我一起出去，别撞上人就最好了。”
    乐园说。
    “现在不能引人注目, 是吗？可是我们本来也没户口那种东西吧？隐不隐形恐怕不是很重要呢。”
    二号吞吞吐吐说。
    “唉, 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又不是一步十算的神算子, 除非你们谁是神算子。
    你们可以想办法, 然后去做。”
    乐园回答。
    二号点了点头。
    “那好。”
    2号有点犹豫, 看向乐园旁边的那个人偶。
    “可他怎么办呢？他看起来跟我们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耶。”
    2号问。
    “他看起来不会大哭大闹，我们只要把他当一个有点真又有点假的大玩偶好了。”
    乐园说就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拍拍他的衣服, 试图把他抱在怀里, 发现他居然真的刚好能被抱住。
    他愣了一下，也回抱了乐园, 不过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和另外一个人偶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乐园松开它并把它推向了旁边的那个人偶。
    两个人偶撞在一起, 乐园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们两个牵着，不要走散了。”
    两个人点了点头。
    乐园对他们说, 那现在可以隐形了，我要出去逛逛了。
    确认他们的状态都很正常，乐园走出了小巷。
    外面没有人，是个很好的天气，阳光并不刺眼，但也不暴晒，温度不高也不低，微风清凉。

 第691章

    头顶上有一片白云缓缓挪动，投下阴影，云朵的边缘有一圈微微的金光，看起来很漂亮，就像是昂贵的艺术品。
    因为周围没有人，所以放慢了脚步，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儿，连地上的青苔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如果他真的一点没有记错的话。
    他走了一圈之后，想走到房子里去看看。
    于是他挑了一栋房子走了进去，一路往上，到了一家人的门口，这里的门牌号很熟悉，他想了想，没有走错。
    这就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之前一个人住在这里，后来那房子不属于他了，至于究竟最后属于谁，他也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因为知道了对他也没有用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本来准备站一会儿就走的，因为现在这房子显然也不可能属于他。
    他又不是出现在房子里，就算等这门开了，也不能堂而皇之走进去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
    如果说他要变成这房子的客人，那也没必要，那也不大可能。
    因为他不知道这房子上一任主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人打好关系。
    与其见了面，被人质问你是个陌生人，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门口还不如稍微熟悉了就走，这样还免去一些麻烦。
    他这么想着，没一会儿就准备走，可是当他转身的时候，屋子里突然爆发出了非常大声的争吵。
    他觉得这些吵闹声有些耳熟，于是站住了脚步，想了想，想起来了。
    这些吵闹的声音，他之所以觉得耳熟，是因为发出吵闹的声音，是他曾经每个晚上噩梦之中的父母和妹妹。
    他们在里面吵架。
    可是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做噩梦的时候，父母和妹妹都是死了的，而且不止死了一天的那一种。
    现在这些人还活着吗？
    如果他们还活着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死的？死了之后又怎么处理了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他们现在已经死了，那这屋子是有人还是没有人？是有危险，还是没有危险？
    乐园眨了眨眼睛，试图抽一点儿时间在角落思考。
    可是还没有等他思考完毕，那屋子里的争吵声就停了下来。
    不是突然停的，而是渐渐声音小了下去，像是吵累了。
    再然后就扑通扑通两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也许是他们吵架的时候在丢东西，也许是他们吵累了，自己睡着了，又或者是他们突然自己把自己气晕过去了，都有可能。
    毕竟还隔着一扇门，什么情况都只能是猜测。乐园小心翼翼，往那门口靠近了两步，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声音也有些熟悉，他想了想，这种声音通常只在菜市场的卖肉的摊位旁边听见，因为卖肉的摊位会用大刀砍肉和骨头。
    通常他们使用的菜板也是非常厚的那一种，虽然不知道非常厚的菜板能不能隔音，不过这屋子听起来隔音不太好。
    乐园犹豫着拨打了，报警电话号码。
    警察来的时候，那门咔嚓响了一声，就像是有人在里面锁门，锁完之后自己忘了，现在正准备开门出来。
    门锁的响声之后，那门果然开了。
    走出了一个手里提着刀刀上还流着血的人。
    那人一时看不清长什么模样，身上有血，脸上的表情很狰狞，衣服是深色的，鞋子和袜子都穿着，仿佛早有准备，可以随时逃跑。
    当他看见外面一群人在门口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了，他把刀松开，一言不发，坐在旁边沉默起来。
    警察很快把尸体带走，并把嫌疑人也带走了。
    这屋子到处血淋淋的，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儿，看起来不太干净，东西乱七糟八摆在地上，桌子上，或者更高的地方。
    乐园在门口往里看的时候，很想进去，但碍于这会有那么多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往前走一步。
    他跟着警察去了警察局做了笔录，等着这件事情结束。
    事情结束之后，警察问他怎么突然出现，怎么没有身份，怎么会到那里又知道里面正在发生那样的事。
    他说不知道。
    警察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失忆了，他都说是是是，警察于是怀疑他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联络了精神病院，但是没有记录，于是暂时认定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们给他补办了身份证明，并让他不要闹事，还问他有没有住处和工作，他说都没有。
    他们于是告诉他，他之前去的那间房子现在已经打扫干净了，可以让人再住进去。
    因为那屋子里的人都死了，也就是说户主和继承人都不存在了。
    理论上说那屋子现在已经充公了。
    也就是说过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任何人能以法律规定的身份来接受那东西，那东西就会成为可以拍卖的，一种特殊的房子。
    “如果你有时间，而且有一点儿钱，也许你可以去试试。
    说不定你的钱正好可以购买下那房子。
    这样，那房子就会成为你的财产，你可以住在里面，不用再去找别的地方住了。
    有一个地方住了之后再去找工作，总比到处跑来得好一些吧？”
    “你说的对。”
    乐园平静回答。

 第692章

    “那你有钱吗？”
    “很不幸的是我现在什么钱也没有。”
    乐园同样平静回答道。
    “不知道应该夸你是喜怒不行于色，还是夸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算了，既然你一点钱也没有，那我给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乐园问。
    “你可以去看看通缉犯，在周围转一转，也许能抓到，如果你抓到了通缉犯，我们就会给你钱，那是抓到通缉犯应当得到的奖金。
    比如这一次。
    你提供的线索让我们抓到了犯人，我们应当给你奖金，也许你的运气很好，你可以用这笔奖金去买那个房子。
    如果你不介意住在一个前不久有人死去，地址装修不算特别好，修建时间也不算特别新的房子里。”
    “我不介意。”
    乐园说。
    “那太好了，祝你一路顺风！”
    乐园到处转悠，试图抓到一些通缉犯。
    但他们藏得很好。
    直到乐园开始在半夜没人的地方，神秘兮兮乱走，终于引出了一些东西。
    他用那些东西换了一笔钱，用那笔钱买了房子，和自己的人偶打扫卫生，重新布置，那房子终于变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坐在房子的沙发里有些感慨，但他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这孩子也许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环境，他比刚到这里的时候聪明多了。”
    乐园扯了扯小人偶的袖子。
    小人偶的衣服撕拉一声破了。
    他红着脸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乐园笑了一声。
    他把小人偶送到了学校，一开始并没问题，直到小人偶渐渐长大，乐园的身体开始溃烂。
    “你要离开我了吗？”
    小人偶问。
    “我不会离开你的。”
    乐园的承诺和当初不谋而合。
    “我不想忘记你。”
    小人偶哭着说。
    “我们会再见面的。”
    乐园对他说。
    第229章
    整个小区的人都在大哭, 哭丧棒人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城中一村，它听见这里有人在哭丧。
    它走入了城中一村。
    胡塞尔靠着村口巨大的树干，嚼着草根, 就像是吸烟似的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感受到丧葬的气息, 露出微妙的压抑的笑意：“熟悉的气味, 这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他是个专门研究民俗丧葬的教授, 平时满世界乱跑，最近经费不足，活动被叫停, 他闲得慌就出来散心, 没想到今天能遇到有人死了, 表面上迫于礼貌要露出悲伤的表情, 但心里一想到自己是待在刚有人死去的地方, 高兴得几乎能哼小曲。
    本来这里的人不允许他留下来, 但他给了钱, 他们就同意了。
    死的人是小女孩丫丫，按理说, 小孩没成年是不许入祖坟的, 但小孩的母亲闵倩倩非常痛苦, 声嘶力竭，哀求质问, 闹了好大一通，村民们被闹得烦不胜烦, 对闵倩倩全家说，你们要是能拿出让我们全都同意的钱来, 我们就允许你们在我们这里处理尸体办理丧事。
    闵倩倩怀孕的时候，丈夫穆子佳工作猝死了，周围的人都劝她打胎，但当时怀孕九个月接近十个月，很难找医院引产，她就只能生下来，可是女儿生下来就有病，产检的时候没有发现，生出来之后完全不能离开医院，家里的钱都被掏空了。
    周围的人劝她放弃治疗，她不同意。
    穆子佳的母亲白芸和家里的远房亲戚护工白绫一起劝过她：“放弃了治疗对大家森*晚*整*理都好，小孩现在还不知道事情，死了就死了，不会特别痛苦，你非要她活下去，你想过她以后怎么办吗？她这样即使长大了也要死不活，活着只会比死更痛苦，她会怨恨你把她生出来受病痛折磨。
    你为了照顾她，没有工作，没有钱，到处找人借，把尊严踩在脚底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怎么也还不了钱，你心里舒服吗？
    别人可以借钱给你，但哪有那么多钱？你借了一次又一次，我们又不是做慈善，又不是家里有许多钱，可以无所谓这种没有希望的治疗。孩子死了还可以再生，你也可以不生，你丈夫死了，大家都很难过，但也不能替他替你活下去，没钱就是没钱，说什么都一样。
    你这种情况最好是别生，免得大家都痛苦。”
    闵倩倩大怒：“你们都是一气的，过来欺负我是不是？我不会听你们的！”
    她愤怒地瞪着丈夫的母亲白芸问：“难道你的小儿子死了，你就不心疼吗？你的小儿子唯一的女儿，你不能爱护她吗？你非要她去死吗？”
    白芸差点被气得晕倒：“那是我儿子，我比你在乎他！你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他多久？可他死了。我比你清楚。你就是不清楚他已经死了才这么个样子，一个要死不活的女儿顶什么用处？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死了！到时候我还得再难过一次。她最好现在就去死。我心里好受。”
    白绫扶着白芸，对闵倩倩嫌弃说：“是啊，你根本不关心别人的心情，只顾你自己。说得好像死了人就只有你会难过。别人都是铁石心肠，就你一个人是菩萨心肠，你装什么好人？弄出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东西，还不是为了找别人要钱？不然你能不工作吗？你能在这里？”

 第693章

    闵倩倩浑身颤抖说不话。
    白绫冷笑道：“要我说，你那个女儿就应该去死，见她死了的父亲，一家子在地底下团聚，你丈夫肯定比现在高兴。大家都比现在轻松，免得担心有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就死了。”
    闵倩倩喊道：“我是爱他的，我也爱我的女儿，我想过要打掉没错但她都生出来了，我不可能杀人，你们没心肝。”
    白绫说：“我们没心肝？你记得你欠我们多少钱吗？两百万呢。一个人的钱你都没有还，还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我们就是心太好了，才借钱给你，听你骂人，让你这么嚣张。你爱你的丈夫？他死了，你可还活着。
    你当初就应该打掉那个胎儿。九个月又怎么样？就算是十个月也能打，总比弄出来不能打更好。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爱个狗屁，你妈的。你就是用母爱的名义当幌子来借钱不还，不工作，玩得高高兴兴，在别人找你要钱的时候，作出一副憔悴的样子，叫人没法说话。
    你要是硬气，怎么不把钱还给我们？你那么硬气，你女儿怎么会得病？你硬气你女儿的病怎么还没好？肯定是你作孽太多。害得你丈夫死了，女儿得病，连你的婆婆都要被你气死。见了你的人都要被你拖累。
    狗屁的母爱。母你妈的怪。
    你要是爱，怎么忍心看着她在那里那么痛苦得要死？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你不让她尽快解脱，都是你的错。你不让她没病没灾就是你无能懦弱废物还怪别人。”
    闵倩倩哭得要死不活，对女儿说：“你肯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一个活人都是想要活下去的，对不对？你不会想去死的，对不对？”
    她女儿两岁三岁的时候，如她所愿，总是对她说：“我爱你，我不怪你，我很喜欢你。”
    后来知道事情了，就不那样了，五岁的时候，总是恨她，骂道：“你总觉得别人都欠你的，别人都应该听你的见了鬼的鬼话，狗屁的母爱，骗你自己的鬼玩意罢了！”
    六岁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去自杀。
    她试了很多次，被当成精神病，被捆起来，被关起来，被闵倩倩指着鼻子骂：“我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不是吗？你能活到今天都是得益于我爱你！你就是恃宠而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嘴上说着自己要去死，恨不得从来没有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现在还活着？你不要脸，白眼狼。”
    女儿怒道：“你他妈的自己不要脸怪到别人头上？要不是你，我能这么一身都是毛病？要不是你非要把我弄出来，我他妈的根本不用现在这个鬼样子，要死不活在医院里面等死！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更痛苦地去死！你以为我不想去死吗？
    我当然要死！要不是你们把我拉扯住困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都他妈的怪你。你最好去死！
    别叫我替你害臊，小心我弄死你。只要我有机会。我恨死你了。白眼狼？操你妈的。你把全家的钱都倦了不还，你不是白眼狼。你害得你的丈夫死了，你不是，你害得你妹妹为了赚钱死了，你不是。
    装个什么玩意儿？你要是爱我，你催我去死？你要是爱我，你看我要死不活？你要是爱我，你让我一出生就欠钱还不上被人骂丑八怪垃圾白眼狼？狗屁！你要是爱我，你就不会用这种词辱骂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小时候就想洗脑我。我现在很清醒。
    我再清醒不过了。
    我就是太清醒了，看透了你这种虚伪的垃圾的猥琐假面，我看够了！你什么时候去死？你是最应该去死的人！你才是应该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你活着？为什么你活到了今天？为什么你没有猝死没有工作没有得病？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责怪别人？你妈的。
    谁他妈的喜欢他妈老子笑死她，笑死他们一辈子！谁敢在我面前提狗屁的父母，老子马上就去杀了他们！别以为我干不出来！别以为我不敢！你们大可以把我困在这里，把我弄死在这里，装什么！好像自己是个很正常的人一样。
    好像你生活在一个很快乐的国家一样！
    你们都有病！都该死！你们都去死！去死啊！”
    女儿还是死在了闵倩倩的前面。
    闵倩倩虽然哭得痛不欲生，但是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也许她在高兴终于摆脱负担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换一换身份也是一样的，你以为天下的父母养久了脾气不好的孩子就会很高兴吗？那可真不见得。”
    嗑瓜子的村口魏大嘴和自己的妻子花小小说话。
    花小小笑道：“是啊，要是我，我早就打了。要不然就趁着晚上杀了。谁会留那么久。她果然是为了对别人彰显自己所谓的狗屁母爱的仁德，想要被人可怜觉得可爱再找一个有钱人二婚吧！哈哈哈。”
    魏大嘴点了点头：“是啊，是啊，要是我，肯定那么干。”
    二人相视而笑：“我们不愧是夫妻啊。”
    魏大嘴扭了扭花小小的脸颊：“是啊，我的老婆，香一个。”
    花小小拍了他一巴掌：“什么啊！脏兮兮的，还在吃瓜子呢。就想亲别人？你也不嫌弃。我走了。”
    她说着，转身，扭过腰肢就进了屋子，还关上了门。
    魏大嘴吃完了瓜子，拍拍手，笑嘻嘻地冲到屋子里去了。

 第694章

    两个人脱了衣服，在床上抱着翻滚摔跤嘻嘻哈哈。
    第230章
    女孩对胡塞尔喊道：“你个混蛋！”
    胡塞尔似笑非笑回答：“你又不是今天才认得我。”
    女孩捂着脸呜呜咽咽哭。
    张彩霞对着女孩踢了一脚, 又拽住了女孩的头发，把人往地上撞，女孩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听起来很是可怕, 胡塞尔啧了一声, 露出于心不忍似的表情, 张彩霞看了胡塞尔一眼, 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没想到你现在就变了？你想英雄救美？”
    胡塞尔耸了耸肩：“我没有，我对自己是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张彩霞对着女孩又踢了一脚, 骂道：“废物。”
    女孩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张彩霞忽然松开她, 走向了胡塞尔, 拍拍胡塞尔的肩膀, 很亲近的样子, 笑道：“你早说你跟我是一路人, 我就不会那么不客气了。大家和和气气的, 多好？”
    胡塞尔心里看不起她，暗自冷笑, 表面上客客气气回答：“是啊。”
    话音未落, 张彩霞猛地一巴掌拍在胡塞尔的脸上, 骂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她说着，推了胡塞尔一把, 还想踹一脚。
    看起来很愤怒。
    胡塞尔挨了一巴掌，但反应很迅速, 说走就走，当时躲开了张彩霞那一脚, 张彩霞重心不稳，就要跌倒，旁边的张朝霞想扶一把，没来得及，就眼睁睁看着张彩霞一个踉跄，往前跌倒，跪坐在地上，被小石子硌到，脸色惨白。
    胡塞尔想趁机踢一脚，张朝霞大步走过来把人扶了起来，胡塞尔心中只叹可惜，连忙转身跑走了。
    张彩霞在后面喊：“把人给我抓住，往死里踹！他不是想跑吗？我要打断他的膝盖！我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跑？”
    张家保镖都追了过去。
    雾气更浓郁了，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张彩霞依靠在张朝霞的怀里，恼道：“什么鬼东西在这里嚎哭？别叫我抓住，否则，我一定要狠狠踩两脚。”
    张彩霞说着，愤怒地跺脚。
    女孩看了张家兄妹一眼，趁着他们没有注意，踉踉跄跄走远了。
    她走到一棵大树底下，想要休息一下，喘一口气，可是走到树干旁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小树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女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定睛一看，发现那边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戴着帽子，穿着宽松舒适运动服，粉蓝色的中长款普通花袜子，踩着硕大且颇有空气感的昂贵运动鞋，胸前挂着一个黑漆漆的摄像机，这身打扮看起来很正常，让女孩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女孩小心翼翼往前走，对那人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也是过来爬山的人吗？我也是，我们可以结伴吗？一个人走在这里，我实在是太害怕，这条山路之前都没有这么危险陡峭的。不知道你怎么想？”
    青年女人转过头来，看向女孩，看见女孩柔柔弱弱的样子，笑了笑，点头说：“好啊。”
    女孩才看见女人的正脸。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英姿飒爽，有种肯定很会办事的干练感觉，有一瞬间，女孩几乎以为面前这个人穿了一身黑色骑士装。
    女孩愣了一下。
    女人已经走向了女孩，拉住她的手，给她理了一下头发，亲近又温和问：“你遇上什么事了？”
    女孩没忍住，顿时崩溃地哭了出来，抱住女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哽咽着将上山的事情说了出来，女人抱着女孩，轻声安慰说：“好了，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不在你身边，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我们肯定能出去的，你会没事的，乖啊。”
    女孩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女人哭了好一阵子才罢休。
    女人也不嫌麻烦，对松开自己的女孩笑了笑，很是温柔的样子。
    女孩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涨红了脸，低声说：“对不起，我的眼泪弄脏了你的衣服。”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笑道：“没事。”
    女孩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相顾无言的时候，胡塞尔打破了即将凝滞的气氛，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迎面看见这里有两个人，先是警惕，而后发现女孩是认得的，就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走到二人面前问：“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都摇头。
    他们互相说了两句话，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稍微熟悉了一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张家兄妹的声音，胡塞尔和女孩都皱了皱眉。
    张彩霞看见他们就翻了个白眼，女孩紧紧拉住了女人，张彩霞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中，冷笑道：“毛病。”
    女孩委屈又愤怒，不想连累女人，松开了手，忽然想到一件事，走到张朝霞旁边问：“你们不是带了很多东西？手机联系不上警察，卫星通讯器呢？”
    张彩霞一巴掌打在女孩脸上，骂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东西也是我家的，不会给你！你离我哥远一点，再这样就不是一巴掌的事情了。”
    女孩想鼓起勇气打回去，突然看见浓雾之中走出了张家的保镖，面露难色，往后退了两步，只能咬着牙，恨恨地走开。
    直播悄无声息打开了。
    女孩拉住女人低声说：“我看在这里也没有用处，一直待在原地是没法下山的，我们离开他们试试。”

 第695章

    女人点头：“好啊。”
    两个人手拉手往外走，身后草丛里爬出来一个浑身青紫色的婴儿，张彩霞一眼看见了，吓得死死拽住张朝霞，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胡塞尔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女孩听见不对，也转头看了一眼，吓得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冲向迷雾，和女人走散了。
    她跑得在地上摔了一跤，只能抱着自己受伤的膝盖，对着破掉的皮肤和流出来的血，哭着喊：“姐姐！姐姐！”
    女人从迷雾走出来问：“你没事吧？”
    她说着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女孩几乎是依偎在女人怀里，瑟瑟发抖说：“我看见了一个很可怕的婴儿。”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声安慰：“没事，婴儿已经不见了。”
    女孩连连点头，拉住女人的一只手，走在前面说：“这次我不会随便乱跑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女人笑道：“那很好。”
    两个人正在路上走，女孩突然看见了一个没有头的男人，大惊失色，连忙拉着女人跑路，觉得女人轻飘飘的，好像跑得很快，都不需要自己转头照顾，心里又高兴又羡慕，跑了一段时间，停下来，觉得肯定没有危险了，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无头男，松了一口气。
    女孩几乎要坐在地上休息，但是想这里到处都是危险，不能坐下来，不然不好跑路，就拉住女人絮絮叨叨说：“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幸好我没有被抓住，我们都是运气好的人，福大命大，现在不死，之后肯定也不会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去之后也许可以买彩票……”
    女孩说着，转过头来问：“是不是姐姐？”
    女人点了点头：“是。”
    女孩高兴地笑了。
    她继续往前走，突然顿住，转过头来，小心翼翼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对她露出微笑：“没事啊。”
    她说着，脸上流出鲜血，那颗头一下子从脖子上掉落下来，还在问：“哪里有问题吗？”
    女孩吓得尖叫一声，惊讶又悲伤地跑走了。
    跑的路上没有看见树，一头撞了上去，终于坚持不住，昏迷不醒。
    胡塞尔从迷雾之中走出来，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女孩，喃喃道：“奇怪，她不是跟女人一起走的？怎么只有她没有别的？那个女人是死了？”
    胡塞尔摇了摇头，走远了。
    他在路上看见一棵树，突然就直直撞了上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糊涂，突然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喊，顿时跳起来跑，跑了一段时间，气喘吁吁，感觉脑子比之前还不灵光，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的，好像很精致。
    胡塞尔就摸索着靠近，走过去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也是上山来玩的人吗？”
    那个人转过身来，走到胡塞尔面前，弯下腰，胡塞尔猛地发现这个人是没有头的。
    胡塞尔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转身就跑，脑子里感觉自己呜呜呜嗡嗡嗡的。
    无头男没有往前追赶，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胡塞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面前，脖子上蠕动的血肉跟着最近吹来的一阵风，慢慢走了。
    胡塞尔没有回头看，怕自己看了一眼就走不掉了。
    他跑了很远，停下来喘气，感觉身后很安静，应该没有危险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喘气，准备休息，眨了眨眼睛，忽然听见张家兄妹的声音，脸色就难看起来。
    【要撞上了是不是？】
    【还以为他们会到处乱跑一直见不到其他人的】
    【看起来好像很刺激啊呀】
    第231章
    今天是圣诞节, 我的朋友请我跟他们一起去玩，可是我记得我没有朋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我在做梦，我这么想着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可是身边的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原来是庆祝圣诞节的闹钟。
    我从床上起来, 外面的天空一下子从黑色变成白色, 好像天亮了, 奇怪，如果刚刚还是黑色的天空，那现在应该很早。
    我看了一眼时间, 闹钟是早上6点, 可是现在显示的时间是上午8点。
    我从床上起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现在开始洗漱, 但是等我洗漱完毕, 我再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9点了。
    我拿起手机发现有一通未接电话,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拨打回去, 手机晃了晃，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闹钟, 是电话铃声。
    我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和未接电话是同一个电话号码, 也许打电话的人也是同一个，我犹豫了一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虽然昨天你就说你要好好休息，但也没想到你这个时候都没起床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 对，对对, 我找你是有一件事儿，我们准备出去玩儿，你跟我们一起吧，车子很宽很大，可以坐得下的。”
    “要去哪里玩儿啊？”
    “去哪儿都可以呀。
    不过呢，这次我们要走远一点的地方，所以肯定不会是在市区，可能要到郊区往外的地方。
    你放心，肯定不会是乡下，乡下太没意思了，卫生也不知道怎么样，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是不会去的。
    万一在那边有生命危险，甚至有可能来不及被人找到就死了，你说是不是啊？那多不好。”

 第696章

    “那你们定好住处了吗？”
    “我们不仅定好住处，我们还定好房间，定好餐馆，还有游乐园，只要去玩就好了，你真的不去吗？一起玩很快乐的。”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就是今天啊。
    你一个人赶过来可能认不到路，我来找你吧，我把车开到你楼底下怎么样？
    我有自己的车，我开车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到大车上，在和大家一起到目的地。你放心，不会走丢的。
    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出现在你家楼下。”
    “那好吧，我现在到楼下去等你，你开车到楼下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玩儿。
    要玩儿多久啊？”
    “一天一夜太没意思了，所以大家说要玩三天两夜，如果玩得尽兴还可以延长，你又不缺钱，不是吗？”
    “好。”
    我答应了。
    我到了楼下那个朋友的车已经在等我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
    我坐到车里，我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说他早就在楼下等我了。
    因为他知道我肯定会答应。
    我有一种好像被人放在餐桌上当甜点的感觉。
    怪怪的。
    但是他对我笑了笑，给了我一包零食，让我在车上吃，我就突然觉得也无所谓啦，反正是去玩。
    又不是去找死。
    我的朋友带我见到了其他朋友，我们坐上一辆大车唱着歌，摇摇晃晃向着目的地出发。
    半路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司机检查之后说是熄火了，需要找专业的人来修一下才能继续往前走。
    大家都觉得这种插曲很烦心，但是没有什么办法，有人把食物拿了出来，打算就地来个野餐，也许大家的心情会好一些。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开始布置，可是一阵浓雾飘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狂风。
    大家都以为狂风会把雾气吹散，可是事实证明并不是那样。
    司机不见了，车子还在原地，可是照样没有好起来，一部分的人不见了，另外一部分坐在原地尖叫。
    因为他们意识到这次出行可能不会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快乐了。
    人们开始争吵，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说要留在原地，另外一部分说要现在往周围走一走，因为雾气笼罩之中，显然不是他们刚才看见的情形。
    打算离开的人说，他们一定是被狂风和大雾弄到别的地方去了。
    对面的人认为这种说法危言耸听，并不相信。
    我和我的朋友打算跟着离开的那部分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大山前。
    这山高大巍峨，有许多绿油油的树木。
    “我们真的要现在进去吗？”
    我的朋友问其他人。
    我站在我的朋友的身边。
    那些人互相讨论，发现他们走来的路上又少了一半人有些慌张。
    “一定要现在进去，我们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如果再拖延下去，也许就天黑了，天黑了里面会更危险，我们怎么能进去呢？
    如果我们要原路返回，一定会被那些人看不起的。
    难道你们想被他们嘲讽说你们的选择都是错误的吗？”
    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喊。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打算跟着他进山去。
    我和我的朋友当然毫不犹豫跟了进去。
    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越走越慢，走到最后突然崴了一下脚，坐在地上，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喊了起来。
    “我的脚崴了，我不能走了，我怎么跟着你们呢？这可怎么办？有没有人来扶我一下？”
    蓝衣服的女人大声喊。
    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人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带着你走，你不要再喊了。省点力气才好爬山，不然半路就要趴在地上，可没有人会愿意背着你。”
    黄衣服女人对蓝衣服女人说。
    蓝衣服女人连忙点了点头，扶着站了起来。
    人越走越少。
    走到山的深处，这里只剩下了五个人。
    蓝衣服的女人和黄衣服的女人，红衣服的男人和我的朋友，还有我。
    “你感觉到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吗？”
    我的朋友问我。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也许我就不在这里了。”
    我回答说。
    “那倒也是。”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山里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五个人都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呼喊，是求救的声音。
    “我们要去找人吗？听声音好像有很多人。”
    我的朋友问。
    话音刚落，那数不清的呼喊声就减少了，只剩下一个。
    “听起来喊救命的人不是我们的人啊。”
    黄衣服的女人说。
    “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是人或者不是人，我都不要去找，我的脚崴了，我走不了那么快，那么远，那么多，我累得坏掉了。
    你们谁要去找就自己去找吧，反正我不去。”
    蓝衣服的女人死死拉着黄衣服女人。
    “你也不要去，好不好？他们也许是想害我们，只要我们待在一起，他们就没法对我们下手。你陪着我，我们都安全。
    你的体力也快见底了吧。别跟着他们了。他们人高马大的，走起路来根本不顾及我们，万一路上走丢了，那就是落单了。

 第697章

    恐怖片里不是常有这样的事情吗？谁落单了谁就要死了，我不想落单，你也不想吧？我们好好活着回家去，不好吗？”
    蓝衣服的女人问黄衣服女人。
    黄衣服的女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我跟你在一起，我陪着你，你就在这里坐着休息，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如果他们还愿意回来。”
    黄衣服的女人对蓝衣服女人说。
    蓝衣服女人很是感激，连连点头，口中不住道谢。
    两个人就坐了下来。
    红衣服的男人看向我和我的朋友。
    “你们两个怎么想？”
    红衣服的男人问。
    “我想去找人，你呢？”
    我看向我的朋友问。
    我的朋友说：“那我就跟着你好了，我们是朋友嘛。”
    我和我的朋友点了点头，看向红衣服的男人。
    “那正好，我也要去找人，我们一起去，这样也安全些。”
    红衣服的男人说着走了出去。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和我的朋友就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
    这里的路有些湿润，像是前不久下了一场小雨，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你看我的手表它不动了耶。”
    走在路上，我的朋友戳了戳我的肩膀，颇有兴致对我说。
    “我头一天发现你像精力旺盛的萨摩耶哦。”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表回答说。
    前面的红衣男人突然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对我们说：“时间停止了。”
    红衣服的男人和我的朋友都看向我，显然是要我现在掏出手机来对比一下。
    “不用看了，你们都确认了，还要我看什么呢？我相信你们，好不好？”
    我嚷嚷说。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几乎以为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会是把我按在地上捆起来，然后给我驱魔，不过他们很平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做那样的事。
    我只好酸溜溜对我的朋友说：“好默契呀，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两个才是朋友呢，你们认识多久了呀？”
    我的朋友笑了一声，揽住我的肩膀哥俩好地拍了拍：“不就只认识今天吗？认识最久的人当然还是你啦。别为这种小事说这样的话嘛，好像我们今天根本没交情一样。”
    第232章
    我甩开他, 哼了一声。
    他在后面笑了笑，跟了过来。
    红衣服的男人挑了挑眉，慢吞吞走在最后。
    我走了半天才发现我好像走到第一个，而且失去了方向。
    我只好看向我的朋友。
    “你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往哪边走吗？”
    我问我的朋友。
    “你走得那么急, 我还以为你知道路呢, 原来不知道啊？好吧！那我来领路,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我的朋友问。
    “我们现在要去找那个喊救命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绕过我走在了第一个。
    他成了我们三个中的领头人。
    “那个声音好像一直在前面飘。
    如果那个人不是被困在某个地方, 就一定是在到处乱跑了，如果一个人可以到处乱跑，怎么会到需要拯救的地步呢？
    也许对面是什么山精野怪, 要不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天快要黑了, 好像很晚了, 我们要尽快确定今天晚上睡在哪里, 否则恐怕等不到第二天早上了。”
    我的朋友边走边对我说。
    “哎呀, 你看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 扑到了一棵树面前。
    我从这棵树的树皮上看见了一些纹路, 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树皮的纹路，而是路过这里的人, 用石片刻出来的记录。
    我指着那棵树对我的朋友说。
    “好像是有点什么东西, 你带手电筒了吗？”
    我的朋友凑近看了看点了点头, 对我伸出手来问。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个黑色的巨大手电筒, 拍在他的手上。
    我的朋友将那手电筒打开，对着那棵树照, 发现了一些规律，陷入沉思。
    穿着红衣服的男人看见我们两个都守着一棵树, 觉得奇怪。
    他走了过来，开口想问我们怎么不走了，但是看见了那棵树，看见了手电筒的光直直照着树皮上的纹路，也想到了什么。
    我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他们才回过神来。
    “这个东西好像是在告诉我们什么？”
    我的朋友喃喃自语似的说。
    “一个人不要走在路上，否则会被第二个人跟上，两个人不要并肩走在路上，会被第三个人杀死，三个人不要一起走，一定会分开。”
    红衣服的男人念经似的唱了起来。
    我和我的朋友目瞪口呆看着他。
    他念完了那些话才闭上嘴，缓缓回过神来，看见我们两张脸都十分惊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右看了看，更加疑惑。
    “你们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红衣服的男人问。
    “你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你对着这些东西念了一串我们听不懂的话，不过你现在回过神来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698章

    我森*晚*整*理的朋友对他说。
    我站在旁边点了点头。
    那个红衣服的男人犹豫了一下。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们现在就讨论吧。”
    红衣服的男人说。
    我的朋友对他复述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然后我们一起讨论。
    “一个人不要走在路上，否则会被第二个人跟上，意思是会被同伴追上或者奇怪的东西看见，然后缠住吗？”
    “也许是要我们现在就分开走，一个人走会比一群人走更加安全，因为只要不管追上来的第二个人，我们就可以平安走开。”
    “就算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也许我们应该熟悉熟悉地形，在这里过一两天，到时候外面的雾气散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没看出来你这么天真。”
    我的朋友打量了一下穿红衣服的男人。
    “这不是天真。你们可以觉得我说的话没有道理，但我们总要想办法活下去吧。”
    红衣服男人说。
    “那第二句话的意思呢？”
    我问。
    “两个人不要并肩走在路上，否则会被第三个人杀死，也许是让我们警惕身后，第一句话的意思也有相似之处。”
    “三个人不要一起走，一定会分开，是不是叫我们现在就分开？这样免得出事自己分开，总比遇上意外更好适应。”
    “虽然遇上意外我们可能会出事，但如果我们自己分开，岂不是一定会遇上这些话里说的那些东西？
    如果这话是真心劝告，而不是弄虚作假吓唬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耳边那不知什么人的喊叫渐渐停了，救命声没有再出现。
    我们都知道现在就是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的朋友看上我问：“你想和我一起还是分开？你怎么选我都陪你一起。”
    “那我们还是分开吧，或许这样比较安全。”
    我笑了笑说。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就现在分开，之后怎么办呢？”
    “穿过这片树林，也许我们可以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讨论一下休息的事情，毕竟露天席地总是比不过车里那样遮风挡雨又安全的。”
    红衣服的男人说。
    “车里要是关上门窗，确实安全又温暖，不过要是想逃跑，他们可能都得被堵死在里面，从这一点说，我们四散开来也算是好事了。”
    我的朋友笑了一声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之后就开始分开，各走一条路。
    我在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又听见了呼喊声，喊的还是救命，于是我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这一次那声音居然很近，而且没有到处乱跑。
    我走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这是一个黑漆漆的坑洞。
    看起来像是猎户在这里挖了陷阱，准备抓野兽，可是掉进去的不是野兽，而是人。
    所以人在里面喊了救命。
    如果里面真的是人，爬不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果里面不是人，也许我看一眼就要死掉。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将旁边的一颗石子踢了进去。
    里面传出了一阵咆哮。
    我吓得马上就跑走了。
    可是没跑多远又听见了呼喊声。
    这一次的呼喊和上一次的呼喊并不是同一个方向，于是我顺着这次的呼喊声跑了过去，发现还是一个坑洞。
    我往里面丢了一颗石头，这次里面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丢石头打我？”
    那女人啊了一声问。
    紧接着里面的女人似乎反应过来了，在坑洞边缘仰着头对外面喊。
    “救命，救命，快点救救我！
    我真的是个人，把我救上去吧！
    我要死了，再待在这里我真的会死的，我的脚崴了，我爬不上去，我不是故意不上去，要骗人的，我真的不是骗子。”
    女人在底下哭喊起来，声音越听越耳熟。
    我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往底下看。
    我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蝴蝶被粘在白色的蜘蛛网上，蝴蝶扑扇着翅膀，长着一颗女人的头，那女人是我眼熟的样子。
    可我一时间没想起来那究竟是谁，转身就跑了。
    后面依旧传来呼喊声，可是喊了一阵子似乎发现外面没有人，那喊声就停了。
    紧接着，我听见了第三个方向传来的喊声，我抱着这次也许是人的想法过去，和上次一样试探。
    试探之后，洞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过去看，看见一个女人自努力从底下往上爬，是穿蓝色衣服的女人。
    我想办法把女人从坑里捞了出来。
    “你不是和另外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休息吗？怎么会突然掉到这坑里面去了？”
    我好奇问女人。
    蓝衣服的女人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裹着泥巴，她皱着眉头，用稍微干净的手背抹了一把脸。
    “我们本来是在休息，可是突然很饿，想要找吃的，可是打开背包发现食物都不见了，一点儿也没有，我们只好在附近找。
    我们找到了一些看起来能吃的蘑菇，用水煮了，煮出来的蘑菇很香，吃起来很好吃。
    可是吃了之后我就头晕目眩，没法坐直，只好躺在地上休息，渐渐睡着了。
    我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唱歌，睁开眼睛一看，我的那个同伴已经又唱又跳，把衣服扯开大半，要往森林深处跑去。

 第699章

    我喊她，她不听我的，我只好去追，不想和她分开，可是她跑得很快，我崴了一只脚跟不上，只好在半路坐下来休息。
    谁知道？
    突然就滚到这里面来，我还昏迷了一阵才醒过来呢。
    可是醒过来之后怎么喊也没见人，不知道那个同伴跑到哪里去了。”
    蓝衣服的女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十分苦恼。
    我很怀疑这些话的真实程度，不过也没有直白说出来，可是她看了我一眼，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的想法，冷笑起来。
    “你以为是我杀了她吗？
    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做那样的事！
    如果我杀了她，我根本不会自己掉进去，而且我杀了她，我有什么好处？
    难道我能抢她的物资吗？抢走了她的物资，我又能多活几天？
    难道你忘了是我主动要求请她留下来陪我的吗？我又不是请她留下来被我杀死的。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是你根本没有脑子，你怎么能那样想我？！”
    第233章
    “是你根本没有见过正常人, 还是你从前就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杀人犯的地方，并且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蓝衣女人异常愤怒，但说出来的话并不能证明她真的没有杀死她的同伴。
    我和我的朋友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离开之后，那块地方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穿蓝衣服的女人, 一个是穿黄衣服的女人。
    现在其中一个下落不明, 如果下落不明的那个人已经死去了, 那剩下这一个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死无对证。
    没有足够的证据, 是没法取信于人的。
    只是愤怒完全没有用处。
    甚至有可能让人认为愤怒的原因是心虚，怕被人知道，所以才这样, 用极其激烈的情绪表示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所以这些话不仅没有让这个蓝衣服的女人可信度上升, 反而让人更加怀疑她真的杀了她的同伴了。
    蓝衣服的女人看着我,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说服我, 不再继续说话, 而是坐在地上, 低下了头, 十分颓废，大概是不打算解释了。
    或者她现在已经身心俱疲。
    这我可以理解, 大家都很累了, 少说点话是好事。
    我翻了一下我的背包, 发现我的背包里的食物也不见了，就像是被什么人突然偷走了。
    我愣在原地需要一点儿时间来平缓心情。
    蓝衣服的女人看了一眼, 意识到我的情况和她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多么了不起, 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不是也和他们走散了吗？怎么好意思指责我呢？你的东西不是也不见了吗？
    现在你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蓝衣服的女人在地上笑得打滚。
    我叹了一口气提起背包准备离开。
    蓝衣服的女人笑完了, 从地上爬起来问我：“你现在就要走了吗？你要去哪里？你有什么目的地吗？”
    我摇了摇头。
    蓝衣服的女人还想问我话，但是我一句也没回答，加快脚步离开了她。
    我不确定，如果我继续待在她的身边，不会在她的问话中和她大吵一架。
    女人在我身后追着我喊了两句，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有追上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坏掉的那只脚，没法追上来。
    总之我们两个就这么分开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只要走出这个森林就可以尽快和我的朋友再次见面了。
    我现在意识到我的朋友简直是我的定海神针。
    虽然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处转圈，就好像迷路一样，走不出去，没法躺在床上享受自己的快乐。
    但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在遇上大雾的时候，就会觉得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只要在车上摆烂就好。
    然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消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从这方面看，我的朋友对我真是莫大的鼓励。
    事情都有两面性，我接受了这种两面性，走到了森林的边缘。
    可是我突然在路上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
    我疑惑地打量对面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黄衣服的女人疑惑问。
    “你本来不是和另外一个人待在一起说要休息吗？你现在走在这里不像是休息的样子啊。”
    我回答说。
    “你是说那个同伴，那个同伴速度太慢，被我甩掉了。”
    黄衣服的女人说。
    “可是你们是同伴，你为什么要甩掉那个人呢？”
    我疑惑问。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我的那个同伴不是人。”
    黄衣服女人神神叨叨说。
    “怎么会呢？我们是一起上来的，之前没看出来不一样啊。”
    我眨了眨眼睛回答。
    “你们走了之后，那个人这个原形毕露了，我才知道嘛，不然我怎么会跑走呢？有同伴总比没同伴更让人放心，谁会没事找死呢？”
    黄衣服女人说。
    “你的同伴怎么原形毕露的？”
    我问。
    “我们肚子饿了，吃了一顿饭，那个人就放松警惕，说自己头晕目眩要休息。

 第700章

    我就在旁边看着，那个人也不防备。
    堂而皇之露出了触角，脸上长出了数不清的眼睛，身体还裂开血色的痕迹，背后长出蝴蝶一样的大翅膀，好像要一阵风把我扇飞。
    我觉得我们在山底下遇上的大风就是她干的。”
    黄衣女人左右看了看，低声说。
    “你们吃了什么？”
    我问。
    “说起来这个就讨厌，背包里本来有很多食物，可是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我才不得不在附近找食物。
    找到了蘑菇勉强能吃，吃了就出问题了。
    我怀疑那些蘑菇可以控制我的那个同伴，所以我收集了一些蘑菇就在背包里，你要看吗？”
    黄衣女人十分热情，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五颜六色，散发着紫色光芒纠结在一起，像死鱼一样的蘑菇，蘑菇表面还沾着泥土。
    我看了一眼就连连摆手，往后退开。
    “我已经看见了，谢谢你，收回去吧。”
    我对黄色的衣服的女人说。
    黄色衣服的女人把蘑菇收回背包，还想用沾了泥土的手来拉我，我连忙让开了，她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一个劲儿给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想拉你的面子，但是你还没洗手。
    虽然这里没有水，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有泥巴沾到我的衣服，我一路上很谨慎，都没有摔跤的。”
    我低着头往后退说。
    黄衣服的女人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听完了我说的话。
    “既然你能说出理由，我就勉强饶过你，但是你千万要警惕。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不会变成那种怪物样子。”
    黄衣服的女人嘱咐我。
    我点了点头。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说了就要走，却被她喊住。
    “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
    黄衣服的女人追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
    黄衣服的女人没有崴脚，如果一味拒绝，她肯定还能追到我。
    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走只会更危险，谁知道她会不会想在我身边对我下手呢？
    “我在路上看见一块石头，石头上说最好不要两个人一起走，不如我们还是不要一起走吧。”
    我犹犹豫豫说。
    我想如果照实情说明，也许黄衣服的女人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想骗她，或者只是猜测，不能当真，非要跟着我。
    我只好换一种没有其他可能的说法来告诉她我的意思。
    黄衣服的女人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不是很相信，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你该不会是为了撇开我才说这种话骗我吧。”
    黄衣服的女人怀疑看着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你的背包里根本没有食物，其他东西我的背包里也有，我总不会是为了给自己找累赘吧。”
    我瞪大眼睛说。
    或许是看在我有一点真诚的份上，黄衣女人相信了我一半儿。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要试一试，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出现，我再离开你不迟，你不会觉得有问题吧？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那你就是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知道我不会放过骗子的，对吧？
    骗子都千刀万剐，活该去死，你不会想当骗子的。”
    黄衣女人威胁似的对我说。
    我深吸一口气，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给朋友惹事，只能点了点头。
    黄衣女人对我露出温柔感激的笑，但我只觉得她像一条毒蛇，伺机而动，想要咬我一口。
    我请她走在前面，并且尽量不和她并肩。
    走在路上，我们或是一前一后，或是停顿休息，时不时搭两句话，保证对方还在自己身边，不是其他东西假扮的。
    我感觉道路非常漫长，就像是时间突然被拉长了，我没法走到森林的尽头去，明明之前感觉已经很近了，可我还是没有走到地方。
    我有点儿沮丧了。
    黄衣服的女人本来想对我生气，可是看我这个样子觉得我在目的地和路线这方面没有骗她，保持了沉默。
    走在路上，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是蓝色衣服女人的声音有些惊讶。
    我低头一看，发现蓝色女人果然靠着一棵树，坐在旁边望着我们两个。
    “难道你说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危险是这个吗？我并不觉得很危险，因为她之前就追不上我。而且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黄衣服的女人靠近了我阴森森说。
    她的意思大概是叫我不要乱说话，免得刺激到蓝衣服女人现出原形，把我们两个都吃了。
    我点了点头。
    “你和她，凑在一起一定会死一个人的。难道，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吗？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你都忘了吗？”
    蓝衣服女人对我问道。
    “我记得，但是你不是没有看见那什么嘛？”
    我含含糊糊回答。
    “你们两个都走在一路了，你还害怕吗？你真要是那么害怕做什么和这个人走在一起呢？”
    蓝衣服的女人问。
    第234章
    “怎么？害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701章

    蓝衣服的女人笑道。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说清楚。”
    黄衣服的女人喊道。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之前休息看见你疯疯癫癫跑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我想你已经死了, 现在是个鬼。”
    蓝衣服的女人笑了笑。
    “你胡说, 我活得好好的, 怎么可能是鬼呢？明明是你死了才对！
    你自己说了一个人不安全, 你一个人待在那个地方，活到现在还挪到这里，根本不可能！
    你一定是早就死了, 但是自己忘了, 还想污蔑我？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的。”
    黄衣服的女人大喊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往旁边挪动。
    我不想和这两个人任何一个有牵扯。
    但是这两个人没打算放过我。
    蓝衣服的女人和黄衣服的女人同时看向我。
    我只好站在原地, 身体有些僵硬, 对她们笑了笑。
    “你跑什么不知道, 还以为我们要杀了你呢。”
    黄衣服的女人冷笑道。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吗？故事都已经说清楚了, 现在该你了, 你看我们究竟谁是死人？”
    蓝色衣服的女人问道。
    “我看你们都是活人，这就不要为难我了。”
    我继续往旁边挪动, 远离她们。
    “不行, 你一定要选出一个活人, 一个死人来，否则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现在就要选, 听见没有？”
    黄色衣服的女人喊了起来。
    “本来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既然你们都在, 那我也这么想好了，你要选谁呢？如果你不选, 那就死在这里。
    两个活人可以杀人，两个死人可以杀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更可以杀人。你不是都知道吗？这应该不难选择啊。
    还是说你才是要害死我们的那个死人？”
    蓝色衣服的女人一副要把水搅浑的样子问。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黄衣服的女人在旁边哼了一声。
    “我谁也不选，我现在就要走了。”
    我说了一声，转身就跑，跑得很快。
    那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在她们面前不见了。
    我在路上还能听见她们破口大骂的声音，但是她们似乎没有追过来的能力，我摆脱她们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本来想在路上休息一会儿，但是一想到休息，可能让她们追上来把我杀了，我就一点儿也不敢休息了。
    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小木屋，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可我以为那屋子里住的人应该是猎人。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被屋子附近的人发现了。
    那个人穿着黑漆漆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枪，站在树木的阴影里面。
    他从树叶上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一只身姿轻盈矫健的猎豹。
    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因为那个人手里的枪口正对着我。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仔仔细细看我，从我的衣服看出我不是本地人，脸上的表情变换让我怀疑他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只是抢了别人的屋子。
    我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顺畅了。
    “你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要做什么的？”
    他问我。
    “我从公路那边过来，我从森林那边过来，我从城市那边过来。
    我是个普通人，本来要去一个约定好了的地方玩儿，可是没到地方车就坏了，只能上山来找人，看看有没有人会修车什么的。”
    我胡言乱语，语无伦次起来。
    那个人看出我的状态不太对，想了想让我到屋子里休息。
    我跟着他到了屋子里面，屋子里有一张方桌子，四条长板凳，我被他安排坐在凳子上，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还找出一点儿肉让我吃掉。
    肉很肥，像是用来榨油的。
    我咬了一口几乎要吐掉。
    但是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当着他的面吐掉他给的东西不太好，再加上我确实很饿了，我就勉强吞了两口才把东西放下，喝了很多水。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嘲讽似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忐忑不安，把水杯放在桌上，低着头等待他的安排。
    他对我说他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是这林子的保护员，换句话说，我可以叫他护林员。
    “如果你要留下来，我可以安排你在这屋子里住下，如果你要走，那也可以，你是怎么想的？”
    他问我。
    “如果我想走，你会给我指路吗？”
    我问。
    “我只能在这个林子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路，更何况就算我给你指了路，你也出不去，你觉得这山的另外一面的山脚下有什么吗？
    是一个村子。
    村民不会让人随便进出的，他们对于钱也没什么要求，你拿钱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就算有食物，他们也只会抢了你的东西，然后把你捆起来，像一头猪一样处理掉。
    如果你是一个女的，那你的遭遇会更加悲惨，我就不细说了，你应该能想象到。”
    护林员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
    “那我还是留下来吧。”
    我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给出了回答。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702章

    护林员笑了笑。
    我感觉他看我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头猪仔，但我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会对我不怀好意。
    我只能暗暗提高警惕，在他铺好的床上躺了下来，准备休息。
    可是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开始有人敲门。
    护林员早就醒了，提着枪靠近了门口，准备往外打一枪。
    我不打算阻止，可是我听见外面的人喊了起来。
    “开开门，开开门！我们是路过的游客，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外面实在太不安全了，让我们进去休息一晚上吧！
    明天早上我们就走。”
    我的朋友的声音喊了起来。
    我一下子把门打开。
    护林员差点儿拿那把枪抵住我的后脑勺。
    我连忙把门关上，我的朋友看见了我的脸，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的表情，就看见门又在面前关上，啊了一声，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这屋子有主人，我和主人商量好了就让你进来。”
    我连忙对着门外的朋友喊。
    “我知道了，那我在外面等你。”
    我的朋友回答。
    “外面是你什么人？”
    护林员问我。
    “外面是我的朋友，我和我的朋友一起上车，一起下车，一起上山。
    但是我们半路分开了，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他一起过夜。
    拜托了。
    现在就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我喊了起来。
    “开门可以让你的朋友居然也可以，但是你要说清楚，你为什么和你的朋友分开？你的朋友究竟还有几个？”
    护林员问。
    “我的朋友就这一个。
    我和我的朋友分开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应该走更多的路来确定哪一条路更近。
    反正我们总会再次见面，只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实在没法走通路，我们还可以转过身回去，总有见面的机会。”
    我回答说。
    门外响起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没想到这里有一个小屋子，太好了，我今天晚上想就在这里休息，原来你也在这里，你怎么不进去呀？里面已经有人了吗？
    里面有谁呀？居然不让我们进去。”
    这个人的声音也很熟悉，他是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
    我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
    护林员看向我问。
    “您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了吗？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但是和我的朋友是一起的，我想只让我的朋友进来可能不太好，他会恨我们的。”
    我小声回答。
    “这个屋子是我的，不是你们的，就算要开门迎接客人，也轮不到你来安排。”
    护林员好像有点儿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想，我不应该这样说，但是请一定要让我的朋友进来。”
    我连忙回答。
    “既然你都说得这样恳切了，再不让你把朋友放进来也不太好。
    不过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树林子里面一起走路了？
    要是他们两个是走了同一条路，并且是一起走的，那么这两个人之中一定会有一个是鬼，绝不能放进来。
    否则今天晚上我们全都要死在这个屋子里。
    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屋子里，也绝不会愿意跟你们陪葬。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让你的朋友进来，那你就选出这两个人之中该死的那一个吧。
    我这里有一包粉末，你拿出去对着其中一个人的眼睛撒出去，那个人如果是鬼就会消失，如果是人，就不会有事。
    但如果你把这个东西撒到了人的眼睛上，那个人的眼睛会烂掉。
    而鬼会意识到你已经发现了他，并且在屋子外面隔着一扇门把你杀掉，再杀掉你那个失去了眼睛的活人同伴。
    你可要想好了，这东西不是乱给，也不是乱用的，要是用不好，你们全都要死。”
    第235章
    而我绝对不会跟你们一起。
    听明白了吗？”
    护林员掏出一块叠成三角形的油纸包, 里面是白色的粉末，散发着一种微妙的酸涩的苦味，像是某种药片磨碎而成的。
    我感觉这东西有点像维c。
    但我不确定，所以我点了点头收下了那个东西, 打开了门, 走了出去。
    我深深一口气站在我的朋友面前, 伸出手去触碰他, 他的脸和从前一样温热柔软而平整, 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他疑惑地看着我，像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他不言不语, 没有阻止我。
    我的手指尖沾上了那包粉末中的一点儿, 我把那点儿粉末蹭在他的脸上, 仔细观察, 他的脸部皮肤没有发生变化。
    我松了一口气, 我很庆幸他不是那个在森林里死掉了的鬼。
    他的眼珠转了一下, 看向我的手指, 意识到我在做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他知道了我的意图, 我对他笑了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那样。
    边上的红衣服男人不理解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进去？门为什么关闭了？你还能进去吗？里面究竟有谁？

 第703章

    那个人怎么样，脾气怎么样, 长得怎么样，是做什么的？”
    红衣服的男人一个劲追问。
    我拉着我的朋友的手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半拆开的三角形油纸包, 把里面的粉末拍到他的脸上，那些粉末钻进了他的眼睛。
    那张有折叠痕迹的展开的油纸贴在了他的脸上, 就像涂了强力胶的羽毛被水打湿贴在了玻璃上。
    他捂着脸尖叫起来，身体扭曲了两下，变成一摊黑漆漆的污水，渐渐从树叶的缝隙渗入泥土中。
    我的朋友对此毫不意外，没有多问一句话，我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说，事情已经办好了，请现在把门打开吧。
    门打开了，我拉着朋友进去，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因为警惕和紧张，我们很早就睁开了眼睛，即使身体还是因为过度运动而酸痛，但我们从床上翻了下来。
    吃了护林员准备的早餐，喝了一碗水，我们跟着护林员离开了小屋。
    “你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既然都有空，不如就在这里帮我巡逻，我平时的工作是警惕有人来偷偷砍树。
    你们要留在这里就要帮我，要帮我就要在看见有砍树的时候把人赶走。这件事很简单，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今晚别回我的小屋。
    还有这个树林子是有禁地的，禁地是一些村民失踪和丢弃尸体的地方，要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走进去一定会迷路死在里面。
    你们看见有写着禁止入内的牌子的地方，就千万不要去。要是你们进去了，我是绝对不会进去救你们的，你们最好自求多福。
    如果你们惹出事情还要牵连我，我不会给你们摆平事情，还会落井下石，你们只会死的比本来应该的样子更惨。知道了吗？”
    护林员问。
    “我们知道了。”
    我和我的朋友回答。
    护林园一个人走远了。
    我和我的朋友说了两句话，一边说话一边走，还没来得及走到很远的地方，就突然听见一声枪响。
    我们连忙跟着枪声跑了过去，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另外有一个打扮质朴贫穷的人往我们的位置冲了过来。
    护林员好像没有看见我们，不然一定会喊我们拦住那个人。
    我连忙和我的朋友躲了起来。
    “你去追那个村民，我跟着护林员。”
    我的朋友对我低声说。
    我点了点头小步子跟着那个跑走的人。
    那个人跑了一段距离，转过头气喘吁吁，想查看有没有被跟森*晚*整*理上，我出现在他的侧面，把他摁在地上。
    “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压着他问。
    “我是来砍树的，能不能不要杀我？”
    村民呜呜。
    “你知道这里有护林员吗？”
    我问。
    “我知道，但是之前也有护林员，从来没有护林员一枪把人打死的事情啊，上一个护林员才不像现在这个护林员那么讨厌，那么凶恶。”
    村民哭得更大声了一点。
    “你来砍树，你知道有护林员，你甚至还想让别人饶你一命。你就好像到别人家里偷东西被抓了，还要说不是我的错一样。”
    我压住他的喉咙说。
    他一时间哭不出来了。
    我等了一会儿把他松开，他大口大口喘气。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村民问我。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关于护林员，关于这个林子，关于你们村子。”
    我说。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帮我把护林员杀了。”
    村民喊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还是就在这里解决了你，反正这里死人也很正常，到处都有意外，就算是别人来了也不会怀疑。”
    我压着他的骨头，他的身体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
    他害怕了。
    “别杀我，我都告诉你。
    护林员不是指定的，而是杀了上一个护林员，就会变成这里的护林员，也有不杀人的护林员。
    那些没有杀人的护林员是被指定的，指定他们的是森林深处禁地里的东西。
    我没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除了护林员，只有护林员进去才不会死，可是我从没当过护林员，所以我不知道。
    听老一辈的人说，曾经有人见过，说是很可怕的东西，回来之后就发了疯，身体长出脓疮，破损的皮肤流出黑色的粘液，还开始怀孕。
    可是看见那些东西的人是一个男人啊。
    那个男人怀孕之后居然真的生下一个妖怪。
    是一种黑色的像树木一样的东西，无数的树枝树根纠缠在一起。
    我只能勉强从中看出山羊的，黑色的弯曲的角和方形的瞳孔，还有四个坚硬的蹄子的轮廓，我们称之为森之黑山羊幼崽。
    那东西没多久就跑进森林里，再也没有回来，可是那个男人渐渐也变成了那幼崽的模样。
    他到了后期已经无法自主行动了。
    身体肿胀，下肢变得很大，腹部高高隆起，就像还在怀孕，脚指甲和手指甲变黑，开始长出细小的根须。
    白天的时候他会睁着眼睛在屋子里爬来爬去，大多数时候是在地上，到了晚上他就开始哀嚎，害得整个村子都睡不好觉。

 第704章

    他喊叫的时候，村子里的畜生也会跟着叫起来，狗叫声尤其强烈，不过狗叫很大声的时候，他会短暂休息一下，不那么吵闹。
    所以村子里养了很多狗，这也是为什么山上的人想要下山都没有办法的原因，他们会被那些狗咬死。
    那些狗除了村子里的主人，谁也不认。
    我们是故意把狗训练成那样的。
    如果那些狗不是那么凶狠，根本压不住那个男人晚上的哀嚎。
    那禁地里一定有妖怪，绝对不能进去，绝对不能靠近，除非是护林员，但我不是护林员，我只是来砍树的。
    我不知道砍树会遇上这种事啊，虽然从前也有人因为砍树被护林员攻击，可是护林员并不是次次都会杀人。
    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这里有这么多的树，都说靠山吃山，怎么可能不砍树呢？护林员也太不讲道理了，这根本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都没有追究护林员居然保护森林里面那个怪物。护林员还到处攻击我们的人，还杀我们的人。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忍耐得足够了。
    要我说就应该早晚放一把火把这里的树全都烧掉，连护林员也烧死在这里，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但是他们不听我的，他们活该去死。
    这怪不了我。
    你知道护林员为什么住在山上吗？因为这个护林员根本不能下山，甚至一旦离开有树林的地方，力气就会变小，速度会变慢。
    就连那个护林员的枪也会生锈，子弹也会堵在枪口，甚至有可能引起那杆枪炸膛。
    可惜没有人敢杀死那个护林员。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旦有人杀死了那个护林员，自己就会变成护林员。
    变成护林员就意味着要一辈子待在这座山上，待在这森林里面，而且要去森林的境地，照顾禁地里的怪物。
    禁地里的怪物一定是小怪物的母亲。
    毫无疑问，那怪物只会更恶心，更庞大，更可怕，更难以束缚，难以令人接受，我怀疑护林员早就不是人了，否则不会有这种限制。”
    村民突然咳嗽起来，往外吐血，没一会儿就失去气息，死了，仿佛是触及到了这座森林里不可言谈的禁忌。
    我慢慢把人放开站在了旁边，呆住了。
    我的朋友从小路上赶了过来，他跑到我身边，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张了张口就看见他身后走出来一个护林员，我知道我刚刚得到的那些消息不能当着护林员的面告诉我的朋友。
    我陷入了沉默。
    护林员检查了一下那个死人，确认这人失去了气息，还往尸体头上打了一枪。
    之后他冷笑了一声：“还是太便宜了这些偷东西的老鼠。”
    第236章
    护林员提着枪骂了一句, 之后他看向了我和我的朋友，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去巡逻。
    “我的朋友变成了这样，而你在这里质问我们为什么不帮你的忙？你可真奇怪, 难道我们没有来这里之前你就不工作了吗？
    我们答应了你要做事情, 没错, 我们现在也正在做啊, 难道我们是躺在你的屋子里休息吗？并没有啊。
    如果我的朋友因为你的工作出了什么事, 我跟你没完。”
    我的朋友对护林员喊了起来。
    护林员用枪指着他，那枪口还冒着热气，是黑色的, 像死亡的颜色。
    “小子, 我知道你年轻气盛, 但我劝你对我说话的时候客气一点。
    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手指会不会扣动扳机, 这里面可是有子弹的, 专为对付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你要尝尝这些东西的滋味吗？可以赏你一口。”
    护林员用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对待我的朋友。
    我突然抢过了那把枪, 我的朋友迅速配合了我的行动, 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我用那把枪的枪托砸中了护林员的后脑勺。
    护林员颤抖了一下，面朝下, 趴在泥土里就像摔了一跤似的, 闭上眼睛, 仿佛会陷入无尽的沉眠。
    我知道到这里事情就成了，我把手里的枪递给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紧张看着我。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虽然我的朋友知道我抢走护林员的枪之后可能会做什么，我们的配合也非常有默契, 但他弄不明白我的目的和想法。
    他突然觉得看着眼前的人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仿佛他突然成了闰土的老爷, 而我亲手在他和我之间筑了一道屏障。
    我对他笑了一下，安抚他说没关系。
    他将信将疑眨了眨眼睛。
    我在虎林园的身上摸索起来，在他衣服的夹层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扭曲蠕动带着粘液的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章鱼的触须，但是章鱼的触须上应该有吸盘，不会是这种掺了一点紫色的黑色。更多是紫红色吧？”
    我的朋友看了一眼这东西，深深皱起了眉头，感到恶心了。
    “也许这东西对我们有用。”
    我对我的朋友笑了笑，用手指在这东西表面摸索起来，突然摸到了一点儿缝隙。
    我将指甲掐了进去，用力把这个圆滚滚的像触须一样的东西展开，直到这东西变成一张山楂皮似的薄片。
    我的手指甲已经被染黑了，散发出一股腐臭味，就像是我刚刚在徒手解剖一具尸体。

 第705章

    我的朋友几乎要忍不住往后退步了，但看着我，觉得我神志不清，还是站在了原地。
    我很感激他能这样在乎我。
    我把手里的东西抖了一下，递给他看，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活着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吗？这东西没有死。”
    我对我的朋友说。
    我收回了手，也把手里的东西收了回来，摸索起来。
    这个东西里面外面都凹凸不平，就像是有一些标注位置的特殊痕迹。
    虽然我并不知道痕迹究竟对应着哪里，但我知道这些东西或许就是禁地里的一部分。
    如果护林员是拥有这些东西才能，精准发现那些砍树的小偷，那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护林员是拥有这个东西才能堂而皇之进入禁地，而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担惊受怕，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那我拿着这个东西是不是也可以进去？
    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知道现在不应该去实践那个想法。
    所以我开始和我的朋友讨论之后要怎么对护林员解释我们对他做的事。
    “我还以为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呢，原来你还能想到这个，那看来你的脑子还算清醒。”
    我的朋友笑我。
    我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感觉肚子有一点饿，想把手里的东西吃掉，我拉着我的朋友的手说：“别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逃不了的。”
    我的朋友笑了笑：“我只是有点幸灾乐祸，你放心好了，这个事情还是有办法的。我的背包里随身携带了一些药品。
    恰好我知道那些药品的作用，我们可以给这个护理员吃一点药，对他说他被他追击的小偷偷袭了，我们救了他，并给他吃了药。
    他就算有怀疑也不了解药品。
    更何况我们可以说给他吃了药，药就没有了。连药瓶子也没有，因为我们为了方便携带，根本没有把那样的东西带出来。
    这也是为了节省力气和有限的空间，希望他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也没什么用。反正我们不会给他更多的东西，他也不会得到更多。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做任何事，只要对方不说出去就天衣无缝，怕什么呢？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你也应当如此相信我。”
    我的朋友对我说。
    “可是我记得昨天晚上你敲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自己的背包，连你旁边的那个人也没有背包，你把背包放在哪里了？”
    我问。
    “藏在一个安全随时可以找到的地方，免得被人抢走或者检查，否则那些药品能不能有效果还是两说。”
    我的朋友回答。
    我点了点头。
    我的朋友去取他的背包，并从背包里拿出药来赶回来。
    而我就在这个晕倒的护林员身边看住他，免得他突然醒过来想要逃跑或者做什么其他事情。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的朋友从背包里拿了药回来，把药给护林员塞进了喉咙眼，还给护林员灌了一点水。
    那些水不多，保证护林员不会因此呕吐，也保证那些水能顺着护林员的喉咙进入他的胃袋里。
    过了一段时间，那个护林员还没有醒过来。
    我有点儿疑惑，问我的朋友，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药？
    我的朋友说有一部分是安眠药，保证他会睡足够久的时间。
    在休息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四处探索，或者玩耍休息，处理他的物资。
    我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了屋子里，翻找起来，在一个角落找到了用指甲扣上去的一行小字。
    那行字的大概意思是说，如果每天被砍伐的树木过多，护林员就会被禁地的神杀死。
    新的护林员将会由杀死上任护林员的神选择。
    “按照这行字的描述，这个职位的选择似乎是随机的。”
    我的朋友说。
    “如果那个护林员昏迷的时候，我们砍了过多的树，他会被杀死，那新的护林员会从我们之中选吗？”
    “恐怕不只会从我们之中选，还会从那些村民之中选，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糟糕，我们不能确定下一任护林员还像现在这样。”
    我的朋友回答。
    我点了点头。
    我们把屋子恢复原样，把护林员抬回了床上。
    护林员还因为药物作用呼呼大睡。
    我突然感觉口袋中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而且贴着口袋的那块儿衣服的布已经湿透了，我连忙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是那根触须。
    触须在我手掌上蠕动变成了一只蜗牛的样子，虽然没有壳，也没有眼睛，也没有纹路，非常拙劣的模仿，但触须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我对我的朋友说：“我们往这边走过去看看吧。”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我们跟着指引到了一块木头面前，这木头只有两个字，禁地。
    “看来这里就是禁地了，我们居然一点儿没走错吗？”
    我的朋友十分怀疑。
    “让我进去看看吧。”
    我对我的朋友说。
    “可是进去一定会很危险，你又不是护林员。”
    我的朋友有些担忧。
    “没关系，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你还活着，你可以离开这里。不用找我，也不用等我。”

 第706章

    我安慰了我的朋友两句，直直进入了禁地。
    我的朋友喊了一声，但我没有回头，我的朋友知道我肯定是要进去了，不打算跟着我，只在路口守着，为我警惕护林员和其他人。
    禁地里面漆黑一片，就像是天空结了一张巨大的网。
    我走在路上感觉有点胃疼，我捂了一下腹部，感觉这里突出了一块，可我之前没吃什么东西。
    我突然想到了村民对我说的话，我开始警觉，用力往内部摁，感受到了一个活物在里面移动，我已经受到禁地的影响了。
    看来只有触须并不能被这里的东西认为是护林员，我的行动要加快速度了。
    我咬着牙往前走，我的皮肤开始裂开，往外流血，血液的大部分是黑色粘液。
    行动变得艰难了。
    我不打算就这么回去，我用更快的速度往里冲。
    我总算看见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没有树叶，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绿色，就像是一个模仿树木，但模仿技能十分拙劣的东西。
    我想到了触须。
    触须颤抖着流出了更多的粘液，散发着一股下水道臭味，又有点像仓库里的谷子闷坏了，隐约传出一点酒的气味。
    我闻着臭味难以忍受呕吐起来。
    腹部比之前膨胀得更大了。
    第237章
    我看了一眼就转身冲了出去。
    等我跑出去, 我的两条腿已经颤颤巍巍走不动路了。
    而我的腹部像是挂了一个大西瓜。
    我的朋友上前扶住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请他找个随便什么，来把我的肚子划开，或者, 用一块重重的石头把这凸起的东西砸死。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的朋友举着石头问我。
    “你试试吧。”
    我躺在地上说。
    我的朋友用那块巨大的石头一下一下砸过来, 那块凸起的活物, 有意识地躲避, 甚至想要跑到其他地方, 比如我的手臂，我的大腿，或者我的胸膛。
    我感到很痛苦, 我蜷缩成一团, 在地上呕吐。
    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溢出去, 大部分是黑色, 散发着一股臭味, 就好像我快要变成那里面的东西的一部分。
    我感觉我要死了, 正想对我的朋友交代遗言, 却突然发现一抹白色的衣角从远处的树木后面闪过去。
    我一下子坐起身来。
    我的朋友扶着我问：“你看见了什么？”
    “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人。”
    我拉着我的朋友的手说。
    “我会警惕的, 可是你这个样子怎么办呢？”
    我的朋友问我。
    我躺回地上说等死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我有办法。”
    我挣扎了一下, 从地上坐起来。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问他。
    “我是山脚下村子的医生, 也是护林员的医生。我知道怎么对付你肚子里的东西。如果你想解决那个东西，就喝下我给你的药。”
    医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管子。
    我想,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喝下了医生给的药剂, 感到一阵剧痛。
    我在地上翻滚。
    我的身体里流出了更多的血液。
    但我的腹部渐渐恢复了平整。
    我觉得神清气爽，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跺了跺脚，我的身体恢复正常了。
    “你的药很有效果，谢谢。”
    我说。
    我的朋友很高兴。
    “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可以随时开口。”
    我的朋友对医生说。
    医生对我们笑了笑：“既然你们这么盛情难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找你们帮忙，你们刚才怎样进去我已经看见了。
    我想你们就是我要等的人。”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
    我的朋友问。
    “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是禁地里的那个东西，自从那个东西到了这里所有人都过得不安宁。
    我想一劳永逸。
    如果不能解决那个东西，驱赶也好，让那个东西离开这里，远离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哪怕只是正常的生活。
    我知道贸然进入其中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变成奇怪的样子，自从第一个进入其中就受伤的人出现之后，我就有研究针对的药剂。
    虽然现在的药剂还是一个半成品，但我已经实验过了，只要不在里面待上一整天，药剂就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虽然身体有可能受到一定的损害，但是身体的表面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变异。”
    医生说着再次分发药剂。
    “我们要做什么？”
    我的朋友问。
    “我们现在就要喝下药剂，进入这不能进入的地方，直面恐怖，解决那个东西。
    你们应该看见了，那个东西长得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树。如果那个东西长得更像一个动物，那可能是黑山羊。
    但和那个东西关系密切的人是守林员，而不是猎户或者保卫员，就足以说明在植物和动物之间，那里面的东西更偏向于植物。
    我们可以带着斧头进去砍。
    我也试过，如果只是物理攻击，效果并不好。所以我还研究了一种特别针对的药剂。

 第707章

    只要把这种药剂泼在武器上或者那个东西的伤口就会有奇效。”
    医生又掏出了新的药剂开始分发。
    我和我的朋友接过药剂，点了点头，认真听完了医生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表示愿意跟着他进入禁地处理那个东西。
    “就算不是为了这里的村民，我们也要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处理了里面的东西。”
    “希望我们处理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护林员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如果里面的东西消失了，护林员就死了，那就太好了。”
    我和我的朋友说。
    “要杀护林员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医生想了想掏出了新的药剂。
    “只要你们在砍倒了里面的那个东西之后，见到了护林员，往护林员的身上泼这种药剂，护林员在那个东西身边就会被攻击。
    死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应该祈祷自己粘上这种东西之后不会生不如死。”
    医生冷静说。
    他把药剂递给了我。
    我收下了那个东西，对他表示了感谢，他挥了挥手说没有什么，我们喝下了保护自己的药剂就进入了禁地之中。
    医生给我们分发了营养液。
    我们喝掉了营养液，感觉身体变得轻盈，眼睛能看见很远的地方，耳朵能听见很远的地方，四肢更加灵活，力量更加强大，速度也更快。
    就好像我们突然得到了真正的森林之神的赐福。
    我享受这种被赐福的快乐。
    就在我们尝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掌控新得到的力量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东西的面前。
    这一次我没有再感受到上一次走了一路的那种疲惫不堪。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兴奋。
    医生把保存完好的三个手持拉绳电锯分发到我们手里，给我们简单讲解了一下使用方法，就开始了行动。
    周围的许多触手想要攻击我们，但是又在半路停下来，像是闻到了很恶臭的气味，不得不保持距离。
    我们三个趁着这个时间疯狂拉动手里的锯子，锯子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我们将锯子贴在最大的那棵树的树根部。
    那棵树一点一点倾斜了起来。
    大地开始震动，仿佛万马在地下奔腾。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的朋友瞪大了眼睛对我喊：“小心！”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背后冲过来想要偷袭的护林员。
    我猛地一闪，让开了。
    护林员速度太快，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脚步，直直冲了上去，闷头撞在了那棵树的树干上。
    树干蠕动，猛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且密密麻麻的鲨鱼一样的牙齿将护林员咬碎了。
    血液从里面溢出来，吐了一根骨头。
    我连忙赶上前去，用电锯触碰大树的根部。
    大树发出吼叫声，地面再次震动，就像连绵不断的地震。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站稳，手里的电锯被甩了出去。
    我的朋友加快了速度，医生站得很稳，但也快坚持不住了。
    如果他们都坚持不住，躺在地上，我们很快就会被周围的触须一拥而上，全部吞掉，必死无疑。
    我一想到那种可能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能允许我的朋友死在我的面前。
    我捡起了那个被触须蹂躏得扭曲的电锯，拉了两下绳子，电锯嗡嗡嗡，居然还能使用。
    我用那电锯处理了他们两个人身边的小触须，现在这被损坏了大半的电锯，也只能做这种事。
    如果这个扭曲的电锯要去接触那个树干，马上会废掉。
    我的额头流出一颗又一颗的汗滴。
    我的手里也往外流血，触须在底下争先恐后张嘴接着我的血，想马上把我吞掉。
    只听得轰隆一声。
    我回过神去看，发现医生和我的朋友都坐在地上，两把电锯被周围的触须捏得粉碎，像是巨人手里的一块小饼干。
    我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去扶我的朋友。
    地面再次震动。
    我们亲眼看见那棵巨大的树把根系从地底下拔了出来，地面顿时多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棵树摇摇晃晃走出去，很快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那棵树走到了哪里，这周围分明没有那棵树躲藏的地方。
    我们没找到那棵树，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我的朋友用衣服擦了擦我手里的血。
    地面又一次晃动。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腐烂的臭味。
    我的朋友拉着我往外走。
    医生说：“那棵树太大了，根系占据了这座山的内部，那棵树一旦离开，这里必然有一场浩劫。
    但没关系，很快，我们都会好起来，我要下山把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你们快走，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医生说完，跑了出去。
    我的朋友干脆把我背到了山下。
    车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司机回来了。
    司机看见我和我的朋友十分狼狈，非常惊讶：“我不过是找人修车，车都修好了，人却不见了。你们都做什么了？”
    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山轰隆隆乱响。
    “快走！”
    我的朋友把昏昏沉沉的我放在座位上对司机说。

 第708章

    司机一愣，踩下了油门，车子冲了出去，没一会，后面的那座山完全垮了。
    我的朋友抱住我，低声说：“我们活下来了。”
    第238章
    我成功当上了宇航员。
    但是这个工作很枯燥, 直到有一天我的上司给我发了一个任务，让我开着宇宙飞船去见外星人，因为信号站收到了外星人发来的信息。
    我打算接受这个任务，开始认真训练, 等待新的外出设备准备完毕。
    在新的外出设备准备的时间里, 我打算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我不知道做什么, 于是我在自己的邮箱里浏览信件。
    我浏览了信件之后发现最近有一封新的邮件, 我点开这封新邮件。
    我发现有一个新闻发布会邀请我去参加，并且承诺会给我一定的出场费，我想要那笔出场费, 所以我去参加了那个新闻发布会。
    可是在新闻发布会之后他们居然要采访我, 这可是信件里面没有提到的事情呀, 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可是好麻烦了。
    我都来了, 总不能半路逃跑吧, 那他们会怎么看我？那他们之后还会邀请我吗？而且我没有得到全部的钱, 他们之后会把钱发给我吗？
    如果不会, 那我现在绝对不能逃跑，如果会, 可我也不能提前知道, 我怎么能现在走呢？
    虽然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走, 现在就回家去，只要到了家, 那就安全了。
    可是显然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我又没法逃跑, 我想了想，只好坐下来等待他们的提问, 他们争先恐后举着话筒采访我。
    话筒又黑又大，举到我面前，差点捅到我的眼睛，我的额头，我的牙齿，我简直以为他们要用那些东西把我砸死。
    可是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
    我从他们的人群之中挤开，然后跑回了家，我已经不记得我究竟在发布会上说了什么。
    谁知道，没过一段时间，我打开了电视机，从里面的新闻节目重播中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我定下神来去看那个节目。
    我发现节目里的我看起来镇定自若，真是十分潇洒，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好看，尤其是从电视上看自己真是一个神奇的体验。
    我突然有点高兴，于是我打算吃一点儿什么东西来犒劳自己。
    我找遍了屋子只找到一盒没开封的方便面，可是我现在不想吃方便面。
    于是我打算出门。
    可是一个人出门实在太没意思了，我想了想，掏出了手机，打算随便找一个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吃饭的人。
    没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邀请我去跟他吃饭，我很高兴我们想到了一起，于是我爽快答应了他，我们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
    我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有很多人，我起初并没在意这些人，可是我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有人认出我来，他们大概是看了新闻节目了。
    不过在那个节目之前我也很有名气，在人群之中，许多人都知道我的身份。
    我之前说过，我的职业是宇航员，那些人在节目之前认识我，大概是因为这个。
    我以为这只是像往常一样，所以我没有紧张，我对他们打招呼，我和他们说话，我跟他们握手，我跟他们说你好。
    我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电子宠物，满足他们的情绪要求，然后他们拿着签名走了，我周围终于空了一段儿。
    我打算离开，突然有人冲过来拦住我的路，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点像高中生那种，还在上学，年轻气盛，脾气大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
    “我确实有一件事想问你。请问你对外星人怎么看？”
    “我觉得我没有看法。”
    “怎么可能呢？你之前就是宇航员，你现在也是你之后还要被安排去见外星人，你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骗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知道你的职业特殊，也许是有保密特性。所以你不愿意告诉我，但是你没必要骗我。那就是你个人原因了，你看不惯我。”
    “我觉得没有那种可能，因为我们之前不认识。”
    “不管我们之前认识或者不认识，你都不是个好人，因为我看你不顺眼，而且你的解释并不能让我相信你真的没有恶意。”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解释才好，我平时的工作并不是向人解释我究竟有没有恶意。对不起，我还有事，请问你能让开吗？”
    “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你究竟想要问我什么？”
    “你对外星人有什么看法？你认为外星人是友善的吗？或者你认为外星人是凶恶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现在一定要走了，实在太晚了，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迟到的，我真的约了人。
    下次等有时间我们慢慢谈。”
    我对那个人挥了挥手，跑走了。
    那个人还想追我，但是他的速度没有我快，我的身体素质还比他好，而且我的工作的时候也有练习，所以他没追上我。
    我松了一口气跑到了约定地点。
    这里的门刚刚森*晚*整*理关上，一个人坐在里面喝咖啡，看见门外有人过来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进去的人发现不是我的脸，有点失望。

