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国》 第79章 长烟落日孤城闭 骑士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元封,看见他身上的红色战袄才平静下来,点了点头不再折腾,元封放开手问道:“甘州来的?” 骑士又点头,元封接着问:“叫什么名字,甘州现在什么情况?” 骑士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冷锋,是甘州指挥使曹将军的亲兵,甘州已经被突厥大军团团包围,我是来催救兵的,我们一个百人队冲出来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元封道:“冷锋你听好,我们是凉州汉军骑营的斥候,大军起码还在百里之外,现在这里只有咱们十二个人,想活命就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的坐着喝水、吃干粮。” 冷锋扭头看看周围,只见十名凉州军的骑兵都把马鞍子卸下来,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喝着水,嚼着干粮,但是能看出他们的心情都极其紧张,面部肌肉僵硬,眼神也闪烁不定。 元封压低声音道:“都精神点,你们就当咱们背后有十万大军埋伏着。再苦着脸咱们就交代了。” 众人这才活跃起来,赵定安把水囊喝空,吹起来扎上口扔到地上道:“死就死,死咱也得死的潇洒,来,踢球!” 林廉江也跳起来道:“踢球,让突厥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两人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在成千突厥骑兵面前玩起了球,渐渐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也加入了踢球的行列,七八个小伙子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是在自家后院里玩耍一般随意自在,老王头一边喝酒一边抹着嘴感叹:“妈的,这帮小畜生比老子当年还有种!” 元封喝着水,眯着眼睛盯着突厥人的军阵,只见牙旗下面几个头目打扮的人正交头接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忽然大头目一挥手,十骑从阵中奔出,虎啸而来。 众人身子一僵,都看元封,元封大喝一声,跳上没装鞍子的光背战马,提刀便迎了上去,那十名骑兵变成双列纵队扑来,十把马刀在阳光下闪耀,只见元封从他们中间风一般的穿过去,弯刀翻飞不见人影但见刀光一片,须臾后,元封勒马停下,那十名突厥骑兵已经尽数落马。 血,从弯刀上滴下,上千突厥骑兵被这一幕震慑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老王头也呆住了,酒壶停在嘴边,任由酒水往下流,他呢喃道:“好快的刀……” “好快的刀……”突厥将军也在暗自赞叹,“凉州军有备而来,必定有诈,撤!” 突厥军后队变前队,从容退走,队形严整丝毫不乱,元封端坐马上目送敌军离开,如同一尊雕像。 敌人撤走了,斥候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林廉江一屁股坐到地上道:“妈呀,一身汗,吓死老子了。” 赵定安哼一声道:“你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么?赶紧起来备鞍子!” 众人麻利的将马鞍装上,肚带杀紧,此时战马已经喝了水吃了草养足了精神,一行人快马加鞭向东奔去,一直跑出去四十里地元封才让大家停马歇息。 歇了一会儿,只见东面烟尘滚滚,是凉州军的前锋过来了,赵定安赶紧率领自己的斥候小队上前报告,听说前面有突厥大队之后,带队的千总竟然下令后退三十里。 “大敌当前居然畏缩不前,你怎么带的兵?”一声厉喝传来,说话之人竟然是甘州信使冷锋。 千总大人面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敢来教训本将?” 冷锋道:“我乃甘州指挥使曹俊,难道不能教训你?” 众人大惊,甘州指挥使乃是凉州知府曹延惠的大儿子,实际上的甘凉二州统治者接班人,他的话自然有效。 千总一愣,仔细端详了冷锋一番,这才在马上抱拳道:“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大人见谅。” 曹俊不耐烦道:“免了,赶紧下令前进,把那伙突厥兵灭了再说。” 千总道:“卑职乃是凉州指挥使蔡将军麾下,不受大人节制,蔡将军有令,此战务必稳扎稳打不可鲁莽,故卑职不敢遵命冒进。” 曹俊急了:“甘州被围,危在旦夕,尔等居然还说什么稳扎稳打,哼,当我不知道么,蔡勇正巴不得甘州丢了呢。” 千总道:“大人累了,来人啊,送大人下去休息。”几个大汉便冲过来将曹俊架了下去,元封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几个辛苦了,也下去休息吧。”千户和颜悦色道。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前锋向后撤了三十里,选了一块背山之地扎下大营,元封等人吃罢了饭,躺在帐篷里唠嗑。 “那个曹指挥使,为啥骗咱们说自己叫冷锋呢?” “堂堂指挥使,丢下满城军民逃跑,他也怕丢人啊。” “那为何见了千总大人就报出名号了?” “摆谱呗,人家到底是公子爷啊。” 听到众人的议论,正在擦拭弯刀的老王头鄙夷的哼了一声道:“你们懂什么,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大公子和蔡将军素来不和,咱们又是蔡将军麾下的骑兵斥候,他哪里敢如实自报家门,荒郊野外的把他宰了谁能知道?” “那为啥见了千总就敢说出真名呢?”有人故意问老王头。 “千总大人虽然也是蔡将军的人,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不敢做什么手脚的,只不过晚上就难说喽,唉,不说了,睡觉睡觉。”老王头把擦好的弯刀往脑袋下面一枕,呼呼的就睡着了。 半夜时分,外面忽然嘈杂起来,有人大呼敌袭,元封本来就睡得不踏实,顿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帐篷中的其他人也紧跟着起来,提刀拿枪,掀开帐篷一看,外面乱作一团,火光冲天,到处是人影乱撞,元封只看见一人迎面跑来,依稀是自己人打扮,后面紧跟着数骑,正引弓欲射,他想都没想就操起一根长矛掷了过去,将那名骑兵放倒,再看那逃命之人,正是甘州指挥使曹俊! 曹俊衣冠不整,靴子也只穿了一只,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见是元封等人便急道:“快走,他们要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几支箭又射了过来,穿透帐篷差点射死里面的人,元封心中一沉,看来还是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了,作为首先和曹俊接触的斥候小队,他们真有可能被尽数灭口,趁着营中大乱,赶紧跑吧。 斥候们来不及打点行装,匆忙上马向营外奔去,营中大乱竟然无人阻拦,片刻之后,千总领着一帮亲信来到他们的帐篷旁,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恨恨的一跺脚:“竟然被他们逃了!” 旁边有人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千总道:“追!追不到就别回来,再派人通报蔡将军,让他堵住回凉州的所有道路,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回去。” …… “不能回凉州!”荒漠中的沙土窝里,元封厉声对曹俊说。 “大胆,这是命令!”曹俊脸红脖子粗,对着元封狂吼。 元封毫不畏惧的和曹俊对视,似乎根本不把这位凉州的继任者放在眼里,半晌之后曹俊终于败下阵来,冲着赵定安吼道:“你是十夫长,怎么管的手下,连上官的命令都不听了。” 赵定安抱着膀子冷冷道:“现在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想活命就别咋咋呼呼的。” 曹俊气的坐到地上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蔡将军的人马肯定在到处找咱们,从这里到凉州几百里地遍布侦骑,咱们插翅难飞,凉州城外也肯定埋有伏兵,贸然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还有三条路可选,你自己看着办。”元封说着,拿起一块石头放在地上,划拉了几条线道:“这里是咱们所处的位置,向北走就是沙漠,向南走时祁连山,大漠雪山,人迹罕至,就连能逃出生天也是九死一生,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向西,去甘州!” 曹俊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刚从甘州跑出来的,怎么能再回去。” “甘州虽是死城,但总归有兵士有百姓,有粮食有清水,距离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近,相比其他三条路还是安全的。” 此话不假,他们从营中逃出来的时候啥也没带,除了老兵油子王金彪带了一壶水之外,其他人连衣服都没穿全,更别说盔甲干粮饮水了,一个个狼狈不堪神情沮丧。 曹俊仔细思量了一番道:“也对,战死在甘州总比被蔡勇这厮暗害了强,咱们这就去甘州。 曹俊和蔡勇的矛盾来自于继承权的纠纷,曹俊是曹知府已故正妻的儿子,而蔡勇是曹知府续弦夫人的兄长,这位夫人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颇得曹延惠喜爱,身为舅舅当然要为自己的亲外甥谋利了,虽说凉州知府职位低微,但实际上相当于一方诸侯,就是称一声凉州王也不过分,这场夺嫡之争早就开始了,曹俊一直处于下风,被派到甘州领兵戍边,远离了权利中枢,但蔡勇依然将其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是老王头告诉元封的,从曹俊口中也得到了证实,元封虽然不善权利斗争,但总明白一件事:枪杆子里出政权,手里有兵才能有一切。 黄沙漫道,十余骑逶迤而走,终于驻足在一块小山坡上,残阳夕照,长烟落日,一座雄关出现在眼前,甘州到了。 第80章 斩将 甘州墙高城厚,绵延数里,突厥大军在城西扎下连营,城东只放了几支游骑而已,正是黄昏时分,城内炊烟四起,元封将手一指:“进城吃饭!” 十余骑从山坡上冲下,风驰电掣一般向甘州东门奔去,巡逻的突厥骑兵发现有人想入城便飞速围堵过来,箭矢雨点般飞过来,斥候们毫不理会,弓着身子拼命打马,曹俊被大伙护在当中也是快马加鞭,眼睛死盯着城门的方向。 突厥兵迅速冲过来,元封挥刀相迎,一连砍翻五六个突厥骑兵,趁着追兵的空当,斥候们已经奔到城下,向城墙上高喊开门。 可是守城士兵不敢擅自开门,说要请示王将军,气的曹俊破口大骂,可是士兵们都不认识他,任凭他骂的再狠也不理睬,突厥兵趁机扑了过来,元封也抵挡不住,拨马奔过来,边跑边喊:“快叫门!” 城门还是没开,眼瞅着突厥骑兵就要将这支小部队吞没,众人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飞过,突厥骑兵成排的栽倒,连人带马都被长长的标枪刺穿,此时城门也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众人赶紧进城。 进了城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一名顶盔贯甲的老将军迎过来问道:“大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曹俊哭丧着脸说:“王叔叔,我出城不久就被突厥狼骑咬上了,冷锋他们都死了,我被凉州骑营的斥候救下,可是夜里蔡勇派人杀我,不得已只好又回来了。” 王老将军顿足道:“好个蔡勇,他这是要谋反啊。” 这位老将军名叫王威,早先是曹延惠手下亲兵,曹延惠派自己儿子镇守甘州,让王威做副手,但曹俊太过年轻缺乏经验,所以军马调度指挥作战都由王威负责,突厥大军来袭之后,王威怕曹俊有个闪失,便让亲兵队护着他返回凉州,哪知道差点送了少爷的性命,老头子自然暴跳如雷。 “大公子,赶紧回府休息吧。”王威道,又看了看元封等人,道:“这几个人暂编入甘州骑营。” “不可,这些人对我有恩,就充作我的亲兵吧。”曹俊提议道,王威只好应允。 曹俊在王威的陪伴下回府去了,元封等人正要上马跟去,忽见城墙上下来一队换班的士兵,全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黄铜胸甲,红色马鬃装饰的头盔,大冷的天还袒露着健壮的胳膊,每人背上都有三支标枪,和掩护他们进城的标枪一模一样,元封等人便一起抱拳道:“谢了!” 