 第709章

    但是坐在里面喝咖啡的人又往门外一看，看见了我很高兴，站起来给我开门。
    这个给我开门的人是我的朋友。
    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进入了咖啡厅。
    咖啡厅的光线是略有些昏暗的，这种地方非常适合休息或者陶冶情操，或者让自己放松心情，因为这里同时会有舒缓的音乐播放。
    最好的地方是舒缓音乐的播放与人并没有关系，只是一个老旧的物件在缓缓发声。
    这就保证了这里不会有什么恶霸，为了某些弹奏乐器的小美人或者小可爱，来干点什么不应该干的事情，导致客人无法享受优质的服务和商品。
    我和我的朋友都对这个环境很满意，我就知道我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有原因的，比如说在审美方面和欣赏方面都是如此有默契。
    我很高兴能和我的朋友再次见面，虽然我记得我们已经熟悉很多年了，但我总觉得好像从来没见过他。
    虽然我记得他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们拥有同一份工作，并且要做同一件事，可是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就好像我在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我也根本不记得他跟我工作的时候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这不应该。
    但是没有关系，以后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们可以慢慢交谈，就算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而疏远，也可以再变回从前那种记忆中的亲近状态。
    我不介意花一点儿时间。
    看他看见我的高兴的表情，他应该也不介意在我这里花一点时间来了解我现在的状况。
    我和我的朋友手拉手坐到一张桌子旁边，他坐在我的对面，我坐在他的对面，我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而我们的背后是隔绝他人的高高的椅子的后背，这里成了一个小包厢。
    这里的隐私性很好，保密性也很好，我觉得这个环境不愧是我选择的地方，非常好。
    当我满足于对自己的欣喜之中的时候，边上来了一个服务生，将我的朋友为我点的咖啡，送了过来。
    服务生把咖啡放在桌上，并对我们说，祝二位旅途愉快。
    我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不对。
    “什么？旅途愉快？谁跟谁要去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啊？”
    “也许是说错了，也有可能是说顺口了，这没什么的。”
    我的朋友对我说。
    “真的没什么吗？如果我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我是不可能出去工作的，那会影响很多人和很多事情。”
    我有些紧张了。
    “就是别人说错了话跟你的精神状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要太在乎这个了。我们是来见面的，又不是来讨论别人怎么样的。”
    我的朋友似乎对我在乎别人有点儿不高兴。
    我点了点头回过神来。
    “那我们喝咖啡吧，你还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吗？”
    我端起咖啡杯子问。
    端起这个杯子，我才感觉这杯子居然还有两个白色的小翅膀作为装饰，一时间不注意，差点把被子打翻了，咖啡很烫。
    我连忙把杯子又放在桌上。
    我的朋友看着我笑了笑，那是一种看熟人的模样。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就打算揭过这件事，我心想，我的朋友对我可真好。
    我的朋友在我的对面端起了自己的咖啡杯子，抿了一口，就像是来过无数次，我突然一点也不怀疑我们从前不认得了。
    虽然我的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我想，没有关系的，他是我的朋友，他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不用怀疑他，因为他不会害我。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我为自己曾经怀疑他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并且在欺骗我，而感到羞愧，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脸上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朋友安慰了我。
    我对他表示感激。
    第239章
    他对我笑了笑说这很正常, 你有些紧张，或许是任务的影响太大，而你需要承担的责任过重，我是你的朋友, 应当为你缓解这些情绪。
    “你可以放松, 你应该相信我, 我不会害你的。”
    我的朋友缓缓用一种充满诱惑力和催眠力的声音对我说话。
    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 天已经黑了。
    我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从桌子上直起身来, 我的脸已经红了, 是热得发烫, 因为这半张脸压在手臂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打了个哆嗦, 以为我的朋友已经不耐烦走了。
    可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 发现我的朋友还在身边安静看着我。
    我很高兴我的朋友还陪着我, 没有离开我, 可是我觉得慎得慌，就好像是我其实是诡异的恐怖片的主角, 但我自己并不知道这回事。
    甚至我有种错觉, 好像我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有山羊角的恶魔或者有红眼睛和小尖牙的吸血鬼，又或者是一个死去多时的鬼。
    我为我的恐惧带来的极其丰富的想象力而再次打了一个哆嗦。
    我的朋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见我愣住, 抖了抖衣服披在我的身上，低声对我说：“最近天气变得很快。
    不要感冒了。”
    我拉着他给我的衣服点了点头, 但我又觉得这种姿态不太舒服，于是我抖了抖手。

 第710章

    衣服好像快要掉了。
    他把衣服按在我的身上，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他是把一层别人的皮，强行粘在了我的身上。
    我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左右张望，试图找到这个咖啡馆里的服务员。
    “现在已经太晚了，这里的人都走了，只给我们留了钥匙，让我们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锁一下门。
    并且，他们离开之前还特意警告我们，这里有监控，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还说，这里的监控一直联网有电，随时可以自动报警，保证我们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警察抓到，如果我们真的犯罪。”
    我的朋友轻飘飘对我解释并笑了笑，站在旁边像一个天生就属于暗夜的吸血鬼的伯爵。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应该是某一种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夜行生物。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打消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并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真的是太紧张了。
    “回去早点休息吧，或者我送你回家。”
    我的朋友把我推出了门。
    我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用那把钥匙给咖啡厅的门上了锁，就好像这本来就是他的家。
    “我可以自己回家。”
    话音未落，我又觉得有点冷。
    他转过头来看见我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了，露出笑容。
    就好像我们真的认识很久，而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甚至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他已经很熟练，不会对我生气或者失望。
    他只会用无可奈何的心情包容我的一切过错。
    我摁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头晕目眩，想要倒在地上。
    我的朋友扶着我，并对我说：“别逞强，还是我送你回家去吧，我有开车来。”
    我听见车点了点头，我想，这下，我回家不用多出钱，也不用走很久了。
    我的朋友笑了笑，但他确实开了车来，而且开着车把我送回了家，甚至我在他车里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到是他把我放进了家里。
    他有我家的门的钥匙，并且把我送到了我家卧室的床上，还给我盖了被子，脱了鞋，他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相信我们不是普通的朋友了，至少也得是发小。
    我睡着了，可是半梦半醒之间，我见到了一团巨大的粉红色的东西，从上往下压过来，要把我压死一样。
    我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现在居然只是半夜，而我为了一个梦强行把自己的眼睛睁开，以至于现在脱离了睡梦的状态。
    我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突然听见客厅有声响，我从床上起来推开门往外看，和我起床倒水的朋友对视了一眼。
    “原来你没有回家呀，真是对不起，是不是你送我回来的时候太晚了？”
    我好奇又不好意思地问。
    我的朋友端着那杯水走到我面前把水杯递给我，笑了笑。
    “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在你家休息，所以，在你睡着之后，自作主张，躺在了你家的沙发上，要休息一晚。
    谁知道你半夜就醒来了，本来我还打算明天早上你醒来之前就走的。
    那样你白天晚上都不会被我打扰，我之后会发信息告诉你我今天晚上做的事。
    现在看来我不需要给你发信息了，因为你现在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一点儿没有半夜出现在别人家里被看见的紧张。
    从这一点上说，他的心态真是比我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我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上天瞎了眼睛，赐福给我。
    虽然我希望老天爷有眼睛，但是我很难相信它真的有。
    大晚上想到眼睛让我难以入睡，于是我起来请我的朋友陪我下一盘飞行棋，我的朋友答应了，并且神采奕奕，看起来一点都不困。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于是问他晚上不休息也不困倦的秘方是什么？
    他对我笑了笑，说之后我就会知道。
    我更加好奇了，我问是之后他会发信息告诉我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还说，之后我肯定会知道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的好奇根本压不下去。
    很好，我的朋友成功让我一晚上都神采奕奕，第二天早上精神倦怠。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答案呢？难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会让他受到损失吗？
    还是说如果他把答案提前告诉我了，会让谁感到不满？我想不出来，我现在也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朋友真是一个吊人胃口的好手。
    如果他去钓鱼，他肯定就算只有一艘小船到了大海上也能钓上一头鲸鱼来。
    就凭他吊人胃口的本事，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心不在焉工作了一整天，不过幸好现在的工作没有什么紧要内容，只需要训练，练习，彩排，再重复这些就可以。
    这些事情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每天都在做，我维持了身体素质，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天又黑了，我该回家了。
    我打算收拾东西离开我的工作岗位，可是在我走出大楼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喊我，我转过头去看，那居然是我的朋友。
    他带着挎包从后面跟着追了过来。

 第711章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一起回家，不如我们现在一起走吧。”
    我的朋友拉着我笑眯眯说。
    他好像压根儿没有给我准备第二条路，我只能跟他一起回家。
    假如我们两个的家是在同一个方向，这一点问题也没有。
    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
    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儿不对。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一点奇怪？
    他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我看着他的脸，总有些时候会觉得他面目模糊。
    我仔细看他的时候，他的脸又很正常，就好像只是我的视力有问题。
    可是我的视力有问题吗？我记得不清楚了。
    算了，追究这个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应该想办法让自己高兴一点儿，否则维持这种精神状态，我做不了什么事。
    我觉得烦躁了。
    我的朋友敏锐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
    他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样对他说明，我摇了摇头。
    他看出来我不想说话，想要安慰我，带我去了路边的大排档，喝了一瓶酒。
    我喝了酒迷迷糊糊说了一些话。
    我的朋友只是在对面点头，灯光在他的背后，那是一个很高大的暖黄色的路灯，可是路灯的灯光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的脸照亮。
    他的脸是一片漆黑，就好像从来没有。
    我猛地从床上惊醒，才发现我已经被我的朋友送回家来了。
    我捂着脸低着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噩梦，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至于的，什么都不可能。对呀！”
    我喃喃自语了半晌，躺回去想要继续睡觉。
    可是我在梦中也见到我的朋友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从梦中醒来，这一次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
    我更加大声笑了起来。
    有人捡了石子丢我家的窗户，但那窗户很坚硬，没有破。
    我眯着眼睛看见一只黑色的乌鸦飞了过来，砰的一声，那只乌鸦撞上了我家的窗户，血液从它的羽毛里流了出来。
    那只乌鸦死了，尸体缓缓从玻璃窗上落下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或许会变成肉酱，或许会被不知情的人踩一脚，我不知道。
    但我清清楚楚看见，那玻璃上多了一道缓缓流动的血痕。
    第240章
    我确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的精神没有问题。
    这一定是有人想害我。
    可是谁想害我呢？
    我不知道。
    我揉了揉头发，从床上坐起身来准备洗漱，我的朋友从外面端进来一杯热牛奶，他还对我说, 牛奶里面特意加了糖。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
    可是我真的喜欢吗？
    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我不喜欢, 因为太甜了。
    我好像皱了皱眉头, 我没有照镜子,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朋友就在我的对面，他看见了。
    他很关心我, 问我怎么样？
    我对他笑了笑, 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
    他说什么也没听见, 因为这里隔音很好, 而且他之前在忙着为我做早餐。
    “那我厨房的厨具你还用得惯吗？”
    我皱了皱眉, 好奇问。
    “你忘了吗？
    我们曾经互相住过对方的房间, 我当然会用你的东西, 你有一段时间出差，还拜托我拿着你的钥匙照顾你的家。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我点了点头, 喝完了那杯热牛奶打算去洗杯子, 我的朋友把手伸出来说, 可以让他去。
    我把杯子递给他，他拿着走了出去。
    我不确定他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知道他的脑子, 究竟是怎么长的。
    我想我不应该再想这种事了，这会让我的思维更加混乱。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用挂在旁边的帕子洗了一把脸，我的朋友走过来对我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洗脸了。
    怪不得帕子是湿的。
    我的朋友笑了笑，说是开玩笑的。
    我拿着帕子问为什么？
    朋友说因为他特意打湿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他请我出来吃早餐，说他做了我最喜欢的吐司三明治，加了火腿，鸡蛋和生菜叶子。
    他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番茄，也不喜欢洋葱，特意没有把洋葱切进去。
    我点了点头，他还递给我一份加了冰的咖啡椰椰。
    “你给我这个。”
    我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你看起来比刚才心情好一点儿了，我很高兴。如果这个东西能帮到你，那你可以多喝一点儿。”
    我的朋友用很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吃光了他做的饭菜，喝光了他给我的饮料。
    他把我要出门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和他一起出门，一起去工作，一切都没有问题。
    就好像从前的很多年从来都是这样。
    真的吗？
    我突然有点儿胃疼。
    我在工作的间歇到厕所关着门呕吐起来。

 第712章

    吐出来的食物是正常的。
    并没有突然变成石头，虫子之类的东西。
    我按下冲水键，呕吐物不见了，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居然会想到那么荒谬的事情，居然会怀疑自己的朋友。
    我打开门出去，我的朋友就站在门外，好像早就等着我，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告诉我，因为他工作的时候想找我，发现我不见了，于是找我的同事问我在哪里，我的同事说我在厕所，他就过来了。
    他还说他之所以站在这个厕所门前，是因为他听见里面有声音，觉得我会在里面。
    我确实在这个隔间里面，他没有找错地方，他的表情很正常，就好像他的行为也很正常。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读心术，但我看着他总觉得他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对他笑了一下，说我们还是赶快出去吧，他同意了。
    他说他来找我，本来是打算给我送午餐，或者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但是现在他有点担心我的胃，并问我是否还有胃病。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用怜悯又温和的目光看着我，一副要帮我回忆的样子，对我轻声说，之前我胃疼，还是他送我去了医院。
    我将信将疑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但是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说他学过一点关于胃部的按摩，问我要不要试试，正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都有空，可以慢慢来。
    休息之后再去工作，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一边安慰我，一边拉住了我，我跟在他身后慢慢放轻了脚步，就好像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我答应了他。
    他找了一张椅子让我坐上去，闭上眼睛，把我腹部的衣服掀开。
    我有那么一瞬间像一条濒死的鱼跳了起来。
    我感觉对面是一座冰山，而我是一艘破烂的小船，如果撞上去我一定会死。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想要离开，但他拦住了我。
    “你在想什么呢？你又不愿意去医院。你又不会随身常备药品。难道你现在不痛了吗？”
    我的朋友似乎有点生气，问我。
    我顿住了脚步，弯下了腰，确实很痛，我走不了了，我只能又坐回去。
    我闭上了眼睛，他按住了我的肩膀，手掌是非常滚烫的，就像是烧着火的火炉，我隔着衣服都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
    但这一次我没有跳起来，而且我没有感觉到我的皮肉有被烫伤。
    我渐渐睡着了。
    我的朋友对我很好，我不应该怀疑他。
    我对他道歉并把他送出门去，他挥了挥手，让我不要再送，并对我说我们今天可以一起回家，我点了点头，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我的工作突然有了进展。
    上面准备安排我做另外一件事。
    他们给了我一个手机，对我说手机的另外一面是一个跟我们有联络的外星人。
    我只需要平时陪着外星人聊天，了解信息，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情况就可以。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手机，但是这种事情实在太无聊了，我没什么好问的，我平时就没那么多话要说，就算是面对我的朋友我也没话要说。
    我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对我说，或许这件事可以让我来。
    我想要把手机给他，可是突然犹豫起来，我问他，究竟是谁让他进来的？
    我现在已经不在之前工作的办公室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单人小房间。
    这个房间保密性非常高，四面没有窗户，灯光非常明亮，还有许多摄像头，保证无死角监控，持续一整天不间断。
    他是怎么突然进来的？
    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可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没有脚步声，这里又没有铺地毯，难道他练了飞檐走壁，爬墙的技术吗？
    他看起来既不像蜈蚣，也不像壁虎。
    更不像蜘蛛，我想象不出来他怎样爬墙进入这里。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说是他的上司通知他，他可以参与这个计划，所以之后他会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们现在是同事中的同事了。
    我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他，并且起身和他换了位置，他现在坐在我之前坐的椅子上，而我站在他的身边百无聊赖，看了看周围。
    “你对外星人的事情有兴趣吗？”
    我的朋友问我。
    “我不知道，我应该有兴趣。”
    我皱着眉头回答。
    “你最近看起来越来越焦虑了，你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呢？”
    我的朋友问我。
    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总是问我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呢？
    我摇了摇头。
    这就算是回答了。
    他知道我的意思。
    “那我跟你讲一些我刚才问到的事情吧。”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我点了点头。
    “外星人会在一段时间之后离开，保证绝对友好，不过有一些词无法理解，或许需要一些人充分说明。”
    我的朋友问我：“你愿意当那个和外星人接触的人吗？
    你愿意给外星人说明我们的词语吗？

 第713章

    你愿意为外星人解释外星人不明白的地方吗？”
    我愣住了，我脑子里的回答还是同一个不知道。
    我的朋友看出了我的回答，笑了笑，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不要紧张，随便怎么做都可以，只要高兴就好。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搞砸的。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的朋友突然对我说，我有两张电影票，我们下班之后一起去看电影吧，据说还是一个新电影的发布会呢。
    “以前不久不是参加过一场新闻发布会吗？或许这两种情况有什么相似之处，你去了可以如鱼得水，或许能帮助你恢复一点自信心。”
    我的朋友是好心，他对我笑了笑，把电影票拍在我的手里。
    我犹豫着收下了。
    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回家吃个晚饭，一起去了电影院，电影刚刚开场讲外星人的故事，我没想到外星人现在这么火，但我对电影不感兴趣。
    我几乎是全程走神，直到电影结束，周围的人响起了掌声，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鼓掌什么，我没有动，可是一个人不动，太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转过头去看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正拿着手机在处理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和我一样，就是和那个外星人聊天。
    他居然还记得！？
    第241章
    和那个外星人聊天, 我不禁想也许他只是敷衍我。
    他得到了两张电影票，但他不想浪费其中一张，所以他带上了我。
    这很有可能，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朋友应该是一个吝啬的人。
    我愣了一下。
    播放电影的高台上突然亮起了大灯, 灯光是惨白色的, 刺到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开始流泪, 我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高台上传来了巨大音响的扩音，我的耳朵嗡嗡直响, 我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让我们有请有名的宇航员为我们解说这部电影的观后感吧。”
    一个人突然从观众席上站起身来大喊。
    这个人喊了之后, 全场的观众都喊了起来, 就像是一股无法阻止的浪潮, 血红色的。
    我勉强睁开了眼睛, 想要捂住耳朵, 我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 我的耳朵还是那样，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声音。
    可是我的朋友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他把手机收起来了, 他低声对我说, 上面的人让你说话。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的朋友对我说，只需要随便说一点你的想法就好。
    我说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电影究竟说了什么了, 你能告诉我吗？
    我的朋友对我说，电影是赞扬外星人的到来, 你只需要说，你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就可以。
    我的朋友拉走了我的手, 我勉强站稳了。
    我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按住了我身旁的电影院的椅子的扶手，我的腿好像在哆嗦，但我不清楚。
    我的脑子和我的腿一样不清楚。
    但我在这种状况之下居然有人要求我说话，而且是让我对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东西发表评价，我感觉世界疯了。
    我大概也疯了，因为我居然真的回答了他们的话，按照我的朋友的说法。
    我的朋友只是给我提供选择，并没有让我按照他的想法做出某一种选择的意思，事实上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
    我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很混乱，我想要大声怒骂他们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我想夸他们，可我夸不出来。
    因为我的夸奖的词汇实在太贫瘠了。
    我没想到还有这种用上的时候。
    在离开电影院之后，据我的朋友说我昏过去了。
    我的朋友把我送到医院，输完液之后，医院说需要床位来安置下一个病人，于是我的朋友把我带回了家，安置在我家的床上。
    我很感激我的朋友，我拉着他的手感谢他，可我睁着眼睛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没有缓过来，我想或许现在是晚上。
    我没有觉得异常。
    我的朋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没关系。
    他还用一只手端来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让我喝下去润润喉咙。
    他甚至用另外一只手扶着我靠在床头，在我说我害怕之后，他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是温热的，就像他给我的那杯热牛奶。
    可我更加害怕了，我没法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可能是黑暗。
    我挤在我的朋友的怀里，紧紧贴着他，隔着他的衣服，我能听见他的胸膛里的心脏在跳动，跳动的声音是健康而有力的。
    可我觉得奇怪。
    我的朋友真的那么健康吗？
    我怎么会有这样健康的朋友呢？
    我们曾经是怎样认识的？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问了我的朋友或许是这么问的。
    我的朋友拍着我的后背很温柔，告诉我，是很小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小学读书，所以认识了他做了我的同桌和我一直在一个班级。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很久很久都没有分开过了。你忘记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无论忘记我多少次，我都能让你记起来。
    如果你不想记得过去，我们也可以发展未来，你可以和我有很长很长时间慢慢谈论我们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真正记得。”

 第714章

    我的朋友在我耳边说。
    我觉得更加恐惧了。
    我分不清楚我究竟是太困，太累，所以睡着了，还是又一次因为恐惧而昏迷。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清晨的阳光非常明亮，枝头的小鸟在叽叽喳喳，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清晨，我甚至听见了远处的学校学生传来的歌唱。
    我从床上起来，床板嘎吱一声烂了。
    我小心翼翼离开我的床，就好像我家床头旁边的衣柜会跳下来一个人把我杀死。
    我看了一眼天花板那里有一只黑色的蜘蛛。
    那只蜘蛛的后背上长着红色的花纹，眯着眼睛看，就像是蜘蛛的后背上长了一只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眼睛。
    我也知道那东西不会是摄像头，不可能把我的情况转移到我的朋友的眼前去。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走到窗外去看外面的鸟。
    我以为我会看见一只麻雀，可是我看见了一只翠绿色的小鸟，那只鸟动了一下翅膀又变成了淡蓝色。
    我怀疑自己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再往外看的时候，那根树枝上根本没有一只鸟，连一只鸟的羽毛也没有。
    一定是还在做梦或者没有睡醒。
    我躺回了床上，床又响了一声。
    我因为坏掉的床而在床上摆出了别扭的姿势，我的后背在响，我的骨头在痛，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我从床上起来了。
    我打开了卧室的门，我看见了我的朋友。
    他表示很抱歉，昨天把我从医院送回来，没有争取我的同意，就在我家再一次睡着了。
    我对他表示理解，因为他真的很累，为了照顾我这样一个朋友，他一定累坏了，他在我家休息完全没有问题，我不怪他。
    我对他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森*晚*整*理反应取悦了他，他对我很好。
    可他对我的那种好简直让我想起了无法自主行动的婴儿。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理解了我的情绪，远离了我，在我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后，我回复了正常，并对他表示了感激，他对我笑了笑，说是应该做的。
    我摇了摇头，我对他说，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不会当我的朋友，如果换一个朋友一定不会像你这样照顾我。
    哪怕是足够好的朋友，在听到我的要求之后也会生气的。
    我的朋友的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
    他问我：“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不够好的朋友吗？”
    他好像很在乎这个。
    真奇怪，我之前的朋友也这样在乎这个吗？
    不对，我之前真的有朋友吗？
    “你很好，我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朋友了。”
    我想了一下，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朋友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且越来越难看，我担心他会因此昏迷，我连忙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对我笑了一下，但表情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好像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说才好。
    他在一路上都仔细询问我对他的感受以及我究竟要怎样的朋友才算满意。
    我说他已经很好了，我对他很满意，他不相信我的话。
    我说我感觉很好，他说我昨天才病倒了，我无话可说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恶作剧得逞，他又恢复了正常不再是低气压的朋友了。
    但我希望他不要突然变成高血压，否则我真的会撑不住再一次进医院的。
    虽然我真奇怪我这样的身体状态是怎么进入我所在的单位进行工作，并且保留了现在的职位还能继续工作下去的。
    但我的朋友在这里或许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我不要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我就会头疼，头疼不是好事，我不要头疼。
    我说服了自己，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到了工作岗位上。
    我们还像之前那样工作，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就在即将下班的时候，上司突然要求我们开一个会议。
    我们参加了那个会议，会议上一个同事在展示的图片中挑选了一张新闻截图给我们看，问我们有什么想法。
    我感到了头皮发麻，因为那截图上有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紧张的状态下几乎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那张图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希望会议不要要求我说话。
    可是事与愿违。
    同事问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我的朋友对我说，会议的讨论主题是，我们是否要顺应民众的意见，将外星人尽快驱逐？
    “我们已经有能力驱逐外星人了吗？”
    “我们暂时不确定是否有那样的能力，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选择。
    我们可以让所有人都和外星人交流，交流后的民众或许会改变对外星人的仇视态度。”
    “那太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赞同开放民众和外星人的交流渠道吗？”
    “不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点。”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开放民众和外星人的交流渠道吗？”
    “大概是这样。”

 第715章

    我点点头回答。
    同事让我坐下。
    第242章
    会议讨论了一段时间就这样结束了, 但结果如何我不清楚，他们说还需要将讨论结果提交给上级，等待上级的审核和决定处理。
    我没有再关心这个问题，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回了家, 他干脆在我家住下了。
    他说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不好, 还有会议上的表现也不好, 他要看着我。
    我没有把他赶出去, 因为作为一个朋友是不能驱赶另外一个朋友离开自己家的, 更何况我的朋友确实帮了很多忙。
    如果我现在要把我的朋友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太忘恩负义，我不想干, 也没有那个必要, 除非我的朋友现在就要杀我。
    但我的朋友怎么看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没有别的路。
    “你还记得我是怎样进入工作岗位的吗？”
    我在休息之前问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想了想。
    “你在学校考试毕业之后就接受招聘进入了那里, 然后一直工作到了现在, 普普通通, 没有一点波澜壮阔的历史。
    或者你希望我编一点什么故事来骗你吗？”
    我的朋友问。
    “没什么, 早点休息。”
    我回答。
    “明天或者后天就是我们乘着飞船去见外星人的日子了, 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朋友问。
    “我想我准备好了。”
    我说。
    “明天你要去和那些外星人说话吗？”
    我的朋友问。
    “按照时间表的排序，明天我确实应该和外星人聊天。”
    我说。
    “你对外星人有什么印象？”
    我的朋友问。
    “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还没有见过, 只记得是红色的, 是吗？”
    我问。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觉得他的话有点奇怪，但没有追究。
    第二天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工作, 我坐在那把椅子上接过了那个手机和外星人交谈。
    “你想要见我吗？”
    外星人问。
    “你们想要见我吗？”
    我问。
    “我很想见你。”
    外星人回答。
    “你最近过得好吗？”
    外星人问。
    “很好。”
    我回答。
    “我很期待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外星人说。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我问。
    “我想了解你们的一切。”
    外星人回答。
    我有一种恍惚，好像在手机的对面是我的朋友, 而不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外星人。
    我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朋友。
    “怎么了？”
    我的朋友笑眯眯问我。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一点不一样，就好像，一切的怀疑都是我的错觉。
    我的眉心跳了起来。
    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又或者哪里都是不对，所以我根本分不出来，哪里更重要，哪里更不重要。
    到了休息时间，我的朋友说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有什么游戏可玩儿呢？”
    我有点疑惑。
    “这是我新找到的游戏机，是一个单人游戏，只是游戏内容非常单一，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玩儿。”
    我的朋友说。
    “不是单人游戏吗？”
    我更奇怪了。
    “我们可以一人拿着一个游戏机玩儿同样一个游戏。”
    我的朋友回答。
    我点了点头。
    游戏机刚刚打开，是一个粉红色的大肉团儿，在表面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睛又去看我朋友的游戏机，他已经跳过开场动画了。
    我叹了一口气，靠着椅子的后背，回到了本来的位置。
    游戏的第一个画面是一个红彤彤的轿子，点一下轿子，轿子里面有一位被捆绑的新娘。
    周围都是人，而轿子停在了一座水桥上，吵架的时候，新娘从轿子里跑出来，解开了绳子，跳进了水里。
    所有人都大喊大叫，说要找新娘，于是新娘和那群人出现在了一片树林子里，一前一后奔跑，看得出来是追逐战。
    玩家控制着新娘逃跑，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屋子，新娘跑了进去死了。
    新娘死了之后可以回到新娘逃跑的那个阶段，玩家继续控制新娘逃跑，这一次没有进入红色的屋子，新娘活着跑远了。
    可是遇上了一个同学。
    同学保护了新娘，对其他人说你们都是畜生。
    这一段看起来是剧情。
    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双方说了一些废话，打算交换金钱。
    追逐新娘的人之中有一个媒婆，媒婆对同学说，新娘家里已经收了彩礼，所以如果这个同学要带走新娘，一定要付这笔钱。
    同学说可以付这笔钱，这样带着新娘离开，突然又撞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走了过来是个男人，是新娘即将要嫁的新郎官。
    新郎官插着腰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这位一群人再次把他们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同学问新郎官要做什么？
    新郎官说你们不能走，因为这个人已经是我的媳妇了。

 第716章

    同学并不认这话，还是打算带走新娘。
    新郎官拉着新娘说，那我们就比一场你赢了就可以带走这个女人，如果你没有赢，那她还是我的妻子。
    他们打了起来，现在玩家控制的人就变成了新郎官。
    打赢了，可是那个同学不认在地上撒泼，说愿意给钱，但是没能带走新娘，游戏结束。
    结局的名字是可怜的新郎。
    打输了，那个同学拉着新娘走了，并且丢了一包钱在地上。
    结局的名字是失败的新郎。
    中间还有一个隐藏结局。
    如果控制新郎官和同学打的时间很长，天上就会突然炸开变成粉红色，然后所有人都会尖叫，身上长出粉红色的肿瘤。
    尖叫的人到处乱跑，躺在地上死掉，粉红色的肿瘤噼里啪啦乱响，炸开流出粉红色的血液，地面上会长出粉红色的小花。
    新郎官侥幸活着，但是需要逃跑，逃跑的途中一头撞进了突然出现的粉红色小屋，在这里面什么都是粉红色的。
    用粉红色的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眼睛和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用粉红色的眼睛从粉红色的窗户往外看，天地都变成了粉红色。
    因此，隐藏结局到这里结束，名字是粉红色的世界。
    明天又明天，时间来到了，去见外星人的那一天。
    “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朋友问我。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剧烈跳动，就好像从来没有活过。
    “能说话吗？”
    我的朋友关心我。
    “我可以正常交流。”
    我点了点头回答。
    “你接到了最近的通知吗？”
    我的朋友似乎是想用工作上的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好受一点。
    我能理解他的意图，我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点了点头。
    “通知我已经接到了，通知的内容是，因为临时的问题，原定计划之中要跟我们一起去的人都不能去了。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去。”
    我回答。
    我的朋友露出笑容，将手里的东西揣在衣服的兜里，两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直勾勾看着我，像是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我几乎怀疑他以为我的脑子里有虫子，要用镊子把看见的虫子夹出来。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问题。
    “我只是想我今天比昨天视力好像好了一些，你比昨天更清楚了。”
    我的朋友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我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酒鬼见到了酒，烟鬼见到了烟。
    我见过酒鬼，也见过烟鬼，我同样见过烟和酒。我的朋友现在看起来和那些鬼没什么不同。
    这太可怕了，我不敢再直视他。
    他把我抱在怀里安慰了我，对我说他还是我熟悉的朋友，一点变化也没有，不要害怕他。
    我点了点头。
    他把我松开拉着我进入了预定的座位。
    飞行器起飞了。
    我们进入了宇宙，在一段漫长的旅行之后，我们接近了外星人行驶到附近的星球。
    我看了一眼和外星人联系的手机。
    我把手机信息内容翻到了询问外星人出现目的的那一部分。
    外星人回答的内容是，出现在附近，是因为好奇。
    我把那个手机放回原处。
    外星人的星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气，调节我的身体反应。
    我的朋友拉住我的手，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不能接触到对方的皮肤，但我莫名觉得他的手里有一团火将要把我烧起来。
    我挣脱开了他，并远离了他。
    我又一次感到了害怕，但这一次的恐惧没有之前那么深刻了，或许是我即将完成接触外星人的任务。
    我打算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就辞职离开工作岗位，回家休息，也许休息一段时间我会变好。
    一团陨石飞了过来。
    飞行器发出红光，响起警告的声音，一切乱成一团，我的脑子就像一锅糊了的粥，我陷入了昏迷。
    我意识到飞行器损毁了。
    我不确定我能活多久。
    我再次醒了过来。
    我在外星人的星球上，可我没有看见外星人，只有，我的朋友在我面前，微笑地看着我。
    第243章
    很小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我已经不记得梦里究竟是什么场景，但从那以后我总觉得我活着是为了遇见一个人。
    我渐渐长大了。
    我以为我不可能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一天放学路上，我家附近空地上多了一栋漂亮的白色小别墅。
    我想，我要找的人也许就住在这里, 这个想法没头没尾, 来得很不切实际, 但我这么想了, 就诞生了无限的好奇心。
    我在当天晚上偷偷跑到别墅附近, 我想看里面有没有人，我看向了窗户。
    别墅窗户又大，又漂亮, 有很多花纹, 像一个很贵的装饰。
    我怀疑那门和那窗一样都不能开, 但是我不敢伸手去试, 因为我怕里面有人。
    即使现在从外往里看, 那窗户是黑的, 那门也是黑的, 里面应该有灯，可是没有光。

 第717章

    那就应该是没有人。
    可是我不能确定, 所以我不敢靠近, 我正害怕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一串脚步声，往我这边来了, 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有人发现我了。
    我想转身逃跑, 可是没有注意前面，只一心看着路, 我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被我撞倒在地上，哎呀了一声。
    我再一次被吓了一跳，想对那个人伸出手去，可是只看了一眼就魂飞魄散。
    我加快速度逃跑了，还是背对着那个人的，因为我看见那个人的皮肤雪白，在月光下莹莹如玉，就像是一个鬼。
    我不能确定我大晚上撞到的人是不是鬼，但我不想和那个人有更多接触，我逃跑了，我知道这样不对，我至少应该道歉。
    但是我不想，所以我没做。
    我知道逃跑不好，但我做了，我不想面对这件事，也不想面对自己清楚的事实，所以我选择在大晚上坐在桌前写作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实在是睡不着，大晚上的，能休息的时候，谁会不休息呢？又不是在玩游戏。
    可是我看着作业根本写不下去，我开着台灯，我把那个台灯关了。
    我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我把屋子里的所有灯都关了，小心翼翼到阳台去看。
    我看见底下多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个人影披头散发的，乍一看似乎是个女人，但我不确定，因为我有点近视。
    我没戴眼镜，那实在是很模糊的一团，如果不是穿着白衣服，我会以为那是一团黑影，觉得那是一只黑猫什么的。
    我再一次想到了路上遇见的那个人，我想那个人不会是鬼，但看起来实在太像了，我不能大晚上的去见那个人。
    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做什么，蹲在阳台的角落，一动不动，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察觉了我的目光，抬头往上看，我不知道他看见了我没有，但是我不敢乱动，直到那个人走了，我才敢大口呼吸。
    这太刺激了。我回去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挂着黑眼圈往外走，一个人拦住了我的路。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个疯子。
    可是这个人对我说他认得我，我不记得我见过这样的人，我摇了摇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别的什么，走了。
    可是等我从学校再回来的时候，我又一次在那条路上见到了他，这一次我更加认为他是个疯子。
    但是我一时没想起来他是我晚上见到的那一个人，否则我就会第一时间把他认为是鬼然后逃跑。
    不过我当时没想起来，所以我也没有跑，我被他拦住有些无可奈何，我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看了我半天，摇了摇头，突然说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然后就走了。
    我心里有些疑惑，但同时有些失落，就好像我应该希望他找到我，然后对我说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我也不知道。
    过了两天，我实在是忍不下去，我觉得奇怪，我想要找那个人，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能再忍了。
    我以为那个人或许会在随便什么地方，但是我发现他在那别墅里。
    我找到别墅的时候发现他在里面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走，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进入那个别墅，因为那别墅挺像阴森森的古堡，像有鬼。
    我不知道我是不敢进去还是不想进去，又或者提前知道进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不愿意进去，总之我以为我可以不进去的。
    那个人打开了门，对我招了招手，喊了我一声，让我进去，我顿住脚步，犹豫了半天，但我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我怎么会不进去呢？
    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
    我之前可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能堂而皇之从正门走进来，还坐在沙发上，就好像是一个被邀请过来的客人。
    可是我和这主人又没关系，能当什么样的客人呢？
    “你老是从这附近经过，我已经认得你了，之前在路上见到你，你似乎没有想要到这里来，你今天到这附近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那个人问。
    “找东西啊，对，找东西，我的钥匙的绳子没有了，所以我找一找，如果能找到那是很好的，我还用原来那个。
    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
    我结结巴巴回答。
    那个人好像没有怀疑，给我倒了一杯水，笑眯眯把桌上一盘子的巧克力和水果都推到我面前来，示意我随便吃。
    我真的很想吃那些东西，但是我看着他，又有一点不敢。
    我在那边磨磨蹭蹭，他好像以为我是想要其他东西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饮料放在我面前，示意我可以，打开饮料罐了。
    我真的很想喝那东西，所以我对他说我需要一根吸管，他就真的给我拿来了一根吸管，我在他的注视下打开了那罐饮料。
    我当时不太记得那个饮料究竟是什么味道，因为他让我太紧张了。饮料究竟是什么味道都无所谓，反正肯定不会是又苦又咸又涩。
    我很确定我喝的不是苦瓜汁和柠檬配。
    他看着我笑了出来，我突然就想和他当朋友，因为那张脸真好看，我从前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周围的人都难看。
    我向他表达了我的意愿，他居然同意了，这真像是一个梦，天上掉下一颗糖果，我接住了，然后天上开始下糖果雨。

 第718章

    “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我对我的朋友说。
    “是吗？那现在要发生什么事情你才会认为并不是在做梦呢？”
    我的朋友问我。
    “如果你要问我这个，那我会毫不犹豫回答你，我想要一顿大餐。
    只要你和我一起吃同一顿饭，而且是很好吃的那一种，要是我平时绝对不可能买得起的那一种，我就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因为假如是我一个人做梦，我根本不可能想象到我从没吃过的东西，我也不敢做梦梦到那么好的事情，我的胆子很小的。”
    我对我的朋友笑了笑。
    我的朋友对我很好，他听完我的回答之后点了点头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有人过来敲门，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是什么讨厌的人过来了，但是他打开门从外面的人手里提过了一袋子食物。
    外面的人是来送食物的。
    送食物的人是接到电话才过来的。
    那电话是我的朋友打出去的。
    所以这顿饭是我的朋友请我吃的。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我很高兴我能吃一顿大餐，尤其是我不用付任何一分钱的情况下。
    简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种事更值得高兴了。
    “想笑就笑吧，我不会因为你觉得高兴而嘲笑你的，我们是朋友哦。”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把食物放在了桌子上。
    我点了点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在沙发上打滚，抱住沙发的抱枕，像一条虫一样蠕动，来来去去。
    我把沙发的布套子都弄皱了，但是我的朋友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我，并没因此发怒，也不会为这个责怪我，他不会说你真讨厌。
    他也不会拉着其他人说，你怎么把这个人带过来？
    这太好了，他居然是我的朋友，他居然真的是我的朋友，这居然真的不是做梦。
    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轻松放肆了。
    不对，如果这里是我自己的家，我甚至不敢这样做，但这里是我朋友的家，所以我就敢了。
    我的一切快乐都是我的朋友赐给我的。
    我愿意永远为他祈祷，假如世界上真的有神，我希望我的朋友永远健康，快乐，永远富足。
    我还希望我和我的朋友能永远在一起。
    因为我的朋友一定会对我很好，很好。
    那我就会比现在更加快乐，快乐100倍，1000倍。我连做梦也不敢想这样快乐的事，可这样的事情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我做梦梦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惊醒的。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有这么快乐过，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我活着是这样的有意义，我想或许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遇见我的朋友。
    第244章
    “我太高兴了, 我的意义都是为了你，我居然能见到你，就是三生有幸啊。或许你不清楚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但现在我要告诉你。”
    我对我的朋友说。
    “好了, 好了, 你已经告诉我很多次了, 我已经听见了, 我已经记下了, 之后不管是谁来问我，我都能说出来，好不好？”
    我的朋友按住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 又拿起一杯酒。
    “我知道我现在不该喝酒, 但是我真的很高兴, 而且你就当我已经成年了吧, 我喝酒完全没有问题, 再说了, 喝酒又不违法。”
    我用酒瓶子碰了一下我朋友的手, 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把酒瓶子放在桌上, 捧起我朋友的手, 看着他的脸发呆似的, 嘿嘿笑。
    “对不起，我刚刚拿了酒瓶子, 我的手是不是有点儿湿啦？我下次擦过再碰你。酒瓶子还有点儿凉呢，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我一边笑一边把我朋友的手贴在脸上, 看起来很像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但我很确定不管我神志是否清醒, 我最重要的人都只有眼前这一个。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简直没有人比你更好。我能遇见你真是太快乐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你就是我的快乐源泉。”
    我红着脸双手握着我朋友的那只手对我朋友说。
    “我知道了，但你还是不要喝太多酒，比较好容易生病的。”
    我的朋友非常温柔，摸了摸我的头发，就像是在摸我的脑子，某种意义上说，那个时候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块豆腐。
    一种非常柔软易碎，在水流下都有可能变成坑坑洼洼的样子的嫩豆腐。
    他的力气不知道大不大，但他碰我的力度很小。
    我好喜欢他，我简直要说1000遍。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的，就算我难过的要命，你也可以送我去医院，对不对？让我喝酒吧。我听说高兴的时候都是要喝酒的。”
    我拉着我朋友的手眼巴巴望着他，希望他同意我的想法。
    他确实同意了，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同意。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感觉怪怪的。从前从没有人这么看过我。你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什么都能给我。我会因为做梦掉进坑里的。”
    我的朋友捂住了我的眼睛，不过他的手是温暖的，还有一点冰凉湿润的酒。
    我拉着他的衣袖蹭了一下他。
    “好喜欢你。谢谢你让我喝酒，如果是平时，我想喝也没有钱买呢。你知道吗？喝酒是我的人生愿望之一。

 第719章

    你让我完成了我的愿望。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新愿望了。”
    我胡说八道起来。
    “你把我当你的愿望，什么愿望？”
    我的朋友收回手问我。
    我拉住他的手说：“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爱你，希望你永远爱我。”
    我的朋友笑了一下，他好像也很高兴。
    “还有什么吗？”
    我的朋友问我。
    “我要写一张愿望清单，以后我想做的事都写在上面，然后完成一个，我就划去一个，再写新的，这样我就可以有很多愿望。
    每一个愿望都可以和你一起实现，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拉着我的朋友问。
    “不会，我有什么可嫌弃你的地方呢？”
    我的朋友看着我问。
    “因为我没有钱，我还没有你长得高，没有你漂亮。也许我还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成绩好。哦，我的性格也没你温和。”
    我望着他笑。
    “不过有一件事你比不了我，我遇上你是全天底下最幸运的事，在这件事上你没法比我更幸运了。因为世上没有第二个你。”
    我笑嘻嘻对他说。
    他笑了一声。
    “可是能遇见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在这方面我们的幸运程度是不相上下的。”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
    我点了点头。
    “对！
    在你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垃圾呢？
    你是个大好人。你是全天地下最了不起的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你的身边一定不会有垃圾的，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拉着他笑。
    他点了点头。
    我趁着他不注意喝了很多酒。
    之后我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进垃圾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切都像是个梦，我就真的躺在沙发上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从沙发上起来，发现豪华的沙发变成了窄小破旧有发臭的旧沙发。
    沙发是黄色的，布满了痕迹，一些是便宜的指甲油，一些是墙灰，一些是掉落的头发，还有老鼠的尸体在沙发的底下。
    那老鼠尸体还紧紧粘在粘鼠板上，粘鼠板本来是白色的，粘鼠板上的胶水也是白色，可是时间太久了，都变黄了。
    看起来十分脆弱，好像轻轻碰一碰就会碎成碎片满地都是，然后需要打扫。
    我吓了一跳，我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沙发轰隆一声就坏掉了。
    我左右看了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跑到镜子面前，我发现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我好像是个死人，我不确定这件事。
    我推开门跑了出去。
    路上也一个人都没有，到处空荡荡的，只是地面太干净了，就好像刚刚被人打扫过。
    甚至打扫的人在打扫完成之后还洒了一点水，保证这路面看起来清洁又漂亮。
    只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穿很长的衣服走在路上，衣摆就会拖在地上，把那打湿了的路面再清洁一次。
    如果是白色的衣服就会变得很脏。
    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跑，我跑到了本来应该有别墅的地方，这里还是一块空地，什么都没有，或者也许有点儿什么。
    我仔细找了起来，找到一个很久以前掉落的兔子玩偶。
    这东西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是半透明的，微微泛着一点粉色，做工很粗糙，边缘有些磨损，还有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黑色的圆形链子。
    这链子在我没弄丢的时候是白色的。
    我看着这只兔子，听见一声猫叫，可是我没有看见猫。
    我在草丛里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好像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东西。
    就算有我也看不见，我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就算在同一个世界，也不在同一个维度。就好像1楼和2楼重森*晚*整*理合了。
    我在1楼，其他人在2楼，2楼的声音我在一楼能听见，可我在一楼做任何事，二楼的人都不知道。
    就是这种感觉，这糟糕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
    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糟，可是我看见了两个人。
    两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手牵着手走在小路上，从我面前经过，目不斜视就走过去了。
    我跟着他们，他们一直回到家也没发现我关上门，我被他们关在了屋子里。
    我看着他们做饭，吃饭，换新衣服，换新鞋子，讨论之后要睡多久。
    一切其乐融融。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问他们，可他们还是听不见。
    我努力想去看那两个人的脸，可是看不清楚，我本来能看见这两个人的脸。我觉得他们有些眼熟，现在不行了。
    现在连脸都看不清，更不用提，知道谁熟悉谁不熟悉。
    我闭上了眼睛，世界一片黑暗，我又听见那两个人在说话。
    我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当我想仔细听的时候，世界陷入寂静，我再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我在那片黑暗里待了很久，久到我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我终于害怕，然后吓醒了。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的愣。
    我以为这还是在梦里，所以不敢起来。
    但如果我神志清醒，或许我会发现周围都是亮的，已经天亮了，而我的梦里是一片漆黑，我应该能从光线分辨出来，可我当时没分出来。

 第720章

    直到我的朋友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好烫。
    我一下子坐起身来抓住他，差点害得他摔倒。
    她没有怪我，只是转过身来问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我的喉咙很痛，我试图说话，我咳嗽了两声，终于说出了话，可声音非常沙哑，而且微小。
    “你是真的吗？”
    我问我的朋友。
    “我是真的，我就在这里，不过你生病了，我要送你去医院，你觉得现在去医院怎么样？”
    我的朋友回答。
    他蹲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知道我的头发很油，我害怕他会讨厌我，我干脆哭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如果他真的讨厌我，看着我哭，只会觉得我更讨厌，但我控制不住我的眼泪，因为我很难过。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我的梦究竟有多么可怕。
    一个没有我的朋友的世界。
    一个我的朋友即使存在也不能看见我的世界。
    一个我的朋友或许存在，但根本听不见我的世界。
    太可怕了，一切都太可怕了。
    就算我的朋友现在就在我的眼前那个梦也还是太可怕了，尤其是我逐渐清醒之后意识到那个梦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
    我嚎啕大哭了一阵子。
    我的眼睛就像坏掉的水龙头。
    第245章
    我的眼泪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里的水, 飞出来到处都是。
    我一边咳嗽一边哭，我的嗓子几乎哑了，我说不出任何话。
    我死死抱着我的朋友不希望他离开我。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
    我渐渐觉得困了, 可我又不敢睡觉, 我瞪着眼睛, 眼睛里已经有红血丝了。
    他捧着我的脸看我, 看见我的眼睛有红血丝, 可怜我，对我说，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只要我不让他离开。
    我笑了一声, 随后大笑起来。
    我的嗓子终于完全哑了。
    我的朋友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
    我死死拉着他的手, 我不敢松开他, 我怕我一松手, 他就不见了, 我害怕我一眨眼, 他又不见了，我也怕我睡着了, 他就会消失。
    一路上的人看见我, 都觉得我奇怪。
    因为我一边睁着眼睛, 看着他抹眼泪，一边笑, 我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多的眼泪而肿了起来，就像是两颗核桃。
    可我一想到他在我身边, 我就高兴得停不下来。
    我一想到他可能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又难过得没法停止流眼泪。
    我从没这么矛盾过, 不过自从我的朋友来到我的身边，我已经多出很多个第一次，这不过是再加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的朋友还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比我的朋友在我的身边更重要。
    世界上也再没有什么人能比我的朋友更无法取代，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这样的，我没法离开我的朋友。
    可是到了医院之后是要挂号的，我的朋友本来希望我待在一个地方，等他回来，他去给我挂号，去给我付款，但是我不愿意。
    因为我没有松开他。
    我的朋友很担心我的病情，尤其担心我的脑子，我知道，谁看见我的脸都会这样担心。
    更何况他是我的朋友，他会比普通人更担心我，我知道，但我实在没法控制我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如果我能自如控制我的表情，我应该是个演员，如果我能自主控制我的情绪，那我应该是个机器人，可我什么都不是。
    我比普通人更普通。
    我的朋友居然成了我的朋友，某种意义上说，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我的朋友的奇耻大辱。
    可我还是不愿意松开手，我的朋友如果离开了我，还会回来吗？
    我不敢相信。我也不要去赌。
    我知道我的朋友是个大好人，肯定不会放任我一个人待在医院里，可是我不愿意松开他，这是所有人都在为难的事。
    看见我的医生和护士，周围路过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我的朋友和我。
    大家都在为这件事为难。
    但我的朋友最为难。
    我知道我不应该让他为难，可是我不想离开他。
    他从我的眼泪里看出了我的意图。
    他再一次无可奈何，他抱了抱我，对我说，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如果我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以跟他一起去。
    我迫不及待同意了他的意见。
    我勉强止住了眼泪，对他露出一个笑，或许不太好看，但我真的高兴。
    他满脸怜惜地拉着我，就像是在照顾他的傻子弟弟，但我知道我没疯，我也没傻，所以我比之前更高兴了。
    我和他寸步不离，这简直不正常，所有人都知道，不过他们没往别处想，他们只以为我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脑子坏了。
    我的嗓子哑了，所以我暂时没法说话，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或许我的嗓子可以好起来，但是现在是不行的。
    所以我现在不能说话，我也就不能像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目光辩解说我很正常。
    更何况他们确实看见了从头到尾，我是怎样进入医院，怎样找到病床，怎样拉着我的朋友，不愿意松手。

 第721章

    他们什么都看见了，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向他们辩解，其实并没什么用处，因为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而我的朋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地方，所以我也不至于需要向他辩解。
    更何况我现在是个哑巴。
    我看着我的朋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高兴，就算是个哑巴，我也可以很高兴，因为我的朋友在我的身边。
    因为我现在不能说话，所以我可以一直看着我的朋友，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拉着我的朋友。
    所以我可以在纸上写，因为我担心你离开我之后，我没找到你的名字，没法找到你，所以才不想松开手。
    我知道这个样子真是非常对不起我的朋友，但是我的朋友一点也不怪我，我很高兴，他就是这样的。
    他是个大好人，在我和他当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第一秒和他当朋友。
    我现在很高兴，因为他在我身边。
    我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正常，但我已经生病了，而且哑巴了，我还在医院，稍微有些不正常是可以理解的。
    我的朋友又不会在意这个，我死死抱住了他，他答应我，暂时不会离开我，我很高兴。
    但是因为他说的那个暂时，我又格外恐惧。
    暂时是多久？暂时能有多久？暂时能让我留住他多久呢？
    我想到这个，想要说话，可是我的嗓子还是哑的，所以我咳嗽起来，咳嗽让我的嗓子变得更坏了。
    我突然在咳嗽的时候吐出了一口血，我的朋友惊呆了，让医生赶快过来看看，医生检查之后说，只是喉咙出血。
    这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再拼命想说话就没关系，过一段时间之后，经过医院的治疗就会好起来，如果配合治疗，连后遗症也不会有。
    我的朋友非常感谢医生，并把医生送出门去。
    但是他送了医生之后就把门关上了，转过头来看我。
    我从他严肃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点我不想接受的事情，所以我有些恐惧往被子里躲了一下。
    他并不允许我躲起来，他走到我的床边把被子往后折了一下，把我从被子里提出来一点，挠了挠我的头发，看着手上掉下的头发叹气。
    “你的身体不太好，我之前就不应该让你喝那么多酒，我还是对你太心软了，这是我的错。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愿意洗头，不过你的头发掉得太多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高兴一点儿，也许你的头发会长更多出来。
    要是你一直这样掉头发，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还有你要是再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就要生气了。我生气之后就不管你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再也不见你。
    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我的朋友看着我问。
    我小心翼翼拉着被子点了点头。
    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表示我一定会听话，我很愿意听他的话，什么话我都听，只要他不丢下我就好了。
    “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你别担心，没事的时候我是不会丢下你的，有事的时候也不会，不过这要看你的表现。”
    我的朋友安慰我说。
    他的安慰很有作用，但我还是恐惧，而且这恐惧日复一日加深。
    一开始在白天的时候，只是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到了晚上他愿意在哪里休息，我并不干涉，可是过一段时间我就没法忍这种生活了。
    我到了晚上突然惊醒，我想要找他，我花了大半夜去找他，我终于找到了他，可是他也在找我，他在走廊上抱住了我。
    他的手臂有些颤抖，我从医院走廊上明亮的灯光中看出，他似乎也和我有相同的恐惧。
    他好像也很害怕失去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什么好处能让他这样舍不得我呢？我不知道，我觉得没有，所以我更加恐惧了。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可以睡过去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惊醒，而每一次惊醒的原因都是相同的，我在做噩梦。
    每一个噩梦里都有我的朋友，而每一个噩梦里的我的朋友都会突然从我眼前消失，直到我惊醒。
    我从床上醒过来就没法儿再睡过去，可是一旦我睡过去，我就会在梦里见到我的朋友。
    我几乎觉得这种生活无法忍受了。
    可当我某一天早晨发现我的朋友并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更加恐惧，我从床上跳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喊他。
    我推开门出去找他，他终于回来了，是在路上见到我的，我看起来像个疯子，我终于意识到我其实是完全疯了，但他没有抛弃我。
    他有些生气，红着眼睛问我为什么不听话出来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眨了下眼睛，我开始哭。
    他会为我的眼泪心软，但他还是很生气，而且有点伤心。
    他对我说生气是因为我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起来，伤心是因为我居然不信任他，而且是在他一再解释之后。
    他说他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我还是这么不信任他，他非常难过。
    我大哭起来。
    我拉着他的衣服对他说对不起，但他拉着手，扯开了我。
    第246章
    我跪在地上抱着他, 请他不要离开。
    他让我站起来，但我不愿意，因为我怕站起来之后他就会离开。

 第722章

    可他还是走了，他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正常的, 既然这里是医院, 他就要我在这里接受治疗, 直到正常之后才能再见他。
    我又一次把嗓子哭哑了。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开始整天睡觉, 一天睡24个小时，直到饿醒。
    这里是医院，所以医生发现我一直都在睡觉, 而没有吃东西的时候给我打了葡萄糖, 这样我就不用醒过来再吃饭了。
    我整天都纯粹在梦境之中。
    这种时候我是感激医生的, 因为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梦里见到我的朋友。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梦里的朋友永远不会像真的那样对我。
    因为梦里的朋友总会消失。
    而我必须去找真的朋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 但我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的眼睛都快瞎了。
    医生和护士终于发现我不正常, 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 喂我吃了安眠药，我再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里连我的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有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我醒过来愣了半天, 没有哭，没有笑, 没有表情，也没有再睡过去, 做梦。
    我看着周围一片洁白的墙和天花板，还有被子, 自己苍白的手，我意识到我在医院，而且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我想要见我的朋友，我就不能还是这样的状态。
    我的朋友希望我正常，那我就正常。
    我的朋友希望见到正常的我，那我就一定是正常的。
    在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下，我恢复了正常，他们给我出题，用的是测试精神病人的试卷，我答完了所有的题。
    在正好的时间里得到正好的分数，他们检查之后，对我说，你可以出院了，因为你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很高兴，但我的朋友没有出现，所以我要去找他。
    我以为他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可是我走到医院的门口，我还是希望他能突然出现的。
    我站了一会儿，我的朋友居然就这么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像一个美梦。
    我眨了下眼睛想要落泪，但我现在的演技比之前好多了，如果说之前我会抱着我的朋友嚎啕大哭，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了。
    因为我非常正常。
    一个正常的人是不能在见到朋友的时候就哭出来的。
    见到朋友就哭的人是不正常的人，哪怕他刚从医院出来，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朋友，哪怕他非常想见他的朋友。
    不能哭。
    我对他笑了笑，我很怕那其实是我的幻觉，因为如果我出现幻觉，那就代表我不正常，我还得回到医院去，我不能再见到我的朋友。
    哪怕是幻觉。
    我不能不正常，我想要见我的朋友，非常想。
    如果抓心挠肝是物理意义上的词，那我想我的朋友已经想得心肝都空掉了。
    他不能再离开我，什么理由都不能。
    他大步过来靠近了我，对我敞开了怀抱，我知道，一个正常人，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走上前去和他的朋友拥抱，但这是我的朋友。
    我抱住了我的朋友。
    我想对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他是一个标本，他就永远不能再离开我了，但我想他是不会愿意去死的。
    所以我不能那样对他。
    抱着他的时候，我空荡荡的心脏突然就被某种柔软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我以为我的心不会有被填满的那一天，可是这一天来到了，简直就像是新生。
    天空重新亮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我在医院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天空是亮的，我从来没有好过。
    也从来没有坏过，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永远不会好起来。
    永远不会改。
    也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希望我的朋友永远不要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会为我感到难过，我不希望看见他难过，他会讨厌我，我也不希望他讨厌我。
    什么都不要发生，那就最好。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在我身边。
    他松开了我，我知道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是不能一直抱着自己的朋友的，所以我也松开了他。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也许以后他会喜欢随便一个什么人。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也许他会想和他们谈恋爱，和他们结婚，和他们生孩子，和他们白头偕老，那我在哪里呢？
    我已经死了吗？
    如果我还活着，我真想不出来我究竟在做什么，居然会看着他做那些事，可是我又不能阻拦他。
    因为一个正常人是不能做我想做的那些事的，不过没关系，正常人不能做，不正常的人可以做。
    只要我的朋友永远发现不了我不正常的一面，那我在他面前就永远正常，他不是医生，他不会发现的。
    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只要他不发现就好。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就算他发现了，他也会为了我好，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过。
    那就更好了。
    这正是我如此爱他的原因之一呀。
    他那么可怜可爱，我怎么能不爱他呢？
    “很高兴我居然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见到你从医院里出来，我为你准备了一桌宴席，我们一起去吃吧。”

 第723章

    我的朋友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我怀疑他把我当小孩儿或者他的儿子，但如果我真是他的儿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永远和他在一起了。谁也不会怀疑我另有所图。
    不过如果我真是他的儿子，在我面对他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他的妻子是活人还是死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是健康还是残疾？
    是富有还是贫穷？他究竟爱那个妻子什么？他可以那样爱我吗？他可以爱我胜过爱他的妻子吗？显然是不可以的。
    因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那样做的。
    但是没有关系，经过医院的治疗我已经好多了，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那是发疯，但是或许可以这么简单称呼一下，如果我之前确实是在发疯，我现在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做了。
    只要我没有见到其他人和他有那样的关系，我就不会发疯。
    就算我知道其他人和他有那样的关系，只要他不丢下我就好。
    只要他不带我去见那些人就好。
    就算他带我去见那些人，只要他不和那些人在我面前过分亲近就好。
    我想他不会那么不讲礼貌的，因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在另外一个正常人面前卿卿我我的，不管卿卿我我的对象究竟是妻子，朋友或者谁。
    如果只是正常的礼仪，那我完全不会在乎，我很确定我有这个控制力。
    我有很努力想要变成正常人，但我失败了，所以我想只要伪装就好，伪装一个正常人比变成一个正常人简单许多，我做到了。
    我从医院出来站在他的面前，这就是我拥有伪装能力的证明。
    但我没有真正变成正常人的能力，只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不过，永远被蒙在鼓里，那就太可怜了，如果他想要知道真相，我会告诉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尤其是关于我的事情。
    我不想瞒着他，但现在是不得不，如果他知道，他会远离我的。
    真是不明白有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连我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显得神秘。
    我会因此对他更加好奇，更加爱他。
    我永远不会伤害他，但这话只有我自己会相信，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不会这样对说的。
    我不敢赌他是不是真的会相信，但是无所谓。我要永远在他身边。
    我会知道他会不会相信的，早晚有一天。
    吃过饭之后，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家，一个新的家，更大，更漂亮，更空旷，更安静。
    周围几乎没有人，我怀疑他是为了打折才买下来的，不过我看他的样子，不觉得他是缺钱的那种人。
    也许只是他喜欢，这个可以记下来，如果他需要礼物，我会按照这种特征买给他的。
    说起来我应该想办法找一个工作再赚钱。
    我要赚很多的钱，全都给他。
    我希望他什么都不要担心。
    尤其是钱。
    可他拉着我坐下来对我说，他希望我上学。
    好吧。
    他希望我上学，那我就去上学。
    不过在上学之前我要花一点钱买到定位器和监控器。
    我把定位器放在他的衣服里，我说这是一个礼物，我希望他能一直带着，这样我会很高兴，他收下的礼物，答应我会一直带着。
    我把监控器安装在了家里，我请他保留这个东西，在我想见他的时候能随时见到他。
    他也同意了。
    大概是因为我对他说正常人也会在家里安监控器的，以及正常人也会使用定位器。
    他好像没有怀疑我，也没有害怕，这太好了。
    如果他害怕我，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医生没教过我这个啊。
    第247章
    让别人害怕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过医生在我恐惧的时候给我扎了一针, 我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或许可以这样对他。
    我不会伤害他的。
    给他扎针只会让他的恐惧减少，或许是这样吧。
    如果他觉得不好，我就不那么做。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 谁叫他是我的朋友呢。
    而且是我唯一一个, 第一个朋友。
    他是特殊的, 比全天下的所有人都特殊。
    我真想每天对他说一遍。
    不要离开我。
    可我不知道他希望我考到什么样的成绩。
    我试探着问过他。
    他说只要我高兴就好, 我不知道什么叫高兴。
    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很高兴, 但他显然不会允许我那样做。
    所以我问了学校的同学，考到什么样的成绩，他们的父母会高兴或者他们自己会高兴, 他们说考到第一就好了, 一定会高兴的。
    我很努力地学习考到了第一, 我拿着第一的成绩去见他, 可他看着成绩的表情不太像是高兴。
    我感觉他怀疑我在作弊, 但他又没道理会怀疑我, 更何况我确实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我听见他随身携带的监听器传回的声音。
    有人在找他的麻烦，他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而且那些人居然是因为我考到了第一, 才去找他的麻烦, 这就更奇怪了。
    我解决了那些人的问题。

 第724章

    他们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的朋友的面前了，因为他们现在在医院, 如果他们不好好修养，用不了多久会去太平间。
    如果他们愿意改过自新, 或许可以回家。
    我不想管别人的闲事，所以我可以保证他们之后是死是活, 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他们之中死了一个，居然有人找到了我的朋友的面前。
    我难以想象他们如此过分，不过我再一次把那些人打发回去了。
    他们在路上出了车祸，这可不怪我。
    谁叫他们大晚上赶路，还偏要挑下雨的时候，开一辆破车，又喝酒又超速。
    这种样子还来找别人的麻烦。
    他们怎么死都是自己选的路，怎么好意思怪别人的？
    要是他们不过来找麻烦，根本没有这回事。
    其他时候我依然很正常。
    我用最快的速度和第一的成绩离开了学校。
    我的朋友看着我的成绩似乎有点担忧我的前程。
    我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或许我应该找工作。
    我问他，他认为我找什么样的工作比较合适？
    他说不知道。
    好巧，我也不知道。
    “我有点饿了，我们能先吃饭吗？”
    我的朋友问我。
    “当然。”
    我说。
    那我就当个厨子吧。
    首先我开了一家店，然后我在这家店里当厨子，我得到了足够的钱，我又开了新的店，我成为了一个大老板，餐饮业的。
    那之后，我就是在我的朋友身边下厨，他从来没说过不好吃，但我觉得奇怪，他吃饭的时候的表情可不像是很满意。
    可是哪里不对呢？我还是不知道。
    “也许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你的钱应该够你买一套新的房子了。
    你在我这里住了很长时间，我不是要赶你走，但是你不觉得这屋子怪怪的吗？”
    我的朋友问我。
    我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把银耳羹舀出来递给他，对他笑了笑：“加了一点糖，希望你喜欢。”
    他接过那个碗，点了点头。
    我直勾勾盯着他，我知道一个正常人是不应该这么做的，但是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
    他之前可从来没在乎过这个。
    谁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我应该让他们滚出去才对。
    “味道怎么样？”
    我笑着问我的朋友。
    “很好，比你上次给我的那一碗更好了。”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他在害怕我吗？我最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样？
    “你觉得这屋子怪怪的，是哪里？”
    我问我的朋友。
    “好像总有人看着我。而且我的声音好像会被别人听见。”
    我的朋友低着头说。
    原来是这样，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在看着他。
    我时时刻刻都在听他的声音，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我简直不能活下去，之前也这样，不过之前他似乎一点也没察觉。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那我们换一间房子吧。”
    我对他说。
    “我想也许我们分开住会好一些。”
    我的朋友对我说。
    “那我们就分开住吧，不过我要住在你的隔壁，你不会连这个也要阻止我吧？”
    我问他。
    “你只是住在我的隔壁，我有什么资格阻止你呢？”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比之前更慌张了。
    我怀疑他是想谈恋爱，不过我想来想去，没想出来他究竟能喜欢谁。
    他身边的人一堆歪瓜裂枣，女的一身脂粉味，男的五大三粗，看不出一点好处，他究竟喜欢他们什么？
    我不自觉皱了皱眉。
    “别难过，如果你不高兴，那就算了吧。”
    我的朋友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一直都这样，总是很清楚我什么时候在难过，什么时候在高兴。
    即使，他也总是说时间越久，他越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很正常，如果这么长时间他还能一眼看见我，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只有一种可能，我在他面前毫不遮掩。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我一点也不遮掩，他一定会被吓到，我现在尚且遮掩，他都对我恐惧，何况我什么都告诉他呢。
    实话说，我是不敢那样做。
    “我们吵一架吧。”
    我的朋友突然对我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我下班的时候在路边看见有一对情侣在吵架，我突然想到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朋友，都对我说过他们家里吵架的事情。
    可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住在一起过。
    可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怎么会有人一直住在一起却没吵过架呢？
    这不正常，我们的关系又不是陌生人。
    我有些不安，我们吵一架。
    或许之后我就会觉得好起来了。”
    他看着我，并不是在嘲讽我。
    我同意了他吵架的请求。
    “你总是躲着我，为什么？最近你总有事情，你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事情？你背着我在做什么？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

 第725章

    我的朋友问我。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不会讨厌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我也不是躲着你，确实有事要做，如果你觉得那些事情没有必要，那我就不做了。
    那些事情不做，我也可以活得下去。
    如果你讨厌我，那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低着头回答他。
    “我不信你的话，你一定是在撒谎，怎么可能有人失去另外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你骗我。你从前从来不骗我的。”
    我的朋友看着我，眼睛里居然闪过失望的神色，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希望看见他这样，而且我本意也不是要让他失望。
    “我没有。”
    我想解释一点什么，但我动一下嘴唇，只能说这样苍白的三个字。
    “那你拿什么证明呢？难道空口白牙就要我相信你吗？”
    我的朋友按森*晚*整*理着那张桌子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我拿什么证明呢？”
    我问他。
    “那你陪我旅游吧。我想到全世界走一遍，如果走过全世界之后，我还认为你没有骗我，那你就是没有骗我。”
    我的朋友回答。
    “如果你认为我骗了你，会怎么样？”
    我心里有无尽的恐慌，但我把它们都压下去，只露出一点微笑，就是有点僵硬，不过我现在的演技很好，所以他好像没发现不对。
    我紧紧盯着他，就像从前，我在进入医院之前那样看着他。
    “如果我认为你骗了我，我就再也不要和你当朋友了。永远不再见你。永远不和你说话。永远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永远不要接触你。”
    我的朋友对我说。
    他是看着我说那些话的。
    我的汗毛倒竖，浑身发冷，好像有一团僵硬的馒头梗在我的喉咙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甚至想吐。
    我冷得要命。
    我绝不能接受那样的未来，绝对不要。
    但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我不知道。
    “跟你开玩笑的，如果你让我不高兴，我只会再也不见你。”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那更可怕了。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
    我想就算现在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表情怎么样。
    他想旅游，那我就陪他去好了。
    我们从最近的地方走，天南海北哪里都去过了。
    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开一家店，一来是作为纪念，二来这毕竟是亲自调研过的，总比不熟悉的地方好些。
    总不能白来。
    虽然，假如，我的朋友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有白活的时候。
    不过，我也不能像一张贴纸一样，贴在他身上，那就太过分了。
    他需要自由，这个我知道，他还需要活动空间，这个我也知道。
    第248章
    我知道我不应该让他难过, 如果把他控制起来，他就会难过，所以我才处处控制自己。
    我以为时间过去很久，我就会变成更正常的样子, 不过, 好像并没有。
    他没有对我发表什么意见, 好像觉得这种生活也还算正常, 我松了一口气。
    旅行的时候, 我们路过了一家崭新的售卖汽车的店铺，他往里看了一眼。
    “你想进去看看吗？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我对他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如果你不想进去, 那就算了, 我们早点儿回去, 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吧, 我有点儿饿了。”
    我的朋友拉了一下我, 他想阻止我进入那个店。
    他不想我去, 我不去就是了。
    “我们回去吃饭吧。”
    我的朋友对我说。
    “好啊, 那我们中午吃点儿什么呢？”
    我问他。
    “紫菜虾滑包肉肠怎么样？听起来就很好吃，你还没给我做过呢。”
    我的朋友回答我。
    我点了点头。
    吃过了饭, 他突然拉住我。
    “我们还是去看一看那个东西吧。有一辆自己的车总比没有更好。”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当然同意了他的说法, 并和他一起来到了那家店。
    这家店很大, 而且很新。
    销售员非常希望卖出一辆车。
    我们就买了一辆，我开车。
    开着车回到了住处, 没两天，准备到下一个地点去, 还是我开车。
    “我也可以开，过一段时间就让我来吧。”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知道了。”
    我回答说。
    就在我们即将交接的时候, 一个男生跑过来敲车门。
    “二位需要代驾吗？我可以为你们代驾，我可以开很长时间，只要你们给钱就行，你们都知道代驾吧，代驾是很简单的职业。”
    那个男人对我们说。
    他堵在门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离开了，为了省事，我打算让他来代驾。
    我的朋友本来不同意，不过我说这样会节省一些时间，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还是同意了。
    他总是这样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并且体谅我，我很高兴并且感激他。
    如果事实证明了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因为那个凑上来，说想要给我们代驾的人是个劫匪，进来之后没开一段路就联系了他的同伙。

 第726章

    他的同伙到了之后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并且截停了这辆车。
    他干脆在车里打开了门，邀请他的同伙进入车内，并且和他的同伙里应外合，想要控制我和我的朋友。
    我一边觉得可笑，一边觉得荒谬，而且还有些生气。
    我当然不可能看着他伤害我的朋友，正巧，我前段时间学习了跆拳道，我想拿他试试手。
    我的朋友同意了。
    我首先制服了车内的劫匪，另外一个因为是从外往里进的，见事不妙，就想逃跑，刚跑出去就被我用东西砸倒了。
    我的朋友替我看着另外一个劫匪。
    我把路上的劫匪压在地上打晕了。
    打晕他的手法是从一个医生那里学来的，这要多亏我之前在医院待的那一段时间，医生总在我面前打针，打我或者打别人。
    我从熟悉的医生那里询问了一些技巧，那个医生乐于助人，而且相当开朗，在我询问的时候愿意给我提供答案，我感谢他的帮助。
    在我还是一个病人的时候，我对他表示感谢，他对我说只要我能尽早出院，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了，所以我想办法尽快离开了医院。
    因为离开医院这件事也是我的想法。
    之后我报了警，我和我的朋友看着那两个劫匪，一直到警察过来把他们领走。
    “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我的朋友看着我问。
    “理论上说是的，如果我们没有再一次遇上劫匪，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其他东西。”
    我对我的朋友笑了笑。
    不知怎么他居然从那笑容里看出一点心虚来。
    “你想让我问什么？”
    他看着我问。
    我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现在有空，那正好我就问一问你吧，你的功夫是从哪里学的？”
    我的朋友问我。
    “一个2楼的教学班。”
    “你学了多久？”
    “从我离开医院我就开始学了。”
    “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还是你认为我会害你？”
    “我只是希望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我能自己保护自己，就不必麻烦你，如果我能保护你，你也不必麻烦其他人。”
    “我有点儿头疼，你有药吗？”
    “你是吃止疼药还是治头疼的药？我都有，都给你好了。”
    我把装着药的口袋给他。
    他接过去看了看，吃了一片药，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
    “你怎么带着这些？”
    “我想这是有备无患。”
    “这次姑且相信你，不过你打晕别人的本事又是怎么来的？”
    “我学过，从一个医生那里学的。”
    “什么医生？”
    “很久没有见过了，不过是以前一个治疗我的医院的医生。”
    “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吗？”
    “我没有那样觉得，从来没有。”
    我低着头对他说。
    他让我抬起头来，我不喜欢这种语气，但他要我抬头，那我就抬头好了。
    他看着我问：“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说话的那种语气，像我很讨厌的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叫什么样子，是什么性别，可我还是讨厌那个人。”
    “那个人对你做过什么？”
    “没做过什么，又或者做过什么，但我都忘了。你知道的，我对讨厌的事情，一向不想记忆。
    一旦发生讨厌的事，我恨不得立刻忘掉。我怎么可能在很久之后，在做事的人都死了之后还记得事情呢？”
    我看着他说。
    “那我呢？要是有朝一日我也死了，你会连我的所有事情都忘掉吗？”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我讨厌的人。我会记得你，连同你和我的所有事情。只要你不说你讨厌我就好。”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比其他人更好呢？因为我把你送到了医院，还是因为我认为你有病？”
    “都不是，”我摇了摇头，“你把我送到医院是因为我生病了，你认为我有病，是因为我发疯了，你一点也没有错。
    你是为了我好才把我送到医院去，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现在还是不正常，我应该感谢你，虽然我确实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离开你。
    你把我送到医院确实让我很难过，不过我从医院离开之后你就来接我了，我很高兴你愿意见我。
    老实说，如果你是其他人，对我做了相同的事，我早就讨厌你，而且恨死你了。
    但你没有骗我。
    你不是一厢情愿认为我有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非要联系其他人，把我送到医院去。
    让我修改我本来没有的错误，还觉得我应该继续改下去，甚至让我觉得我是做错了事才落到那样的地步。
    如果你和其他人，把我骗到一个我讨厌的地方，害得我没法离开，让我误会你其实并不是参与者之一，那我会恨你。
    一开始我会以为你是我的救命人，我希望你救我，可是我会发现事情真相，我会认为你是个可恶的该死的人，我会恨死你。

 第727章

    我讨厌那样的人，但你不是。
    如果你有朝一日变成了那样的人，那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现在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你从前不会问我是不是讨厌你的，你觉得我哪里改变了吗？还是你在那里改变？”
    “我只是担心你讨厌我，以前也很担心，不过以前你更在乎我，我就算有些担心，看一眼你的情况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就不担心了。
    但现在我没法那样做了。因为我看你无数次也无法理解你究竟为什么现在还在我身边。我越是看你越是难过，越是担心你会离开。
    我甚至想如果你现在离开我，或许我会高兴一点，因为那样我就不会再担心你会离开我了。已经离开的人是无法再次离开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太担心了。”
    我的朋友低着头说。
    他看起来是个忏悔的姿态。
    我叹了一口气，按着他的肩膀。
    他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对不起，之前对你做那样的事。我早该知道，我不应该，在你不想待在医院的时候离开你。
    我明明答应过你，你不让我离开我就绝不离开。可是我食言了。
    你一点儿也不怨我吗？”
    “我很想说，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怨你，但我不确定你真的杀了我之后，我还会那么想。所以我只能说这件事我是不会怨你的。
    除非你再一次让我离开你，或许我不会恨你，不会怨你，也不会讨厌你，但你不能要求我的感情依旧那么浓烈，什么东西都会变淡。
    尤其是你一再往里加水。”
    我回抱住他说。
    第249章
    “对不起, 我要跟你讲这样的话，但是我们能不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呢？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考虑哪里做的不好。”
    我的朋友对我说。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也不觉得你做的不好。因为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我看着我的朋友说。
    “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
    他垂着眼睛好像想要避开我的目光。
    我察觉到了他的躲闪, 试图让他正视我, 但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抬眼看我, 眼中再没犹豫了。
    我愣了一下, 知道他的意思很明确了, 松开了手。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嘴唇有些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但我点了点头还是说下去了, “那我听从你的意志。”
    我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
    他对我笑了一下, 我没有仔细看他的脸。
    我分不清那笑容是真心的还是嘲讽的, 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 我连他的眼睛也没看见, 因为我垂着眼不敢看他。
    我怕从他眼里看见浓烈的高兴, 我会认为他是想要离开我，想要甩脱我, 他终于找到机会要把我这个包袱丢掉了, 我会难过。
    我还会生气。
    我不想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可是一个正常人是可以生气的。所以我和他短暂分开了一段时间,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我在他的车里安装了定位器，不, 那车本来是我的车，我买了送给他的, 他愿意继续用这辆车，我很高兴, 所以我加了很多个定位器。
    用以表示我对他的重视。
    虽然我希望他不要发现，不过也许他发现了也只会当不存在，那样最好，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有些时候，我也会突然想，如果他发现了，他又不愿意装作不存在，会找我吗？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他会对我生气吗？那也没关系，我喜欢看他有情绪波动的脸，那样会显得他生机勃勃，好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死人。
    死人总是无趣的，像标本一样，冰凉凉的，散发着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黏黏糊糊，还有些湿润，但是活人就不这样。
    活人柔软而干燥，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也许是皂角的气味，在他的衣服上散发开来了。他的头发里像有一朵花，凑近了闻，可以闭上眼睛看见一朵玫瑰花，好漂亮的玫瑰花，好像面前不是一个人，而真真切切就是一朵花。
    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部分原因，其他人都没他这样漂亮，也没有他这样香气怡人，如同芬芳本身。
    说来好笑，香气通常是出现在女孩子身上的，可他不是个女孩子，而且他身上的气味要是隔得远了就闻不到了。
    要是在他三步以外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这个数据是怎么来的，我试过。
    那真是一段非常愉快的经历，可惜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或许不会很久。
    为了能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把能够接收监听器传回声音的装置，做成了耳机的样式。
    可是耳机还是太大了，所以我把它又缩小了一点，变成了耳钉。
    耳钉还是防水的，就算洗澡洗头的时候也带着，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试过，所以我觉得这个东西很不错。
    那之后这个东西就24小时都在我的耳朵上，再没摘下来过。
    如果哪一天我的朋友回来看见，觉得这个东西不太漂亮，或许我也可以考虑摘下来，不过他现在又不在我身边。

 第728章

    所以考虑这些是没用处的。
    我要时时刻刻听见他活着，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做事的声音，我才能好好维持正常。
    虽然正常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但是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人戴着耳钉与否指手画脚的。
    如果有人对别人的装束指指点点，尤其是那个东西小到几乎如同一粒米，他还是觉得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我依然很正常。
    今天又是非常正常的一天呢。
    “这是什么？”
    “我的朋友。”
    我把手机收起来。
    “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看向我的下属。
    “不好意思，因为打电话没有人接，所以特意找过来了。这是要交给您的文件。”
    下属把东西递给我。
    我让他把东西放在桌上，他很听话。
    我让他现在就离开，他也转身出去了。
    不过他走之前对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指什么？不经我的允许找到我的住处，还是偷窥我的手机屏幕内容？又或者谁叫你对上司的私人生活指手画脚？”
    我拿起文件看他。
    他笑了一下，关上门走了。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但一时没察觉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我突然想去见我的朋友。
    但他还没有找我，我不能去找他。
    可是想见自己的朋友并不是不正常的人会做的事。
    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认为这都是文件的错。
    我把文件丢在地上，再把它们捡起来。
    我勉强坐在桌前处理了文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是有些不耐烦的，我不想接，可是我看了一眼，我发现这电话是我的朋友打来的。
    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接一下这个电话。
    我拿起了电话并且接通了，可是对面没有说话，好一阵的沉默之后，我几乎怀疑对面没有人，但是我从里面听见了风的声音。
    “你的耳钉不太好看，下次换一个吧。”
    我的朋友用很轻的声音在电话里对我说。
    他说话的时候，电话里的背景音更加强大了，就像是一缕微风突然变成了狂风，往我的耳朵里冲了过来。
    我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我会换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大一点儿的，方形的，圆形的，或者像一个星星的。五颜六色的。我都有，你要过来看吗？你现在在哪儿？”
    我问他。
    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对我说：“我……在酒店的天台上。”
    “你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做什么？而且我记得这里的天台门是上锁的呀。你有钥匙吗？现在能下来吗？或者我上去找你，怎么样？”
    我拿着手机问他。
    同时我打开了监控录像。
    我发现摄像头确实被放在了一个很高的地方，就是位置不太对。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吗？
    那他现在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想要试探我呢？
    我突然觉得他要是平铺直叙或许我会好受一点儿，因为那样我会知道应该说什么。
    现在这样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不管是医生还是老师，都没教过我这个呀。
    “那你现在来找我吧。”
    他给我发了一个定位。
    电话被挂断了。
    我又打了过去，他接通了。
    “拜托等一下嘛，我现在就上去，但是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我问他。
    他沉默了好半天，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可奈何。
    “随便你好了。”
    他用那种无可奈何的声音对我说。
    我揉了揉鼻子开门出去。
    每一次听见他用那种声音说话，我就有点想做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更好，但我的耳朵会觉得有点奇怪，我又揉了耳朵，耳朵里像有一只小虫子在往我的脑子里爬。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我所知道的天台，我以为会在这里看见他，可是他并不在这里。
    “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从地上捡起了我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一颗小小的宝石一样的东西，可以挂在胸前，放在口袋里，或者粘在头上，如果他不介意。
    这个东西里面是一个针孔摄像头，保证我能随时知道他在做什么，同时保证我不会看见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因为这东西是藏在衣服里的。
    如果他脱掉衣服，这东西是不会看见他的。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不过，有时候会有些意外。
    但我要说明一下，我对他洗澡的样子没有兴趣。因为我知道他会不高兴的。我不想做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事，除非他要赶我走。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吗？
    我把东西揣进我的口袋里，问他究竟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边。如果你跳下来就会看见我。我有想过要这么说。”
    我的朋友回答我。
    “那你想让我现在跳下来找你吗？我不介意现在就跳。我真的很想见你，拜托了，让我见你吧。”
    我对他说。
    “你那边的风很大，你已经在边缘了吗？”
    我的朋友用一种像海风一样，又咸又淡的语气问我。
    我把耳朵紧贴在电话的听筒上，用舌尖舔了舔唇珠，可这并不能缓解我的糟糕的感觉。

 第729章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叫我只能用一根吸管呼吸。
    像有人用一根羽毛挠我的喉咙管，却还不许我动弹。
    像有红色的血液喷了我满头满脸，我的眼睛睁不开，我的鼻腔里都是血腥味，我的口腔里却有一股咸味。
    那味道真奇怪，我的牙齿都倒了。
    第250章
    一种舌尖接住了冬天生锈水管掉落的冰水之后把牙齿都冻僵了的感觉。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可这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的牙齿在发麻，就像被牙医打了麻醉剂正准备拔牙，可麻醉剂对我的效果不好。
    我感觉，我的心里像是起了一团火, 我本来的心脏变成了干燥的枯枝被烧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能轻而易举引动我所有的情绪。
    我闭着眼睛想象他可能存在的场景, 那种品尝海盐芝士奶油的感觉从脑中被唤醒了。
    纯白, 绵软细腻, 微微的甜, 一种奇妙而特殊的咸，果然，我喜欢他是有理由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理由。
    “是啊, 你一声令下, 我就现在下去。”
    我回答他。
    回答他的时候, 电话的听筒紧紧贴在我的耳边, 我是用两只手抓住这只电话的, 就想抓住一只总想从我手里逃走的不听话的小兔子。
    这酒店很高, 至少20层以上, 这是商业建筑，这种高度非常正常, 天台是一片平坦, 没有什么碎渣, 不过天台的边缘有一圈的栏杆。
    这圈栏杆的高度就像是农村圈鸡的篱笆，就算是一条身体矫健的大黄狗, 也可以在稍微用力之后奔跑着跳跃过去，一点儿磕巴没有。
    对于一个身高正常的活人来说, 这种高度的栏杆当然更加没有作用。
    有一点值得我高兴的地方是我比正常情况的活人更高一点儿，所以这种东西对我的作用, 更少一些。
    只可惜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摔成一片一片的肉渣子，就看不出来究竟多高了，可能垃圾会比别人多一点吧，不过那样肯定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我是无所谓的，但是我一想到我的朋友可能会看见我，我就觉得，如果死掉不好看，还是很有必要把自己遮掩一下的。
    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把自己的头套住，免得我的朋友来认我的尸体的时候会觉得可怕至极，无法辨认。
    如果我死了之后还会吓到我的朋友，那我实在是太罪大恶极了。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全世界的所有人都讨厌，只有我的朋友最好。
    我的朋友对我最好，所以我最爱他。
    但他要我去死。
    没关系，如果我死的时候他还是爱我的，那我也愿意。
    他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因为我太爱他了。
    我没法忍受，我居然会让他不高兴。
    我活着的意义是为了遇见他，现在我已经见过他了，随时都可以去死，我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还活着，是因为他还没让我去死。
    那么他让我去死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许多年前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我就该这样做了。
    我翻过栏杆，坐在栏杆外的台阶上，拳头长的台阶。
    “你还是那么可爱。”
    他笑了一声。
    “你就从来没有奇怪过你为什么没有亲人朋友吗？”
    他问我。
    “我不在乎，就当他们已经死了吧。”
    我回答说。
    “他们并不觉得你已经死了，所以到处在找你，已经找到我这里了，可我不想把你交出去，你说要怎么办呢？”
    他问我。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我自杀，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跳下去吗？那好吧。”
    我回答他。
    我把手机揣起来，打算现在就跳，不过他突然喊了我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朋友？这里的风很大，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眯着眼睛，用一种抱怨的语气对他说。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还是下来吧。”
    我的朋友对我说。
    听起来他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那我现在下来吗？”
    我犹豫问。
    “你可以现在下来见我，我就在大门口等你。”
    他用一种很轻的声音对我说。
    那声音仿佛被风吹一下就散了。
    我简直是跳下去找他的。
    不过不是从楼顶上跳下去。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确实在酒店大门门口等我。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遮阳伞，那伞是五颜六色的，伞下的阴影是斜着的，他就在那斜着的阴影之中，坐在一个白绿色的椅子上。
    椅子的四条腿是淡棕色，像加了奶油的树皮，座位是圆的，靠背是绿色，像一片舒展而宽阔的叶子，叶脉清晰可见。
    “能见到你真好，我很高兴还能活着，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居然还能让我活着，你什么都知道了吗？”
    我跑到他面前问。
    “是呀，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我的朋友站起身来对我说。
    他看起来像是要走，我拉住他。
    “你要去哪里？”
    我问他。

 第730章

    “回家去，有些事情在这里说不太好，或者我们可以到车上去说。我记得车上最近有贴防窥膜。如果你不介意车上之前被别人坐过。”
    我的朋友对我说，说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我拉住他衣服的手，看起来像是想拿刀把我的手砍掉，不过他没有那么做。
    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今天又比昨天更喜欢他一点儿了呢。
    他和我有些相似了，是不是证明我已经比昨天更正常了一点儿呢？那真是太好了，这也同时证明，我们的友谊更深了一层呢。
    “你打算回家还是去车上？”
    我的朋友问我。
    他看起来像是要对我说什么秘密，但我想了想刚才的电话通话，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车子更近一点儿吧，那就去车上好了。”
    我回答他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把我带上了车。
    “你真的不想见那些人吗？”
    “是啊，我对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的小玩意儿究竟有多少？”
    “很多很多，只要我活着，大概就不会消失。”
    “你不打算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吗？”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还要收起来呢？如果我之前收起来或许会是因为我害怕，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眨了下眼睛，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就知道你是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
    “我这样究竟有什么不好？如果我那么糟糕，你究竟为什么觉得我能当你的朋友呢？”
    我皱着眉头问他。
    “因为你当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玩偶，现在是变大了的小玩偶。”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一声。
    我不太能分出来他的笑是不是嘲讽。
    不过他既然笑了，那我就当他是在高兴吧。
    “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我，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他问我。
    “我不知道啊，某些时候是的，但大部分时候不是，难道不对吗？而且我比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
    我小声回答他的问题。
    我有种小时候做错了题被老师拿着尺子拍手掌的感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但是车里的空气不太流通，我闻到了一股劣质的香水味。
    我现在很确认这车里确实有陌生人来过了。
    我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绿。
    “你知道塑料口袋在哪里？”
    我的朋友问我。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会吐的。”
    我用像青菜一样绿的脸色对他说。
    他笑了一下。
    我很难不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
    他终于停下了那辆车。
    “我们到了，你到屋子里去吐吧。”
    他简直像是大发慈悲的观世音那样对我说。
    他还给我开车门。
    我从打开的车门冲出去。
    我好多了。
    他递给我一杯水，让我漱漱口。
    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刷牙。
    他就把一包新的牙刷牙膏，还有杯子交给我。
    “你知道怎么打开这个水龙头吗？”
    他歪着头看我问。
    我瞥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像树枝上歪头的麻雀，偷偷笑了一下。
    “如果你担心我不能打开这个，你可以给我打开。”
    我小声说。
    我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是他很近，所以他听见了。
    他给我打开了水龙头，并且把接了水的水杯放在我的手里，仿佛如果我说不会刷牙，他还会帮我。
    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让他出去。
    他点了点头，说会在客厅森*晚*整*理沙发上等我。
    我很快刷了牙出去找他，他确实在客厅的沙发上。
    “既然你说你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那我就不给你们安排见面了。”
    我的朋友对我招了招手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这里比酒店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过来的。”
    我的朋友对我说。
    “好啊。只有我们两个吗？”
    我问他。
    “是啊，只有我们两个就住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朋友捧着我的脸问。
    他这种问法让我有种错觉，他好像是在捧着一颗石膏做的头。
    我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然很好，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对他笑了笑，声音轻柔而温和，就像是缠绵不绝的溪流，他点了点头，松开了我的脸，我拉住他的手贴了一下。
    “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我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发誓说。
    第251章
    “在很久以前, 那或许也没有很久以前，总之我见到了一个故事，也许是故事吧，那是一个人告诉我。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本书, 你知道我现在太老了, 我记得不清楚。
    那个人或者那本书告诉我, 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着一窝的神经病。
    那是个穿着衣服的骑士, 手里有一把白色的剑, 像是银打造的，头发是金黄色，像一蓬稻草, 戴着帽子就像是博物馆的恐怖怪物。

 第731章

    他在一个大风雪天敲了敲门, 对我说, 希望进来休息一下。
    我请他自己开门进来, 进来之后自己关门, 外面的风雪很大,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扇门关上。
    他把门关上之后, 门口都堆了一层的风和雪，冷飕飕的。
    他就踩着那些雪, 哆哆嗦嗦抱着胳膊往我面前靠近, 我背后有一个火炉, 他越是靠近我就越是靠近火炉，身上开始往下滴水。
    湿漉漉的, 就像刚从池塘里爬出来。
    他找我要一张凳子或者椅子。
    我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坐。
    他就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很矮小的凳子，自己坐在我面前踩着红艳艳的地毯, 靠着炉火对我说要给我讲一个故事。
    他说那个故事是他在这里休息所能给我的报酬。
    他还说那个故事会让我们都不那么无聊，我就同意了听他讲故事。
    他说他的故事是在路上见到的, 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小镇，这一次我很确定我没有记错，他说的就是遥远的小镇。
    他是因为迷路才走进去的，那镇子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森林，他以为自己能在森林里打到随便什么一只猎物，可是没打到。
    他只好走出来，以为自己走的是回家的路，可是走出来才发现根本不一样，他好像走反了，但是那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只能暂时在那个镇子找一个住处，先住下来再说，否则他就只好摸黑看看自己再次进入森林会不会又迷路一次。
    他觉得现在进入森林会迷路，所以他没有进去。
    他在小镇上找了最近的一户人家请求帮助，那家人听完他的请求之后让他住在了自己家里。
    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家人不正常，但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所以，他在那个屋子里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听见外面有人在吵架，他从床上起来贴着门偷听。
    他本来都睡着了，都是被吵架声吵醒的。
    不过在他下床之后，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床的声音，所以有意识降低了吵架的音量，他听得很艰难，不过还是听见了一些。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抱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呜呜咽咽喊，对不起，我的孩子别离开我，不要带走他，带走我好了，带走我的孩子会让我死的，我要和我的孩子永远在一起。
    吵了半夜之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他躺回床上，天天睡着了，可是没有多久，就是早上，到了白天，有人过来敲门。
    他打开门一看，发现过来敲门的，是在家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子，穿着红衣服，就叫她红裙子吧。
    红裙子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子。
    红裙子来叫他去吃早餐，他跟着走出去，却莫名觉得自己是在走向贼窝，吃掉有毒的东西就会死掉。
    也许那是错觉，他那么说服自己。
    直到他看见了红裙子说的早餐。
    是白粥配咸菜，连花生米和青菜都没有，他想我是个客人，我不应该要求太多，我都没给他们钱。
    一想到他根本一分钱也没有给出去过，他就觉得不管是吃什么都可以了，就算是吃空气配白水也可以，反正他又没给钱。
    他坐下来开始吃饭，那些东西很快被他吃光了，边上的小孩眼巴巴看着他，好像他抢了他们的食物一样。
    他仔细一看，发现桌上确实没有别人的食物。
    他连忙往碗里加水，连碗里剩下的东西都喝光了。他用过的碗干干净净。
    红裙子过来把碗收走，说有空可以出去转转，这里还是有些好玩的地方的。
    他问红裙子哪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红裙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弟弟，那个男孩穿着黄色的上衣，对他说，要找哪里好玩就找自己的弟弟吧。
    他看上了黄上衣，黄上衣点了点头。
    他掏了一点钱递给黄色上衣，请对方带他玩，黄色上衣收了钱带他玩了一整天，然后他们一起回家吃晚饭，晚饭和早饭是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非常饿，他想我有必要到森林里随便抓只什么东西来吃。
    可是就在他考虑这件事的时候，这家人的男主人回来了，一回来就到处敲门，大喊要钱，说还要再赌一次。
    他正好在房间里，刚刚擦过自己的刀，准备到森林里去，还没来得及开门，那个男主人就敲到了他的房间门。
    那个男主人敲门的时候，力气太大了，那门又烂又旧又老，一下子就开了。
    他和男主人面面相觑，男主人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跑，一溜烟不见了。
    他把刀放在旁边又觉得不放心，把刀藏了起来，走了出来，听见叫喊声的女主人和她的孩子都靠近来查看情况。
    他对女主人说，刚才男主人来敲门把门弄坏了。
    女主人也不是相信还是没有相信，连连点头，一副想把这个事情遮掩过去的样子。
    他想或许是家丑不外扬，所以不论情况是怎样，对面都不想多谈论这个事，他表示可以理解，但是他要换一个有房间的门。
    女主人同意了，两个孩子过来帮忙，红裙子偷了他的钱。
    他找女主人问，红裙子只能把钱拿出来。
    但明明是红裙子偷偷拿走了他的钱，他去要钱的时候，红裙子却眼泪汪汪，死死拽着钱袋子，一副那些钱都是她的东西的样子。

 第732章

    好像别人才是抢钱的恶人。
    他以为红裙子把钱还给他也就算了，可是晚上红裙子似乎以为他睡着了，偷偷跑到他的房间门口，蹲在门外面骂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只要我想我能让你拉一天的肚子然后死掉。我们家穷成这个样子，你还敢住。你真是没良心。
    骂到后半夜才走。
    那天晚上实在没睡着，趁着天还没亮就带着刀进森林里去打猎物去了，虽然还是没打到什么猎物，不过准备走的时候抓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是自己撞在树上死掉的，看起来是在逃避天上的老鹰的捕猎，不过反正他捡的时候没看见老鹰，他就提走了。
    他打算吃过这一顿，就收拾自己的东西迅速离开，这里实在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可是他提着兔子回去的时候，天色还蒙蒙亮。
    他路过一条河边，听见那边有喊声就走过去看，发现是男主人和女主人还有两个小孩。
    男主人从女主人的腰间扯下一个袋子，里面大概装着钱，还给了女孩儿一巴掌。
    女主人和男主人推搡，两个人争吵，女主人一下子把男主人踹到了水里。
    男主人还想从水里爬出来，握着拳头大喊，说什么要是我上去了，我就把你们都杀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什么的。
    女主人更害怕了，搬起石头就往水里砸，但是男主人躲开了。
    这个时候红裙子女孩儿跑了过去，搬起一块更大更重的石头，对着男主人的头砸了过去。
    男主人躲开了一块石头，没躲开第二块，被这两个人砸死了。
    那个小男孩儿似乎被喂了药，现在还没有醒，然后呢，母女俩手牵着手急匆匆回家去了。
    到了白天有人发现了尸体，她们还哭得情真意切呢。
    然后我就听见他们商量着要把我也杀了。
    害得我连兔子都没吃就走了。
    都怪他们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兔子。”
    “还有其他的故事吗？”
    “有啊，有个忘恩负义，脑子有病的人的故事。不过你要保证你听完故事之后绝对不会学，我才告诉你。”
    “我保证不会学故事里脑子有病的人的，你告诉我吧。”
    “有个人小时候欺负弟弟，长大了，母亲跟弟弟，因为事情没有做好，被人送到监狱去了，一家子都成了囚犯。”
    “后来呢？”
    “我不记得了，你随便翻一本，我给你念吧。”
    “那这一本给你。”
    “一个女的从小被丢掉了，见了个男的，又被人下了药，就滚到一起生了一个儿子。
    后来成了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再后来被土匪绑架了。
    土匪当着男女的面把他们那个儿子捆起来，用刀把头皮划开往里灌水，再往里面灌水银。
    那个小孩就死掉了。
    男的只会哭，女的大喊大叫，说什么一定要报仇。
    土匪就把那个男的的妈提出来杀了。
    女的还在破口大骂，男的想要去死，土匪把那个男的，做成了一根棍子，然后那个男的就死了。
    最后土匪把那个女的凌迟了。”
    “书里还有详细描写吧？”
    “有的，不过详细描写重点在最后一部分，我想你不会喜欢听的。”
    第252章
    “他们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啊？”
    我从门外捡回来的小孩问我。
    “大概是吧, 我不清楚，我没有打开他们的脑子检查过这种事，而且通常情况下这种事也并不被法律所允许。
    如果你要遵守社会秩序就不能那样做。”
    我对小孩说。
    “你会永远爱我吗？”
    小孩问。
    “我讨厌你，我不喜欢小孩。但如果你不像其他人那样, 或许我可以, 试着去爱你。
    虽然我不觉得那是有什么必要的事, 但如果你需要。”
    我对他说。
    “你讨厌我吗？”
    小孩问。
    “我不知道。”
    我回答他。
    “从前这里有很多小孩, 是吗？”
    小孩问我。
    “是啊, 从前有很多，后来都走了。”
    我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他们都是什么人呢？他们以后会回来吗？”
    小孩望着我。
    “他们都是别人丢弃的。他们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我的日子还是只在这里过。”
    我回答他。
    “那你喜欢那些人吗？”
    小孩问。
    “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太能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我连他们是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喜欢呢？”
    我回答他。
    “你以后, 会记得我吗？”
    小孩问。
    “我不知道, 但可能不会。如果我记得, 那又是另一回事。我希望你不要在这种事上抱有希望, 因为我只会越来越糟。”
    我回答他。
    “你是机器人，机器人应该永生, 你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他问我。
    “因为我已经老了, 很老了, 机器都老化了，零件也坏掉了, 又没有人来修，又没有钱去更新换代, 只好这样。
    我还睁着眼睛，已经很不错了。”

 第733章

    我回答他。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过分吗？”
    他问我。
    “没什么可过分的地方，这很好，我是说，如果这样想能让你高兴，那你就这么想吧。”
    我回答他。
    他点了点头之后去上学，上学回来就在家里挖坑。
    我过去看，原来他是在教堂后院的土里种了花种子，可后来那里面长出了一颗白菜，也不知道是谁把种子给他的。
    他说给他种子的人说，一定会长出很漂亮的花，可惜不是。
    不过是大白菜也很好，因为可以拔出来洗一洗，再加水煮了吃掉，这样就不会饿了。
    最近的物资越来越少了，就好像，大家都快要死了。
    自顾不暇的时候是这样的。
    不过我也管不了别人的闲事了，我几乎不可能走出这个教堂，只能守在这里。
    我是个机器人，而且是一半的机器人，我曾经或许并不是机器人，但是因为一件事，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已经不记得那件事是什么了。
    因为那很久远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有时候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
    再往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伤心的事情就不会难过。至于高兴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就算只记得高兴的事情也会消耗我的能量。
    我已经没有很多钱去买新的电池了，就算是汽油也一样，我没那么多钱买，我也不能那么高兴。
    如果太高兴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我就会关机，要再重启，就更虚弱了。
    我的身体里有一颗能源核，这个东西能让我保持清醒，日复一日活下去。
    虽然人类并不认为我这种样子算是活着，机器人也不认为我这种样子算是活着，但是我觉得这种日子还可以过下去。
    因为我还没有死，或者也可以因为我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孩。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
    我回忆了一下，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学生。
    背着书包，书包是蓝色的。
    里面有一个黑色的笔袋，笔袋上有用线缝制的，红色的四瓣花，花蕊是圆形的，那不是新的，因为我没有钱给他买新的。
    所以那个东西从我这里交到他手上的时候，用线缝制的花，就已经有毛边了，摸起来有些扎手。
    不过那东西里面并没有针，所以不会伤害他，他又需要这东西，我就交给了他。
    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好像我睡了一觉，就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我到后院去看花，然后我才想起来这里并没有种花，我顺着记忆去看之前小孩种花的那个坑，那里面也没有白菜，什么都没有。
    只有土壤平淡，而且毫无差别的土壤。
    和从前什么人都没有的时候一样。
    我收回了目光，觉得有些困倦，我想要休息，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小孩儿好像去镇上领东西了，只是还没有回来，我要等他。
    我就在教堂的门口等了一段时间，在我撑不住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孩儿跑了进来，他不是小学生，已经是个中学生了。
    他看起来和之前那个小孩有点像，但是恐怕我在变成现在这样之前就有些脸盲，现在也没有好转，我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有些相似。
    我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但因为他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相似之处，我对他抱有了一定的善意。
    他看见我，正在自言自语，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往前走了两步对我说，很高兴见到我。
    就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想或许，我们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我从前没有见过他，所以他会这么对我说话，这很正常。
    我只是心里有点失望，就好像我希望他是我见过的某一个人，对我讲一讲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不会对我说那些东西的，而且如果我要问很多东西就要花费更多能量。
    我已经太困了，再问下去，会在问话的中途就睡着的，我不能那样做，我还要等人。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要等的人是怎么个样子了，不过他会回来的。
    我这么想，就好像他曾经对我承诺过一样，我努力回忆他是否说过那样的话或者相似的话，但我不记得了，就好像他从没说过。
    或许是我记错了。
    就没什么影响，因为我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这个中学生并不讨厌我，对我说了开场白之后就有些沉默，往我身边走了两步，站在了我的椅子旁边，就好像他从前也站在这里。
    如果他从前就站在这里，那就奇怪了，因为我记得我的椅子旁边并没人。
    就算是虚假的雕塑也没有。
    他怎么习惯站在这里吗？
    我看了他一眼，他对我笑了笑。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物资更加紧缺，日子比从前更难过了，不过还有人活着，也有机器活着，我想日子总还能过下去的。
    我们都可以活着一直见到大家都平安的那一天，那一天不会很久的，只是我们还要等一等。
    你对机器人更感兴趣还是人类？”

 第734章

    他突然问我。
    “我对他们都没有兴趣，我只想在我的教堂里过一辈子，如果这些时间能更有趣，更漫长一点就更好了。
    不过迄今为止我的生命是漫长而无聊。”
    我回答他。
    “我平时会发传单或者种花，但是我种出来的花都不够好看。
    我总觉得那些东西少了一点什么，就好像没有人类的机器人或者没有机器人的人类。
    你有那种感觉吗？”
    他又问我。
    “我不知道，我没有养花。”
    我用尽量简短的语句回答他。
    他对我笑了笑，看起来像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但他这个样子就完全不像我认识的谁了。
    虽然我也不记得什么认识的人，但他和我印象中的任何一个模糊的剪影都不相似。
    我心里的失望突然更多了一点。
    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枪，一个医生要救我，就用刀把我的伤口打开了。
    我隐约觉得这是好事，但我的脑子不能相信我的感觉。
    我越来越困了，可我还是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门突然被人打开，外面冲进来一群学生，年纪和我身边站着的这个差不多。
    我突然想问一件事，我就问我身边的那个人。
    “现在领东西还是要去镇上吗？”
    我问他。
    我说话的时候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许多颜色都变成模糊的色块连接在一起就像是蜘蛛在海里扭曲，变成了一堆烂糊。
    我听见他回答了我，但我已经不知道他回答了什么。
    我陷入了沉眠。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我以为这是个好兆头，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到后院去松松土，虽然我没有种子种。
    但后院的土壤也算教堂的一部分，照顾教堂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
    我的所有生命，我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个教堂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应该为了让这个教堂更好而存在。
    我走到后院，拿起铲子，准备松土，突然，听见外面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吵架之后有人跑步，再然后就打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
    第253章
    我握着铲子站了起来, 前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群人跑进来又把门关上。
    他们看见这里还有一个门就走过来，探头一看，看见我。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瞪着眼睛问我, 但是看见我的衣服就知道我是教堂里的神父, 这些问题没有意义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必我回答。
    “对不起, 我们冒冒失失闯到了这里，但是我们现在真的不能出去，请问我们能在这里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吗？”
    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对我说。
    我打量这个年轻人, 他的脸和我认识的人有些相似, 但现在看只有轮廓相似, 五官并不一样, 眼神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他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 只是有些像。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
    我不该太在意这个。
    我同意他们留下来, 并且告诉他们这里很空, 可以到楼上去休息。
    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吃的，他们要在这里住下来, 恐怕住不了很久。
    他们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都听见了, 随后分散开，我把铲子放回原处走了, 回去坐在我的座位上，往周围一看, 这里突然非常热闹。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清明节的晚上, 抬头看天，发现天空炸满了烟火。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困倦。
    年轻人走到我身边问：“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是啊。”
    我回答他并且努力睁开了眼睛。
    这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难办，因为两只眼睛都像是有胶水。
    “这里一直都只有你吗？”
    年轻人问我。
    “我不记得了。”
    我低声回答并勉强抬眼去看他。
    但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太困了，所以才会看出这样的影子来，我闭了一下眼睛，低下了头。
    他以为我快睡着了，关心问我：“需要什么帮助吗？我能帮你什么？”
    我摇了摇头，再次陷入了沉睡。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就是待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一样，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他们离开这里比待在这里安全。
    因为我不能保护他们，还有可能伤害他们，他们甚至不会知道是我伤害了他们，就算知道了，也许会以为我是发了疯。
    发疯并不是真相，这对谁都不是好事。
    他们离开这里我应该感到高兴，但是我高兴不起来，我再次感到一阵失落，就好像有人挖空了我的心脏。
    我是个机器人，我低头打开了自己的胸腔检查我的机械心脏这里面没有血液，只有汽油，黄色的粘稠油脂在其中滚动。
    我就像一个怪物。
    一个活人是不会有这么多油在心脏附近转的。
    除非特别胖。
    但就算再怎么肥胖，一个活人心脏如果到了这种地步，那个人早就死了。
    这不符合生理学。
    或者是生物学。
    我的脑子里没有那些东西。
    我很确信我的基础内存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学习相关的东西。

 第735章

    我能记得这些名字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没有人夸我。
    我突然想或许在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朋友，而那个朋友一直在我身边和我待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曾经这么说过，但我们分开了。
    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我死了，要么他再也不能见我，要么我这个样子见了他也认不出来，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难过。
    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因为这样思考也会让我的能量加速消耗。
    我还想用这点儿残存的能量过更久的日子，虽然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日子，糟糕透顶，安静极了，仿佛没有期望。
    但我并不是真正生活在永夜之中，在难熬的黑暗也会有迎来光明的那一天，我正等着那一天。
    就像那个小孩对我说的那样。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也不记得那个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也许他根本没有告诉我名字，也许他没有名字，但老师给了他一个，他没有告诉我，也许我给了他一个名字，但是我忘了。
    什么都一样，因为我快要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觉得现在这样是好事，但我也不觉得这是坏事，我大概还要在教堂待很久，我不需要思考那些东西，那只会让我难过。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因为太无聊陷入了沉眠。
    可是因为无聊，我又从沉眠之中惊醒。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是一个纯粹的机器人，我是不会做梦的，就算是做梦也不会被梦中的情况惊醒。
    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
    如果我的情况有所改变，外面的世界呢？
    我突然想要离开教堂，到外面去寻找我的朋友，如果我真有一个朋友，而且他还活着，那我也许有机会在外面见到他。
    但这也不一定。
    不过如果我出去了，见到他的机会总会更大一些。
    如果他真的存在，虽然我对此不抱希望，但我考虑之后决定离开。
    我一点一点挪到了教堂门口，这对我来说是一项极限运动一样的令人疲劳的事情，但我完成了我要做的事。
    我离开了教堂，并给教堂关上了门，我甚至还想上一把锁。
    不过在离开教堂之后再回去翻找一把锁挂在这里对我来说更加疲惫，我觉得还是算了比较好。
    我转过身看见外面一片茫茫大雪，雪非常厚，一脚下去能没过膝盖，我以为我要被埋起来，因为我踩中了一块石头，即将摔倒。
    虽然雪地非常洁白，但我莫名觉得底下很脏，我还是摔倒了，可是底下不是土地，而是尸体。
    我把雪拂开，我看见底下有机器人，有人类，因为这些雪太多，太冷，太厚，他们被埋在底下还是刚死不久的样子。
    脸色青紫，浑身僵硬，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不可能再活过来，除非他们本来就没有死。
    但我不会医术，按照他们身上的伤口判断，就算他们现在醒过来，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他们最好不要现在醒过来，因为看着一个人活过来又死掉，可能对我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和打击。
    我不希望给自己带上这种沉重的精神上的枷锁，那会让我的寻找之旅变得不顺利。
    我不想再看。
    我用雪把他们埋起来，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躺在这底下，躺在自己的墓碑里面，我踩着这些雪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我离开了我的教堂，我顺着教堂外面的路走了出去，可我走到了小镇的门口，就不知道应该再往哪里去了。
    这已经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极限，就好像我从来没有从这条路出去过，我不能知道我从没见过的事情。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现在回头还能看见教堂，这太近了，我什么也不会找到的。
    就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我想哭，但是我已经不会流眼泪了。
    一个机器人是不会流眼泪的。
    就算我不是一个完整的正常机器人也一样。
    我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出去走了很久，见到了一群人，他们也在往外走，但他们的方向和我不一样，他们看见了我，我走了过去。
    领头的人还是有些眼熟，我想或许我看什么人都觉得他们像我要找的那个人吧。
    但是他们总不是他。
    这就更让人难过了。
    领头的人是个沉稳的年轻人，下巴上有些发青，长出了胡子，看得出已经忙碌赶路有一段时间了。
    他用目光打量我的时候，我有种恍惚，仿佛他戴了墨镜，正搬着一块石头要往我的背上压过来，然后我就喘不过气，躺在了地上。
    他吓了一跳，把我扶起来，问我怎么了，我想说话能量不足，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仿佛是帐篷，边上有温暖的热光，是橙红色的，在边上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咸奶茶。
    我身上还盖着被子，我把被子掀开，准备下床去找我的鞋子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你可以早些休息，天已经黑了。”
    他对我说。
    我看着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曾经和对方熟悉的错觉。
    我认为这是错觉，但我不想糊里糊涂到死，所以我问了他：“我们曾经见过吗？”
    他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一个很困难的数学题之后才对我说，是的，我们见过。

 第736章

    他坐在我的旁边，姿态像一个思考者的雕塑。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但他转过头来看向了我，想要把他的事情都说出来，他问我愿不愿意听，我说当然愿意。
    他把事情告诉了我。
    “我就是当初你在教堂门口捡到的那个孩子。”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我？”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想找谁？我和你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从没见过有第二个人和你像朋友一样交谈。”
    “你打击到我了，但我确实要找一个朋友，如果我真有那么一个朋友，我想找到我的朋友，和他永森*晚*整*理远在一起，死在他旁边。”
    第254章
    我收拾了我的东西, 准备去看我的朋友。
    但是我见到我的朋友之后发现他有点不正常。
    他是小说里常见的男二霸总。
    不过现在看起来脑子有点毛病，但是在此之前他的身体还是很正常的。
    因为之前他跟我打架的时候，我们一向是平手。
    现在我轻轻松松可以打他两个。
    他真的废了。
    我怀疑他可能讳疾忌医，有点什么毛病不去医院, 所以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请他跟我去医院看医生, 他不愿意。
    我就请了家庭医生, 他虽然生气, 但是看医生已经过来了，也不好当着医生的面和我吵架，就让医生看了一下。
    但是医生什么都没看出来, 只说他有点失眠, 头痛是小毛病, 吃点止痛药就好了。
    听医生的语气好像真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只要稍微休息就会好起来, 但是他那个表情不太像是休息之后就能好起来的。
    他简直脸色黑到发绿。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呢, 等等, 不会真有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吧？
    那可真有意思啊，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谁呀, 他最喜欢的不是钱吗？
    没想到还有人能比钱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重, 那可真是太离谱了, 从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一定要多看两眼, 这可是场好戏。
    他吃了药之后说要参加一个聚会，就撇下我走了, 我觉得很无聊，所以我也联系了我的公司, 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
    他要参加聚会，那我也参加聚会好了，说得好像谁没有聚会可以参加一样，难道我会怕他吗？
    从前打架都是平手，在这种方面更不可能比他差啦。
    我的下属告诉我确实有一个聚会就在今天晚上，那我就今天晚上去参加这个聚会好了。
    我从我朋友的别墅到了我自己的别墅收拾了一下之后就让司机开着车过来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这里门口居然还铺了红地毯，真有意思，到处亮闪闪的开了很多灯，不知道这里的电费会不会很贵。
    要是让我那个朋友过来看，他一定觉得很亏。
    让我想起了他上一次举办聚会的时候，他那个聚会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很亮的白灯泡挂在头顶上。
    一群人围着一个火炉子吃烧烤，那可真是省事又省钱。
    大家虽然吃得其乐融融，不过到处都是蚊子，那会儿还是夏天，晚上开着灯，一片黑暗里蚊子确实会比其他时候多。
    因为我也参加，所以格外印象深刻。
    那些蚊子到处乱飞，飞到腿上，一打一个准，而且是密密麻麻，扑到腿上去的。
    想象一下灯光是白色，皮肤也是白色，白色的灯照着白色的皮肤，瞬间变黑了，那些黑色的东西都是扇着翅膀的蚊子。
    场面真叫一个震撼。
    本来看着傍晚的夕阳心情就会很好，但他偏偏挑晚上，因为大家都有时间。
    而且晚上是离开公司之后的时间，他就不用付加班费了。
    他也没有强制所有员工来参加，只是发了一个意向表，谁要参加谁就填。
    然后他安排公司的大巴，把那些在意向表上填了愿意参加晚上聚会的员工从公司拉到了自己别墅的院子里。
    用自己的别墅是不需要交场地费的，他又省下一笔钱。
    那个院子很大，所以那些员工完全可以在那里进行聚会。
    就算他们想在那里野餐也没关系，他不会介意这个，不过他肯定会像那些员工收取额外的野餐费用。
    所以员工们对野餐没有很大兴趣。
    毕竟谁也不会想一分钱不花的时候突然出一大笔钱，做一件本来就可以做的事。
    至于那些员工为什么大晚上还在公司，能让大巴去接他们，那是因为填了意向表之后，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会自愿留在公司。
    因为待在公司太长时间无事可做，他们又不好当着我那个朋友也就是他们老板的面聚在一起玩，所以只好闲得没事搞加班。
    因为他们的老板是真的会问他们，你们的工作做完没有？
    被问起来就很麻烦。
    但这不算是排班表上名义的加班，所以他不会付出加班费，这下又省出来一笔钱。
    他对这种情况感到很满意。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认为自愿留在公司加班会节约时间，是因为如果他们到了下班时间就回家，那么回家路上是需要时间的。
    自己吃饭又要自己付钱，吃完饭之后还要再回到公司来，等公司的大巴接人，又浪费一段时间。

 第737章

    不如就在公司等到公司大巴来接人，直接去吃饭。
    这样晚饭的钱不用自己付，也不用多出一次回家的路费钱，大家都在想着省钱，不愧是省钱达人的下属。
    省钱达人是我那个朋友私底下的一个外号。
    他不止一个外号，不过大家一般也不会用外号称呼他，所以他不是很介意。
    而且那些外号也不是很难听。
    主要是称呼他外号的那些人不确定他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出钱让律师负责这一类的事情，然后让别人出更多的钱来补偿他。
    那些人未必有那么多钱补偿。
    他要是太介意就显得小肚鸡肠，而且如果要处理那些外号的事情，肯定是要花钱的，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愿意。
    因此这个外号更加牢固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我在今天晚上的聚会见到了我的朋友，他西装革履，单膝跪在一个人面前，那是个陌生人，不过我听身边的人说，那个人似乎喜欢我的朋友，把他当白月光，那就更离谱了，他们简直没见过。
    我仔细看我的朋友的表情，他正好在灯光底下还低了一下头，这让我的目光有些难以观察到他的脸，但是我发现他不正常。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发病了。
    他的脸色发红，耳朵也红，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看起来非常愤怒，表情都有一点狰狞，但是迅速被控制了。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个荒谬的可能，也许他的身体里有另外的灵魂。
    那个东西正在控制，我的朋友。
    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任何东西可以理所当然的赖在我的朋友的身体里，还要控制我的朋友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那这个东西就该死。
    我要问一问。
    我的朋友居然对那个陌生人说，希望他们能到安静的房间去谈一谈。
    我走过去问我的朋友究竟想要和那个陌生人谈什么？
    我的朋友说，他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让他喜欢那个人。
    这也太恶心了。
    我请他跟我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他没有一点怀疑，到了暗黑的没有人的地方，我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个蠢货，那一定是因为你生病了，如果不是生病，那就是有鬼。
    如果你生病了，我就把你治好。
    如果有鬼，我就把那个鬼抓出来杀掉。
    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我看你刚才的样子，有听你刚才说的话，你恐怕并不真的喜欢，那个人。
    喜欢那个人的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那个恶心玩意儿。
    说来真是个垃圾，自己喜欢不知道自己去，居然抢别人的身体控制，真是下贱。
    他没有父母吗？他父母没有教过他，什么叫正大光明？恶心透顶了。
    早知道我不应该来参加这个聚会。
    但是如果我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我一定要狠狠把你打到躺在床上起不来。
    你要是再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你就告诉我，我把你送到医院的急救病房里去，我保证你出不来一步，你敢从里面出来，我就把你摁住。
    要是有谁敢质疑我，我就给他们看录像，听录音，让他们看看你被那个鬼东西控制的样子，他们都会赞同我的。
    就算他们不同意，他们管不着。
    你同意吗？”
    我问他。
    他说同意。
    不过他身体里的那个鬼东西说，自己喜欢的是个好人。
    我冷笑了一声。
    “喜欢的是个好人，但是要让喜欢自己的鬼去控制别人吗？别人清清白白，凭什么被你们搅和进去？你们谈恋爱就要恶心别人吗？
    强行控制别人的身体，还偏要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全天下都喜欢，你很骄傲吗？你这样只会让人恶心他。
    你是个没脸没皮没身体的鬼东西。
    那你喜欢的人就是一个不知廉耻，肮脏龌龊的东西。
    我不信他看见刚才的样子会觉得我的朋友是自愿要靠近他的。
    他不拉开距离居然还想答应，他居心何在？
    没人告诉过你强扭的瓜不甜吗？恶心玩意儿。你喜欢的人也是个垃圾。这也正常，垃圾通常和垃圾在一起。”
    我呸了一声。
    我的朋友当时就被控制身体和我打了起来，看来那个附身在我朋友的身体里的鬼东西，很讨厌我这样说话。
    或许鬼东西真的很喜欢他喜欢的那个人，但是关我什么事呢？又跟我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爱下贱，他爱的人当然也下贱。
    我一点话也没说错。
    我绝不道歉。
    他被打死了就活该。
    第255章
    可惜他居然在我朋友的身体里。
    要打死他, 只好弄死我的朋友，但我的朋友无缘无故凭什么因为他而死？
    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要怎么才能从这儿滚出去？”
    我问。
    “暂时还不知道。”
    那个脑子有病的鬼东西说。
    “既然你喜欢的人还活着，那也许他身边有些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就算没有线索也没关系。
    你要是一天不从在身体里滚出去，那你的喜欢的人就一天都得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第738章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朋友, 我虽然没法把我朋友怎么样, 但是你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好过。
    你不是在乎他吗？那么在乎他还附身别人也不嫌恶心。
    总之我看他有的东西还算多。
    又有公司, 又有钱, 又有下属, 又有个爹想让他难过，那可太容易了，别逼我干什么不好的事儿。
    你当然也可以报警举报我, 不过你猜猜看, 如果我真做了那样的事, 会有证据给你吗？
    如果我真做了那样的事, 而你举报了我, 警察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之前见了你喜欢的人做的那些事, 足以让人认为你是个疯子，医生检查不出来也不要紧。
    那只能证明, 他们学艺不精, 故意装瞎。
    更何况你会掀桌子, 难道别人就不会吗？
    要是你敢抖落出什么不该说出去的事情，那你喜欢的人, 也许就会被抓起来，做实验素材, 和你一起被解剖切片。
    毕竟能附身的鬼魂从前还没有证实过呢。
    你可是第一个。”
    我对那个鬼说。
    “你要是把我送到实验室就等于把你的朋友送到实验室，就算你把我送到实验室, 我也不会从这具身体里出来。
    我又不是傻，但凡我离开了这身体就不一定会被你赶尽杀绝。但如果我还在这具身体里面，就算你因为你的朋友也不能把我轻举妄动。
    你当我不知道吗？
    那些威胁的鬼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除非你有办法让我从这身体里离开。
    但这件事连现在的我都没有办法，你怎么可能有办法？”
    那个鬼用我的朋友的身体对我说。
    “我是没有办法，不过我有办法保护我的朋友。
    而假如是你在控制，那一定会把你找出来，不管你躲在哪里，你以为现在的科学技术没法拿你怎么样，以后就一定没有机会吗？
    就算不提以后你强迫我的朋友按照你的意愿行动，控制他的身体，还要去靠近你喜欢的人，恶心别人，你以为我的朋友就心甘情愿吗？
    也许我的朋友为了让你赶快去死，愿意自杀也说不定。我说的不算数，不过你可以问问他。看看他究竟是希望你去死还是我去。”
    我冷笑着说。
    那只鬼被气到了。
    不过我隐约感觉到那只鬼比之前更弱了一些，或许强行控制身体对他也有所损害，那就太好了，他这种垃圾就该早点去死。
    本来就死了的东西，更不应该活着出现在活人的身体中，还想影响活人的生活，真是胆大包天又肆意妄为。
    他不该死，谁该死？
    垃圾。
    我哼了一声。
    轮到我的朋友控制身体了，他揉了揉被打的部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想问我那个脑子有病的鬼东西究竟和我说了什么。
    “我不希望你隐瞒我，毕竟我们是朋友。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肯定会伤害到你的。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伤害到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说。
    “那是个垃圾，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我对他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果有必要，我会为你去死，本来那个鬼东西控制我的身体，向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献媚已经够讨厌的了。
    如果死了，日子能过得好点儿，还能摆脱那个垃圾，那或许是个好办法。更何况他能变成鬼我就不行吗？
    他是个垃圾，我不一定比他更垃圾，但我一定能让他更不好过。
    你放心好了，在这一点上我很肯定我们的想法一模一样。”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或许。”
    我叹了一口气说。
    总之，我们在那个角落达成了一致。
    再走出去那个鬼东西喜欢的人走了过来。
    他说自己是棉花公司的总裁，可以叫他，花老板。
    我和我的朋友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鬼东西又试图控制我的朋友的身体。
    他居然让我的朋友伸出一只手，热情地对对方打招呼，还在脸上笑。
    花老板惊讶了一下，但他显然很高兴。
    不过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就好像他瞒着我们什么，他显然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且不想告诉我们。
    “不要去害他。”
    那个鬼东西对我说。
    说完这话，那东西藏了起来。
    “我想或许之后我们两家公司会有一些来往，不如有空的时候我们见个面，在公司谈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吧。”
    花老板对我的朋友说。
    “好啊。”
    我的朋友微笑着回答，但他笑容里没有一点真心。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眼前这个人现在就去死，只可惜他不能那样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我的朋友改天准备到花老板的公司去见面，不过他邀请我一起去，并且提前在电话里通知了这件事。
    我同意和他一起去，花老板也同意，所以我们准备到花老板的公司去，可是在出发之前，我的朋友的下属突然跑过来说有一件事。
    这次见面就被耽搁了，之后好几次都是这样，对面终于觉得自己被冷落。

 第739章

    “如果你不想来可以不来，不必每次都用事情搪塞我，我并不是一定要你来。”
    花老板在电话里说。
    “是真的有事，而且这些事本来都没有，也不是我找来的，是突然出现的，有人在暗中阻拦我到你的公司去和你面谈。”
    我的朋友回答他。
    他将信将疑，但是转念一想，似乎觉得这种事也正常，就另外定了一个时间，希望我们不要预约，直接去见他。
    他有事情瞒着我们，而且不止这一次，也不止这一件事。
    我对我的朋友说了这个显然他的想法和我一样，但他必须要去再见一面，因为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事，而且对方身份特殊。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其他事情而被阻拦不能去见面，那现在如果他还选择不去，那就是专门下对方的面子了。
    如果他和对方的关系不那么好，恐怕之后想要把人骗到地方处理就更困难了。
    考虑到以后的事情，他最后还是愿意过去。
    他依旧打算和我一起去，我有空，所以跟着他去了，到了地方，他们两个谈了商业上的事，我就坐在旁边，有些无所事事。
    一会儿端起咖啡杯子，一会儿去看落地窗外的天空。
    天空非常漂亮，有一个太阳暖融融挂在天上，是谁对面的并不刺眼，也不很热，只是，毛绒绒地亮着。
    因为天空的太阳，我正觉得心情不错，想着之后如果有时间或许可以去公园散步或者逛逛商场。
    再或者回到家里，坐在阳台上或者院子里晒晒太阳，享受一下这么美好的天气，门突然打开了。
    花老板的一个秘书端着咖啡杯进来。
    我正好要换咖啡，我就用了他端来的新咖啡，可是我一杯咖啡还没有喝完，他第二次端着咖啡没走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三次。
    甚至还有第四次，我以为他发了疯了，可是看他的表情，那些咖啡并不是他出于自愿而端进来的。
    那么门外还有其他人在附近，正盯着他做这样的事吗？
    我往外看，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过去，很显然是我猜测的那样。
    外面有一个陌生人。
    我问那是谁，花老板说是他的另外一个秘书，最近才招来的。
    而他旁边的那个秘书挤眉弄眼，表情有些忍耐，似乎想要笑，又想说些什么，于是我邀请那个秘书跟我到旁边去说了两句话。
    就当是闲聊打发时间，等花老板和我的朋友聊完天之后，我再放走这个秘书，我问他介意不介意，他说不介意。
    于是我拉着秘书就走到了旁边，这中间有隔断，所以四舍五入，可以算是两个房间，有保密性。
    只要对面的声音小一些，外面的人不一定听得清楚这里究竟在说些什么，所以我坐下来看着他问，你究竟知道什么。
    他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他说花老板最近突然想要找一个小情人，一时兴起居然从酒店里带回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之后，这个人就做了花老板的新秘书，几乎要把他挤下去。
    不过那个人又好看又有能力，只是缺点钱，据说是失忆了，这非常奇怪。
    他怀疑对方可能是其他地方派来的商业间谍或者另有身份的人过来找乐子，希望提醒老板不要中了奸计。
    但是老板并没给他说这话的时间和机会，他也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一直没说想说的话。
    第256章
    花老板带回来的那个小情人新秘书并没有做对公司不利的事, 所以他也不着急说那样的话。
    只是一个人憋着这些事情总还有些难过。
    他很希望找一个人说一说。
    我来了。
    他正好可以对我说，因为我不在这个公司里，也不在这里工作，和花老板关系并不密切, 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并不影响什么, 他才敢说。
    我笑了一下, 心想或许你是不知道, 就算是我知道了这些事也一定会影响你们花老板的。
    他说完了那些话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
    我可以理解他的这种心情, 所以我把顺手端过来的还没有动过的咖啡推给了他。
    那是他做的咖啡，他端起来一饮而尽，表情比来之前更快乐了。
    我们在这里相谈甚欢, 外面也终于出了新的动静。
    外面闪过一个人影, 对里面的秘书招了招手, 那外面的人似乎就是新秘书。
    我问我对面的秘书,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花老板的情人？老秘书点了点头。
    我又问了秘书叫什么名字, 怎么称呼, 老秘书说叫他老米就可以。
    我在问外面那个叫什么名字, 然后秘书说外面那个，叫李秘书。
    我点了点头把他送出去, 外面那个人恰好要进来, 我俩在门口撞见了。
    我对李秘书点了点头, 李秘书没怎么搭理我，看向了室内, 注意力全都在里面的花老板身上，而且眼睛一转, 转到了花老板身边。
    这个李秘书似乎认识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打量他, 发现真的认识。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我朋友面前，那咖啡热腾腾的，他伸出手对我朋友说：“这是给你的。”
    我朋友将信将疑，要去接那个咖啡，他把手一翻，咖啡就要翻到我朋友的衣服上。

 第740章

    我皱着眉头拉了我朋友一下，那东西没有直接泼在我的朋友的身上，但是那咖啡还是弄脏了他的衣服，只是看起来没浸透。
    我的朋友再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面的咖啡对花老板道歉，又说自己需要换一身衣服，皱着眉头就要走。
    李秘书很高兴的样子，但是花老板不怎么高兴，连忙赶过来拉着我的朋友说，请就在旁边的换衣室换了衣服再走。
    他还说他能付钱买一套新的当做赔礼。
    买衣服不是什么难事，他弄脏了别人的衣服也确实应该他赔，不过两套衣服价钱不一样，恐怕还是他占便宜，别人还要感谢他。
    我的朋友看了我一下，犹豫着答应了。
    他低声对我说，免费的衣服不要白不要，再说本来就该他赔。
    我点了点头，打算到外面去等，他同意了，自己到更衣室去，等老米去买新衣服，再送到换衣室去。
    我趁着他准备进换衣室的时候对他说，那个李秘书恐怕是故意要弄脏他衣服的，因为那个李秘书看不得他跟花老板一起谈话。
    尤其他们两个是单独在房间里面对面坐着谈，外面那个李秘书还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事。
    或许正因这样，那个李秘书才要找他的麻烦。
    至于为什么不找花老板的麻烦，我看原因和控制我朋友的那个鬼东西的理由是一样的，他们喜欢那个花老板，那就更恶心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从前认识吗？”
    我问我的朋友。
    “也不能算不认识，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后来十多年都断断续续有来往。
    只不过感情不怎么样，关系也不怎么样。
    算不上朋友，不过也不能说是陌生人，要说是敌人，更算不上，他从前没针对我。
    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之前好几次本来要到这边来，但是又被人阻止，多半是他在背后动手动脚。
    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那么多事情来，又怎么会恰好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止我想做的事？
    看他在这里做小伏低的样子，要么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不住在这儿，也不姓李，要么，他是故意装自己，不知道从前的事情要留下来。
    他是不是想留下来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我从前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过因为他什么事情都没做，我也不好多管闲事，也不好针对他，彼此还算相安无事。
    现在看来他果然不是好人，而且和我看不惯他一样，他也看不惯我，不过我从前看不惯他是因为他讨厌现在他看不惯我，大概就是因为那个花老板。
    不知道如果我把花老板处理掉，我身体里面的那个鬼东西和外面那个李秘书，会不会发狂跟着去死。
    如果他们真的会跟着去死，那就太好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不再受苦受难，也不再被人控制了。可惜现在还动不得。
    不然我一定放不过他们。”
    我的朋友对我说。
    “年长一些的那个秘书，老米。
    他在你们谈话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关于那个李秘书的事情，说猜测那个李秘书不是其他公司派来的间谍，就是对花老板有所企图。
    如今看来两条都中。
    不过后者更有可能。
    说不定如果我们让他在花老板和自己的公司之间，二选一，他会毫不忧豫选他的花老板。
    那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吞并他的公司，反正他也不在乎，何必把好端端的企业放在他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手里呢？
    这要是能赚钱也该是我们的钱，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他和你身体里的鬼东西有关系，那他的公司就该是他赔礼道歉的钱。
    现在处理不了那个鬼东西，还处理不了他的公司和花老板的公司吗？我们还没那么没用吧。”
    我对我的朋友说。
    “很对，既然处理不了花老板这个人，处理掉花老板身边李秘书的公司也不错。
    如果对方有能力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公司，如果对方没能力，那就该是我们的东西。
    没必要无缘无故留给他们这对恶心东西。
    反正我不觉得一个疑似脚踏两条船还眼瞎又脾气不好的小公司老板，和脑子有病到明明有钱非要装穷，不管自己的公司反而去给别人卑躬屈膝当情人被包养的东西能有什么好。
    他们死了都活该。
    如果他们是想玩什么奇怪的情趣，那请他们到自己两个人的空间去，请他们回家去，请他们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做那样的事。
    而不是把无辜群众牵连其中，反正我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件事。
    要不是我身体里面那个鬼东西，我才不会想要了解花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爱是什么是什么，总之和我没有关系。
    更何况我不觉得任何一个人会认为自己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还被其他人控制，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会觉得高兴。
    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我很确定我没有那种病，如果他们有请自己去医院治疗。
    如果他们找不到医生，我甚至可以给他们联系医院和诊所。
    只求他们别把我掺和到他们的恋爱中去。
    他们不知道他们对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
    花老板身边那个不想掺和他们的老秘书老李，你和我，也许还有花老板的公司，我的公司和李秘书公司里的员工。

 第741章

    谁不是他们的受害者呢？
    真不知道现在没脸没皮就要谈恋爱的东西是怎么想的。
    他们要谈恋爱不会自己谈吗？
    还非要牵扯到别人，没有别人参与，他们就觉得不快乐吗？那他们可真是变态。
    我身体里面那个鬼东西一门心思喜欢花老板也就算了，他自己爱当什么当什么。
    偏要把我牵扯进来，还一副我害了他的花老板的模样，仿佛接近花老板是我想做的事情。
    如果没有他，我才不做这种事。
    偏偏我按照他的意愿被他控制着，接近了花老板之后，他居然还吃醋，他有什么资格？他是花老板的情人还是花老板的丈夫？
    他控制了我的身体去接近花老板，他却要和我生气，他要那么生气，他为什么要控制我的身体，让我去接近花老板？
    他以为是我喜欢吗？
    不会现在的世界上还有那么种蠢货，自己喜欢就以为全世界的人一定跟他一样，一定要跟他抢？
    就算是被他强迫着去靠近，他也觉得别人要抢他喜欢的东西？
    就和上次一样，明明我好端端站在旁边，他非要靠近花老板，靠近了还要跪下去，要不是我控制，我差点就两条腿都跪下去了。
    他还要笑，我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丢脸好笑吗？
    给别人下跪好笑吗？
    没有自己的人格尊严像一条狗一样好笑吗？还是他就喜欢当狗？
    他自己喜欢当，别牵扯别人。
    全天下再也找不出这种喜欢当狗的垃圾了。
    偏偏靠近了花老板之后，他还要警告我，说些见了鬼一样的鬼话，什么你不要喜欢他，你别以为他会喜欢你。
    真是的，他脑子有病吧？”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看起来还能骂一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很好，看起来你还有点儿精神，希望你之后也像这样。”
    第257章
    直到那个鬼东西被赶出去为止。
    那个鬼东西抬手就要打我的脸, 我把他的手摁住，把他整个人都压在墙上问他：“我们说的不都是事实吗？你喜欢的那个垃圾就是垃圾。
    纯粹的垃圾，再也没有比那个垃圾更垃圾的垃圾。
    你无论如何反驳也改变不了你是一个藏在别人身体里的胆小鬼，一个不见天日连面都露不出来的废物。
    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反正你不在乎的东西可多了, 你不是除了给花老板森*晚*整*理当搞什么都不喜欢吗？好啊, 那我们就把除花老板以外的一切东西都带走。
    天底下的好东西可多了, 你不要, 有数不清的人愿意接替你的位置, 你以为你算什么？垃圾。”
    我对那个鬼东西说。
    鬼东西无能狂怒了一段时间。
    之后老米过来带了一套新衣服交给我的朋友换。
    他换了衣服出来，把自己本来的衣服放在了老米递过来的装衣服的那个口袋里，准备离开。
    花老板还想挽留我们, 尤其是挽留我的朋友, 我是附带的那一个。
    而且他好像并不在乎我是不是在, 所以我对我的朋友说我想先下去或者四处逛一逛,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我就走了。
    花老板让老米带着我出去, 如果我要在周围逛一逛, 也可以让老米带着我，免得我迷路或者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同意了。
    我走到远了一点的地方去看我的朋友, 花老板正试图拉我朋友的手, 还想碰我朋友的头，但是花老板的李秘书冒了出来。
    这个秘书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出现在花老板身后，拉住了花老板的手, 而且还正好是花老板想要触碰我的朋友的那只手。
    我看着他们，突然感觉自己看到了蝴蝶和花的错觉。
    花老板是蝴蝶, 我的朋友是那朵花。
    而如果花老板是花，那么李秘书就是花老板这朵花的蝴蝶。
    他们在搞什么奇怪的三角恋？
    不知道我那个时候的表情怎么样，但是老米对我喊了两声，低声说，您看起来不太正常，要不我们先离开。
    如果要去医院，他也可以开车送。
    我下意识反问他，开车送我，那车费需要我付吗？
    他笑了一下，说不用。
    因为公司的账户会出这笔钱。
    但是我婉拒了，因为在他回答的时候，我就从他表情上看出，他不太乐意，虽然不知道他是不太乐意多一件事情，还是多付一笔钱。
    不过如果从打工的角度来想，不管是多一件事还是多支出一笔钱，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只会带来麻烦。
    所以我以为，听到我的拒绝，他应该会高兴才对，但是他又露出一种紧张的表情，好像担心我会冲过去和那三个人打架。
    但我不至于一打三，而且还是他们没有打我的前提下，我是不能那么做的，而且我也不会那么做。
    我试图安慰一下老米，但是老米听完我的说辞，脸上露出了更复杂的表情。
    我难以理解他那个表情是怎么个意思，只能设身处地想一下。
    我感觉他是觉得牙酸。
    他似乎认为我说的话，可能会导致之后的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他或许是被安排负责收烂摊子的那个人，所以表情不太好看。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保持了安静，她对我尴尬笑了一下，想和我挑起话题或者带我离开，但是我都拒绝了，因为我心不在焉。

 第742章

    我的心思和我的眼神都落在了我的朋友那里。
    如果只是作为不相干的旁观者来看，这真是一场好戏，但很可惜我的朋友被卷在里面，而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所以不管那些人做什么，落在我的眼里，都是一堆垃圾在散发臭味。
    我的朋友是被苍蝇包围的可怜虫。
    虽然他听见这种描述或许会生气，但我反正不会把这种话告诉他，他不知道就不会生气，所以这样想想也无所谓。
    更何况就算他知道了，看在朋友的份上，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是说绝交之类的。
    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现在身体里有那个暂时无法摆脱的鬼东西，他需要我的帮助，尤其是我还是他的朋友的时候，他需要我。
    一时不会把我赶走的。
    因此我的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并不是非常害怕。
    我的听力不错，我隐约听见李秘书在对花老板说话，似乎是在说，刚才我就看见你想碰他，难道你现在还想碰他吗？
    而我的朋友无可奈何，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想跟我一起离开。
    作为被一对脑子有病的情侣选中，做他们爱情添加剂的我的朋友真是太可怜了。
    我决定之后想办法给他们两个都找点事做。
    如果他们不是像现在这么闲，或许我们可以逃过一劫，但也只是或许，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谁叫他们这么恶心。
    李秘书松开了花老板的手对我的朋友说，我们谈一谈。
    我皱了皱眉跟了上去，老米喊了我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跟了过来。
    我对老米说不用跟着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之后我会跟我的朋友一起离开这里，我想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能让我继续待下去的。
    老米摇了摇头，说他的老板让他跟着我，给我带路，他就一定要跟着我，而且我还没离开这里，他暂时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看在他只是一个给别人工作的工作者的份儿上。
    我勉强不去计较他跟在我身边，像一个嗡嗡叫的蚊子，或者一动不动亮着红光的监视器，从头到尾是一件多么讨厌的事。
    我看向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被那个李秘书带到了角落，他们面对面说话，看得出谈话不是很顺利。
    我往前了两步靠近了他们，试图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听见那个李秘书对我的朋友说，别暴露我的身份，我要在这里留下来，我要陪着他，他是我的爱人，现在是，之后也会是。
    “你不要打扰我们，也不要打扰我的计划，尤其不要打扰我的爱人。还有，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诉我的家里人，公司那边我会负责处理。”
    李秘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
    “不要喜欢他，他是我的爱人，花老板是我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知道吗？”
    李秘书盯着我的朋友问。
    “说得好像他是个香饽饽，谁都会喜欢一样。我要是喜欢他，我最好现在就去死，因为恶心透顶。
    你也一样，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能和他凑在一起住，也说明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在我这里，我对你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何况我又不是西门前的大街，有那么长的舌头到处去传闲话，你以为谁在乎你？
    至于你家的人，不用我发消息，他们也能知道你在这儿，只要你到时候别被找到了，反而说是我的错就行。
    又不是人人都喜欢给别人当狗。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到这儿来接近你喜欢的花老板？
    我说讨厌他不是假话，我接近他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得了重病，之后我发现我的身体被人控制了。
    而控制我的身体的那个鬼东西对花老板有非常特别的情谊，就像你一样。
    不过幸好我没被感染。
    但那个东西依旧能控制我的身体，以至于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否则我才不会在这里有时间，我干嘛不自己玩？
    再不然去赚钱也好。
    至少我工作是为了我自己，赚的钱也是我拿大头。我没必要像别人的下属一样那么在乎是不是加班。”
    我的朋友昂首挺胸对他说。
    很不幸的是，他好像脑子有病，完全听不清楚我的朋友在说什么一样，红着眼睛像一头发了怒的斗牛，又像是得了狂犬病的流浪狗。
    他瞪着我的朋友说：“收回你刚才的话，花老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喜欢的人不会有错。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而且我劝你将心比心，如果是有人这样说你的朋友，难道你也会不在乎吗？
    对子骂父是无礼，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对方喜欢的人是垃圾，也会让人生气，你最好现在就给我道歉，否则我就要打你。”
    李秘书握着拳头揪住了我的朋友的衣服领子。
    他们看起来就快打起来了，因此老米很着急想要过去劝架，又觉得自己过去恐怕劝不上，还有可能挨打，所以他想去找花老板。
    他问了我一声，我点了点头，他就走了。
    我的朋友一把推开李秘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用极其不屑的目光看着他：“我并没想说服你，告诉你，他是个垃圾。
    因为你们是一样的，我不觉得和一丘之貉有多少共同语言。

 第743章

    如果要比较，也许你比他更垃圾。
    毕竟你是一个可以因为别人要和你的喜欢的人见面，就想出各种办法阻挠对方的公司正常运行的人。
    你是个臆想别人必定喜欢你爱人的人。”
    第258章
    “你是一个可以为了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就爱得要死要活的人。
    你是一个为了自己喜欢的陌生人而对认识十年的朋友反目成仇的人。
    你是一个只能靠装失忆来博取别人同情让你喜欢的人喜欢你的人。
    你是一个热爱暴力的人, 瞧瞧你现在的拳头。
    你是一个不知道前因后果就要对别人喊打喊杀的人。
    你是一个明明有钱要装没钱骗别人的人。
    你是一个自己想要骗人，还要逼迫不想跟你一起骗人的人，跟着你骗人的人。
    你是一个既没有职业道德而没有家庭道德的家伙。
    如果你在乎你的亲人，你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们你的消息, 而不是让他们整日担惊受怕, 反而还要认识你的人, 隐瞒你的消息。
    如果你有职业道德, 不会给别人当秘书还要打翻咖啡, 在打翻咖啡之前还让资历比你更老的前辈听你的话，做些无用的事，讨人嫌。
    你这种东西早多少年都该进监狱, 都该一枪枪毙, 可惜你居然没死, 这真是一大遗憾。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不算是垃圾呢？
    能和你这种垃圾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记得当别人的秘书是一定要秘书证的, 你有那种东西吗？
    你现在装失忆又不愿意回家, 你是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证书的。因为你从前根本没当过秘书, 也没学过怎么给别人当秘书。
    你最多是拥有过一个给你当秘书的下属, 知道秘书怎样工作。
    就算你曾经有过秘书证，但你没回家, 有证书也拿不到。不拿证书就要上网查, 可是如果上网查, 是要看时效的。
    证书领到手里一段时间能查出来一段时间之后，网上就查不出来, 除非你用特殊的官网，但你有那个权限吗？
    花老板有那个权限吗？
    你没有, 花老板也没有，那你就是无证上岗, 花老板要是知道你没有证书，还让你做这个事，给你这个岗位，那就是明知故犯。
    花老板要是不知道，那就是受到蒙骗，他会喜欢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吗？他会喜欢一个让自己亏钱的人吗？
    他会喜欢一个让自己被别人搜查得到证据，可以处理他的公司的人吗？
    就算你现在去报秘书班，去学习，去考试，等考试结果再领证也肯定需要一段时间。你见到他才多久？
    你以为我没有秘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张秘书证需要多长时间吗？
    从你见到花老板那天到今天，你所拥有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你考出那样一个证书来。
    也就是说你现在根本是无证上岗，我随时可以让警察来检查你。这样你就会因为无证上岗而被处理，花老板也一样。
    你真要是在乎花老板会连这种小事也不考虑吗？你以为你在乎或者你觉得你应该在乎，恐怕才是真相。
    你可以不接受，我也不过是随便说两句。
    你要骂我或者我的朋友都随便，不过我懒得听，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那只会难过。”
    我的朋友对李秘书笑了笑。
    他身体里的那个鬼东西突然对他说，撞上去。
    他愣了一下，而李秘书破口大骂起来。
    他疑惑地看向李秘书，突然觉得对方或许有办法让鬼东西离开。
    李秘书感知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认为他是在挑衅，更加愤怒，顿时打了过来。
    他们就这么开始打架。
    我的朋友被他偷袭打到了地上，他甚至还往我的朋友身上踢了一脚，我看他是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
    我就站在旁边距离他们不过是十多步的距离，我当时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下子撞在他身上，砰的一声把他撞到了墙上。
    他捂着头头晕眼花，往下蹲，我把他提起来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他还想反抗，这让我更加愤怒了，我看了一眼我的朋友，他往我的朋友身上打了多少次，我就如数奉还。
    在我试图把他提起来按在墙上再打一拳的时候，我的朋友拍了拍衣服拉着我说算了。
    我松开手，李秘书一下子掉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两声。
    他瞪着眼睛站起来说，我要告你，我说随便。
    “先打人的是你，你要告就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不管是谁出事儿，这事情都是在花老板的公司出的。
    你猜猜看，到时候花老板会损失多少钱？”
    我拍了拍手问他。
    他不说话了。
    花老板跑过来非常紧张，抓住了李秘书的手检查他的伤，瞪着眼睛质问我们为什么这样对他。
    我叹了一口气，让他自己查监控，如果没有监控，看看别人身上的伤不就知道了。
    李秘书当时就十分柔弱，靠在花老板身上，一副身受重伤，快要死掉的样子，劝架说，没有关系，不过是小伤。
    花老板听了之后更加心疼他，愤怒地对我和我的朋友说，请你们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再也不欢迎你们，而且这件事一定会处理。
    “处理最好，就怕你不处理。毕竟天底下像你们这样的人总归是少数。”

 第744章

    我再次拍了拍衣服说。
    花老板和李秘书看起来都非常生气，而老米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知道站在哪里。
    我和我的朋友离开了花老板的公司，但没过多久就接到了花老板的电话。
    花老板邀请我和我的朋友去他的别墅。
    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我的朋友说可以再看，我们就去了，他果然不怀好意。
    请的是鸿门宴。
    什么垃圾玩意儿，一堆垃圾。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不好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和气生财。不如你们喝了这杯酒，就当我们从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花老板举起酒杯对我和我的朋友说。
    “谁知道你这酒里有什么？是下了毒还是下了药？什么都没有，请我们喝酒，你希望我们喝了酒之后直接进警察局吗？
    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和我们交好的必要。
    除非你们不怀好意，想让我们喝酒之后再出些事情。”
    我不喝他的酒，但我的朋友乐意喝，他们就杯酒释前嫌了。
    我的朋友劝我喝了，我顺着他的意把那杯酒喝了，就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对面的李秘书很不高兴。
    他对我说没事就滚。
    花老板拉了一下他，让他不要这样说话。
    他哼了一声，保持了安静。
    我对我的朋友说，这场宴会估计只有你们两个表面上愿意保持和平，至于，里面想的什么又看不出来，谁知道呢？
    李秘书皱着眉头握着拳头走到我面前，想要说什么，花老板再次拉住了他，让他不要生事，摇了摇头。
    我笑着说有什么话就讲吧。
    李秘书说，我要你跟我打一架。
    “你不会之后报警吧？那跟你打架不就是我故意伤害吗？我为什么干那样的事？那些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问他。
    “如果你不和我打架，我就现在报警，把之前的事情捅出去，大家总有不落好的人。”
    李秘书笑着回答。
    他笑起来根本就写着不怀好意。
    不过我答应了和他打架。
    他让我到屋里去。
    花老板很担心站了起来想拉住他，我的朋友拉了花老板说，这件事还得他们两个解决。
    “有气的是他们两个，要是这气不发出来，这事儿不会完，还是给他们这个机会吧。”
    我的朋友劝了花老板，花老板很听劝，坐了下来，只不过之后都食不知味，频频回头想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很快我和李秘书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什么伤也没有，不过走路一瘸一拐的，看得出大家都下了狠劲，但是我赢了。
    我听见李秘书的话，老板说他赢了，我没拆穿他，不过，对我的朋友笑了笑。
    我的朋友看见我的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场究竟谁赢谁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吃饭，我点了点头。
    我是一点儿没客气，不过李秘书看不惯我，翻了个白眼，低声对花老板说：“早知道他这样不该请他，他既然看不惯就不该吃。”
    我吃过了饭，喝了一点儿酒，对我的朋友说：“有些人就是莫名其妙又要请人吃饭，又不许别人吃东西，别人吃了他还要说话。
    真是难伺候，还没礼貌。”
    我的朋友无奈地笑了笑。
    “我就是希望你有这样的回应，你正应该是我的朋友才对。”
    我对我的朋友说。
    说话的时候，我又喝了一瓶酒。
    “你还是少喝一点比较好。”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们可以坐公交车回去，地铁也可以，你要是不介意我找代驾，反正又不是没有车，再不然找司机也行啊，司机愿意接电话的。”
    我对我的朋友小声说。
    “不知道又在偷偷摸摸说什么坏话。”
    李秘书对花老板小声说。
    “不要老和他们起冲突。”
    花老板摇了摇头。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到这为止，除非他再打我一顿，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259章
    李秘书对花老板笑了笑说。
    我撇了他一眼, 他看起来果然还是像条狗。
    他也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
    大家十足看不上眼，饭也吃过了，事情也结了, 客人就该走了。
    花老板站起身来的为主人要送我和我的朋友离开。
    李秘书紧紧跟在花老板的身后, 就像怕谁当着他的面把人抢了似的。
    “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如果可以, 我还是很乐意和你们公司进行商业洽谈的。”
    花老板对我的朋友伸出手来说。
    我的朋友犹豫了一下, 他的一只手突然就不听使唤地握了过去。
    又是这样。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李秘书怀疑我的朋友想要攻击他的老板，他挡在了老板的面前，警惕看着我和我的朋友。
    我连忙拉住了我的朋友, 免得他真的不受控制冲出去, 但是我没想到我准备的力气还是太小了。
    他一下子冲了出去, 把花老板抱住了, 我被他带得在地上拖了两步, 差点儿摔倒, 我猛地把他按在地上。

 第745章

    而站在花老板身边的李秘书认为这是攻击的信号, 所以扑过来就把一群人都摁住。
    他疯狂攻击我和我的朋友，想要把花老板救出来, 就像是一只咬住了猎物而不松口的狗。
    我很讨厌他, 但我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处理他, 所以我把他踢开，把我的朋友从花老板面前扯开摁在了地上。
    而花老板惊魂未定, 从地上站了起来，李秘书赶紧上前关心他, 并把他保护在身后，拉着他的手, 就仿佛他们两个从来没松开过一样。
    李秘书瞪着我们，质问究竟为什么？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事？
    “刚才你们不是吃过饭了吗？不是已经好了吗？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们就那么想伤害我们，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李秘书连珠炮似的质问。
    我顾不得管他，死死把我的朋友摁在地上，并且压住了他的气管，这让他睁着眼睛，脸上渐渐泛起红色，他昏迷了。
    如果我再这么压下去，不过十秒，他就会死。
    李秘书渐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看着我突然有点惊恐，拉着身后的花老板又退了两步，直到手边有一个凳子。
    他随时能拿起来那个东西，他仿佛感到自己拥有武器就会拥有力量和胆量。
    他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看我的目光和看杀人凶手没两样，而且还是丧心病狂的专杀身边人的变态杀人凶手。
    我松开了我的朋友的气管，看着他，晃了晃，他还没有醒过来，我盯着他，直到他继续呼吸，仿佛好了一些。
    我压着他的后背问他，你是谁？
    他慢慢醒过来，真正迷茫的眼睛问，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就像是喃喃自语，但是他并没看我，转过头去，第一时间找到了站在远处的被林秘书保护在身后的花老板。
    他露出痴汉一样的目光。
    这下子李秘书看我和我的朋友的目光是一模一样的，他认为我们两个都是变态，而我可能更凶一点。
    他试图驱赶我们。
    他对我们吼了起来。
    “给我滚，离开这里，你们两个。”
    李秘书对我们喊。
    我笑了一下，他觉得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李秘书质问起来。
    “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我叹了一口气说。
    他从我的语气中听出我没有攻击的意图。
    但他不保证我一定不会攻击他和他身后的花老板，所以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紧紧挡住花老板，继续问，怎么回事？
    我的朋友蠕动起来，像一个刚恢复意识的人一样想要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我依旧把他压在地上。
    他又像一个刚刚获得了人类身体的外星人一样想要离开我的控制，并用古怪的姿势在地面爬行，想要靠近花老板。
    他这种古怪的行为让花老板和李秘书都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面对非人的恐怖谷一样的恐惧感。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远古人类对黑暗和雷声的恐惧。
    我对他们笑了笑，但这种笑容并没让他们安心，他们只觉得四肢发凉。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花老板着急催促。
    “如你们所见，我的朋友不太正常。”
    我看着我的朋友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似乎认为如果不问我就不会说，于是接着问了起来。
    “那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有什么刺激到了他还是他有某一种开关一旦被触发就会变成这种不正常的样子？”
    李秘书皱着眉头接着问，他并不相信我的说法，但看着我的朋友的样子又不能不相信。
    因此他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他这种异常从前是没有的，不过最近就有些问题了。
    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在某一天晚上的宴会中见到花老板的那一刻，或许花老板还记得他见到你的时候，一下就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极力控制，他应该是双膝跪地甚至磕一个头那种拜大礼的状态，但他控制了之后，就只有一个膝盖落在了地上。
    但那个声音还是很响亮，这位的人都惊呆了，你也是。
    大家都觉得奇怪，他也觉得奇怪，因为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他。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也是这么看见了的，现在你们也看见了，这话应该毋庸置疑，他并不是在骗我。
    我不希望他像这样，可是医院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否则只要找医生就好了。
    其实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跟我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等医生的检查结果出来，这样你们就可以亲眼看见了。
    如果医生对他的检查结果是精神有问题，那他或许会进精神病院调理，但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这是另外一种情况。
    我和我的朋友在讨论之后都认为这是因为某一个喜欢花老板到发疯的鬼在控制我的朋友的身体。
    那个鬼一见的花老板就会控制我朋友的身体，让我的朋友看起来像是发了疯，而且力气很大，有时候我控制不住他。
    不过现在他还没伤到别人，这算是好事。
    不知道那个鬼会不会因为控制别人的身体而变得虚弱直到消失。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好了。

 第746章

    因为那样只需要我的朋友常在花老板身边，那个鬼早晚会消失。”
    我回答他们的问题，把我的朋友压在地上，他开始反抗我，我把他的手臂也压在了地上。
    听到这里的李秘书终于没有忍住喊了出来。
    “你说的一切都是有危险的，我们是不会同意的，如果要把花老板放在危险之中，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秘书紧紧拉着花老板说。
    “你不会那样做的，你不会靠近他的，对吗？”
    李秘书寻求认同感一样，拉着花老板的手，看向了花老板问。
    花老板点了点头安慰李秘书说：“你放心，不会的，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那样做的，而且这对我没有好处。”
    他对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李秘书不想让他看我，挡住了目光。
    “那现在跟我去医院怎么样？我会让医生尽快把报告交出来，这样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你们也不用在事后怀疑，我给你们的检查报告是假的。
    大家都可以省些事情。
    而且我喝了酒，我的朋友又是这个样子，恐怕我不好把他送走。你们住在这里应当更习惯和明确周围的情况。
    不过你们不同意就算了。”
    我皱着眉头把我的朋友再次打晕，把他抱起来，准备带走。
    虽然他又高又壮，但我还是有这把力气的。
    毕竟我不是真的要一路把他带到医院去。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外面应该还有车，可以把他带到医院门口，到时候就不需要我这么费力气了。
    花老板和李秘书没有说话，看着我带着我的朋友离开了，不过之后他们有打电话询问我的朋友的情况。
    我把我的朋友送到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全套的检查，除了之前和李秘书在花老板的公司里打的那一架的伤之外，他没有其他的问题。
    医生顺便给我做了检查，我比他正常而且健康许多，除了软组织有些挫伤，其他都很正常，那些新伤都是李秘书打给我的。
    医生给我开了药，让我跟着休息一段时间。
    至于我的朋友等他醒了过来，他就十分疑惑，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没有撒谎，我意识到如果我的朋友昏迷了，在他身体里的鬼东西就会出来。
    而如果我的朋友是在昏迷或者睡眠之中让那个鬼东西跑了出来，我的朋友不会有那个鬼东西所做的任何事情的记忆或者印象。
    这简直就像是得了精神病。
    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悲哀。
    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转过头去发呆一样，看着对面的白色墙壁，好一会儿之后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捂着脸大笑起来。
    “这么说有点奇怪。”
    他喃喃自语。
    第260章
    “但是我好像是疯了。”
    他说。
    “不会的, 那个东西是突然出现的，一定是玄学方面的问题，如果医院不能解决，我们去找道士, 和尚或者其他。总有办法的。
    大不了去找花老板, 花老板一定有办法。
    花老板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他总有在乎的东西, 比如他身边的那个李秘书, 比如他的公司，比如他的钱。
    花老板不可能一样东西都不在乎，再不然还有他爹。
    我们不用害怕这个。
    那只是一个鬼东西, 早晚会消失, 你放心。
    我会想办法弄死他的。”
    我对我的朋友说。
    我的朋友笑了笑, 点了点头谈了回去对我说他想休息一下, 我起身准备离开, 并且提醒他,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清洗了。
    “如果你有空, 而且愿意，可以到病房自带的洗浴间处理自己的个人卫生问题, 其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我对我的朋友说。
    他点了点头, 我走了出去。
    可是我在外面还没坐一会儿, 他就打开门出来了，看也不看我就要走, 我意识到他身体里的那个鬼东西又出来了，还想去找花老板。
    我把他摁在地上, 让人过来帮忙，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又把他放回了床上。
    我看着我的森*晚*整*理朋友笑了一声。
    边上的人都觉得我是疯了。
    但我知道还远呢。
    在没有替他把那个鬼东西赶出去之前，我是不会疯的，就算我疯了，我一定会做完这件事，否则，我就实在不能当他的朋友了。
    我拉着我的朋友的手，而他的另外一只手自己动了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就要把我丢开。
    我知道这只手现在是被那个鬼东西控制着，我把它重新按回去。
    边上的被人看见了，按了护士站的呼叫铃。
    于是医生护士拿着很长条的蓝色带子过来把我的朋友捆在了床上，四肢都捆住了，连身体也捆住了，他现在动弹不得了。
    他们就差给他嘴里再塞一个布条子，再给他头上蒙一块布。
    如果是白色的布大概是死了，如果是黑色的布，也许他之后做梦会快乐一点，比如到□□的领地游一圈儿什么的。
    这一下子这身体再要动弹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医生护士告诉我有情况可以随时找他们，然后就走开了。
    他们毕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都守在这里。

 第747章

    我点了点头。
    但是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只手又动了起来，我把它摁了回去，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一个护士探头进来，说有人来看望病人。
    那个来看望病人的人居然是花老板身边的李秘书，他能来这里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他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也许他这里有什么线索。
    我把座位让给他坐下，问他过来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板凳，没有坐下，而是婉拒了我，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床上眯着眼睛的我的朋友。
    我按住了我的朋友的那只手，突然格外激动在床边敲了起来。
    听起来敲的是摩斯密码。
    我从他们交流过程中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你们有些共识，而且想瞒着我们，可是未免也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就你们做的那些事怎么好意思光明正大的？”
    我问他。
    “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就红着脸去厕所休息一下。
    洗洗脸再出来。”
    李秘书笑着回答。
    “你跟那个鬼东西有关系，你们早就认识。他想找你，你也想找他，所以你才到这儿来。
    可你凭什么觉得你们一定能在我面前瞒天过海？”
    我皱着眉头问他。
    “能成，是件好事，不能，又不吃亏，更何况你真的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李秘书笑着问。
    “不要太嚣张，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
    我对李秘书说。
    “这么说你就是不知道了。那就别打扰我和他谈两句话，说完我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过分才对。
    他只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儿子。他现在是不清醒，你想如果他清醒着，他会允许你这样干涉他的事情吗？他会生气吧？”
    李秘书笑着问。
    “他要是现在还醒着，没有被捆在床上，你马上就会被赶出去。”
    我回答他。
    “好吧，我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乐意见到我，我明天再来。”
    李秘书点了点头。
    “你明天最好不要来。
    不过如果你一定要来，那我一定以后天天去拜访花老板。
    至于花老板愿不愿意，那无所谓，他当然可以拒绝，不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得不见我。
    除非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自己的公司，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老父亲，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对他笑了笑，他的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
    “你不要总在我面前提花老板，你跟花老板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花老板不会愿意见你，就算你要让他见你，我劝你别那么不礼貌。
    否则难道你没有在乎的事吗？”
    李秘书问。
    “我在乎的人不就在你面前吗？你既然都走到前来了，还要问我。你们三番四次这么过分，却还要怪我。那你们早做什么去了？
    瞧瞧你现在站在什么地方？
    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活该，当然是我做了什么，那我也活该，你要再来，我不保证我们之间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是好是坏，你自己看着办。”
    我回答他。
    他转身走了。
    第二天他过来的时候，我的朋友正清醒着准备离开这里，到下面去散步，见他来了就又坐回床上。
    “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是这里的主人家了，想在这里长住吗？”
    李秘书把水果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笑着问。
    他这次更像是一个来看病人的客人，只不过没什么客人的礼貌，而且只有表面上的形式，还不如没有。
    这样之后其他人不用考虑他送来的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不好意思，这医院确实是我开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既然来拜访病人，那把你算客人又有什么过分？还是说你不想当客人？
    那你就是来找茬儿的，应该被赶出去，要现在见保安吗？也许他们可以送你出去喝一碗下午茶。”
    我对他笑着说。
    “离开还是算了，他昨天睡着，今天醒着，我想今天或许跟昨天不一样，所以我不着急走。”
    他对我笑了笑，回答。
    “那你过来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我问。
    “我过来看看他醒着的时候对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没有如果有也许能帮上忙。如果没有，那我之后就不来了。”
    他对我笑了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是花老板关心你们，他是个大好人，心又善，我没法跟他吵，只能过来跟你们找麻烦了。
    何况你们没有赶出去，那就说明你们现在也不觉得我是个麻烦，我为什么不来？”
    他问。
    我的朋友突然对我说听见了一句话。
    “什么？还是撞他的头吗？”
    我问。
    我朋友点了点头。
    我看向了往后退了半步的李秘书对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需要你留下来多观察一下，如果你真的是来帮忙的。”
    我拦住他的去路说。
    “不要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劫匪呢，配合就配合，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对我笑了笑，换了个地方坐下。