那队士兵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无人回应,只有走在队伍前头的一名金发碧眼士兵微笑着冲元封抱拳回礼,眉眼依稀间倒有些像骊靬村的尤利娅。 元封等人来到指挥使府,饱餐了一顿,又发了新的盔甲兵器,从此他们的身份就是甘州指挥使的亲兵了,亲兵的身份自然比一般士兵要强,盔甲兵器都是崭新的,战马也换了高大的伊犁马。据说军饷也会丰厚许多,喜得老王头合不拢嘴,这可是他吃粮这么多年第一次当上将军的亲兵。 曹俊原来的亲兵已经全军覆灭,光靠元封这帮人也不够,王威又调来十个骑兵,凑够一百人充作指挥使卫队,曹俊只认元封,命他做卫队长,可是这些甘州本地兵却不买帐,总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 次日,突厥军在城下讨战,甘州城门紧闭,一帮将领在城头观察敌情,元封作为曹俊的卫队长也紧跟在他后面,从高高的城墙上望过去,突厥军大营里旌旗遮天蔽日,战鼓擂擂,一队军容整齐的骑兵在城下飞驰而过,为首一人长矛上还挑着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 “那是魏千总的首级。”王威神色黯淡的说。 曹俊的脸扭曲了:“谁去把那厮的人头取了?” 城头上一片寂静,无人做声。 曹俊将目光投向王威,王威摇摇头道:“魏千总是咱们甘州头号好汉,他也不过三合就被斩于马下,谁还敢出战。” 曹俊怒道:“我偌大一个甘州竟然无人么!”话音刚落,背后站出一人道:“某愿往。” 见应声之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亲兵,众将军脸上都挂不住了,王威干咳一声道:“魏千总被斩,士气已经低落不堪,倘若再次失利,恐怕……” 王威说话算客气的,有那脾气暴躁的人已经叫骂起来:“一个小兵也敢充大,将军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曹俊板起脸指着那人道:“那你出城去为咱们甘州讨回颜面?” 那人顿时不言语了,曹俊这才问元封道:“你需要多少兵马掠阵。” 元封道:“十名骑兵足矣。” “好,就给你十名骑兵,出城砍了那厮。” 元封转身下城,挑了赵定安等一帮十八里堡的老兄弟,出城迎战去了。在曹俊的安排下,甘州城头也敲响了战鼓,但鼓点有气无力,明显压不过对方的鼓声。 看到城中有人出战,突厥大阵顿时聒噪起来,为己方呐喊助阵,嘲笑奚落甘州军,城墙上的甘州士兵们也对骂起来,但是底气明显没有对方强,这几天他们着实被打怕了,魏千总是何等人,膀大腰圆的西北汉子,一手能把牛提起来,刀马功夫更是无须伦比,公认的打遍甘州无敌手啊,那样的猛将在这个突厥人面前都过不了一合,被人当场割了脑袋,甘州上下所承受的心理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这次出战的不过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带了十名骑兵压阵而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扎眼,城上士兵们交头接耳,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既然不认识心里就更没底了,大伙嘴上不说,心中都认定这个小伙子活不过今天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也很谨慎,上次面对叶天行的教训告诉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个武艺高的人多了去了,看这员突厥猛将的神态便知道,此人绝不是好相与之辈。 “你们帮我压阵,我去去就来。”元封对赵定安说罢,摸一摸怀里暗藏的东西,纵马奔了过去,那突厥将军也撇下部众,单人独骑迎上来,随着两人越来越近,两边的战鼓声和呐喊声响彻云霄。 二马错蹬之时,元封迅速出手,右手挥刀虚晃,左手掏出火枪瞄也不瞄就是一枪,那突厥将军万没料到对手竟然用暗器偷袭,胸前锁子甲抵挡不住铁砂子的轰击,顿时一片稀烂,与此同时元封的刀也到了,从肩膀斜劈下去,径直将其砍成两半。 霎那间整个战场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阵中这一幕,元封从容下马,将那突厥将军的人头割下,割头的时候才发现此人的左手正插在腰间,一柄火枪还没来得及拔出。 元封无声的笑了,老兄你还是慢了一步啊,他将火枪插到自己腰间,又将为魏千总的人头从马上取下,用战袍裹起来放好,这才跳上自己的战马,将突厥将军的人头高高举起。 甘州城头顿时欢声雷动,战鼓齐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将突厥人的气势尽数压下去,曹俊更是亲自擂鼓助威,王威也是喜不自禁,连说三个好字。 元封从容不迫的返回甘州,他和十名压阵骑兵都成了甘州的英雄,尤其是魏千总部下士兵,更把元封视作恩人,成群的士兵趴在城头上冲他们叫好,曹俊亲自下了城墙迎接,赞道:“真乃我甘州虎将也。” 甘州扳回了这一局,但是威胁远远没有解除,突厥大军悍然东征,肯定不会只有这点招数,果不其然,下午时分突厥人的回回炮就开始了轰击,甘州城内也架起投石车反击,但投石车的射程和威力均不如敌军,石弹一颗颗击中甘州城墙,砸的砖石碎屑乱飞,有些飞得高的落在城内,顿时将民房砸塌,轰击了半个时辰之后,海浪一般的杀声传过来,数千拿着刀盾抬着云梯的突厥兵蜂拥而来。 这是一场没有技术性可言的战斗,进攻方用云梯绳索强攻,弓箭手在下面掩护,防守方则用礌石滚木、滚油弓箭反击,甘州城上下顿时成了阿鼻地狱。 黄昏时分,战斗终于结束,突厥军留下满地尸体退走了,甘州一方损失亦是相当惨重,王威面带忧色的对曹俊说:“甘州并少,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援兵若是不到咱们就只有等死。” 曹俊咬牙切齿道:“援军早就出发了,但蔡勇畏敌不前,恐怕现在还在百里之外打转呢。” 王威道:“他哪里是畏敌啊,分明是想让大公子死。” 第81章 弃城 攻城战持续了一个白昼,双方都伤亡惨重,黄昏时分突厥大军终于退走,只留下遍地尸体。 是夜,甘州城头灯笼高挂,冷风习习,元封裹紧皮袄站在城头注视着外面的哀鸿遍野,不知道多少受伤未死的士兵在旷野中发出哀号,但这哀号也在寒风中慢慢减弱下去,远处一阵狼嚎传来,更显得夜色寂寥凄惨。 甘州军伤亡颇重,所以连指挥使的卫队也派上城头值班,大部分士兵窝在避风的藏兵洞里休息,城墙上只留下百余名士兵观察敌情,元封就是其中之一。 城头的高杆子上悬着一颗首级,正是元封昨日斩杀的那名敌将,趁着灯笼的火光,元封仔细端详这名突厥大将,却发现他完全没有高鼻深目的突厥人特征,而是小眼睛塌鼻子大扁脸,这分明是蒙古人啊。 “小伙子,别站着了,坐下避避风。”旁边一名老兵坐在垛口下面招呼道。元封点点头坐到他身边,老兵摸出烟袋,往铜烟锅子里塞满烟叶,用火刀火镰打着,美美的抽了一口,又递给元封:“小伙子,来一口。” 元封摇摇头,老兵便自顾自的抽起来,过足了瘾才道:“小伙子好功夫啊,突厥大将在你马前都过不了一个回合,要是跟对了人,混个将军不成问题。” 元封道:“难道我现在没跟对人么?” 老兵道:“这话要在以往我肯定不说,可是如今兵临城下,甘州说破就破了,我也就不忌讳什么了,大公子这人虽然本性不错,但不够狠辣,当不起这个家啊,你跟着他也就是风光一时,长久不了的。” 关于凉州系统内的政治纷争,元封已经听老王头说过不少,没兴趣关心这个,便打岔道:“为什么蒙古人也能当上突厥大将呢?” 老兵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常说的突厥其实只是个泛称,从嘉峪关出去,你知道西域有多大?方圆几万里的大地方啊,有乌孙人、月氏人、突骑施、葛逻禄以及康居、阿兰、咄陆、铁勒等十几个民族,当然最大的还是突厥和蒙古,原来西域这块地方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统辖的,大元朝覆灭之后,他们也跟着日渐衰败,跟着突厥人改信了真主,连汗位都让人架空了,突厥人能当蒙古人的大汗,蒙古人当突厥人的大将有什么不行呢?” 元封被说晕了,西域的历史太复杂了,他一时半会也明白不过来,索性不去想了,呆呆的望着夜空,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那老兵:“甘州真的撑不住么?” 老兵拔出烟袋叹口气道:“你看看城外的大军,没有五万也有三万,这还只是他们的先锋部队,后面不知道跟着多少万呢,咱们甘州城只有不到八千人马,凉州那边再见死不救,咱们哪还有盼头啊,唉,能多吃一顿算一顿了,我十五岁当兵,到现在快七十了,也活够了……只可惜了这城中数万百姓,突厥大军破城后必然屠城三日,这是他们的规矩。” 元封骇然,沉默不语,老兵也不再说话,又点了一袋烟,烟锅子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出他苍老的容颜。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传令兵小跑着过来道:“张头,指挥使传你。” 张三是元封的化名,由于他担任曹俊的卫队长,所以被大家称为张头,听到指挥使传唤,元封赶紧整理衣装,跟着传令兵下城去了。 来到指挥使府,里面灯火通明,一班文武官员正愁眉紧锁坐在一起开会,王威站在上面道:“今日一战我军死伤甚多,滚木礌石也不够用了,援兵更是遥遥无期,据细作通报,来攻打咱们的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前部,他们曾在一月前攻破肃州,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咱们的实力还不如肃州,所以此战胜算极少,不如趁着敌军大部未到,速速回撤凉州再做计较。” 众人都点头称是,王威又道:“咱们一走,敌军必然来追,所以必须留下一支人马牵制他们,最好趁今夜出击,打乱他们的营盘,咱们才好趁乱撤走。”说着将目光投向刚走进来的元封。 “你过来。”王威将元封唤道跟前,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指挥使大人的亲兵队长张三,白日一战大家都看见了,骁勇无比有胆有识,本将以为殿后之责非他莫属。” 殿后是个九死一生的差事,大家当然毫无异议,王威道:“咱们甘州骑兵不多,只有一个营,魏千总战死后群龙无首,就交给张队长统带吧,后半夜出击,张千总还有什么要求想提么?”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有些手足无措,突然之间就升级成了千总他还不能适应,片刻后才镇定下来道:“我要最好的战马,最好的盔甲和武器,最好是这种玩意。”说着将腰间的火枪拿了出来。 众人看到他的火枪却都摇头,王威道:“这种火枪只有不好,射的又慢又近,还好炸膛,只有抵近了打才有效,咱们当兵的都不喜欢用,你想要的话库房里还有几百支,都拿去好了。” 王威当即差人带元封去兵器库里挑选,铠甲兵刃随意取用,反正他们也带不走了,不如全留给元封使用了,在这里元封见到了王威口中那种不好用的火枪,果然是粗笨不堪,又长又重,用火绳引火,弹丸如雀蛋般大小,根据管武库的小官说,这火枪射速太慢,远远比不过弓箭,和弩差不多,虽然穿透力甚强但重量比弩大多了,所以军中并未装备,这些火枪已经放了十几年了都没用过。 元封不管那些,尽数接收了便是,魏千总留下的骑营也划给他节制,八百名西北汉子在城内小校场伤列队接受元封的检阅,看到手刃突厥大将的元封,汉子们齐刷刷拱手行礼,西北人最敬重好汉,元封帮他们报了魏千总的大仇,自然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曹俊和甘州的一帮文武官员已经打点好了行装,他派人通知元封,寅时出击偷袭敌营,务必牵制住敌军,给他们留出安全撤退的时间。 寅时一到,甘州西门悄悄地打开,八百精骑鱼贯而出,每人右臂上都缠了一块白布,头盔上插着白羽作为识别,除了长枪和马刀之外,又带了引火之物,马蹄包着布,人嘴里衔着枚,不闻号令之声,但闻人马之行声。 摸到距离突厥大营三里之外,骑兵们才发动了冲锋,突厥大军白日酣战一场,早已人困马乏,他们完全没料到甘州军竟然有胆夜袭,营寨扎的马马虎虎,一个冲锋就杀进去了,甘州骑兵们四处杀人放火,天寒地冻,穿着单衣的突厥军从帐篷里钻出来,只看见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影乱窜,根本看不出敌军有多少,顿时大乱起来。 夜袭就是有这点好处,天色黑暗可以以少胜多,虽然突厥军人数众多,但是仓促之中失去了指挥,几万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自己就把自己冲散了,元封领着八百骑兵一路冲杀,竟然毫不费力就冲到了中军大帐。 突厥中军到底是精锐部队,须臾间就将马车连起来形成一座车阵,士兵们躲在车阵后面放箭,甘州军也用火箭对射,大车被火箭点燃,熊熊大火之中突厥兵哭爹喊娘乱成一团,赵定安和赵子谦两人纵马冲上去,竟然从火海中穿过,然后奋力将一辆马车掀开,元封率先冲入,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帐奔去,几个亲兵护着一个高鼻深目的汉子跑出来,熊熊火光映照下能看见他身上穿的是金色的铠甲,元封直扑上去砍杀,亲兵们舍命抵挡,那金甲汉子仓皇奔逃。 