 第748章

    我点了点头，而我的朋友走了过去摁住他的肩膀，对着他的头撞了一下。
    他啊了一声，而我的朋友也觉得头疼，可见他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我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没帮上什么忙，我要走了。”
    李秘书说着逃命一样不见了。
    看得出来，他不仅觉得讨厌，而且开始害怕了。
    “我觉得我好多了，我要回家去。”
    我的朋友看向我说。
    我点了点头。
    我带他回到家，并且找了一些和尚道士以及其他愿意帮忙的玄学方面的人，到家里做了法事，一场又一场。
    不过房间乌烟瘴气，人倒是没什么变化。
    到了晚上他甚至说更加疼痛了。
    他对我说那个鬼东西想要去见花老板。
    “我突然想起来你跟那个花老板第二次见面，在花老板的公司，花老板是不是想要碰你的头？而且试过之后居然还想再试一次。
    第一次没碰到你，第二次也没碰到你。
    第二次还被李秘书拉走了。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问。
    “或许但我不觉得他有用，如果他真的有用，那个时候就该解决问题了。”
    我的朋友说。
    “确实。”
    我点了点头。
    “医院去过，医学没有用。玄学试过，玄学没有用，就算有用找不到，能用的人也是一样。花老板没用，李秘书也没用。
    也许是他们都活着，活着没有用，如果他们都死了，那就有用了。那个鬼东西不是很在乎花老板吗？
    就算不在乎花老板，还有李秘书。
    把他们两个都送到地狱去，这件事总有出气筒。”
    第261章
    我对他说。
    那个鬼东西冒出来对我说, 你敢。
    他又想和我打架，我把他打了一顿。
    但他不愿意回去了。
    我把他打晕了，送到医院让人把他捆起来，就像是捆精神病人那样。
    之后我的朋友就出来了, 他疑惑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 我对他解释了, 他点了点头说, 他打算在这个医院过一段时间。
    我很高兴他能给我省点儿事儿之后他睡着了。
    我开始让公司考虑如何打垮花老板的公司之后处理掉李秘书原本的公司。
    花老板的公司只是一个普通的暴发户一样的公司, 要打垮他很容易，更何况他本身就漏洞百出，像是一个根本不会经营的人在做事。
    他的公司很快就烂掉了。
    他整个人都颓废了。
    据说他想要自杀, 不过被他的秘书拦住了。对, 就是李秘书。
    李秘书拉着花老板找我要说法, 我告诉他们, 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秘书大闹了一通, 但没什么用, 被请出去了, 他临走之前说他不会放过我以及我的一切。
    我说随便他。
    他的公司果然来找麻烦了。
    但是他家又不止他一个继承人，更何况他的公司是家族控股, 老一辈没死绝, 许多人看不惯他年纪轻轻上位不说还到处乱跑, 不务正业。
    尤其是对他居然给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做小福的，还仿佛爱上了对方的做派感到耻辱。
    “不瞒你说, 就算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针对他的, 你来找我们，我们就是如虎添翼, 他什么都没有，早晚会死。
    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活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
    他的公司的一个元老，拥有公司的股份，听说我有空，找了我见面，拉着我的手说。
    我很高兴能和他们达成合作，不过我也防备着他们，之后我的下属查出来他们果然也防备着我，并且想要暗中做套把我吃掉。
    他们给我设计了一个圈套，我假装中计引诱他们进入我准备好的圈套，他们进入了我的陷阱，他们失败了。
    他们的股份成为了我的股份。
    李秘书大公司的大股东成了我。
    我借着这个身份继续往前，直到把整个公司都赚在我的手里。
    不过就差最后一点的时候，李秘书给我来了个炸弹。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
    他把本来属于他家族的大公司弄成了一个空壳，这东西亏得快要完了，不过在公司亏损到快要负债的时候我及时脱手了。
    虽然没有得到那个公司，但我没有更多的损失，所以这反而是件有些值得庆祝的事。
    我很高兴，但我朋友的身体里那个鬼东西不高兴。
    他整天说要去找花老板，要去找李秘书撞墙，还说要找我，把我杀了。
    医生都不敢把他放出医院。
    我去看望他都觉得好笑，这身体本来是我的朋友的这个鬼东西，却抢占了别人的躯壳，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什么要报仇。
    他却仿佛不知道一切祸端都是由他而起，如果没有他，事情本来不会这样，罪魁祸首是他，他却可以理所当然说是别人的错。
    按照他的逻辑，那一切错误都不该在某一个个体身上，而在自己厌恶的人身上，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不会有错。
    那就更好笑了，这更足以证明他是个垃圾。
    不能明辨是非，还想颠倒黑白，不能理清事情头绪，还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

 第749章

    眼看着都快到结果了，他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好像他不是一个成年人，是三岁小孩。
    说他是小孩，都算侮辱了小孩，因为小孩并不像他这样，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做了事情会高兴，可他并没有高兴。成年人做事更多是为了利益，可他也没有得到利益。
    他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狂躁得像一个精神病，也不奇怪。
    只是可怜我的朋友被他连累，名声不好，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
    要不是他在我的朋友的身体里，我没法找他算账，否则我把他千刀万剐，都是他活该。
    杀人犯法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进行的一切活动都只是商业上的打击，他们最多穷困潦倒，不会走投无路，除非他们什么也不做。
    但就他们能屡次到我的朋友的病房，找我们来看，他们恐怕不会愿意坐以待毙，那不是更有意思吗？
    他们的反击完全无效。直到有一天李秘书突然拿着刀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对我说，花老板生病了。
    “你要威胁我拿钱给他治病，因为他得了重病，是吗？”
    我问。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全都是你的错，他生病也是因为你，你不付钱谁付钱？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
    李秘书问我。
    “这就不是退不退的问题了，我来之前打了个报警电话，这个时候警察应该已经来了。”
    我对他笑了笑回答。
    “来之前你就打了电话，你怎么能确认我会在这里见你？你怎么确认警察到了这里之后能把我带走？”
    李秘书问我。
    “恐怕有事情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我在这里毋庸置疑，无所不能。除非是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我问他。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他想要拼一把，警察赶过来了，比他早一步来的是花老板，他跪下来跟我说他们并不是要这样做。
    我不在乎他们想做什么，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他们帮不上我的忙，我是说他们没法让我的病人从精神病院里离开。
    警察把我们都带走了。
    他们进了监狱，但是他们很快又出来了，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并不算大，再加上我不希望他们待在监狱里。
    如果他们一直待在监狱里，我就没法儿想办法让他们自寻死路了。
    我用钱开了一个基金会，这个基金会钱不多，名头也不大，几乎无人问津，但是总有人想要试试水。
    想要尝试的人就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钱落在了他们头上。
    他们用那些钱做自己的事，学习或者工作，或者生活或者治病。
    随便什么。
    我偶尔会去看他们，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给了黄老板和李秘书一些机会，如果他们真想杀我可以到这儿来，不过他们没再做那样的事。
    后来我打听到是花老板对李秘书说，不要再招惹别人了，他们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而且现在也算衣食无忧。
    他不想再找麻烦，也不想再闹事，更不想被别人找麻烦，还希望李秘书安静一些，尤其是，不要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李秘书难过之后振作了起来，对他说他们可以再白手起家，花老板并不相信这个，不过还是鼓励了他。
    他们居然真做出了一点起色。
    在此之前他们还不敢有一点相信我居然会放过他们，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准备真的放过他们，他们要做什么就做。
    我并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阻拦他们，那只会让我非常累，而且非常麻烦，更何况我不觉得做这些事能有什么大影响。
    就算我反反复复阻拦他们创建新的公司，那也不代表我赢，不代表他们会马上就死，那也不代表我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
    不代表我的朋友会从医院离开，他的病会好起来，他身体里的那个鬼东西能完全消失。
    这么多年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我实在是不想再管那些小事。
    只不过，我一直都有关注他们，在他们想要抹黑我或者我的公司的时候阻拦一下。
    直到有一天，我等待的机会来了。
    一个接受过我出资的基金会的孤儿在上学的时候见过我，而在即将工作的时候想要选择我的公司。
    可是，在那段时间他一时兴起上网查询公司的过往和我的事情，查到了关于李秘书和花老板的事，顺便把我朋友也查出来了。
    虽然他牵扯到我的朋友让我很不高兴，不过他没有去找我的朋友，而是先来找我，我勉强可以原谅他这一次。
    他跑过来质问我，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觉得很不可置信，又想去找对面的公司求证，不错，对面的公司就是先建立起来的，李秘书的公司，花老板已经在医院里了。
    李秘书不待见他，只让他上网去查资料。
    他就在网上查了李秘书从前公司和现在公司的资料。
    不出意外，他所知的东西只是被再次巩固了。
    他想给我下毒，不过被我发现了。
    我饶了他一命，把毒药泼进了垃圾桶，顺便把那个杯子作为特别礼物送给了他。

 第750章

    据说他非常痛苦，回了家，我让人不要管他，没过两天，我就听到下属来报告说，他杀了李秘书。
    没有李秘书，花老板重病，又昏迷不醒，在医院没多久就会死，不足为惧。
    我等了一段时间，花老板果然死了，我去看我的朋友，那个鬼东西消失了。
    第262章
    我生活在基金会庇护的城市之中, 这座城市中最大的公司，是我的工作单位。
    我的朋友和我在同一个公司，而且我们在公司的同一个部门。
    不过我的朋友的等级，是从二级人员, 我的等级比他低一些, 正四级人员。
    我的朋友突然厌倦了每日工作的生活, 他和我见了一面, 邀请我吃炸鸡和啤酒对我说他想离开这座城市, 到外面去看看。
    “你疯了吗？基金会没有庇护的地方，到处都是污染。如果你是自己出去，你根本不可能申请到防护服。如果你是被赶出去, 更惨。”
    我皱着眉头捏着啤酒瓶对他说。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了, 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到令人厌恶, 我每天看见这些东西我都想吐。”
    我的朋友垂着眼睛, 耷拉着眉毛对我说, 他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
    “难道你看我也想吐, 所以你才不愿意看我, 是吗？”
    我皱着眉头盯着他问。
    “当然不是，但只是看着你, 我也会觉得厌烦, 我不想烦你。”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回答我。
    他喝了酒, 脸上缓缓浮起些许晕红。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皱着眉头问他。
    “很简单，我已经想好了。上面不是有一个任务吗？带着死囚犯出去清理城市外围冒出来的铁荆棘, 我可以领头去。”
    我的朋友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差点儿从凳子上翻下去。
    我瞪大眼睛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并不是在说笑话。
    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真要这么做吗？一不小心你的命都会没有。如果你死了, 我要再找谁去做个朋友呢？”
    我问。
    “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的, 因为我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你怎么会让我轻易死在外面呢？是不是？”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说。
    “我看你是喝酒喝多了，现在糊涂了，不如这样，明天早上咱们再见一面，反正都在一个地方工作。
    如果到时候你没改变主意，我就帮你的忙。”
    我盯着他说。
    他笑了笑，用手里的酒瓶子碰了一下我的酒杯。
    两个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找谁帮这样的忙，他们大概是不愿意的。因为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会死人。
    而且不是死根本不认识的，非常远的那种人。”
    我的朋友喝了酒哈哈大笑起来。
    我喝光了酒杯里的酒，站起身来，对他说：“我要走了。”
    “慢走不送，明天早上记得见面。”
    我的朋友挥了挥手说。
    我看他已经歪倒在沙发上了，踢了踢他挡在路上的腿。
    “收着点儿，碍眼。”
    我冷笑着说。
    “知道了。”
    我的朋友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腿，翻了一圈儿滚到了沙发上去。
    我绕开他，走到门口，踹了一脚门，对他说：“我真心希望你刚才是在胡说八道。但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我也不会拦你。”
    “我知道了。”
    他笑着说。
    “你走吧。”
    他再次对我挥了挥手。
    我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关上门，碰的一声，像是在心里炸了一道雷。
    我明明记得我没用力，这扇门应该轻轻关上才对。
    可惜了。
    我皱着眉头回到了公司分配给我的单人宿舍。
    一夜很快过去。
    我辗转反侧到了早晨。
    从窗户看见外面虚假的藏白色的天空上漂浮着一些淡蓝色的云云，后面躲着缓缓升起的更加虚假的虚拟太阳，阳光洒了过来。
    又软又凉。
    像有人兜头对我泼了一盆沾水裹冰的丝绸。
    我打了个哆嗦，从床上爬起来晃了一下。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好像是有人开着超巨大的手电筒对着我的眼睛照，整个世界都是惨白色。
    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有一种水波纹一样的感觉在冲击我的脑子。
    我缓了一会儿才起来。
    我很不想接受现实，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总不能不去上班。
    一切都很糟糕的样子。
    我洗漱了之后，进了公司上了班。
    先打了卡，然后听训话，紧接着听过了一堆没有用的废话之后，总算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人说，最新的任务已经被接了。
    我上官网一看，果然，我的朋友接了那个到城市边缘清理铁荆棘的任务。
    事已至此，这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算我现在想要阻止我的朋友或者改变他的主意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去送一送他，又觉得没有必要，这只是一个任务，每天都有很多任务，很多人接，我总不能每一个都去送。

 第751章

    如果太郑重反而会被别人看出奇怪来。
    我吃了一片止疼药，觉得没有用处，干脆开了一整瓶，我看了一下标签是100片，全都吞了。
    因为一时间没有找到水，我干脆把它们咀嚼了，就当是锻炼咬肌，又苦又涩，干巴巴，白花花一片。
    咽下去的时候，几乎要吐出来。
    在那些药片从我的嗓子眼划到食管几乎要飘到气管的时候，我猛烈咳嗽起来，我突然理解了我的朋友昨天对我说的那句话。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普通，那么一成不变，可恶之极，只要看到就会觉得想吐，那像是本能的反抗，根本不容反驳。
    更糟糕了。
    我希望他早点回来，而他确实早点回来了，不过那一群人里面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被铁荆棘吞吃了。
    死去的人太多，他要为此负责，因为他是这一队的队长。那个任务又是他一个人接下来的。
    理论上说他要负全责，责任还要翻倍。
    上司通知部门的所有人去办公室开会。
    所有人都到齐了，上司坐在最前方的位置，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视周围，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谁也没敢和他对视。
    不过所有人都能从任何反光的东西上面看见他那张严肃到有些皱巴巴的苦瓜一样的脸。
    办公室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没人敢开口说话。
    上司的目光就看向了我。
    我皱了皱眉头，试图把头低下去，随便从地上找一条缝隙，把自己塞进去，这样我就不用面对任何人的目光了。
    我头一次知道我犯病的时候情况还挺严重的。
    我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止疼药。
    我觉得我好些了，抬起头来对上司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
    “你还敢笑。你的朋友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准备解释什么吗？”
    上司盯着我问。
    “他做错了事就应该惩罚他，不必和他客气，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应该公私分明，我想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
    我回答说。
    “确实，大家既然在公司里工作，就算是朋友也应该公私分明。你来带个头吧。你说说看，他是你的朋友，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他？”
    上司微笑看着我。
    “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应该去死，就让他一死谢罪吧。他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赔偿了。”
    我小声回答。
    “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哪里有这样好的事？谁要是犯了错也不必弥补，死了就完了。你觉得那是好事吗？对公司可不是。”
    上司对我说。
    “那就把他的身体拿去卖掉，一定能补偿回来的。”
    我回答说。
    上司笑了一声。
    边上一个正二级的工作人员站出来撇了我一眼，对上司说：“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也不必太过严厉。
    虽然他这次犯了错，但他之前没有，而且是个人都会犯错，这次对他宽容些，也许他会念着好，勤勤恳恳，戴罪立功。
    何况他出去清理城市边缘的垃圾是本来就冒着危险的。之后都给他这样的任务，让他一个人去做，死了就死了，活着就回来。
    我们也省些死去的人。
    大家都有好处。
    也算是公司的恩典。”
    “如果人都死了，公司也不可能维持不下去。何况总有人能活着。他做事是他应该做的。难道他的任务不好还是别人的错？”
    我问他。
    他不回答。
    我们都看向上司。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省去许多麻烦，我们这儿又不是差人，人是最好死的东西了。”
    上司笑着说。
    “看你们都不说话，就是没有意见了，那把他杀了吧。”
    上司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看我居然不求情，都有些不忍心。
    “他毕竟是个老人，就这么杀了，实在不太好。”
    “别人知道了会说我们不仁不义的。”
    “不如，再做计较。”
    众人絮絮叨叨低声说。
    “那你再给个意见吧。”
    上司对我说。
    “我听说教堂都会发赎罪券的。”
    我低声回答。
    “好啊，那就大家出钱给他买一张赎罪券吧。刚才说了话的全都要出钱。出多少钱就问他的朋友吧。”
    上司笑着对所有人说。
    众人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都有点惊讶，还是点了点头。
    第263章
    会议结束。
    上司让我们都出去。
    我们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而我的朋友就这么进入了监狱。周围的人都阴沉不定，用奇怪的表情看我，然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像一堆灰老鼠。
    我走开了。
    第二天所有人都把钱凑齐了，买了一张赎罪券, 我把得来的钱都交给了我的上司, 而上司从中取了一半交给我。
    “这是你帮忙赚钱的报酬, 下次还有, 不过希望你能活到下次。”
    上司笑着说。
    我收了钱点了点头。
    “想去看你的朋友吗？你知道监狱在哪儿的, 需要我给你把钥匙吗？或者还需要准备什么？我可以替你。因为公司很多人都有空。”

 第752章

    上司笑着说。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去，谢谢, 我也不需要开他的监狱的门, 只要能进去就好了。就算有守监狱的人, 他们看见是我也会开门。”
    我回答。
    “你知道你有现在的地位都是仰仗谁吧？”
    上司笑眯眯问我。
    “我知道。”
    我回答说。
    “知道就好, 你可以走了, 需要我给你放半天的假吗？”
    上司问。
    “我记得明天是周末。”
    我回答说。
    “不错, 明天可以放两天假, 但你难道不想放三天吗？周五的时候会提前半天放假，所以只需要上上午的班。我给你多放半天。
    你就可以连着放三天假, 你不喜欢吗？还是不高兴呢？因为什么不高兴？你的朋友在监狱或者你和他没有在一起呢？”
    上司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
    我回答。
    一般这种时候我的单线程就会爆炸。
    我想我的脑子不支持我回答那么复杂的问题, 有些是不止一个问题的时候。
    “那我给你放半天假, 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上司问。
    “没有意见。”
    我回答。
    “之后你要补足六天的工作任务，知道吗？”
    他又问。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他让我走。
    我就去了监狱见我的朋友。
    “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高兴吗？”
    我问我的朋友。
    “高兴啊, 我一想到我能离开这里，我就高兴得睡不着, 也吃不下，一心只想跑出去, 可惜被困在这，不过没关系，很快。
    很快我就能离开这里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可能是你没和我在一起。不森*晚*整*理过我想你不会愿意跟我去的。”
    我的朋友对我说。
    “这里有一杯水和那些酒你都喝了吧，能让你睡个好觉。”
    我对我的朋友说。
    “你不会在里面放了安眠药吧？”
    我的朋友接过那杯水拧开了盖子问我。
    他甚至，像警惕的野生动物看见了一块儿突然从天而降的生肉一样的态度。
    我笑了笑回答说没有。
    “那你有在里面放止痛药吗？”
    他喝了水问我。
    “我不知道你是不需要，但我想应该有一点儿，因为我的东西总有些止痛药在里面的。我很需要那个，我不能没有。
    那一点儿东西不会对你有影响的。
    你也不会像我一样天天都吃。
    就算你今天吃一大瓶也没关系。
    因为你在这里有人随时注意你，如果你的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也许他们会怀疑我是故意想杀了你来洗清自己的名誉。”
    我回答说。
    “把酒给我。我要喝。”
    我的朋友对我招了招手，我把东西给他。
    他突然盯着我问：“如果我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在，你会怎么办？如果现在在监狱的人是你，你以后会出去吗？你会心甘情愿吗？”
    “如果你不存在，那在监狱的人确实应该是我，我不会喜欢这里，那心甘情愿离开也很正常。”
    我对他笑了笑。
    “那就很好。”
    他喝完了酒。
    我把水杯和装酒的器皿都带走了。
    我收拾了东西，走在公园散步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眯了眯眼睛，那个人发现了我。
    他几乎是像是发现红布的斗牛一样冲了过来。
    我认得这个人。
    他一到面前我就认出来了。
    “你和他分明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救他？他明明是为了城里活着的人才出去完成那么危险的任务，你为什么不替他说话？”
    公司里那个正二级的工作人员问我。
    “他是我的朋友，可不代表我一定要救他。他如果想要去死，我也不会拦着他。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必要，让自己不高兴。
    何况替他说话没有钱呐。”
    我笑了笑回答。
    “他和你当朋友真是最大的错误。”
    正二级工作人员皱着眉头。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说不是朋友了。你对我作为他的朋友的身份有什么意见吗？”
    我问他。
    “没什么意见，不过是曾经听说你在公司，所以我才特地到这样大的公司来，想见你一面，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是这样。”
    他冷哼一声走了。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我想，那张赎罪券也有他的一份钱在，也许他是觉得自己出了钱，所以对我生气，那也正常。
    我回了家，可是实在无聊，吃了一把安眠药，睡了半天，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起来一看还没到晚上12点。
    我想去见我的朋友，又觉得这样晚去见他，实在没有必要，我们面对面能做什么呢？发呆而已。
    如果只是发呆在哪里都一样，看着他也不会变得更好。
    我接了一个任务。
    反正公司可以在任何时候运转，任务也每天都有。
    清理城市边缘出现的粉色巨蛋。
    如果是小孩儿碰到了那些蛋，那些蛋就会炸开。

 第753章

    如果是女人碰到了那些蛋，那些蛋就变成圆滚滚的肉球，撞进那些最近的肚子里，让皮肤变皱，身体臃肿，脂肪增加，只能爬行。
    之后那些女人会在痛苦不堪中满地翻滚，皮肤裂开，流出许多鲜血，长出新的四肢从中间撕裂，然后死掉。
    如果是男人碰到了那些蛋，那些蛋就会把他们吃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炸开，炸开之后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小彩片。
    那些东西掉在地上很难扫起来，但如果真的不清理又会腐烂，散发出一股湿漉漉的恶心的腥臭味。
    原本漂亮的五颜六色还会渐渐转化为黑红色。不是说黑红色难看，而是那种颜色会让人想起腐烂的血肉。
    以至于影响街道的正常运行和周围的居民。
    要处理这些东西也很简单，敲破那些蛋壳再处理掉蛋液就没关系了。
    不过处理蛋液的时候也不能碰到，否则下场不会好过。
    我在清理巨蛋的敲击声之中过了三天，带着一身蛋液的腥臭味回家，冲洗干净之后去了公司。
    上司要我抓变异蜘蛛。
    不过变异蜘蛛并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一旦过了城墙，外面就是严重的污染。
    运气好，出去回来，并不会有事，运气不好，踩错一步就会死在外面，所以城外的任务比城内更加危险。
    我听见这个任务还以为他是想让我去死。
    不过他对我似乎并没那么大的恶意。
    但是我又想，他平时对谁都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真要让人去死，也从来不犹豫，从他的表情上并不能看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我想了想答应了他，他很满意，点了点头让我出去，自己接了任务，今天就出发到外面去。
    我准备走的时候，他又提醒我，希望我尽早回来，因为我的朋友会在最近流放出去。
    我说我知道了，他说我可以走了。
    我出去抓了蜘蛛，但是把蜘蛛带回来的时候，他说不对。
    我不知道哪里不对，他看起来很想骂我蠢。
    我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他想要什么。
    我把抓回来的蜘蛛关了起来，然后洗干净了去找那个正二级的工作人员。
    我带蜘蛛回来的时候并没其他人看见，也没特意给他看。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任务只差提交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任务不过是刚刚接取，要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找他要钱，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抓蜘蛛当然是要钱的。
    吃饭要钱，住宿要钱，赶路要钱。
    什么东西会不要钱呢？
    所以我找他要钱其实是理直气壮的，而且接取任务通常会获得一笔任务所需的启动资金，这是正规流程。
    只不过有些时候我不会找人要。
    为了省钱，公司也不可能主动给我。
    四舍五入，那笔钱就等于没有。
    在我这蒸发了。
    我们有时候我不知道那些钱在哪儿，但有时候我又想也许我的上司那么喜欢钱，我的钱都落他手里了。
    如果我的钱真的蒸发，那些蒸发了的钱也只会到他手里。
    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之前还有许多任务都没找你要过钱，我这次没要你一并给我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我站在他的工作台面前对他说。
    “从前你没有要，那就等于没有。你现在找我要也没有。以前的事不归我管。至于现在我想抓蜘蛛，用不着什么钱。
    你完成任务之后再来找我报销你用过的花费吧。”
    他说。
    第264章
    “反正我现在是一分多余的钱也不会给你的, 因为这些钱都有其他用处，别人都很需要比你更需要，他们可是提前申请过的。
    我不能给你而不给他们。
    你要知道你排在他们后面。
    而且他们人多势众，我可得罪不起。如果你可以, 你就从他们手上抢走, 而不要从我这里。
    我对付不起他们。但是我能躲得起你呀。你可千万想好了。”
    二级工作人员说。
    “你真讨厌。”
    我左右看了看, 看见他家小孩儿的照片, 他一下子把他照片扣上了, 按在桌上，背面朝上。
    “对付照片没什么意思，对付活人你说怎么样？
    这蜘蛛的任务不是我发的, 我只是要做而已。
    如果我把你不给钱的事报告上去, 你说你家里要死几个人才能填平这个坑呢？”
    我问他。
    他阴沉了脸不说话, 就像是乌云密布的即将下雨的天空的颜色。
    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 他沉默, 就代表着正在思考。
    他会同意的, 除非他不在乎他家里的人, 那他不会连照片都不给我看。
    而且如果他家真死了人，那也是我乐见其成, 我一点也不亏。
    他当着我的面开始叹气, 我知道他会给我钱的。
    我把得到的钱交给了上司, 但是上司似乎还是不满意。
    我想了想，想起来, 我走到这边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其他的办公室有正在骂我的, 我记得公司有规定禁止脏话辱骂和攻击同事。
    如果违规可以举报，如果举报就会有奖励。
    我向上司举报了那些人。
    上司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去威胁那些人。

 第754章

    我对他们说我听见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了，我等会儿要去上次的办公室交任务。
    他们说那又怎么样？你又没有录音。
    我说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录音笔还会少吗？
    他们的脸色开始变坏，过了一会儿他们磨磨蹭蹭给钱，然后让我不要举报。
    我收了钱笑了一声，回到了上司的办公室。
    上司把一半的钱给我，让我再举报一次。之后从另外的抽屉里找出一个信封，把奖励塞进去，信封交给我。
    他说那是举报的奖励。
    我带着奖励去见我的朋友，而且这次多带了一些酒，我的朋友问如果他真的被流放，我能不能去送他？我说可以。
    “哪里还有什么真假呢？你铁定是要被流放的，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我问他。
    “我现在还没出去，怎么满意呢？兴奋已经下来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闷的。”
    他回答我说。
    “可是你想吃糖，总不能一点苦都不吃吧。”
    我说。
    “我吃糖是为了甜的，难道非要吃点苦才让自己高兴吗？那可不一样啊。”
    他喝着酒对我说。
    “对了，如果可以，而且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那你就给我带一些水来，只喝酒太干嗓子了。”
    我的朋友嘱咐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和他碰了个杯。
    我们喝酒又喝酒，天渐渐黑了。
    我躺在地上，感觉从我睁眼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黑。
    从我有意识到现在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颜色，糟糕透顶了，从来没有好过。
    但还不许任何人说，因为一旦说了就会被割掉舌头。
    那些割掉的舌头都被挂起来，晾在某些人家的屋子外面，像一些滴血的毛巾。
    有时候白色的鸽子会在上面打架，有时候黑色的乌鸦会站在旁边看热闹。
    叫起来都挺难听的。
    “如果我离开了这里，你会给我写信吗？”
    我的朋友问我。
    “如果你需要我写信给你，那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回答他说。
    “可我不是要你给我写信。我不是需要。我是想问你，你会想我吗？”
    我的朋友盯着我问。
    这个问题好像对他很重要。
    可是他都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离开之后几乎算是天涯永隔，他怎么会认为我不会想他呢？
    他又怎么会认为他都准备离开这里了，我还能想他呢？
    “或许会吧。”
    我对他笑了笑说。
    他点了点头好像满意了，我就走开了。
    上司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
    他要我炸了摇摆乐园，顺便清理掉里面那些长着笑脸的向日葵。
    摇摆乐园不远，就在十具尸体直挺挺躺着出去的地方。
    门口长满了向日葵，本来应该是墙的地方，也被向日葵紧紧贴着长了起来，以至于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被风吹动的向日葵。
    如果从上往下看，整个乐园就像是一顶巨大的被人遗失的金色针织帽。
    它们会在晚上发出笑声，一起唱歌，嘻嘻哈哈，被风一吹就抖动身体，丢下许多的种子，种子落在地上，长得到处都是，歪七扭八。
    越是远离乐园的向日葵越是凶残，越是奇形怪状。
    如果靠近乐园还有一些金黄的颜色，在靠近城墙的部分，如果真有向日葵长了起来只会是黑红色。
    因为血液凝固在它们身上，它们本身更偏向于灰色。
    我申请了一些炸药。
    但我一个人出去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这可不像是上次或者上上次的任务，可以单人接取群体完成，互不干扰。
    那可是一整个有门有墙的大乐园，从前非常热闹，有些人方向感不好，进去了一不注意都会迷路，我怎么可能随便进去呢？
    本来大多数人都以为失去了人类之后，乐园会非常无聊，寂静而且凄惨，但是那些向日葵长了起来。
    那里依旧热闹。
    白天像是起了一把火，晚上像是开了五颜六色的闪光灯。
    如果只凭想象，那地方非常美好，如果仔细去看，会感到眼睛受到了摧残，如果仔细去听，也许耳膜会破裂。
    流血的人数不胜数，正因如此，那些向日葵才如此茁壮。
    没有哪一株向日葵是长得不好的，因为没有哪一个人是死得不够凄惨的。
    我想我需要跟我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的队友。
    我现在要做的是在公司确定一个跟我一起外出的队友。
    也许不止一个，不过不论几个我都会活着回来，所以队友起一个装饰作用。
    我至少要一个。
    队伍形成之后再出城门，其实不从城门走也可以，因为根本没有城墙。那些污染无处不在，早就渗透了，这座城市不过看着强大。
    表面强大，但是里面是空的，就像一层巧克力脆皮，轻轻一敲就碎掉，还会发出很清脆的，好像很好吃的声音。
    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总是想当然认为他们生活的环境非常安全，实际上当然并不是那样。
    什么都知道的蠢货，则总以为自己是全天底下最聪明的聪明人，可他们依旧待在城里，就说明他已经是聪明人里的蠢货。

 第755章

    什么都知道，还什么都做不了的，蠢货。
    这也是我最佩服那些蠢货的一点。
    他们明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一个肮脏糟糕透顶的环境里，居然还能说服自己。
    让自己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鸟语花香又和平漂亮的环境里，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但是这里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比如他们不能出城是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
    他们不能出城是因为他们要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特殊快感。
    他们不能出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们不能出城是要踩在别人头顶上蹦迪，显摆自己聪明。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上司把我叫到办公室看着我问。
    “我需要队员，如果没有队员，我暂时不想出城去，我看过那个任务了，没有时间限制，至少不是在今天，所以我今天不想出去。”
    我回答说。
    “这事好办，我给你开个条，你拿着那个条出去问他们，问问你的同事，谁愿意跟你一起去，谁愿意当你的队友，这就好了。”
    他说着就开始写字条。
    “可我的朋友已经不在这里了，其他人都不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愿意陪我去做这样的事。”
    我说。
    只要出城都是危险，别人有可能不知道，但在这个部门没有人不知道。
    他们也接出城的任务，但是绝不会像我一样三天能接五次。
    他们通常是收拾残局，探查消息，我不是说那些东西没有危险，不过，显然就算他们当了我的队友，也不能和我并肩作战。
    这也是他们不能和我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
    其实外出可以是个团队任务，但是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大家都不想身边有人，那样做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的时候是不太好隐藏的。
    何况大家互相看不起。
    要么认为，清理任务是莽夫做的事，只要开路进去就好，反正信息已经齐全了。
    要么认为打听消息是懦夫做的事，只要过去晃一圈就好，反正已经知道出事地点。
    要么认为收拾残局是懒汉做的事，只要捡垃圾就好，很简单，实际上各有各的难处，不过大家都不清楚。
    大家也不想清楚。
    那么清楚有什么用处呢？让自己有更多的任务还是更多的钱？
    第265章
    更多的时间。更长的寿命。更健康的身体。还是什么别的？
    如果什么都没有,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贴在公司走廊上的标语之一。
    “字条给你。你别再不高兴了，如果你回来，我给你发特效止痛药怎么样？”
    上司问我说。
    “好啊。”
    我拿走了字条回答说。
    “我给你盖了个章,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如果你看上了某人想要他做你的队员, 但那个人不同意。
    你可以拿着那个章对他说, 他没有不同意的权利。”
    他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他让我出去。
    我拿着字条走到了正二级人员的旁边。
    我也不是一定要找他的麻烦, 但是我一想到上次他堵我就为了骂我, 还不止骂了一句话，我就觉得讨厌。
    我现在很不高兴，我需要做点儿什么。
    不好无缘无故去找别人, 他跟我早有仇怨, 那就找他。
    更何况他是这里除了办公室里的人之外, 官衔最大的那一个。
    不找他还能找谁呢？
    他负责的东西可太多了, 发钱, 安排人手, 发放任务。
    一大堆呢。
    那可都是权利。
    我一想到那些东西不在我的手里, 我心里就好像起了一把火，真想把周围的人都烧死, 如果他们是草, 那就更好了。
    因为野草烧完了还能长出来, 那到时候我又能烧一回。
    我敲了敲桌子，他才愿意抬头看我, 看来他真的很不待见我，不过无所谓, 我也这么讨厌他，这种情况很正常, 大家都这样。
    在这种鬼地方要是情绪平和那才奇怪，说不定就是中了什么邪。
    “你又想来找我要止痛药吗？我告诉你，你这个月的份子都给你了，已经批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再要也没有了。”
    他警惕说。
    “办公室里的那位已经告诉我，我可以得到特效止痛药，用不上专门到你这儿来找。我觉得你是另外的事情，看见这张纸条了吗？”
    我对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他才看见这里还有一个玩意。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跟我有关系吗？没关系别找我。有关系也肯定不是我自己申请的，让我看了，我进去说。
    我才不干工作安排之外的事。那根本没必要，谁那么闲得慌啊，有病去死啊。”
    他皱着眉头说。
    他想抢我手里的字条，我把字条展开给他看。
    他戴上了老花镜，又拿起了放大镜，看起来甚至想现场造一个显微镜来瞧瞧，那字条上的字是不是我写的。
    “你不要说我怀疑你，你干得出假冒的事情，我这也是慎重考虑。
    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毕竟你一直都是个不可控元素嘛，像炸弹一样，不知道哪一天就完蛋了。”

 第756章

    他放下放大镜，皮笑肉不笑，看着我解释说。
    “那你怎么想呢？”
    我把纸条收起来，问他。
    “我当然是让你随便选了，老板都这么讲，我还有什么意见？”
    他笑了一声说。
    说完他就低下头去，还要做自己的事情，好像这一切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么着急呀，你什么事情办不完啊？”
    我问他。
    “我跟你当然不一样啦，你游手好闲又没有官职，我比你可了不得。”
    他得意洋洋说。
    “我看全天底下的人都不顺眼，你是尤其不顺眼的那一个。真想请你现在就去死，其实我还真有这个权利，知道为什么吗？
    看看这上面有什么？看见这个印章了吗？我有权要求你跟我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你不愿意也没有用。”
    我对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
    “那可不能一概而论，虽然你能要求我，但我也可以拒绝你，虽然有那样的权利，但你没有那样的权限。”
    他似乎打算顽抗到底。
    “那你去问问办公室里的老板。”
    我对他说。
    他果然去了，但很快回来了，低着头坐在他本来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想好了吗？”
    我问他。
    “我不要去。尤其不要和你这样的人去。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他好像突然找到了可以攻击我的点。
    “虽然我是个孤儿，没有亲朋好友，但这样的日子逍遥快活。你有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亲朋好友都杀死。
    那样你就可以像我一样快活了。”
    我笑着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像生活在天堂。我才不要改。更不要靠近你。
    我一切倒霉的根源都是因为你。
    你是世界糟糕的源头，也许杀了你世界才会变好。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怎么世界变异的时候第一个死掉的人不是你呢？”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死掉的人不是你？死掉谁都无所谓，如果如果你不想，那我就帮你一把。违抗命令是什么后果？你知的。”
    我转身就要进办公室。
    他瞪大眼睛却又不来拦住我，我就走进了办公室。
    “你过来做什么？”
    老板问我。
    “唉他不愿意配合。我能去他家吗？把他孩子绑了。我记得公司有一条规定。
    说是任何在公司内部出生的孩子都算是公司的财产，如果公司员工违反公司规定，公司有权处理公司财产，是吗？”
    我问他。
    “是啊，没想到你记这个。不过记得挺清楚的。就是你说的那样。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违抗公司的命令有什么下场都活该。”
    老板说。
    我点了点头。
    我去了那个正二级人员的家，把他全家都绑了起来，不过他家里也没几个人。
    这一路实在很轻松。
    我也不打算走很远的路，就在他家等他。
    他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公司宿舍是你能随便串门的吗？我可没有邀请过你，你再不走我就要举报你了。”
    他喊了起来。
    “不提前看一看你家少了什么人吗？”
    我坐在他家的旋转椅子上问他。
    “你对我的老婆孩子做了什么？”
    他慌张起来。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把他们捆起来了，如果你不答应我，他们就会按照公司规定被处死，当然了，我是不会亲手杀的。
    因为杀人违反公司规定嘛。
    杀员工也是。
    但是，按照公司规定处理掉违规的员工财产根本无所谓。公司应当奖励我。你猜猜奖励的钱是从哪里来？
    也许这里的东西就是我的奖励。
    让我看看能换多少钱？”
    我笑着对他说。
    “你不能这样。”
    他对我说。
    “首先违抗命令的人是你呀，我怎么不能啊？我有什么不能的？我不觉得不能啊。”
    我笑着回答。
    “你就算杀了他们，我也不会妥协的。你这种人活该天打雷劈。你活到今天真是稀奇。
    如果要和你组队，让你活下来，我会后悔一辈子。如果你死了，我也会被追究。那完全不是好事。
    更何况那个乐园根本不害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巧立名目敛财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之一，其他我都可以不管。但是这个，如果你不依不饶，那就是你的错。
    有些人说过他们受伤的时候回来路过那片乐园，甚至有接受治疗，那是个好地方。
    那根本不应该被摧毁。
    所谓的影响居民更好笑，城池边缘根本没有居民居住，除非已经被污染的垃圾。如果是垃圾，那早死晚死也就那么一两天。
    他们能活多久？
    里面的人又能活多久？
    怎么能够一概而论？”
    他质问我。
    “那跟我不相干。我只负责完成我的任务。我现在接了一个任务，但是我没办法完成，所以需要帮助。我有寻求帮助的权限。

 第757章

    而你没有拒绝的权限。
    你知道的，就算你在公司里的等级比我高，我管不着你，但是在老板的权限面前，你也只能俯首称臣。
    你是个垃圾呀！”
    我对他说。
    他不相信。
    “就算你杀了他们，我也不会改变主意，而且他们是不会为这种事情怪我的。
    他们会知道，为了人类的伟大事业而献身，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我们家的人才不怕死，尤其不怕为这种事情死。”
    他喊了起来。
    我看向他紧紧握着的拳头，那里青筋毕露。
    “或许你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
    我笑着说。
    我拍了拍手，房间就空出来一面白墙，白墙猛地闪了一下亮了起来，他的妻子和孩子的影像出现在了墙面上。
    他们被捆起来的样子像粽子一样，但是嘴没有被堵住，眼睛也没有。
    因为一切都那么光明正大，根本不需要遮掩。
    “知道吗？他让你们去死呢。我都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们。可他跟你们又有血缘关系，又有亲属关系。做了什么呢？
    你们可要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别到时候污蔑在我头上。”
    我对他们说。
    “不管他做了什么，一定都是你的错，你处处逼迫他，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和他是一家的，不是你。
    你就算说再多挑拨离间的话也没用。”
    第266章
    “那你就是情愿去死咯, 很好。我会报告给老板，申请立刻执行，这样最迟今天晚上你们就可以，身首异处。高兴吗？
    要不提前买个保险吧？这样还能得一大笔赔偿金。
    我想你可以提前好好庆祝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 那我就走了。”
    我拍了拍手起身说。
    墙上闪了两下, 小孩突然大哭起来。
    “我不干, 我凭什么要为他去死？他脑子有病, 我凭什么要买单？他要去死自己去呀。现在不是让他去死, 他当然无所谓。
    让他去死的时候，谁知道他怎么跪下去呢？也许比谁都快，我凭什么给他买单？凭他不要脸。凭他让我去死。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他大喊起来。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夫妻两个一起喊了起来。
    “如果你们两个愿意去死, 那就你们两个去死, 别拉上我。你们他妈的自己去呀！”
    他挣扎着喊了起来。
    “那你们还要改变主意吗？”
    我站在门口问。
    “他不愿意去死, 那就让他去死。他不愿意做的事让我来做。他妈的, 他爱自己去死, 关老子屁事啊。”
    小孩儿喊。
    “挺好啊。”
    我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吧。”
    我对身边的那个人笑了一下, 打开他家的门走了。
    门还没关严实, 就听见他在里面大哭。
    我对他说：“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死了, 因为现在谁也不会死。我只是需要一个队员, 他愿意, 就用不上你。”
    我对他说完把门关上了。
    他打开门面目扭曲，表情狰狞, 想要骂我，深吸了一口气, 用力把门关上了。
    我解决了一件事，回家喝酒, 喝完了配点止痛药，休息了一段时间。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打开我所住的员工宿舍的门准备出去，外面一下子飞过来一个拳头大的碗，这个碗的边角居然还是破的。
    这东西砰的一下砸在了我旁边的门框上。
    幸亏我躲了一下，否则，这个东西能正好砸中我的眼眶，再从我的眼睛，扎到我的脑子里去。
    我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我的反应快没有伤到一点，那个文缓缓从门框上滑下来，落在地上又碎了一次。
    看起来好像某人的心碎掉了。
    我顺着这个东西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跑掉的人影，那个人居然知道跑，我还以为他会继续打我呢。
    不过就算他跑了，这里是有摄像头的。
    就算没有摄像头，我也看见了他的身影。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我想我是认得的。
    使用了排除法之后，我认为那个人是正二级的家属，那个正二级的妻子。
    我去找了老板，老板直接让一批人到正二家里把那个人抓了起来。
    那个人一边挣扎扭动，一边大喊，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不是我。
    但是一点用也没有，而且因为她大喊大叫，周围的人给她套了一个麻袋。
    那是黑色的麻袋，往她头上一套，她就说不出话来，一点声音也发不了。
    因为那是个特殊的东西。
    有一些污染性的变异物品。
    本来这些东西碰到都该死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些普通人都能使用，而且不会令人死亡的森*晚*整*理东西就是例外。
    抓起来审问过后，确认了，丢东西的人果然没有找错。
    “放了我的妻子，随便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已经带走我的孩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正二工作人员过来找我问。
    “我还想怎样？丢东西的人又不是我。差点挨打的人才是我。你应该问问监狱里的那个人。为什么知道公司的规定还要干这样的事？

 第758章

    死了活该的人究竟是谁呀？你自己分不清楚，就别怪别人帮你分清楚。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吗？这可不是外面。
    那要在城外随便你做什么。
    你不在公司，公司也懒得管你。
    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又不是靠你一个人运转。
    但是你一定要在公司内部搞事情，怎么能怪别人呢？”
    我疑惑问。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搞事情的人明明是你，你自己弄出事情来又不愿意收拾，害得别人受苦，还要说别人有错，你真是太过分了。”
    他大怒。
    “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那你之前怎么刺我呢？我不觉得我过分。你觉得就那么想好了。我又不能把你的脑子掏出来改变你的想法。”
    我笑了一声说。
    “你不要太得意，天底下的事情总有轮转。今天你得意，风水轮流转，也许明天你就死了。到时候你求我，我也不会救你的。”
    他瞪着眼睛说。
    “我未必会死，也未必会求，就这么死了，又有什么不好？你以为我像你？有那么高大上的追求。我可没有那些理想。我只要活着就好。
    可你们连这点希望也不给我，那就不能怪我非要做点儿什么让自己高兴高兴，更何况你家不是现在一个人也没死吗？
    那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哼了一声说。
    “可是我这马上就要死了，而且不止死一个人。我都快家破人亡了，我还不能难过吗？而且我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别想抵赖。我会认准你的。”
    他盯着我说。
    “随便你啦，反正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没本事我爬起来继续活喽。我是不会什么也不做的，因为我绝对不甘心。”
    我对他说。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眼眶红了，看起来很想破口大骂，但是，礼貌让他无法骂出口，我绕开他走了。
    我是真心觉得他很好笑。
    没过两天，他的妻子因为违反规定要被处死。
    他找了上司求情。
    可是上司并不打算帮他，因为事情是他先不守公司规矩才闹起来的。
    上司如果帮了他就是上司在带头让人违反规定，那等于自掘坟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正二级的工作人员只好来找我，可是找我有什么用呢？仿佛我会帮他一样。
    “我愿意给你钱，只要你能把我的妻子救出来。如果你愿意保护我的儿子，我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
    他表情严肃对我说。
    “那我为什么不只收一笔钱呢？
    这样不会被别人说我贪得无厌。
    而且如果你能给很多次钱，就证明你第一次给钱的时候根本没有诚意，你没伤筋动骨，你根本不在乎他们。
    何必在我面前装呢？”
    我问他。
    “你不要太过分。如果我不在乎他们，我才不会到你面前来。如果我不在乎他们，我才不会给你一分一厘的钱。”
    他愤怒说。
    “你不提这个我差点还忘了，你之前可是对我说过，你不会给我一分钱，一分多余的都没有。你现在怎么反悔了？
    大家可是说你很有信誉的。
    现在你连信誉也没有了。
    那以后还能有什么呢？”
    我笑着问他。
    “只要我活着我就什么都能有。我的职位可还没有消失。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有权利一天，赚钱有什么不能？”
    他盯着我问。
    我看他眼睛都红了，笑了一声。
    “好吧，如果你给的钱够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你的妻子从监狱里捞出来，不用受苦，不用去死，还能回家，不过多余的就不行了。”
    我对他说。
    “好，一言为定。”
    他点了点头，迫不及待转身走了。
    不知道他是想拿钱还是想避开我？
    不过都差不多。
    只希望他不要轻易反悔，免得我浪费时间，还要来来回回。
    来来回回很累的，尤其是没有任务的时候，每一步都好像是在透支生命。
    我需要止痛药。
    我的安眠药呢？
    我的药都到哪里去了？
    给我找一找。
    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呀。
    真奇怪，怎么有血呢？
    真是太脏了，要拿回去洗一洗。
    瓶子都臭了。
    也不知道谁藏起来的。
    今天把这瓶药都吃完，这样瓶子就可以丢掉了。
    我不需要洗得太干净。
    我把药都吃完了。
    今天实在太高兴了。
    又可以拿一笔钱，我现在就要汇报。
    不对，不对，我现在不能出门去，如果现在去说，但是没有拿到钱，那就白说了。
    我最好拿到钱再去。
    这样不至于两手空空，毫无诚意。
    如果事情没成我就不去，我还省一趟路呢。
    这是应该的。
    “钱我已经拿过来了。
    你这个疯子！
    你最好少吃点药，因为再这样下去，也许你明天就死了，公司可没有保命的针剂，可以分给你的。
    你的职位远达不到可以拿到那些东西的地步。

 第759章

    我不是怕你死了，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但如果你死了，却收了我的钱，不帮我办事，你的尸体我要扒出来。
    我要给你挫骨扬灰。
    如果你有办法复活，我连你所有的钱都要拿走，你的所有东西我都要砸碎，再烧了。
    再送到你的尸体旁边去，把它们塞到你的尸体里面去。
    你就祈祷自己死了，以后不会再睁开眼睛吧。”
    他凶巴巴对我说。
    “我知道了，钱给我。”
    我说。
    第267章
    “我会去想办法的。”
    我抢过他的袋子。
    “时间不多了, 我的妻子今天晚上就要死，死刑大概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你如果拖到我的妻子死掉，还不想还我的钱，我拼着全部也要找你的麻烦。
    你知道如果我找你的麻烦可不像是外面的蛋那样一敲就碎。”
    他威胁我说。
    “我知道了。”
    我回答他。
    我把钱交给了老板, 但是老板看着那些钱没有说更多的话, 我觉得他还不满意, 所以我又去找了其他人。
    除了正二级的员工之外, 最高的就是正三级。
    理论上说从二级在正三级的前面。但是, 正毕竟能压从。所以从表面上看大多数是不认的。
    而且之前在公司里面从二级的只有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现在不在公司里面，也就是说这个位置是空缺的。
    就算我想找也没法。
    只好去找他的下一位。
    我见到了正三级。
    正三级正待在自己家里, 因为现在是晚上, 不过公司的工作和任务, 可不分白天晚上都能出现。
    他看见我就知道是公司有事, 让人开门来接我, 我说不用, 让他给钱。他说早就把钱准备好了。
    话一说完就有人拿着钱过来给我。
    我检查了一下, 比正二级的还要多。
    这很好。
    我可以交差了。
    而且现在看来正二级果然没有给我全部的钱。
    他再怎么两袖清风，他的工资就是比别人高一级。
    他拿出来的钱没有别人多, 他家里人还比别人少。
    那肯定有问题。
    我把钱交给了老板, 老板点了点头。
    他把我交给他的钱分了一半还给我。
    我收起了钱准备离开,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我让开那个门打开了, 外面走进来的人是正二。
    “你怎么在这里？不对，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在这里？”
    正二疑惑地打量我。
    “我来当然是有事。难道你是来问我的？那你不该到这个办公室来, 这可不是我的地盘。”
    我对他笑了笑。
    “整个公司没有一个地方是你的地盘。你真要找地盘得到城外去。”
    正二对我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觉得你要说的话跟我有关系，所以我暂时不打算走。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
    别来打扰老板。”
    我站在门口对他说。
    他发现我真的不打算走, 看向了老板，希望老板能帮他说话，但是老板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显然是希望他尽快说明过来的原因。
    也就是除了事情其他不谈的意思。
    “那好吧，我确实有事。他接了一个任务，但是到现在都没开始做。这个时候都没结束，我怀疑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也许应该查一查。”
    他对上司说。
    “如果这是你的意思，那我可以考虑，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那就走吧。”
    上司说。
    “我还想问问我妻子的事情，虽然我的妻子已经不必死刑立即执行，但是她还没有回家，也没有出去，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正二低声说。
    “如果你是为这个不必担心，因为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上司回答。
    “那我就回家去了。”
    正二说。
    “回家去吧。”
    上司回答。
    他离开了办公室之后，上司看向了我。
    “你对他的想法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上司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回答。
    “看你的样子确实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主意了，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上司问我。
    “我确实有一个主意。不过这个主意我一个人办不成。”
    我回答说。
    “那你说给我听。”
    上司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把我的想法都说了。
    他想了想让我回家去休息。
    我回到家一边吃止痛药，一边考虑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早上就接到上司对我的处理是停职一周等待检查，理由是拖延任务，延误时机。
    我打算待在家里休息一周，至于我的任务大概也要休息了。
    既然别人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抓蜘蛛变成了正二的任务。
    但是蜘蛛已经被我抓过一次，他就算要出去再抓一次，只怕困难程度也会上升，只好在屋子里祈祷，他能轻轻松松马到成功了。
    我只需要等待就好。
    这简直没有更简单的了，我吞了一把安眠药和一把止痛药，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第760章

    但是我觉得我没睡醒就被人吵醒了，我爬起来去开门，门外没有人，我把门关上，还没到床上，门后又发出了声音。
    我冲过去开门，但还是没有人。
    我出去检查电梯和楼梯，连走廊也看过了，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我开始检查别人的屋子，门一推就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意识到我是在梦里，于是又回去睡觉，可是我躺在床上，再次发出声音的是床底下，我去检查。
    看见一只眼睛，眨了一下，不见了。
    我有点生气，我把我的床砸烂了，轰隆一声，我从梦里惊醒过来。
    有人在隔壁敲墙，问我究竟在做什么，声音实在太大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时钟，现在还是晚上，可是我看窗外，那边亮堂得像烧了火。
    我没说话，隔壁也安静下来。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这种该死的见鬼的周围的人居然都还没死，我他妈还是个垃圾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我吃了两瓶安眠药和三瓶止痛药。
    好了，现在我可以继续休息了。
    但没过多久我再次被吵醒了，不过这次门外真有人，我打开门一看，发现是正二。
    他的孩子想要去完成任务，被拦住了，因为实在是个废物，没有什么用处，一旦出去绝对会死，而且死得无比凄惨。
    别人不管闲事，但他不能不管。
    他现在一个人要忙两份工作，因为让我停职的事是他提出来的，所以我的任务也顺理成章被交到了他的手里。
    如果他能完成，那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离开公司，如果他不能完成，那我不仅要回去，也许还能争取到其他利益。
    这都是多亏了他。
    不管是死亡还是活下去都多亏了他。
    “我的孩子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我知道你有本事，我知道你能救他，他一定不能死，他可是我的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的妻子不会舍得他去死的。”
    正二对我说。
    “没想到你会找我说这个。
    问题是你为什么觉得会有本事呢？
    我都已经停职了。我在公司什么权限都没有，也许我出门就会被锁住，连自己住的宿舍都回不去。
    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应该高兴才对。
    怎么反而找我求情？你脑子昏头了。怎么不去找老板呢？
    找你的下属，找你的朋友，找你的亲戚去。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亲戚，又不是你下属，又不是你老板。
    我没有比你更大的本事呢。”
    我站在宿舍门口对他说。
    “我知道有能力帮我的人只有你。
    老板也有那样的能力，但是老板日理万机怎么会管我的闲事？
    更何况这几乎算得上是家事，他更不想管，而且他对我的工作很不满意，他说我做的那些本来属于你的任务没有你做得好。
    我已经找过老板了，他不帮我，只有找你。
    至于我的亲戚朋友，早就跑路了，怎么还会等我？他们说找到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享受去了。才不会到我这儿来。
    我们几乎不见面的。
    至于下属，都当了我的下属，怎么可能比我更能解决问题？”
    他急得脸色发红。
    “我的职位，可没比你高过。”
    我对他说。
    “可是你和老板更亲近。没人比得过这个。”
    他挠着头发说。
    “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笑了一声说。
    “我是在夸你呀，我求你办事，骂你做什么？”
    他说。
    “这可说不准你之前不是平白无故都可以骂我吗？”
    我说。
    “这根本不一样，上次不是平白无故，是因为你对你的朋友那样，而且你的朋友现在都不在这里了。
    我能对你有多大的意见呢？
    那又不是我的朋友。
    不好也就不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低声说。
    “这话更好，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呀。”
    我说。
    “可我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你再帮我一次吧。再帮一次。之后就不找你了。”
    他可怜巴巴。
    “那你之后不会再找老板举报我贪污受贿或者弄虚作假之类的吧。”
    我问他。
    他的脸涨得通红。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看起来很像被一大堆没有用的废物压弯了头和腰背的扁担。
    “如果有变态看见你一定会说折磨你这样的人真没意思。如果你真的给我钱，我看看你能给多少，再考虑能不能帮你的忙。
    你的钱要是够多，把你儿子弄出来不是难事。让他之后也清清白白，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是困难。
    但他要是再找我麻烦或者是你，那你们全家都遭殃，可别怪到我头上。”
    我对他说。
    第268章
    “我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 把手里一个超大的瓶子递给我，我还以为他提了一桶番茄酱，低头一看，那瓶子上写着止痛药。止痛药底下还写着安眠药。
    在下面写着2500+2500。

 第761章

    看来我有很多药可以吃了。
    又可以活一段时间了。
    我收了那个瓶子对他表示感谢, 他挥了挥手, 疲惫不堪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 他在家里想了很久, 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去监狱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于是他去见了。
    到了监狱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腥臭味，也许是有人的伤口烂掉了, 从里面孵出苍蝇和蚊子的卵。
    到处都有嗡嗡嗡的声音, 但是黑漆漆的怎么也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顺着这条路往里走。
    前面有一个人低着头提着灯给他带路, 不抬头也没有脸, 穿着一身黑衣服, 走路的时候看不见鞋子和脚, 只是在地上拖。
    但如果仔细盯着看就能发现这人没有影子, 也没有让衣服沾到地面一丁点儿。
    这根本不是个人。
    这是安排在这里的受了污染的守卫而已。
    他们平时守在这里有人的时候就给别人带路开门。
    如果不仔细看和普通人没有两样，虽然普通人也不会到这里来。
    到了地方那个人消失了。
    只留下一盏灯在原地, 周围黑漆漆的, 那盏灯就像是一团跳跃的火, 他几乎有些不敢伸手去碰，怕自己被火伤到。
    但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伸出手去将那盏灯提了起来。
    果然很烫，他抖了一下手, 想把这东西甩开，却发现灯把手粘在了他的皮里面, 甚至还想往他的肉和骨头里面钻。
    他死死握住了这一盏灯，那灯扭动了两下，不动了。
    他突然听见一声口哨，他转过头去看，那边空无一人，他甚至看不清楚墙壁在哪里。
    只觉得蟑螂和蜘蛛到处都在乱爬，还有柔软而湿润的青苔滑腻腻的，从他的脚底下长了出来。
    他忍着恶心往前走，小心翼翼，一步又一步。
    走到了最近的栏杆的面前，往里一看，里面还是黑的，他提起了手里的灯，灯光往里延伸，他看见了。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那个已经被关进去一段时间的儿子。
    头上顶着干稻草，身边爬着蟑螂，墙角有蜘蛛网，衣服已经脏了，皱巴巴揉成一团，像刚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菜叶子。
    他一动不动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角落里面，就像一颗等待发霉的蘑菇，脸色惨白。
    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妙反出一点红色。
    正二对着自己的儿子喊了两声。
    “我来看你了，儿子抬起头来往门外看，我就站在这里，我来找你了。”
    他说。
    起初里面的儿子没有声音也不动弹，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让他几乎怀疑里面的人的耳朵已经坏掉了，也许，连脑子也坏掉了。
    但并不是那样。
    在他持续不间断坚持喊了好几次之后，连他自己都快要觉得厌烦了，里面的人终于动弹了一下。
    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集中注意力再次喊了起来，充满感情的呼唤。
    但他儿子皱着眉头，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发绿他猛的抱住头往墙上撞了一下，砰的一声，又沉闷又清脆。
    外面也听得清楚。
    他愣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处理过很多事情的脑子隐约能猜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不想相信，也不想仔细去想，就好像觉得他不想就等于不存在。
    许多人都这样，他并不是特例。
    所以灯光跳跃了两下，里面发出一声嬉笑，颇有些嘲讽意味，就仿佛之前原地消失的那个人正躲在灯里的火焰之中。
    如果他现在分出注意力去看，那可以看见一张清晰的人脸正在里面扭曲。
    那人脸的眼睛还紧紧盯着他。
    “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是假的，我的父亲才不可能出来看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当他死了吧，他才不会来找我。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自杀，我死了之后，你有本事就来找我，你看看我们谁更强。
    我不相信我死了之后还要受到你的纠缠。
    你以为你算什么？如果没有污染，你永远无法发声，永远死在地底下，永远暗无天日。
    这里根本没有亮光。你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啊？你以为你活着，你早就死了，你清醒一点吧。死了的人还是死了比较好。去死吧你！
    我管你从前是什么，你从前就是头上的太阳你也该熄灭。
    更何况你现在不过是脚下的泥。
    你以为现在还是你活着的日子吗？
    你以为另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还他妈能对付年轻人。
    你做你妈的鬼梦。
    我才不怕你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否则我活着一天就骂你一天，我活一辈子就骂你一辈子。你装什么呀？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哦，死啦！
    活该！”
    他哈哈大笑起来。
    正二的儿子看起来已经疯了。
    头发乱糟糟的，手指甲里全是黑色的泥。身体瑟瑟发抖。眼睛通红，往外突出，像得了甲亢。脖子粗大，仿佛缺少某种元素。
    伸着脖子张着嘴叫唤的时候，舌头鲜红，似乎在他激动的争吵的时候已经被咬出血了。
    他正在和某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争吵。

 第762章

    可那东西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甚至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如果他不在这里，或许一辈子都不这样。
    但他在这里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好起来了。
    他的笑声听起来格外猖狂。
    就像是他不只是今天发疯，而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疯了，可他并没活许多年。
    如果从他活着的第一天起他就疯了，那他活到今天毫无疑问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正儿看着监狱里面的儿子两条腿突然颤抖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正在家里等待他回家的妻子。
    他在晚上听见有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做梦，或者是邻居。
    但是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那么大的声音是从他的隔壁传来的，但不是他的邻居，是他的枕边人，是跟他同床共枕的他的妻子。
    他们之间没有墙。
    只有被子，有时候连衣服也没有。
    他根本没有防御力。
    除非他的皮肉能长出刺来，可那种时候他已经变异了。
    变异之后脑子早晚会丢掉。
    丢掉脑子之后就会完全变异，那就再也算不得人，会被清理掉。
    他见过很多被清理的尸体，他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但是他妈的从前根本没想过原因。
    如果他的妻子晚上在他的床边磨刀，总不会是为了杀猪。那就是为了杀他。或者自杀。那屋子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了。
    如果他的儿子回去，也许他的儿子会先死。
    那他就要看见儿子的尸体。
    如果他的儿子不回去，也许他会先死。
    那他的儿子看见他的尸体都会说，那一定是假的。
    他一时分不清哪一种更可怕，更荒谬，更好笑。
    他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狠命把灯往地上摔去。
    那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外面的玻璃即将碎掉，但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那盏灯也还是完好无损，就好像这座城市。
    外面再糟糕，里面也像燃着火一样温暖，火焰会烧尽一切。
    外面的糟糕的东西拼命想要破坏这稳固的保护壳。
    里面的东西在放肆嘲笑。
    里面的笑声和外面的笑声，谁又分得清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会这样呢？之前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他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
    灯里的火焰对他说：“你这里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事，不过稀少，而且外面不知道。你不负责处理，这里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因为他们总认为，自己生活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可当然不是了。
    每天都有人死掉。
    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人为。
    也许什么都不是。
    只是有人死了。
    可是有什么用处呢？
    许多人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生活在安逸的温水里。
    许多人知道了，可是要装不知道，如果有人对他们说，他就要拔掉那人的舌头。
    曾经有人这么干过，那个人，后来也进监狱了。
    大家都说他疯了，不过他进来之后情绪反而比在外面稳定，他说这里很安全。
    看起来是疯得更厉害了。
    之后他抱着头开始撞墙。
    对，就像你儿子那样。
    他说他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到处都有人在说话，可是他根本没有在这里见到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因为没人会探望他。
    他撞墙挑选的位置和你儿子选的位置，都在那个高度。
    他们大喊大叫，乱糟糟，脏兮兮，臭烘烘，然后死掉。
    他们的尸体都很有趣，也许你不感兴趣，不过我们很喜欢，因为吃掉他们的时候非常快乐。”
    第269章
    “他们身体里全都是黑暗的痛苦。我们吃掉那些东西, 我们的痛苦都在他们的身体里。
    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痛苦过。”
    灯里的火焰大声喊了起来。
    正二也大喊起来。
    他抱着头撞了墙。
    头被撞破了，血从里面流了出来，他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不过灯里的火焰从那灯罩里面爬了出来, 摁住了他的手。
    他像野兽一样大喊起来, 浑身烧着火的人就把他打晕了过去。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真讨厌。”
    烧着火的人吐槽了一句。
    等正二再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的只有蹲在旁边浑身照着黑衣服戴着兜帽的人。
    “你醒了可以出去了。”
    黑衣服人对他说。
    “可是我还没有看我的儿子。”
    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慌张。
    他还记得恐惧, 他觉得自己精疲力尽，还感到头痛，可是他还是想往前走。
    就好像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一切都在号召他, 而那样的号召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生命里。
    仿佛如果他不过去, 他就会死在这条路上, 因为这条路同样无穷无尽。
    在他的想象里或者只能看见黑暗的眼睛里。
    “一切都太糟糕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去看我的儿子？我现在就去看他。”
    他喊了起来, 抢过那人手里的灯跑了出去。

 第763章

    那人站在原地看起来是愣住了。
    但是在正二跑走之后, 那个人原地消失了, 火焰又跳动了两下。
    正二提着灯跑到了监狱的门口，把头凑到监狱的栏杆上去, 发现这里密密麻麻都是眼睛, 苍蝇的, 蚊子的，蝴蝶的, 什么都有。
    还有猪眼睛又大又圆，串起来烤撒一点辣椒, 看起来随时会眨眼睛，又香又好吃, 还有一大股油滋滋的香气。
    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觉得自己饿了。
    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觉得这东西很好吃，他对儿子招了招手。
    “好孩子，过来让我啃一口，怎么样？”
    他垂涎三尺似的说。
    他的儿子笑呵呵，四肢并用爬了过去。
    见到他首先用头撞了他一下，不过只撞在那些眼睛组成的护栏上。
    他眨了眨眼睛，摸了一下护栏，感觉这东西并不是眼睛做的，而是铁丝，于是他看见的东西就变成了铁丝。
    看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啊。
    他努力把手从那缝隙里伸进去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发。
    那监狱的缝隙，本来只有指甲缝那么宽，在他把手伸进去之后变成了手臂那么宽。
    不过他的五根手指头都已经被挤压变形成了一团肉酱，他把肉酱涂在他的儿子的头发上。
    他的儿子努力伸长脖子，想要舔到头发上的食物，但是舔不到，除非努力把自己变成爬行的，黑色的，食蚁兽。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他笑呵呵收回手对他的儿子说。
    “我会带你走的，我们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他抱着他的儿子说。
    “好啊，我们一起回家去，我一定能回家的。”
    他的儿子笑着说。
    “可是你真的会让我回家。你真的会让我回家吗？”
    他的儿子大哭起来。
    他在地上到处乱爬。
    “你才不会让我回家，你在骗我，你居然敢骗我，你肯定要我死，你是想来杀我的，你个坏蛋。我就不该相信你，我才不相信你。”
    他一边大哭一边撞墙。
    隔壁的人喊：“你们有病就给我滚出去啊！到精神病院去。到疗养院去。到你们自己家去。监狱不是给你发疯的地方。啊啊啊！”
    “如果我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嘛。”
    正二坐在监狱门口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棒棒糖，对儿子说。
    “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儿子说森*晚*整*理。
    “你都是为了害我，你早就想我死，你讨厌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儿子一边笑一边坐了下来。
    “我们家不该有孬种。既然不想死，那肯定是孬种。如果是孬种，那肯定不是我的种，如果不是我的种，那就该死啊。”
    他对儿子说。
    “我应该大哭的。但是我的眼睛都哭掉了。我不想哭了。我要笑死你。知道我长了几颗假牙吗？32颗+1200颗。”
    他的儿子笑着说。
    “我才不信呢。你嘴里长满了牙也不过如此。就算你在嘴里再长两颗眼睛和一颗蛋，我也无所谓。”
    他说。
    “我吃了蟑螂蛋了，要吐一个给你嘛。味道还不错啦。你在外面肯定吃不到的。”
    他的儿子笑着说。
    “我才不要你消化过了，好难吃的。”
    他也笑着说。
    “尝一个嘛，味道很不错的。黏黏糊糊的，里面还会爆浆，没有鱼子酱的腥味，又嫩又白又透明，柔软可爱。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我养了一只小蟑螂当宠物，可它是只母蟑螂，它到处生崽子。
    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愁吃穿。
    我可以在这儿过一辈子。
    这里真的超快乐的。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快乐。
    宠物真的超好吃的。
    那些见了鬼一样的人，自动可爱动物保护法，什么猪牛羊马驴，蟑螂，猴子他们都不管。他们只管猫和狗。因为可爱吗？
    或许吧蟑螂比他们都可爱。
    脑子有病的人根本不懂他究竟多么脑子有病。
    不过小蟑螂做食物的时候可真可怜呀。
    哈哈，哈哈哈！”
    父子两个相对而笑。
    “好了，我要回家去了，你们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正二问。
    “我的儿子在这里，我才不要回家。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要我。那你也不要回家好了。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他的儿子对他说。
    “离开这里你就会变正常的。”
    他对他的儿子说。
    “如果你不啃你手里的那团火我不相信你会那么说。”
    他的儿子在地上打滚。
    “那算了，下次有空再来见你。”
    他拍了拍衣服说。
    他的儿子用头顶抵在地上，后背躺在地面上，两只眼睛在头发后面看着他，笑着说再见。
    他挥了挥手。
    走了两步，对他的儿子说：“其实你是很孝顺的啦。”
    他的儿子再次哈哈大笑。
    他也笑着走了出去。
    “天底下真有这么快乐的事吗？”
    灯里的那团火对自己的手指头说。
    手指头眨了眨眼睛说，是啊。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最快乐的事。”

 第764章

    手指头对它笑了一下。
    “可怜虫小乖乖，快睡觉，我们要死啦。”
    火焰吞掉了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说。
    没有人来，这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它睡着了。
    监狱恢复了安静。
    正二提着一大瓶安眠药交给了我。
    “我想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了。”
    他对我说。
    “不好意思，我的脑子一直没转过来，你是谁来着？”
    我看着她问。
    “我是我儿子的父亲呀！”
    她笑着回答。
    “你看起来变了个性。你没做手术的话那就是发疯了。”
    我笑着对他伸出手，说，很高兴重新认识你。
    “我不高兴认识你，把东西收下，这里是药和钱，另外那桶是我的，你记得要替我办事，好，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要回家去了。”
    他握了握我的手。
    我松开手发现他又变回去了。
    我对着药瓶子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走了。
    我关上门，把东西摊开来清理。
    一些安眠药和止痛药。
    还有精力药剂和大补汤。
    这俩东西怎么会混在药里面？
    把它们倒出来好了。
    我吃完了药他又上门来找我，让我跟他去见上司，马上把事情办了。
    我看看我吃过的什么药，没有安眠药，哦，有一片不过一片不影响，我再来一瓶止痛药就可以跟他走了。
    我把瓶子拧紧，关上门，跟他一起去见了上司，上司正在办公室里，见我们过来，问我们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家里有人在监狱，想把那个人捞出来。
    我想那个人肯定罪不至死，不然不会现在还在监狱里面，不如给他判个缓刑，让他出来。
    他要是能在缓刑期间，戴罪立功，那就不必进监狱，再受一轮苦。
    保释金他是出得起的。
    看孩子他肯定也能看，他还有个妻子也能帮忙。”
    我说。
    “就这点小事儿，你们还专门来一趟，可以是可以，不过一时半会儿结不成。回去等消息吧。”
    老板说。
    可以听等消息，正二就急了，等消息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让你滚吗？
    “可是这件事要什么时候才能结呢？”
    他问。
    “这要看其他人有没有空。”
    老板说。
    “其他人有没有空不都看您的吗？您说有空他们就有空，你说没有他们就没有。”
    他几乎要喊起来。
    “你也知道那就先回去吧，你如果觉得等消息太糟糕，那等个一两天就差不多了。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也让人通知你，你一定能收。”
    老板对他挥了挥手。
    他不情不愿走了出去，但是蹲在了门口。
    他很不愿意现在回家去，因为他觉得现在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出去了，但我还没出去，我看着门关上，看向了老板。
    “钱呢？”
    老板问我。
    “在这里。”
    我把钱交回去。
    第270章
    他分了一半给我。
    “好好收着, 明天找人把他的谁从监狱里放出来。要是那个人认不着路，你就随便找谁送到他家门口去。其他的不用管。
    你要是送到他家里面去，那反而不好。”
    老板说。
    “我知道了。”
    我回答说。
    “不过就这么直接让他儿子回去，他恐怕会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他, 给他儿子降一个身份等级吧。”
    老板说。
    “我知道了。”
    我说。
    老板点了点头。
    我就去办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就把人送到了正二的家门口。
    正二一晚上都没睡觉, 一直跟在我旁边, 这件事情总算办完了, 松了一口气，开门把他儿子推了进去。
    他儿子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死了一样, 不过还能动, 应该还没断气, 不用太担心。
    “你现在应该去见老板, 也许他现在会很想见你, 我记得最近是工作时间, 你还没有请假, 你又负担了我的工作，任务完成了吗？”
    我问。
    “不用你担心, 我会自己去找他的。”
    正二撇了我一眼, 把门关上了。
    他看起来很讨厌我, 那我就不在这里晃了。
    反正我现在还没工作，我要回家去了。
    但是我睡觉的时候又有人过来敲门, 还是正二。
    原来他去找了老板之后，老板让他完成任务, 可是他看着那个任务根本没办法完成。
    因为他没有头绪，他从前没有做过, 他根本不会，一点也不会，想也做不到。
    他儿子帮不上忙。他妻子在家里整天做个贤妻良母，非常正常，但就是这样，他更害怕，几乎不能回去。
    他只好又来找我。
    想来这也是上司暗示的成果之一。
    “你知道找我办事需要什么吧？
    这是私事，我可以替你完成任务，不过一个任务你就要给我一份钱。
    而且是任务开始之前就要给我，否则我是不干的，公司也管不着。
    因为私下交易也是要付钱的，如果你不付钱，那就不算交易，没有交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话可说。

 第765章

    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垃圾啦。
    说起来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能帮你呀？其他人不行吗？哦，你好像找过其他人，不好意思，我最近脑子不太好。
    也许是新的止痛药，它有让人失忆的作用。
    如果你很着急，我们现在就能出门去。
    不过我劝你仔细考虑。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哦。”
    我对他说。
    “那我再考虑一段时间。”
    反正任务又不是要他现在完成。
    他回了家去。
    看见自己的妻子提着刀来见他，看见自己的儿子笑嘻嘻的，在脸上划了三道，一边流血一边冲过来撞他。
    他觉得这种生活真是糟糕透顶。
    如果他真的疯了，也许他会觉得很快乐。
    就算他什么也做不到，他也会快乐。
    因为虚假的世界总是很快乐。
    自己创造的也一样。
    不过如果这个世界是某人创造的，那真是烂透了。
    因为一切都糟糕透顶，所有人都会死。
    而且，死亡和痛苦总是脱不开。
    “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孽，所以这辈子才遭到这样的报复。”
    他喃喃自语，关上了门。
    一个人过来敲门，他打开门，那个人手里拿着一叠传单，递给他，走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传单只有一张，上面写着城南马戏团，欢迎光临，时间就在今天的，下一个小时。
    他想去看看，他想也许那边有小丑。
    他一个人去的，拿着那张传单。
    马戏团里面黑漆漆的，有一只巨大的章鱼爬来爬去，看起来正在拖地。
    这只章鱼还是鲜红色的，累了的时候会变成紫色，躲到角落就会变成黑色。
    从颜色看它非常活泼。
    从湿漉漉的地面看，这位清洁工真努力呀！
    一阵音乐声传了过来。
    就像是小饼干跳起来砸他的脑袋。
    他听着听着渐渐犯困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灯光闪了一下，就好像他在一秒之内过完了，在马戏团的所有时间。
    他从座位上起来，周围的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条黑色的影子，但是他没法看见这些影子的脸。
    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影子。
    再没有人了。
    “仁慈的神明，请拯救我吧，我愿意付出一切，永远当您忠诚的信徒，我要幸福美满的人生，我要金钱。我要子孙满堂。
    我还有好多好多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来，但是在他祈祷完了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痛了一下，就像被一根很长的针扎了进去。
    他两眼一翻，昏迷了。
    他当了丞相，又是个老师，教了很多学生，成为了除皇帝以外，朝堂上最强大的那个人，他果然有权有势了。
    而且他还有妻子，小妾，儿子，女儿，孙子，重孙子，一大堆的子孙后代。
    他住在高门大户里，他一个人住的房间比外面的人一家子挤在一起住的屋子都要宽敞明亮，富丽堂皇，昂贵。
    而且极其稀有。
    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艺术品。
    他从年轻时起平步青云到如今简直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拦他。
    他觉得很快乐。
    但这种快乐是轻飘飘的。
    就像一个美丽的五颜六色在阳光下闪烁的泡泡很快就要破灭。
    砰的一声。
    一个脑子有病的东西出现了。
    这是一个人，也许是吧，大家都说是。
    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他也不觉得那确实是个人。
    他想或许这些人脑子都有毛病，而且都被污染了，所以才会认为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是人，让这个东西出现在人群之中。
    如此堂而皇之。
    真是无可救药了。
    看来这个世界也要完。
    都他妈去死吧！
    他大笑起来。
    皇帝和他说灾害的事情，他说随他妈的便吧。
    皇帝和他说科举的事情，他说爱怎么干怎么干吧。
    皇帝和他说战败了的消息，他说又不是我打的仗，该死就死啊。
    他终于疯了。
    在听见那个脑子有病的东西说话的时候，他无法忍受冲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只听到砰的一声，他的脑子像西瓜一样炸开流出黄绿色的粘液，还有一些黑压压的颗粒。
    如果他的面皮是一碗饭，那些颗粒就是芝麻。如果他的头颅是西瓜，那些颗粒就是西瓜籽。如果他的脖子是麦田，那些颗粒就是野草种子。
    但很不幸，他所在的世界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世界，所以那些颗粒是他的病症。
    是数不清的怪物的卵。
    那些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孵化。
    整个世界都变成黑暗的颜色。
    以前的无比美妙，他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做了个好梦。
    一杯热牛奶送到了他的手里，里面还有麦片，水果颗粒和干燥的酸奶疙瘩。
    看起来味道不错。
    他喝了下去，并且对章鱼腿表示了感谢。
    “谢谢，谢谢，我要回家去了。”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踉踉跄跄爬行。
    他笑呵呵爬了出去。
    他对身边的红眼睛兔子说：“很感谢你送给我的那杯牛奶，我会还给你的，你想要一点什么？我送你一点麦草怎么样？嘿嘿嘿。”

 第766章

    他用两条腿站立，用四肢爬行，用一颗头对兔子说话，用另外一颗头对章鱼说再见。
    它还长出了另外两只手像翅膀一样飞翔，那手臂上就渐渐长出了羽毛，一开始是白色，他觉得不喜欢，那些颜色就变成了黑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更快回家去了。”
    他笑嘻嘻说。
    于是他一边跳一边在地上滚，砰的一声撞上了自己家的门，好像做了一个大梦，醒了过来。
    “那真是一个美妙的故事。”
    他笑着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他的胸膛上，靠近心脏的部位多了一块血红色的烙印，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不见，那是他成为了某个神的信徒的证明。
    他想要美好的世界，所以他信奉了他的神。
    他的身体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了。
    如果他真想要那样，不过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呢？一个想法是可以瞬息万变的。
    人也可以。
    当他拥有神所赐予他的力量的时候，他可以变成任何样子。
    这正是街上存在各种各样的人的原因。
    大家都很快乐生活在这样一座城市里。
    谁能在这里有什么不快乐呢？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笑声。
    都不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怎么会不快乐？
    一定不会。
    如果有就让他们去死啊。
    第二天早上正二敲了敲门又来找我，他说想带我去见老板，我就去见了老板。
    “他昨天来找我说没法完成任务，事情还是要你来办，所以希望你能官复原职。你想要继续工作吗？”
    老板问我。
    “可以呀，可以呀。”
    我笑着说。
    “你今天长了两张嘴，真不好看，怎么一边一个啊？能不能挑中间长啊？你这样我很难分多的眼睛来看你。我又不是蜘蛛。”
    老板说。
    “真对不起，那我还是只用一张嘴好了。”
    我对老板笑了笑，揉了揉脸。
    脸上只剩一张嘴了。
    老板也揉了揉眼睛，把额头上的一只眼睛一下分成两个。
    第271章
    现在他只有一只眼睛在鼻子底下了。
    “那你们现在就出去工作吧,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完成任务，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老板放下手说。
    他手上的眼睛眨了眨，喊：“是啊，是啊, 我都累坏了。”
    “好啊。”
    我笑着说。
    我和正二离开了老板的办公室去完成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抓一只彩色的大扑棱蛾子。
    扑棱蛾子被粘在了蜘蛛的网上, 又不肯去死, 挥舞翅膀的时候, 掀起了一阵狂风，那边已经起龙卷风了，再这样下去, 沙尘暴就要来了。
    如果沙尘暴飞进来, 大家都要遭殃, 这里的门可坏了, 再来一阵风就倒了, 还得修, 修起来又是一阵麻烦。
    而且还不知道修的时候会出什么事。
    要是外面的动物想趁机进来玩一玩, 连门都没有，恐怕是肯定拦不住的。
    我用一个超大的水母网把扑棱蛾子挡住了, 然后把它踩死。
    它的翅膀硬得就像是钢丝, 不过我烧了一把火它就软了。
    现在要做的是在火焰里出逃, 免得被蜘蛛找到。
    我的速度很快，一溜烟就跑走了。
    完成任务之后我回去复命。
    老板让我升职, 现在我成了从二级的工作人员了。
    我想给我的朋友写一封信。
    我在信里告诉他，我升职了, 现在我和他是一个等级了，不过他不在公司里面, 所以这个等级现在还是只有一个人。
    不过这个人换成我了。
    我的朋友回信告诉我，他和一群土匪打了交道，现在他是土匪老大了。
    我问他，他有没有变异？他说没有。
    我又问他身边的人怎么样？他说看起来都很正常。
    三只眼睛，五条胳膊，四条腿，是的，大家都很正常。
    我说很好。
    老板找到我，让我去清理城外准备攻城变异人。
    “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不要来问我，总之全权交给你，如果做不到你就去死，如果做好了，我会考虑给你更多的钱。
    如果你想替代正二级人员的位置也可以。
    前提是你做出来的结果让我满意。
    希望你知道我的满意和其他人的想法不是一样。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就可以走了。”
    老板坐在办公室对我说。
    “我想我有一个主意。”
    我犹豫着对他说。
    “那你说给我听，我考虑一下。”
    老板对我说。
    我把我的主意说了。
    “我想送一批粮食出去。名义上就说那批粮食是送给远在城外的防护站的人。实际上可以在那批粮食里面下毒。
    外面是有土匪的，如果有土匪去抢，就丢盔弃甲把粮食送给他们，他们吃了有毒的粮食就会死。他们的尸体可以当战利品。
    他们的东西更加可以是战利品。
    他们在外面那么多年，可想而知他们积累了多少财富。
    他们就在城外，距离那些变异生物并不远距离，这座城也并不远。这么近的距离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那可是一大笔钱。

 第767章

    如果他们有脑子，不吃有毒的粮食，也许会把粮食放在别的地方。
    那些放在别的地方的有毒的粮食肯定会被变异生物或者什么东西注意到。
    比如说变异人。
    如果变异人注意到肯定会去抢，他们不会注意保护有毒的粮食，变异人很轻易就能抢到有毒的粮食。他们没有脑子。
    他们胜利之后只会高兴而不会思考。
    他们甚至不会检查。
    因为见到他们就逃跑的人很多，而且这种情况很正常。
    所以他们会吃掉有毒的粮食，然后去死。
    这样我们再去捡尸体就会很快出去，很快回来，很快完成任务，得到一大笔钱。
    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而且非常安全。
    我们只是需要付出一批粮食，我们有很多发霉的，腐烂的，正常人不能再吃下去的粮食。
    土匪不会对粮食有很高要求。
    变异人也不会。
    如果是防护站的人，他们根本不会收到，所以不需要担心。
    更何况从城内到防护站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段距离足以让粮食发生一些变化，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粮食和正常情况不一样也正常。
    变异人的疑心不会很高。
    那些放了很久对正常人几乎有毒的粮食也可以放进去。
    反正都要下毒，不如直接用有毒的粮食。
    这样我们就当运出去一批垃圾。
    垃圾总不能一直在城里面。
    丢垃圾出去又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清剿敌人，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我问。
    “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你要知道一批粮食不是小数目，不是一粒米，一袋油，一点盐，一些烂掉的干巴草。
    其实如果只是要干稻草，监狱里面随便扫扫地就能拿到。
    如果要有毒的粮食，从监狱的角落采摘蘑菇也是可以的。
    那些东西都有毒，而且都能吃，如果吃了不会死，那就完全可以当做粮食来用。
    只不过城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吃那些东西，因为大多数人都会被那些东西毒死。
    运送有毒的东西也是有风险的，如果你不去我就要挑选别人，就算你去，你也不可能一个人运送那么大批粮食。
    如果你运送的粮食不够多，有毒的粮食毒不死，足够多的变异人会让他们长记性。
    下次再用这样的办法就不顶用了。
    那对我们来说是伤亡惨重。
    我需要考虑很多东西，给我一些时间，明天你可以来找我，不过如果我没找你，你最好还是别来。
    因为我通常有比你更多的事情要做。
    而且我并不想和你解释。”
    老板看着我问，知道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
    老板让我离开了办公室。
    过了一段时间，老板通知我，让我做任务。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已经同意了我的想法。
    那我就按照已经说过的做了。
    我安排了一些人运送粮食。
    老板说这件事最好我带头，所以我成了运送粮食队伍的队长。
    名义上这支队伍是为了给外面的防卫站送粮食。
    防卫站点是设置在城外的，分布在很多地方。
    或是给迷路的人指路，或是清理周围的变异生物。或是本身想离群索居，所以接取了任务去看守，或者是出去记录数据。
    防卫站点里面的人和城内的人联系不深，但也不是完全不联系。
    平时只有基础交流，互相运送物资和资料，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了扩大尚未完全变异的人类的防线和生活区域。
    如果一个地方连防卫站点都没有，那这个地方一定是危险区域。
    如果这个地方附近有防卫站点，那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安全区，但一个人出行也不是必死。
    胆子大的人可以试试。
    众所周知，城池内部是最安全的区域。
    除了上述三种情况之外，还有一种，属于天堂。
    天堂是一些宗教信徒的聚集地。
    他们信仰共同的神，每天祈祷。
    外出的时候也是成群结队，就像是野狗或者老鼠，一时打不死，杀不灭。
    他们有层出不穷的用人做成的法器。
    有些有用处，有些没有。
    他们像病毒一样传教，如果给一个人好处，这个人就会加入他们，他们是愿意那么做的。
    如果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辱骂他们的神，那个人一定死得很惨。
    而且和那个人有关的人都会被剿灭，他们使用的名义是亵渎神灵。
    这种事情总是会发生，所以大多并不常住在城池之内的人都会知道。
    他们也会和防卫站点接触，但是接触的程度更浅一些，通常是交换物资，偶尔也交换信息。
    不过因为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们不正常，所以对他们敬而远之，他们对其他人也并没有非常高的好感度。
    他们如果接近一个人，大概是想要这个人成为他们的同伴，也就是他们的神的信徒。
    出门在外他们是需要警惕的。
    不过他们比完全变异的人更好交流，也不是见了人就攻击，平时也会有自己的活动，有时候他们比城池内的人，看起来还要快乐。
    所以如果见了他们，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那就不需要太担心他们会做什么。

 第768章

    不过因为他们的思考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就像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是为你好，通常是单方面。
    这不代表他们的好心好意一定是虚假的。
    因此哪怕是表演出来的，在表面上也不能对他们太糟糕。否则他们可能会因为愤怒或者悲伤而发起攻击。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如果真是因为太过分而被攻击，某种程度上说是咎由自取，实在不值得同情。
    送粮食的队伍离开了城池并走了一段时间，感到口干舌燥。
    “我们能不能喝点儿水？”
    “我感觉自己要渴死了，今天的太阳太大了。”
    “奇怪，我们头上的太阳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记得城里面根本没有这种太阳啊。”
    “城里和城外是两码事。城里的太阳纯净无瑕，没有污染，可以直视。城外的太阳就是混沌茫然，充满污染，不可直视。”
    第272章
    “你要是混为一谈, 也许你走在路上就死了。”
    队伍看着地上的太阳光讨论起来。
    一段时间之后话题统一了。
    他们都说自己非常口渴。
    “我现在很饿，但是食物不多。”
    “我想，我们出来了就要自己找吃的，否则只是徒增负担。运送太多东西, 遇上危险都不好逃跑。一定会死的吧？”
    “上哪里能找到吃的呢？最好再来点儿水, 我要渴死了, 我要渴死了。”
    他们都这么说, 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一下, 一部分人守在这里看着粮食，一部分人出去找水，另外一部分人负责找食物。再用一部分人警惕。知道吗？”
    我问他们。
    他们点了点头。
    队伍很快分配好了。
    人们开始分散。
    我首当其冲离开队伍, 走了出去, 一段路又一段路, 距离守在原地看着粮食的队员越来越远, 我也想坐下来休息, 看见了一块石头。
    我觉得这个地方也许可以休息。
    在我打算休息的时候, 周围突然跳出来一群人把我拦住了。
    我定睛一看, 领头的人是我的朋友，他对我介绍他身边的人, 他说这些都是土匪, 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他走在路上被流放的时候准备逃跑, 正好遇上了土匪过来。
    他们干脆不约而同里应外合。
    事情居然真的就这么轻易成功了。
    流放队伍被打散了。
    他从流放的过程中逃了出来。
    土匪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准备撤退, 看见了他觉得他不错，就把他带上了。
    本来土匪是想要找他勒索, 可他身上没有钱，本来想吃了他, 可他看起来不好吃，他还说自己有污染，又有精神病，甚至有病例。
    他还能讲出自己吃过什么药。
    土匪担心吃了他会得病，所以把他留了下来。
    他用三寸不烂之舌和他们谈判。
    他们认为留下他会比上他更有用处，所以让他加入了他们。
    他加入他们的时候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非常惊讶，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今天见面是这样。
    他们都喝了酒，非常高兴，所以干脆在桌子上对所有人一起宣布让他当土匪的大当家。
    没有人不同意，大家载歌载舞绕着篝火唱唱跳跳。
    过了一天又一夜睡饱了觉，才从地上爬起来。
    有一些人已经冷死了。
    有一些人还在睡觉。
    变异的生物靠近了他们。
    他们刚刚从宿醉中醒来就要战斗。
    土匪面对变异生物有一些经验，但不多，而他对变异生物有书面上的经验，但也没有许多实践的机会。
    因为他毕竟是个等级比较高的公司员工，不像是我。
    理论和实践一结合，简直爆炸。
    那叫一个天雷勾动地火。
    众人和变异生物打得难分难解。
    一段时间之后，变异生物被打退了，大家很高兴，还想乘胜追击，又觉得肚子饿，被他劝了下来。
    这一下都是过命的交情，他和土匪们的感情更加深厚，谁也不会害谁了。
    相互之间没什么可质疑的。
    他们打算做点什么，但是一时间没有想好，所以想联系我。
    因为我的朋友有在给我写信。
    我想了想，感觉自己并没有在信中看见有关内容，表示不太清楚他们的事。
    他们说他们可以给我仔仔细细说一次。
    “不过这里不太安全，还是跟我们到我们的营地去吧。”
    他们对我说。
    “可是我出来是有任务的，不能随便走。不过既然见了你们，我突然有个新主意。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帮忙？”
    我眨巴着眼睛问他们。
    “那你就说什么事儿吧。”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出来是送粮食的，不过这批粮食不能真的送到名义上应该送到的地方去。现在走到半路我要找个去处。
    你们的身份正合适做这件事，替我把那批粮食收起来，找到变异生物送给他们。
    他们吃了食物就会死。
    你们替我收着他们的尸体。
    等他们死得差不多了就通知我，我再带人出来给他们收尸。

 第769章

    我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做一个证明，就当是我完成了任务。
    这样也好交差。
    不会伤及无辜，不会有其他影响。
    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问。
    “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我们不能白干。”
    我的朋友皱着眉头说。
    “你们可以拿走一部分尸体，他们的战森*晚*整*理利品，你们也可以拿走，至少一半，但再多就不行了，我也是需要东西交差的。
    要是两手空空，肯定不好看，只拿一点东西，那更嘲讽了。”
    我对他们说。
    他们讨论着考虑了一段时间对我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是同意了，我很高兴。
    不过他们递给我一包药粉。
    “为了确认你说的话是真的，也为了不让其他不知道事情的人怀疑情况，你把这些东西加到水里面给你的队员喝了。
    他们喝下去之后就会昏迷，我们会带走粮食，这样免去伤亡。你可以不喝，不过你要装作喝了。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你是故意的。
    粮食不见之后，他们也不至于一股脑怪到你头上。
    因为你可以说你并不知道水有问题，你也可以说，你并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喝水。有解释总比没有解释好。
    我们之间需要一点信任的基础。
    这就是基础。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另找别人去帮忙吧。
    我们不会害你，但也不会再帮你。
    你要考虑一段时间吗？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但是不能等太久，因为这里真的很危险。随时有可能有变异的东西冲过来。”
    他们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他们给我的东西，检查了一下。
    没有什么毒药。
    我尝了一点儿。
    我感觉有些头脑昏沉，还想拉肚子。
    我吃了一把止痛药。
    我好一些了，我把药收了起来。
    “那水从哪里来？我自己去找，还是你们给我？如果你们给我，我会更快回去。如果要我自己去找，也许到了地方我就忘了。
    或者我没有忘，只是东西不小心打翻了，撒了，弄到别的地方，收不起来。
    我总不能往水里加土再让他们喝下去。
    那太过分了，他们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不会喝的。
    如果他们不喝，那这药也没用。
    你们觉得呢？”
    我问他们。
    “那我们把水给你吧。不过我们之后要再找水了，我们出来就带这些了。你们可要省着点，喝太多的话会睡很久。”
    他们嘱咐我说。
    我点了点头。
    他们把水给我。
    我当着他们的面把药粉倒进了水里。
    那药粉看起来像黄豆面，我尝的时候感觉它还有点儿甜。
    加进水里之后，我把水壶拧上盖子摇晃起来，直到打开盖子，看见里面的水表面上浮起了一层气泡一样的泡沫。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流动的淡奶油被一阵搅动打发之后，变成了半凝固状的物体。
    我觉得差不多了。
    让他们检查一下，他们看了都说，已经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把盖子再盖回去，带着水回到了队伍。
    队伍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没有死亡，只是有人受伤，受伤的人比没有受伤的人更需要谁，因此本来已经充足的水突然有些不够。
    我把我得到的水掏出来给他们分了。
    他们一饮而尽。
    但他们还是觉得口渴，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大家休息了一阵，站起身来打算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时间药效发作，他们又要休息，我同意了，他们或站或坐，渐渐都软软躺在地上睡着了。
    我靠着车等我的朋友过来。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土匪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我对他说。
    “我没必要骗你，更何况这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大家都可以做见证，你不要怕。要不定个时间和地点怎么样？
    这样我们下次就能更快见面了。”
    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有点困，所以时间和地点是由我的朋友定下来的。
    “你不会让我到你们的土匪窝里面去吧？那很古怪的。而且如果我带着其他人，只怕不好解释。就算要去也要再单独见了面之后。
    那样给人的感觉比较安全，虽然他们也未必相信安全，不过他们相信不相信不是重要因素，只是想尽量避免他们突然闹事而已。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看着他问。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睛睡着了。
    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
    一定是因为他们的那个像黄豆粉一样的药的作用。
    没想到那样的东西比安眠药还管用。
    希望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
    等我睡醒起来，粮食已经不见了，周围的人都醒了过来，非常惊慌。
    他们看见我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我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问题都是我的问题，如果要怪罪，我是第一个，我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更何况这事是我起头。”

 第770章

    第273章
    “你们安心一些。”
    我对他们说。
    但这话好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我可以理解，所以我起身拍了拍衣服，对他们说现在可以带着东西回去了。
    “什么？难道我们真的要就这么回去吗？我们真的不会被杀死吗？我好害怕呀！我觉得真的不能现在回去。再拖一段时间吧。”
    “对呀，对呀, 再拖一段时间就能显得我们在路上走了很远, 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太累, 不是其他。”
    “说起来是怎么回事？我们突然就那么困。”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好了, 好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处，你们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就算有问题我会死在你们前面, 大家一起走也不算孤单。
    你们要是再吵闹吸引了什么不该吸引来的东西, 那大家现在就要死, 而且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劝你们安静一些, 也免得我发疯。
    我发疯和变异人过来是一样的, 大家都是一起死罢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我看着他们问。
    他们面面相觑, 终于安静下来。
    我对他们说现在可以回去了。
    他们什么话也不说了。
    只是跟着我走。
    我们就走了回去。
    与此同时，我的朋友带着他的朋友们检查粮食, 确认我是不是在撒谎。
    粮食都被他们检查了, 每一次检查的结果都显示里面有毒, 他们终于肯定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那些东西一点儿都不能吃。
    “没想到啊没想到都这么有毒, 简直是想把人全都毒死。”
    “早就跟我们说过有毒，这也没什么, 只不过这些毒也太毒了点，从前都没见过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他有事我们也有事，这些东西，既然到了我们手里，我们总不能放着发霉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已经答应了他了，又几次三番怀疑他，实在不好在这上面再去骗他。那未免太过分了。”
    “可我们是土匪呀！”
    “你也知道自己是土匪，不是骗子。更何况就算是骗子，也不至于连自己答应好了的事情也要骗啊。我们做土匪是要讲义气和信用的。
    不然以后谁跟我们打交道？难道我们自给自足吗？我们要是有那样的本事，再建一座城好了。何必在外面流浪漂泊？
    仿佛这样的日子很好。”
    他们说完都看向了我的朋友。
    “您是他的朋友，又是我们的大当家，我们都相信您，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不管您发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不会有异议的。”
    他们异口同声说。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很好，既然你们这么相信我，我不能辜负你们的信任，我也不能辜负我的朋友，我们确实应该讲信用，否则以后是活不下去的。
    如果要问我的意见，那我就说了，我的意见就是按照我们之前答应的事情来做，再不要拖延，再不要改变。
    迟则生变，这个大家都知道。
    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恐怕得不偿失，所以一定要又快又好。
    我也已经想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避免伤亡就把事情办成，你们听我说。
    这批粮食我们把表面再处理一下，弄出风尘仆仆，刚刚抢来一段时间的样子。
    之后我们围着这批粮食，弄一个庆功宴一样的场景。
    地方一定要选好，最好在变异生物频繁活动的范围之内，这样他们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对抗一下，马上逃跑。
    只要跑得快，他们反应不过来，不会一直追我们，我们就能跑掉，谁也不会受伤，谁也不会死。
    东西丢在原地，他们会想要的，他们也许还会认为这些东西是我们害怕他们，故意丢下转移注意力的，他们不会特别怀疑。
    这样事情就成了一半儿，我们之后只要看着他们吃下那些东西，就算是事情成功，再等一段时间确认他们死了，挨个儿补刀。
    事情就算不成，也是要成的。
    确认了尸体和战利品，我们收下自己的那一部分，再通知我的朋友，他会带着人来，这样，我们的事情办成了，他的事情也成了。
    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我的朋友问他们。
    他们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就这么处理了那批粮食。
    事情如同我的朋友预料的那样。
    他们弄出想要庆祝的样子，被变异生物发现赶走，逃跑的时候丢下了粮食，变异生物还以为粮食是他们抢去的，觉得自己胜利了。
    变异生物学着他们的样子，载歌载舞，准备庆祝，大吃特吃，粮食很快被消耗一空。
    他们或是昏昏沉沉，或是上吐下泻，或是满地打滚，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眼看着变异生物快要不行了。
    我的朋友带着人就冲了出去，先把他们围了起来，然后挨个补刀，他们很快抽搐两下，都死了。
    死去的动物没有活着危险。
    死了的变异生物也没有活着危险。
    不过因为疏忽大意，一些同伴因为死去的变异生物，意外受伤，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们就提前回了营地。

 第771章

    其他人守着尸体和战利品清点之后，一部分人先走，将要带回去的东西运输，另一部分人后走，清点了剩余尸体与战利品之后通知了我。
    他们通知我的时候，我已经带着我的队伍回到了城内，因为我没有完成任务，还半路丢了物资的消息，在回去之前就传开了。
    所以我一到地方就被抓了起来，关了两天，被人带到了公司，还是之前的部门。
    老板在办公室看着我。
    “好不容易回来了，本来应该给你庆祝的，不过听说你没有完成任务，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两天，你应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吧？”
    老板坐在他的椅子上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员工开始说话了。
    “没有完成任务怎么还会觉得没有问题呢？”
    “可能是脑子不清醒了吧，或许需要仔细检查一下，也许他的脑子里已经多了银线虫，正在控制他的身体，他的脑子已经被吃完了。”
    “那我们更要警惕了，如果有寄生虫那可是会传染的，千万不能靠近它，否则就是我们遭殃了。”
    “我们都没有出去，平白无故就被寄生虫感染，那也太倒霉了。那些只是接了一个任务，以为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的人更倒霉。”
    老板敲了敲桌子，那些人都安静下来。
    老板看向了正二。
    “你来说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呀？”
    老板看着他笑问。
    “我认为这件事要严厉处置，如果不处置他，大家都不能完成任务，公司怎么运转？城市怎么保证安全呢？居民可还有很多呢。”
    正二毫不犹豫回答说。
    “听你这流利的话语像是早有准备，很好，我就需要你这样有所准备的员工。
    这个消息也不是今天传回来的，其他人居然只知道说些没用的废话，实在是太浪费我时间了。
    各位，我希望你们能向好员工多学习一下，不要向不好的员工学习，更不要向明明没有完成任务还认为自己没有问题的员工学习。
    公司给你们工作，给你们发工资，给你们发任务，不是为了让你们醉生梦死，如果你们要喝酒，要抽烟，要发疯都可以。
    但是你们要是完不成任务，那就去死。
    听见了吗？”
    老板问。
    “听见了，听见了。”
    员工都回答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像一堆挤在罐头里争先恐后把脑袋从水里探出去的沙丁鱼。
    “严厉惩罚是怎么个惩罚法呢？”
    老板看向正二又问。
    “把他关进监狱，剥夺他的权利，不许他出来。等待审判之后把他杀死。”
    正二回答。
    “听起来很不错啊，不过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让我们来问问当事人吧。”
    老板看向了我。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就按他说的做，怎么样？
    关你一段时间，再把你杀了。
    你要是现在有意见，但不说，那死了可别有意见。因为你的处境是自己选的。”
    老板说。
    “我想戴罪立功，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把敌人都杀死带回来，还有他们的东西。至于那批粮食和其他人延误的工钱，我都可以补。”
    我说。
    “如果你是这个想法，那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老板说完就散会了。
    我又被关了起来。
    其他人各回各家，继续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老板考虑好了，把我放了出来。
    名义上说我是戴罪立功，实际上我接了一个新任务。
    这个任务需要出城去，我在办这个任务的时候，正好可以出去见我的朋友，顺便把他们答应了我的事情检查一下。
    如果他们办好了我请他们办的事，那我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如果他们没有办好，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反正高枕无忧的生活距离我总是很遥远。
    我可以理解，而且不觉得有问题。
    第274章
    毕竟人和人是生来就不平等的。
    “你家里还有多少钱？”
    老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
    “还有一些我没数, 但是应该够我还钱的。”
    我说。
    “你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记得吗？”
    老板问我。
    “我确实不记得，因为我通常不去看，而且，数据每天都会变。”
    我回答说。
    “你出去处理任务的时候记得带一些钱。我担心你没有钱可能回不来。”
    老板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并且记了下来。
    老板对我挥了挥手, 让我尽快去完成那个任务。
    “早去早回, 注意安全。”
    老板对我嘱咐说。
    “我知道了。”
    我回答说。
    老板点了点头。
    我离开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回家收拾了一下我的钱袋子, 开门的时候发现正二在门口。
    “怎么你家里又出事了？”
    我看着他问。
    “那倒没有。不过快了。”
    他堵着门对我说。
    “那你找我是怎么个意思啊？”

 第772章

    我把钱收起来问。
    “你还应该在监狱里面吧？怎么会出来呢？”
    他问我。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老板。我在哪里, 进去还是出来，活着还是死了，全看老板的意思。没有老板就没有我。”
    我回答他。
    他笑了一声, 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真希望你立刻就死了。我本来想举报你的, 因为你应该在监狱, 可是你现在居然在自己家里。
    按照公司的规定, 员工不在应该在的地方是有错的, 一旦被举报需要付钱。
    不过老板允许你回到自己家里, 恐怕我举报也没什么用。
    就算能从你那里掏钱，你这会又能剩几个钱呢？你现在连工作也没有。你虽然接了任务, 但也不过是接一个任务。
    没有工作就没有工资。
    接取一个任务就只有一个任务的钱。
    你早晚会穷死。
    连自己的药也买不起一粒。
    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他说着转身离开。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能直接把我杀了呢。装模作样, 有本事举报，有本事把我杀了呀！没本事杀人就闭嘴吧你。
    你以为我活着会让着你吗？你当我是你的踏脚石啊。我祝你全家早点死啊！”
    我关上了自己家的门, 揣着钱，离开了城内。
    我先完成了截取的那个任务, 是要采集变异仙人掌的刺和枝叶。
    因为这个仙人掌变异之后叶子非常肥大，刺也五颜六色, 甚至吃起来像鱼皮。
    和之前的情况不太一样，所以需要新的素材来做实验。
    不管这是有没有必要的，都是实验室的事，反正实验室发出任务会付钱。
    我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
    我割下了仙人掌的素材，装进了口袋里，挂在身上。
    我又往外走了一段路，见到了我的朋友安排的在附近等我来的人。
    他们已经通知过我了，这是来接我的。
    我跟着他到了我的朋友的住处，见了我的朋友。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荒漠一样的地方。
    他们生活的器具都装在一辆车里。
    这辆车和另外一辆巨大的车连在一起，就像是□□中的狗。
    大车有八个轮子。
    从玻璃窗能看见里面，司机驾驶室比一个单独的员工宿舍还大一点。
    里面有桌椅板凳，连在一起的架子床，锅碗瓢盆，水杯，水瓶，牙刷，牙膏，毛巾，香皂，肥皂，一大堆的杀虫剂之类的东西。
    我的朋友对我说，他们平时都在车子外面生活，需要转移的时候才会都上车去。
    所有人的东西都堆在小车里面。
    当他们要转移的时候就会在大车里面暂时生活一段时间，轮流开车。
    车里面非常温暖，四季如春，他们可以只穿草裙。
    高兴的时候唱歌跳舞，不高兴的时候外出打猎，害怕的时候聚在一起讲鬼故事，不害怕的时候就睡觉。
    他还告诉我，他知道一个温泉的地点就在附近，泡进去可以闭着眼睛享受。
    就像是有人在帮忙搓澡那样，一点也不需要担心水会突然变冷。
    “听起来你过得还不错。很高兴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不过我来并不是为了找你说那些事。你处理好了吗？你通知我的那件事。”
    我问他。
    “当然处理好了，如果没有是不会通知你的，而且我们都很担心你回去之后会被惩罚，所以特地加快了速度。
    连通知的人都是跑着去的。
    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一点儿也不领情呀。”
    我的朋友对我笑了笑。
    “那你现在带我去见那些东西吧。”
    我对他说。
    “那些东西有一点多你一个人恐怕拿不走。”
    我的朋友转身有些犹豫，对我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这次来是先看一看，要是我不知道有多少就带人过来，万一带了人也不够怎么办？万一人太多怎么办？”
    我对他笑了笑。
    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实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带我去见了那些东西，我看过之后请点完毕，准备回去提交任务。
    “之后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的朋友问。
    “不需要很久，我还希望这些东西能让我，重新得到一份工作呢。”
    我笑了笑。
    “可是那个工作有什么好处？那些人又有什么好处？那个地方也不过是比外面安全一点。再多一点也没有了。”
    他有些难过说。
    “我们能一直当朋友，就算很好的事情了，你不要太难过。
    我真的会很快就回来的，你不需要为这个担心，如果有人要杀我，我会跑出来找你，这样好不好？
    如果有人要害你，你也可以找我，这样我们都很安全，是不是？”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和我挥手告别，送我离开了他的营地。
    我回到了城里提交了任务，得到了一笔新的钱，对上司汇报了我的情况。
    “那你这次就带多一些人再去一次。不要再出问题了。”
    老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之后我带着人离开了城，去领那些东西，拿了回来，只是做运输，这很简单。

 第773章

    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把东西上交又去见老板。
    “很好，这件事不错。”
    老板对结果感到满意。
    我偷偷高兴了一下。
    “你最近完成的任务也算不少，我想给你升职，你觉得怎么样？”
    老板问我。
    我当然更加高兴，没有不乐意的。
    我连连点头。
    老板让我回家去休息，明天就会说这件事。
    我就回家去洗澡，然后睡觉。
    休息到第二天早上去公司参加早会。
    老板在办公室等员工聚集。
    在开会的时候，他对所有人说打算给我升职。
    “如果你们也有他这样的能力，我就感激不尽了。如果你们也能像他那样频繁完成任务，我就更高兴了。
    可惜整个公司我们这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努力。知道我为什么夸他努力吗？因为你们连努力这种自己能选择的东西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羞愧，出去都不好意思抬头，因为怕他们问起我你的员工怎么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们说。
    难道我要说我的员工一个都不努力吗？
    还是对他们说我的员工只有一个最努力。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是不是？
    那就最好没有表情。
    别叫我抓住你们的错，我现在可心情不好。
    有谁有意见吗？有意见现在就说出来，不然，事情处理完了，再来说有问题，我可不会理会。”
    老板拍了拍桌子问。
    没有人说话，我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的表情各异。
    看来这是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
    以后的生活也会很有意思的。
    我在心里高兴。
    老板看没有人说话，就默认他们全部同意，给我升了职。
    “因为你最近完成了任务，所以我打算给你一笔奖金，和你的升职礼物一起，送到你的家里去，你明天记得接收。”
    老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努力不是最重要的，但如果不努力，我希望这种人永远爬不起来，最好去死，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
    有些人连努力都没有，就别嫌别人太努力。
    别人努力可不是为了给你让路的。
    你认为别人有问题，那你最好看看自己。
    你是因为被挡了路才说别人有问题，还是因为自己有问题，所以想说别人有问题？
    是因为看不惯别人过得好，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说话前可千万要想清楚。
    因为你们的问题，从来不止一个，两个。
    出了事可别说我没提前提醒你们。”
    老板说。
    没有人讲话。
    老板就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们名声在外面不一定好，但是招摇撞骗的事情做不得。因为垃圾和垃圾还是有区别的，就像监狱里的犯人和犯人也不一样。
    你们可以不理解我在说什么，但最好记下来，以后想起来了，才能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什么是那样。
    别问我，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回答问题，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们专属的答题机器。
    你们也别以为这里有客服。
    大家都过得不好。”
    第275章
    “但如果有人想让大家过得更不好, 别让我抓出来。”
    老板说着拍了拍桌子，表示今天的会议结束了，其他人可以走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推开门挨个出去了。
    我走在最后面，但我不觉得有问题。
    老板把我叫住了。
    他让我再处理一个任务。
    “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吗？”
    我问。
    “是关于一个骗子的任务。你可以拒绝。不过就算你拒绝了, 我也会找别人, 所以这个任务一定是要有人完成的。
    只不过这个任务和公司关系不大, 和我个人关系更大一点。
    如果你能让这个任务的结果, 在明面上可以对公司交代, 在暗地里又能让我满意，我会额外再给你一笔单独的奖金。
    以我个人的名义送给你的东西。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或者我给你钱和药就好。
    你要听吗？”
    老板问我。
    “好啊, 那现在告诉我吧。”
    我说。
    “那是一个见了鬼的骗子, 他对我说2比3大, 还对我说收了你的钱是你占便宜。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他说你选我们就是你脑子有病。
    他说你自己蠢, 怪不得别人。
    他说你坐了我们的座位, 就是你抢了我们的钱, 害了我们，让我们有所损失, 我们要让律师告你, 要把你送到监狱去。
    我从前还没听过这么狂妄嚣张的垃圾话呢。
    理论上说, 按照公司的规定，对付骗子, 只要抓起来，审判之后, 送到监狱，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或是放出去, 或是继续关着，或是送到实验室，或者丢到城外。
    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管怎么处理都太便宜，那些脑子有病的骗子了，他们居然敢骗到我的头上来，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他们全家也一定要死。
    你可以不做这种事。
    毕竟你总是很忙，而且精神状态总是不稳定，连身体也不怎么稳定。

 第774章

    我担心这种重要的事情要是交给你恐怕会搞砸，就算你完成了任务，也有可能被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我是不在乎的，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就算是只看我从前的功绩，杀死骗子，也是骗子活该，杀死骗子全家，更是骗子活该。
    要是看我现在的职位，但凡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活人敢来找我复仇，更该千刀万剐。
    不过你就不一样了。
    你的职位没有我高。
    你的能力更多是在完成任务，而不是，像我一样，我没想过让你接我的班。除非你对这个职位有兴趣，而我正好有机会往上走。
    我是不会离开公司的，毕竟公司可是城内最大的公司。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大的了。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连工资比这更高的也找不到。
    更何况是公司给的地位和福利。
    我没法丢掉这些东西，也不可能丢。
    我完全没有必要为垃圾丢掉我自己本应拥有的东西。
    所以他们应该偿还我。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你是我的员工，又是我的下属，为我分忧也是你应该做的。
    你听了我的话，我允许你，在你不想做的时候不做，但我不允许你，在我告诉你情况之后，泄露消息出去。知道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拒绝了我，而那些人居然活着逃了，那你一定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就算不是全部的责任，也至少要承担一半。
    知道吗？”
    老板问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老板笑了一声。
    他让我去处理任务。
    我找到了那个骗子的家。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尸体横七竖八，血液在地面流淌，看起来是死了没多久。
    骗子从外面回来打了电话找了基金会，基金会把门口的两个人都抓走了。
    我听见他在隔壁喊，一定是外面那个人杀的。
    对面的基金会的人问我。
    “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啊。”
    “那你过去做什么呢？你从前并不认得他。没有亲戚关系，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朋友关系，没有姻亲关系。你是去寻仇的？”
    “不是，我是去完成任务的。不过还没开始就结了。”
    “他是个骗子。好吧，你可以走了。”
    基金会的人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收拾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人也跑出来，一把抓住我，抬手就想往我脸上扇巴掌，我把他一推，就走开了。
    可是他没站稳，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走了好远，还能听见他在后面喊。
    “你有病啊？凭什么找我呀？你自己答应的事怎么好意思怪别人？你在胡说八道。你怎么能污蔑我？东西名字都是你们自己签的。”
    我走回去站在他面前。
    “骗人不得好死，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你又骗人又骗钱，你活该呀，可惜这次你没死，其实最应该躺在里面的人是你才对呀。
    可是你居然一点血都没沾到，真是老天没眼睛。”
    我啐了他一口转身走了。
    他跳起来想打我，被人摁住了。
    他只好在后面继续骂。
    我走开了，没再听他说话。
    不过他的同伙，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
    可我之前既没收传单也没打电话，都没在网上看过他们的资料，这样都能森*晚*整*理找过来，很难不怀疑他是过来找麻烦的。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一点也听不出来。
    我一点儿没客气。
    “要我给你们钱，可以呀，定个地点见一面吧，你听我的到这里来，我带你见一个人，那个人有的是钱。
    只要你去见他，他就愿意给你钱。
    你要是不乐意见，那是你的损失。
    以后也别给我打电话。
    因为那只能证明，你是发了疯了。”
    我对他说。
    “那我能带个同伴吗？”
    他犹豫了一下问我。
    “可以呀，你想带多少人都行。不过食宿费，差旅费，自负盈亏。最好是和你做同一种工作的人。
    因为我要带你见的人对其他人没兴趣。”
    我说。
    “好啊。”
    他回答。
    定了一个时间，我把他带到了我的老板的面前。
    他带着他的同伴，就是之前在基金会门口跟我吵架的那个。
    好巧不巧，这两个就是我老板要找的骗子。
    他们见了我老板还想对他笑，一副见了老熟人的模样，伸出手就要打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还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您好，您好。这次打算在我们这儿买点什么？我们东西可又多了。”
    他两个笑着说。
    “好得很，我要请你们到我家去做客，你们不会不愿意吧？”
    老板问他们。
    他们连忙点头。
    好像他们只要去了就能得到更大的一笔钱。
    他们还感谢我来着。
    “没想到你能带我们来这里，这真是三生有幸，从前从没想过我们居然能到这种地方来。更何况见到这样有钱的人。”
    他们笑着说。
    “你们高兴就很好。”

 第775章

    我笑着回答。
    场面真是其乐融融。
    老板就把他们两个带回家去了，后来的事情不太清楚，反正再没看见过他们。
    再后来有基金会上门，问了一下情况，跟着老板回家去了，在他家转了一圈儿。
    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带去，身边没有多人，也没有少什么东西，好像只是例行公事，没什么特别的。
    大家都说不需要担心，老板看起来也是那样，和平时没有差别。
    也许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
    那真是太好了。
    希望那两个人死得很惨。
    基金会没有处理老板，那就是这件事合法合规了。
    这种任务真是太快乐了，如果下次还有，我一定再干，希望他们，早入地狱，早登极乐。
    “最近，你比从前清闲了不少，大家都说你是上来了就想玩儿了，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
    “那么我现在需要接取一个新的任务来证明一下我的情况吗？”
    我问。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很好，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在这方面多说了，我已经给你挑了一个任务，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如果你觉得这个任务可以完成，我就把它分配给你。如果你觉得这个任务不能完成，我就再找其他人去做，不会继续麻烦你。
    不过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需要尽快完成，要是拖延了时间期限上面查下来，那可是很不好交代的。”
    老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老板给了我一个文件。
    我打开看了，这个任务，是取得鹏鸟的一颗蛋。
    据我所知，最近的那一颗蛋在城外30公里之外。
    通常情况这种东西，附近不止会有蛋的父母，还有，一大堆的亲朋好友和觊觎那颗蛋的猎食者。
    包括但不限于蛇，老鼠，猫，流浪狗和变异人。
    “怎么样？你要这个东西吗？”
    老板问我。
    “好啊，看起来我需要一段时间。”
    我说。
    “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时间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拖太久。”
    老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我接了这个任务，并且打算出发。突然有一个人来找我，对我说有好货请我看。
    “什么东西？”
    第276章
    “我这里有一颗假的鸟蛋, 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超级珍贵的那种假货。”
    卖东西的人说。
    “再珍贵也是假的，难道不会被人发现吗？就算别人不能从你们巧夺天工的工艺品里面发现异常，哪怕查交易记录呢？”
    我说。
    “一般人可不能随便查交易记录，就算查到了, 只说是买来玩的, 不小心弄碎了又能怎么样呢？”
    卖东西的人说。
    “我没什么兴趣。”
    我打算离开。
    “但是这个东西可以保护你哦。”
    卖东西的人说。
    我转过头去看他, 他点了点头, 一副肯定的样子。
    “我怀疑你是骗子, 跟我到基金会走一趟怎么样？”
    我拉着他说。
    “你别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闹成这样？弄僵了对谁都不好。让我走吧，我不卖你东西了。我怎么会是骗子呢？”
    他笑着试图挣脱我的手。
    “走不掉, 是不是？去基金会, 只要你能证明你不是骗子, 我就把你的东西买下来。”
    我对他说。
    “这不太好。”
    他磨磨蹭蹭。
    “那让你去死, 好不好？”
    我问他。
    “那当然更不好了。”
    他小声说。
    “那你让我怎么办？任何一个骗子都不能从我面前溜走, 就算是假装的, 就算只是看着很像也不行, 因为要确认。”
    我拉着他走向了基金会的门。
    “那你要买我所有的东西。”
    他在后面说。
    “你以为我是在给你出选择题吗？当然不可能啦。我最多只会买那颗蛋。”
    我告诉他说。
    “那好吧。”
    他知道不可挽回了，进入了基金会的大门。
    基金会检查了他, 查出来他之前, 有偷窃骗人的犯罪记录。
    “你不是说你不是骗子吗？”
    我看着他问。
    “我现在已经不当骗子了, 当然不是。”
    他说。
    “一天是骗子，一辈子都是骗子。你骗我。你之前可没告诉我, 你从前是个骗过人的。你还想找我要赔偿，你真是想得太好了。”
    我说。
    “就算是基金会现在也不能杀我, 因为我没有正在犯罪。而我之前的罪证已经处理了。我已经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你们不能再要求我付出第二次。
    你不愿意赔偿就算了，我现在要走了, 遇见你算我倒霉。”
    他说着绕开我要走。
    “事情还没结束。你骗了我，我要向你要赔偿。我要那颗蛋。就是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个。”
    我说。
    “你凭什么？”
    他问我。
    “因为你是个骗子。”
    我说。
    “你怎么回事啊？一直在骂人。真讨厌，既然你要就给你好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776章

    他从口袋里掏了掏，把蛋丢给我。
    我把蛋揣起来他就走了。
    我出城去完成任务搞了一个真的之后用那个真的去交差，不过办公室开会的时候，正二突然指着我说，我拿了一个假的来滥竽充数。
    我觉得他跟那个骗子应该是一伙的，要么就是那个骗子走了之后又去找了他。
    不管怎么样，就算他们现在不是一伙儿的，在某一瞬我不知道的时候也肯定是一伙的。
    “你要怎么说？你拿的东西是假的吗？”
    老板看着我问。
    “不是假的，是真的现在就可以检查，也可以送到基金会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如果检查不出来是假的，那也一定是真的。”
    我回答说。
    “我这里有记录他买过假的东西，就是他任务需要交的东西，他一定是拿那个假的来交差了。因为要出去实在太危险。他不想出去。”
    正二在旁边喊。
    “事实上我确实买了一个假的东西，但是我完成任务上交的东西确实是真的。”
    我说。
    “那就让我们来检查一下吧。”
    老板说。
    那个东西检查之后确认是真的。
    “我是为了公司着想才说出这件事来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有必要说。如果那是假的，一定会给公司造成影响。请千万不要误会我。”
    正二对老板辩解说。
    “这次暂时不追究你，不过也不能放纵了这种风气在公司传播。惩罚还是需要的，就罚你半个月的工资吧。你有意见吗？”
    老板想了想问他。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意见，非常感激，接受安排。
    老板就说散会。
    周围的人都走了。
    老板留下我。
    “我说要检查那个东西也是为了公司着想，你不要太介意。心胸狭窄可不好。”
    老板对我说。
    “我知道。”
    我回答。
    “城外新出现了一家茄子乐园，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给你开一张，游玩的请假条让你好好玩儿了再回来。”
    老板对我说。
    “我暂时没有什么一定要出去的事情，谢谢。”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不要点什么吗？”
    老板问我。
    “如果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钱，请问这过分吗？”
    我说。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既然你想要，那我就给算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你等会儿去财务部取就可以。”
    老板开了一张条子递给我。
    我收起来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出去的时候外面有人过来传消息。
    老板就又把我叫了回去。
    “本来想给你放个假的，但是情况不太允许，所以很抱歉，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外面玩吧，现在有一件事，你让他们进来开会。”
    老板对我说。
    我把其他人叫进去，会议就开始了。
    “事情是这样的，城市的边缘爆发了饥荒，不过饥荒并不是因为粮食不足而引起的，我们这里的粮食一直都处于一种刚好的状态。
    这次是因为有一个大嘴怪一直在吃东西，把很多能吃的都吃完了，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其他人根本没有食物可以吃。
    但是更远处的人虽然没有受到这场意外的波及，有一些存余的粮食，可他们自己也是要吃饭的。他们没办法借出粮食来。
    要么我们去找商人花钱买他们的东西。
    要么我们不管这样，等那边的人死完了，这件事也就结了，不需要太担心。
    最多是把那个大嘴怪抓起来杀掉。
    你们怎么想？”
    老板问。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连我们都不处理，还有谁能去处理呢？”
    正二说。
    “可是还有基金会，还有他们自己，如果处处都等别人去做，让他们死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虽然有义务，也没有那么多的义务。”
    “他们穷得人家都快要死了，就算我们去帮忙也什么都得不到，难道我们白跑一趟？那我们也快死了。这种事情不能不考虑啊。”
    “公司会给我们完成任务的钱，但一个任务只有一次钱，我们这么多人要怎么分呢？还是只派一个人去，如果一个人就能解决。”
    边上的人说。
    “可是我们不能只看钱去做事啊，难道没有钱就不做吗？”
    正二工作人员疑惑。
    “如果不看钱，难道看空气吗？如果没有钱，我们怎么活下去？如果我们都要死，那别人更应该死了，因为他们比我们还穷。”
    其他工作人员回答。
    老板，看向了我。
    “你怎么看呢？”
    老板问我。
    “我可以负责这件事，不过我是要很多钱的，其实我有一个，不需要很多钱就可以办成的办法。只不过我不确定这个办法能行。”
    我说。
    “你不要太过分。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如果你不能就直接说自己不能。反正你也没几张面子。谁会在乎那个？”
    正二工作人员喊。
    “没有别人在乎，但是我在乎。如果你有那样的能力，你就自己去做。其实我更想在你做之前把你杀掉。毕竟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让你去死。”

 第777章

    我对他说。
    “大家都平静一下。让我仔细问问你的办法是什么？”
    老板看着我问。
    “我们可以派人出城去到附近的城里和其他人交易。如果那里的人愿意和我们交易，我们就和他们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借贷粮食。
    我们会从他们那里借走一部分粮食，过一段时间还给他们更多的粮食。
    他们会愿意借给我们粮食，因为我们会还给他们很多的粮食。
    在筹集粮食的期间，我们可以试着控制，和粮食密切相关，而且能影响粮食价格的东西。我记得我们有一个价格调控器来着。
    虽然可能再用一次就报废了，不过只要还能用一次，那这件事，在这一方面就能成。
    在粮食价格最高的时候，我们把得到的粮食卖出去，在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我们把粮食买回去。”
    “怎么买回去？花多少钱？能买多少？”
    正二提出了疑问。
    “要看具体情况，不过，大致情况可能是:
    我们在一开始收集了一些散户的粮食，告诉他们过一段时间可以还给他们更多粮食。
    他们把粮食交给我们，我们在价钱最高的时候把粮食卖出去，但我们手里还剩下一些。
    在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提前找到他们，如果他们还想要粮食，就给他们粮食，如果他们愿意要钱，那就给他们钱。”
    第277章
    “比如他们借给我们一袋粮食, 过一段时间我们要还他们两袋粮食。
    在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我们按照正常粮食价格计算两袋粮食的价钱，把钱给他们，他们就不找我们要粮食。
    我们有钱可以赚, 他们有钱可以收, 我们还能得到粮食, 这是一笔好买卖。”
    我说。
    “要是有人, 在其中受到了损失怎么办？”
    正二工作人员问。
    “我们可以想办法避免那种情况出现, 除非有人在其中投机取巧，否则正常情况他们不应该损失太多东西。
    如果他们真的损失了，那也怪不得别人。
    运气这种东西大概在天底下都是有定数的, 他们得到了一部分就要丢失另外一部分。
    那不是我能涉及的范围。”
    我说。
    “我们只是有粮食,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老板回答我。
    我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酝酿什么阴谋,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 你一定在做不可告人的可怕的, 可恶的事情。”
    正二在办公室门口对我说。
    “随便你。”
    我绕开他走了。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事,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似乎有些生气，没有忍住, 干脆跑过来拦住我的去路再次对我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不就是担心我把他们都杀了吗？你放心好了, 我一个人暂时还不想干那么麻烦的事。”
    我对他说。
    这并不算解释，但我也希望这样的话能让他离我远点儿。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听出来什么, 表情更难看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如果说从前我认为你是个好人, 那么我现在就绝不会再那样想了。你不要以为我还会被骗。”
    他发誓一样对我说。
    我觉得有点好笑，就笑了一声, 他的拳头握了起来好像想要一拳打到我的脸上，但是一会儿也没有动手。
    “你是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我是作奸犯科的大奸臣，行了吧，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这样，真不知道是哪朝的遗老遗少。”
    我笑了一声，绕开他，这次终于离开了。
    他没有再过来，不过据说他在我后面看了我好一阵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围的人都看见了，他们觉得我们神神颠颠的。
    不过因为站在别人后面看人的并不是我，所以他们认为更疯的是正二，而不是我。
    某种意义上说这还算是好事。
    因为从这件事上说，我的风评比他好一些。
    下次如果他再要拦住我的路，对我说你是个坏蛋，我可以用别人对他的看法告诉他，其实在别人眼睛里你比我还坏一点儿。
    说不定他会比今天更受打击。
    如果我更反派一点，我还可以一边大笑一边从他身边离开，再拍拍他的肩膀，那真是嘲讽拉满。
    超有趣的。
    今天的空虚比昨天少了一点儿。
    我很高兴的回家打算煮一碗甜粥。
    除了糖和米，还有水，我什么都不加。
    熬了一个半小时。
    那些米黏黏糊糊的，融到了一起吸满了水。
    尝了一口米粥。
    甜滋滋的，但又不是很甜，像是加了很多水的甘蔗汁。
    有点儿糊嘴，咽下去的时候像是某种黏黏糊糊的鼻涕虫在喉咙里划了一圈儿。
    我再次尝了一口。
    我突然想给我的朋友写信。
    我就把粥从锅里捞出来，关了火，坐在桌子旁边铺开信纸，写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希望他知道，也许是希望他平安，也许是希望他离开之后不要太疏远。
    不过不可否认距离是能让感情变淡的，假如本来没有多少的感情，那就更淡了。

 第778章

    就像今天刚煮出来的这锅粥。
    我把信纸折叠塞进信封里，想了个办法，把这封信送到了我的朋友的手上。
    之后才把我那碗温度差不多的粥一点一点喝完了，花了六个小时，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明亮一点点变暗。
    天黑了。
    我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工作的时候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好像最近的任务突然减少了。
    我还以为能好好玩一段时间，可是老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你经常出城去，想必在城池附近安慰那些饥荒的成名不算困难的事情，以你的能力来说，那也不算危险。
    我想来想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你愿意去的，对吧？”
    老板坐在办公室看着我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时间，我是想去找我的朋友，就算是去城外玩也不想做任务，不过任务总是要做的，早来晚来都一样。
    所以不如接下这个任务，趁着有空闲的时候玩一玩再溜回来，反正也不会有人一直跟在我旁边，以监督的名义监视。
    “既然你同意了，那好，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去吧，我今天可以给你放个假，你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好了。
    第二天早上就出门，跟着其他给你安排的人手带上粮食去找那些饥荒的灾民。”
    老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你之前在会议上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我觉得不错，因为是你提出来的，所以我想让你去，你到了地方如果做的不好，会有人跟我汇报。你不要介意。
    如果你做的好，回来之后我再奖励你一笔钱。
    如果你之后再完成几个不错的任务，那我还可以给你升职。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知道吗？”
    老板问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老板就让我出去了。
    我回到家收拾了东西，提着行李在屋子里自己走了两步，觉得重量差不多刚放下去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的朋友已经不在这里，那么敲门的要么是老板派来通知我的人，要么是正二。
    老板说了明天早上会让我出去，那今天来的人一定不是老板派的。
    只有一个可能了。
    正二工作人员又来做什么？
    我不是很想开门，就坐下来等，希望他敲门之后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会自己离开，但是他锲而不舍。
    我只好过去开门，开门之后一看人果然是他。
    他面色不善盯着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什么都看见了，我正在收拾东西，难道收拾东西也有错吗？我又不是在你家收拾你的东西。”
    我把两手摊开对他说。
    他听了我的话，果然从我身侧往里看，从空隙里看见我的屋子堆放了刚收拾出来的一大包行李。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也不敢相信他因为看见而想到的东西。
    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很好的描述他现在的那种震惊而又有些呆滞的状况。
    “如你所见，我准备出任务，不过这次不是出城，具体到哪儿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去我出任务的地方打扰我。”
    我对他说。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任务怎么能给你呢？”
    他十分震惊，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不敢相信身体晃了两下，伸出手去扶了墙。
    但那只手扶了一下墙，又触电似的收了回去，仿佛墙上有虫子咬了他一口，但他没有转头，那就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我家门外。
    “怎么不可能？
    难道你和那些遭了饥荒的民众有什么交易吗？他们指定让你去，还是你认为我一定做不好，所以肯定不会接这个任务？
    不应该呀，你又不是今天进公司，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在公司大多数任务都是会接的。
    你又不能给我钱，你凭什么不让我接任务？
    你应该看看脑子了。
    有空去一趟医院吧。
    你比我还不正常些。”
    我笑了一声，准备关门。
    他一下子冲过来按住了那扇门，仿佛一头愤怒的公牛撞上了红布。
    他气冲冲瞪着我。
    “你怎么能那样污蔑我？我根本没有和他们有什么交易。
    我说不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关心他们，怎么可能接这样的任务？
    我还以为就算有人把任务交给你，你也会立刻推掉，因为你希望他们去死，就像希望我去死一样。
    你否认也没有用，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怀好意，你不是好人，我会去医院的，但不是因为你让我去，而是我家里的其他人都在医院等我。
    我是一定会去的，但我比你正常，一定是这样，我太正常了。
    所以这个任务不能交给我，恐怕我去了被他们污染，但这不代表你就赢了我了。
    我告诉你。
    时间还长着呢，我今天没有死，明天也不会死，后天我还要来找你，一直到你去死为止，你给我等着吧。”
    他像是对着白墙发完誓，又累又气，跑走了。
    “莫名其妙，不过，他这种人真的好适合当添加剂，老板居然没把他送到添加剂工厂去，真是太可惜了。

 第779章

    哪一天我自己把他送过去好了。”
    我喃喃自语。
    之后就是出任务。
    我用一年的新米熬出了三年陈米的效果，以及一批另外的米糖。
    我用米粥给那些饥荒的民众吃，把米糖卖掉。
    第278章
    一来一去还赚了不少。
    因为公司有给路费补贴。
    “既然你回来了, 那么你的任务是已经完成了吗？”
    老板问我。
    “是的，已经完成了。”
    我回答说。
    “之后我会派人去检查，你没有意见吧？”
    老板问。
    “我没什么意见。”
    我说。
    “因为你是最近才回来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你的那个同事家里出了一点事情, 除了他以外的人全都死了, 所以要请假。”
    老板对我说。
    “我知道了。”
    虽然我不明白这种事情, 告诉我有什么用处。
    “他向公司申请了帮助, 公司至少应该派一个人出去，为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免费服务。”
    老板接着说。
    “公司有那么多人，随便找人给他送过去不就好了吗？”
    我很奇怪。
    “本来是那样的, 但是, 他不信任你, 所以要求你完成任务之后立刻到他那里去帮忙, 而且他说你很会收拾尸体。”
    老板说。
    “他要我去也不怕自己和那些尸体混在一起。”
    我冷笑道：“既然他要我去, 那我就去, 不过钱要翻一倍。”
    “公司会考虑的。”
    老板回答说。
    “我是因为公司才会过去, 可不是因为他。还有要不是这是个任务，翻十倍的钱我也不去。”
    我说。
    “知道了, 你去吧。”
    老板说。
    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领了任务之后就直接去了正二工作人员的家门口, 毕竟大家都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面，谁住在哪里都是清楚的。
    “听说你找我, 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站在门口对他说。
    “我可没有找你，是公司安排你来的, 否则你怎么会过来呢？你不要混淆了概念呀。”
    他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一种得意的感觉。
    我突然很希望他的一头撞到身边的随便什么东西上面。
    最好是柜子，这样那个尖尖的角就会戳破他的脑袋, 然后钻到他的头骨里面去，把他的血放出来。
    用不了多久，他的眼眶就会突出来，然后死掉，他的眼睛会滚落在地上。
    那一定很好看。
    就算他本身是一个非常丑陋的人，死掉之后更加丑陋也没有关系。
    因为只要想到这是一个讨厌的人的死去的画面，我就认为这是美丽的。
    这并不需要仔细观察或者欣赏，只要知道是这么一件事就值得高兴。
    既然高兴，这东西就算是不漂亮，也会显得很漂亮。
    事情就是这样。
    一段无意义的废话之后，他打开门让我进入了他的房间，虽然我觉得这里危机四伏，随时有可能冒出提着刀的牛头人或者燃着火的怪灯。
    他看起来也并不想对我表达主人家的气度，让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他又把其他的房间的门打开了。
    他和他的家人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是这个房子不止一个房间，而每一个房间都有一扇单独的门可以离开。
    这就是公司宿舍的特别布置。
    我从他打开的门里面看见了一些死亡画面。
    我想用耸人听闻来形容，但是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东西，转念一想，他们死得还不够惨，所以不配那样的词。
    如果在任务报告上用那样的词来形容这样的画面，恐怕会被批判成不切实际和夸大其词，引起恐慌之类，然后受到惩罚，我的钱就会少。
    少一半也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我的钱就是我的钱。
    他们不能和我的钱相提并论。
    “如你所见，这是我的家人，这个房间是我的妻子，那个房间是我的儿子。本来今天早上我的儿子还活着，不过在你来之前就死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其实是我家的灾星，但你又并不在我家。这种推断应该是不成立的。可是你和我都是公司的员工，住在公司的宿舍。
    我认为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你确实是某一部分的原因。我讨厌你是很正当的。
    你才是有错的那一个。”
    他看着我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讲讲他们是怎么死的吗？这样才好确定，尸体应该怎样离开这里，后续又如何处理。”
    我问他。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冷了下去，又像是温度计的水银柱突然从最高点跌落到最低点。
    “我的妻子的死因是接触了一个有毒的蘑菇，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一样的人。
    然后裂开变成好多小蘑菇，我只好把门关上，希望她能够自己恢复正常。
    但是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她死了，房间里的蘑菇都炸开，里面全是血液。
    最后那些蘑菇皮都消失了，她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戳破那样，只剩下一层又薄又扁的人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收拾，所以请教了公司，公司答应派人来，我想只有你最会收拾了，就请公司最好派你这样的人来。

 第780章

    但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请公司派你来。
    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就像一个人喜欢苹果，所以希望得到一个苹果，拿了一个苹果举例，并不等同于这个人就喜欢举例的那个苹果，而希望得到它。
    你就是那个，举例子的苹果。
    话说回来，我的儿子今天早上还活着。
    他那个时候很正常，比之前那一段时间都正常多了，我还以为他要好了，可惜他死了。
    他死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吃了一顿饭，对我说他想休息就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还上了锁，连我也不许进。
    我本来也不想进他的房间，但他锁门这件事很不寻常，因为他之前都不锁门。
    我可以理解，他不希望我进他的房间，所以把门锁上，但是，就算他要在我在的时候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也是因为他有事要做。
    而且他要做的事肯定是不希望我看见的，比如某些个人私事。
    可他吃完饭进房间除了睡午觉，也就是玩游戏，还能做什么呢？
    那些事都没必要特意锁上门。
    而且他锁门的声音一点也不遮掩，就好像根本不担心我发现注意，然后问他，他是很不希望我问他东西的，他很讨厌那样。
    但是他那次居然一点也不遮掩声音，这就更奇怪了。
    我去敲门没有回应，之后屋子里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森*晚*整*理，就像是信仰万物之母的信徒在祈祷的时候会发出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他们通常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因为我记得你有一个任务是处理过这种事的。
    不需要我特别解释吧？”
    他问我。
    “我知道，你继续说吧。”
    我说。
    “我觉得很奇怪，又去敲门。门铃还是没有说话的声音，连呼吸声和床板的声音都没有，如果他是在床上，床板会发出声音的。
    如果他站在门口，那他也应该开门。
    就算他带着耳塞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应该呼吸，他贴在门口不可能听不见呼吸声啊。
    我又等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下去，觉得他有危险，强行打开了门，开门之后我就发现他很不正常。
    不过他的外表还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只是问他。
    他一副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回答了我的问题，但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了。
    正常情况下，我的记忆并没有这么不好，所以一定是他影响了我。
    后来我就记不清楚了。”
    他挖下眼睛摩挲说。
    “那我要进去看看，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问他。
    “可以，但是你要自己开门自己出来，你要是死在里面，我是不会救你的，最多去找公司。”
    他回答说。
    “好。”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陌生的店铺，店铺上方是黑压压的乌云，乌云打了个闪电，一时间，白得晃眼。
    乌云飘下许多的雨珠。
    满地都湿漉漉的。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只见那房屋的拐角走出来一个打着一把黑伞的女人。
    那把伞很普通，没有任何装饰，是一把长柄弯钩自动伞，在那女人手里，像是镀上一层华丽的光。
    人被伞挡在下面，脸也挡住了一部分，以至于这个人像是从中古世纪的宫殿里走出来的贵族。
    “赶快把门关上，有危险，你自己在房间解决，没有危险你再自己出来。”
    正二在旁边说。
    我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那个女人。
    但说是房间，这里已经完全不只是一个房间的规模和大小。
    那女人抬起头来，也把伞抬了起来，那伞下，有两颗头。
    “你怎么不去考试？”
    女人问我。
    “不是考过了吗？”
    我问。
    “看你站在这里，像是没想起来。你既然记得怎么不回家？”
    女人问。
    “你不是回家了吗？转过头来做什么？”
    我问。
    “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考场了，要回校去拿。你呢？你站在这里等什么？”
    女人又问。
    “雨太大了。”
    我说。
    “那我先走了。”
    女人对我点了点头。
    我应了一声。
    女人绕开我，直直走入了门中，消失不见。
    而我再看那扇门，那门也不见了。
    第279章
    京都盘根错节的世家之一的, 左老将军战死沙场，老将军的第二个儿子，在老将军之后出征，可是误信传言叛逃, 成了敌军的人。
    老将军的大儿子早有婚约, 但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在年轻帝王的敲打下解除了婚约, 还要承担父亲战场战败和弟弟叛逃的责任。
    至于他的妹妹, 老将军的第三个孩子，早就被关起来，除了在家里等待结果什么也做不了, 本来也有婚约, 不过这事一出也退了。
    除此以外, 老将军还有一个儿子, 不过不是当家主母的亲生子, 也不是在将军府的人, 按年计算应该排行第二, 早结了婚。
    如果只是清算将军府的人，他本来不必跟着一起受罪, 但他有老将军的血脉, 要是留他一个人在外面, 又担心他闹事，毕竟斩草要除根。

 第781章

    所以他现在和自己的妻子分居两地, 虽然可以自由出入自己的家，但是走到哪里都被人侧目, 一副戴罪之身，只是没有被处理的样子。
    现在所有和将军府有关系的人, 都是惊弓之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大惊失色。
    他们从前的敌人，尤其是在京都的其他世家，就爱看他们这样惶惶不安，有些人故意吓他们，有些人暗中散播些坏消息。
    他们的生存环境比从前坏了不止十倍。
    但在这件事没有结果之前，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因此四处有些风声鹤唳之相。
    而不受这种气氛影响的人则犹如点火烧起来的野草，一阵风过来，随时都能噼里啪啦烧得更旺，把本来不在其中的人牵连进去。
    就是这种情况下，年轻的帝王准备解决这件事，新的一天又开始上朝了。
    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又紧绷着神经，随时担心自己会被一把火烧掉，又兴致勃勃打算看好戏，日头就是这种时候起来的。
    “这位爱卿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如今可以畅所欲言了。”
    皇帝对底下的臣子说。
    朝堂上，众臣子面面相觑，一个人走了出来。
    “臣以为通敌叛国，不能侵扰，应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如此才可防微杜渐，杀鸡儆猴，保一方平安呐！”
    乐园大声说。
    又一个臣子从旁边走了出来，瞪了他一眼说：“臣以为，这次还是手下留情好，不然其他将军看见这样的情况，谁还敢为朝廷卖力？
    自己死在战场上，自己的儿子又上了战场，可即使是这样，自己的家也不能保全，那究竟为了什么而战呢？难道谁都图个家破人亡吗？”
    “这话不对。如果人人都耽于儿女私情，谁还上战场去？如果只顾自己的家而不管国，那大家都散了好了。我们也不用站在这里说话。
    各自回家要紧。
    至于其他将军，眼前见了这样的情形，难道，还能再出一次这样的事吗？那只能说明我们这里已经有蛀虫了，要打。
    更何况，蝼蚁尚且贪生，就算是将军，上了战场也是想活下来回家的。不是人人到了战场就一定要死，否则一打，死一片，还有什么人？
    就算上了战场的人死了的更多，但也不是一家子里死了一个，还要让下一个再上去的。
    明知道自己父亲是为国战死沙场，自己居然还投敌叛国，这种事古往今来也很少啊。我们不过是运气到了这里，恰好撞上这么一件。
    又不代表以后，每一天都有这么一件事。
    不然那还了得？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严惩。
    否则人人都以为自己父亲死在战场上，自己就可以叛国，那还打什么？这次不处理，还等下一次，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次是叛国，下一次又是什么？
    我看你这乱臣贼子之心不死啊。”
    乐园笑着说。
    “你胡搅蛮缠，你！”
    边上的臣子喊了起来。
    皇帝在上面喊道：“够了，我让你们过来，是商议国家大事，不是吵架的。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给我闭嘴！”
    底下顿时安静了。
    皇帝冷哼一声，抄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底下一丢，正好砸中了乐园的头，那是一支笔，还沾着一点墨。
    乐园顺势跪下来，磕头请罪。
    “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乐园喊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看这样，皇帝好像真的生气了，自己也不能在这方面硬扛啊。
    他们也齐刷刷跪了下来。
    人群仿佛都站在了乐园这边。
    之前跟乐园吵架的那个大臣还想站一会儿，但是皇帝一眨不眨看着他，他腿一抖就跪下去了，只好跟着请罪。
    皇帝再次冷哼了一声：“朕还当你们眼里没有朕这个人了呢。朕是天子。要发号施令也轮不到你们。”
    乐园再次请罪，他简直是顺杆往上爬。
    皇帝不好跟他生气，就冲着跟他吵架的那个大臣说了一通。
    “当着朕的面还能吵起来，背着朕，谁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文武百官不能和谐，怪不得会被敌人趁虚而入。
    上下不能一心，还谈什么别的，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皇帝说。
    大臣不好跟皇帝吵架，只好听着。
    而且如果他真的敢跟皇帝吵架，皇帝绝对不可能顺从他的意见。
    那他白吵架了。
    皇帝说了一大通之后决定听乐园的意见，把他们全家抄家，所有钱都充归国库所有，仆人流放，有名有姓，有血脉的就砍头。
    一个不能留。
    乐园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但是有人不满意，所以他们齐刷刷站起来，挨个都劝，不要这么做。
    皇帝越发生气了，拍了一把桌子问他们：“老子是皇帝还是你们是啊？什么事儿都要你们插手，老子坐在这儿干什么的？一堆老顽固。”
    他说着又骂了起来。
    骂完之后他还想按照乐园的意见做，但是那些人依旧不同意。
    乐园出来打圆场。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依臣之见，有些人想要展示自己的忠诚仁厚，那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流放好了。
    天下人都是陛下的人，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鲫，少了老的还可以换新的，朝廷正需要新鲜血液啊。

 第782章

    陛下是看出朝廷老迈昏聩不堪一用才想要换新人，陛下真是圣明。”
    那些人更生气了。
    他们低声对着乐园骂奸臣。
    乐园笑嘻嘻，一眼也不看他们。
    皇帝在上面高兴了。
    “爱卿所言甚是。朕就是那么圣明。谁要再为通敌叛国的垃圾说一句好话，就跟着一起流放去吧。”
    皇帝拍了拍手，准备下朝。
    底下的臣子还是不同意，哭着求着请他改变主意。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看向乐园，希望能现在有一个答案。
    乐园站出来说：“这事也简单。那些本来应该砍头的，要想不死只有买免死金牌。一块金牌定价全凭陛下，陛下要多少就是多少。
    谁希望那些该死的人活下来，谁就出钱买了金牌，再拿着金牌去监狱里赎人。
    既然有人认为该死的人不该死，那就要证明这个人确实不该死，证明的办法就是出钱，出的钱不够多，那就是希望那个人死。
    要是还有人死，就怪不得别人了，自己没能力，还要夸海口，发善心，只是装装样子出来，拖累不相干的人罢了。”
    皇帝对金牌的意见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让其他人都按照乐园说的去做，做完了再来找他，最好是收了钱，带着钱去找他。
    他不乐意见人，但是数钱还是乐意的。
    很巧，乐园也很乐意数钱，再加上他自告奋勇之前又当了出头鸟，在皇帝那边留了印象，皇帝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他。
    他坐在自己家里乐滋滋数钱。
    一堆人不情不愿上门来给他送钱。
    他们上门的表情就像是在上坟，不是脸上如同锅底灰那样黑，就是如同青青草地那样绿。
    也有些人在生气，但是生气也过来了，更显得好笑了，乐园一抬眼看见他们的脸，发现他们脸上，如同刚烧了火一样红，又笑了一声。
    “你不要太得意你这个垃圾。”
    一个上门来送钱的人说。
    “你有本事骂我，我也有本事唾面自干，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你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你就连送钱的机会也没有。
    要是你家主子知道你连送钱都能搞砸，你说，之后我们谁更惨啊？哈哈哈！”
    乐园笑眯眯问。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瞪着金鱼一样的眼睛，气鼓鼓把钱丢在桌子上，一把抢走了免死金牌，大踏步走了出去，仿佛是刚杀了个小人。
    但他身上没有一滴血，真要是有也只会是他自己的。
    这点小插曲不能影响乐园的心情，他兴高采烈接着数钱。
    他家里简直金碧辉煌。
    因为数不清的人上赶着给他送钱。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人，而且，为救更多的好人都送了很多钱来。
    虽然这些钱之后要送到皇帝那里，但现在还是在他这里，他可以一饱眼福。
    他半点不介意这些钱送到谁那里。
    数完钱之后他看终于没有人来了，关上门。
    第280章
    他又把钱数了一遍。
    在深夜, 他才带着人把这些钱送到了皇宫之中。
    在凌晨的时候，这些钱财到了皇帝的眼前。
    皇帝对他凌晨打扰自己休息很不满意，不过看见钱，脸色缓和了一些, 让人检查了一下, 就给他挥挥手, 让他回家去, 早些休息。
    他看这个情况, 顺势给自己请了个假，打算第二天早上干脆不来上朝，这样可以多睡一会儿, 皇帝同意了。
    在不涉及朝廷大事的时候, 皇帝还是很好的一个人。
    乐园这么想着, 回家大睡特睡。
    一直睡到晚上才起来。
    他收拾了一下, 就准备新一天的上朝, 到了朝堂上, 居然有人为之前的事情再次吵了起来。
    皇帝觉得他能解决这件事就问了他的意见。
    他想了想说, 既然有人买了免死金牌，那有金牌的人就不必死了, 只是死罪可免, 活罪难逃, 可以不死，但流放是必须的。
    “如若犯错没有惩罚, 那人人都可以犯错，谁也不会再忌惮法律了。这和做了好事没有奖励一样, 只会让人心寒。”
    乐园回答皇帝的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那就这么办吧, 谁还有意见啊？”
    皇帝列行公事问了一句，他本来以为都没意见了，谁知道又有一个人冒了出来。
    “流放的地方有四个，只是不知道应该放到哪边去。
    要是往北，苦寒无比，流放的犯人衣衫单薄，身体不好，恐怕撑不过一个冬天。
    要是往南，四面瘴气，环山绕水，森林密布，还有有毒的食物，当地的人又刁钻蛮横，恐怕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折磨。
    要是往东往西都有大海，容易得病，要是因为犯人的身份得了病没有医治而死，那免死金牌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们岂不是白折腾？
    这可不合情理呀！”
    一个大臣说。
    “这可不一样。
    买了免死金牌只能保他们这次不死，不能保他们下次也不死，否则只要买一块免死金牌，岂不是可以杀人放火，不用负责？
    那天底下的人只要想办法凑出钱来买一块免死金牌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谁还守法律？谁还安分守己？谁还有道德呢？

 第783章

    咱们上次做成的是一锤子买卖，可不能算上一辈子啊。”
    乐园笑着回答。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面的人没话说了，皇帝很满意并打算给他一笔钱作为奖励。
    他高高兴兴带着那一大笔钱回家去了，不过有人带他回家的路上把他堵了，大骂他一通，他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过那人骂完之后就走了，他抹了一把脸也走了，回到自己家居然又有人来，他还没数完钱，他想了想，来者是客，还是见一面好。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钱就去见人，结果那个客人也是看不惯他的，不过没有当着他的面骂他，只不过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像脑子有病一样。
    他认为这些人严重打扰了他的正常生活，如果他一定要被什么打扰自己的生活，那他宁愿是被钱打扰，而不是人，那些人太讨厌了。
    那人临走之前居然送了他一幅画，那幅画上面似乎画的是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他不是很明白这意思，他身边的一个人提醒他说，他还没当上状元的时候，在考试之前见过，今天来家里找他送东西的那人。
    “您不记得了吗？他还自以为是您的老师呢。”
    仆人小心翼翼提醒他。
    “那种恶心东西怎么能当我的老师？
    更何况他跟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我怎么会认他当老师？他能教我什么？让我更讨厌周围的人吗？”
    他皱着眉头觉得奇怪，还有点恶心。
    他仔细看那幅画又问仆人知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知道。
    您曾经送过跟这幅画很像的东西，给那个人当礼物，不过，您送礼物的时候是给一群人送的，他只是其中之一，并没什么特别。
    礼物也是。
    您送礼的时候，还让我们随便抄抄好听的话跟送的礼物一起送出去，显得尊重，用心一些，免得别人以为只是随便送送会生气。
    虽然本来就是随便送，但在那之后他们没有找麻烦，也没过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您大概就把这事儿忘了。
    也许他是想用这些东西嘲讽您。”
    仆人回答。
    “用这东西嘲讽我，我完全感受不到啊。”
    乐园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他们想要用东西嘲讽我，很好。
    你去街上随便买一点什么回来，用最少的钱，买最便宜的东西，买回来给我挂墙上，谁来都能看见的那种。
    我改天请他们到我家里来，我让他们看见墙上挂的东西，我要反过去嘲讽他们。
    看看谁感受的嘲讽更多。
    就他们那些打不过还耍无赖的东西，我看，他们到时候要气吐血。那可更怪不得我了。谁叫他们要送我这些还骂我来着。
    他们死了都活该。”
    乐园对仆人说。
    仆人点了点头，领了钱就直接想买东西，但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东西能嘲讽别人，于是，他想了想，别人给乐园的定位是个奸臣。
    那他买那些清官喜欢的玩意儿，或许就可以让他们破防。
    他买了一副清官难免变酷吏的字，是一个穷书生写的。
    简直像是白送。
    他毫不犹豫买了。
    又觉得一副太单调了，而且太小，就又买了一幅画，是临摹《千里江山图》的一个小角落，上面有明月，下面有清溪。
    如果要解释可以说是，姣姣如月，清清如溪。
    那就更好嘲讽了。
    而且想一想那种画面都觉得好笑。
    他很高兴又逛了一圈，又买了一副留取丹心照汗青。
    更好笑了。
    他高高兴兴回家去，把东西挂在了墙上，乐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觉得不错，又给了他一笔钱作为额外的奖励，他更高兴了。
    “我家老爷是全天底下最好的老爷，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不满意。”
    领了钱的仆人摇了摇头，高兴地用钱去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亲戚朋友吃了一顿。
    大家都很满足。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觉得应该回报一点什么，买东西的仆人就找了乐园：“既然您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把这里装修更华丽一些呢？”
    “你以为什么是华丽？”
    乐园正在看小说，被他打扰了，很不耐烦，但又不好直接把他骂出去，只能冷着脸问。
    “富丽堂皇，数不清的贵重装饰品，看起来亮晶晶又沉稳大气的红墙绿瓦什么的。”
    仆人想了想回答说。
    “那些都是要钱的，有钱当然要自己藏起来了，难道送给别人？那也太蠢了。
    而且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本来就够奇怪的了，我再装修，就算哪里都很好看，我又不能长数不清的眼睛，每一个屋子都看。
    那不是白费钱吗？
    你买东西给我省钱，你做得很好，但其他地方也要学会节约呀。
    不要只会买东西，也要想办法赚钱，知道吗？咱们现在还挺穷的。只不过比起其他穷人不那么穷罢了。
    现在朝堂上的人大部分都不喜欢我，他们要是和我作对，我是一定需要钱的，现在有多少钱都要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要是我不得不要和他们打好关系，我还得花钱送礼物去讨好他们，那也是要钱的。

 第784章

    虽然给他们送钱很讨厌，但如果是陛下的命令，那我就没办法了。
    钱只有在手里才是钱，用出去了通通不算数，要那么好的屋子干什么呢？遮风挡雨，又不坏掉，不就完了？你哪里住得不满意吗？”
    乐园问。
    “这里住得很好，比我家好多了，我的亲戚朋友过来看都说，是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好的屋子。
    只是，外面都说咱们过得比皇帝还好，我替您委屈。”
    仆人小声回答。
    乐园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他们那是激将法，想请你去死。你要真比皇帝过得还好，就该清君侧了。你想死吗？”
    仆人连忙摇头。
    “还有什么事吗？”
    乐园重新翻开他的本子。
    “没有了。”
    仆人回答。
    “那你出去吧，没事儿别来打扰我，有事儿之后再说。”
    乐园说。
    仆人点头。
    一本书还没看完，一个太监过来通知他，皇帝要见他。
    他只好收拾东西去见皇帝，想要出门的时候，外面飞进来一块石头把他砸着了，正砸在他的头上，都出血了。
    他当时就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仆人吓了一跳，大喊起来。
    之后医生来检查他，给他开了药方，让他按时喝药就走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仆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他哭着说：“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再不醒过来，我们都可以为你收尸了。”
    “你谁呀？”
    乐园看着他问。
    “我就是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仆人啊。我是成功啊！”
    仆人回答。
    “成功，难道我的仆人有功名利禄四个人吗？”
    乐园若有所思问。
    “是的，您好像都记得。您还记得什么？”
    仆人端着一碗药，问。
    第281章
    “我现在有点儿头痛, 而且眼前发黑，咱们是在屋子里吗？”
    乐园问。
    “是的，我们在屋子里。”
    仆人回答。
    “我有点头晕，还有点头疼, 而且我看不太清楚,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屋子里点灯了没有？”
    乐园问。
    “现在是傍晚, 屋子里没有点灯, 我这就去点灯。”
    仆人回答。
    “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皇帝上次派人来找我已经过去几天了吗？”
    乐园问。
    “是的，已经好几天了，陛下说您要是好了就去见他。”
    仆人点了灯回答。
    他把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看得出来有一点光, 但那光太微弱了, 就好像是黑夜的萤火虫。
    乐园很确定自己看不清楚了。
    “现在外面的天空是亮着的吗？屋子的窗户和门是打开的吗？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
    “其他人打扫卫生, 煎药, 还有烧水煮饭, 一时忙不过来, 都不在这里。您忘了吗？您为了省钱，只找了我们几个服侍。
    门没有打开, 怕冷风吹进来, 您的病再加重, 窗户也没有完全打开，也没有完全关闭, 怕完全打开再吹风，完全关闭太闷热。
    不过我在这里是能看见外面的光的, 现在虽然是傍晚，但天气不错, 天空上有暗红色的云霞，又亮又漂亮。您看不见吗？
    也许只是在黑暗的屋子里待久了。
    过些时候就好了。”
    仆人说。
    “您的药熬好了，您要现在喝吗？”
    一个仆人端着药从门外进来问。
    乐园喝了药，外面又来了一个太监，拿着圣旨让他进宫去见皇帝。
    乐园就和他的仆人，跟着那个太监进了宫去见了皇帝。
    “今年的生辰纲应该快要准备了，你觉得那些东西应该用来做什么比较好呢？
    我本来想修一个花园，但是我已经有一个花园了，而且如果现在要重建花园，花园里的花太娇嫩了，恐怕，扛不过这个。
    我想修一座炼丹房，不过那些道士似乎不是很需要新的房间，他们已经有足够的空间了，还说不需要太大，否则火会散出去。
    我想重新修建一下自己的寝宫，还想花大价钱修一下我的陵墓，不过那些工匠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干活，一时半会恐怕做不得这个。
    你说怎么办好呢？”
    皇帝问。
    “修一个展览博物馆怎么样？或者一个所有人都可以进的体育馆。”
    乐园想了想回答。
    “你仔细说说。”
    皇帝若有所思。
    “您可以把您的所有字画，让字迹好的人临摹下来，挂在展览博物馆里面。这样所有到那个地方的人都会欣赏到您的艺术。
    就算现在的人有不会欣赏的，这些东西也可以保存下来，给以后的人欣赏，万古流芳，您就可以有一个永世不变的美名了。
    如果是体育馆，大家都可以在里面玩儿，干净，漂亮，安全，整洁，所有经过那个地方见到那个东西的人都会为之惊叹。
    您不是喜欢蹴鞠吗？那地方正好啊。
    地方越大越好施展，您还可以在玩儿的时候请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看。那就更热闹了。大家一起玩儿也更有趣呀！
    而且如果想要钱的话，可以把地方分成两半，一半给那些穷人，一半专给达官贵人。

 第785章

    达官贵人每年交一笔钱就可以随时到里面去玩儿，穷人要进去一次就交一次的钱。
    大家互不打扰，也不见面，但可以对穷人说，另外一边是富人才能进的地方，他们能到那样的地方是三生有幸，他们会愿意付钱的。
    可以对富人说另外一边是穷人可以进的地方，这是陛下宽厚仁慈之举，我们有您这样的明君，真应该举国庆祝。
    为了显示自己的善良，和自己特殊的身份，贵族一般不介意多付一些钱。
    如果有人不愿意，那就别让他进去，大家都进，他们不进，他们会知道自己有错的。
    他们可以不进去，但他们不可以说坏话，否则，他们是在抗议陛下。陛下完全可以给他们治罪。他们如果想赎罪就必须出钱。
    国库就可以多一些钱了。”
    乐园说。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对他说，我会考虑，你先回家去。
    临走的时候又关怀了一下他的病情。
    还告诉他可以找个太医给他看看。
    他说不用了，会好起来的，没什么大事儿，皇帝就让他走了。
    第二天皇帝又让他去见面，对他说他现在改主意了，他不想见什么东西了，他要搞一个餐馆。
    “那也挺好，大家会乐意去的。”
    乐园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还是附和了一句。
    皇帝非常高兴把手一拍，对他说其实是想要一个酒池肉林。
    乐园恨不得在脑子上挂个问号。
    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你之前都做得很好，所以这件事想交给你来办，你愿意接受这件事吗？”
    皇帝问。
    他这么问，意思就是想要把这件事交给乐园了。
    乐园如果拒绝只会显得不识好歹。
    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好这件事怎么办，不过只要接下来总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他准备离开，皇帝又想问一些细节。
    他只好留下来，绞尽脑汁一边想一边回答。
    “之前你都觉得可以赚钱，酒池肉林你也觉得可以赚钱吗？”
    皇帝好奇问。
    “可以的。”
    乐园回答。
    不可以也得可以。
    他确实很需要钱。
    就算他不用他也喜欢钱，所以赚钱是有必要的事。
    “那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才能赚钱呢？”
    皇帝接着问。
    “邀请有兴趣的大臣进去玩。每个人可以带一个家属或者朋友，并且再带上一个仆人或者一起去玩儿的。
    那里面不能只有自己呀。
    如果他们想要进去就要付钱。
    如果他们愿意带可以在里面玩儿的人或者东西，那么可以给他们打折。
    如果他们带了可以进去玩儿，给所有人玩儿的东西，东西贵重就便宜一些，东西不贵重那就普通便宜。
    如果他们带了，进去可以所有人都玩的人，那他们的门票就比带了普通东西的人更便宜一些，但比带了贵重东西的更贵一点。
    如果人特别不错，那就看人和东西的价值，谁更贵就给谁更便宜。”
    乐园回答。
    “只是这样吗？听起来并不能赚很多钱。”
    皇帝说。
    “我们可以放出去一些噱头。比如陛下将会亲临与民同乐。比如千年未遇前所未见的景象。比如从未有人见过的，传说中的场景。
    都是很好的，可以打出去，让人好奇进而过来参观的，各种说法。”
    乐园说。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去办。
    他只看见一丁点儿钱。
    他觉得这点钱不够，所以他用自己的钱补上了。
    一来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补上再去找别人要钱，别人恐怕不愿意给，二来是这样可以对皇帝表忠心。第三就是他对酒池肉林很感兴趣。
    他也不是差这一点钱，他存起来的钱总是要用出去的，不用在皇帝身上，还用在谁身上呢。
    用在自己身上觉得没必要，用在别人身上又觉得别人配不上。那用在皇帝身上至少这个身份尊贵无比，也不算辱没了那些钱。
    更何况这些钱本来就森*晚*整*理是皇帝给他的，再用在皇帝身上，不过是皇上给的东西往皇上身上使罢了，不算什么需要心疼的事。
    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家里的仆人少得可怜，谁到他的住处来都会觉得他穷酸，外面的人也许还会觉得他抠门。
    他的钱再多也比不过那些累世富贵，官宦人家，一大堆亲戚朋友的人，他都出一大笔钱，那些人更不能逃过去。
    他要找一个由头。
    只要经过皇帝同意，他就可以带一大批人去别人家抢钱了。
    至于其他人不同意，那完全无所谓，他们又没法和皇帝正面抗衡，除非他们打算造反，但他们敢吗？恐怕他们不敢。
    不过这正面容易让人讨厌，所以要暗地里抢一遭，再正面来抢，这样就会得到两倍的钱，也许还能让他谢谢咱呢。
    所以他去找了皇帝把这个主意说了。
    “我想，直接要他们给钱，他们肯定是不干的，不如我们先干点儿什么，这样之后再找他们要钱，他们就会乖乖把钱送来了。”
    乐园对皇帝说。