元封还要追赶,一脸血污的赵定安跑过来道:“左翼敌军包抄过来了。” 既定目标已经达成,元封便勒马转身大吼一声:“回城!” 八百骑兵全身而退,夜色浓重,突厥军竟不敢追击,回到城里清点人数,出击时候是八百七十九人,回来了八百二十一人,损失不到十分之一,可谓大胜。 远处的突厥大营,依然是火光冲天,回回砲和粮草堆都被点燃了,这会突厥军可算吃了大亏,元封意气风发,众将士也是大呼畅快,城墙上那个七十岁的老兵也摇头晃脑的说:“这仗打得真叫漂亮。” 元封派人去东门查看撤退情况,不多时报告传来:甘州文武官员极其家小已经安全撤退,城内兵马也走了大半,现在除了元封的骑营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战斗力很弱的老军营了。 “那城内百姓呢?”元封问道。 “城内百姓不知官军已经撤离,此时想必还在梦中吧。” 元封一巴掌拍在城墙上,这帮无耻之徒,竟然只顾自己逃命,将甘州数万百姓置于死地! 第82章 血旗甘州 天已经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照在浴血的甘州城头,枕戈达旦一夜的老军们从垛口后面站出来,胡子上都是白霜。 遥望城内,炊烟点点,收集粪尿的牛车在石板路上吱吱扭扭的走着,渐渐有百姓出门活动,望着这熟悉的一幕,元封好像又回到了十八里堡。 “大人,咱们也撤吧。”骑营的一名百总说道,指挥使的命令很明确,迟滞突厥大军几个时辰之后就赶紧东撤,这支骑兵部队是他的重要家当,回凉州争夺权力的时候还有大用场,放弃不得。 官员们走了,家眷们走了,大部队也走了,可是这满城百姓却没走,城外的突厥大营已经恢复了元气,正在吹起号角整队,数支骑兵也在向甘州城东包抄过去,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昨夜的偷袭只是甘州军的声东击西而已。 “大人,再不走就晚了。”百总继续说道。 元封将手一指:“咱们走了,这满城百姓怎们办?突厥军遭此重创,定然屠戮甘州,这里有你们的妻儿老小,亲朋故旧,你们舍得让他们死于突厥人刀下么?” 军官们无语,他们的家眷昨夜已经送往凉州了,所以无此顾虑,而普通士兵大多不是甘州本地人,更没有亲眷的拖累,让他们死守甘州,他们才不乐意呢,有军官趁机啜叨几句,士兵们顿时聒噪起来。 元封拍拍巴掌,城下立刻安静起来,昨夜一战这位新任千总已经在众人心目树立了更高的威信,眼下甘州城最高级别的军官非他莫属,士兵们吃粮多年,尊卑观念还是很清晰的。 “昨夜那一战,你们杀了多少敌军?”元封问道。 下面顿时又聒噪起来,士兵们眉飞色舞的谈起自己的战绩,有的说杀了三个,有的说杀了五个,还有人说把突厥人的粮草点了之类的,总之这场胜利给大家带来的自信还是不少的。 “突厥军色厉内荏,实乃土鸡瓦狗尔,咱们为什么要怕他!你们在甘州城也住了不少年了,即使没有亲戚也有几个朋友吧,你们忍心抛下他们东撤,让那帮突厥狗冲进来大肆屠杀,血洗甘州?别忘了他们和你们一样是汉人!今天杀的是甘州人,明天就可能杀到你的家乡,他的家乡!” 元封将手在人群中一指,众军顿时噤若寒蝉,被他的厉声逼问说的窘迫不已。 “我也不多说了,是爷们的就留下,没种的现在就走!”元封的声音在城墙内外回荡,嗡嗡作响。 “老子留下,昨天杀了三个突厥狗,够本了!” “我也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老子也不走,老子舍不得城北的张寡妇。” 众军哄笑,气氛为之一缓,总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这支骑营算是留下了,城头上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兵们本来已经是被抛弃的对象,现在也不由得振奋起来,有人望着元封年轻的面庞轻声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甘州城本来有七千多官军,昨日战死一批,又连夜撤走了五千,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了,其中一千多还是年老力衰不堪使用的老弱残兵,甘州防务危在旦夕。 元封召集军官们开会,虽然他身为甘州最高指挥官,但对于目前的情况可谓知之甚少,甚至连面对敌军的正式番号都不清楚,不过那帮老军中倒有不少见多识广的,能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和咱们对阵的,是西域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还算不得真正的突厥大军,最多算是先头部队中的前锋,察合台军作战有个规矩,前军尽,后军乃进,所以只要咱们克制了这支攻城部队,还有活命的机会。” 甘州最终还是保不住的,这一点元封心中也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尽量保全城中百姓的性命而已,此时城中百姓们已经得知指挥使大人弃他们而去,满城哀号,撼天动地,不少人家收拾行装准备逃跑,可是回过味来的突厥人已经派遣骑兵将甘州围了起来,没有马匹没有武装的百姓贸然出城唯有死路一条而已。 “咱们就耗!甘州城墙还算高大,兵器库中存货也不少,就不信耗不死这帮突厥兵。”元封打定了主意,让老兵们敲着铜锣在城内安抚百姓,将水井和粮仓控制住,招募青壮发放兵器,修葺城墙准备固守。 甘州城比不得凉州那么大,总也有数万百姓,青壮收罗一下也有数千,虽然是些贩夫走卒,但好在西北人生性彪悍,饮食习惯也以肉奶为主,体格倒也不逊于城外那帮察合台汗国人,兵器库中的长枪大刀弓箭发给他们,爬上城墙就能帮着打仗。 那帮被曹俊抛弃的老兵才是真正的宝贝,五六十岁的老兵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见惯了沙场血腥,能从军数十年全身而退的哪个不是老油条,让他们训练民壮,设计城防再好不过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兵器库中尚有三百把长弓,五十把劲弩,箭矢百余捆,铁头盔百余顶,长矛大刀千余只,武装了两千壮丁,整日在城墙上列队跑步,号子喊得震天响,又从街上商铺里拿出几十匹布来做成旗帜插在城墙上,战鼓整天敲个没完,整个甘州城看起来依旧是斗志昂扬。 城下突厥大营,那日被元封杀的魂飞魄散夺路而逃的将军手持单筒千里镜注视着城头,心中怒火升腾,瓜州和肃州都是一举而下,唯有这甘州竟然他吃了大亏,难道说这甘州真是自己的不祥之地? “将军你看!”有突厥兵指着甘州城头看去,只见城楼上赫然升起一面血旗,这是在向进攻者表示他们要与甘州共存亡,血战到底! “攻城!杀进甘州三日不封刀!”将军一挥弯刀,大队突厥兵蜂拥而上,正如那日老兵所言,这些所谓的突厥兵其实并非真正的突厥人,而是西域蒙古人和其他各种色目人组成,支撑他们斗志的唯有杀戮和劫掠而已,这种军队遇弱则强,遇到比他们还凶狠的就不行了。 甘州严阵以待,对方已经没有回回炮等远射程武器了,所以这场战打得并不艰难,城头上堆积着大量的砖石外块,还有烧沸的人粪尿,一股脑打下去让突厥人伤亡惨重,不得不狼狈撤回。 突厥军潮水般退回去,顿时遭到督战队的弓箭攒射,跑在最前面的被射成了马蜂窝,士兵们赶紧掉头再攻,如此往复数次,甘州城下尸横遍野,烧焦的人肉味直冲云天。 虽然占据有利地形,但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之下,甘州方面亦是死伤累累,尤其那些新征募的民壮,不会射箭只好去投掷砖石,身体暴露在外成了敌人的活靶子,短短半日就死了百余人。 射箭绝对是个技术活,只有经过起码三个月练习的士兵才能勉强命中五十步以外的人形靶子,骑射没有几年的功夫别想有成绩,弩比弓稍强一些,起码能平端着瞄准,但是上弦极其麻烦而且费力,也不是经过简单训练就能掌握的,相比之下倒不如那些粗笨的火枪,技术含量要求比较低,只要学会装填弹药,瞄着人搂火便是。 于是元封紧急挑选了二百名身体条件比较好的民壮,让老兵们教他们使用火器,使用火枪的步骤比弓弩繁琐很多,从枪口装填火药,捣实,再装填独头弹丸或者是铁砂子,再捣实,瞄准敌人之后扳动扳机,以燃着的火绳触及药池里的火药,推动弹丸前进杀伤敌人,远了不好说,近距离的情况下火枪的威力大大超过弓箭,穿透甲胄不用说,一枪就能让一个膀大腰圆的敌军丧失战斗力,装填铁砂子的话,还能喷倒一大片敌人。 民壮们现学现用,火枪还没摸熟就投入了战斗,在战斗中慢慢熟悉着自己的武器,好在他们只需要藏在垛口后面开火就行,伤亡率比投掷礌石小多了。 又是一场鏖战,这次甘州军毫不吝惜的将所有的武器都打出去了,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不要钱一般往下扔,盛着火药巴豆砒霜的轰天雷用大型弹弓一个接一个的往突厥军中抛洒,火油和烧沸的粪尿成锅的倾倒,碰着就死,沾着就伤,突厥军被这种疯狂的打法打得晕头转向,损失惨重,死伤了两千多人,几十架云梯也烧坏了。 是夜,甘州城头依旧战鼓擂擂,突厥大营灯火通明严阵以待,上次吃了大亏,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突厥大将下令全军衣不解带全面戒备,可是等到天亮甘州军仍不来攻。 突厥大将再次用千里镜注视着甘州城头,只见城墙上旌旗招展,黑洞洞的枪口从垛口中伸出,带着头盔的士兵跑来跑去,战鼓声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息过。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几天。”突厥大将喃喃道,遂下令休整一日,砍树建造云梯等攻城器械。 突厥军休整了一日,城头上的战鼓响了一日,直到第二天鼓声才衰减下去,突厥大军再次攻城,直到士兵们将云梯搭上城头,甘州军依然没有反击,第一个突厥士兵爬上了甘州的城墙,四下打望,只见十几头山羊倒悬在架子上,正用前蹄有气无力的敲打着战鼓,几十只头上拴着铁盔的狗正趴在垛口后面睡觉。 第83章 大撤退 突厥大将也登上了甘州城头,望着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城市,再看看城墙下面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不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狡猾的汉人竟然玩了一出空城计,摆出誓死血战的架势结果只撑了一天就跑了! “将军你看。”顺着手下万夫长的指引,察合台汗国先锋部队的领军大将把目光投向了城墙一侧的粪桶上。 粪桶上支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穿戴着全套的突厥盔甲,胸前还写着几句骂人话,大意是说突厥军官们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 “混蛋汉人,欺人太甚。”将军咆哮道,一个万夫长上前就去踢那粪桶,一霎那间将军突然觉得不对,想阻止已经晚了,粪桶里盛着满满当当的火药,上面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慢慢燃烧的木炭,大碗的一侧用绳子和稻草人连接着,所以不管是触动粪桶还是稻草人都会引发爆炸。 甘州城头闪耀起一团火光,这火光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绚烂,察合台汗国前锋部队的所有将领都在这次爆炸中丧生,同时还有上百名士兵炸死炸伤,甘州城头也塌了一大块。 前锋军团本来就伤亡惨重,现在军官尽失,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群龙无首,一帮来自各民族的千夫长谁也不买谁的帐,各自率部突入甘州搜索残敌,残敌没找到,却找到满地的细软钱粮,还有无主的牛羊满地走,士兵们的眼睛顿时红了,扑上去就抢,没有高级军官的约束,各民族的士兵那还能和平相处,为了抢夺细软不惜拔刀相向,多日苦战的郁闷和以往多年的积怨在这一刻爆发,甘州城内爆发了激烈的巷战,只不过这战斗却是一场独角戏,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察合台汗国的士兵们。 此时甘州城的百姓们已经走在了去凉州的道路上,虽然已经看不见故乡的影子,百姓们依然频频回头,为了劝他们空身离开甘州可花了元封不少功夫,最后还是动用了武力,才将三万甘州老少“请”出了家门,连替换衣服都没带就踏上了东归之路,因为元封知道:敌众我寡甘州不可坚守,想活命唯有撤退一条路可走,所以才想出这条计策来。 车队以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向东行驶,一些失去了店铺货物的商人们蹲在马车上不停地埋怨着,平时锱铢必较的他们这回算是倾家荡产了,自然满肚子牢骚,可是那些本来就穷的叮当响的普通百姓们却毫无怨言的默默行走着,虽然心中也对故居恋恋不舍,但他们知道官兵是为了他们好才这样做的。 