 第786章

    “你想做什么？”
    皇帝问。
    乐园：“不如找一批死刑犯来，让他们和我们的人凑在一起，伪装成土匪闯入京中抢劫。
    要是死刑犯这次事情做得好，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要是做得不好就立刻砍头。他们会愿意为我们办事的。
    如果怕他们半途反悔或者逃跑，还有我们的人在中间，可以看着他们，免得他们闹出更大的事情，也可以混淆视听。
    这样就算是见过死刑犯的人，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分出他们的身份。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只需要抢他们明面上的贵重东西，把他们所有能立刻被人找到的钱都搜刮出来，带走，藏起来。”
    第282章
    “抢劫之后, 我们派人去搜查劫匪，到藏了钱的地方把钱搬回来，充入国库，就说那些钱是劫匪之前抢的就完了。
    那些被抢了钱的人总不能跑到国库去要钱。
    他们要求彻查的时候, 我可以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由陛下出面, 让皇家护卫队保护他们的钱财和他们的家人, 但他们要给护卫队一笔钱, 是给护卫队的工钱。
    这时候我们就能明抢了。
    他们要是不出钱给护卫队, 我们就再抢一次，专门盯着那些不出钱的人家抢。他们不给钱也可以，我们自己抢回来就好。
    这样无论他们给钱还是不给钱, 钱都会到我们手里的。
    陛下认为怎么样？”
    乐园问。
    “是很好的主意,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吧, 我的人也交给你来指挥, 不过你要注意一些分寸, 别闹得太大。
    也别让不该死的人死了。不该跑的人跑了。
    有些不该出去的也别让他们出去。
    否则我拿你问话, 知道吗？”
    皇帝说。
    乐园连连点头。
    之后的事情和他说的一样。
    只不过他出门挨石头的几率更大了一点, 所以他出门几乎都打伞，这样有人往他这边丢石头的时候, 他可以用伞挡一下。
    而他的仆人跑步速度越来越快了, 几乎是一看情况不妙就马上溜走, 免得被堵在里面，反而成了拖累。
    因为有些人会从仆人的情况看出仆人身边是什么人, 然后进行攻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仆人跑得越远越好。
    为了避免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被人怀疑和走在路上被人追着丢石头，乐园选择了一个灯下黑一样安全的地方。
    他进入了监狱,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关进去，而是在里面养了一堆老鼠。
    他专门让人养的。
    而且养老鼠的钱是从别人的钱里拿的。
    还有一个巨大的笼子，刚好可以让老鼠进出，但是能把两个人关在里面，如果笼子里正好有两个人空隙大概还能塞一个人。
    只不过如果有三个人都塞进去了，那就动弹不得了。
    他养老鼠的位置就在他之前让人残草除根的那个将军的隔壁。
    他每天在这里经过，那个人都在监狱里，用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不过不说话，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
    皇帝一时兴起想让他审问这个人。
    乐园特意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才去见皇帝，想问问皇帝的意见。
    “您认为到什么程度合适呢？”
    乐园问。
    “这还有什么程度？”
    皇帝好奇。
    “折磨他的精神或者折磨他的身体。折磨他的身体非常简单，我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或者提一点儿意见。他早晚会崩溃。
    但只折磨他的身体，他的精神还是一如既往。恐怕带出来效果不太好。而且他住在监狱里，肯定很容易死，那就不好办了。”
    乐园回答。
    “那如果我要你折磨他的精神，你会怎么办呢？”
    皇帝问。
    “我养了一群很可爱的小宠物，饿了一段时间，只要有需要，我的宠物随时会吃东西。
    在身体刺激之后，我会把他和他的亲近的人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
    他们能面对面看着，但是不能接触。
    就在他们的笼子的下面，是我的宠物，只要把他们的笼子放下去，我的宠物就会从笼子的缝隙钻进去，把他们当食物吃掉。
    我会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究竟是自己下去还是让对面的人下去？
    那一定很有意思。
    我会保证他一时半会儿死不掉，但我也会保证他会对和我在一起相处的经历永生难忘。
    如果他选择了对面的人，那就代表他的亲情或者友情一定有一部分破碎。
    如果他选择了自己，那他在坚持之后还能不能固执己见，也说不好，不过这种事可以多来几次，他总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您可以过去看。
    您有兴趣吗？”
    乐园笑着问。
    “听起来很有意思，我确实很有兴趣，不过我最近有点儿忙，我想和我的爱妃在一起，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办好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皇帝对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不过这个说法的意思大概也是要求他立刻去办这件事。
    “如果人不够怎么办呢？”
    仆人跟在乐园身边问。
    “不过也没关系，再找人就是了，他们家的人可多了。你是担心他们没法被我抓起来用吗？这可更不用担心了。

 第787章

    因为是人都会犯错，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他们是很容易犯错的，每个人都一样，人们总会做自己知道不应该做的事。”
    乐园笑着回答仆人的问题。
    仆人点了点头。
    他们进入了监狱，并且见到了即将要审问的那个人。
    “说起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乐园问自己的仆人。
    仆人正要回答，乐园挥了挥手说算了。
    “不知道也没关系。”
    乐园看了一眼监狱的位置，说。
    仆人保持了沉默。
    乐园干干净净进去，干干净净出来，不过他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软躺了。
    而他的小老鼠们唧唧乱叫，非常欢快，大概是吃饱了。
    乐园愉快地离开监狱去找皇帝复命。
    皇帝正在和贵妃玩，不想理他，让他领了钱就走。
    他就拿着钱，回家去了。
    不过晚上正准备吃饭，皇帝又把他叫过去。
    “我想起来了，他身上应该还有一点什么东西可以掏出来，你去仔细问一问。”
    皇帝对他说。
    “我要问什么呢？他身上已经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啊。”
    乐园小声说。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他从前是个将军。
    他还有一个通敌叛国的兄弟，一个战死沙场的老父亲，一个因病在家里要死不活的老母亲，一个要嫁人但是没嫁成的妹妹。
    甚至还有一个，娶妻的，没生子的，私生子弟弟。他弟弟可也有官职呢。他们一家子现在都没死，我们可是后患无穷。
    你得做点儿什么，从他手里拿点儿什么把柄，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我们。尤其是你，你可比我不安全。”
    皇帝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赐了他一道糕点，让他带着走了。
    他在路上想吃，但又觉得现在吃饭，等会儿去做事很影响行动，所以把食物交给他的仆人吃了。
    他的仆人吃了就死了。
    因为那份食物里面有毒。
    他不确定这个毒，是本来就想给他还是本来想要害皇帝。
    他之后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做菜的人早知道这份东西是要给他的，而且在事情发生之后就被抓了起来，理由是谋财害命。
    那个人当时就被砍头了，砍头之前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是大奸臣，人人得而诛之，只是为了替天行道，所以清君侧。
    之前还在说清君侧，没想到今天真的被清君侧了。
    乐园本来还想再找一个仆人，但是看这个样子觉得找一个新的仆人恐怕会被就近下毒，所以还是算了，只让本来在家里的仆人跟着他。
    但是家里的仆人本来就不多，他再找一个随身跟着，在家里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因为人真的很少。
    他就给了仆人一笔钱，让他们自己去找为他们干活的奴隶，他们拿着钱买了一大笔奴隶带回来，家里都臭烘烘的。
    乐园不得不要求他们洗澡，换衣服鞋子，顺便把头剃掉，因为如果有头发可能有虱子，但是要捉虫太麻烦了，直接剃掉比较省事。
    而且不洗头发可以省水。
    省了水就等于省钱。
    他很乐意省钱。
    其他仆人对这些要求没有意见，所以那些人就那么干了。
    不过在他们洗澡的时候，乐园发现有人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让人把那个人抓住，摁在地上脱了衣服看，发现这人身上有个痕迹。
    是艳红色的，看起来像某个团体的标记。
    乐园想把这个人上交给皇帝处理，就说是有造反团队正在附近活动，需要警惕，那个人大喊冤枉，请他饶过一命。
    饶过他没有什么好处，不过乐园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把他交给皇帝，皇帝恐怕不愿意管闲事，那就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乐园就把他赶了出去，让他以后也不许进来，不许在这里工作，到别的地方去找活干。
    他哭唧唧走了。
    不过乐园让人把他的衣服洗干净，还给他，还给他了一套新的。
    甚至顺便送了他一顿饭，希望他不要再来，免得给别人惹麻烦。
    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大为感动，抱着衣服对着门磕了三个响头才走的，而且他看起来很饿，那些东西都被吃完了。
    一顿就吃完了。
    那些东西本来可以吃三顿的，如果他省着一点儿，也许还可以吃三天。
    不过东西既然给了，那就是他的，他爱怎么吃怎么吃。乐园管不着闲事儿，也没必要管一个已经不在自己住处的人。
    他只是打听了一下消息，知道那个人不在附近徘徊了，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被他暗算了，才出了门。
    第283章
    不过最近没有什么事, 所以，乐园想出门玩玩。
    他转到小吃街，让身边的人提了一大堆食物，然后找了个地方准备坐下来吃饭。
    突然又看见那个红标记。
    仆人对他说, 之前那个红标记是在乞讨, 所以才到了他们那里。赶出去之后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红标记现在穿的衣服比被赶走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应当是找到其他事情做了。
    乐园一边吃一边点头。
    “这家的藕不错, 下次要多搞一点。”

 第788章

    乐园对仆人说。
    仆人点了点头, 并且记下了这家店的店铺名。
    边上突然有人吵了起来，原来他们是在争论现在最大的奸臣是谁。
    乐园吃了一口面，心想这还有什么疑问？
    那边是没有疑问, 但是居然有人认为, 他是个好人。
    这也太可怕了, 他们是哪里有问题吗？
    乐园差点儿呛着。
    那边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大的奸臣, 除了那个原先当过状元, 后来又成了丞相, 的大垃圾还能有谁呀？”
    “当然是跟他作对的那个呀, 白发苍苍，一大把胡子, 装模作样, 以为是个好人, 实际上废物一个。”
    “怎么就是废物了？”
    “真要是了不起，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阻止, 可是并没有做到，事情发生了, 人也处理了，什么都做不到, 不就是废物吗？
    就算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出钱把所有人都捞出来也做不到还要和别人筹钱，这不就是想要让别人以为自己清贫又正直吗？
    我呸！
    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他能和丞相分庭抗礼，手下还有一大批的学生，他可能没钱吗？他不捞出人来一定是他不想。
    但他又要好名声，所以他非要把自己说出去。出那么一点钱仿佛做了天大的事。实际上是救人不行，出钱也不行，那还能有什么作用？
    让人觉得自己的对手是个大奸臣，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我才不信这个邪。谁信谁傻。”
    “你胡说！他没钱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他又不搜刮民脂民膏，又不收受贿赂，怎么可能有钱呢？这根本怪不得。
    杀人的又不是他，要处理人的也不是他。你怎么能怪到他头上？你简直好没道理。不说要杀人的有错，你说没有救人的有错。
    我不觉得他有错。这只能证明他是个大好人。”
    他们吵着吵着把头转过来，听见了咳嗽声，看见乐园似乎是个置身事外的就要问他。
    “你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吗？你来评评理，你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人，你一定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回答吧。”
    一个人凑过来问。
    “我不知道你们要我回答什么？”
    乐园擦了擦嘴角说。
    那碗面汤又辣又红，还热气腾腾，即使他擦了嘴唇，那擦过嘴唇的布也鲜红得，如同刚刚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们两个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道连这种简单事你也想不出来吗？”
    又一个人走过来堵住路，站在他的桌子边问。
    “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那个谁是大奸臣？另外那个就是好人啊。”
    乐园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你说清楚那个谁是谁呀？”
    其他人把他堵住。
    “那个老头是好人，另外那个是坏人，行了吗？你们要是还觉得不清楚，我就要干点儿别的了。”
    乐园笑了起来。
    “你能做什么？”
    边上的人有些不屑。
    “我能把你送到监狱去，就说你们非法聚众议论国事。虽然不能让你们砍头，但是，让你们换个地方住两天，一点问题也没有。”
    乐园笑着回答，并且推了他一把。
    那个人踉跄了一下非常生气，叉着腰问：“那你谁呀？你那么装样子。好像非常大一个官儿似的。”
    仆人收拾了东西跟着跑了。
    反正他们速度都挺快的。
    红标记从后面赶过来，看见他们的背影对那个问话的人回答：“那不就是你们讨论的大奸臣吗？
    你们不知道自己讨厌的是谁，也太奇怪了吧。”
    边上的人脸色齐刷刷白了。
    说话的那个人颤抖着喊：“胡说八道，他是个娇奢□□的人，怎么可能到我们这种七拐八拐的苍蝇小巷子里面来？
    那种人坐板凳都是要擦三下的，轮到我们这儿，怎么可能，就那么坐下，就在这里吃饭，还跟我们说话？”
    边上的人也反应过来，并不相信那话，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因此一味开解自己。
    “我听说那个大奸臣每天晚上要用牛奶加糖泡澡，每天早上要用花瓣泡了水来洗脸刷牙。”
    “我还听说他从来不进厨房，见了有油的凳子都要退三步，表示他爱干净，因此他每天的鞋子都是新的。”
    “据说每天给他做鞋子的人眼睛都瞎了，还要给他做鞋子，手都坏掉了，他还不放过别人。”
    “这个我也知道，他每天都换新衣服，而且里面一套，外面一套，中间还有一套。里面的衣服只穿半天，穿完之后就丢了做抹布。”
    “这个我也听过，他里面的衣服做抹布之后，中间的衣服也要换，不过换了之后是去做拖把。最外面的衣服最长三天换一次。”
    “我也知道一些，听说他写字都是用玉米纸，用完之后要别人吃掉。他用的墨是特意加了蜂蜜的，写字的时候会有蜜蜂和蝴蝶。
    有人想偷他的东西，他把人打死了。”
    “听起来，很有可信度啊。”
    于是人们热烈讨论大奸臣究竟怎样生活。
    谁也没再去想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因为他们都认为不是，他们恐惧另外一种可能，所以不再提起。
    乐园回到家，就有一个仆人跑来告诉他一个消息。

 第789章

    “老将军的女儿死了，因为据说之前就未婚先孕才要结婚，可是现在出了事情，婚约被取消了，就不能结婚了。
    但她腹中的孩子不能等，如今到了时间，那孩子就要出生，可没人找医生，因此那姑娘就那么死了。”
    仆人对乐园说。
    乐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并问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圣上也知道这件事，认为那姑娘这个时候生产肯定是想，留下一个孽种以后报仇雪恨。
    圣上勃然大怒，派人，把那姑娘全家都杀了，只是这事儿秘而不宣，绝不能承认，因此只说是有流寇，现在要您立刻去收尸。
    谁来问这事儿都不能说。”
    仆人小声说。
    “那姑娘的全家是谁呀？”
    乐园想了想皱着眉头不解问。
    “就是那姑娘的仆人和本来要结婚的未婚夫。
    虽然解除了婚约没有关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管婚约解除没有解除，圣上都不放心。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活下去。
    连那个姑娘不知还活着没有的孩子都要弄死。
    如果那孩子活着生出来了，那就杀死了之后一起埋了，如果那孩子死了，那就一把火烧了，把骨灰，带到王宫里去给圣上看。
    圣上看过之后才好放心。
    咱们也不用动手，因为已经有人动过手了，只要去收尸就好，收完尸体，为了避免生病，还要把他们烧了，这样更好斩草除根。”
    仆人小声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乐园起身说。
    他还没走出去，拉着自己身边的随身仆人问：“我想起来有一件事儿好像没干，是不是？”
    仆人点了点头说就是去找把柄的那件事。
    乐园点了点头，表示想起来了之后去给别人收尸。
    他去收尸的时候，那里已经烧了一把火，边上几乎要成焦炭，他连忙让人去灭火，灭火的时候边上还有人说他是在放火，对他破口大骂。
    他让身边的仆人去对骂，结果没骂赢。
    他笑了一声，对那个人说，再骂他一句，他就让人去把那人的家烧了。
    那个人像被掐住嗓子一样，说他不能那么干，因为法律是不允许的。
    他回答说就算法律不允许，你这样的人不一样认为现在这把火是我烧的吗？既然你认为这把火是我烧的，你为什么觉得我可以烧别人不能烧你？你比将军的女儿还了不起吗？
    那个人灰溜溜走了。
    乐园拍拍身边的仆人说：“看见没有？我比你厉害。他们那些人就只能这样对付。跟他们好声好气，他们是要骂回来的。”
    仆人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大人果然最厉害了。”
    乐园点了点头，表示你说得对。
    大家都很高兴。
    那场火终于被扑灭了，没有烧到周围的其他房子，而且被烧毁的房子里没有多余的人。
    从被烧了的黑炭里面捡出来的尸体都是火起之前就死了的。
    完全没有救活的可能。
    乐园看着，满地的黑色焦炭块，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让仆人把里面的东西翻一翻。
    “没翻出什么来，您要找什么呀？”
    仆人黑乎乎走出来问。
    “没看见小孩儿的碳块儿吗？那你给我找个小孩儿来吧。”
    乐园回答说。
    “那，我是去路上找别人不要的，那种，还是，直接去抢啊？”
    仆人问。
    第284章
    “你傻呀, 直接抢，那不是要被人追出来？当然是捡不要的。要是捡不着，你随便找个人借来，用完之后还回去。
    不过你不要张扬啊。
    闹起来那可就大了。
    咱们都不好收场, 到时候你跟我之间, 咱们一定死一个, 我是要把你推出去的。”
    乐园嘱咐他。
    仆人点了点头：“那我给钱吗？借多久啊？做什么呀？”
    “钱肯定是要给的, 钱货两清嘛。不过你不要用那种别人一看就能认出身份的钱来, 不然就不好说明了。
    借个一天半天的就够了。
    我要带去给监狱里那个看一看。
    也许能从他身上拿出点儿什么来。”
    乐园回答。
    仆人点了点头，去找小孩儿了。
    他把找到的小孩儿递给乐园，是个假的。
    “你花钱找人买的。”
    乐园看了一眼问。
    “是啊。
    因为真小孩很讨厌, 所以我花钱做了一个假的。
    这师傅手艺很好, 一点也看不出来。
    更何况, 只要离得远一点, 别人连看的机会都没有。小孩都是要包起来的。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破绽。”
    仆人回答。
    “那你用的是怎么个钱呢？”
    乐园检查了一下那个假小孩儿又问。
    “是红标记给我换的钱,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 但他给的那些钱我都用了, 就算要找也找不到咱们这儿来。”
    仆人低声说。
    “就算找到咱们这儿来，也不过是头上多一顶帽子, 杀人放火, 咱们都扛了, 一个偷盗抢劫算什么呢？何况是真的呢。”
    乐园喃喃自语。
    “什么？”
    仆人没有听清楚，瞪大了眼睛问。
    “没什么。包得严实一点, 也许就不会被发现了。”

 第790章

    乐园挑挑拣拣，让专业的奶娘拿着包裹把这假小孩儿裹了一层, 带到了监狱去。
    “这次你又想怎么折磨我？我知道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指望我能给你什么保命的东西呢。”
    监狱的人从地上爬起来问。
    “我觉得折磨你还折磨得不够，所以特意来找你。”
    乐园微笑着说。
    “那你带个小孩儿过来是怎么个意思？你自己羞辱还不够，还要让小孩儿再羞辱我一次吗？而且这是谁的小孩儿？
    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结婚生子，还敢抱过来。你以为我不会对小孩儿下手吗？
    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我把他摔成八瓣儿都是他活该。”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你就想错了，这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妹妹的，你不会连自己妹妹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吧？
    真要是那样，做哥哥做到你这个地步，那可真是失败。”
    乐园笑着对他说。
    “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我妹妹怎么可能有孩子，她还没结婚呢。你不会以为我糊涂到连自己妹妹有没有结婚都不知道吧？”
    谢玉树试图站起来说。
    说话的时候，他一整个皱着眉头，仿佛并不愿意接受现实。
    如果乐园不是提前得到消息，他也不会觉得这是事实，这种消息听起来更像是无良媒体八卦小报为了博眼球而弄出来的炸裂标题。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一时间站不起来，就算扶着墙也只能再次坐下去，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乐园看着他笑了一声。
    “你不接受现实也没有用，因为这就是事实，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的妹妹，即使没有结婚，难道真没什么异常吗？”
    乐园简直像一个恶魔一样，在他耳边循循善诱。
    他听着乐园说话，眼神逐渐迷茫，回忆起过去，想起一些点点滴滴，顿时惊恐起来，表情也渐渐扭曲狰狞。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看口型是在说不可能。
    普通人面对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场景，总是会下意识否认的，看来他并没有超出普通人的范围。
    乐园笑了一下。
    谢玉树一下子伸出手来，想从乐园怀里把小孩抢走。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笑眯眯看着他说：“就算给你，你能怎么样呢？在这里养这个孩子，还是让这个孩子跟你一起死？”
    这话戳到他的痛处，他一脸死灰地收回了手。
    乐园说得没错，就算他抢走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跟着他也一定会死。
    与其现在抢走孩子，让孩子跟他一起死，不如把孩子暂时放在乐园那里，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现在乐园看起来并没有要杀死那个孩子的意思。
    乐园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孩对谢玉树说：“你好像不知道我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奇怪，你之前都很清楚呀。”
    谢玉树一下子警惕起来，猛地抬起头，紧盯着乐园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要用这么小的一个，简直是刚出生的孩子来威胁我？”
    乐园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你简直比恶魔还可怕，正常人不会像你这样，就算是变态也不会，这个孩子跟着你只会变成可怕的东西，还不如现在就死。”
    他一脸心如死灰地喃喃自语。
    “你想好了吗？有什么东西能给我的，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可是要死在你旁边的，你知道你旁边有什么吧？我的小可爱们都等不及了。”
    乐园笑眯眯对他说。
    他愣了半天，脸色铁青，声音微弱，蠕动了一下嘴唇。
    “这个孩子可以让你养大，这样无论以后我做什么都会有一个把柄在你手里。你还不满足吗？你还想从我这里要走什么？”
    谢玉树抬头看向乐园问。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为此迷茫。
    乐园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虽然能保我的命，但未必以后也能保我。就算是精心养的孩子也有死的，我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让我长久保存的东西。”
    乐园回答他。
    事实上就算这个孩子活着也不可能活太久，皇帝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把小孩杀掉，乐园弄出这个小孩已经很过分了。
    如果他还想养大这个小孩，那绝对会连同自己一起被皇帝杀死。他才不做那样的事，那不仅会让自己去死，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虽然他不是很在乎身边有什么人，也不在乎这些人是死是活，但是，他不觉得让自己去死，还牵连别人是件好事。
    所以这大概是他不太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总在他面前要死要活的原因之一。
    某种意义上说，他并不认为世界上有任何事，任何人比钱更重要。
    大家本来就不能相互理解，这也没什么，不过相互攻击的时候，他们总会提起这件事，好像这是个缺陷。
    乐园更加不能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了。
    有时候，一个人陷入迷茫，也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
    虽然之后他会从其他人口袋里掏出钱来让自己高兴，但类似的事情总是发生，他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小孩在这种地方容易生病。”

 第791章

    谢玉树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坐在墙角说。
    他这个样子就是拒不配合了。
    乐园想了想，抱着孩子问他：“你知道天底下有太监吧，如果我把这孩子送到皇宫里去当太监，你们家是不是会绝后啊？”
    “你敢那么做吗？皇帝敢让你这么做吗？或许你的胆子不错，但我不相信上面那个人和你一样。否则你就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你做这件事是背着他做的吧？
    看你的样子，我猜得没错。
    我等着你们散伙的那一天。
    你会比我惨千倍百倍。你等着看吧。”
    谢玉树睁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仿佛看见讨厌的人是一种折磨。
    乐园想了想：“你觉得我一定会让他活下去吗？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把他杀了，怎么样？反正你也知道他活不久。”
    “我家满门忠烈，死一个小孩也没什么，你能把孩子抱过来，想必他的生父母都已经死了。那我就更无所顾忌了。
    你要杀他，自然有他的父母为他报仇。你不杀他，自然有人要杀你。
    我不在乎。”
    谢玉树闭着眼睛回答。
    他看起来真的不在乎。
    “你不生气吗？你看起来比之前情绪平稳多了。我不记得我有给你吃过那种药啊。”森*晚*整*理
    乐园狐疑地打量他。
    “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数不胜数，这点小事我还能有什么情绪波动？”
    谢玉树扯了扯嘴角说。
    “你居然觉得一个孩子是小事。”
    乐园若有所思。
    “你和我有点像了。也许以后如果你活下来会变得和我一样，那就太有意思了。”
    乐园微笑着说。
    “我不会变成你那样。”
    谢玉树平静说。
    “又不是你说不会就一定不会，天底下的事情要是全由你定，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乐园试图嘲笑他。
    谢玉树干脆不说话，他已经不想回答了。
    乐园抱着小孩到了隔壁，把假小孩还有包裹都给老鼠吃了。
    谢玉树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正在发生的事。
    乐园从他牢房的门口经过。
    他盯着乐园问：“你杀了孩子？”
    第285章
    乐园两手空空, 并且对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其他口袋，可以装一个小孩。
    “因为你不听我的话，所以我把他杀了, 这是他活该,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你是自己说不在乎的。”
    乐园背着手走到他房间面前对他说。
    “你真是太过分了,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谢玉树盯着乐园说。
    他的眼神好像想要从乐园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乐园知道他有危险, 所以压根没想靠近他, 他没有攻击的机会，只能盯着，看起来意外像只受伤的猛虎, 有些可怜。
    不过乐园知道, 要是他可怜了里面这个人, 那可怜的人会立刻从里面的人变成他, 他可没有兴趣和别人玩身份置换的悲惨游戏。
    “借你吉言了。”
    乐园对他笑了笑走了。
    他却在后面突然改了主意。
    “你想要什么呢？”
    他看着乐园问。
    乐园听见他说话, 又转头走回来, 站在他房间门口问：“难道你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我想要那种挺重要的东西。”
    谢玉树想了一下, 突然笑了一声，有一种想把所有人拉下水一起死的感觉, 对乐园说：“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去拿吧。”
    他把一个地址告诉了乐园, 乐园去了那个地址，发现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块可以自由进出宫廷和军营的令牌。
    乐园带着那个东西又去见了他。
    “我没想到你会把这种东西给我, 你是怎么想的？”
    乐园问他。
    “我几乎不可能出去了。
    就算出去也拿不到这东西，与其带着走, 不如给你，也是有些用处。
    如果真到了危急关头, 我相信你是那种会不择手段的人。
    也许你能用这东西去杀了上面那个人，四舍五入，也算是给我全家报仇了。我怎么不会给你呢？”
    谢玉树皮笑肉不笑说。
    他居然没有破口大骂，他比别人真是太礼貌了。
    乐园把东西揣进怀里对他说：“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做的。你那是痴心妄想，我劝你尽早打消那种念头。”
    谢玉树却笑了起来：“你这种人的话是一句也信不得的，你是怕我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吗？
    你放心好了，说了你也要死，不说你也要死，我没那个闲心。”
    “听你的语气，你已经打算好之后怎么杀我了？”
    乐园好奇。
    “是啊，如果我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皇帝会要你死，如果我不说，等我回来我就亲手杀你。怎么样？你对自己的死法满意吗？”
    谢玉树扯了扯嘴角不屑说。
    “看见你还这么有兴趣，那也挺好。至少证明你能多活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我不会被别人说又杀了一个人。”
    乐园高高兴兴走开了。
    不过他说的话，让谢玉树陷入了思考。
    被别人说又杀了一个。

 第792章

    难道之前他还杀了很多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这种人应该不在乎才对啊。他真要是在乎，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而且被别人说，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他真干了。
    可要说他一件坏事没干，那简直可笑。
    三岁小孩也不会信那种话。
    他早就不是小孩了，更何况，乐园前不久才在他隔壁杀了人。他怎么可能认为那是个好人呢？一定是错觉。
    他对自己说。
    他轻易说服了自己，闭上眼睛，继续今天的休息。
    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休息，休息之后拥有更多体力可以面对流放的困境，或许他真能活很久。
    说来奇怪，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在流放之后活到明年春天，外面的人却似乎认为他能长长久久活下去。这是为什么？
    那个人不应该想尽办法让他在流放的路上死掉吗？或者让他在流放的地方死掉。那对那样的人来说很简单。
    因为他相信那是个不择手段的垃圾。
    事实证明，那也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垃圾。
    他的眼睛没有出错，他的想法也没错，那究竟是哪里有错？他一时想不出来了。
    总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吧。
    那也太好笑了，肯定不可能。
    谢玉树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渐渐睡去。
    新的一天上朝，皇帝又给乐园布置了新的任务。
    “我要给他们说我想见一座帝王庙，他们同意不同意不要紧，你就说，那是为了给天下的贫苦学生一个学习的地方。
    他们肯定不相信，但是如果他们不给钱，就到你发挥的时候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皇帝紧盯着乐园。
    明白了，一个新的可以收钱的项目。
    乐园点了点头。
    “那好，到时候我们相互配合，你千万不要给他们不给钱的机会，如果他们不给钱，你就直接抢，不过要装得温和一点，知道吗？”
    皇帝问。
    “知道了。”
    乐园回答说。
    看他似乎真的都知道了，皇帝才让他走了。
    仆人跟在乐园身边问：“难道圣上真的准备之后建一座帝皇庙用来给贫困的学生当教室用吗？”
    “当然是假的啦。真要是建了庙，岂不是要用钱？要用钱，那就等于白收钱。替别人干活怎么可能呢？圣上可比我会省钱。”
    乐园回到住处，才低声对仆人回答。
    仆人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我现在四舍五入，也是替圣上做事，如果我替别人做事，那就是拿着自己的工钱给别人用。我不愿意，给我钱的人当然也不愿意。”
    乐园仔细对他解释说。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2天上朝乐园就和皇帝一唱一和说要建帝王庙，请别人给钱。
    那些人都知道肯定是假的，不愿意给钱，但是皇帝发怒，乐园打圆场，他们不给也得给。
    表面上他们全都答应了，回家之后还以为这件事至少要等两天才会开始，自己还有收拾东西的机会。
    但是，他们离开之后，皇帝立刻找来乐园，要乐园带着人去那些人家里收钱。
    乐园就马不停蹄敲开了他们家的门，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家户户都点着灯，他们想装不在也不行。
    本来这个时候他们要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钱藏好，免得第2天或者第3天被人把钱翻出来。
    但是乐园这个时候就来了，他们藏也不好藏，走也不好走，只能开门，一开门就由不得他们了。
    首先是跟他作对的那个老头，他敲开别人家的门才知道对方是左丞相，他是右丞相，现在是以左为尊，所以他的位置还比别人低一点。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他受皇帝的宠爱，所以，待遇上比不过，从前也比不过他，旁人看来他反而比对方尊贵些。
    只不过大家都并不认为他比对方尊贵是尊贵，在人格之类的方面，他们都只认为他是物质条件更加尊贵，至于身份就各有各的论调。
    有些人认为他既然更受皇帝宠爱，那他就更尊贵，有些人认为对方年纪更长，资历更深，又居左位，应该对方更尊贵。
    这也是老生常谈的吵架话题了。
    寻常时候，没有人去查，也就不管，要是说到面前来，那就非得管一管。
    “既然在朝堂上答应了，现在就给钱吧。”
    乐园对左丞相说。
    “给钱也轮不到你来收，更何况修庙，那是好事，你也不配。让本来该负责这件事的人来，我就给。”
    左丞相哼了一声说。
    “那我直接点，各位，进去搜，搜出来有一分算一分，都带走。”
    乐园叹了一口气，对身后带来的人说。
    后面的人冲了进去。
    左丞相瞪大眼睛，一下子怒了。
    “这是我家，轮不到你撒野，给我滚出去。”
    左丞相大喊。
    “话是你自己答应的，钱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这事又是皇上开口起头的，你不会以为现在还轮得到你说话吧？”
    乐园笑着问。
    他把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站在门口的时候简直像一尊玉弥勒。
    一群人看着他气得脸通红。
    左丞相尤其被气得不轻，差点跌倒在地。

 第793章

    “来人把他们赶出去。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赶出去。”
    左丞相被人扶着，对着身边的护卫喊了起来。
    那些人一时间不敢动，他又喊了两声，那些人才敢上前一步，不过他们毕竟比不得精兵，三两下全都缴械，一个也不能做什么了。
    左丞相越发生气起来，但他调整了自己的气息，拍了拍衣服，直挺挺站在乐园面前，就像是不肯被关进棺材的僵尸，瞪着眼睛看乐园。
    “你这样狂妄自大，早晚会遭报应。”
    左丞相对乐园说。
    “借你吉言。”
    乐园微笑着回答。
    他对骂他的人一向是这么回答的，他甚至不愿意多想另外一句话来回答他们。
    对面一群人里面跑出来一个小孩，手里拿一把刀，冲出来就要往乐园身上扎，一边动手还一边喊：“大奸臣，杀了你。”
    乐园笑眯眯拍了拍手，身边立刻走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穿着盔甲的年轻男人。
    这两个男人一人一边，把那小孩拦住了。
    第286章
    那个冲过来的小孩拦住按在地上, 一个人丢了小孩的刀，另外一个踩了小孩一脚，看向乐园。
    他们在等下一个命令，按理说当众刺杀朝廷命官是犯法的, 就算这是个小孩也一样。
    只看这个被刺杀的人愿不愿意追究。
    再看那个刺杀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背后有什么人, 事情才会被处理。
    现在众目睽睽, 事情是绝不好抵赖的。
    乐园和左丞相一向水火不容, 如今左丞相的孩子亲自把这把柄递到乐园手里，乐园怎么会有不收的道理？
    “抓起来。
    等会儿拖在队伍后面，等我收完了钱, 把他丢到监狱去, 该怎么判怎么判, 不用再来问我。”
    乐园微笑着说。
    周围的人看他都觉得咬牙切齿, 他的脸上仿佛见了阳光的向日葵似的笑容越发刺眼起来, 就算现在是晚上也一样。
    众人都破口大骂起来。
    “你坏事做尽, 你不得好死。”
    “你这种恶棍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那可是个小孩子, 你连小孩也不放过，你太可恶了！”
    他们骂了半天还没停下来, 不过钱已经收到了, 乐园转身离开。
    只要有钱, 他高兴得不得了，根本不管别人说什么, 何况那些人说得再多，钱也在他手里。
    不过他身边的仆人对此愤愤不平, 因为那些人连他一起骂了，他觉得很不公平, 他根本没做什么，不过是来走一遭，怎么连他一起骂呢？
    那些人做这种事根本就是公私不分，眼瞎耳聋，那些人居然还能好端端活着，有各自的事情做，真的太荒谬了。
    更荒谬的事情是那些人甚至反过来认为别人有错。
    “我不明白，大人。
    他们骂我们，我们都没骂回去，他们却说我们不懂礼貌。
    他们自己答应的事情自己不愿意办，还想怪我们，这怎么怪得到我们头上？
    他们那么不想给钱，一开始别答应啊。
    他们那么了不起，可以不听皇上的话，怎么没见他们当着皇上的面说自己不愿意给钱呢？
    他们自己都没能做到不听皇上的话，他们要咱们不听皇上的话，他们自己不想死，他们要咱们去死。
    咱们不愿意死，他们就说咱们有错？
    这分明是倒打一耙！
    他们的人要杀我们，我们还没把他们的人杀了，他们就说我们有错，我们错在还没把他们杀了吗？”
    仆人皱着眉头跟在乐园身边说。
    “他们一向都这么想，咱们头上还有帽子可戴呢，别着急。”
    乐园笑着拍了拍仆人的肩膀。
    “您的心态可真好，现在连心情也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头顶上有太阳呢。可现在不是晚上吗？您一点儿也不困吗？”
    仆人耷拉着眼睛问。
    “好小伙子，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现在就困了，可不行啊。”
    乐园回答。
    “天底下最好的分明是我家老爷。
    真不知道世上那么多恶毒的人都理直气壮，怎么反说到我们头上来，我们真应该叫他们看看什么叫恶毒。”
    仆人小声吐槽说。
    “要到下一家了，你安静些。”
    乐园嘱咐他。
    他点了点头。
    第二户是，征西大将军。
    走过去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屋子里灯火通明，两排都是人，站在路边，目光炯炯有神，看着门口，即将接待尊贵客人的样子。
    “欢迎欢迎，我还以为你们会更晚一点才过来呢，既然已经到了，不如先跟我进屋喝杯茶，润润嗓子，之后再谈事情怎么样？”
    征西大将军笑眯眯走出来看向乐园问。
    他还想伸出手拉住乐园。
    但是乐园让开了，笑眯眯对他说：“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和尊重，不过我们来是办事，不是为了润嗓子的，所以事情还是尽快办完比较好。
    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晚上就把事情办完，所以我们很着急，其他的事情暂时先不谈，好吗？”
    乐园笑着问。
    “既然这是你的意愿，那好吧，我已经把你要的钱都准备好了，就在这院子里，你看看够不够？”

 第794章

    征西大将军指了一下旁边的箱子说。
    乐园检查了一下，笑着说：“比上一家多一些，已经很够了，很感谢您能愿意出这笔钱。”
    “能帮上忙就太好了，我对皇上的命令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请您回去以后帮我多多美言，可不要认错人说错话呀。”
    征西大将军笑眯眯对乐园说。
    他这是话里有话，乐园听出来了，但他既不挑明也不认下来，而是不置可否笑着说：“我还有事，赶着去下一家。
    既然您都把东西拿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各位早些休息吧。”
    说完乐园就离开了。
    征西大将军站在他身后，面色变冷，看着他走出去，挥一挥手，让仆人关上门，坐在自己家屋子里，端着热腾腾的茶水，有些恼怒。
    “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靠着媚上欺下，才坐稳自己的位置，和太监比起来，不过多了那么一个用不上的玩意儿。他凭什么和我傲？我可是有功劳的人。
    如今谢家倒台了，就该我家起来了。
    他家是将军，我也是将军，他家本来要做的事都该我家来，做完了事，我家肯定比现在更荣华富贵，他给我提鞋也不配。”
    征西大将军哼了一声，心情稍微好了些。
    总之这一个晚上四处灯火通明，许多人一夜未眠。
    收了钱之后，乐园数了一次，就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收走了一半，并且把建新庙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他对皇帝表示感谢。
    皇帝让他离开，但在他真要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他，他只能回来，听见皇帝对他说，有一件事要告诉他，一副请他做好心理准备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恐怕是件不好的事。
    皇帝开口，果然如此。
    “听说左丞相的孩子拿着刀想杀你，不管什么时候杀人都是重罪，更何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是左丞相的孩子，更不能轻饶。
    我想你是个好人，胆子又小，没有我，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我就替你把这事办了，你到监狱去把那孩子领了，送回他家去吧。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他们会嫉妒你的。”
    皇帝对乐园说。
    乐园谢了恩才走出去，走到外面还等了一会儿确认皇帝不会突然再把他叫回去了，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走了。
    听之前皇帝对他说话的那个语气，意思似乎是那个进了监狱的孩子已经被处死了，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就算没有杀了人，想要杀人，并且实施了行动，和真正杀人区别也不大。
    更何况，皇帝一向不喜欢左丞相，觉得左丞相是个倚老卖老的，讨厌他孩子也正常。
    这次左丞相家自己把把柄送到皇帝面前，皇帝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也不担心左丞相会在事后清算，因为他是皇帝，天下最大，清算谁也清不到他头上。
    还有一句不能轻饶，想来那孩子是死了。
    不要让别人知道，那这件事要寻仇只能寻到乐园头上，因为乐园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除非他不想活了，或者皇帝倒台。
    他现在还没有不想活，而皇帝倒台恐怕还有一段时间，那这事儿是不得不认了。
    没有其他办法。
    乐园去了监狱，见了那孩子，发现确实是一具尸体，让人带着尸体敲开了左丞相家的门。
    左丞相家开门的仆人非常不耐烦，看见是乐园脸色更加不好，但是他好歹知道尊卑。
    如果他对乐园甩脸色，按照身份，乐园是有权处理他的，他就只是面无表情，免得自己的表情太过分，被人又一次抓住把柄处理。
    “很抱歉冒昧过来打扰，不过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归还他们家的孩子，请让我进去，或者你们自己把孩子带进去也行。”
    乐园对他说。
    按照礼貌他不能拒绝。
    而且乐园的身份只比左丞相低那么一点，如果左丞相对乐园不礼貌，那就说明他们藐视乐园。
    同时意味着他们在藐视皇权，他们全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仆人冷着脸回去通知了他的主人，左丞相全家都过来了，他们不是很想让乐园进屋子去，所以只让乐园带着孩子走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乐园对他们的房间也不是很感兴趣，因此到了院子里就把带过来的孩子放在了地上，那孩子是被草席卷了，装麻袋里带来的。
    那个大口袋往地上一放，他们就知道情况不对，脸色惨白，但不敢相信，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谁去打开那个口袋，就渐渐神色发绿。
    看起来像是水下憋气太久，脸上长满了青苔和绿藻。
    “各位东西我已经送到，你们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乐园见他们迟迟不肯打开口袋，就说了一句，要离开这里。
    “站住。”
    左丞相皱着眉头，喊了他一声。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站在原地看向对面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左丞相让仆人打开了口袋。
    第287章
    那些人从里面把席子拖了出来, 而席子一拖出来就散开，露出那孩子的尸体。
    脸色已经青紫了，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间。
    他们想到这孩子昨天还活蹦乱跳，甚至还在他们家里, 今天就只能看见一具早已死去都凉透了的尸体, 就感到极其愤怒。

 第795章

    左丞相尤其愤怒, 看了一眼尸体, 拄着拐杖到了乐园面前, 抬手要打他一巴掌。
    乐园不可能坐以待毙，往后一退。
    左丞相就没打着他，打空了自己站不稳, 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 他手里还有一根拐杖, 这才算是站住了。
    他的脸上红了起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你现在已经丧尽天良了吗？
    我以为到别人家抢钱就是你的极限了, 没想到我还是太看低了你。
    这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就算你讨厌我, 讨厌我全家, 我有罪, 但是你为什么要牵连孩子呢？他是无辜的！”
    乐园笑了笑说：“您这话不对。
    我不是很讨厌您，但您全家也确实很讨厌。
    这孩子尤其讨厌, 现在已经死了，我可以不计较, 但你非要说我是因为讨厌你才杀了他，那就更不对了。”
    如果他不是要背锅, 他可以开口就说这人不是我杀的，但是他要背锅，所以他没把这一条说出来。
    他说：“他死了是因为他想杀人，他活该，你们没教好，你们因为他死而难过，那你们也活该，这和我讨厌不讨厌你们没有关系。
    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你们不是总说天理报应吗？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觉得不能接受，那你们平时在说什么？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去诅咒别人吗？
    那你们的诅咒绝不会有用，因为神不会庇护你们。
    话说回来，年纪轻轻就敢杀人，谁知道他以后敢做什么？他可一点都不无辜。
    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我讨厌你，所以讨厌你全家才杀了他，那他是你家的人，就一点也不无辜了。
    他住在你家，用你的钱，和你有血脉关系，还讨厌我，他怎么无辜了？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左丞相差点被他气死，他连忙往后退了三步，表示自己既没动手也没下毒，对方要是死了，那是自己气死的。
    “你现在要是死了，那是你气性大，可别再赖到别人头上。”
    乐园的仆人说。
    周围的人都愤怒起来，把乐园的人都驱赶了出去：“滚出去！再也别来了，你们来一次就坏一次，从没好事！”
    他们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乐园从他们的眼神里已经能看出自己要是在外面被他们撞上有多惨了。
    乐园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
    皇帝再次召见了他。
    “还记得上次的那笔钱吗？
    虽然我拿走了一半，但是另外一半，为了给外面的人交代，你也要用那些钱去建庙，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你也不能将事情说出去，任何事情都不能。
    尤其是我和你交代的事情，如果你泄露出去，那第一个死人就是你，知道了吗？”
    皇帝看着乐园问。
    乐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回去吧，不过明天早点过来，上朝的时候，记得对他们说这件事，也不要把我和你说的话说出去。”
    皇帝对他嘱咐了，就让他离开。
    他走路离开了王宫，觉得这件事还是要亲自处理，比较稳妥，就算可能在路上被人丢石头也一样。
    走在路上，听见一个人在屋子里破口大骂，他听了一下那个人在说什么。
    “那个大奸臣简直死了活该，拿着别人的钱中饱私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银子堆在他家里了，真该让人去看一眼。
    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他有多该死。”
    那个人在屋子里说。
    乐园想了想走回家去，决定用剩下的钱的十分之一来做修建帝王庙的事，除了那些做事的钱，其他的钱都归他所有，这些是他应得的。
    他这么打算之后就去看了地方，又去选了工程队，还和工程队的头目打了个交道。
    对方对他早有耳闻，还想请他吃顿饭，看起来诚惶诚恐的样子。
    他对折腾对方没有兴趣，更何况对方这个样子已经让他看一眼就丧失任何食欲了。
    他不想和对方一起吃饭，尤其是在外面吃饭。
    在外面本来就有危险，在外面吃饭就意味着一时半会不能离开，还有可能被下毒被刺杀，比普通情况更加危险，所以他拒绝了。
    对方露出可惜的表情，但明显在他走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很难确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心态，但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乐园准备回家去，不过因为对方提起吃饭，所以他有点饿了，他打算买个东西再回家，他的脚步就比之前更慢了一些。
    他在路上看了一圈，觉得那些东西没什么好吃的，而且卖东西的人看见他都有一副惊恐的表情，他觉得很没意思，只好回家去了。
    就在他即将到家门口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巷子口，被人丢了一块石头，本来这没什么，但他突然开始头晕。
    这大概是之前被人砸了头的后遗症，他躺在了地上。
    那个人就拿着刀冲了过来。
    乐园颤抖了一下，强撑着头晕从地上跳起来，把那人撞到地上，拿着那人的刀捅了过去，那个人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乐园没什么力气，松开手，刀落在地上，自己也靠在墙上，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听见外面有动静，并且打算出门来找人的仆人，开门转头一看，看见鲜血淋漓躺在地上的乐园吓了一跳，连忙把人带回去。

 第796章

    乐园接受了治疗，并且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了一些。
    利益端着药进来，有名接过了那碗药，并把那个碗递给了乐园。
    乐园喝过了那碗药感觉更好了一些，下了床让人把门外还在流血的刺杀他的那个人搬进来。
    仆人出去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能自己走动的人。
    乐园觉得这个人又陌生又眼熟，定睛一看发现是红标记。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乐园打量红标记问。
    “我来是想借一点钱，我很需要钱，只要借给我这笔钱，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偿还的。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吧。”
    红标记一下跪在乐园面前，低声说。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钱呢？我们非亲非故，又没什么交情。我的钱都是我的钱，你要是在这儿，你的钱也是我的钱。
    你居然从外面进来找我要钱，就算你说以后会还给我，我现在也不想借给你钱。
    你要知道你找我要的，可是钱不是随便什么垃圾。”
    乐园皱着眉头说。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的是钱，我才到这里来的，我想，其他地方没有我要的，足够多的钱。
    很对不起过来打扰您，但如果您愿意给我这笔钱，我保证您不会后悔的。”
    红标记反复说。
    乐园陷入思考。
    如果他把钱留在自己的手里，那笔钱不好大肆花出去，否则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恐怕要被追查，如果皇帝也不保他，他就死定了。
    而且今天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他不够小心谨慎，他早就死了。
    如果他被敌人杀死，敌人搜查他的家，拿走他的钱，他的钱肯定会被敌人用掉。
    与其让他的钱被敌人拿走，不如交给一个暂时还不算敌人的人。
    而且这个人说会加倍偿还，四舍五入，只是一笔风险较大且投入较大的投资而已。
    这既不算亏本也不算资敌，只要这笔钱不落在敌人手里，他心里就会好受些，只要这笔钱能保住，以后还能回到他手里，就算好事。
    红标记看乐园的样子，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成功，连忙对乐园说：“我要做的事情需要保密，不能对大人说。
    但我可以保证，就算我做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大人也不会被牵连。
    如果大人今天把钱借给我，来日我有机会的时候一定会保护大人一次的。”
    听见他说次数的时候，乐园的商业头脑突然上线。
    “只能有一次吗？那我太亏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还钱？我现在把钱给你，几乎是把钱丢进无底洞。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乐园看着红标记问。
    “我知道大人的意思，以后只要大人有需要，我可以为大人做三件事，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以借给我钱吗？大人。”
    红标记望着乐园问。
    “你要写一份，欠条写明时间，姓名地址，还有你要借多少钱，和你答应了我的事情。
    写清楚这些，还要签字画押。
    你介意这个吗？”
    乐园注视着他问。
    “我需要很大一笔钱，只要大人能给我钱，写欠条完全不是问题，签字画押也完全不是问题，我知道，这都是我占便宜。”
    红标记连忙回答。
    他看起来，又诚恳又急切。
    第288章
    乐园考虑了一下, 仔细打量他问：“你不赌吧？也不喜欢乱吃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爱慕女色，是吗？”
    红标记连连点头。
    乐园打算把自己贪污出来的，八百万给他。
    在这种时候乐园想到的最坏的可森*晚*整*理能，也就是红标记会用这些钱去吃喝嫖赌, 把自己害死。
    然后别人会看见红标记的尸体, 又看见那些钱, 认为这红标记之所以死, 是因为拿了他的钱做了坏事。
    于是红标记死亡的黑锅又要扣在他的头上。
    或者红标记用这些钱招兵买马试图谋反, 结果失败了，被人查出来，这笔钱居然是从这里出去的, 完蛋。
    乐园会背上谋反, 但是没成功的黑锅。
    两个都是黑锅,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且钱一定会收不回来。
    想想都觉得糟糕, 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再想杀掉乐园, 就算把乐园杀了也得不到多少钱了。
    因为乐园拿的每一分钱, 大头都被皇帝拿走了。
    剩下的钱被乐园用来维持生活和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这实在剩不下多少东西。
    不过这种实情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就是了。
    他也不会邀请别人到自己家做客, 他很讨厌他们，他们也很讨厌他, 互相做客是绝不可能的, 这样也能保证双方的安全。
    算是比较好的一种状态。
    只不过有些事情可能注定要扣在乐园头上, 他是翻不过去了。
    就这样过吧。
    有一分钱算一分钱，拿到他手里就是他的。
    “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
    红标记拿着那些钱, 神色郑重对乐园说。
    他看起来简直要发誓，但乐园完全不相信。
    为了在意的东西, 一个普通人的演技是可以飙升到欺骗所有人的。

 第797章

    乐园对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没抱什么希望。
    他也不想打听红标记要做什么事，因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钱已经到别人手里了, 而且暂时还收不回来。
    那只会让他难过。
    为了让自己不把钱交出去又后悔，他不打算过问那笔钱的去处。
    这样会让他好过些。
    做完这件事，乐园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似的，对红标记挥了挥手，让他尽快离开，不要被人发现来过这里，而且要藏好身上的钱。
    别被人知道。
    否则一定会被抢劫或者杀死，谋财害命的事情多了去了。
    要是半路就死了，那可是还不了钱的。
    红标记大为感动，连连点头跪下来又磕了头才走的。
    乐园在他走后觉得还是不放心，让有名带一些人，去跟着红标记暗中保护他，不要让红标记有生命危险，也不要让钱被其他人抢走。
    “那需要我把他做了什么事情一一汇报吗？”
    有名问。
    “那就不用了，你只管写钱还在不在，人还活着没有，看着能不能还钱，就够了。更多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乐园对他说。
    “好的，我知道了。”
    有名点了点头。
    他收拾了东西离开之后，乐园身边的随身侍从就变成了功名利禄中的利益。
    不过乐园不知道的事情是，有名一路保护跟随红标记，被红标记发现了。
    因为居然还有一堆人在保护红标记，就好像红标记是接了别人的命令在做事。
    只是那个命令的人，没有足够多的钱，让他完成接受的命令，才需要他出门去借。
    “我只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手里的钱才出现在这里的。”
    有名和他带着的人都被另外的人包围了起来，他只能这么解释。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红标记为什么要到边疆来，这里这么远，这么寒冷，这么贫穷，周围的人都像疯了一样，穿着破烂布，眼睛都是红的。
    有多少钱在这里也不可能享受到和繁华城市一样的，前呼后拥的昂贵都市生活。
    但他又不想问，因为他感觉问了会得到很恐怖的回答。
    他现在意识到乐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知道了，恐怕有生命危险。
    他尽量缩在自己的住处，并且管好自己带来的人，让他们都在自己的住处待好，如无必要不要出门。
    他在住处给乐园写信，信上想写很多东西，但是想起乐园在他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又只写了两句。
    一句话是人还活着，一句话是钱没有被抢走。
    这封信就写完了，之后的每一封信都是这样。
    乐园收到了信，看过之后觉得没有问题，就放下心来，就等他回来，并且写信告诉他，如果他回来，家里比之前更有钱了些。
    或许他可以放假回家探亲，买点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休息一段时间什么的。
    他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奖励。
    他在信里回复的时候多加了一句话，表示自己十分感谢，同时委婉表示自己暂时不能回去，还不考虑那些。
    乐园对他表示理解，没有再问。
    事实上，乐园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自己是知道的。
    他本来根本不想出门，可是居然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是从乐园那里出来的人，就想要把他杀掉，几乎要冲进门来。
    幸好有人去通知了红标记，他才活了下来。
    红标记带着人过来拦住了要杀人的人，对他们解释说这些人都是好人，他们根本不相信。
    红标记只好对他们说，钱都是这些人给的。
    他们认为他被骗了，肯定说：“绝对不可能，我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人都是骗子，坏蛋，大垃圾。
    他们绝对不可能把一分钱给你。
    更不可能让你带着一分钱到我们这里来。
    更加不可能的事情是他们绝对不会给你一大笔钱，允许你到这里来，还让你用那些钱来帮助我们。就算只是帮助也不可能。
    那种人怎么会有好心？
    一定是假的。
    你不要被他们冠冕堂皇骗了。”
    那些人手里拿着草叉和火把喊。
    到处都听得见。
    这里似乎即将迎来一场动乱。
    红标记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
    本来不想把钱的来源告诉他们，避免给乐园惹麻烦。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出来，好像就要恩将仇报了，他觉得现在说出来是有必要的。
    他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你们都误会了。
    他们确实是好人。
    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笔钱，那些钱现在变成了你们的军饷和粮食，新的衣服和铠甲，还有鞋子，你们都是知道的。
    那笔钱就是他们的主子给我的。
    而且没有让我抵押任何东西，也没有要求我多给任何利息。
    你们不能再这么误会他们了，更不能杀了他们，那是恩将仇报。
    我保证我说的都不是假的。
    因为那笔钱是那个人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我不会认错那个人，也不会走错那个人住的地方，更不会记错这件事。

 第798章

    那笔钱你们都用了，更不可能是假的。
    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过来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们伤害他们。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红标记对他们说。
    他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愿意相信这种炸裂的事实，但是钱他们确实用了，人确实在这里，事情确实发生了。
    为了平复心情，他们也要回家。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有名显要离开，但是红标记拦住了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继续留下来和我一起为这里的所有人做事，很快，大家就不必忍受这样贫穷肮脏的生活了。
    等到那一天来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再回去，堂堂正正，为你的主人证明，他是个好人，其他人就不能再污蔑他了。
    就算现在我们不能冲回去对所有人说他是个好人，但是你可以在这里做个见证，做个旁观者，等到时机成熟，再做计较。
    我想那个人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
    他连那么大一笔钱都可以随手借给我，更何况你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一段时间，又受他的命令才来的，只要你做的是好事，他不会怪你。
    因为他自己就总做好事。
    天底下像他那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他都被人污蔑成那个样子，却还要做这样的好事，我相信如果没有证据和证人，只是空口说出去，许多人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你留在这里，是有很大作用的。
    我们会保护你，你不必上战场。
    有那一大笔钱我们也可以活下去，只不过稍微艰苦一些，但真的不需要很久了。
    你愿意为你的主人留在这里，直到我们一起回去吗？我想他很乐意看见你告诉他好消息的样子。”
    红标记说动了有名，有名打算留下。
    红标记很高兴，用他们的钱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虽然这种丰盛的饭菜，要是放在京都，那也不过是中等人家的伙食，但这些东西在这里出现就已经算很好了。
    双方都很感动。
    他们成功误会了所有事情。
    现在的乐园对此一无所知。
    相信乐园知道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那一定很有意思。
    第289章
    在京城的乐园又一次接到了旨意去面见皇帝。
    皇帝给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你要加快速度把那个庙建好, 我不在乎那个东西究竟有多烂，只要没人死伤，钱已经到我手里了，那东西建好这件事就算完了。
    知道吗？”
    皇帝紧盯着乐园问。
    “好的, 我知道了。”
    乐园回答。
    “用最糟糕的料子也没关系, 明白吗？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就算那东西刚建好就烂了, 只要不是建好的第一天就烂也可以。
    被人发现烂了也没关系, 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遮掩下去, 如果有人问起来，你想个理由，敷衍过去就可以。
    不用太认真, 也不要让他们追根究底。”
    皇帝继续嘱咐乐园。
    乐园点了点头, 表示知道。
    “还有那个关在监狱里的也该处理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讨论结果, 就判他流放吧。”
    皇帝说。
    “让他跟着最近的一批流放的囚犯去吗？”
    乐园问。
    “是的, 是的, 因为我看过了, 只有这一批是最远的。”
    皇帝点头回答。
    “明天还是后天？”
    乐园试探着问。
    “随便哪一天。
    总之要快，最好今天就行, 但是今天太晚了, 明天又有事, 你看着办吧。只要在我下一次问起你之前解决就好。”
    皇帝回答。
    乐园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立刻去了监狱, 见到了气息奄奄的谢玉树。
    “最近就快要流放你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也许我可以暗中操作一下, 就算是报答你居然给我东西的情谊吧。”
    乐园嘲讽似的对他笑着说。
    “随便去哪儿，我不在乎。”
    谢玉树闭着眼睛说。
    “你这样我会想要在半路上随便找什么人把你杀了。”
    乐园威胁他。
    “难道我怕你吗？”
    谢玉树闭着眼睛回答。
    他真的很讨厌乐园, 而且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人。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因为许多人买了免死金牌，把你家的其他人赎出去了，所以就算你不在乎你家的仆人，你还有两个亲戚在外面呢。
    我劝你对我客气点儿，不然我一不高兴就要对他们下手了。
    老将军夫人年纪已经大了，容易病痛，听说现在住在很大的屋子里有许多的仆人服侍，可还是今天膝盖痛，明天头疼，都起不来床。
    对于你的那个弟弟，他虽然年轻，要跟你一样参军，想要上战场，身体还算健康，但他妻子的身体可不健康。
    听说他们最近打算和离，那可真是十分的夫妻恩爱。
    不过你那弟弟，从前是有个官职的，虽然是个小官，也算个官，因为你们家的事，虽然有官的名头却已经不干事了。
    因为他不干事，所以也没有钱，又因为，他从前有个当官的名头，许多人都说他不好，你大概也能猜出来说些什么。

 第799章

    我就不一一复述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吗？也许我现在心情好可以告诉你。”
    乐园隔着监狱对他说。
    “不要为难他们。”
    谢玉树闭着眼睛说。
    “我最近可都没有找他们，这些消息全是从别人那儿传来的。我要是找他们的麻烦，他们活不到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死了多少。”
    乐园笑了一声说。
    谢玉树听他笑声有些奇怪，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乐园笑他说，真像个贞洁烈女，又仿佛遇上了妖怪的和尚。
    谢玉树没有理会他。
    “难道你怕我要吸你的元阳不成？多看一眼又不会杀了你。你要是让我不高兴，我就真的去找你家的人麻烦了。”
    乐园笑着说。
    “你究竟想怎么样？”
    谢玉树有些疲惫，睁着眼睛问。
    “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觉得有趣，这也算是我悲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了。”
    乐园笑着回答。
    “难道你连别的乐子都找不到吗？亏你还是丞相，也太可悲了。我还以为，丞相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玉树耷拉着眼睛并不看他，只是有气无力说。
    “你比我，可悲惨多了。至少我没那么多亲戚可以杀。”
    乐园板着脸说了前半句，后半句突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听见了地狱笑话的样子。
    笑话的当事人还在面前。
    说笑话的人就在当事人的眼前。
    难以想象，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监狱这层屏障，乐园会怎么死去。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比你悲惨许多，我流放的那一天你能送我吗？”
    谢玉树直勾勾看着乐园问。
    “好啊，如果你有需要，我有空会去的。但我不一定有空。你抱着祈祷的心情等我吧。”
    乐园笑着，和他道别之后转身离开。
    他面无表情盯着乐园的背影从黑暗中消失，突然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诡异。
    他越来越像个疯子了。
    没过两天，谢玉树即将流放。
    乐园去送他。
    “你不打算送我一点什么东西吗？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很快就要天人永隔了。你要知道死刑犯，也有一顿断头饭。”
    谢玉树直勾勾看着乐园说。
    “多余的没有，只有一点钱，你爱要不要。这些东西很轻，随便你带到哪里都能用，你要是想要什么自己拿钱去买。”
    乐园回答他。
    并真的拿出来钱塞到他怀里。
    “你能再靠近一点吗？”
    谢玉树问。
    “不能，因为你看起来不怀好意。”
    乐园拒绝了他。
    他反而笑了笑。
    但他的笑容并不是被戳破了计划的样子，也没有一点狼狈惊恐或者愤怒。
    乐园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没有，我就要走了。”
    乐园对他说。
    “我之后可以给你写信吗？”
    谢玉树问。
    “如果你有那个闲心，而且有那个空闲，当然可以。”
    乐园回答。
    “那你会给我回信吗？”
    谢玉树看着乐园问。
    “如果你希望我回信，那我就回信。”
    乐园有些不耐烦。
    “那你走吧。”
    谢玉树说。
    乐园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就真的转身跑了。
    没过两天居然真有一封信送到乐园家门口，送信的人说，信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乐园拆开了那封信。
    信上没什么特殊的。
    乐园看完就丢了。
    没多久，第二封信又来了，这封信要求他回信，乐园就写了一封回信。
    紧接着是第三封信。
    这些信飞到他面前的速度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乐园还没看完第三封信就病倒了，请了医生来看，发现他是中毒了，医生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毒。他要回家去看看书。
    没两天，乐园的病症更加严重，医生过来复诊，说已经查出来了，乐园中的毒，是一种去往边境之路上必经小镇的一种蛊毒。
    大概是谢玉树用乐园的钱到那个小镇上买了这种毒，用在了写信的信纸上，或者墨水里，乐园拆开来看，他就中招了。
    眼看着他快要死了，第四封信送了过来。
    信上说祝他早登极乐。
    这意思大概就是我知道你要死了，你赶快去死吧你。
    乐园气得当时从床上爬起来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本来打算寄给他的。
    但是好不容易写完了，一看信纸用了这么多，觉得没必要，就把写了的都撕了，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拆了一张新纸写。
    乐园想，谢玉树写给他的信，每次只有一点点，他要是写很多，岂不是显得他很在乎？
    他也只写一两句话就够了，再多，就实在很没有必要了。
    他想了想，在信上要求谢玉树交出解药来。
    正好这个时候，仆人过来告诉他，谢玉树的母亲和弟弟都正得了病。
    他那个老母亲看来是好不了了，但他弟弟，身体还算年轻，或许有机会治好。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忙着保护自己，没心情管他们。

 第800章

    恐怕要是没有人帮忙，他就既没有钱也没有医生，病着病着，也会跟着将军夫人去死。
    乐园就把这件事也写了进去，威胁谢玉树说如果不交出解药，就害死他弟弟。
    “毒药我还是找得到的，杀死他也不过是为陛下再处一个心头之患，没人会给你们申冤，除非你现在回来，但你不是回不来吗？
    那你最好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你们一家正好在地下团聚了。”
    收到信的谢玉树展开了信纸，冷笑了一声。
    他再次给乐园回了一封信。
    信上说要解药可以，但绝对要保证他弟弟的安全。
    如果他回去之后，看见他弟弟缺胳膊少腿，或者神志不清，或者有些伤，那解药也可以变成毒药。
    乐园给他回信，说会尽量保证他弟弟的生命安全，除非他弟弟一定要跟乐园对着干，还要招惹比乐园更大的人，那乐园就没办法了。
    再然后谢玉树就随着回信给乐园送了解药，并且让乐园把一封信交给他的弟弟。
    乐园带着医生和钱，还有那封信，上门去找了谢玉树的弟弟，谢玉书。
    “你来做什么？我都快要死了，你还迫不及待想送我一程吗？”
    谢玉书看了乐园一眼，转过头去。
    他躺在床上看起来水米不沾牙。
    第290章
    已有些日子了。
    他居然还活着, 真是稀奇，不过脸色惨白，嘴唇干燥，眼睛里长满了红血丝, 头发软绵绵油腻腻, 铺在枕头上, 似乎也有日子没洗了。
    生病的人再勤洗勤换, 身边没有帮忙的, 恐怕容易病得更严重，他不着急换洗也正常，只是看他这样子, 不是只不在意洗洗刷刷的事。
    他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怎么在乎了。
    就他家那个情况, 他自暴自弃也可以理解。
    但是, 有谢玉树的信在这里, 乐园不好出尔反尔, 他就是不想活了, 乐园也要他起来。
    “这里有一封你哥哥给你的信。”
    乐园把东西给他。
    谢玉书惊讶了一瞬, 但紧接着眼中的光芒就消失了，他闭着眼睛说, 还是拿回去吧。
    “你不关心你哥哥想对你说什么吗？”
    乐园有些好奇。
    “虽然你们曾经是朋友, 但他之所以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你是功不可没的。他居然还和你通信。
    我家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他还要和你写信。他还要你转交写给我的信。他没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不喜欢你。
    现在我也不喜欢他了。
    他让我讨厌的人，把他写给我的信交给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收呢？
    现在赶紧出去, 免得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谢玉书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以为我闲得没事儿就要来找你的麻烦吗？我之前可没那么闲, 也没过来过，我这次来是因为你哥放心不下你。”
    乐园当着他的面把信拆开了, 回答他。
    他看见乐园拆了信，从床上坐起来问：“那不是给我的信吗？你在做什么？”
    “虽然是给你的，但你不愿意看，我只好勉为其难念给你听，这样和你看过信效果是一样的，是你自己不愿意看的。
    这可不能怪我故意要拆开你们兄弟的信。”
    乐园把信封拆开，抖了抖信纸，对他笑着说。
    “拿给我，我自己看。”
    谢玉书伸手抢过了那张纸。
    乐园也不抢回来，就站在旁边等着他看完。
    他看完了，神色复杂，撇了一眼乐园问：“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
    “没有。”
    “你之前没有拆开看过吗？”
    “没有。”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要看你在说什么了。”
    乐园迷茫回答。
    “我哥让我听你的话，因为他说你已经答应了会替他照顾我，是吗？”
    谢玉书露出一个颇有嘲讽模样的冷笑问。
    “我确实答应了会替他照顾你，不过，他之前没告诉我，会让你听我的话，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照顾不了你了。
    他也是担心你会死在我手底下。”
    乐园回答。
    “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连这种事都能共同商议，我从前是看错你了。
    不过看错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栽在你这里也不是第一次了。看在我哥说那些话的份上，我愿意听你的话。
    但我不会跟你干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谢玉书收起了信纸，说。
    “真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还不够格，就你这个瘦弱小身板，别人一拳能打你三个，我要是敢把你放出去，那你改天就死了。”
    乐园笑着回答。
    “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你简直像没变。”
    谢玉书冷哼一声说。
    “我带了医生过来，你看看吧。”
    乐园对他说。
    “我知道了。但我这里不欢迎你留宿。医生可以留下，你就尽早回家去吧。最近可不安全。”
    谢玉书对乐园说。
    “我知道了，多谢关心，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缺钱也可以找我。”
    乐园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谢玉书恢复了一开始的面无表情。
    医生顿时觉得这里冷了起来。

 第801章

    乐园回到住处，又一个仆人来告诉他一个新的消息，老将军的夫人病死了。
    乐园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路上的谢玉树。
    谢玉树知道之后非常生气，一把撕掉了那张信纸，连信封也拆了，周围的人看见他这样哈哈大笑，说他是个疯子。
    他就和人打架，一群人都打了起来。
    看守的人过来制止他们，甚至被他们乱拳之中打了两下。
    看守的人非常生气，大喊起来，杀了几个人，他们才安静下来。
    之后找罪魁祸首，把谢玉树找了出来。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混乱吗？
    你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死吗？因为你。
    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死心，想做什么？”
    看守的人问他。
    “我妈死了，有人说我是疯子。我觉得他们该死。”
    谢玉树回答。
    “真是跟你说不通，那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他们笑两句又没打你，你脾气怎么那么大？你这种人最应该改造。”
    看守的人骂了起来。
    之后谢玉树身上的镣铐都比别人重十斤。
    他他的速度渐渐降了下去，不知不觉，一个人落到队伍的最后。
    一个走在后面的看守对他说：“你落到这个地步，你才是活该呢，快点儿。”
    说话间，看守甩了甩手里的鞭子，鞭子落在地上，到处噼里啪啦乱响。
    灰尘扬起来，几乎要把眼前挡住，一阵大风刮来黄沙漫天。
    天气阴沉，到了晚上也看不见星星，好像他们所有人的未来都如同这样的天空，永远不会亮起来一样。
    这种时候实在不能继续赶路了。
    他们都坐下来休息。
    许多人的心情都和现在的天气一样糟糕，吃着冰凉的水和仿佛石头一样的干粮，正在捶打胸口，突然有人喊，土匪来了。
    有些人直接噎死了，还有一些人跑了起来。
    看守对他们喊：“不要乱跑。不要乱来。就算今天跑了，明天也会被抓起来，每一个囚犯都记录在列，不会有错。别抱有侥幸心理。
    否则明天会被抓的就是他们全家。”
    说话的时候有人想起谢玉树的全家已经快没有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慢吞吞从地上起身，身上的东西依旧那么重。
    他们知道他跑不快，但没人想带上他。
    土匪把他们都抓住了，除了一些躲起来的。
    不过土匪哈哈大笑对他们说：“老子最烦你们这种见了鬼的东西。就算是躲起来也能找出来，到时候挨个杀了。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他们全都被关起来。
    谢玉树也是。
    但他看着土匪头子，心里突然有个主意。
    他为什么一定要规规矩矩去流放？
    那又不是什么好事。
    流放的地方也不是好地方。
    这是意外，也是机会。
    他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会比别人死得更早。
    但一想到他家的仇人还好端端活着，他就心有不甘。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到亲眼看着他的仇人，全家死绝为止。
    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他想了个办法，让土匪知道他和乐园那样的人有往来，土匪就把他提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认得那样位高权重的人？”
    土匪盯着谢玉树问。
    一旦他给出的回答不好，他们就要砍他的头。
    “因为我曾经和那样的人是朋友，不过我深以为耻，所以他把我送到了这里。”
    谢玉树回答。
    “你们曾经是朋友，那你们现在是敌人吗？”
    土匪警惕问。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被我下了毒，所以我让他照顾我在远处的弟弟，他答应了。”
    谢玉树微笑起来。
    如果说他从前笑起来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现在就像是缝缝补补的破娃娃，脸上扣了个七零八碎的面具。
    连他嘴角的笑都像是恐怖片会出现的样子。
    气氛逐渐阴冷下去，周围的人都有点害怕，但土匪头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往前一步问他：“你是什么人？”
    “谢玉树。”
    他回答。
    “原来是你。也应该是你。那群人中只有你的枷锁最重。我们在进攻之前其实偷偷跟着你们，我看见你走在最后，他们对你最不好。
    是不是？”
    土匪头子问。
    “这不重要。”
    谢玉树回答。
    “那我们暂时不谈这个，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家，我对老将军很是仰慕，只可惜老将军战死沙场，你们家又这个样子。
    从前我想，我是个土匪，跟你们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也只有战场上你们来剿匪的份儿。
    后来我想，或许你们会从这里经过，就让人日夜注意，没想到还真让我抓着了。
    你想报仇吗？”
    土匪头子紧盯着谢玉树问。
    “做梦都想。”
    谢玉树回答。
    “那你加入我们怎么样？我可以认你当兄弟，你当老大，我当老二。你领着我们，想办法回去报仇。”
    土匪头子问。
    “给我报仇，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第802章

    谢玉树警惕。
    “虽然我们是土匪，但我们也想参军报国，只是一天当土匪，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要是到了军队附近，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们，我们不能过去，但你不一样，你可以带我们去。
    只要有你在，我们做什么都名正言顺，我们，愿意听你的。”
    第291章
    “但你除了复仇以外还要给我们一个好前程, 我们兄弟不只是为了吃饱饭。
    我们还想光宗耀祖。
    我们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但你绝不能辜负我们。
    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你要考虑吗？”
    土匪头子问。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我答应了。”
    谢玉树笑着回答。
    “那好, 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土匪头子对他笑了笑, 紧接着让其他人给他解开捆绑, 准备喝酒。
    “你既然愿意加入我们, 那就是我们的人, 你要当我们的大当家，那更要庆祝一番，就算你要跟着那些人走, 走之前也先吃一顿吧。”
    土匪头子拍了拍谢玉树说。
    “好啊。”
    谢玉树笑着回答。
    在阴暗的光线下, 他的眼睛微微发绿, 像是暗夜里的野狼, 蓄势待发。
    乐园对此一无所知, 并且收到了他寄过来的一森*晚*整*理封信。
    他在信上说, 他给的药物只能缓解毒, 但不能根治。
    只要乐园愿意照顾他的弟弟，他就愿意继续给出能够缓解痛苦的药, 但是如果乐园不愿意按照他说的做, 他就不会给乐园任何一点药。
    乐园一点生气, 但还没到咬牙切齿的地步，只是看着信说, 真可恶。
    看完之后，他把信撕了丢进垃圾桶。
    然后仆人对他说还有一封信。
    他拆开一看, 发现是看守谢玉树的人来请示，之后应该怎样处理谢玉树, 因为在信上把谢玉树打架的事情说了。
    乐园给看守的人回信，告诉他们顺其自然，一视同仁就好。
    他们收到信之后表示知道了。
    谢玉树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不过，这平静底下暗潮汹涌。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事会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
    乐园终于有空去检查修建庙宇的工地。
    他提前通知了那边，又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过去了，到了现场，看起来大家都很懒惰。
    “我还以为这边是热火朝天呢。”
    仆人小声对乐园说。
    “也许他们是正在休息，休息之后就会干活了。”
    乐园回答。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前进！”
    包工头从里面走出来。
    “进去就不用了，你们的材料放在哪里？我去看看。”
    乐园回答。
    “不如我们先吃饭，吃过之后再去看吧。”
    包工头笑着说。
    “那就不用了，现在去吧，我还赶着回家呢。”
    乐园微笑着回答。
    “那就去吧，我给您带路。”
    包工头说着指了一个方向，带着乐园走了过去。
    乐园检查了一下，表面是昂贵的树皮，昂贵树皮里面包裹着劣质的木材，是非常便宜的东西，可以用来建屋子，但一般不用。
    因为这种东西建了屋子很快就会塌。
    仆人对乐园小声说：“我家快要穷死的时候都没用这种东西，怕睡觉的时候被砸死。”
    乐园笑着回答：“没关系，不会有人真的睡在里面的。”
    仆人点了点头。
    包工头讪讪笑着问：“您觉得这种木材怎么样？这可是特别贵的。”
    乐园看了他一眼，把底下的木材挖了一点儿出来问他：“你是说这种东西吗？这不是到处都有吗？而且特别便宜。”
    便宜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包工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乐园表情，他就知道，并没听错。
    他打了个哆嗦，以为自己快要被杀死了，跪了下来。
    “老爷不要杀我，我会改正的。”
    他哭着说。
    “放心好啦。只要你们不死在里面，没有人因为这个东西受伤，就不会有人查的。你们每天近距离接触这些东西都好端端的。
    谁会一时兴起想来问你们呢？
    没有人问就没有错。
    没有错，谁来杀你？
    你呀，起来吧。”
    乐园笑着把他拉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擦了一把眼泪，将信将疑问：“真的吗？真的不杀我吗？”
    乐园点了点头。
    “您真是那个大好人。”
    包工头笑着说。
    “我给你们多少钱，我心里有数，那些钱要是还能剩下，都是你们的。
    只要你们别声张，不管谁来问，都说上面的事不清楚，钱都到了账，东西都买了好的，认认真真做出来的。
    知道了吗？”
    乐园问。
    “知道了。”
    包工头连连点头。
    “尽量不要让任何陌生人到这里来，就说这里的事情只有你们清楚些，其他人来都有危险，别让他们靠近，知道了吗？”
    乐园再次问。
    “知道了。”
    包工头点了点头。

 第803章

    乐园巡查了一圈。
    临走的时候他对其他人说：“不用太紧张，别叫人看出来。只要做出个样子就好，没人会真的进去。你们能拿多少钱就拿多少。”
    大家都点了点头。
    之后乐园才走了，包工头对其他人解释了乐园的话，他们大为感动。
    “这么说我们能省下多少钱就能带回去多少钱，是吗？”
    “那太好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省钱谁不会呢？”
    “我们不会把自己埋进去的。”
    大家欢呼起来！
    乐园处理完他们的事情就去找了皇帝，皇帝夸奖他，并且给了他一道折子，让他看。
    “知道这是什么吗？”
    皇帝问。
    “这个，又有灾情了。”
    乐园不知道看还是不看，犹豫着说。
    “没错，那些穷乡僻壤的人一天天给我闹事，真是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出来，从前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好端端的呀。
    他们就是打量我好欺负，故意来找我的麻烦。
    我才不会给他们一分钱。
    他们今年还欠收，税收都比去年少一半儿，我都没追究他们，他们还好意思找我要钱，我呸，国穷，百姓穷，银子还能在哪儿？
    在他们自己的兜里。
    他们自己不乐意掏，难道还想找我？
    我才不干呢。”
    皇帝眯着眼睛回答说。
    “那陛下的意思是？”
    乐园试探着问。
    “明天上朝的时候，你要头一个站出来，说没有钱，他们受灾那是上天要惩罚他们，其他人都不能插手，否则只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他们要是想让更多人死，他们就自己干吧，别牵连我。”
    皇帝对乐园说。
    “臣知道了。”
    乐园点了点头。
    “那你回家好好想想明天该说什么，早点休息。”
    皇帝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他走出去松了一口气，一想到明天还要说一大堆的话，就觉得精神萎靡。
    “他们明天又要跟我吵架了，真讨厌。”
    乐园喃喃自语，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上朝。
    不过在去上朝的路上他被人拦住了，他还以为是要刺杀的，准备逃跑，那个人对他说，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请他听了再走。
    “什么消息呀？”
    乐园坐在马车边上问。
    “恐怕左丞相想要死谏。”
    那个人回答。
    “一群庸才。”
    乐园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
    那个人居然不走，还问了起来。
    “不过图一个青史留名罢了。真要是那么了不起，三两句话就能让别人改变主意，就算是皇上也一样。自己没本事，还想威胁别人。
    就算他不是威胁，他自己都死了，他的事儿还能做什么？他这种人不是庸才是什么？”
    乐园问。
    “草民认为有失偏颇。不过既然大人这样想，大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人接着问。
    “你是谁呀？”
    乐园问他。
    “谢玉书的仆人。”
    陌生人回答。
    “他该不会是为了帮我又或者为了对抗我，提前到了别人家去商量对策，觉得没有用处，才把事情告诉我，想让我阻止？”
    乐园问。
    “听说他的病好了一些，左丞相请他去商议政事，说的就是灾情的事，只是这件事最后要皇上定夺，他们不商议也知道结果。
    因此左丞相说，如果没有办法改变皇上的主意，就要死谏，他希望死后能有人替他接着请皇上改变主意。
    他认为谢玉书可以做这样的事。”
    那人回答。
    “他没有答应吗？”
    乐园问。
    “他说，需要考虑。准备回家，可是听说与他和离的妻子一根绳子吊死了。他的病又加重了，没法考虑这些事。
    他让我告诉左丞相，有人会替他为左丞相做左丞相希望做的事，之后让我来告诉您，请您务必阻止左丞相。”
    那人说。
    “我照顾他已经够累的了，我为什么要照顾我的仇人？左丞相恨不得我死，我也希望他死，他能自己去寻死，我高兴还来不及。
    为什么阻止？我又不是受虐狂。”
    乐园说。
    “因为如果左丞相不能活下去，他也要自尽，去追他已死的妻子了。到时候您恐怕不好在他哥哥那里交代。”
    仆人回答。
    “他们兄弟俩是不是一脉相承的算计人？这种主意，也想得出来。”
    乐园皱着眉头问。
    “我只负责传话，话已经送到我要走了。”
    那人对乐园说完，就不见了。
    乐园还想问点什么，但又觉得把人喊下来，也只会让他在路上花更多时间迟到，他就让车夫快快把他送到朝堂上去。
    他刚到目的地就有人在喊上朝。
    第292章
    “您好, 我需要帮助，你现在有时间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问。
    “好啊。”
    我笑着回答。
    “我在一个超市工作，那个超市有一个老板和两个员工，我是员工之一, 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了, 最近来了一个新人。

 第804章

    那个新人就是另外一个员工。
    年纪不大, 两条辫子, 头发还很多, 眼睛不小，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子，乍一看就像还是学生似的。
    所以大家都叫她学生妹。
    有一天晚上, 学生妹跟我一起值夜班, 聊了些有的没的, 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想要提前回家, 因为快要到下班时间了, 我就让她走了。
    她走了之后, 我到了下班时间才关灯关门, 离开了超市。
    可是第二天上班没有看见学生妹。
    我以为只是学生妹有事耽搁了，没在意, 可是又过了一天, 学生妹还是没有去上班, 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直到那个周末。
    老板突然跟我说, 学生们因为一直旷工被开除了之后，可能会招新的员工进来跟我一起上班, 让我看见新的员工不要惊讶。
    我点了点头，但是, 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也只是奇怪，没有做其他事情。直到第二个周末，突然有一对年迈的夫妻找上门来。
    他们找到了超市，拿着寻人启事，问我说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我一看那张纸就认出来了，那是学生妹的照片。
    我愣了一下，夫妻俩看出来我的反应，不是没有见过人的样子，就又哭又求让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究竟怎么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就很失望走了。
    我打电话问了老板，老板说也不知道。
    我依旧继续工作，可是就在当天晚上，超市有些异常情况。
    一开始我还没有意识到有问题，以为是老鼠发出声响或者是有蟑螂从我没有看见的地方窜过去又被我注意到了但是我没看清。
    我揉了眼睛，感觉自己需要休息，就提前走了。
    我关门之后走了一段路，觉得不放心，又走回去看，发现超市里亮着蓝色的灯。
    可是超市里的灯一直都是白色和黄色，从来没有蓝色的灯。
    而且我走的时候是有仔细检查过灯泡的，我一定是关了灯才走的，否则领导一定会问我要登费，我平白无故干嘛付那一笔电费？
    我不可能不关灯就走。
    就算超市里真的有蓝色的灯，那灯是谁开的呢？我不知道，但我有点害怕，我担心里面是有小偷，所以很快就跑了。
    因为我前阵子看一个新闻，小偷被发现之后捅了屋主，屋主就死了。
    虽然我是在超市上班，但我又不是超市的老板，我没必要为超市付出生命啊。
    我跑回家还是觉得不安心做了噩梦，但我醒来根本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又回去上班，可是上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
    我很害怕。
    我闭着眼睛想要安慰自己。
    可是我闭上眼睛之后，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蓝色，就好像是那天晚上的蓝色的灯光突然照到我身上一样。
    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却发现灯光还是白色。
    就算惨白色的灯光非常明亮，我也无法安心。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猛地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常来买东西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有点秃顶，所以大家叫他秃顶大叔。
    秃顶大叔过来买烟被我吓了一跳，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了觉得情况不对，他哈哈大笑，说我是太紧张，要么就是太累了。
    他让我有空请假回家，安心休息好了再来，不用太在乎工作，身体都没有了，有工作也没用。
    我心里知道他说的很对，但是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等于等死。继续留在这里也和等死差不多。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听说你有办法，所以我过来找你。
    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能为我解决问题就好。”
    年轻男人拉着我的手说。
    “那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今天晚上也要值班，是吗？”
    我对他笑着问。
    “是的，是的。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就太好了。我想老板不会在意这个事情的。
    如果你晚上想要买什么东西，只要告诉我就好，我会付钱的。”
    年轻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达成了一致。
    他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在闹铃的吵闹声中起了床，带着我赶到了他工作的超市。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问他。
    “大家都叫我超市小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他笑着回答。
    “好。”
    我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超市小哥问。
    “今天我的名字是红苹果，你可以这样叫我。”
    我对他笑着说。
    “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而且听起来健康又好吃。”
    超市小哥笑着点了点头。
    天渐渐黑了。
    安静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客人。
    是来买烟的秃顶大叔。
    “超市小哥，你今天还没有休息呀？再这样下去可了不得啦。”
    秃顶大叔说。
    “没办法，老板没有找到其他的员工，我又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超市小哥对他笑了笑。
    “你旁边那个是谁呀？”
    秃顶大叔指了一下我问。
    “哦，这是我的朋友，因为听我说最近做梦，所以特地过来陪我的。”
    超市小哥笑了笑回答。

 第805章

    “有朋友啊，有朋友就好啊，有人陪着总没那么害怕嘛，做噩梦也不要怕啊。”
    秃顶大叔点了点头拿着他的烟走了。
    他刚刚离开这里，超市的灯就突然变成了蓝色闪了一下。
    但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依旧往外走了出去。
    对这种变化反应最大的人是超市小哥，他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猛从收银台后走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慌张极了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超市小哥问我。
    “这应该没什么吧？也许只是灯泡的问题。你找人修过吗？”
    我拍了拍他的手问。
    “我不知道，那我现在找人来问一问吧。”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松开了我的胳膊，我的胳膊上已经被他拉出了手印。
    他打了个电话找来了修灯泡的师傅。
    那个师傅从工具间里搬出来一个很高的梯子，踩上去试了一下灯泡，摇了摇头又下来，对超市小哥说并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呢？他也跟我一样看见了的。那个灯突然就变颜色了。还闪了一下。正常的灯不会闪，也不会这么突然就变颜色了。”
    超市小哥不可置信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我的能力不够，但，也许你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或者是医院的眼科医生，他们对你会比我的帮助更大。”
    修灯泡的师傅摇了摇头，提着他的工具箱走了，没有收钱。
    大概是认为帮不上忙，又没有做什么事，也没有付出什么东西，还不如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对他的生命安全有好处。
    “你刚才也看见了吧？灯泡突然就变颜色了。那不是我在做梦。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我太累。我今天根本还没工作多久。”
    超市小哥看着我问。
    “是的，我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对他表示肯定，他松了一口气，几乎要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头顶的灯光突然又闪了一下，不过这次没有变色，只是让整个超市都陷入了黑暗。
    超市小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啊了一声，我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听见他发出的痛呼。
    同时我看见不远处超市的玻璃上闪过一道人影，那人影是白色的，脸上流着血，头发散乱，眼睛却看不清楚。
    手臂细长无力，手指连带着尖锐的指甲，有黑褐色的血污，一摇一摆，连带着身上的衣服仿佛被风吹一样晃动，就那么从左边走到右边。
    一开始那人影似乎无知无觉。
    正当我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那人影却突然发现了我的注意，猛转过头来，整张巨大的惨白带着血污的脸贴在了超市的玻璃上。
    砰的一声。
    玻璃裂开了一道缝隙。
    在那缝隙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是普通的裂痕。
    那张巨大的脸消失了，就好像只是看我一眼，可我认为那人没有消失，因为我还能感觉到，被某种东西注视的感受。
    即使我看见的那个人影的眼睛本来不应该看见我。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超市小哥不知从哪里摸了一个手电筒打开，灯光直直照到了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货架的旁边，货架把我挡了一半，他似乎才意识到灯光不该直视别人，把手电筒往下挪了一点。
    灯光就落在了地上一个圆圈，但不完整。
    他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很抱歉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许我现在应该去看一下电闸，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为了你的安全和你给我的钱，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我对他笑了笑说。
    “那太好了。”
    超市小哥很高兴。
    第293章
    “走之前你先检查一下手电筒还有多少电, 顺便带替换的电池和另外一个手电筒吧。这样手里的手电筒坏了，还能换新的。”
    我对他说。
    “对，要是不小心坏了，就只能摸黑了, 还是带上备用的比较好。”
    他点了点头, 摸索了一会儿, 把电池和新的手电筒都揣进了口袋。
    “检查一下那个新的手电筒能不能亮起来, 再看看里面有没有电。不然拿走了要用的时候发现没用就白拿了。”
    我说。
    “好。”
    超市小哥试了一下那个新的手电筒, 那个手电筒可以发出亮光，他就又把手电筒揣了起来。
    我也从旁边找了一个手电筒，拿在自己手里, 走在他身后, 随机用手电筒的光扫视四周。
    他走在前面手很稳, 手电筒的光持续不断, 只照着他面前的那一寸三步。
    他对我的行为有些疑惑。
    “你这样乱照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万一摔倒可怎么办啊？你想看什么呢？”
    超市小哥问我。
    “我不是想看什么, 我是想, 只看前面不看后面, 万一后面有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所以还是看一看比较好。”
    我说。
    “原来是有备无患啊, 需要我帮忙吗？”
    超市小哥问。
    “不用了, 你只要照着前面就好，不然我们两个都要在路上摔跤的。我往四周看, 不过是觉得可能有什么。”
    我回答他。
    “可能有什么？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

 第806章

    超市小哥皱着眉头。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我们俩都没受伤, 就说明就算真有什么也不必太害怕。”
    我对他说。
    “我好像听见了鸟叫声，你有听见吗？太近了。好像就在我旁边一样, 可是货架里怎么会有鸟呢？这里是超市，又不是森林。”
    超市小哥皱着眉头。
    “也许是听错了，要么就是外面的。”
    我回答他。
    “外面的鸟叫怎么时断时续的？而且我们现在又不在超市门口，四面都是货架和墙壁，鸟叫那么轻，怎么传到里面来的？”
    超市小哥十分疑惑。
    “那你认为这是什么？”
    我问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他对我笑了一下，说。
    “灯光突然熄灭已经算不正常了，其他的，也不过是大同小异。”
    我回答他。
    “好吧。”
    他似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一个白影从货架的旁边闪了过去。
    他吓了一跳，但是手里的电筒还是很稳，灯光一直照着前路。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他问我。
    “看见了一条白色的人影飘过去了，没什么，只是飘而已，又没扑过来。”
    我回答他。
    “你真是胆大，而且情绪稳定。”
    他有些感慨。
    “这种时候着急也不会有用的。”
    我回答他。
    所以不慌张，不过是无奈之举。
    我要是可以大喊大叫，乱跑乱跳，到处发疯，我也可以那么干啊。只不过对现场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不做也罢。
    每走两步，右边的货架也出现一条白色的人影飘了过去一下就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
    超市小哥问我。
    “我看见了。”
    我回答他。
    他不说话了。
    我们走到了摆放镜子的位置。
    那些镜子在黑夜里闪着微妙的古怪的光，手电筒的光扫过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照出了我和他的样子。
    数不清的镜子的人影把我和他围在中间，就好像我们两个人已经被镜子里的鬼魂包围了一样，他打了个哆嗦，看起来有点冷。
    他往前走了两步。
    周围的镜子突然闪了一下，里面爆发出蓝色的光，就像是之前看见的突然闪烁的蓝色的光，超市小哥眯了一下眼睛，感觉眼中疼痛。
    他手里的电筒哆嗦了一下，电筒的光也就在地面哆嗦了一下，周围的镜子也闪烁起来。
    里面密密麻麻爆出了三个字。
    跟那些字同时出现的，还有男男女女的痛苦的哀嚎声和求救声。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救我！救我啊！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啊啊啊！出去！出去啊！啊啊啊！救救我！啊啊啊！”
    但很快那三个字就消失了。
    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超市小哥走两步就转过头来确认我还在不在他身边，走两步又说那些声音一直在他耳边。
    “我没有一直听见那些声音，你听见可能是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精神问题，也许你真的可以找脑科医生或者心理医生。”
    我说。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手里的电筒突然开始闪烁，好像电池不足。
    幸好我手里的电筒还有电。
    我没有再让我手里的电筒的光去照其他地方，而是照向了前面，他低着头，正在摆弄自己手里的手电筒，一言不发。
    周围突然传来了分不出方向的脚步声。
    我往后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了过去。
    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把手电筒转向前方的时候，一个站在我眼前不足一步远的年轻姑娘出现在了眼前。
    头发很多，眼睛不小，两条辫子看起来像个学生。
    超市小哥抬起头来，看见了这个人一下惊讶起来。
    “学生妹，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你父母找你了吗？你最近都去哪儿了？”
    超市小哥瞪大眼睛问。
    “我……找你。”
    学生妹断断续续说。
    她说话的时候，我能听见，有女人的笑声和小孩的哭声，一起响了起来。
    我的脸色不太好看。
    但超市小哥显然没心情注意这个，他满心满眼都是学生妹，他已经被重新见到熟悉的人的事情，冲击到无法进行其他思考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最近一直都在找我，是吗？那等我下班之后，我带你去见你的父母，好不好？我知道他们就住在附近旅馆。”
    超市小哥连珠炮似的对学生妹说。
    学生妹缓缓摇了摇头，脖子里的骨头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我从她的衣领里看出一些黑褐色的血污的痕迹，隐约有青紫色手印的样子。
    “你不想去见你父母吗？那你有什么事儿啊？你总要告诉他们一声。你的手机呢？发个消息吧。或者我来。”
    超市小哥说着把闪烁的手电筒关了揣到自己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他的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他的脸上浮出羞涩的红晕，向我伸出手，要我的手机发消息。
    “不好意思啦，这里应该只有你有手机了，请把你的手机借给我一下吧。

 第807章

    我发了信息就会还给你。
    总不能一直让年迈的父母担心孩子吧。”
    超市小哥对我说。
    “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我对他说。
    “你怎么能不同意呢？这可是好事，而且不需要很多钱。大不了我再给你一份这个钱不就完了。你为什么连这种事也不同意？”
    超市小哥皱着眉头，仿佛刚刚认识我一样。
    “你给我10倍的钱，也不过是1块钱。我不是差那一块钱，我是不想把手机给你做这样的事。
    何况手机是我的，我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我现在就是不愿意把手机给你做这样的事，你根本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对他说。
    “我确实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不好，你告诉我。”
    超市小哥有些着急。
    “你怎么确认这就是学生妹呢？有身份证吗？能背电话号码吗？能说出来消失的日子去了哪儿吗？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问。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见过学生妹，学生妹就是这个样子，难道我还会认错吗？
    天底下就算有两个一样的人也不会这么巧。”
    超市小哥不以为意，哼了一声。
    “如果这是整容成学生妹的人来找你呢？如果学生妹和父母犯了罪呢？”
    我问他。
    “你就是不想给钱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么一点钱也舍不得，还要说这些杂七杂八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哼了一声。
    “好吧，既然现实的理由说服不了你，我给你看看。”
    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伸手想拿，但我把手机收了回来。
    “你干什么呀？”
    超市小哥有些不耐烦。
    “我说给你看，不是给你用。”
    我重复了我的话提醒他。
    他切了一声，十分不满意，但没有再伸出手来了。
    我在他面前调整电话的屏幕内容。
    信号为无。
    电话无法拨通。
    短信无法发出。
    手机这种东西在这里失去了向外沟通的能力。
    “怎么会这样呢？”
    超市小哥瞪大了眼睛。
    “你这样让我怀疑你的脑子。”
    我收起手机对他说。
    他不说话了。
    这次换我切了他一声。
    学生妹一动不动站在旁边，对我和超市小哥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反应，像是一个呆呆的木偶，灵魂已死。
    “那她怎么办呢？”
    超市小哥看了一眼学生妹问我。
    “不是说找你吗？问问什么事儿？”
    我说。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
    超市小哥对学生妹问。
    “找你，有事，找你，替身，找你，救救我，救救我，求你。”
    学生妹回答。
    第294章
    “别走, 带上我，跟我走，一起，永远不分开。”
    学生妹语言混乱, 断断续续, 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超市小哥不明所以, 挠了挠后脑勺。
    我想了想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超市小哥问。
    “想到一种可能。”
    我回答他。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超市小哥问。
    “那种可能几乎不可能发生, 所以我只是笑。毕竟看你的样子, 在学生妹没有失踪之前，你们关系不错。”
    我说。
    “那你倒是把想到的可能告诉我呀。”
    超市小哥继续催促。
    “学生妹已经死了，就死在这里, 本来没法出来, 但要找你当替身, 又是刚死没多久, 所以出来见到了你, 念叨这些话。”
    我笑了笑回答。
    “确实很有可能, 不过你也没有猜错, 在没有失踪之前，我和学生妹的关系确实很不错。
    如果按照失踪之前的交情算, 学生妹不该杀我。如果按失踪之后的情况来算, 学生妹想要杀我也不应该这样直白找我却不动手。”
    超市小哥显然没有把我说的可能放在心上。
    我本来也和他一样, 但是我听他说完了这些话，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学生妹, 有些青紫的脸色。
    我突然感觉刚才说的那个可能，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不知道的现实情况。
    我的表情就一点一点凝固了。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不高兴？你放心好了, 很快就会到电闸，我把电闸检查一下, 这里就亮起来了。”
    超市小哥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问我。
    我露出一个复杂而且难以言说的表情。
    “我不是在担心电闸的问题啊。”
    我回答超市小哥。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就算学生妹自己不愿意去见父母，让父母过来见她不就好了。反正我知道她父母住在哪里。
    他们找了那么久会愿意过来的。”
    超市小哥充满希望回答。
    周围的镜子响了两声，突然碎裂了，而碎裂的镜子的缝隙里流出一些蓝色的液体，就像是某人的血迹。
    那些粘稠的液体渐渐组森*晚*整*理成了，一个之前已经看过的词语，替身。
    我感觉某种猜想被确定了。
    如果继续往前走，恐怕会被当做某人的替身。

 第808章

    我不是很想继续往前走。
    要知道，死去的人如果是死在水里，很有可能就会从水里冒出来，把活人拉到水底下去，让这个活人变成死人。
    这样这个死去的人就会变成同样的溺死鬼，成为把人拉下去的那个鬼的替身。
    “如果学生妹已经死掉，而且就死在这个超市里，想要寻找替身，毫无疑问，你是最有可能被当成替身的那个人。”
    我对超市小哥说。
    “你是不是害怕了？这样吧，我觉得今天已经安全了，你明天晚上再来，我想我能活到明天晚上。
    如果明天晚上没什么事，你后天就不用来了，我可以直接给你结账。
    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有人失踪，现在失踪了的人已经回来了，我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超市小哥头也不回，有些不耐烦说。
    “如果这是你的想法，那好吧。”
    我有点无可奈何，回答他。
    “我还以为你会再说点什么劝我改变主意之类的。”
    超市小哥有点惊讶，看了我一眼。
    “我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我没办法。”
    我笑了笑回答。
    “哦，原来是自暴自弃呀，那没事了。”
    超市小哥笑了笑说。
    “送给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学生妹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球塞到了超市小哥的手里。
    “什么？”
    超市小哥莫名其妙抬手看了一眼。
    那个球黑成一团，还有一股臭味，就像是刚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他很想把这东西丢掉，但是看学生妹还在眼前，就没有丢。
    “你不是就在我眼前吗？我还找什么？你送我这个是有什么意思吗？你想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父母吗？”
    超市小哥问。
    “不要给我的父母。这是送给你的。”
    学生妹说着把那东西，重新塞进了超市小哥的怀里。
    超市小哥看着弄脏的衣服皱着眉头，露出了难以忍耐的表情。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学生妹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根本找不到了，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人呢明明找到了的，明明刚才就在这里，你看见了吗？你看见学生妹跑到哪里去了么？”
    超市小哥还拿着那个东西问。
    “我不知道啊，一下子就不见了。学生妹出现的时候就很蹊跷。消失也这样，也许早就死了。那就不奇怪了呀。”
    我对他说。
    他不相信。
    “都给了我东西，怎么可能是死人呢？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死人能拿东西的。学生妹一定是个活人。只是遇上了不知道什么事儿。”
    超市小哥挥了挥手，真的把那个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准备带走。
    “学生妹不是说不要送给父母吗？你把这个东西带走是想交给谁呀？”
    我问。
    “交给你怎么样？你替我保管吧，你有能力一定不会被鬼伤害的。而且你收了我的钱要保护我的安全，做这种事也很正常。”
    超市小哥说着把那个球掏了出来。
    “我劝你把这个东西丢掉，或者现在就弄烂。那样才会安全，如果你不那样做，那就不够安全了。”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把东西送给我的邀请。
    “怎么会呢？学生妹可是一个很好的人呀。她才不会害我呢。”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看我一脸抗拒，总算把那颗球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真的不丢掉或者弄烂吗？”
    我皱着眉头问他。
    “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怎么能随便丢呢？那太不礼貌了。”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拒绝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真是好言难救该死鬼。
    我不再说话，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大概是认为，没有不想听的话，心情都会好一点。
    毕竟他的心情确实有好转。
    “说起来为了保自己的平安，你说我要不要去什么道观啊，庙里啊，求个什么东西？来保佑自己呀。”
    超市小哥突然问我。
    他已经走到了电闸旁边。
    “如果你那么想，当然可以，不过能不能求到有用的东西就不好说了，万一求到什么孤魂野鬼，那恐怕是万劫不复的。”
    我摇摇头说。
    “那你是认为我应该去求还是不应该呀？”
    超市小哥继续问。
    “求一个吧，也算心安。如果有用就再好不过了。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起反效果，除非你故意找了一个有毛病的东西。”
    我对他说。
    “那好。”
    他点了点头。
    “把手电筒往这边挪一下呀，我看不见。”
    超市小哥挠了挠脖子对我说。
    我把手电筒往上挪。
    灯光正好照在他的手上。
    一只惨白的手从墙壁里缓缓钻了出来，摸到了他的手背上。
    看起来就很冷，而他好像毫无察觉。
    我看了一下超市小哥的脸。
    那张脸真的毫无察觉。
    他还在十分认真研究电闸开关。
    “你究竟会不会呀？别一会儿一不小心就触电了，那死了还得我收尸呢。”

 第809章

    我说。
    “放心，好啦，这种小事怎么会不行呢？”
    超市小哥拍了拍面前的墙。
    啪嗒一声，电闸好像好了，头顶的灯泡闪烁了一阵，亮了起来，整个超市都被灯光变成了惨白色，我眯着眼睛恍惚感觉自己是在解剖室。
    超市小哥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和裤子。
    他身上落下了一大堆的白色灰尘。
    “我想我好了，我们到收银台那边去吧，也许会有客人。”
    他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跟他走到了收银台。
    一个年轻的小女孩跑过来买棒棒糖，看起来是个小学生。
    买了棒棒糖，女孩就走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好像今天一晚上都会很安全。
    超市小哥松了一口气，随着时间推移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更加高兴起来，甚至要说今天晚上出去烧烤摊喝酒。
    “那还是算了。我要早点回家休息。你也最好有空尽快去求一个随便什么东西。”
    我说。
    他点了点头，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但好像记得尽快两个字。
    第二天他再找我的时候，对我展示他手腕上的红绳，绳子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木头小鱼。
    “你看这是我从一个庙里求来的，开了光的绳子，说是会保平安哦。”
    他笑嘻嘻对我说。
    “有这种东西也算是好事了。”
    我笑了笑回答。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带着我一起跟他去超市上班。
    那会还是白天，所以没发生什么事。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香炉，往里丢了几颗指甲大小的香就点了起来，门口一阵烟雾缭绕，乍一看就像起火了一样。
    过来买烟的中年大叔一边咳嗽一边说，真是太糟糕了。
    “不好意思啊。”
    超市小哥笑了笑道歉。
    但他还往那个小香炉里加了几颗。
    门口的烟雾就更浓郁了。
    天渐渐黑了，超市小哥准备巡逻。
    第295章
    超市小哥开着手电筒在超市里绕着货架巡逻。
    灯光慢慢随着他的走动变成了蓝色, 而地面上伸出了许多的白色的手，抓挠着他的裤腿和鞋子，但他一无所知。
    “今天大概也会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了。”
    他安慰我说。
    “如果真的是那样当然很好, 但如果不是那样, 我看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我回答说。
    他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还是只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或者只是想要他给我更多的钱, 但他也不仔细想一想他能给我多少钱。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们安静在超市里走了一段路，灯光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蓝色，地面上的手臂不再乱动, 而是开始流血, 在地板上写字。
    替身替身替身。
    那些手臂在地板上写了又写还是这些字。
    我有点想停住脚步转身就走了。
    又走到了镜子的货架的旁边。
    那些镜子在路过的时候一片一片碎裂了。
    我向他询问那些镜子, 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得到了他的回答, 我想不用问也可以知道, 在他眼里超市的灯光一直都是白色而没有变成蓝色了。
    怪不得他会觉得今天晚上很安全。
    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打开灯光模糊不清, 而且闪烁了两下。
    就好像手电筒里的灯珠已经老旧到无法继续工作。
    手电筒的灯光没有稳定, 过一段时间又开始闪烁，闪烁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身后传来了两声嘎吱嘎吱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木门缓缓关闭, 但这里只有玻璃门, 没有木门。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古怪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低着头, 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拉住了他, 他还想往前走，差点一头撞到货架上去。
    幸好货架被他撞到摇晃了一下, 摆放在货架上的玻璃罐子撞到了他的头，他的额头起了一个包，他回过神来捂住头啊了一声。
    “你清醒一点儿了吗？”
    我问他。
    他缓缓把手放下，眼珠转动看向了我。
    好半天之后他才开了口。
    “到处都是蓝色，又变成这样了，这个蓝色的世界真是糟糕透顶，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用那张写满了迷茫的表情问我。
    但我只能说不知道，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是个很无奈的表情。
    “你现在还要巡逻吗？”
    我问。
    “巡逻结束之后就可以走了，早点巡逻完毕，早点下班，早点离开这里回家去就会安全了，至少我家不会突然从白色变成蓝色。”
    他回答我说。
    回答我的时候，他还在摆弄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接着闪烁了两下。
    幸好手电筒的灯光还是白色的，但这并不能让超市里的气氛愉快起来。
    那白色的灯光反而让这里的呼吸都压抑着一种难以忍受的腐烂的感觉。
    说不清楚，究竟是希望那灯光继续存在好一些，还是不要继续这样下去更好一些。
    “你可以现在就回家去。不要继续巡逻，反正领导不在这里也不会发现的。你想回家，现在就可以回家。你想下班现在就可以下。”

 第810章

    我拉着他的手腕对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手上，似乎因为我抓着他，他不能离开，他才点了点头。
    “那现在到超市门口去吧。你没意见吗？”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让他走在我前面，他就听话，走在我的前面转了个方向。
    身后传来了哭泣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我也没去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我看见蓝色的学生妹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那张脸十分惨白，表情狰狞，血红色的眼睛瞪着我。
    如果看见这张脸，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这张脸的主人早就死了才对。
    可是当学生妹拉住了走在前面的超市小哥的手的时候，那张脸又突然正常了。
    超市小哥的脚步停了下来。
    学生妹含情脉脉盯着他。
    “你答应我要来找我的。”
    学生妹说。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但是不说话。
    目光也根本没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就好像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只是表面敷衍。
    学生妹有点生气，愤怒了一瞬间，又低声下气，流着泪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
    学生妹松开了手看向了我。
    我只会在旁边幸灾乐祸。
    学生妹看着我的表情就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学生妹一步一步退回了阴影之中，一时半会都没有再出现。
    超市小哥拿着手电筒继续往回走。
    灯光平稳而稳定起来，只看着前面的路。
    这么走了一段时间，就好像鬼打墙一样，始终没有回到门口，我有些着急了，超市小哥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看他都不着急，也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坐在贩卖椅子的货架旁边。
    超市小哥的脚步放慢了。
    我们慢慢靠近了那个影子。
    那个人是超市小哥的领导。
    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内衬，短头发，圆圆的脑袋，细小的眼睛，草莓一样的鼻子，猪肝色的嘴唇，低着头咳嗽。
    脖子又短又粗，呼吸声很急促，一点也没掩饰，只是听起来就像某种愤怒的野兽，咳嗽的声音很大，就好像有痰在喉咙里。
    可是，我和超市小哥走在路上的时候，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
    那身体是滚圆的，就像一颗煮水的肉丸子，四肢对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纤细，仿佛四根软绵绵的豆芽，从丸子里垂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老板。”
    超市小哥拿着手电筒问。
    “我来找你，听说你好像见到了失踪的学生妹，我过来看一看。如果你压力太大，可以提前下班回家去休息。但我出不去了。”
    领导笑了两声，缓缓回答，声音沙哑，而且说完一句话就又低下了头去，好像脖子根本无法支撑头的重量，如果是那样，这该是个死人。
    他的脸色是极其苍白的，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又像一个在冰冻的柜子里储藏好了的死人。
    如果从他的呼吸声里听，他应该还是活着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他是生是死根本难以判断。
    超市小哥听到了回答，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超市小哥说。
    “我能问个问题吗？”
    我说。
    “可以呀！”
    超市小哥笑着回答。
    “这位领导，是因为出不去才在这里休息吗？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我问。
    “对呀，为什么呢？”
    超市小哥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又看向了领导。
    “因为太累了，而且我觉得我的眼睛有点痛，我想我需要休息，我就找了这个位置坐下来休息，这里很合适，你也可以休息。”
    领导用很慢的奇怪的断句回答说。
    “我还有事就不休息了。”
    我拒绝了他。
    领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超市小哥被我推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他又在路上看见了另外一个弯着腰，低着头，正拿着打火机点烟的人。
    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是昨天来过这里的秃顶大叔，他点的烟是超市货架上刚刚拆开的一只崭新的烟，但他没有给超市小哥付钱。
    显然这不是他借来的。
    “你们怎么在这儿？”
    秃顶大叔抬起头来看见了我和超市小哥，惊讶了一瞬，想要藏起自己手里的烟，但是因为点着火，自己的手指反而被烫了一下。
    他只好有些尴尬笑了起来。
    “他在这里工作，我在这里陪他，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问。
    “我在这里是因为想要买一条烟，但是我没有看见收银员，我就想先点着烟在等人过来付钱，只是一直没等到，灯却突然黑了。”
    秃顶大叔解释说。
    他说着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要把钱递给这里可以当收银员的超市小哥。
    “我要到收银员才能收款，否则收下来的钱就成了我的，那很难说清楚。”
    超市小哥没有伸出手去，反而拒绝了。
    秃顶大叔笑了两声：“也对，是我忘了。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第811章

    “好。”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
    往门口走的人就变成了三个。
    可是我们又在路上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低着头，刚刚拆掉了一个棒棒糖的包装，正在舔那个棒棒糖的棍子，嘴里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应该是在咀嚼硬糖。
    握成拳头的手里传出的塑料包装纸被蹂躏的声音。
    “哎呀，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孩看见三个人吓了一跳。
    “你又怎么在这？”
    我问。
    “我想进来买棒棒糖，但是没有人，我就想先吃一个再付钱。反正你们肯定会出现的。”
    女孩把棒棒糖的棍子也吞掉，说。
    “那我们到收银台去付款吧。”
    超市小哥说。
    女孩和秃顶大叔点了点头。
    四个人都走到了收银台旁边。
    两个人付了款。
    第296章
    两个客人的眼睛里流出血液来, 可是那血液居然是蓝色的，一点一滴滴落在了收银台前面桌子上的白纸中间。
    两个客人弯下腰去，低着头，伸出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手指刚好挡住了眼睛, 一只钉子不知怎么从他们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就像是松软的土壤里居然一阵风就吹出了细长的蘑菇。
    他们开始尖叫。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 伸出手去就把还在收银台后呆愣住的超市小哥拉了出来, 并且迅速带他躲了起来。
    那边的两个客人已经开始伸出手在空气里乱抓, 仿佛想要抓到点什么，如果我和超市小哥没有离开原地，他们就能抓到我们了。
    “好痛, 好痛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你们在哪里？你们的眼睛怎么样了？你们能看见我吗？你们看见了什么？”
    秃顶大叔和小女孩伸手抓住了对方。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的痛苦减弱, 他们发出了更大的尖锐的惨叫声。
    “好痛啊！”
    秃顶大叔和小女孩松开手, 在旁边摸索, 却没有找到我和超市小哥, 突然露出了一种仿佛被欺骗的愤怒的表情。
    “你们在哪里？”
    他们喊了起来, 并且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开始在超市门口寻找起来。
    他们没有找到人, 更加愤怒了，开始推倒货架, 发泄自己的情绪, 并且持续尖叫, 让人怀疑他们的肺活量。
    超市的商品散落一地，有些东西是很脆的, 落在地上就碎掉了，他们踩着那些碎掉的商品残骸走来走去。
    “你们在哪里？”
    他们问。
    我用围巾捂住了超市小哥的口鼻, 保证他喊不出来，他的脸色都快青紫了, 我把围巾往下拉，给他留了呼吸的空隙。
    呼吸的声音太大了，我想再次把他捂住。
    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听起来像是超市领导的声音。
    急匆匆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冲着那个声音跑了过去，仿佛很急，想要找到另外的活人。
    但他们找到活人究竟是要撕碎还是吃掉都不好说。不过既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想必超市的领导不会是个活人了。
    我把围巾从超市小哥的脸上扒拉下来，轻轻推开门，从他身边爬了出去。
    站起身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超市里面还是黑的，外面的世界是纯蓝色，灯光是蓝色，垃圾桶是蓝色，连地面都是蓝色。
    超市小哥踉踉跄跄爬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冲到了超市的门口，先是推门想要离开，可是没有把门打开，就试着去拉，还是没能打开。
    “啊啊啊！”
    超市小哥想要发出尖叫，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所以他只是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些哮喘一样的声音，用来平息情绪。
    我走到他的身边。
    他已经开始用旁边的货架上的东西去砸门，但是那扇门纹丝不动，而且没有声音。
    在他握着拳头去打的时候，那扇门却突然发出了沉闷的仿佛古老的寺庙的钟声。
    我瞪大了眼睛，他也惊讶呆住了，显然他听见的声音和我一般无二。
    我拉着他再次躲了起来。
    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我们又急匆匆走开了，脚步声听起来非常古怪。
    等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我又和超市小哥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超市小哥坐在地上抽泣着哭了起来。
    “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我今天晚上就不该来。”
    超市小哥喃喃自语。
    “你来不来都一样，不要太自责了。”
    我对他说。
    他听见我说话好像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样，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我好半天才开了口。
    “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是普通人，我是找你来帮忙的，不是找你来添乱的，我给了你钱，你为什么不帮忙？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出去？
    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让我不要过来？”
    超市小哥爬过来拉着我的裤子使劲问我。
    我感觉裤子要被他扯掉了，拉着自己的裤子回答他：“我记得我劝过你，但是你没有听。
    如果我没有帮忙，在刚才那两个人找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生死不知了，哪里还有机会在我面前对我说这样的话？

 第812章

    我不能让你出去，确实是我没有办法，但不代表你现在指责我，可以让你出去，你应该冷静下来才对。”
    我对他说。
    他松开我的裤子，低下头去，趴在地上哭了起来，还记得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是我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我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对着他的脸扇了一巴掌。
    “你就算把眼睛哭瞎了，也一点用也没有，我叫你冷静下来，你听不见吗？”
    我提着他的衣服质问他。
    他愣了半天，摸着自己红肿的脸，点点头没有再哭，但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旁边倒塌的货架的阴影里面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还是有影子的，影子比人更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猛抬头看过去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学生妹，学生妹的脸色还是蓝色。
    “不好意思，现在来找你们，你们看起来不太妥当，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出去，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们走，跟我走吧。”
    学生妹根本不看我，但说话的时候却要说我们，我觉得好笑，而且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但是超市小哥相信了。
    所以我相不相信，一点用也没有。
    “真的可以带我走吗？真的可以让我离开这个超市吗？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不要犹豫了，再拖下去也许还会发生其他变化。”
    超市小哥在地上爬了两步，一下子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拉住学生妹的手说。
    他真是一点也不客气，而且完全不思考的样子。
    我在心里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说什么比较好，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因为对面两个人的样子分明是一对情侣，我再往里面走，就像电灯泡了。
    真不知道超市小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学生妹显然不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那就是里面来的，如果是里面来的，怎么可能带着他到外面去？
    而且学生们占的位置根本不是要去开门，而是要把超市小哥往超市里面的黑暗引进去。
    他稍微动一下他的脑子，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至少他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别人的当。
    因为我收了他的钱，所以我认为我有救助他的义务和责任，我提醒了他。
    “最好别相信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是突然失踪，突然出现还不去见父母的奇怪的人，跟你非亲非故，没有必要帮你。”
    我对超市小哥说。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也根本不看我，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实在很像是一对，拥有难以形容的默契。
    都不需要提前说明，就能拿出一模一样的反应来对待我，我真是看在钱的份上才能待到现在。
    “我不信你，如果你能带我走，我就相信你，但你不能带我走，所以你还是闭嘴吧，不要影响我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一分钱也不给。”
    超市小哥有些不耐烦，回答我。
    我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你一个人去，我不跟着你。”
    “好啊，我一个人去，我一个人出去，我一个人回家，我还少给你一笔钱，我觉得很高兴，我同意了，那就这么办吧。”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完全背对了我。
    唉，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必说话了。
    学生妹很高兴拉着超市小哥往超市里面走，超市小哥却依然不认为这是有问题的。
    他们走了两步，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
    我刚过去把那东西捡了起来一看，发现是超市小哥求到的红绳上的木鱼。
    这东西裂成两半才落在路上，被我捡起来又分开变成了四瓣，我稍微用点力，这东西就完全变成了粉末，好像是个劣质货。
    如果超市小哥只付了很少的钱就得到了这个东西，那这东西质量这个样子也算正常。
    但如果超市小哥求神拜佛还给了大钱才得到这个，那就不正常了。
    我往前看去，前面是浓稠的黑暗，好像有黏腻的生物正在其中活动，地面往外涌出了蓝色的血液，一片腥臭气味。
    我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一个桌子，我转过头去看外面的颜色，却突然变成正常的样子。
    我试着打开超市的大门，开了，我就从门口走了出来，走出来一瞬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夜间一股冷风吹了过来，我抹了一把脸，却突然在脸上摸到了一根细长的女人头发。
    我看着这根头发感觉像是学生妹的。
    我转过头去看身后，超市里面一片黑暗，没有声音，就好像什么人也没有，连脚步声也听不见，我回了家。
    第二天我又去超市门口看，里面还是那样，门居然是关着的。
    再后来，听说常去超市的客人，超市小哥和领导全都失踪了。
    第297章
    我是个道士, 云游四方，见一个大宅子家宅不宁，就走进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刚进去就正好听见里面有父子两个人正在吵架。
    “你就那么恨我，既然如此, 早知现在, 何必当初, 为什么把我生下来呢？你是个垃圾吗？哦, 为了证明你是个垃圾, 所以要赶我走。”
    年轻人冷笑着。
    “不错，我只恨当初没杀了你，你这种垃圾早就该死了, 我是个垃圾, 但我比你好一些, 所以我现在就要赶你走, 你不配在我家。”

 第813章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无能狂怒被周围的仆人按了下去, 趴在地上乱动, 看模样像是一只狼。
    十分狼狈, 凶神恶煞。
    “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看向我。
    “你好，我是一个路过这里的道士, 在外面看见你家黑气笼罩, 所以特地进来帮你忙。”
    我回答他。
    他并不相信我, 但还是想问一句。
    “你要帮我什么忙？”
    中年男人问我。
    “很简单，你这个儿子, 就是我要帮你的忙。他是个烂东西，你既然不要也别乱丢。不如让我带走, 保证你没有后顾之忧。”
    我笑着回答。
    “你可知道我的儿子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问。
    “我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前因后果呢。
    这是只半妖, 表面上看可怜巴巴，实际上里面外面都坏透了，就是纯粹的垃圾一个，不怪你讨厌他，也不怪你妻子讨厌他。
    你以为他的母亲是什么公主，他的母亲在他生下来的时候说他是个豺狼种，应该丢掉，你没有听，把他留下了，造成了今日的祸患。
    这东西前阵子偷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承认，不仅如此，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别人替他给他偷了的东西付了账，他不领情还破口大骂。
    这第一是忘恩负义，第二是不讲道理，第三是自以为是，第四是暴躁无能，第五是为人恶毒，第六，偷鸡摸狗，第七滥造口业！
    虽然说凡事论迹不论心，他只是口里喊着要杀他的未婚妻，口里喊并不算什么，但他确确实实偷了别人家的东西，也确实骂了别人。
    这就确实是小偷小摸和忘恩负义。
    谁在乎他从前怎么样？
    总不能因为杀人犯曾经过得非常悲惨，所以他杀了我，我就应该说我要感化他，他从前的一切错误就既往不咎了吧。那绝不可能。
    如果一定要比谁更悲惨，我也可以比他更悲惨，但我和他可不一样，至少我不像他那么自以为是，明明做错了还觉得自己很对。
    我也不像他小偷小摸之后还要忘恩负义。
    天底下比他悲惨的人可太多了，也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我管他从前多么悲惨呢。这天底下又不是比惨就了不得。
    难道因为他足够悲惨，所以被他偷了东西的人就活该吗？难道因为他足够悲惨，所以别人被他骂，就是森*晚*整*理别人活该吗？
    难道因为他足够悲惨，所以他浪费别人时间，让别人生气就是别人活该吗？我可从来不那么觉得。
    这世上又不是足够悲惨就能解决一切。
    他从头到尾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他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活该吧。他不是很悲惨吗？他也那么觉得，那正好啊。
    我可以让他一辈子都这么悲惨，让他从今天开始就无底线悲惨下去，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悲惨。那才叫悲惨。这算什么？
    现在这点痛苦不过如此。
    他要是真心想用悲惨来打动别人，最好已经悲惨到死了，那样别人才会真心实意的认为他悲惨。
    因为到了那个地步，他的悲惨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我冷笑着说。
    “听你这么一说，你知道的东西很多。但有些东西你恐怕还不知道。所以我很难确定你究竟是来骗我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中年男人老神在在看着我。
    “那你说你需要我证明什么？”
    我问他。
    “很简单的一件事，我与我妻子见面的事情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仔细说一说我与我妻子之间有什么事，说清楚我就信。”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这个好办。
    你妻子为了报恩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生下第二个孩子，说是天生的坏东西之后就走了，好多年没回来。
    前阵子因为你接到了你母亲的托梦，所以你拿着信物去找了你的妻子，你妻子见了你一面对你很不耐烦，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很伤心，回了家。
    你妻子让你尽快把这个孩子赶出家族，你听了话要把这孩子除宗，我现在正赶上了现场。”
    我回答说。
    “你说到这样详细，我已经信了八分，只是我还想问一句，你把他带走之后要带到哪里去？万一他回来怎么办？”
    中年男人问。
    “我要把他带到一个真正的悲惨的世界去，他不是觉得自己很惨吗？
    我会让他知道这天底下真正悲惨的事情还有多少，真正悲惨的人又是怎么样。
    他现在根本不配说自己很惨。
    我知道悲惨是不能用来比较的，但实话说他是真不配。
    有些人悲惨是被别人害的，所以可怜。
    有些人悲惨是走投无路，所以可怜。
    这个孽种，既非前者也非后者，所以我说，他是活该。
    我见过走投无路的人，因为走投无路，所以只能自杀。可这个还活着，有吃住，有衣服穿，还能上街偷东西，发脾气，显然不算。
    如果他不是出门偷东西，他可以继续留在这家里，或者选择自己出远门，再也不回来。出去之后可以读书，可以做生意，可以种地。
    可以给别人当学徒，也可以干脆就当奴隶，那算自甘堕落，但是他显然不是没有选择，更不是没有路走。

 第814章

    他自己不愿意，也不做，也不想怎么能怪别人？更何况偷东西也是自甘堕落，他已经到这个地步，显然是无法挽回的。
    这就好像杀人犯已经杀了人，你不能再说他是个好人一样的道理。
    如果这种垃圾都能当好人，天底下的好人可太多了。如果偷了别人的东西，还可以若无其事把人骂了，那谁还工作？都偷东西好了。
    偷了东西还能把别人骂一顿，好像自己占了道理。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叫嚣要杀别人已经算是预告犯罪了。到了这种程度，若还说他无罪，恐怕是脑子有病。
    有些人被人所迫，害到无法翻身的地步，所以可怜，可这个人显然也不是。
    他有父母，有兄弟，有家宅，有名字，可以不工作就有人养着，虽然这个养法不大好，但他还活着，已经比许多人好了。
    有人被害到进监狱一路受折磨，最后还有杀身之祸。那才是为人所迫。
    可你们看看眼前这个垃圾。
    谁逼他去偷东西了吗？根本没有啊。没有人逼迫他偷东西，他就偷东西，可见他天生就是坏东西。
    至于他是不是想用这种行为吸引别人注意，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被他偷了东西的人就等于没有被偷吗？难道被他骂了的人就等于没有被骂吗？我可不那么认为。
    他进监狱了吗？他受酷刑折磨了吗？有人筹谋着要算他的性命吗？什么都没有，可他依旧不知足。还在这里叫嚣别人亏待了他。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说。
    “你算什么东西来管别人家的闲事。”
    年轻男人问。
    “好巧不巧，我是为你家的事来的，准确来说就是为了你的事，因为你太烂了，所以我才来了。”
    我回答他。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孽障！”
    年轻男人挣扎着喊。
    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开始还嚎叫，之后我把他打晕过去了，他满脸流血，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快要死的模样，安静下来。
    “这东西看着也难过，你既然要就带走吧。”
    中年男人对我说。
    “之后记得把他的名字从你们的族谱上划掉。”
    我提着人走到门口说。
    “我会记得的。”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我提着人跨过门槛，消失不见。
    “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年轻男人醒过来问。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已经悲惨绝望的世界。一个已经被深度污染，几乎无法活下去的，属于克苏鲁的世界。”
    我笑了笑回答他，松开了手。
    他扑通摔在地上。
    第一天他想找工作，没有人要他。
    “生殖器官切除了吗？没有切除就走吧，我们这儿不收那样的人。”
    “有学历吗？没有？我们不收。”
    “有经验吗？没有？不好意思。”
    “会跳舞吗？”
    “会唱歌吗？”
    “会开枪吗？”
    “会杂耍嘛？”
    “愿意披上畜生的皮跟我们出去表演吗？”
    “会种地吗？会养动物吗？什么都不会，你是来耍人的吗？滚出去吧你！”
    “你愿意到我们大鸟转转脱衣服，我们还不愿意收你呢。你照过镜子吗？身上没有二两肉，像排骨一样，谁会给你付钱？”
    第二天他想赚钱，被炸到粉身碎骨。
    他总算再也不会悲惨了。
    第298章
    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审讯师。
    外面的人都说, 也许我偷偷考过心理师咨询证，但是没有告诉别人，所以没人知道。
    他们也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没有告诉别人,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说我真的有考过那个证, 也不是说我真的有那个证, 而是说这个传言是假的。
    但有人相信了这个传言, 找了我。
    “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 审讯一个人。”
    那个人是个年轻小男生。
    “什么人啊？”
    我问。
    “一个杀人犯。”
    年轻小男生说。
    “有什么想问的？”
    “问问他为什么那么做。”
    年轻小男生说。
    “给我多少钱？”
    “10万。”
    年轻小男生说。
    “这个活我接了。”
    我对他点了点头。
    他很高兴带着我上了车。
    车子就停在我家门口。
    我上了车之后，他就开车一路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那是个黑漆漆的地方，到处都有门和窗带着锁, 看起来很严肃。
    我在一个房间坐了下来, 对面是一个一直保持着微笑, 似乎非常兴奋的人。
    “你为什么杀了人？”
    我问。
    “你不知道我等别人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可是很久都没有人来问我, 我觉得真是糟糕透了, 我还以为他们都是该死的人。
    没想到出现了你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刚才说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杀人，这太可笑了, 我怎么会去杀人呢？
    我只是在救他们, 他们是大垃圾, 是大烂人，是应该去死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怪我, 应该怪他们自己，因为是他们自作自受。

 第815章

    他今天死了是因为他昨天错, 他们今生死是因为前世错。
    这分明是他们自己的错，怎么能怪我？他们太过分了, 死了都要怪我。
    我呸，有本事保护好自己呀，什么垃圾东西。
    他们死完全是自己的错，就是自己的错，他们会认为是我的错，就是他们的错。
    他们错了，我怎么能不让他们上天台？他错到这个地步，我怎么能不让他们重新来过？”
    那个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样子。
    “那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想他们。”
    我问。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想他。我觉得他们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人都可以去死。”
    那个人说。
    “你还记得他们死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吗？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我问。
    “这你可就问对了，这个问题正是我需要你问的，我现在就回答你。
    因为那家有一个不要脸的恶心的小孩儿，是个小男孩儿，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那个小的割了。
    以后那个小孩儿只能叫小孩儿，而不能分男女了。这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了，应该庆祝一下。
    为了庆祝，我就把他全家杀了。
    知道那小孩儿死之前说什么？
    他说他妈全天下最好，我不信他非要给我比，我只好把他杀了，因为他实在太恶心了。
    他亲自把我带到他家门口，我实在没忍住，因为他太欠杀了。
    他妈也是恶心透顶，居然敢在我面前把他抱在怀里啊，就好像我真的会对他们做什么一样。那好啊，他们这么想我就如他们所愿了。
    对了，我其实是现在他面前把他妈杀了的，他说他妈漂亮，所以我把他的妈的脸划烂了。
    他还说他妈会赚钱，我想赚钱是要用手的，所以我把他妈的手也砍了，砍之前先把指甲拔出来，之后切手指，之后切手腕。
    再然后拧断手臂。
    我又想如果要赚钱是肯定要走路的，那我就把那人的两条腿砍下来吧。
    因为腿太大个儿了，我费老大力气还用斧头呢。
    你不知道我砍了好几下居然有骨头，我只好踹了一脚，那骨头就断了，还有一层皮，我细细的把那层皮用刀切开了。
    那个肮脏龌龊恶心令人呕吐而又肥胖的讨厌的女人，身上的血居然比脂肪还多，到处都是，弄脏了我的脸。
    我差点儿没看清楚那小孩脸上的表情。
    你不知道那有多痛快。
    他就是该死，他全家都该死，他们都应该去死。
    那才是好日子。
    他们不是想要好日子吗？我就给他们好日子，他们应该感谢我呀。他们凭什么高兴啊？凭他们不要脸。啊，我就知道。
    我肯定没猜错，是不是？
    你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真没意思。
    你知道之前听我说这些东西的人怎么样了吗？
    其实第一个听我说这个故事的人是一个男的，对，就是那小孩儿的父亲。
    在我杀了那个肮脏的女人之后，那个肮脏的男人也回家了。
    我真不敢相信世上有男的，我喜欢那么一样的女的，但是看见那个男的之后，我就知道原来是有的，因为他们一样肮脏。
    那样肮脏的人总是更喜欢和自己一样肮脏的人待在一起的。
    他们是全天底下最脏最可恶的东西。
    我觉得，连蟑螂都没有，他们讨厌，而且天底下还有下水道里的老鼠，连老鼠也没有他们臭。
    他们就是该死，他们那种东西怎么不该死？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钱或者没钱的关系。
    因为我很确定我之前见过比他们更有钱和比他们更没钱的人，但我看见那些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我看见他们觉得有问题。
    那就一定是他们的问题了。
    这根本不怪我。
    你们为什么不放我走？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们觉得我说的话有错，那你们为什么听？
    你们觉得我说的话没有道理，那你们为什么问？
    你们就是想浪费时间，是吗？
    我早应该知道的，天底下的人都一样。
    但是你们烂的程度真是一点儿不一样的。
    恶心到顶了，我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的心究竟黑成什么样子了，我也想挖出你的脑子来看一看，里面究竟是白的还是全是水。
    也许你的脑子是豆腐花做的，那一定很好吃，我要尝一尝加糖或者盐再加一点辣子，在锅里加热一下会更好吃。
    我喜欢你。
    你快过来，让我啃你一口吧。”
    那个人神情癫狂，反复震动，说。
    他身上缠着铁链子，一动起来就哗啦啦乱响。
    他的眼睛发红，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好像没有整理过，皱巴巴的，像是刚从坛子里取出来的一把酸菜，臭烘烘的。
    他身上的味道和一般不爱干净的人不一样，他散发的臭味不是不常洗澡的臭味，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不能接近的，恐怖的臭味。
    如果说不常洗澡的人的臭味想垃圾箱。
    那眼前这个人的臭味就像是一只刚刚被挖出来，还带着鲜血在地上滚动，却还活泼乱跳的红色的眼睛。

 第816章

    他的脸上又挂起了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对我露出的那种笑容。
    如果说一般人的笑容是一种表情，眼前这个人的笑容就像是一面代表胜利的旗帜。
    而且通常他这种旗帜出现的背景，是在远古时期相互厮杀的战场上，茹毛饮血的部落前，血淋漓的牲畜断裂开的头颅的模糊切面倒影里。
    更形象一点儿是，战场鲜血淋淋的尸体旁边，巨大的非人类的皮质做的战鼓上面，劣质的简笔画装饰的胜利的战旗。
    “我好饿啊，求求你过来让我啃一口，让我吃你一下吧，你看起来就很好吃，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鲜美多汁的草莓。
    我饿了，给我吃一口吧，难道你能看着我在你面前饿死吗？你太过分了，怎么会有人眼睁睁看着那样恐怖的事情发生呢？”
    那个人咬着牙问。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脸颊浮起了红晕，他的牙齿洁白，他的嘴唇深红。
    他用牙齿咬着嘴唇，嘴唇里就冒出血来，就好像他的牙齿非常尖锐，正是适合咬破别人的皮肤的尖锐。
    他弯着嘴唇，在脸上裂开一个十分夸张的寻常人类难以自然形成的弧度，就像是从前当过马戏团的小丑在故意恶作剧让人高兴。
    但看着他这张脸实在不好笑出来。
    平心而论，他长得不错。
    但他有一种阴森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生活在黑漆漆的山洞，脏兮兮的下水道，却又和垃圾桶关系不大。
    他没有让人笑出来的喜剧的感觉，倒是一直有一种疯狂的感觉。
    “你能用简洁的语言重新说一下之前那件事吗？”
    我问。
    “一个小孩很恶心，我杀了他全家。”
    那个人回答。
    “这个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点了点头。
    “没有其他可补充的。你还想听我说点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迫不及待想吃点儿东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你能给我当东西吃吗？或者你随便给我点儿什么，但是我不要鞋垫子。因为真的有人之前给过我那个。
    不过你别担心，我把那东西还回去了，他们吃的比我还多。那张脸青红又紫，可像极了，还发肿，就像是馒头一样。
    他们和我根本没法比。”
    第299章
    我是一团充满污染的火, 其他人通常称呼我为污染者，我看见一条缝隙我钻了进去，我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新世界真是肮脏透顶，因为这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自称为神, 称呼还搞得文绉绉的, 分明是畜生, 还要装成正儿八经的样子。
    比上一个世界还要恶心。
    我找了找这里的恶心源头。
    在一个店铺里。
    一团垃圾和四只垃圾, 那些垃圾看起来有一点猫的形状和人的形状, 但实际上是什么东西可真不好说，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是一团。
    他们在用肮脏透顶的东西交谈，看起来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
    大垃圾说：“我准备给你们创造一个新的同伴, 你们高兴吗？”
    小垃圾说：“你脑子有病吧？谁会为这种事情高兴？世界资源就那么一些, 用一些少一些。本来就不够, 你还要加新的来。
    你是一心想让我们死吗？还说什么同胞不同胞的话, 你披上一层人皮就把自己真的当人了吗？那也太好笑了吧,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
    你是一个垃圾, 全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你无论如何也只是垃圾，装成什么样都一样。
    因为用什么塑料口袋, 垃圾都还是垃圾。
    你自己创造的什么东西, 心里没点儿数吗？你难道忘了我们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都恶心, 肮脏，自私自利, 自以为是吗？
    就算这些都只是普通素质，还有一样最重要的, 我们相互之间肯定会争斗，绝不可能和谐共处, 你只是让我们伪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根本没考虑过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也没考虑过我们的本质是什么，你根本没考虑过我们怎么样会高兴。
    你只一心一意沉浸在你自己要的伪装出来的剧场里。别人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你还要说别人的错。那真是好恶心的东西。
    用不用我专门提醒你，你已经失踪好几千年了，甚至有好几万年。那么多的时间，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过的？你根本没关心过。
    一回来根本不问我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就自顾自要创新的同胞，你的同胞吗？你给自己创的儿子还是给自己找的爹？
    不过你这种垃圾是绝不会给自己找爹的，你创什么东西都要别人认你当爹，心大得很，脸也大得很，别人怎么比得过你呢？
    毕竟你是那么不要脸的一团垃圾。
    好恶心！
    有一个儿子还不够，要一堆儿子，一堆儿子还不够，你还要搞新的，你搞出来新的是要折磨谁呀？你自己说甩手就甩手。
    别人会高兴吗？跟你没关系的人确实会高兴庆祝一个大垃圾终于消失了。毕竟你是那么烂的一团东西。
    但我们就不一样了，跟你有关系，你在的时候要被你拖累，不能争斗，不能夺取资源。
    你走了之后还要被你拖累，有新的东西加进来，抢走本来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凭什么能那么不要脸？

 第817章

    就凭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父子关系吗？说起来都恶心。这父子关系里有一滴血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没有。
    这关系里面有一点感情吗？你说走就走的时候哪里有感情了？你根本不关心别人，这么多年有什么情况，哪里有感情？
    你一见面就自顾自要做你想做的事，而不关心别人，损害别人的利益，哪里有像有感情的样子，你也配当有感情的人吗？你在装什么？
    不要以为别人不对你说这些，就是你干干净净，是你脑子有病，别人说了你只当没听见，是你蠢，别人讲了你听不出来。
    是你发神经，别人说了之后就被你杀了，但是没人再敢对你说这些，除非他们不怕死又不会被你杀掉。
    你是不是想说有很多人认同你，这些人能证明你是正确的。可笑至极。世界大战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他们是正确的，难道他们就正确吗？
    有些人对别人烧杀抢掠的时候也说自己是正确的，披一层皮，就可以让后面数不清的人听从他们，跟着他们夸自己，他们就正确吗？
    正确不是自己说，正确就等于正确。
    正确也不是自以为正确就是正确。
    正确更不是装模作样，没有脑子就是正确。
    最重要的事情是正确可不是，一个人心里想什么什么就是正确。
    你知道你的脑子像什么清澈的，没有受到知识污染过的愚蠢的样子。你的脑子光滑到没有一丝皱褶，你分明是个怪物，何必装人。
    何况人有什么好处，恶心吗？如果你真是个人，那可真是太恶心了。因为像你这样恶心的人，天底下真是少。”
    小垃圾摇了摇头。
    “我可是神，我是创造你们的父亲，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大垃圾说。
    “那可真是太好笑了，你也配当神，神如果只是这样的垃圾，那也不过如此。何况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多恶心，总要照镜子吧。
    天底下的镜子那么多，玻璃那么多，你把每一块玻璃都打烂了吗？我真是难以想象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就像个没脑子的蠢货。
    不对，你根本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没看过任何一本书，没学过任何一个字？我难以想象你是什么垃圾。
    说回刚才的话题吧，你认为自己是神，那就太可笑了，知道为什么我这样想。因为你就是垃圾，跟神毫无关系。
    我可以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见到真正的神，你不过是有□□头。你连神的力量都没有，你也配当神。那我也可以说我是神。
    反正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我认为我是我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和垃圾桶里捡垃圾没什么区别。
    也许神这个名头是垃圾桶里面可回收的那种。那就更好笑一点儿了，也更恶心一点儿，因为这种事情让你这种东西自以为是。
    □□头是你自封的。神的力量是你没有的。神不存在的七情六欲你保存着，你凭什么当神？你连人都不配当，何况神。
    你不要以为外面那些，连我们都比不过的废物垃圾认了你当神你就是神，何况他们还没认你，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心，那么不要脸。
    我只能说一堆乐色撞上另外一堆乐色，怪不得乐色会以为自己成了神，成神也只是乐色里的神，知道乐色是什么？你就是乐色里的蛆。
    知道我们出现在你面前，你让我们有多恶心吗？全天下所有乐色堆到一起都没有你那么恶心的恶心啊。
    你这个东西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我过去把你当人看，问题是你太垃圾了呀。
    一个正常人会那么自以为是吗？
    一个正常人但凡有一点把他的儿子放在心上，或者把他的女儿放在心上，他会一声不吭的去搞新的小孩。
    然后对他之前的孩子说，我要给你们一个新的弟弟或者妹妹，你们应该高兴。谁会高兴啊？高兴你根本没把你之前的小孩当人看。
    还是高兴你那么喜欢新的小孩，搞出新的小孩之后，说不定那个新的小孩的命运和其他小孩根本没有区别。
    到头来也只是看着你去搞更新的小孩，然后在旁边受冷落吗？
    你也配当谁的父亲吗？
    从心理上说你不配，因为你没把孩子当成你的孩子，所以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呀。
    咱们再从精神上说一说吧，你的精神上是一个眼瞎，耳聋，记性差，虚伪，自私自利，只在乎自己还要装作在乎别人的乐色集合体。
    你简直像是在无意识对别人用精神控制，不知道你承认不承认，不过你承认不承认都不影响，事实就是这样，因为你恶心透顶了。
    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吗？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可是你回来之后做什么了？你找人了吗？没有。你找到人了吗？没有。
    你找到人之后关心了这些人在你不在的时候的过去么？没有。
    你在乎自己比在乎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要多，而你还要装出你其实是在乎别人的样子。有时候你甚至装都不装，就那么摆出来。
    就你这样的乐色谁会爱呀？
    如果真的有人爱你，那一定是脑子有病，很不巧，我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爱上一个抛弃自己的人的，正常人爱上抛弃自己的人，就好像说是区区杀父之仇。

 第818章

    这两种词摆在一起的怪好笑的，何况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别人在乎不在乎我不知道，反正你看起来不在乎。
    而且你还要别人不在乎。
    是不是别人顺从你你就会高兴？
    可是别人反抗你，你也没有多难过啊。
    可见你根本没把别人放在心上。
    你在精神上不配当别人的父亲，因为你根本不提供一个父亲应该提供的陪伴，你的心里也没有一个父亲应该有的给孩子的位置。
    再说身体，你的身体烂透了。你也配当我的父亲？”
    第300章
    “你有什么事儿啊？”
    我问。
    “我的事儿有点儿长, 有时间听吗？”
    一个年轻男人问。
    “只要你给钱，多长时间都可以。”
    我回答他。
    “我是个厨子，周围的人都叫我张厨哥。
    我最擅长做的东西是炸鸡排。
    我本来以为我开个店就了不起了，没想到我居然有朝一日可以到大酒店去当厨子, 我很高兴, 我马上就去了, 但是到了发现是个食堂。
    食堂和大酒店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为大酒店比食堂看起来就赚钱多了, 也好看的多，好说的多。可惜进都进去了也不好出来。
    除非我根本不需要那份工作，但是我真的很需要, 所以我不得不进去, 而且留下来, 在那里工作就成了, 那里的一个食堂厨子。
    我本来以为到这儿也就算了, 只要好好过日子, 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可是事情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突然有一个书找到我，说他是一个厨神留下来的宝贝, 只要我对他喊三声宝贝, 他就能给我金项链, 金戒指和金元宝。
    我试过了，东西确实是到我手上了, 但是转头就被人抢走了，抢东西的那个人还打了我一个, 害得我到医院缝了好几针，花了大几万。
    医生还跟我说, 要不是偏了一点我就死了，血流了那么多，看着可怕极了，血库差点没找到那么多东西给我。
    我要是多住两天，几万都不够，得往几十万上奔。幸好我身体还扛得住，没死在里面，他们都说我运气好。
    我运气要是不好我就死了，可是我一开始要没见那个见了鬼的本子，我也不至于受这种伤啊，这才叫运气烂呢。
    再然后我爸出轨，他的妻子跟他离婚，带着他们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不过那家也不能算是她的，因为不是她买的房子。
    那房子那女的根本没出过钱。
    小时候是住过，可长大之后就嫁出去了，平时也不怎么回，突然一下说以后就要住在那里，屋里面的人都要适应一下。
    更别说屋子外面的人。
    虽然换个邻居或者多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多一个号少一个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是多出来的邻居不止一个人，还有小孩。
    我妈带了个小孩。
    那小孩年纪不大，像是别人的孩子，不过反正不是我的，我也懒得管。
    那小孩很吵，而且特别讨厌，不过后来就好了，所以我也没太管那个人究竟去了哪。
    好像是夏天的时候下水游泳死了，尸体都泡发了，才从水里浮出来，被人找到。
    我不太清楚这个事情。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突然不记得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是说今天早上，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一段记忆。
    这种感觉实在太慌了，不管我是有病还是怎样，我需要解决。
    我去过医院看过医生，找过和尚，找过道士，求过神，拜过佛，领过符咒，还买过符纸，喝过药汤子，什么用都没有，什么用都没有。
    我想要找回我的记忆，你能帮我的忙吗？”
    张厨哥问。
    “可以。”
    我回答他。
    “我们先去你家看看吧，你有住处吗？”
    我问。
    “当然有啊，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吧。”
    张厨哥笑着回答。
    “你怎么来了？”
    张厨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拦在自己家门口的中年男人，表情不太好看，心情也不怎么样，他不喜欢眼前这个人，而且有点讨厌。
    看起来他们是认识，而且从前就关系不怎么样。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我毕竟是你爹，怎么能不管你呢？”
    中年森*晚*整*理男人言辞恳切。
    “得了吧，张口闭口就说这个，我看你是想用身份来压我，让我听你的话，我受够这个了，你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不然怎么是夫妻？”
    张厨哥冷笑一声。
    “这是我的错，算我对不起你，我道歉，可是那个女人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吧，我了解她，她只会说都是你的错，全是为你好。”
    中年男人往前一步。
    “够了，这种鬼话我一句也不想听从，我家门口让开，我要进去。”
    张厨哥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冷着脸说。
    “那我想在这里住两天，你应该不介意吧？我在你这里应该有给我留下来的屋子啊。”
    中年男人继续拦住他。
    “你该不会把什么人藏到里面去，所以才不是我进吧？那未免太过分了，这又不是你家。何况为什么给你让，有房间也不会给你。”
    张厨哥笑了一声。
    他是觉得好笑，并不是高兴。

 第819章

    “那我在附近的旅馆住可以吗？我明天还想来找你，你那个女人应该平时不会跟你说什么吧？”
    中年男人问。
    “那个女人确实不会平时跟我说什么，但万一有事也说不好，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你又想做什么？我以为你的事情已经完了，就该走了。”
    张厨哥说。
    “不一样，不一样。”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
    “那你究竟有什么事？”
    张厨子问。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但是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你身边的人，比如那个女人和你身边这个。”
    中年男人低声说。
    “这个人是我找来帮忙的朋友，我不能赶他走，他还有事要在我这里办。
    如果你要说的事不是什么好事，那我也不想听，至于你说的那个，我也没心情把我知道的东西告诉那样的人。”
    张厨子说。
    “那我单独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这样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心里也好受。”
    中年男人拉住了张厨子说。
    张厨子有些不耐烦，不过看他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非常愤怒，甩开他的手说：“只有这一次。
    如果你下次再上门来找麻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过来我悄悄对你说。”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想要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张厨子，但是这个时候，张厨子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来，就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原来是张厨子的背后来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年纪和中年男人差不多。
    从表情上看，他们两个也认识，那么毫无疑问了，这个女人就是张厨子口中的，那个女人。
    “我先去找住处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或许是今天晚上，或许是明天，随便什么时候，总之我希望对面那个人不在这里。”
    中年男人笑了笑，转身匆匆就走了。
    张厨子看见中年女人表情依旧是不耐烦的。
    中年女人翻了个白眼从他面前经过，一把掏出钥匙捅进了钥匙孔里，把门打开了，推门的时候，门发出很大的声音。
    中年女人进去的脚步声更大。
    原来这人还穿着一双高跟鞋。
    那高跟的跟甚至是非常细的一种。
    看起来就很危险，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一种高山上的云朵要掉下来的错觉，那是一种令人摇摇欲坠的紧张感。
    我本来想问问那个人是谁的，但是看张厨子不是很想介绍，就算了。
    “进来吧，我想你能猜出来那个人是谁，我就不多说了，说起来都挺讨厌的。”
    厨子推开门对我发出了邀请。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能有你，你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你有什么喜欢的，我还不知道吗？全世界你都讨厌，没有人喜欢。”
    中年女人在厨房大喊。
    不知道她怎么听见厨子的声音的，但客厅和厨房的距离还是有一段的。
    这个屋子不大不小，窗帘拉着有些昏暗，窗户的位置有防盗网，看起来非常坚固，又很老旧，像是如果有小孩上去就会掉下去的样子。
    “少管闲事。”
    张厨子小声说了这句话。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没看我，但这话，像是有一半是说给我听的，另外一半说给这屋子的另外一个人。
    我支吾着应了一声，他也没搭理我。
    中年女人在屋子里吃了饭，旁若无人打开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收起眼镜起身进入了房间，客厅安静下来。
    “你先在这里住下吧，不知道你想住在客厅还是跟我睡一个房间，我可以给你打地铺。或者你干脆跟我睡一个床，我不介意这个。”
    张厨子对我说。
    话是这么说，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像是，你要是敢答应跟我睡一个床，我就把你砍了。
    “我还是睡地铺吧，有人的房间感觉会比较安全，而且更方便观察你，也许你是做了梦不记得了，觉得自己那什么。”
    我吞吞吐吐说。
    “那好，你进来。这里有一块瑜伽垫，你就睡在这里，这是你的枕头，那是你的被子，太热就自己铺凉席，太冷就开空调。
    或者你晚上到客厅去开小太阳暖炉，知道那个东西吗？”
    张厨子问。
    “我知道了，如果我冷，我会出去，打开那个东西的。”
    我回答他。
    第301章
    晚上的时候我听见有些声音就起来了, 睁眼一看，我没看见老鼠，我看见一个人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但我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愣了一下。
    床上那个人倒是因为这些动静起来了, 本来是坐在床边的, 现在站起来在我旁边走了一圈, 开门出去了。
    拍了之后就是客厅, 在客厅摸着黑走，没有撞到东西，打开了一个电插板。
    电插板一开, 一个东西红彤彤亮了起来, 就是睡觉之前他自己说的那个会发热的东西。
    他说了些听不懂的话, 开了门还要往外走, 绕着河走了一圈又回来一晚上都没睡, 害得我也跟在他后面转了一圈。

 第820章

    外面没什么好玩的, 黑漆漆的没什么人, 风一吹冷得发抖。
    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还问我为什么起来这么早, 而且居然有黑眼圈。
    “我记得昨天晚上你很早就睡下了, 怎么还有黑眼圈呢？你没睡好吗？你是不是不习惯睡在地上呀？那今天晚上我们换一下吧。”
    张厨子笑着问。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我没睡好，是因为你晚上梦游。”
    我笑着回答。
    “我根本没有梦游, 我从来不会梦游，我身边的人也根本没有告诉我, 我有梦游的症状。而且我之前去医院，医生也没跟我说。”
    张厨子瞪大眼睛连忙摇头, 试图否认，于是我把昨天晚上录的像给他看，甚至还有录音，连外面的环境音都录下来了。
    虽然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听起来并不大，可是昨天晚上听起来也并不小，如果我躺在床上听见这种声音会吓得根本睡不着。
    幸好我没睡。
    不然真不知道一晚上睁着眼睛跟着别人在室外梦游一圈，更困一点，还是一晚上被人吓一跳，根本睡不着，更困一点。
    “这么看来我真的梦游，可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事儿。”
    张厨子瞪大眼睛说。
    “也许是你身边的人太少，而且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回他。
    “那我看来今天不得不去找那个男人了。”
    张厨子想了想。
    “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样我还有个底，不用担心被他敲闷棍，然后卖掉什么的事情。”
    张厨子对我笑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就去了那个男人住的地方，那是个小旅馆，而且还不是一楼。
    他一个人进去，我就在门口等他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汗，两条腿颤颤巍巍，好像跟别人打过。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疑惑问他。
    “我问了，他都回答我了。
    一个问题是他有梦游症吗？
    他说不知道。
    我又问他，他之前想要告诉我什么？
    他说实际上出轨的，是跟他离婚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后来带的那个小孩，就是因为出轨才怀孕生下来的，跟他根本没关系。
    如果我不相信他还有证据，不过他需要时间去拿，他没有随身带在身上，他不想看见那东西。
    看见那东西会让他不高兴，想到一些更不高兴的东西。
    他说最快明天就可以给我，今天是拿不到的。
    他还说我确实是他的孩子，因为他用我的牙刷去医院鉴定过。
    他还说这件事那个女人也知道，那个女人说是因为这件事知道之后才出轨的，他不清楚是不是这样，不过反正不是好事。”
    张厨子扶着墙说。
    “只是这些应该不至于变成这样吧？还有什么？”
    我问。
    “确实，他还跟我讲过其他的关于梦游的事。
    他跟我讲了一个在他的家乡关于梦游的故事，之所以说是他的家乡，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在他家乡出生的，所以我跟他不算是一个家乡。
    但是他又跟我说，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我留着他的家乡的血，家乡的故事也会跟着我，家乡的事也许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可能是我梦游的原因，但是我不信。”
    张厨子说。
    “你这么说不像是你真的不信，倒像是你是在害怕。”
    我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冷。
    他比我害怕多了，所以目光根本没有落在我身上，只是看着旁边墙上的一个点，像是那里有只虫子在爬来爬去，整个人都在虚无中。
    好半天之后，他才想起来我还在等他说话，张了张口。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是不是到我父亲告诉我的家乡的梦游的事情了？我继续说吧。”
    张厨子说。
    “你对你父亲说你妈出轨的事没什么想法吗？”
    我有些疑惑。
    “这也是一件事，之后我会想办法验证的。
    不过里面那个男的跟我说，如果那个女人带的孩子没有梦游，已经可以说明那孩子并不是他的。
    我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说这个，但我觉得奇怪，因为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梦游，也不清楚我有没有梦游。
    那他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梦游不梦游？又怎么会认为那个孩子没有梦游就不是他的？”
    张厨子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还是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我打断他的思考。
    “好，那我就接着说。
    里面那个男人跟我说，在他们的家乡有那么一种习俗。
    刚出生的婴儿要在河边的溪水里洗澡，洗净血污除掉身上他人的气息才算是真正的赤子。
    这种仪式也是为了这个孩子以后能成为一个好人，拥有赤子之心。
    在婴儿长大变成少年之后，还有一个仪式，大约是在小孩十岁，村子里会搭一个台子，就像唱戏的台子一样，又高又宽又大。
    少年会有一个养父，这个养父并不是真的养了他，而是类似于认村里的石头当干爹的那种养父，养父会提前站在台子上等人。
    要穿着一套代代流传的老衣服，脸上戴面具，脚上可以不穿鞋，也可以穿木头鞋。

 第821章

    也可以穿自己的鞋，但是如果穿自己的鞋绝不能让人看出究竟是什么样子。
    有一种说法是如果被人看出自己的鞋的样子就会被认出身份。
    村里人会说台子上会有鬼怪来看戏，如果被发现身份就会跟到家里，回家的人会生病死掉，家里的其他人会倒大霉，大概也是个死。
    进行一套很简单的仪式之后就可以下来了，再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第二天看见阳光，这个仪式就算结束。
    没有阳光也没关系，只要第二天会天亮就行。
    如果第二天不能看见天亮，那这个仪式就算失败，失败了，眼睛会瞎，人也会死。
    具体的仪式有一本书记载着，是村里的村志，据说那个东西是有名字的，但是没记住。
    第一页好像就是仪式的流程和具体操作办法，里面那个人跟我说，只有三个步骤。但实际上就不好说了。
    而且少年和他的养父完全是两套流程，也就是说两个人要各自记住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如果错了一点就会发疯，然后死掉。
    在少年变成年轻人之后，也就是20岁左右，还有一个仪式，不过这个仪式并不一定要在20岁当天举行，可以延迟或者提前两年。
    我现在也是20多了。
    但这三个仪式我一个都没有进行过，因为我并不是在那个地方出生，也没有在那个地方过十岁生日，20岁的时候更没在那里。
    20岁这个仪式是最简单的，只需要叫上自己的一个朋友，一路回到村子里，按照一条既定的路线走向村子的后山，一个山洞。
    两个人一起进到山洞里，过一段时间再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和让仪式更好进行，从村子出发的时间应该是黄昏，从村子上山的时候天应该已经黑了，从山上进入洞口应该已经是晚上。
    如果天已经黑了，那进入洞中只需要走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再走出来就算完成仪式。
    只要离开那个洞口仪式就算完成，不必一直走到出发的地点才算结束。
    我想这一点对我们有好处。
    如果到山洞的时候天还没黑，最好等到天黑，不过天黑之后，山洞里肯定更加危险。
    他还告诉我，如果到山洞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又直接进入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我问他会发生什么，他说不知道。
    他的脸色很难看，又不像是真的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他不愿意告诉我，或者如果我知道了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
    我没有继续追问这个。
    他还说如果是天亮的时候进到山洞里就不是一个小时就可以出来的，至少要在里面待六个小时，然后才能出来。
    多1分一秒都不行。
    因为如果时间不对，可能从山洞里出来就没法回家了。
    听起来很可怕。
    我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他跟我说可能会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永远也不会天亮的地方。
    我不相信。
    他说随便你。
    这就不好继续说了。
    我问他有没有其他证据，他说至少也要等明天。
    他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出轨的不是他，但没准备关于仪式的证据来证明他说的话。”
    第302章
    “那就先回家去吧。”
    我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
    回到家吃了一碗饭, 天就黑了，走到阳台上去看，原来是起了很浓的大雾。
    雾气弥漫，灯光亮起, 模模糊糊, 就像是已经死了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看见的景象。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敲门一样的声音。
    “谁在里面敲门呢？”
    张厨子挠了挠头, 准备过去开门, 我把他拉住了。
    “怎么了？”
    他问我。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这屋子里除了你, 就是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现在未必在屋子里。怎么会有敲门声？
    就算那个人在里面，有事直接说话就好，干嘛一直敲门不说话？说不了话是哑巴, 可是之前还说了话, 那是突然哑的吗？
    没有看见血液, 那就是舌头没有问题。
    如果是感冒也没有这么突然的, 而且感冒了可以吃药, 应该去医院找医生, 敲门有什么用？
    就算这门不小心上锁之后把屋子里的人锁掉了, 想想办法也未必不能打开。怎么一直只敲门，不说话还不开门呢？”
    我说。
    房间里的敲门声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里面突然没有人了。
    之后是一阵黏腻濡湿的某种沉重的物体在地面移动的声音。
    张厨子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他显然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往后退了一步, 不打算去开门了，还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外面的门突然响了两声, 打开了，回来的人是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看也不看旁边的两个人，就去开房间的门。
    房间门打开, 里面干干净净，什么血都没有。但是我看见那房间桌子上一堆杂乱的物品之中摆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婴儿的塑像。
    比巴掌更大一些。
    浑身血红色，但脸是白的，笑起来有种古怪的诡异感，眼睛是黑的，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睛，直勾勾往门外看，就像是能看见一样。
    我看见那双眼睛对我眨了眨。