元封带着几个士兵站在官道旁边的山坡上,检阅着这支庞大的车队,对于一夜之间就将百姓动员起来撤离甘州并且不让敌军发现,这件事确实干的漂亮,这也和甘州军民的高素质有着莫大的关系,甘州是汉人掌控下最西面的城市,和百里遥远外吐蕃人控制的肃州经常交战,百姓们见惯了征战杀伐,而人口更是战争中相互劫掠的重要物资,所以连夜出逃对于大家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老人、妇女和儿童都坐在车上,青壮携带者兵器徒步行走,骑兵们在两侧和后方压阵,真可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从甘州到凉州四五百里,中间村庄农田无数,河西走廊常年受祁连山雪水滋润,水草丰美,阡陌成行,每过几十里就是一个村庄,以往这些村庄总是人丁兴旺牛马成群,可是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远远望过去连个炊烟都没有。 元封派人进村探查,发现遍地尸体血流成河,无辜的百姓被杀戮一空,的女尸躺在院子里,无头的男尸挂在树上,村口更是堆满了人头,不用问这肯定是突厥游骑的杰作。 车队继续前行,那些唧唧歪歪的商人们看到人头堆和挂在树上的尸体都不敢再说话,妇女们也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不让他们看这凄惨的一幕,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是“张大人”救了他们,如果不是张大人毅然留下抗击突厥大军,如果不是张大人连夜带着他们撤离,把丢满财物的空城留给突厥人,这会他们也会和那些冰冷的尸体一样挂在树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忽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骑士还没下马就喊起来:“千总大人,左翼发现敌骑!” 难民队伍的北面发现了一支百余人的突厥骑兵,这让元封的心往上猛地提了一下,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他的第二故乡骊靬村,村里只有老弱妇孺,倘若突厥骑兵一路杀过去……他不敢往下想了,赶紧问道:“敌军往哪个方向去的?” “回大人,敌骑行踪飘忽不定,很难判断。” 元封脸上浮现出冷笑:“我看见他们了。” 原来突厥人已经发现官道上扬起的高高烟尘,便直冲着这边来了,甘州难民们虽然多达数万,但大部分是徒步的民众,面对机动力极强的骑兵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好在甘州骑营还在,有这八百勇士,突厥骑兵就别想讨到便宜。 “发警讯,让民壮们打起精神来,敌人来了。”元封下令。 “要不要大队停止前进?”赵定安问道,现在他已经又是百总了,不过这回事甘州骑营的百总,元封临阵给他的官职。 “不要停,停下就任人宰割了,这点人咱们能料理,左翼跟我来!”元封大喝一声,拔刀出击,左翼三百名骑兵跟着他们的千总大人呼啸而去,车队依然前进着,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敌人来袭的方向,民壮们握紧了长矛,火枪兵们蹲在马车帮后面,将火绳吹了又吹,生怕熄灭。 一百多突厥骑兵面对三百甘州骑兵,这场仗的胜负可想而知,虽说汉人骑兵不如游牧民族的骑兵厉害,但是久居西北的甘凉骑兵却不在此列,他们大多是汉族牧民或者马贼出身,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弓马技术不比突厥人、蒙古人差,再加上显著的人数优势,一个对冲下来突厥人就全军覆灭了。 十来个突厥军俘虏跪在地上,粗野的脸上带着桀骜不屑的表情,元封让通突厥语的人问了一下,他们倒也不隐瞒,指说自己是察合台前锋的探马营,正是几日前在甘州以东遇见元封的那支部队,这几天他们化整为零分成十个小队在附近打草谷呢。 “原来屠戮村民的事情就是这些人干的,统统砍了不留活口。”元封说罢转身就走,将士们手起刀落,瞬间就送了这些俘虏去见真主了。 元封将百总们都叫到一起开会,大家并辔而行,边走边谈,元封沉痛道:“河西之地丰腴富饶,可惜就要化为焦土了,突厥大军远道而来,绝不会占了肃州甘州就满足,凉州乃至中原都是他们的目标,在这场战争中,咱们已经处在了第一线,单凭咱们这一营骑兵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拯救方圆百里内的百姓还是可以做到的,甘州难民沿着官道星夜不停的往前走,想必三日后即可抵达凉州,这里有两千武装壮丁可以自保,突厥骑兵占不到便宜,咱们这些人正好散去各处收拢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骑营化整为零,分成二百人一支的四个分队,沿着官道南北两侧呼啸而去,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他们都会通知到,让百姓们赶往凉州避难。 二百人的小队是为了对付同样化整为零的突厥骑兵,元封领着自己的小队往北走了三十余里,沿途所见村庄俱是火光冲天生灵涂炭,元封不由得更加挂念起骊靬的村民们,那里靠近大漠,突厥骑兵应该跑不了那么远吧。 继续向北走,忽然看到远处乌鸦在低空盘旋,走近一看,遍地都是尸体,走近一看都是甘凉二州的阵亡士兵,死者居然有千人之巨。 元封下马仔细观察,从一名凉州军身上拔出长长的标枪看了几眼,不禁若有所思。 “走!继续向北。”小队撒开马蹄向北奔驰而去,河西走廊是个狭长的地域,南北距离并不远,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已经通知了四个村子的百姓让他们抓紧时间撤离,冬日的天黑的快,看看西沉的日头,元封咬牙道:“连夜赶,务必赶到骊靬!” 二百骑兵又是一阵疾奔,越往北越荒凉,早已没有什么道路了,四下里都是黄沙和赭色的石山,士兵们走了一夜一天,人困马乏,骑在战马上都能打瞌睡。 “快到了,我已经闻到大漠的气息了。”想到住在骊靬的乡亲们,元封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可是这笑容又迅速消失了,因为他分明从风中听到金铁交击的声音。 敌人正在围攻骊靬。 第84章 为谁而战 骊靬村的生活平静而贫瘠,男人们常年在外当兵打仗不能回家照顾,为了防止家人被仇人伤害,骊靬村特意建造在荒僻的沙漠边缘,土墙外面还有木墙,城防设施完备。 这天下午,骊靬城头上的瞭望哨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队人马开过来,女人们惊喜交加,还以为是男人们回来了,可是仔细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来人穿着凉州军的号衣,拿着明晃晃的刀枪,一脸杀气挡都挡不住,女人们赶紧关闭城门,敲鼓示警。 骊靬城下围聚着五百名凉州官军,他们告诉城上那些惊慌失措的女人:骊靬营叛变了,已经尽数被杀,现在官军要捉拿她们这些叛贼家属归案,想活命的就赶紧把城门打开,倘若延误了官军办差,破城之后定然屠戮全村。 骊靬女人和柔弱的汉族女人有所不同,短暂的惊慌之后她们就恢复了震惊,既然男人们已经死光了,她们被生俘了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拼死一战保全清白呢,于是战鼓敲响,所有拿得动兵器的人都登上了城墙。 骊靬的城墙建筑的有板有眼,最外面是一道斜坡,然后是上端向外倾斜的木墙,里面是比木墙高出三尺的土墙,易守难攻,别具匠心,官兵们远道而来,没有云梯或者投石车等器械,只得徒手爬墙。 官兵们骂骂咧咧的爬上木墙,迎面而来的却是削尖的长矛,一丈长的桦木杆子前面用油炸过,又黑又硬,虽然戳不破皮甲,但是捣在脸上可是能致命的,骊靬的女人们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身体素质不差,骊靬的孩子们更是自幼接受军事训练,投枪短剑样样精通,七八岁的孩子就能投掷短矛杀伤敌人,十八里堡的移民们也登上城墙和骊靬人并肩作战,赵铁匠挥舞一杆大刀呼呼作响,将官兵们砍的落花流水,连滚带爬的逃离城墙。 官兵们仓皇撤退,骊靬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一排火箭冲自己射了过来,冬天干燥,火箭落在木墙上立刻引起熊熊大火,村里只有两口水井,吃水都紧巴巴的,哪有那么多水来救火,再说临时打水也来不及,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墙被大火烧掉。 大火哔哔剥剥的燃烧着,官兵们坐在远处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得意的看着火势蔓延,骊靬人的绝望让他们受挫的心得到了满足,五百官军都憋足了劲准备着冲进村子好好的发泄一番。 忽然有人听到背后有马蹄声,扭头一看,一支官军打扮的骑兵正疾驰而来,于是他高声叫起来:“援兵来了!”边喊边站起来挥手致意,哪知道一支羽箭径直飞来射进他的脑袋,此人顿时横死当场,官兵们立刻炸了营,纷纷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可是对方来势汹汹,仗着马快刀锋,一个冲锋打下来就砍死了十几个人,官兵们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自己人,而是那帮甘州军。 凉州军虽然人数多,但没来得及上马,徒步士兵在骑兵面前,又是平原地形,那只有死的份了,士兵们再也没有刚才的威风了,哭爹喊娘到处乱跑,甘州军倒也不赶尽杀绝,将他们包围起来缴械了事。 骊靬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官军之间为什么会火并,直到看见元封骑马跑过来才明白,是他回来了! 欢声雷动,骊靬女人们打开城门将元封和他的骑兵们迎了进去,俘虏太多不便进村就暂押在野外,元封来不及和亲人们寒暄,传令将攻打村子的军官带过来问话。 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凉州军的车营,一日前蔡将军的凉州援军遇到了从甘州回撤的曹俊部队,见曹俊军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蔡勇就起了歹意,授意手下故意挑起摩擦,两军在荒原上大战了一场,本来甘州军是没有优势可言的,但是甘州军中的骊靬军团却发挥了中坚作用,一千人不到的步兵部队如同磐石一般坚守阵地,并且稳步向前推进,用标枪杀伤敌人,标枪这玩意的型号比弓箭大了十倍,威慑力和杀伤力都十分惊人,蔡将军吃了大亏这才按捺住部队,假意惩处了挑起事端的将军,和甘州军一同返回凉州去了,背地里却派了一支部队前来骊靬,目的是抓捕这些女人作为人质,威逼骊靬军团投向自己。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大敌当前,上位者竟然还在勾心斗角,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内耗上,这让元封愤懑不已,他初来乍到对谁都谈不上忠心,但他手下这帮骑兵却是多年的甘州军,心里自然向着大公子,有人献策道:“不如把这帮龟孙子杀了,沙漠里一丢谁也找不着,回去向大公子一说肯定有重赏。” 又有人说:“最好留下几个俘虏向知府大人告状,让他老人家看看蔡勇是个什么玩意。” 元封却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而是说:“大敌当前不能再自相残杀了,让他们走!” “可是……”部下们愤愤不平,甘凉二州的军队向来有仇怨,如此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竟然放弃,着实让人不舒坦。 “把他们的马和兵器留下,人放走。”元封又加了一句,自打他当了骑兵千总以来打了几场胜仗,官兵们倒也敬佩,于是便不再多嘴,挥动刀背将那帮凉州军赶走了。 好在凉州军的目的在于活捉人质,并没有给骊靬人造成什么伤亡,大伙除了被烟熏火燎之外还算完好,看到元封指挥士兵将大批的刀枪弓箭捧过来,骊靬人都欣喜的互相对望,尤利娅更是兴奋地跑过来,丝毫没有汉族女儿的那种矜持模样,直接扑到元封身上道:“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么?” 元封的脸腾地红的,小心翼翼的推开尤利娅道:“是的,这些留给你们路上防身用,那些马匹也是给你们的,村子住不得了,咱们得赶紧出发去凉州。” 见众人大惑不解,元封便将突厥人打过来和沿途所见的惨状告诉大家,他说:“突厥人可不比这些官军,他们杀人就和吃饭一样,如果再不走的话,肯定会遭殃。” 骊靬人便问:“那去了凉州又有什么安全保证,住在骊靬都有人来杀,住在凉州岂不是更不安全?” 元封道:“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去凉州起码还有生的机会,大不了再举家迁移便是。” 突厥人的凶残,骊靬人也有所耳闻,听元封说的真切,她们便不再坚持己见,默默地收拾东西去了,破家值万贯,整村迁移总是需要时间的,再说这次也不像甘州那样紧急,元封等人也累得很了,便在骊靬暂住一夜,等明日再启程。 元封安排了哨兵执勤后,便钻进自己的帐篷睡觉,他不敢脱衣服,把刀枕在头下面,连靴子都不脱就躺在炕上,两只眼睛直瞪着上方,心中翻腾不已。 战争来临了,而且是那种气势恢宏,几十万大军参与的合战,可是自己却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在这场战争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为凉州么,为曹大人么,为他们赏识自己,封自己做千总而战?隐隐中他觉得这个答案是不对的,可是却又找不到答案。 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有人钻进了帐篷,元封赶紧抽刀喝问道:“谁!” “我,尤利娅。”随着低低的回答,一个香喷喷的身子贴了过来,对,是尤利娅身上那种特有的香味,说来也怪,由于条件限制,骊靬人很少能有洗澡的机会,那些女人们的脸庞都晒得通红,身上也多有刺鼻的膻味,可是尤利娅却是个例外,她的小脸永远都是那样白里透红,她的秀发永远柔顺光滑,她的身上永远都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问道,如同奶香,又像青葡萄的味道,总之是令人迷醉的感觉。 元封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推尤利娅,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任由尤利娅钻进了他的羊毛铺盖,尤利娅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温热柔软的肌肤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贴着自己,随着隔着衣服,元封都能感到那种柔滑,那种凝脂般的娇嫩。 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少年吞了一口唾沫,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已经干了,但这时尤利娅却停止了动作,就这样贴着他躺下,双手枕在头后,也学着元封的样子望着上方,半晌才道:“凉州好么?” 元封干咳了两声才发出声音:“不知道,我只在凉州待了两天,然后就去甘州了。” “甘州!那你看见我哥哥了么?”尤利娅立刻兴奋起来,歪过身子问元封,两人靠的太近,元封甚至都能感触到尤利娅胸前那两个坚挺的东西,可是人家少女明显没有那个意思,他也只能结结巴巴的说:“没,没看见,只是看见一个金发士兵和你的眉眼有些像。” “哦,那他带的什么帽子?” “那种能护着后颈的铁盔,上面还有一道红色的马鬃,和其他士兵不大一样,马鬃是横的。” “是么。太好了,哥哥已经当上百夫长了。” 第85章 曹延惠 尤利娅如同一只小猫般趴在元封身边睡着了,鲜红的小嘴里吹出热气拂动元封的发梢,他觉得痒痒的,却又不敢动,悄悄地侧过身仔细看着尤利娅的面庞,骊靬少女白皙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与汉人女人截然不同,但是世间女子的美貌总是相通的,一霎那间,元封不由得想起了哑姑。 她还活着么,如果她还在人间,是否也能如此安详的入睡呢。 尤利娅嘴角滴下两滴晶莹的东西,是口水,小嘴砸吧砸吧,睡得正香,小女孩不通男女之事,元封也只是个懵懂少年,夜里自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东方微明的时候,尤利娅才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又到了练琵琶的时间了,可是今天却不能再练了,骊靬人就要离开居住了几百年的家乡,去遥远的凉州躲避兵祸。 骆驼和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锅碗瓢盆装在车上,人骑着骆驼和马匹,牛羊跟在后面,慢慢走出了骊靬村,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回望故园,泪眼婆娑,这一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回家园啊。 越往东,道路上的人越多,本来已经是接近年关的时日,寻常百姓都在家里猫冬的,可是战争临近,突厥人的凶残又是举世皆知的,所以整个河西走廊上的百姓都踏上了东归的道路,不管走的哪条道路,目的地总归是凉州。 元封派出去的骑兵们陆续撤回,据他们说突厥游骑已经不见踪影了,现在到处都是难民,不下十万人带着行李牛马往凉州方向赶,路上排起了长龙,此时若是突厥骑兵杀来,凭着这几百甘州骑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些百姓都是凉州治下的黎民,这些年来曹知府的统治还算仁慈,甘凉二州实际上算是曹延惠的封地,每年只需象征性的向朝廷进贡些特产就可以了,他老人家相当于土皇帝,而且是世代相传的那种,所以不必像其他地方的地方官那样,趁着任期未满拼死的刮地皮,再说凉州的地势比较好,位于河西走廊的东首,相当于甘肃的西大门,这里是东西方商人的汇聚地,每年光是收商税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凉州不但商业发达,手工业和畜牧业也很发达,聚居着汉人为主的各民族居民二十万,东到长安,西到伊犁,也没有这样庞大的城市,在百姓们心中,凉州就是一座不倒的丰碑,即使没有官军的告诫,他们也会下意识的往凉州走。 凉州府衙,这大概是全天下最奢华的知府衙门了,处理公务的地方和知府大人居住的地方分成两块,就如同皇宫那样的内外之分一般,办公地方气势恢宏,甲士林立,绿袍官员进进出出,森然有序,内宅金碧辉煌,融合了东西方建筑的特色,奢华精美,但又不致于僭越,由此也可见曹知府的狡黠。 凉州府也和大周朝其他衙门一样分三班六房,壮班快班皂班的衙役,吏兵工刑礼户六房,但是编制却极其庞大。 站班的衙役就不多说了,每房都有三班,每班四五十人,装备水火棍和腰刀,这就是将近一千人的编制,壮班负责知府大人和城内重要地点的防卫,人数更多,足有三千之众,装备锁子甲和刀剑弓弩等武器,人员也都是全凉州最强悍的士兵,说白了壮班就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快班作为缉私和维持城内治安的武装力量,也有数千人之多,同样算是知府大人的嫡系力量。 凉州位于边陲,仅靠这些人马是不够的,所以曹延惠又大量扩充了凉州府属下的禁军,本来禁军不该归知府节制,但是人家曹大人多聪明啊,搞了个文武兼任,凉州知府外又兼了个凉州总兵的武职,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节制甘凉二州军马了。 甘凉二军才真是曹延惠的心血所在,能够称霸一方,靠的不是富裕发达,也不是好勇斗狠,而是一支强大但低调的军队,曹延惠野心不大,从来不想东征中原,逐鹿天下,也不想西进伊犁,征服那无边无尽的土地,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守住甘凉二州,世袭统治下去。 西凉的军队装备极其精良,曹延惠这些年辛苦积累下来的钱,除了加固凉州城防以外,就都用在这些军队身上了,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盔甲兵器,只要是好的就买来,用量大不方便购买的就高价招募铁匠自己打造,比如波斯人常用的锁子甲,这种用六个小小钢环扣在一起的软甲分量比中原式样的铠甲轻很多,士兵披上行动自如,防御力也好,中原没有工匠会做,曹延惠就高价请来波斯工匠打造,还有波斯弯刀和蒙古人使用的复合弓,以及中原军队使用的白蜡杆长枪,凉州军都有装备,甘州那边还配置了一个由骊靬人组成的职业雇佣兵团,这帮人数百年来以战争为职业,武力相当可观,曹延惠花大价钱雇佣了他们,为的也是增强自己的防御力量。 幸运的是,西域的东察合台汗国一直在和帖木儿帝国打仗,无暇东顾,而中原的大周政权自从颠覆了大汉以后,统治就不牢靠,边患连连,民间起义不断,皇上也没时间去管西凉的事情,所以长久以来,凉州一直是安全的。 别说鞭长莫及的凉州了,就连甘肃也是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和豪门大族割据一方,气焰嚣张的很,这不是么,前段时间甘肃巡抚还借故清剿马贼,把几千军队都推进到凉州边界了,要不是凉州军紧急出动威慑住了对方,兴许就是一场大战呢。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金碧辉煌的波斯风格庭院里,年老力衰的曹延惠坐在案子后面,正在听自己的长子和内弟吵架。 曹俊是曹延惠的长子,生性怯懦,但是又乖僻易怒,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曹延惠不大放心,而蔡勇是自己的内弟,从二十岁就跟着自己打拼,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蔡勇的妹妹嫁给自己做续弦也有十几年了,生了个娃娃叫蔡秀,年少聪颖,仁厚端正,曹延惠便起了传位给次子的念头,但是曹俊毕竟是嫡长子,年龄比弟弟大了许多,他真要发难,蔡秀那里是他的对手,所以长期以来曹延惠用蔡勇来制衡自己的长子。 哪知道下面的斗争愈演愈烈,这次竟然达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蔡勇授意手下千总暗杀曹俊不果,随后又按兵不动,坐视甘州被突厥人围攻,后来又在甘州军回撤途中发起摩擦,杀死了大批甘州军。 当然这只是曹俊的一面之辞,用蔡勇的话来说,明明是曹俊作战不利丢了甘州,为了推卸责任才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推而已,摩擦确实有,但却是甘州军挑起的,凉州军以大局为重一再忍让,死伤了数十人都没有计较。 衰老的曹延惠摆了摆手,示意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不要再争执下去了,曹俊今年才二十五岁,但曹延惠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不行了,侍女取来参汤服侍曹大人喝了两口,老头子的精神才上来,谁是谁非他才不管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用金丝镶边的锦帕擦了擦嘴,名义上的凉州知府,实际上的西凉王曹延惠开了口:“吵够了没有,不够的话继续,够了的话听本府说两句。” 曹延惠喜欢自称“本府”,这是知府的自称,这也是他聪明之处,以前有个人曾经教过他,做人要低调,闷声发大财是最好的,那时候曹延惠已经四十岁,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跟了那人以后才发迹,娶了媳妇生了曹俊。 听到知府大人这样说,曹俊和蔡勇两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各自退下去不敢再聒噪了,曹延惠这才哼了一声道:“据本府安插在西域的探子回报,这次突厥人东征可是大手笔,东察合台汗国二十万大军为前部,帖木儿帝国八十万大军随后即到,总领全军者……乃是帖木儿大帝本人。” 曹俊和蔡勇二人闻言都不禁一惊,百万大军东征,而且是传说中比成吉思汗还要厉害的帖木儿大帝亲自两军,那凉州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他们还在这里争执什么继承权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啊。 “父亲,此事可当真?”曹俊颤声问道。 “情报是西域传过来的,是不是千真万确谁也不敢保证,但你应该比为父知道的更清楚,你在甘州不是已经见过敌军了么,连个像样的仗都没打,就把甘州丢了,哼,你也算我曹延惠的儿子!” 曹俊赶忙跪下道:“启禀父亲,攻打甘州的确实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但行军作战比以前凶猛许多,想必是有帖木儿所派的监军在,如此一看,这情报许是真的,突厥百万大军来袭,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蔡勇也吓坏了,万没料到这次战争这么大场面,搞不好自己的荣华富贵这辈子就到头了,他也跟着跪下道:“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曹延惠道:“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办法……” 正说着呢,忽然外面有人急报:“大人,城内难民已经满了,还有难民源源不断而来,西门的赵将军请示要不要把城门关上。” 