 第822章

    门就被很用力关了，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小乖乖怎么样呀？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过的很好？妈妈可是很爱你的。你今天想要点儿什么呢？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鲜花和水果。”
    那女的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起来。
    “不喜欢这些呀，那给你一点我的血，好不好？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的。阿婆说过了，你会喜欢的。你先乖乖吃一点。”
    女人接着说。
    “之前那个人也这样吗？”
    我在房间外问张厨子。
    “我不知道。我们并不亲近，也不了解，但是据我所知之前并不是这样，因为我之前没听见有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张厨子摇了摇头。
    “而且之前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我最多只是听见有一些像老鼠一样的声音，就是老鼠在晚上趁着天黑没有人吃坚果的那种声音。
    我没有听见敲门声。
    偶尔会听见冰箱发出一些冷却液流动的声音，就是像有人在开关门一样。
    我之前以为这些是很普通的事，完全没必要担心，习惯了就好，已经不害怕了，可是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这完全不是害怕的问题。
    我能说服自己不害怕，但我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些东西根本不存在。不管是声音还是人，全都变得很奇怪了。”
    张厨子皱着眉头说。
    “你刚才有看见房间里面的那个东西吗？”
    我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厨子摇了摇头。
    “一个看起来像婴儿一样端坐在莲花台上的红色的小孩，脸是白的，看着门外笑，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
    我说。
    我回忆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看清，而且记忆模糊，这么一点时间我就快忘光了。
    这不正常。
    我向他提议，趁着屋子里的人不在的时候进房间去看看。
    “那不太好吧。不过我同意。但是我要找钥匙。那个女人没把钥匙给我。我们去配吧。”
    张厨子小声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那个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说：“我已经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要出门了。”
    我回答。
    “我不介意请你们进房间来看一圈，但是你们看过之后就不许再进来了，尤其是没有我的允许偷偷配了钥匙到我的房间去。要来看吗？”
    那个女人问。
    张厨子看向了我，要我做决定。
    “好啊。怎么会不愿意看呢？”
    我笑着说。
    张厨子拉着我，我们一前一后在女人的注视下进入了那个房间，房间并不空旷。
    占了最大位置的，是一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床。
    一张双人床，但是只有一个枕头，所以实际上是个单人床。
    一个人睡在这张床上肯定不需要担心不小心翻到地上去。
    一边是窗户，一边是衣柜，几乎把路都堵死了。
    床的对面一边是墙，另外一边是挂了很多东西，斜对面是房间的门。
    挂了很多东西的那面墙是在床尾的位置，这里有一台缝纫机，缝纫机上堆满了药品，还有一个梳妆镜，底下也堆了很多箱子。
    箱子上都落了灰，平时似乎没有使用。
    而我之前看见的那个塑像就是在这台缝纫机上靠着窗户的那面墙的位置角落放着。
    这个婴儿和我之前看见的感觉不一样了。
    如果说我之前看见这个婴儿像我觉得诡异，现在看见只是可爱。
    我皱了皱眉头。
    张厨子伸出手去想要拿起那个东西，被旁边的女人阻拦了。
    “不好意思，先生，这是我的东西，请不要乱动，如果你一定要碰它，沐浴焚香，空腹三日只喝净水，得到允许才能碰。
    不然这个孩子会不高兴的。”
    女人说。
    “他能怎么允许？”
    张厨子有些疑惑。
    “如果他允许会告诉我的，如果他不允许，你们就不能进来。他是个小孩子又不是一动不动的尸体，怎么不能允许呢？”
    女人笑着回答。
    “你平时就这么放着他。如果他是个小孩子，早就饿死了吧。”
    我说。
    女人的表情变得不怎么好看。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真是没有礼貌。哪里有见到别人母子就说孩子会饿死的。要不是你是这屋子的客人，我就抄起扫把赶你走。”
    女人嘟嘟囔囔说。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胡说八道，那你是怎么照顾这孩子的？”
    我问。
    “他很乖，不哭不闹，也不吵要出门，我有时候买一些糖给他，平时就是水果牛奶，再不然还可以烧香。”
    女人回答。
    “你们该走了，要看的已经看完了吧？这个房间就这么大，你们关心的也就是这个孩子，之后不要冒昧打扰了。”
    女人回答完毕之后就变了脸色，把两个人推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们之后怎么办？”
    张厨子皱着眉头问。
    “出去散个步吧，虽然这种大雾天不好开车，但是散步又不在范围之内。只要不是走在路上突然被车撞了就还算安全的。”

 第823章

    我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跟我出了门，走到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的安静又空旷的公园里，周围鸦雀无声，就好像不是在公园，而是在坟地。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张厨子盯着我。
    “如果在你家，我们说的话好像都会被那个女人听见，但是如果出来，那个女人应该听不见了。安全起见，我想在这儿说。”
    我回答他。
    张厨子点了点头。
    “我们说的话被那个女人听见了，那个女人才让我们进房间去。不想让我们看的东西肯定早就收拾好了，只给我们能看的。”
    我说。
    “那怎么办？”
    张厨子问。
    “说起来我们究竟要看什么？那个小孩儿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虽然平白无故在房间摆一个小孩很奇怪，但是，小孩长得挺正常的。”
    张厨子说。
    “可是我第一次看见的小孩和我第二次看见的小孩虽然长相一样，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一定是那个女人趁着我们不知道，做了什么。”
    我说。
    “没必要那么紧张吧？也许就是你太紧张，看错了，毕竟那房间堆满了东西，光线又不太好，还有那么一个人住在里面。
    东西稍微古怪一些，感觉也正常，只不过人多起来了，就再诡异不起来了。这样就能解释你前后感觉不一样了。”
    张厨子无所谓。
    “我没什么好紧张的，而且我只答应了进她的房间去看那个小孩，并没答应她之后不会再用钥匙，趁她不在的时候进房间看那个东西。”
    我起身说。
    “你要现在去找开锁的人？不知道这个天气别人开门没有，就是开了门带回去，谁又知道那个女的在不在呢？”
    张厨子皱着眉头。
    “先去找师傅预约，等屋子里的那个女的出门之后再找师傅来就好了。再不然请师傅教了我，我自己开。
    房间是你家的，开自己家房间不算什么。”
    我说。
    张厨子犹豫着同意了。
    见了开锁的师傅，学了开锁的手艺，我和张厨子回到了他家。
    第303章
    走在路上的时候, 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声音，就暂时没有开门。
    “究竟是谁在喜欢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三年五载在你眼里不过弹指，那怎么没见你长生呢？
    装什么清高，跟你说十句话能回一句话, 跟你说100个字, 你连半个音都不愿意回。你以为别人是跟你对话的机器吗？
    别把自己看太重要了, 你这个恶心玩意儿。
    喜欢你的人一定脑子有病吧。不, 你这种东西根本不配有人喜欢, 见到你这种东西，我的脑子都要被你污染了。
    我现在就让你去死。因为你根本没把别人当人，你以为别人必定要让着你吗？又不是人人都是受虐狂。”
    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砰砰砰三声, 像是一个金属质的锤子砸到了某人的脑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之后是一些剁饺子馅似的声音, 再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楼下的邻居听见声音实在忍不下去, 想要过来敲门, 看见门口还站着两个人愣了一下。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
    邻居问。
    “我们两个是准备回家。”
    张厨子回答。
    “我知道你住在这里, 那你怎么不进去呢？开个门啊。”
    邻居点了点头。
    “哦, 但是我们现在不准备进去。”
    张厨子准备开门，犹豫了一下, 又把钥匙收起来说。
    “那你又是什么人呢？”
    邻居看向我。
    “我是厨子的朋友, 对吧？”
    我笑了一下, 看向张厨子。
    张厨子点了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呢？难道你们还有别的住处吗？”
    邻居疑惑问。
    “没有别的住处，刚才只是出门散步, 所以现在回来了，想要休息一下再进去, 不然进去就是躺在床上休息了，那不太有利健康。”
    我回答。
    张厨子点了点头。
    “那屋子里面是什么声音？我之前好像还听见有人在吵架, 但是一直都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家还有谁呀？”
    邻居紧跟着问。
    “是还有一个人，但不确定有没有在家，如果听见了吵架声，那个人应该在吧。”
    张厨子左顾右盼说。
    “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如果你们不认识，应该让那个人滚出来才对。”
    邻居说。
    “我们说的那个人是认识的，因为那个人是他妈。”
    我低声回答。
    邻居愣住。
    对面的邻居听见声音打开门也走了出来，试图参与这场话题。
    “你们在讨论什么陌生人吗？这个我知道，今天确实有个陌生人跑过来了，好奇怪的陌生人啊，从前没见过的。”
    对面邻居说。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陌生人？是男是女，什么样子？”
    楼下的邻居问。
    “不太清楚，看起来挺恶毒的，应该是个男的吧。但是有长得很白的长头发，我觉得应该是假发，就是太顺滑了一点，可能花了大钱。”

 第824章

    对面的邻居想了想说。
    “除了头发以外呢？”
    楼下邻居好奇问。
    “最有特点的可能是性格吧，说十句话都不回一下的，像是个哑巴，但是有时候也会回答问题，那就是故意不说话的，非常没礼貌。
    这种人被讨厌也很正常，谁会不讨厌那种脑子有病的人呢？
    我把在医院里的真正脑子有病的人称为病人，在医院以外脑子有病，还不承认自己有病了治疗的人称为，纯粹的垃圾恶心玩意儿。
    一看见就火大，让我想起有一个男的，吊着我家年纪轻轻的小闺女，谈恋爱之前追了好几年，谈的时候就谈了两年，说崩就崩了。
    那男的居然还认为不是自己的错。
    你知道这有多崩溃，这有多离谱吗？
    我的小闺女天天给人家发信息，送礼物，送钱，关心衣食住行，什么吃饱没有，冷了没有，像个老妈子。
    从前都没那么关心家里的人。
    这种好事落在他头上，他一点不感恩，甚至也不回复，就好像根本没有身边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样。
    这种人完全就是消耗别人的情感和情绪价值才存在的纯粹的垃圾，我不把他大卸八块是因为这是违法的，不代表我不希望他死。
    而且这森*晚*整*理种人有一个很恶心的特点，你们知道吗？
    一个暴力威胁你的人，你可以请求别人帮助，因为如果你挨了打，身上确实会有痕迹。
    但是如果你身边存在着一个语言冷暴力你的人再加上精神冷暴力，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想从精神上控制你都很恶心。
    因为你拿不出证据，说完的话消失就消失了。做完的事没有就没有了。别人还可以反过来说，是你多管闲事，非常烦。
    你怎么说话呢？百口莫辩。
    别人还要说那可真是个好人啊，又高又帅，又有工作，又有钱，年轻有为，学历还高，也不出去沾花惹草，也没烧钱的爱好。
    你家闺女能捞着那样的人，真是祖上烧高香。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那样的人能遇上我家闺女，那才是他们家祖坟冒了青烟。要我说他就是祖宗十八代都死了，他连孤儿都不配当，他那种恶心玩意儿。
    要是今天你们家有这样的人，那个人死了，那可真是，我一定拍手叫好。”
    对面的邻居笑着对张厨子说。
    张厨子不知道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楼下的邻居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了，早说是那么个烂东西，我就不上来了，麻烦透了，浪费我时间。好了，我要回家去了。
    你们记得吃饭，之后刷牙洗脸再睡觉。”
    楼下的邻居挥了挥手，下楼回家去了。
    对面的邻居也挥挥手，把门一关，回到自己家去。
    走廊安静下来。
    张厨子试探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还没等他转圈，那门就自己打开了。
    他连忙往后退，免得被门或者门里面出来的人打到。
    打开门之后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张厨子隔壁房间的那个女人。
    手里提着一大包的东西，那一包东西是被一个粗糙的麻袋包裹起来的，还有一点湿润，透出一股粉色。
    “你们回来啦，我要出去一下，你们进去吧。”
    女人对我们点了点头说。
    “你这个东西是什么呀？”
    张厨子有些好奇，犹豫着问。
    “哦，是一个朋友送来的一条很大的鱼，非常重，杀起来费力气，所以好不容易才处理完，我现在要把垃圾丢掉，再把多余的肉分出去。”
    女人回答。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手里的袋子滴了一点水落在地上，那水逐渐在地面上从粉红色变成半透明。
    “一条正常的鱼被杀掉之后都会流一点血，何况是一条很大的鱼，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冲洗干净，这水才会是这种颜色。”
    女人对我笑了笑说。
    我点了点头。
    女人很着急就提着东西走了。
    那麻袋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
    看起来女人之后会过来拖地，要么只好等清洁工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我和张厨子进入了房间并关上门。
    我们掏出了开锁的工具，并打开了女人的房间。
    那门锁并不坚固，可是推开门之后，屋子里的东西和之前看见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如果说之前看见的阳光明亮又干净整洁，现在看见的东西就是肮脏，杂乱，黑暗，而且模糊到令人恐惧。
    张厨子有点想往后退。
    他就只在门口等我进去检查再过来关门。
    “不要用你的手去碰这个门把手。不然那个女人回来会感觉温度不对，还有可能从这上面找到你的指纹，会被发现的。”
    我嘱咐他。
    他点了点头。
    我进了房间放在角落的桌子上的那个小娃娃红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珠是跟着我动的，我很确定之前这东西没有这么令人恐惧。
    我走到那个小娃娃面前，那小娃娃就转着眼珠盯着我，很歪，如果是正常人，眼睛应该到不了那种诡异的程度。
    这提醒我，这个东西并不是人。
    我带上手套试图把这个东西拿起来，没想到它就像落地生根一样，死死粘在桌子上。

 第825章

    我担心强行拿起来会破坏东西，就只好绕着看，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一点端倪。
    这东西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但我又感觉忽略了什么，于是重新进去，在床底下看见了一堆的死人。
    死人一个叠着一个堆在床底下，都快要发霉了，像臭烘烘的咸鱼干。
    他们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连忙离开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了吗？”
    “到你的房间去说话吧。”
    我回答说。
    张厨子点了点头。
    我们进了他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床底下有尸体，死亡时间并不相同，黏在一起了，好像很难分开。”
    我说。
    “没想到真的这么危险，我都没注意过。”
    张厨子感叹。
    我对他说了刚才看见的生辰八字和名字，问他知不知道，他惊讶了。
    “听起来像我那个死掉的弟弟的。”
    张厨子心情复杂。
    第304章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出去丢垃圾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你们是不是进了我的房间？我都跟你们说不要进我的房间了, 你们还要进我的房间？”
    女人在外面大力敲门，大声喊叫。
    没一会儿，喊叫消失了。
    但是紧接着刀砍在门上的声音传进来，那个女人一定是去厨房拿了刀过来砍门想冲进来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这里可没有能跳出去的窗户。就算你愿意跳出去, 这里有八楼呢。我们一定会摔死的。更别提这里还有防护栏。”
    张厨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身体紧紧贴在角落, 恨不得把自己挤到床底下去。
    “不要太担心, 就算她开门进来也打不过我们, 我们有两个人呐。”
    格林安慰说。
    “可是她手里有刀啊。你知道什么叫手里有刀？就是说随便碰我们一下，我们都会又痛又流血。我不敢相信你觉得我能扛住刀？”
    厨子露出苍白的脸色和瞪大了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格林问。
    “你说话全都是你的错，我现在就杀了你, 然后用你的尸体去, 向她求情, 我毕竟是她的儿子, 也许她会看在你死了的份上饶过我。”
    张厨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小的刀。
    格林从他手里抢过那把刀。
    他又软绵绵趴下去。
    “我要死了, 都怪你, 都是你的错, 我这辈子最大的倒霉事就是遇见了你，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上辈子的霉都被你倒完了。”
    张厨子一边抹着脸一边哭, 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蹲在角落里, 声音越发含糊不清。
    只听到砰的一声，门已经被打开了。
    手里提着菜刀, 眼睛发红，而且穿着一身连衣裙, 踩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把脸从那个缝隙里贴进来，盯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你们居然敢偷偷进我的房间, 真是过分，今天晚上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女人盯着他们说着笑了起来，把脸往后退，抬起手继续对着破掉的部分砍了下去，本来就破开了一部分的门，破开的空洞更大了。
    “我们现在能干什么呢？”
    张厨子抱着自己喃喃自语问。
    “只是个人，又不是个鬼，你干嘛那么害怕？”
    格林不能理解。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张厨子大声喊起来。
    “你打得过你打，我才不要打。只希望我死的时候轻松痛快一点。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安防护栏了，我直接跳下去。”
    张厨子咬牙切齿说。
    格林叹气。
    只听到砰的一声。
    破开了大半的门，被踹了一脚，摇摇欲坠。
    女人的笑声从外面传来。
    “给我死！”
    女人又砍了一刀在那扇门上。
    格林也对着那扇门踹了起来。
    “你在干嘛？你想死自己出去呀，不要连累我，好吗？”
    张厨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喊。
    “我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不能帮忙就闭嘴，少在旁边给我拖后腿，不然你死了也活该，而且如果我没死，我要多捅你两刀。”
    格林阴森森对他说。
    他打了个哆嗦又缩回去不动了，像死了一样。
    格林踹了两脚，把那张已经破破烂烂的门踹倒了，因为他这边力气比较大，所以那扇门是往屋子外面的方向倒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想要跑，但是速度没那么快，而且一直在往前用力，就一下子被那扇门压住了。
    格林还没走过去，张厨子一下跳起来，冲到那扇门上面，对着底下的凸起物踩了又踩，脸上露出兴高采烈的兴奋表情。
    “让你想杀我，让你去死，那你是什么东西？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以为我怕你呀？”
    张厨子一边说一边在门上跳踢踏舞一样狂踩。
    底下的女人还想爬出来，但是似乎意外撞上了自己手里的刀，发出了惨叫声。
    张厨子吓了一跳，从门上跳了下来。
    “不会真的死了吧？”
    张厨子问格林。
    “应该没有吧？”

 第826章

    格林看着底下还在蠕动的状态说。
    “那她叫什么？真讨厌。”
    张厨子再次跳到门上去，踩来踩去。
    “我看她要爬出来了，你最好小心哦。”
    格林往后退了一步说。
    “我又不是胆小鬼，我怕什么？人都这样了，我要是还打不过也白当厨子了。”
    张厨子摇了摇头，十分骄傲说。
    “随便你。”
    格林笑了两声，说。
    破掉的门的缝隙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拿着刀的手，砰砰两声，要砍正在上面乱跳的张厨子的腿脚。
    “这什么？这什么？”
    张厨子一下子又从门上跳了出去，落在平地上震惊问。
    “这种样子都没死，真让人怀疑我们是不是刺激出了二形态。”
    格林摸了摸下巴。
    “这种时候还思考，我们是不是应该开门跑出去呀？”
    张厨子拉着格林问。
    “我觉得跑出去之后，可能会被追上，在其他人迷茫不解的目光中被扑倒在地杀掉，他们只会以为你是莫名其妙自己死掉了。”
    格林悠悠说。
    “你不要总是这么吓唬人，好吗？我胆子没那么大。”
    张厨子有些不满意，握着拳头挥了挥空气。
    “你刚才还说你胆子不小的。”
    格林撇了他一眼。
    “胆子不小不等于胆子很大。”
    张厨子打了个哆嗦。
    “不管怎么样，今天已经到这个地步，恐怕之后也是不死不休，要么我们今天把这个人杀了，要么她之后把我们杀了。”
    格林慢悠悠说。
    “有没有我们不杀她，她也不杀我们的办法呢？”
    张厨子问。
    “或许有比如打她一下，让她昏过去，第二天早上她会问我们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在床边看着我？那就等于这件事过去了。”
    格林回答。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呢？”
    张厨子问。
    “这不是等你做决定嘛，究竟是杀还是放或者打。刚才看你那么兴奋，我以为你要自己处理的就没做什么。但你现在要我做事要付钱。”
    格林说。
    “我之前不是付过钱了嘛？”
    张厨子疑惑。
    “你之前付的钱里面并不包括要我替你杀人或者打人，或者把人送到医院去的钱。你还记得吗？你之前付钱是因为你失去记忆。”
    格林摊开手。
    “那你要多少钱？”
    张厨子问。
    女人从门底下爬了出来，四肢并用，身体扭曲着，血乎乎的，骨头从腿脚的部分冒出来，看起来如果不及时送医院，就会废掉。
    刚才被她拿在手里的那把刀正卡在她的手腕里。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女人喃喃自语，像二人快速爬了过来，速度快得就像一只蟑螂或者蜘蛛。
    “至少要100块。”
    格林回答。
    “你把危险解决掉，我马上就给，给你1000块。”
    张厨子跳了起来。
    “好的，乐意为您效劳，先生。”
    格林回答。
    女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张厨子开始尖叫。
    看起来快要昏倒了。
    格林一脚踩住仰着头想要张口咬人的女人，女人像一个没法翻过身来的乌龟，挥舞着自己的手脚，用力想从格林身上抓下来点什么。
    格林精准找到了女人脖子上的某一条血管压住。
    不过三秒钟，女人的四肢就软绵绵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五秒钟之后格林放开了手，女人的脸颊一片红晕，闭着眼睛就好像沉浸在安详宁静的睡眠之中，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没事了吗？”
    张厨子停止了尖叫。
    他小心翼翼走到格林身边，拉着格林的衣服问：“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如果你不给钱，那我们还是不安全。”
    格林回答。
    “我现在就给你钱。”
    张厨子连连点头。
    地上的女人居然又动弹起来，把他又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以为死了啊。难道杀不死吗？还是起死回生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怎么没落在我头上？我的运气这么烂吗？”
    张厨子远离了格林和地上的女人。
    格林找了一床被子把女人裹起来。
    “我想我需要一条绳子。”
    格林对张厨子说。
    张厨子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卷黑色的鞋带子。
    “这个东西能用吗？”
    他拿着东西哆哆嗦嗦问。
    “给我。”
    格林伸手。
    张厨子把那一团鞋带子丢到了格林手里，格林拆开裹成一团的鞋带子，女人在被子里睁开了眼睛，想要挣扎。
    格林眼疾手快，将绳子一抖套在了被子外面。
    他还打了个结。
    好几条鞋带子就从头到尾把被子捆了起来，因此被捆起来的，也包括在被子里面的女人。
    “她的手脚又没有被捆住。万一从被子里蠕动出来了怎么办？”
    张厨子问。
    “送到医院去吧。这样我们看起来不太像绑架犯。”
    格林捏住了女人脖子上的血管和气管，女人两眼一翻又昏迷过去，张厨子点了点头。

 第827章

    “过来帮忙啊，难道要我一个人处理吗？”
    格林问。
    “如果要我处理，你应该把刚才得到的钱分给我一半。”
    张厨子说。
    第305章
    “我一个人处理也可以, 如果我一不小心把这女人从被子里倒出来，这女人还正好醒过来咬你一口，把你杀了，你也不要怪我。”
    格林摊开手。
    “你不要松手, 万一她又醒了怎么办？帮忙就帮忙, 什么大不了的事？”
    张厨子哼了一声, 一溜烟跑了过来。
    他们两个在楼下打了一个出租车去了医院。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窥视他们。
    他们一抬头, 司机就转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 正在认真开车的样子。
    “你们那个被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呀？”
    司机为了活跃气氛试探着问。
    “是一个人。”
    格林回答。
    “那你们干嘛把这个人弄在被子里面抱起来啊？”
    司机疑惑问。
    问话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随时拨打基金会的电话了。
    他连基金会的电话被接通之后，自己怎么说都想好了。
    “我妈发了疯拿刀砍我的房间门, 自己被门砸下来撞伤了。我们现在要把她送医院。”
    张厨子说。
    “哦, 哦, 原来是那样啊, 那没事儿了。
    你可真有孝心啊, 你妈那么对你, 你还对她那么好, 要是我儿子有你一半孝顺，我也不必这么辛辛苦苦工作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司机摇了摇头笑呵呵说。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拿着刀去砍别人的房间门。你应该庆幸你家不像我家才对。但凡我家有一个正常人, 我现在都不在这儿。”
    张厨子笑了一下。
    “父母双全也算是好事了。”
    司机感觉有点尴尬, 只好想办法给自己找补。
    “我不那么觉得, 如果我是个孤儿，也许事情就快乐多了。”
    张厨子说。
    “你是没当过孤儿才这么说, 你要是当过了一定不会觉得好过的。”
    司机忍不住劝他说。
    “我没当过，难道你当过？何况话不能那么说。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
    演员没有死过却可以演尸体, 就足以证明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去做了某件事才能说某件事怎么样。当不当孤儿也是这样。
    再说了，父母双全的人有家财万贯的, 也有身无分文，出现就负债的，难道能说他们过的日子一模一样吗？有父母都这样，何况没有。
    没有父母的日子只会更加天差地别。
    也许我就是运气好，当个孤儿反而比有父母的日子过的好得多，旁人比都比不过。因为我的坏运气已经在我父母这件事上用光了。”
    张厨子笑了一声说。
    司机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
    车停了下来，他们到了医院，张厨子和格林一人抬一边把那个女人抬到了医院里面。
    医生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床位过来检查。
    “请问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看了之后问。
    “这个人是个疯子，突然发了疯，拿着刀砍门，被门砸了，就这样了。”
    张厨子说。
    “是吗？可是看身上的伤不只是被门砸出来的呀。对了，你们谁是家属啊？”
    医生问。
    “我是这个人的儿子，有什么事儿吗？”
    张厨子回答。
    “那好，之后如果有什么手术之类的需要签字，你记得过来。钱都付了吗？
    如果已经付了，坐在这里等吧，会有人带你们去检查，检查完了再到这儿来。”
    医生看着手里的本子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隔壁床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
    “你们俩真年轻呀，怎么还带小孩儿啊？带小孩儿到医院来，恐怕要撞鬼呢。”
    老婆婆突然对他们两个说。
    “你说什么？”
    张厨子问。
    “哪儿来的小孩儿？”
    格林问。
    “你们俩不是床上这人的儿子吗？那这小孩儿是床上这人的儿子还是你们的儿子？这么小一个年纪轻轻脸色发青，真是好可怜。”
    老婆婆自顾自摇了摇头说。
    说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二人旁边，靠近床位的一个空位，那里并没有人，连垃圾桶都在旁边。
    “那个小孩儿长什么样？”
    格林问。
    “胡说八道，哪里有小孩儿？根本没有。别跟老疯子计较，好吗？我们快点回家去吧。我看这一点都不安全。”
    张厨子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
    “你确定回家去之后就安全了吗？也许你一回家，这边人就不见了，还要到处找，或者不用你找，转头这个人就出现在你身后。
    你喜欢跟别人玩捉迷藏吗？”
    格林问他。
    “见鬼，我从来没觉得我的生命这么丰富多彩，一天之中可以发生这么多事，而且这么累。”
    将厨子抱着头缩在了角落。
    “小孩子真是可怜，看看衣服穿那么薄，一定冷坏了，还要去安慰你们两个，你们还装看不见，玩笑开到时候就够了吧。”
    老婆婆躺在病床上继续摇头说。
    “根本没有小孩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发疯能不能滚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在精神病院？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啊。见鬼，见鬼！”

 第828章

    张厨子忍不住拉着自己的头发喊了起来。
    医生被他们的声音吵到了。
    护士赶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问。
    “没什么没什么。”
    格林说。
    “哎，那个小孩儿走到你身边去了，在拉你的手呢，你怎么不拉回去呀？小孩儿都不高兴了。乖乖到奶奶这儿来。奶奶给你糖吃。”
    老婆婆抬起一只满是老人斑且布满了皱折的枯树皮一样的瘦瘦的手臂对空地招手，另外一只手臂在花花绿绿的厚棉袄里摸了摸。
    那只手就从棉袄的方口袋里摸出来一把糖。
    糖果落在了地上。
    满地都是滚来滚去的糖果。
    老婆婆的姿态明显是床边站了一个小孩儿，她把手伸出去，要把糖交给小孩。
    “没接住没关系。还有呢而且捡起来也可以吃，这些糖都有包装的，别担心，别哭呀，小乖乖。”
    老婆婆在空气里摸了摸，露出笑容说。
    护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您是不是又犯病了？需要我给你拿药和水吗？要不我给你输输液？你输液都快输完了，怎么不喊我们呢？”
    护士走到床边问老婆婆。
    “因为很久没有人过来看老婆了，所以老婆婆的脑子有点儿不太好，你们别跟她计较。”
    护士转过头来又对格林和张厨子解释说。
    “我们没必要和一个疯子计较。”
    张厨子尖声尖气说。
    “我们能问问那孩子长什么样吗？”
    格林说。
    “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连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孩子可是整天在你们面前晃呢。小圆脸蛋儿短头发，头发黑黑的，眼睛也黑黑的。”
    老婆婆抬手在空气里摸了摸，说。
    好像那小孩儿真的在床边一样。
    “我受够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和疯子待在一个房间里？我管那个见了鬼的女人爱不爱捉迷藏呢？我现在就要回家去。我已经把钱付够了。”
    张厨子一边喊一边跑了出去。
    格林只好跟着他追了出去。
    张厨子跑出去之后就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子被他逼的停下来之后，他打开了车门，冲了上去，坐在了后座位上。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勉强松了一口气。
    “快点开车，快点开车，走走走，离开这里，离这个医院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我现在就要回家去，我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厨子几乎语无伦次说。
    车子缓缓启动了，司机有些疑惑，频繁从后视镜偷偷看他，觉得他很像是逃犯的样子，不然为什么那么惊慌失措呢？
    总不能是把人撞了之后送了伤者到医院就想自己逃跑吧。
    都送到医院了，还不付钱吗？
    就算别的地方没有监控，医院也不大可能没有啊。
    这种时候想逃跑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不是那样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看起来有点危险。
    不应该让这样的人上车的。
    司机心中感到了懊悔，车子的速度极其缓慢。
    张厨子觉得速度实在太慢了，有些愤怒，握着拳头。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是想对司机发脾气的，但是抬头一看，感觉天突然黑了，整个车子都被黑暗笼罩起来，车子里面弥漫着一股雾气。
    他顿时害怕了，打了个哆嗦，抱住了自己，颤颤巍巍往前看，没有看见司机的脸，但是看见了司机旁边镜子上倒映出来的形状。
    那个镜子照着司机的位置。
    但是那镜子里面本来有司机的地方是一个空白，而那个空白里面缓缓爬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送到医院去，应该躺在病床的那个。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出现在我眼前，你根本不能走路，你是谁？你怎么会有两张脸？一定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张厨子大喊大叫起来。
    他把司机都吓了一跳，以至于司机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车子转了个头，重新开回了医院。
    正好这个时候惊慌失措的张厨子踹了一脚车门就滚了下去。
    “你们别想骗我，谁也骗不了我，我才不会信呢垃圾。”
    张厨子挥舞着手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
    第306章
    他远离了那辆车。
    司机也想远离他, 一脚油门，车子就飞走了。
    可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因为他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的时候, 感觉身边的人都在盯着他。
    那些人脸色苍白, 行动迟缓, 表情诡异, 身体比例不正常。
    他们盯着他的时候极其恐怖, 就像是一堆饿极了的狼，正在围堵猎物，而他就是被围起来的那个猎物。
    他几乎要吓到惊声尖叫起来, 但是他感觉现在的情况尖叫并不会变好, 甚至可能会更糟, 所以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把嘴唇咬出血。
    他的声音也没有从喉咙里飞出来, 只是眼泪缓缓从眼角冒出来, 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下巴, 再落到他的衣服上。
    让他的脖子像是被人用头发挠来挠去那么痒，痒到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又像是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跟在他背后一直对他恶作剧, 可他毫无办法。

 第829章

    他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太糟糕了, 他开始抬起手来用自己的指甲狠狠抓挠觉得痒的部分, 也就是他的脖子。
    他的指甲并不尖锐，但是, 他的力气毕竟不小，情绪又激动, 很快就把脖子抓出血来，一条一条的血痕从他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全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如果不知道情况的人看了, 或许还以为他是刚刚被人囚禁家暴才跑出来的。
    不过他的性别不对，好像不是很需要担心有人误会这种事。
    假如真的有人因此误会了，恐怕只会觉得他是个疯子，突然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他想要逃离人群，但是他走来走去感觉到处都有人。
    那些人始终盯着他，他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挖下来，但是他知道挖下那些人的眼睛只会让他被抓到，困住，他不要变成那样。
    因为假如他真的变成那样，他一定会被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找到，然后杀掉，那就像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等死，他绝对不要那样。
    因此他恨不得这种时候自己挖掉自己的眼睛。
    他想：现在是在医院，就算我真的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也会有医生立刻对我进行救治，我不用担心之后的事情。
    因为一个正常人失去眼睛是不会死的。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看，这个人长着应该在医院里病床上的那个女人的脸，又或者说假如这个女人是在刚才那辆车里，也不应该现在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了一下，被人推倒在地，他终于忍不住疯狂尖叫起来，是发泄情绪，也是发泄恐惧。
    更像是小动物面对恐惧的事物试图用尖叫声驱赶对方。
    而对面的女人被他的尖叫震了一下，也愣住了，随后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踢了他一脚说：“
    一个男的这么废物。就撞了一下，居然开始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打了一顿呢，什么东西？
    你以为这种事就算叫别人来，别人就会站在你的那一边帮你的忙吗？你在做什么梦啊？你是个垃圾诶！
    没有人会帮你，他们只知道你是个垃圾。他们也许还会认为是你欺负了别人。我劝你清醒一点儿，不要在这里装。
    否则别怪我，再对你做点儿什么。”
    说完那个人就走了。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又看见了那张脸，可是这个人的衣服是不一样的。
    而且上一个有这张脸的是个女人，眼睛绕开他走了，现在有这张脸的居然是个男人，就蹲在他身后，仿佛很担心他，整个人温和多了。
    但有那么一张脸。
    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自己眼前这是个好人，他爬起来跑走了。
    我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认不出我，但看见我的衣服，他想要回想我究竟是谁，但他看着我的脸却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他向我冲了过来，他看起来想打我。
    我把他打晕了，送到了医生那里。
    医生让他住院，我就守在床边等他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状态似乎好了一点儿，两只眼睛发直，呆呆愣愣，也不说话，也不做事，就躺在床上，也不会坐起来。
    “你没事儿吧？”
    我问。
    “没什么，我好多了。”
    好半天之后他缓缓回答。
    “那你还记得之后要做什么吗？”
    我问他。
    “我记得事情没有结束，我们现在就回那个房间去。我们把那个东西砸烂，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这样我们就安全了，可以去做其他事。
    总之我不能接受之后还会出现这种事。”
    他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抓在被子上，浑身颤抖，要压切齿，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绝对不能。”
    看起来说这话对他造成了巨森*晚*整*理大的伤害，而且费了很大的力气和精神。
    他说完就躺回去，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晚上。
    晚上他醒过来了，我依旧在他床边，他有点儿恍惚，问我过去了多久。
    “少说过去了一两天吧。”
    我大概回答。
    “你真是幽默。”
    他笑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居然可以自己穿衣服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帮忙。
    他挥了挥手又开始自己穿鞋子，似乎想要离开。
    “现在是晚上，现在走不太好吧？而且你没开出院证明啊。”
    我说。
    “事不宜迟，晚上有什么不好，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我们想干的事，如果是白天那才不好办呢，而且你记得吗？
    上次出事不就是白天吗？白天已经不安全了，我不在乎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因为都一样。我不想在乎哪边更危险，因为一样。”
    他几乎要对我喊出来，我知道他要喊什么，他会说都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出了院跟在他后面。
    但是他走到马路边上却停住了，有些无助，看向了我，仿佛一个刚刚被抢走棒棒糖的小孩。
    “我们坐什么车回去呢？”
    他向我问。
    “这种时候公交车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能坐出租车，如果没有出租车，我想还是明天早上再走吧。不是我不帮你的忙。”

 第830章

    我说。
    “我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他点了点头。
    “你没给我住院的钱。”
    我提醒他。
    “等我们从房子里出来再给你钱吧，我怕提前给钱你就走了。我真的很害怕。”
    他对我说。
    “那好吧，只有这一次，下次你再不给钱，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我说。
    他点了点头。
    一辆车飞了过来。
    他拉开门，坐了上去。
    车子里坐着一个黑漆漆的司机，可能是因为没有开灯又穿着黑衣服，还没转过头来的原因，看起来简直像没有五官。
    他也不说话，也不出声儿，就好像一颗死了的木头被放在那里，假装有个人在。
    张厨子有点害怕，我坐在他旁边，他拉着我说：“我现在对坐车有一点点阴影，尤其是坐出租车，这会让我想到上一次的事。”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上一次他在车里见了鬼一样。如果这次还是那样，我看他这辈子都不敢再一个人坐出租车了。
    我往前看，看见司机在前面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好像是吉祥物的白色兔子娃娃。
    那个娃娃很奇怪，头是兔子很白，红色眼睛，两只耳朵直直往上竖着像两根天线，从脖子开始就是一个人的样子。
    脖子有短又粗，但是也很白，像打过了粉的尸体的颜色。
    底下是衣服，衣服穿了很厚一层，但是有点灰扑扑的，是一件很复杂的带蕾丝边的裙子，这裙子还有袖子，把手腕都遮住。
    露出两只又胖又圆又白的小手来，没有正常人的大，看起来是非常圆润，没有指甲，没有攻击性，没有藏小刀的那种塑料制品感觉。
    脚上穿着鞋子，鞋底看不清楚，但是正面朝着后面的座位，光线模糊的时候感觉那兔子在笑，颇为诡异。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很奇怪，为什么出租车里面不能配个灯，就算他的灯不能直直往前打，你从上往下打打在车子里面有什么不可以的？
    难道从上往下打的灯打在车子里面都会闪到外面的人的眼睛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个人的眼睛究竟怎么长的？他的眼睛长在耳朵里吗？
    张厨子的想法显然和我一样。
    他已经开始有点哆嗦了，看起来很冷，他还想试图抱住我取暖。
    因为这里没有暖气。
    但是他要是把我抱住，我逃跑的时候岂不是迈不开步子？所以我一把就把他推开了。他哭丧着脸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我。
    我转过头去铁石心肠的样子，他就知道没有可能了，只好拉着我的衣服试图在我逃跑的时候跟着我一起走。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像是现在就想推开车门跑出去。
    “如果现在就走，我们要么回医院去，要么在公交车站坐一晚上。”
    我说。
    第307章
    “那我们还是坐这辆车回家去吧, 我不想大晚上的在外面吹冷风，我也不想再回到医院去了。”
    张厨子叹了一口气说。
    “说起来那个人呢？”
    张厨子问。
    “你是谁呀？”
    我问。
    “你知道我是在问谁，除了我和你还有谁在医院，而我们都认识呢？”
    张厨子露出一个苦笑。
    “原来, 我不知道。”
    我顿了顿, 摇头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张厨子疑惑。
    “我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
    “那把你知道的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吧。”
    张厨子看着我说。
    “好的, 先生。让我想一想事情要从把那个人送到医院开始讲。我们把那个人送到医院之后你就跑出去了, 我只好跟着你走。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我们走了之后怎么样, 但是在我把你送回医院之后，我有问那个人的情况。医生护士说不知道。
    我又不能离开你，就没有再问, 但是之后有人对我说, 那个人在我们走了之后就不见了, 是突然不见的, 没有人看见, 也没有录像。
    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让我们不要在这里玩, 也不要影响别人正常生活。
    他们好像以为那是我们的恶作剧。
    但我想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而你当时被人认为是发疯，就更加不可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也就没有把你摇醒来问。
    因为我觉得就算你醒了也不知道。
    现在看你果然不知道, 因为你都问我了。
    如果你知道是不必问我的。
    他们就完全不明白这个道理。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还要依靠自己贫瘠的知识和光滑的脑子来揣测别人的情况，真是讨厌极了。”
    我摇了摇头说。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原来了。”
    张厨子摇了摇头, 笑着说。
    有那么一瞬间，张厨子看向前面的司机却突然从那个司机面前的兔子脸上看见了他恐惧的那张女人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张厨子疯狂尖叫起来。
    “拜托你保持安静。”
    我说。
    “是啊, 拜托你保持安静，客人如果你再这样这样下去, 我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开车，我们可能会撞到什么东西的，你真的想大晚上的撞什么？”

 第831章

    司机也皱着眉头说。
    “难道你没有看见吗？难道你没有看见吗？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张厨子死死拉着我说。
    他好像把我的手拉到挫伤了。
    “拜托你松一松，好痛啊！”
    我甩了甩那只手，但他还是不肯放。
    “拜托了，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张厨子贴了过来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回答。
    “不，不不，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你去看啊，你仔细看啊，就在那里呀，你怎么可能看不见呢？你跟我是一样的呀。”
    张厨子摇头。
    “好吧，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你不要每次都这么一惊一乍的，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那个人真的会怎么样，我们早就死了。”
    我对他说。
    “我勉强相信你这一次吧。”
    张厨子哆哆嗦嗦。
    他试图松开我，但是手还是死死拉着我的衣服，我活动了一下那只手，见他好像不准备发疯了，也没让他一定要把手从我衣服上挪开。
    这个时候车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风铃的声音。
    “什么什么？”
    张厨子尖叫起来就像是应激的一只猫。
    “安静一点，客人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小装饰品，最近有点毛病，就是会这样，过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的，反正你们到了地方就下车。”
    司机解释说。
    “我不相信。”
    张厨子摇了摇头。
    “随便你信不信你也可以不信，你不信又能怎么样？现在下车吗？你倒是可以从这儿跳下去，但你以为你能活多久。”
    司机满不在乎。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张厨子对我说。
    “深呼吸，深呼吸，闭上眼睛你什么也没看见，很快就回家了，等会儿就睡觉，好吗？等你睡着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我对他说。
    他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害怕。
    不过看起来好多了，因为他没有继续尖叫。
    “如果回家还是好不起来呢？”
    他问我。
    “总会有办法的，如果回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可以去找你爹到你家乡去，完成那些仪式，也许你就没事了呢就可以恢复了。”
    我安慰他说。
    “可能吧希望是那样，那我们尽快。”
    张厨子说。
    “是的，要快一点，所以今天晚上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回家，你就再忍一忍，已经在路上了。”
    我点了点头。
    “好，好。”
    张厨子顺从了我。
    不远处的路灯底下突然闪过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血淋淋的红色的女人。
    张厨子还想尖叫，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看见那里有什么了吗？”
    他问我。
    “我看见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在车里。”
    我对他说。
    “那好吧，我勉强相信你，不过司机怎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呢？”
    张厨子问。
    “我不知道这个事情你要问司机，要不我问问吧？”
    我说。
    “司机，你有看见前面的路上有什么吗？”
    我问。
    “没有啊，前面的路上一片平坦，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司机摇了摇头。
    但是车子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路边突然传来了女人的□□的声音。
    “好痛啊，好痛啊，谁来救救我，来一辆车吧，我要去医院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张厨子打了个哆嗦。
    “我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说话，你听见了吗？”
    他问我。
    “我听见了，安心，那个女人又不在车里。”
    我对他说。
    “这个声音好奇怪呀，听起来有点像那个人，但又不是很像，就好像一半是一半不是，又熟又陌生的。”
    张厨子说。
    “我知道。听起来像是一锅章鱼煮了一半一半，已经熟了，另外一半还是生的，正准备把锅砸了。”
    我回答他。
    “听起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这真是太好了。他们总说我是疯子，我觉得他们脑子有病。”
    张厨子说。
    “别管他们了。”
    我说。
    他点了点头。
    司机皱着眉头把车停了下来。
    “你要干嘛？”
    张厨子问。
    “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一个女人在旁边的草丛里呼喊，我还闻到了血腥味，一开门就闻到了，应该有人受伤了，想要去医院。”
    司机回答。
    “可是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我们两个还在车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可是收了钱的，如果你不把我送回家，你就要把钱还给我。”
    张厨子喊了起来。
    “我会送你们回家的，但不是现在我确实收了你们的钱，但我不会还给你们，因为我会送你们回家，但如果你们一定要在半路走，就不怪我。”
    司机回答。
    “你是在强词夺理，谁会在做一单生意的时候突然去做第二单生意？你打量我们好脾气可以随便你欺负吗？你太过分了吧。”
    张厨子挥舞着拳头。

 第832章

    “那有本事你下来呀，你去找别的车啊，你以为我稀罕你们两个客人吗？大不了我把钱退给你好了，只退一半哦，因为你已经到了半路上。”
    司机毫不在乎说。
    “他看起来真讨厌，而且有恃无恐，难道有鬼在给他撑腰吗？他那么骄傲什么？一个一点都不爱岗敬业的人，我想不出这是什么好人。”
    张厨子踹了一脚门，从车里下来对我说。
    “也许这是好事呢，至少我们不用和那个血淋淋的女人一起坐车了。”
    我对他说。
    “我们也只有这样苦中作乐了，我的老天爷，我为什么要遇见这种事？这真是见了鬼了，我讨厌这种见了鬼的事，为什么这种事没落在别人头上？”
    张厨子双手抱头蹲在路上。
    我把他拉到路边来。
    “你在路上很容易被车撞到的。”
    我说。
    “我知道了，下次我换一个方向走。”
    他站了起来。
    旁边的司机已经从草丛里拖出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穿着连衣裙的，血淋淋的女人。
    边上有一个路过的年轻小女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一眼看过来吓了一跳，尖叫着跑走了，一边尖叫一边喊：“见鬼，救命，好可怕，好恶心，好臭，好脏！”
    “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以后她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她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没有人帮忙她才知道什么叫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应。”
    司机摇了摇头，把女人送到了车上。
    “你放心好了，我会把你送到医院的，毕竟你这个情况真的很紧急。”
    司机对女人说。
    “这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女人皱着眉头惨白着一张脸，手上还涂着三寸长的红指甲，轻轻抓着司机的手问。
    “没关系的，别人不到家又不会死，但是你不去医院真的有可能会出事，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司机回答说。
    “那好吧，你真是个大好人，神会保佑你的。”
    女人汗津津笑着说。
    第308章
    “你都这个样子了, 还是别说话了，省点体力吧，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到医院的。”
    司机说。
    “好的，总之谢谢你了, 司机大哥。”
    女人说。
    说话的时候, 她的身体里流出血来把整个坐垫都染红了, 看起来可怕极了, 而且蓬头散发的, 在镜子里都不成形。
    怪不得之前那个女生看见会跑走。
    一个正常的单独走夜路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况被吓到很正常的，只不过有些人被吓到会走不动路, 有些人被吓到就跑走了。
    刚才那个是后者而已。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离这里越远越好。再打一辆新的车, 然后回家。”
    我对张厨子说。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厨子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人走在路上, 背对着刚才那辆车。
    那辆车没走多久, 在路上突然轰隆一声响, 像是撞到了什么不应该撞的东西, 乒乒乓乓炸了起来，在路上燃起了一团火。
    那一团火把整辆车都烧了。
    车里的司机没有幸免于难, 而车里的那个孕妇居然爬了出来, 一边流血一边燃着火, 用手臂在地上往外爬，对着远处的两个人喊：
    “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张厨子打了个哆嗦, 把腿狂奔起来。
    他心想:谁去谁是傻子。刚才那辆车还好好的，突然就炸了, 肯定是鬼打墙或者障眼法才出了事，不然怎么会这样？
    要不是那个人上了车，也许那辆车现在已经把我送回家了。我还去救，那真是脑子有病。
    之后他和我在路上打了新的车。
    我们两个总算到了家，就是钱花了多了一点儿。
    但是现在大晚上的，也不好和别人讲价，路也确实不远，再在外面拖下去可能遇见鬼，这么多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在钱上面小气。
    他咬牙一跺脚，一付钱，司机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大晚上的像是搭了两个疯子，真是稀奇。”
    司机在车里摇了摇头。
    我和张厨子回到了他家，他小心翼翼打开门，担心一开门可能会看见里面有一个女人的脸。
    里面没有别人，安静极了，没有开灯，好像没有任何危险，他松了一口气。
    但我觉得恐怕不是这么安全，所以一直提心吊胆。
    他安慰了我两句，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也躺在他旁边，不过他睡在床上，我睡在床旁边的地板上。
    因为我总觉得睡在床上，床底下会爬出来点什么。
    不出意外，我没怎么睡着，但是我感觉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些声音，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往旁边一看，张厨子居然直挺挺坐在床上，就好像根本没睡着一样，转头目光炯炯盯着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猫头鹰呢。
    他把我吓了一跳，我给了他一拳，他捂着脸疑惑地问：“你干嘛突然打我？我睡觉睡得好好的。你中邪啦？”
    “你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吗？你刚才坐在床边上直勾勾看着我，把我吓坏了。你那个样子哪里像是睡着了的？”
    我摇了摇头说。

 第833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一点梦游的毛病，现在还没有处理，那也许就是我准备梦游，但是被你打断了，所以看一下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摇了摇头。
    “那也很吓人啊。”
    我回答说。
    “总之我要睡觉了。”
    他捂着脸躺了回去。
    我也准备休息，可是我睡不着，我又听见了那声音，我坐起身来看了他一眼，他还躺在床上，我就从他床上下去找我的鞋子。
    一只惨白的手刚刚从床底下缩回去。
    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可是手机拍到一团模糊，根本没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又伸出来，在旁边乱摸。
    我抢走了我的鞋子。
    那只手停了一下，缓缓缩了回去。
    可是紧接着一个浑身惨白的拖着黑色长头发的影子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指甲非常长，能一下子把我脖子戳一个洞的那种长。
    我铺到客厅的墙上去摸电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那个东西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
    张厨子不耐烦坐起身来，问我：“你怎么回事儿啊？今天晚上不睡了。我在医院人家都是一直开灯，没有关了开，开了关的。”
    “你不知道刚才有一只手从你床底下伸出来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
    “也许是你看错了呢，黑漆漆的，不小心眼花了，也很正常啊。”
    他揉了揉眼睛说。
    “你知道什么？你之前在医院外面鬼吼鬼叫，把所有人的脸都看成一张的时候，我也没那么对你说话啊。”
    我说。
    “可是你又没给我钱。而且我真的住了医院。”
    张厨子说。
    “那我现在就走，也许这些事情都只在你身边发生，我离开你之后就不会再遇上这种事。
    虽然我收了你的钱，但也只有一半，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我不负责售后，我也不负责结尾。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说着要去开门。
    他一下子扑过来。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拉着我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我说。
    “我刚才是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
    他解释说。
    “随便你。”
    我推开他。
    “那你还走吗？”
    他问。
    “不走了，大晚上的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地方，我再走，等会儿就天亮了，那还睡什么？”
    我摇了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床上裹起自己的被子。
    “那我就放心了。”
    他说。
    但是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床底下有手。你有照片吗？你真的看见了吗？那个东西之后怎么样了？不会还在床底下吧？
    那就不能关灯了，万一开灯的时候不在关灯突然出现怎么办？”
    张厨子说。
    那个时候他倒是机灵起来了。
    “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不关灯了。”
    我点了点头。
    “那就太好了。”
    他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又坐了起来。
    “不对呀，在医院也是一直开灯，可是事情也没少见啊，而且我好不容易从医院回来了，为什么我睡觉的时候还要开灯啊？”
    他疑惑问。
    “为了保你的小命。如果你想死，关灯也没所谓啊。”
    我说。
    “那还是算了吧，开着就开着。”
    他摇了摇头又躺回去。
    在他躺下去不久，我又听见了之前的那个声音，我仔细听了一下，这个声音好像不在附近，在厨房。
    我还没有回到床上，不过晚上真有点冷。
    张厨子在床上也冷得发抖，裹着被子像一条虫一样，穿着鞋子，蠕动着靠近了我。
    “你穿这么点又不盖被子，真的不觉得冷吗？”
    他好奇又敬畏地看着我。
    “冷，但是我之前没觉得这么冷，所以一定有什么问题，气温下降不会这么突然。现在又没下雨，又没打雷。”
    我说。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打了个雷，紧接着下了雨，瓢泼大雨之中一阵风刮了起来，窗外就响起了呜呼哀哉的声音。
    听起来像有鬼在半空里哀嚎。
    “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鬼哭狼嚎了，大晚上突然变天，真是稀奇，声音还这么大，而且我们这里不安全，真是撞上了。”
    张厨子摇了摇头，更加裹紧了他的被子。
    “要不我们还是先睡觉吧？我们可以躺一张床。这样也许会暖和一点。我这没有暖气呀。晚上开电的话可能会起火灾。
    开空调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这个客厅根本没空调。”
    张厨子说。
    “你乐意开，我也不乐意，一开起来就干燥起皮，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出事？不睡卧室不就是因为担心里面可能有危险，跑不了吗？
    趁现在把危险解决了，也许还能再睡一会儿。要不然咱今天晚上就死吧。”
    我摇了摇头。
    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我顺着声音找到了厨房，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老鼠，他说可能是蟑螂，也有可能是东西没放好，总之劝我睡觉。

 第834章

    我让他出去。
    但我突然看见了厨房门口的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是贴在墙上的，靠着大门口，平时可以在出门前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但是现在我突然从里面看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问题是不管是我还是张厨子都不是女的。
    张厨子隔壁房间的主人本来是女的，张厨子做的出租车司机后来接上车的那个人是女的。
    总不能他家镜子里藏着一个女的吧？
    这简直就是在坟墓里藏鬼一样。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啊？
    张厨子想转过身来，因为他觉得我犹豫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有点奇怪。
    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你再找一下吧，不要回头哦。”
    我说。
    “不要回头。这不是走在路上才有的规则吗？我们不是已经到家了吗？难道我们还在大街上？我刚才睡在哪？”
    张厨子散发着自己的思维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还算听话，没有转过来。
    我只是担心如果他转过来可能会引起镜子里的情况变化。
    第309章
    “听说您收钱会办事, 所以我们想请您到我们这里来，问一问某人的情况。”
    “你们会给多少钱？”
    “大概1万吧，如果能问出特别的东西会加到10万。如果有什么我们不知道，而且对我们很有用的东西会加到100万。
    但是通常最后一种都是不可能的。”
    电话那头的人哈哈大笑。
    “你现在把1万打给我, 我就去。”
    “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能今天就来吗？”
    “可以的。”
    电话被挂断了。
    我到了一个精神病院。
    里面的人把我带进去一个像牢房一样的地方。
    房间里的人被死死困在床上, 身上是精神病专用的束缚带, 眼睛被眼罩蒙住, 嘴也堵住了，耳朵上还有毛茸茸的厚实的耳罩。
    看起来危险性很高啊。
    “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请跟我们到这边来再等一下, 我们就好了。”
    一个护士突然说。
    我跟着那个护士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坐下。
    过了一小会儿, 对面的玻璃出现了一个被全副武装捆起来挪到了椅子上的人。
    这个人的脸上本来戴着口罩, 但是似乎在笑, 脸部肌肉有些抽搐, 所以我提议把那个口罩取下去, 反正口罩并不能阻挡对方伤害谁。
    医院的人考虑好之后就同意了。
    对面的人拿起了电话。
    我拿起了我面前的电话。
    我试了一下声音, 对面告诉我能听见。
    听声音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很难想象对方做了什么。
    “我是医院找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的人，你知道我吗？”
    “你是什么了不起或者很有名的人吗？我一定要知道。我不知道你愿意自我介绍吗？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其实我不是很想听。”
    “你被困在那张床上已经很久了吧, 今天是很难得的时间, 你确定不说点什么吗？”
    “那你想听我说点什么呢？如果没有话题，我不知道怎么开。”
    “听你说话你好像还蛮正常的。”
    “是吗？这话真好笑。不过能听见你给我这样的描述或者说评价, 我感到很高兴。”
    “那我们来谈谈，你做过的事情吧。”
    “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
    “来之前有人告诉我, 我听说过，但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 所以需要向你求证。”
    “简单说你知道什么吧？”
    “我知道你杀了人。”
    “你真是，言简意赅。那就从死的人说起吧。他们活该，我没什么好说的。”
    “或许我们应该详细谈谈死的究竟是谁？”
    “我想我知道死的人是谁，我不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因为那对我没用，我也不关心他们，很恶心的，知道越多被污染越严重。”
    “据我所知，有人说你是因为嫉妒，所以，杀了人，你承认吗？”
    “我觉得如果是我并不是嫉妒，更倾向于愤怒，这是有区别的，如果是嫉妒，会想他凭什么比我好？如果是愤怒，那就没有我了。”
    “好的，那你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呢？正常情况下你看起来并不愤怒。”
    “因为他们实在太恶心了，他们怎么能在我面前干那么恶心的事情呢？好像天底下除了他们，别的都不算人一样。
    又或者他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让我有一种感觉和他们不一样的人通通该死，或者该被他们踩在脚下贬低，否则别人就应该嫉妒他们。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讨厌他们，所以我把他们杀了。这很正常吧？我是说讨厌别人。”
    “可是说到现在事情也并不清楚。”
    “那你究竟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杀他们？”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我说了好多次了，他们很恶心，尤其是他们出现在我面前，一副自己一点错都没有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下去。”
    “更详细一点的。”
    “这就要涉及到死者的故事，提起他们的时候都很恶心的。”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你要来一份牛奶吗？或者中午的时候加一份牛排怎么样？”

 第835章

    “我想要炸鸡排，现在就要。”
    “现在恐怕不行。”
    “那我就不说了，而且如果你走了之后，他们不给我东西就太没意思了。那完全是毁约，好可恶的。”
    “好吧，我向他们问一问。”
    医生和护士端来了炸鸡排。
    对面的人一边吃一边说。
    “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问他。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你好像知道。那我就不说到事无巨细了。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那是一家很恶心的，应该算我的邻居和同学吧。
    那家人蛮有钱的，但是父母作孽。
    明明是他们小时候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孩子，一点都不懊悔，也不仔细去找。
    他们的领养的孩子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又找到了他们的亲生孩子，那简直是个意外，可是他们不仅没有高兴，也没有一碗水端平。
    他们把孩子找回之后就丢在一边，任由对方水土不服，生病，难过，也不给钱，也不专门找人去照顾，也不去看，简直恶心透顶。
    早知道他们是那样的人，亲生孩子又何必回去呢？他们既然不需要，又何必生出来呢？他们既然不想找，又干嘛装模作样找人呢？
    为了证明他们真是父母，还是为了证明他们不要脸，又或者是为了证明他们是要脸的人。
    好恶心啊，说起来都好恶心的。
    他们真讨厌，害得我连食物都不能好好吃。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活该去死。
    说起来他们亲生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好恶心啊，那个孩子居然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真是好惨啊。
    再后来亲生孩子大病一场。
    他们也没有去看，只让人放在一边不管。
    他们只关心他们领养的孩子，就好像只有他们领养的孩子才是孩子一样，如果是这样，他们干嘛要找回亲生的孩子呢？
    让别人旁观他们的幸福生活吗？还是让别人证明他们是很好的一家人，不管怎么样都好恶森*晚*整*理心。
    如果他们是好人，就不至于把别人拉下泥潭受苦。如果他们是坏人，那真是顺理成章，因为好人是赚不了许多钱的。
    不管他们的钱是从奴隶的身上赚来的，还是从正常人身上压榨来的，都只能证明他们恶心透顶。
    用着别人的血和汗堆积他们的金银珠宝，还要嫌弃被他们弄丢的亲生孩子，简直是畜生不如的禽兽行为，和一家子垃圾。
    我就是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怎么会有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呢？
    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的亲生孩子被他们弄丢之后过着怎样糟糕的生活。
    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的亲生孩子被他们找回之后，居然过着依旧糟糕甚至更糟糕的生活。
    他们一味爱他们的领养的孩子，就好像只有那一个孩子才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如果他们那么喜欢那个孩子，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领养而要自己生一个呢。
    就为了折磨别人吗？就为了证明他们身体没有问题吗？就为了证明他们和别人一样吗？就为了证明他们其实是可以融入社会的嘛？
    那这个社会不融入也罢嘛。
    他们真的好烂啊！
    我没有办法容忍这样的人生活在我面前。烂透了，你知道什么叫烂吗？
    你看见过长虫的青菜吗？他们比那样的菜还要烂啊。我看着他们活在我面前，如梗在喉啊。如果他们活着我简直活不下去。
    为了让我活下去，请他们那样的烂人去死吧！因为在杀死他们之前我可是一个三好市民。
    既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更没有丢弃孩子，找回来之后只顾一个不顾另一个。
    要我说不能一碗水端平的父母都是乐色。
    尤其是像这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怨念很大，是不是？
    这不过如此，我还没把那些垃圾剁碎烧了呢。你不知道吧？
    我是一个火葬场的员工。
    杀了他们之后，我直接把他们烧了。我现在想一想真是不应该。
    直接把他们烧了，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居然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被活化，这简直是侮辱了正常人。而且呀我好难过的。
    他们只是为我的愤怒付出了代价，我难过的时候还没办法把他们的尸体细细剁碎。我只能把他们的骨灰用锤子敲成粉末。
    可是你知道吗？正常人被烧了之后，骨头也不会变成粉末，有时候太大块的骨头就是需要敲碎，也就是说这是正常流程。
    他们也配？
    什么垃圾东西，垃圾应该丢到焚化炉没有错，可是烧人的焚化炉和烧垃圾的焚化炉区别还是很大的。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那种垃圾为什么不该死？
    那种垃圾为什么能活着？
    那种父母凭什么当父母？
    那种父母凭什么生孩子？
    因为生育权是基本的人权吗？这太好笑了。他们有生育权，别人却要受他们的苦。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权利，所以要剥夺别人的权利吗？
    生命权健康权不也是基本人权吗？”
    第310章
    “为什么他们有人权, 他们的孩子就没有？

 第836章

    凭什么他们这种垃圾算人，而他们的孩子居然要因为他们不当人受那种不算人受的苦？
    他们如果那么喜欢他们领养的孩子，那干脆不要找回亲生的孩子，也许不见他们, 在外面过得更快乐。
    就算在外面过得很烂, 可是总还有一点自由。在他们面前和被监视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想要一块踏脚石吧？
    给他们的领养的孩子的踏脚石, 因为他们领养的孩子会因为他们亲生的孩子被找回家而难过, 所以他们拒绝亲生的孩子回家。
    那他们干嘛要找啊？凭他们出尔反尔吗？凭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吗？
    如果他们作为父母没有照顾好自己的亲生的孩子是一重罪, 他们作为父母，对领养的孩子和亲生的孩子双重对待是第二重罪。
    他们为什么能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继续生活下去？为什么他们那种垃圾可以肆无忌惮？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某人的设计，我要说烂透了。
    如果有人觉得这没错, 我希望死的人是他。
    他们想过亲生的孩子的待遇吗？
    明明是自己的父母, 但是爱的是别人的孩子。
    就算领养的孩子也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凭什么区别对待呢？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只有一个孩子, 又凭什么得到另外一个？
    我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大而化之可能是没有错的, 比如追求生育率, 所以疯狂要夫妻生很多孩子, 根本不管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样。
    就提高生育率而言，这对夫妻甚至算不错, 毕竟他们不止一个孩子。但是有人考虑过劳动的事吗？
    劳动就业我们现在是需要就业的吧？
    我们不是在古代吧？古代的某些东西是世袭制, 比如官位, 也就是说他们不用费尽心思去就业，只要等父辈退下来就好。
    还是古代也讲究父债子偿。
    古代还讲究杀人偿命呢。
    那对父母把人弄丢已经可以算是故意伤害罪, 或者说是杀人未遂，凭什么不用付出责任呢？
    那对父母把人找回来之后, 任由对方生病而根本不关心不管，也可以说是杀人未遂, 又凭什么不用付出责任呢？
    如果说杀人要偿命，他们已经把人杀了一次又一次，凭什么他们不死呢？
    如果说一命抵一命，他们欠亲生的孩子两条命，一个人没办法赔偿两条命，那就让他们两个人来呀，两个人总有两条命的。
    更何况他们不是还有一个爱如亲子的领养的孩子吗？既然他们认为那个领养的孩子才是他们的孩子，那么父债子偿也没有问题吧？
    享受了好处就要承受坏处，这不是应该的吗？既然他们认为他们是一家人，我就让他们一家整整齐齐，这很正常啊。
    我是说他们活该。
    所有人都要死，他们只不过是提前了，更何况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活该。多少人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们就是活该。
    只是死了真是太轻松了。
    你知道那个领养的孩子在想什么吗？
    我的父母也是他的父母，所以我要让父母多关照他一点儿。
    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主人了，他的想法分明就是我是这个家的人，我要为这个家考虑。
    所以外面来的有可能伤害我家人的人要小心对待。
    根本没把对方当成一家人，或者说他从头到尾把人当陌生人，当外人，他从来不认为那个人才是那家的人，而自己不是。
    虽然在这方面他们一家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但我还是觉得好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我是那个亲生的孩子，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是对方不要的，是残羹剩饭，那本来是属于我的饕餮盛宴，我凭什么让给他？
    又或者他凭什么觉得他有资格为我的东西做主，就算那不是东西，而是人，那又怎么样？
    本来也不是属于他的。
    我在他前面，任何事情都有先来后到吧，就算他们不打算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分配属于我的东西。
    那也是他们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们是垃圾就等于我也是垃圾吗？我不觉得这是一道数学题。
    我凭什么让着他们？我又凭什么接受他们给我的从指甲缝里流出来的垃圾？他们真觉得我对他们有那样的爱吗？
    他们根本没给过我那种东西呀。
    那我没有不是很正常吗？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了？
    你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死了？
    那个领养的孩子给新生的孩子的东西有一个很简单的词可以概括叫嗟来之食，他把人当狗诶。他还觉得自己是在让步。
    他觉得那些东西本来属于他，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没必要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所以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对方怎么能不接受，不对他感恩，反而怪他呢？
    他亲口对我说的，我没办法，不生气呀。
    天底下的正常人还是太少了，我愿意为这件事出一份力。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而是因为我真的看不惯他们。
    事实上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一个疯子，一个变态，一个杀人犯或者别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这没什么问题，这是正常人会这么想的，其实正常社会会这么干的，毕竟如果放我出去，社会稳定就不好保证了。

 第837章

    但我待在这里不是为了狗屁的社会。
    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稍微正常一点。
    既不代表我不愿意出去，也不代表我认为我真的有错，更不代表我认为你们是对的。
    不管多少次都一样，那样的垃圾就是该死。
    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嫉妒，我只觉得他们恶心透顶，所以我产生的东西是愤怒。他们该死！
    因为那个领养的孩子根本不配，一切的源头都是他，他不自杀谢罪，那我就自己去取。
    别人不给我的东西又本来属于我，那我只好自己拿。
    这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为什么做父母不用领证呢？为什么不用考试呢？
    为什么一定要害人呢？
    他们真的好该死啊，直接把他们杀掉，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后悔。
    你不知道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过讲出来或许会好多了。
    但是我有预感我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都怪他们那些垃圾。”
    那个人生气，一口气吃掉了最后一点儿东西，好像卡住了，咳嗽了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很大的声音。
    门外的人都紧张起来，一副随时会冲进来保护别人的样子。
    看着这些人的样子，难以想象这些人居然是正常人。
    我有时候会想，也许有病的是整个世界。
    不过大多数人都说这种想法非常中二，意思是只有初中二年级或者更小的人才会这么想，因为这不切实际。
    可我不那么觉得，我是说这明明非常切实啊。
    多少人不都是从这个世界不对，我要改变，然后开始行动，直到这个世界真的完全改变了，到现在这种情况吗？
    既然那些人可以，我这样想就根本没有错啊。
    因为真的有人这么做，而且成功了，他们当初和我的想法明明一样。
    凭什么我就是错的那些人就是对的。
    因为那些人没有杀人吗？
    那也太好笑了吧。
    他们杀死的人未必比我少。
    不对，不对，应该是说他们杀死的人一定比我多。
    虽然现在的社会已经非常混乱了，但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我是说，我可没有在里面推波助澜。
    好恶心啊，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双重标准的现场。
    我不想听别人教育我。
    但是为什么明明有很多人意识到了这种糟糕的现象却根本不改呢？因为这种情况对他们有利吗？
    他们觉得这对他们有好处，所以他们不愿意改。
    那我是不是能想很久以前在事情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他们把世界翻了个面。
    就像是煎玉米饼的时候，把已经成型的饼子翻了一个面。
    本来向上的那一面面向了锅底，因此黑漆漆的受着高温。
    本来向下的那一面，面向了天花板，天花板是白的，天花板不远处还有窗户，窗外是亮的，一切都那么光明，好像有无限未来的希望。
    这么想真是可笑极了。
    明明他们才更中二吧。
    他们凭什么怪我呢？
    我真是完全不能明白。
    不过没关系，反正，被抓起来的人不是我，被关起来的也不是我，被审判的更不是我，不需要想那么多，我只要拿钱办事。
    钱到手我就走，别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多管闲事是会死掉的，是会被抓起来的，就像精神病院里的那个人一样。
    我知道理论上说同情他是不对的，但这不妨碍我的感情发展。法律条例再怎么清楚，再怎么冷酷无情，对感情来说也是没用的。
    第311章
    “你好, 我是来问你一些事儿的人。你愿意把前阵子发生的事儿告诉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能想象吗？有人脑子有病到一种恶心的程度。
    尤其还是个女的，我一直以为因为女生总会更容易受伤，所以他们会更注意保护自己。
    但是见了那个见了鬼一样的人之后, 我觉得我的想法有些错误。
    你知道那个人脑子有病到什么程度吗？
    人人都说她喜欢的人不好, 她不听, 她非要嫁。她天天晚上做噩梦, 她不跟别人说, 这也没什么。
    但她做噩梦的事和她选的那个夫婿有关系，她居然还非要选那个人。她简直脑子里长瘤子了。
    脑子里真长瘤子的人都不会像那么蠢。
    这个人真的好恶心啊，我当时看见她就想把她的脑子划开来看看。我还想把她的骨头都敲碎, 她怎么能恶心到那种地步？
    她为什么那么脑子有病？为什么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我杀了这样的人却要落到这个地步？那种人本来就该杀, 她也配活着吗？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就算把她挫骨扬灰, 吃亏的人都是我。
    这么恶心的事情我来做, 这么糟糕的罪名, 我来背，这么烂的人我见了, 结果到头来还要我受罪。
    我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那么脑子有病？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杀人总归是有错的, 你应该知道吧。”

 第838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不知道, 我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你坐在这儿不是因为你知道错了，而是因为你被抓了, 你权衡利弊之后认为逃跑很困难又很麻烦，所以才顺从他们坐在这儿。”
    “可是我也可以跑啊, 我没有跑不就等于我是从他们承认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吗？”
    “你确实可以跑，但你未必能跑出去，你没有跑不等于你承认他们是对的，你现在也并不觉得他们是对的。
    因为你依然觉得那个人该死。”
    “那个人本来就该死。”
    “我们暂时不讨论死不死的问题吧，你能不能继续你刚才没说完的那个人的事儿？”
    “可以，那我继续说吧。真是晦气，她都死了那么久了，现在还要我再讲一遍恶心的事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见那样的鬼。”
    “你是不是要吐了？我这儿有一点儿药，你吃下去吧。”
    “谢谢，吃了你的药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我是真的不能明白，那女的实在是脑子有病到一种地步，身边的人居然不把她送到医院去，也不给看医生，还顺着她。
    那些人是不是都脑子有病啊？那么多脑子有病的人怎么都聚集到一起了？聚集到一起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一个最有病的放在中间。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表演众星拱月的节目吗？
    这也太恶心了。
    我简单说一下那女的究竟干了什么吧？
    那个女的小时候没了爹，妈在很早以前就死了，所以是另外的夫妻把那女的养大的。
    那夫妻之中的妻子要给女的挑一个自己的亲戚结婚，那女的不愿意，这也没什么，不愿意就算了。
    可是那女的一边看不起别人，一边挑了一个又没家世又没好心肠的烂人。
    男人花花肠子一肚子到处沾花惹草，别人都跟女的说了，哎，那女的装没看见，装没听见。还没结婚就装聋作哑，要是结了婚还了得。
    只怕那男的就算在女的面前把全家都杀了，那女的也得拍着巴掌说好。
    这种人怎么能活下去？
    这也太恶心了。
    这种狗男女凑到一对，要是生出孩子来，孩子是个正常人，一定会被他们折磨到变态。
    如果是个不正常的人，一定会被他们养成更变态的变态。变态只怕会到处祸害好人，到时候在他们身边的人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我一点错都没有。
    我根本没错那个女的就是活该。那种女的不死谁死啊？好恶心，好恶心。
    就算结了婚之后的事儿都是我猜的，没结婚之前的事儿那可都是事实，人人都看见了，没有作假的。
    那女的还因为男的天天做噩梦，就这都不愿意分手，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才这样做的。我是为了大家好。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杀人偿命，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在这儿。
    但一码归一码。
    杀人偿命是法律，是道德，是理所应当。
    不是他们应该对我的态度。
    如果没有我，他们早晚被那女的害死，他们应该感谢我，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们居然敢一边骂我，一边哭天抹泪，说那女的可怜，我呸。
    那女的有什么好可怜的？简直恶心透顶，好吗？
    我真是完全不能明白有什么好可怜的。
    死了就死了吧，难道那个女的死了算死了？我死了还能复活吗？
    这也太好笑了吧，他们双重标准到这种地步还要疯狂说，都是我的错，我可不那么觉得。
    在这种事上我不可能认同他们的，你死心吧。
    明明全都是他们的错，尤其是那个女的的错。
    他们居然敢说是我的错，我没把他们全家都灭了，已经算好事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杀人都是存在的事。
    他们杀了我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他们有本事杀了我，全天下还有那么多人呢，从前有人杀人，现在有人杀人，以后还是有人杀人。
    他们不管怎么改，怎么变，怎么压制，怎么设置法律都一样。
    社会就是这样，他们改不了就是改不了。
    他们可以杀了我，还可以杀了以后杀人的人，但是难道从今往后就没有人死了吗？我才不会相信那种见了鬼的事呢。
    说出来都好笑，听起来和笑话一样，我保证比春晚上的小品还好笑呢。
    对了，前阵子好像是过节，我都没看电视呢，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看看节目呀？
    你没有那个权限吗？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好像我出去一定会把别人杀了一样，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多麻烦啊，做一次已经够了，而且讨厌的人已经死了。
    你不是见过很多杀人犯了吗？或者是其中一个呀？你应该很明白这种事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除非人类消失了。
    如果是那样，或许他们期望的世界有可能存在吧。
    反正我不抱那种希望。
    更何况人类消失又怎么样？
    世界不会消失。
    地球没有消失，宇宙没有消失。
    还有那么多的动植物。
    只要有生命存在着就一定会有死亡，有更新，有交替，有谋杀。
    他们杀了我，我不在乎。

 第839章

    因为还有人会继承我的遗志。
    什么叫遗志呢？不是财产，不是愿望，不是语言，不是文化，而是思想。
    他们总是很喜欢对我说这种话，你是消灭不了思想的，你可以把人杀掉，但是思想还可以继承，可以换这个人，那个人。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
    思想是一艘船上的旅客，船可以毁掉，旅客可以换船，换乘车，换乘飞机，换成别的。
    只有无所寄托，无可落脚的时候，旅客才会死，思想才会消亡。可是到那个时候，人类大概也已经没有了，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那种结局也算是好结局，人类早就该死了。
    我说的话很不清楚吗？他们好像都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能听懂，所以我想什么都告诉你，今天说完我明天就要死了吧，他们居然还会在今天让你过来听我说话。
    对我来说也算件好事。
    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果要折磨我就不该让你来见我，你来见了我，我简直毫无遗憾了。
    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知道你还会去见其他人，正常人，精神病人，还有杀人犯。
    我很高兴，因为你活着你还会活下去，见到那些人之后，就算你不告诉他们我说过什么，你也会多少带出一点儿。
    那是一种很难说的感觉。
    会更容易理解的形容应该是气质。
    一个人是一杯水，小时候这杯水很干净，长大了这杯水就五颜六色，有各种沉淀物和各种气味，各种味道，各种添加剂，以及其他。
    你见了我，我的水就会融到你的水里，就算你不会因此而改变颜色或者其他东西，但是你多少会受一点影响。
    在你的脑子里，在你的思想里。
    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快乐。
    那简直是我毕生所求。
    现在我的毕生所求已经实现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高兴得快要疯了。
    为了避免我乐极生悲，突然死掉，我还是现在说回那个该死的女的的事吧。
    那女的的爹本来在很多年前失踪了，可是最近突然找到了，那个女的不仅不高兴，反而暗自说那个爹可能以后找别的老婆。
    找别的老婆跟她有什么关系？别说人还没有找，就算找了轮得到她指指点点吗？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那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明白。”
    第312章
    “如果她认为她和长辈的关系亲密, 长辈要听她的话，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指挥别人很过分，又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掺和别人的私事过分？
    如果她认为她和长辈关系疏远，长辈不会听她的话, 那他为什么觉得别人做这样的事于她而言是过分的事, 又或者应该被她指指点点？
    一想起来我就生气。
    那女的真是个垃圾。
    垃圾都应该进焚化炉, 我一口气把那垃圾送到焚化炉里, 住在垃圾身边的人居然不感谢我, 我看他们是久居鲍肆，不闻其臭。
    我真是天上下凡的普度众生的大菩萨。
    我都没跟他们计较呢，他们还想把我送进死牢里。我呸！怪不得是他们家摊上这种垃圾呢。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
    正常人家可不会摊上这种垃圾。除非他们本来就挺垃圾的。我看他们确实挺垃圾的。
    现在想想没把他们全家都灭门, 真是我的错。
    可惜现在出不去了, 不过没关系, 我之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就算我做不到, 总有人做得到, 我不用太担心这种事。
    话说回来, 如果关系疏远，干什么都跟她不相干, 她就不应该管闲事。
    如果关系亲密, 干什么都要受她影响, 那她把对方放在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了吗？
    如果没有，那她凭什么和别人关系亲密？凭她根本不尊重别人吗？凭她没有脑子, 还是凭她脑子里缺根弦？
    之后那个女的做噩梦，梦里那男的不仅搞三搞四, 跟那女的貌和神离，还有一大堆的私生子女, 还把那女的搞死了。
    但那女的在梦里跟那男的有个孩子，那女的在现实里居然还想跟那男的再结一次婚，再生一次孩子。我看那女的真是脑子有病到极点。
    正常人会想那种法子吗？正常人会那么想吗？
    一个脑子有病到这种地步的人不赶快去死或者医治，居然还想着活下去，做发病的事。
    我能忍吗？我真担心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晚上起来把我杀了，好吗？我不能被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杀掉，所以我把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杀了。
    我觉得我一点也没做错。
    我就是没有做错，我真的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你一定要相信我，都是那个女的的错。
    你仔细想啊。
    一个女的和自己讨厌的男的有孩子，好不容易一切回到从前了，和那男的没有结婚，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生孩子。
    这种时候不跑，什么时候跑？
    这种时候不撇清关系，什么时候撇清关系？
    上辈子被害得还不够吗？
    那女的是不是就斯德哥尔摩啊？
    如果是斯德哥尔摩也就算了，但她根本不承认自己有病。如果那女的真的没有病，那不更说明她恶心了吗？正常人可干不出这种事。
    打个比方吧，一个女的被拐卖了和一个非常讨厌的男的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里，不想着把那男的杀了才怪。

 第840章

    至于那讨厌的男的的孩子，永不见面也就罢了。谁会想再见啊？谁还会想再弄出来再养啊？就那么喜欢给自己的仇人养孩子吗？
    还是说就那么喜欢自己讨厌的人的孩子？
    就算那孩子是那女的生的，但那女的看见那孩子不会想到自己讨厌的人吗？除非那女的天生脑子有病，那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脑子没病，还这么干，那就完全不能理解了，活该去死，好吗？
    居然还有人跟我说什么，那孩子也有那女的的一份。那是真不觉得恶心啊。被人打，被人骂，被人嫌弃，被人抛弃，居然还要养孩子。
    我难以理解那是怎样脑回路和脑子啊。
    好不容易撇清关系，还要再冲回去，这种人就是好言难劝该死鬼。上辈子死了，这辈子还要死。上回被人救了，这回还是要死。
    有些人就是劝不听。
    关别人什么事儿啊？我凭什么受这种见了鬼的人的连累呢？这种人活着活一天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摧残。
    那种人终于死了，我才能安心，好吗？
    我不能不杀那个女的。
    都是那个女的，活该。
    活该，活该，活该！
    如果这还不能理解，那就再性转一下。
    一个男的和一个讨厌的女的结了婚，被那女的强迫生了一个孩子。
    好不容易和讨厌的女的离了婚，不用再养孩子，也不用和孩子再见面了，不觉得天高地阔才怪。怎么可能还想再把孩子捞出来。
    怎么可能还想再和讨厌的女的结婚。
    除非脑子有病，否则我想不到其他解释。
    我讨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所以我把制造出这个问题给我的人杀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
    喜欢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喜欢，讨厌的人的孩子也讨厌，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那些脑子有病的女的究竟怎么想的，居然会和一个自己讨厌的男的结婚，还非要生一个孩子。
    还是好不容易摆脱的孩子。
    那个女的是不是就喜欢拖油瓶？
    那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为什么这种脑子有病的东西还能活到那么大？
    明明应该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去死才对。
    不识好歹，自以为是，装模作样。
    我想不出来那东西有什么好处？
    那种女的居然还有一堆人要抢着护着，那群人都眼睛瞎了，真的。
    可能是我太正常了，所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也不用说服我，因为你说服不了我的。
    有错的人从来都是他们，这个世界生病了，他们应该去死或者治病。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我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就会觉得高兴，和讨厌的人凑到一起就会觉得恶心透顶。
    那个女的就让我觉得恶心透顶。
    所以我把那个人杀了。
    我没有办法和那种女的生活在一个世界。
    我研究过那个脑子，那个脑子真的好恶心。
    我差点三天没吃下饭去。
    虽然饭菜也没什么好吃的，但那个女的真的恶心到我了。
    你不能理解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相信肯定有人会理解我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你可以和自己讨厌的人结婚，甚至生孩子，好不容易摆脱之后还会再一次结婚，再生一个孩子吗？”
    对面的人紧紧盯着外面的我。
    “我不会。
    从根本上讲吧。
    我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更不可能生孩子。
    所以你说的那种是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存在。
    假如我脑子有病去恋爱了，那我一定先扇自己几个巴掌，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打醒。如果我发病去结婚了，我一定当场上吊，看能不能死。
    如果我不仅干了那样的事，还没觉得有问题，甚至活了下去。真的发生了你说的那种事，我就先把身边的人杀了，再把自己杀了。
    这样清清净净，安全极了，心里也会好受很多。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我不会和讨厌的人凑在一起的。
    我相信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如果那么做了就不是正常人，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在这方面我会和你有很大的分歧。
    我要特别声明，结婚的人究竟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结婚森*晚*整*理，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是利益考量。
    被逼无奈，要么把别人杀了，要么把自己杀了，要么另外挑一条路走，婚是一定要离的，孩子是一定不生的。
    如果不小心搞出了孩子又没办法，那就先杀，如果没办法杀，那就丢到一边去不管。能活就活，爱死就死，反正我是不爱看的。
    如果是利益考量，那我得到利益之后就会一脚把人踹开，离婚是肯定要离婚的，孩子是不可能搞出来的，如果搞出来了一定不是我的。
    如果一定是我的，那我先试试能不能杀。
    如果不能杀再丢到别的地方去，眼不见心不烦。
    总之你可以相信我，我是绝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样的。
    我也会觉得恶心的，好吗？”
    “听你这么说，我发现你现在居然还在外面，真是稀奇的事呢。我很期待哪一天在里面见到你，不过我可能活不到那一天。

 第841章

    我会请其他人帮忙注意的，如果你进来了，大家都会很高兴，我们很欢迎你，我们会相处得很好。至少比外面的人相处好。
    你真的不考虑进来玩一玩吗？”
    “我想我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暂时不进去，等我要死的时候再说吧。”
    “但等你要死的时候，你恐怕没有办法在这里面活很久，也没办法，真的进来了。你确定你能进来吗？”
    “好问题，我不知道，所以我不确定。”
    “总之我要确认一件事儿，那个女的真的很讨厌，对吧？”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那个女的活该去死，对吧？”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能给这个回答。至少你没有对我说她不应该死。”
    “如果要我来说，我只会对你说，你不应该自己杀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