第86章 匹马戍凉州 天越来越冷了,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抬头望去,阴沉沉的一片,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元封胯下的战马焦躁的嘶鸣起来,似乎感受到不祥的预兆,难民们行进的太慢了,简直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也难怪,拖儿带女,牛羊骡马混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来,但此时必须争分夺秒进入凉州城的保护范围,突厥军随时可能杀到。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凉州高大的城墙了,所有人都低低的欢呼了一声,尽量加快了脚步,可是难民的大潮依然延续到天边,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啊,元封手搭凉棚向西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乌云盖顶,黑压压的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千总大人!凉州西门要关闭了。”有骑兵飞奔前来报告,元封闻言大惊,此时关闭城门无异于将百姓们往虎口里推,他赶紧带领十几名骑兵奔向城门。 凉州西门外,百余名骑兵正在尽力维持着秩序,知府大人有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接收难民,毕竟他们都是凉州的子民啊,但是瓮城门口却发生了拥堵,一头倔驴站在那里就是不肯走,任凭驴的主人怎么打骂也不动,元封疾驰而到,看到这一幕不禁怒上心头,疾步过去问道:“谁的驴?再不弄走就杀了!” 驴的主人是个小地主,仗着有点关系便强硬道:“谁敢杀我的驴,我就和他拼命。”元封大怒,抽刀就砍,他现在所用的佩刀是一柄缴获自突厥将军的镔铁弯刀,锋利无比,一刀砍下去,驴脑袋径直落地,血喷的到处都是,驴主人被吓呆了不敢说话,元封指挥士兵将死驴脱开,瓮城门口顿时又恢复了畅通。 但是片刻之后,就有一军官带着百十个士兵赶到,大手一挥道:“关门!”尚在城外的百姓顿时炸了窝,拼死的往城门里面挤,场面一时失控,眼看城门口的士兵就要将刀枪对准百姓了,元封大吼一声:“住手!”上前质问道:“为何关门!” 那军官打量一下元封,从服饰上看出他的千总职务,便抱拳道:“这位大人请了,上峰有令,为防止突厥奸细混进城内,必须关门。” 元封道:“城外百姓千千万万,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奸细就要把他们的生路断了,尔等于心何忍!” 军官一愣,忽然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单人独骑杀死二十多突厥强盗的猛人么,好,看你的面子可以暂时不关城门,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城门还能开多久,突厥大军快杀过来了,到时候被他们趁机抢进城内,可就不是几万条人命的事情了。” 元封抱拳道一声谢,又飞速领着部下骑兵们去了,他手下八百名骑兵分布在各处督促难民行进,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协调督促,几万难民才没有堵成大疙瘩。 曹延惠出了府邸,亲兵将一领狐皮大氅帮他披上,但老人还是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外面到底比不得屋内啊,白铜炉子时时刻刻烧着,比春天还暖和。可是大敌当前,他这个事实上的西凉王不得不亲自出来视察自己的地盘了。 一行人上了车驾,在侍卫亲军的护送下开往西门,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比过节时候还热闹,但这些人却不是来采办年货的,而是逃命的难民,车连着车,马连着马,人喊马嘶乱成一团,车上堆积着家具锅碗,下面跟着成串的牛羊,小孩哭大人闹,还有无数只狗跟着起哄,实在是乱的不得了。 曹延惠坐在车里,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难民们给凉州带来了大难临头的感觉,让人觉得心里发闷,多少年都没看见这样的景象了,难道凉州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他命人尽快开路赶到西门,侍卫亲军们便挥动皮鞭,硬生生打出一条路来,车队来到西门,曹知府在众将弁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墙,曹俊和蔡勇也跟在后面。 凉州城墙远比兰州高大,外面包着一层墙砖,里面是黄土夯成,下层用巨石砌成,砖石之间用石灰水和糯米汁混浆,坚固异常,城楼上还有木质的望楼,能看见几十里外的景象。 西门将领请曹知府进城楼休息,说里面生了炉子暖和的很,但曹知府却一挥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赶紧带本府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手扶着垛口向外一看,曹知府不禁为之震撼,凉州城外是一大片开阔地,平日里只有来往商队而已,但此时却车马喧嚣,无穷无尽的难民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携家带口拖儿带女,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子民啊,正是由于他们的辛劳,凉州才会如此富裕,面对外敌入侵之时,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保全子民的生命。 “城门关了没有?”曹知府问。 “回大人,关门的兵马已经派出去了,就等大人一句话了。” “好,暂且不要关门,能多救一个算一个吧。” 城墙上又恢复了平静,鸦雀无声,就连曹俊和蔡勇也不在斗嘴,每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每个人在心中都在问:凉州的末日真的来临了么。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忽然有人大呼:“突厥人!”众人举起千里镜向西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下面,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慢慢的黑线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盖顶一般朝着凉州方向开过来。 “啪”的一声,昂贵的千里镜从曹俊手里落下,该来的终于来了,突厥大军从遥远的西域杀来,兵马何止百万,凉州的末日,终于到了。 “父亲大人,怎么办?”曹俊颤声问道。 曹延惠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大敌当前也不用怕成这样吧,他继续举起千里镜观察着,不理曹俊。 “大人,关门吧,再不关怕是来不及了。”蔡勇低声劝着自己的姐夫。 “再等等,突厥大军尚在二十里外,现在关门,城外这些人就死定了。”曹延惠沉声道,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下去,凉州西面的三座城门都继续敞开,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 …… 元封正在凉州城外指挥撤退,忽然他感觉天边那堆乌云越压越近了,大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不禁回头一望,莽莽乌云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士兵,突厥军已经杀到了! 凉州城外空旷无比,视野极佳,地平线上出现的敌军虽然距离还有很远,但难民们也都看见了,于是他们再也顾不上那些坛坛罐罐了,甚至牛马猪羊也不管了,没有人喊叫,没有人哭号,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用最快的速度朝凉州城门奔去。 城门口也不再拥堵,士兵们焦躁的喊道:“快,快!”帮难民们搬着行李,抱着孩子往里送,在这一刻,凉州西门就是一刀生死线,进城者死,留在城外者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难民进城的速度在加快,但仍然有万余难民还在路上,其中就有骊靬村的百姓们,锅碗瓢盆已经扔在地上,骊靬的骆驼不多,徒步的女人们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着,但是距离凉州还有很远,倘若此时突厥大军的前锋压上来,她们将被铁蹄踏的粉碎。 情况危急万分,眼瞅着乌云一般的突厥铁骑在慢慢压上来,元封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一回头,身边却只剩下十二名骑兵了,其余的士兵已经被他打散了派往各处协助难民进城,现在再召集也来不及了。 一双双眼睛望着元封,他们中有一半是十八里堡的老兄弟,还有一半是在甘州一同经历过恶战的战友,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示弱,仿佛远处那雄壮的突厥大军并不存在一般。 骊靬村里有十八里堡的亲人们,其他难民队伍也多是和十八里堡一样的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庄稼汉,而元封的兄弟们正是这些泥腿子庄稼汉的儿子,此刻不用元封说什么,他们已经明白该做什么了,在元封身后排成一列横队,整理刀械,给马匹杀紧肚带。 在这一刻,元封忽然明白了他为之战斗的目标,不是为了功名财富,也不是为了皇帝和朝廷,而是为兄弟和亲人。 元封拔刀出鞘,回望身后十二名骑兵,他们已经准备就绪,战马焦躁的刨着前蹄,大团的白雾从嘴里喷出,似乎感受到主人那冰冷的战意。 天,更加阴沉了,终于一片雪花落下,飘进了元封的脖颈,他猛地一夹马腹,长刀一指,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十二名骑兵紧随其后,在凉州城外的荒原上拉起十三道烟尘,向着铜墙铁壁一般的突厥大军冲去。 第87章 十三英 高大的凉州城头,军队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的视线之内,全部是突厥大军的黑色旗帜,本来就不甚明亮的天空被海浪一样多的黑旗掩映下,更显得灰暗阴沉。 北风呼啸,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凉州城头上每一个士兵的脸都被西北风吹得冰冷,他们的心也是冷的,因为城外那狼狈奔走的难民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有他们的亲朋故友,突厥大军将至,如果再不能进城的话,这些人将会被大军踏成齑粉。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为凉州的将来,为自己的将来,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黑色的,就如同那遮天蔽日的突厥黑旗,忽然苍茫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抹红,是那样的醒目,那样的鲜艳。 “看,有骑兵迎敌!” 不错,那是一队骑兵,一队人数少的可怜的骑兵,仅有十三匹马,十三名勇士,大地上腾起十三道尘烟,一面鲜红的旗帜在前头迎着猎猎西风飘扬,十三名勇士在红旗的指引下义无反顾的朝着天边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冲去。 曹延惠举起千里镜望去,飘扬的红旗显示这支部队是凉州的人马,可是自己手下何时出了如此英雄的人物,他不禁回顾四下问道:“这是谁的部属?” 将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十三个莽夫是哪个营的,曹延惠哼了一声,继续用千里镜观察着,那面红旗不知道勾起老人什么样的伤心往事,当他回头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西凉王曹延惠竟然老泪纵横。 “擂鼓,为将士助威。”曹延惠说。 凉州城头五十面牛皮大鼓一起擂响,声音震天动地,城墙上数千士兵也自发的呐喊助威,鼓声和杀声海啸一般传过去,数万百姓,十万突厥大军,至少二十万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十三名骑兵以飞蛾扑火一般的英勇冲向那枪林刀海。 铁幕一般的突厥大军竟然停止了前进。 十三骑依旧猛冲,在他们身后,数万百姓正在加快脚步逃进凉州,不时有人含泪回眸,遥望这支悍不畏死的,为他们争取活命时间的小小骑兵队。 尤利娅已经认出那是元封和他的兄弟们,少女扒着马车的栏杆望着骑兵们掀起的烟尘,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这声呼唤迅速被风卷走,同时被卷走的还有尤利娅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元封了。 “想不到汉人也有如此英雄,区区一十三骑就敢挑战我百万大军,好胆色!”最高的那杆黑色羊毛大纛下面,一个苍老的将军感慨地说。 “父汗,请让儿子带兵去把他们生擒了,也好壮我军威。”老人身边一个黑色盔甲的小将军主动请缨,老人看了看他因为激动而绯红的面庞,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帮儿子整理了一下铁盔两旁的狐狸尾巴,这才道:“去吧,别坠了咱们察合台的威名。” 小将军跃马横枪冲出队列,镔铁长枪一举,三百名铁甲骑士步出大队,甲胄铿锵,刀枪耀眼,一水的黑色皮甲,头上带着尖顶盔,脑后披着锁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突厥大军停下脚步,并不趁机掩杀抢门是正确的选择,近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哪是容易调度的,凉州城防守严密,万一抢门不成,前锋受挫可不是吉兆。 于是突厥军只派出了三百精骑,那小将军高声道:“不许用弓箭,他们都是英雄,给他们面对面搏杀的机会。” 众军齐应了一声,横队变成纵队,纵马向着那一十三骑迎了上去,西风吹起他们黑色的披风,苍凉的大地上卷起百道烟尘,刚刚落地的雪粒子也被劲风刮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许久才慢慢落下。 一十三骑对阵三百精兵,胜负可想而知,但是这十三骑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战斗力自然和往常不可同日而语,两军对撞之后,突厥军纷纷落地,十三骑却无一人落马。 双方再次调转马头冲锋,这回突厥军改变了阵型,从两翼包抄过来,不再一击便走,而是近身缠斗,希望能将这十三骑生俘。 元封横刀立马,静静的等待着敌人,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突厥大军居然被十三骑拦下,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拖时间,拖到最后一个百姓进入凉州城为止。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三百突厥骑兵慢慢的围了上来,将十三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长枪平指着前方,那名黑甲少年将军一抖缰绳,从队后走出,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向元封走来。 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封猜不出,此时也用不着费心和他们打哑谜,反正一条命早就打算撩在这里了。 突厥将军缓缓走到跟前,忽然一手摘掉自己的头盔,那是一种带着护鼻的半封闭头盔,加上两旁装饰性的狐狸尾巴,将容颜完全遮挡住。 头盔摘掉之后,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呈现在十三骑面前,来自十八里堡的好汉们都不由自主的惊呼道:“楚键!” 这名突厥王子打扮的骑士正是失散的十三太保之一楚键,当日西宁州附近和突厥军队一场混战,贩马的队伍打散以后,只有楚键一人下落不明,众人还以为他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昔日的兄弟,今日的对手,楚键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吃肉、性子直爽的少年了,面对老兄弟们,他只是轻轻说了三个字:“投降吧。” 元封缓缓将刀抬起,道:“不降。” “蠢材!凉州人给了你什么,那么卖命!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帖木儿帝国一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你以为凭着区区凉州城能阻挡住大汗东征的铁蹄么,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父汗一向欣赏英雄,他一定会重用你们的。” 楚键一番话并没有打动元封,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道:“重用我们?怎么用?让我们去充当屠杀同胞的急先锋么?你以为我们这样拼死向前是为了效忠凉州官府么,你错了,我们为的不过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说到这里,元封用手一指东方“那里有你的骨肉同胞,有你的亲生父母。” 楚键急道:“只要凉州投降,大汗可以不杀的。” 元封冷笑:“你觉得可信么?” 楚键无语,忽然拨转马头让出一条路:“你走吧,带着他们走吧。” 后面一个突厥将军轻轻一夹马腹走了过来,不满的对楚键说了几句话,楚键勃然大怒,拔刀将其砍翻,厉声喊了一句,骑兵们便让出一条路来。 元封还刀入鞘,对楚键抱拳道:“谢了。”一招手,十二名骑士鱼贯从突厥骑兵让出的通道中走出,赵定安、林廉江这些十八里堡的兄弟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楚键,就差说出认贼作父这四个字了。 直到他们走出包围圈,楚键才大声道:“下次我不会留情。” 元封一怔,随即向后摆了摆手,带领部下纵马向凉州城奔去,此时城外的难民已经差不多都进入了凉州,偌大的一片荒原上,尽都是难民奔逃后留下的狼藉。 跑出去几百步,林廉江忍不住想回头看看突厥兵是否追过来了,老王头赶紧阻止他:“别回头,一回头显得咱心虚。” 但林廉江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楚键是他最好的朋友,得知他的死讯后,林廉江曾经痛哭了三个晚上,万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成了突厥人的儿子,这让林廉江很难接受。 突厥骑兵们也在收兵后撤,当林廉江回头的那一瞬间,走在队伍后面的楚键也在回头,四目相对,却又漠然回头。 老王头扭头问道:“小林哥儿,你怎么哭了?” 林廉江一抹脸:“风大迷了眼。” …… 十三骑来到凉州西门时,满城头的士兵轰然叫好,难民们聚在道路两侧,他们惊魂未定倒也不敢乱喊乱叫,但是望向这十三骑的目光已经和平日里看官兵的眼神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很多,刚才难民蜂拥入城的时候乱哄哄一片,几万人片刻间涌入城内,城门一带自然相当拥堵,可是看到这十三名骑兵到来,老百姓们都自发的让开一条路来,毕恭毕敬的请他们通过。 街道上鸦雀无声,只有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西风卷着雪花落在骑士们的头上,肩上,他们并没有拂去,而是挺直了腰杆坐在马上,慢慢的向前走着,老百姓的目光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骄傲。 忽然一队士兵挤开人群扑了上来,抖开锁链道:“拿下这帮突厥探子!” 第88章 漩涡 本来以为会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夹道欢迎、加官进爵,哪知道等来的却是冰冷的锁链,十三名骑士齐刷刷勒马停下,愤怒的看着那队士兵。 道路两旁几千双眼睛也都望了过来,那队士兵分明感受到民众的愤怒,但领头的小军官依然吼道:“他们分明就是突厥探子,将军大人亲自下令要锁拿问罪的,谁敢阻拦。” 提到将军大人,百姓们就都默默低下了头,元封回望城门处,大门已经紧闭,没想到舍命攻击突厥大军竟然换来一个奸细的罪名,这真让他出离愤怒,右手暗暗伸向了刀柄,其余几个兄弟见状,也伸手去摸兵器。 眼看就要火并起来,忽然又有一队人马挤开人群围上来,领头的指着先前那队人喊道:“他们是我甘州军的人马,你们凭什么拿!” 那边也不示弱道:“这里是凉州城,蔡将军的话才算数,你们算是哪根葱。” 听到这里元封便明白了,原来要拿他们的是蔡勇的兵马,来保他们的则是大公子的人马,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参与到凉州夺嫡的斗争中去了,但是想不通的是,大敌当前,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内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难民中有许多跑散的甘州军,此时见到自家兄弟被欺负也都站了出来,对那伙凉州军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可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渐渐的凉州方面的人马也增援过来,强敌还在城外,城内就先乱了起来。 满街都是难民和乱兵,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忽然远处一声吼:“谁也不许乱动,擅动兵器者,以谋逆论处!”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到了,数百名铠甲齐整的士兵涌过来,用长枪将所有闲杂人等推到一旁,包括那些来捉拿十三骑或者来保十三骑的士兵,领头的将军看看元封的千总服饰,道:“知府大人有请。” 十三骑在侍卫亲军的簇拥下穿过拥堵的街道,来到知府衙门的后宅,众人下马仰望这座金碧辉煌的宅院,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瞪大了眼睛叹道:“妈呀,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老王头哼哼笑道:“要论兵马,咱们曹大人可能不比皇上多,论钱的话,还真难说,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舒坦么,我要是有钱……” 正说着呢,旁边的侍卫亲军指着老王头喝道:“肃静。”吓得他赶紧闭嘴,一行人进了院子,解下兵器在廊下肃立着,十几个士兵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没人搭理他们了。 雪越下越大,宅子里人来人往,不停有马车来到,家丁们才撑着伞将车上之人接下,急匆匆的往里走,元封仔细观察那些乘坐马车而来的客人们,一个个拎着药箱穿着长袍,分明是郎中打扮,难不成知府大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病倒了?” 外面乱哄哄一片,府里也是乱哄哄一片,说没人管他们吧,还不能到处乱走,老王头拿着烟袋锅子想去找人套近乎,刚走出廊子就被人拦了回来,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二门里才出来人让他们进去。 天已经黑下来,雪还在下,后宅一片银装素裹,在灯火掩映下更加华丽富贵,元封等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转过七八道门,终于来到一栋大殿外。 侍卫通传之后,元封等人被再次检查了有没有携带武器,这才允许进入大殿,掀开厚厚的毛皮门帘,就觉得一阵热气迎面扑来,大殿里的温度极高,简直如同春天一般,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墙上也挂着波斯挂毯,穿着单薄、低眉顺眼的侍女来回走动着,大殿内飘扬着一股中药的苦味。 一个容颜苍老的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镀金的圈椅外包着白熊皮,宝座附近的壁炉里,炉火旺盛,檀香木炭哔哔剥剥的燃烧着。看到元封他们进来。老人一摆手,旁边就有人喊道:“大人赐座了。” 凉州这地方的规矩中西合璧,席地而坐即可,元封等人便谢了座,靠近门口坐下,倒不是他们懂规矩,知道自己没资格往里面做,而是这大殿里实在太热,门口还稍微凉快些。 元封敏锐的发觉,这老人的面庞有些僵硬,嘴角歪着,似乎还有一丝口水留出,想必这就是今日府衙里郎中云集的原因,不过此时曹大人已经可以见客,说明病情已经和缓了许多。 那老人指了指元封,侍从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大人问你呢,哪里人,哪年吃的粮?” 元封赶紧爬起来,站到中间位置双手抱拳道:“卑职张思安,骊靬附近人氏,半个月前才在凉州入伍,暂充骑营军士,赴甘州后因军功升为甘州骑营千总。” 原本元封的化名叫张三,但是这名字太过于简陋上不得台面,他便灵机一动改成张思安,倒也顺嘴。 老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元封的履历让他震惊,半个月时间就从大头兵当上千总,这也升的太快了吧,骊靬那地方倒是出勇士,不过都是金发碧眼的罗马人啊,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汉人来? 老人招手让侍从过来,低声问了几句,侍从也低声解释了几句,老人听罢做恍然大悟状,侍从微笑着抬头问道:“大人问你,半月前在凉州杀死二十余名突厥歹人的好汉可是你?” 元封顿首道:“正是卑职。” 老人笑了,轻轻摆了摆手,侍从便道:“尔等退下吧。” 元封等人退出了大殿,被安排在偏殿里休息,忙和了半天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被曹大人召见了也没赏赐也没封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算了,众人不免满腹牢骚,坐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门帘一挑,刚才那个陪在曹大人左右的侍从走了进来,此人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儒雅俊朗,看到元封等人在发牢骚,他也不动怒,反而招手让人抬进来两只烤全羊,还有一大筐馕饼和两坛好酒。 “张大人,这是你们的晚饭,请慢用。”侍从说道。 “多谢,敢问大人是?”元封客客气气的问道,虽然对方行动很低调,但他敏锐的察觉出这个人对曹大人的影响力颇大,是个不能小瞧的角色。 “呵呵,说来在下和张千户还颇有些渊源呢,半月前提刑司有个案子报到衙门,说军方转来一桩案子,某人只身杀死二十多名突厥人,在下当时就觉得此人是个英雄,碰巧前方军报到了,突厥大举进攻,下官就写了手令让他们放人了,没想到短短半个月,这位英雄便成了在下的同僚,真是……扯远了,下官周泽安,知府衙门的一个幕僚而已。” “原来还是救命恩人。”元封惊道,当场就要下拜,周泽安赶紧扯住,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话就可以挑明了说了,周泽安一介读书人,也和这帮大兵坐到了一起,拿着小刀子割肉吃,拿着大碗喝酒,他一边喝一边问元封:“张千总今日大发神威,以十三骑阻拦突厥百万大军,大振我凉州士气啊,想来也是张千总为报答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吧。” 话里有话啊,元封顿时警觉起来,他莫不清楚这个周泽安究竟是哪方面的人,此时说话必须哪方面都不得罪才行,他才不想卷入这个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呢,稍微斟酌了一下便道:“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在下自然是没齿难忘,但今日面对突厥大军之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觉得咱也是堂堂的爷们,手里拿着刀胯下骑着马,怎么能眼瞅着突厥人屠戮咱们的同胞,想着想着就冲上去了,其实后来也怕,一身汗都塌透了。” 周泽安轻笑了两声,赞道:“张千总是性情中人,难得啊,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喝了这杯酒,周泽安刚要开口,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有人跑来禀告:“周先生,大公子和舅爷在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泽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却又偷眼观察元封,元封只当没听见,继续喝酒吃肉,周泽安道:“抱歉,在下去去便回。” 片刻之后周泽安就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元封旁边道:“真是麻烦啊,外面兵临城下,自家人却又闹个不休,今天在城墙上就把知府大人气得中风了,幸亏不重,要不然不等突厥人攻城,凉州就先乱了。” 元封道:“周大人所言极是,眼下应当同仇敌忾应付突厥人才是,某虽是大公子部下军官,但也知道好歹,此时断断不是内讧的时候啊。” 周泽安赞许的点点头:“张千总不但勇武过人,而且深明大义,能得此人才真是凉州之幸,今日在城上知府大人就对你赞誉有加,想重用于你呢,只是……” 元封这才知道周泽安代表的是知府大人这方面,心中便有了底,抱拳道:“周大人乃是张某的救命恩人,形同再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风里火里一句话。” 周泽安哈哈大笑:“快人快语,痛快,知府大人就是怕张千总纠葛于大公子和舅老爷的斗争中去,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笑完之后,周泽安便正色道:“张思安听封。” 第89章 风雪凉州 元封整理衣襟,抱拳肃立:“张思安在。” “知府大人念你忠勇,凉州又在用人之际,特破格提拔你为侍卫亲军牙将,赏白银千两,铠甲一具,宅子一座。”周泽安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丝绸质地的任命书来,笑呵呵的递给元封,拍着他的肩膀道:“恭喜啊,以后你就是张将军了。” 元封也咧开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知道,侍卫亲军的牙将其实还不如甘州军的千户值钱呢,起码当千户手底下有百骑兵,现在兵荒马乱的,什么银钱官衔都是虚的,手底下有兵马才是真格的。 但是自己的资历实在太浅,又不想冲在大公子和舅老爷冲突的第一线,被知府大人收编倒是最好的选择了,侍卫亲军可是曹大人的嫡系力量,无论曹俊还是蔡勇都无权调动,但亲军的参将就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据说曹延惠喜欢收罗西域的高手,一律赐予牙将头衔,侍卫亲军里面的牙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除了自己手底下的十来个亲兵能指挥的动,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周泽安让人把一千两银子端了过来,整整两千枚成色极好的大帝头银币盛在盒子里,耀眼夺目,元封自然懂得人情礼节,抓起十几枚银币赏给端盒子的小厮,又问周泽安:“请问周大人寓所在何处?张某迟些时候还想去拜望。” 周泽安哈哈大笑,明白元封是要送些回扣给自己,他摆手道:“莫要客气,下官平日就在府衙西厢房,有事情尽管来找我好了。” 辞别了周泽安,元封等一行人从知府家的大宅子里出来,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朝赐给他的宅子走去,这会雪渐渐小了一些,但是路上的积雪很深,那小厮年龄不大,人很活跃,元封赏了他一个银币,他便喋喋不休的说起最近凉州城里的故事来。 最近一段时间难民大量涌入凉州,什么东西的价格都疯了一样往上涨,房子尤其涨得厉害,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在外面露宿谁能受得了,那些个有钱的地主进了凉州之后便高价收购房屋,几天时间就把房价给炒起来了,象知府大人赏给元封这样的两进小院子,原来不过是千余两银子就能挡住,现在没有五千两都别想看房,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呢,粮食、皮毛、布匹也跟着涨价,没办法,谁让凉州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万人呢。 时间已经是午夜了,白日的喧嚣已经过去,拥挤的人群也都各自找到了安身之所,毕竟凉州城极大,十来万人还是挤得下的,可是这些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棚子里,有的甚至就直接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路边不乏被冻死之人,僵硬的尸体横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元封的宅子就在知府衙门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打发了小厮,元封就赶紧带人去搜寻亲人,今天实在太乱了,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办自己的事情,大雪茫茫,骊靬人又没带多少御寒衣物,这会不知道躲在谁家屋檐下面发抖呢。 难民们都是按照村落和地域安置的,所以找起来不算很麻烦,一行人分成三波,打着灯笼在雪地里到处搜寻,元封带着赵定安等人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一队巡夜士兵,亮出自己的参将官衔之后,士兵们告诉他,今天刚到的难民都集中在小校场内,寻人只需往那里去便是。 谢过了巡夜兵卒,元封赶紧来到小校场,别处都是一片寂静,这里却是热闹非凡,原本空旷的场地上住满了难民,各种帐篷,棚子胡乱搭建着,小孩哭,大人喊,还不时有斗殴之声传来,元封奇道:“怎么官军也不来管一管?” 赵定安毕竟比他多当了几个月的兵,知道官军的底细,他冷哼道:“这些难民在他们眼里可是肥羊,趁火打劫的就是他们。”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闻言赶紧往里走,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官兵号衣,老百姓看见了吓得连忙往后缩,由此也能看出赵定安所言不虚,边走边问,骊靬人的特征明显倒也好找,不多时便打听到了他们的宿营之地。 挤过去一看,骊靬人们正忙着搭建帐篷呢,看见有官军走过来,他们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是元封等人来了,村民们才放下心来,大老赵从人群中走出道:“封哥儿,正想找你么。” 话音刚落,一人从元封身后扑出,跪在大老赵面前哭道:“爹!” 赵定安父子失散已久,虽然知道爹爹就在骊靬,但是由于军务缠身一直没来得及去接,上次驰援骊靬赵定安也没参加,直到现在父子;两人才算团圆,二人不禁抱头痛哭,看的周围人也泪落涟涟,兵荒马乱之际,骨肉分离的事情太多了。 没哭两声,大老赵就把儿子推开,正色道:“有事找你们呢,刚才有两个官军喝醉了过来要抢尤利娅,被我砍死了,尸体就藏在帐篷里,你们看怎么办。” 元封道:“好弄,交给我们好了,趁着乱劲找个旮旯一丢,谁知道咱们干的。” 正要把尸体拖出来呢,乱哄哄一阵响,几十名官兵踢开难民的坛坛罐罐围了上来,为首一人举刀喝道:“把这帮反贼拿了。” 元封挺身而出:“这里只有良民,哪有反贼?” 官兵头目满嘴酒气,大吼道:“杀官兵还不是反贼!” 元封见事情已经败露,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便反问道:“官兵不去好好守城,反而祸害百姓,此等人渣难道杀不得么?” 头目吼道:“老子辛辛苦苦守城保你们安全,找几个姑娘玩玩天经地义!你算哪根葱,也敢出来指手画脚。” 元封冷笑不语,赵定安从后面站出来喝道:“见了侍卫亲军张牙将还不跪拜!” 听到对方是侍卫亲军的牙将,兵痞们慌了神,但是依然强硬道:“侍卫亲军的人又怎么样,咱们是蔡将军的亲兵,不怵你们!有种的别提官衔,咱们拉出来溜溜。” 赵定安喝道:“就凭你们也配?老子连百万突厥大阵都敢冲,别说你们这几十个鳖犊子了,老子不杀光你们就不姓赵!” 这话一说,兵痞们才知道怕,原来这几个人就是白天冲击突厥大阵的那些愣头青啊,那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儿,惹不起啊,官兵们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难民们齐声喝彩,都为元封他们叫好。 元封道:“事不宜迟,赶紧让大伙搬家吧,这大冷的天,住在外面可不妥。” 大老赵却说:“封哥儿,俺们体格好的还能撑,只是那年老体弱的和小娃娃们得赶紧找地方安置了,天寒地冻的要死人的。” 可是小校场上的难民成千上万,元封想照顾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捡自己亲近的人照顾了,骊靬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以及孕妇病人等被转移到他的宅子里去,其余人还是得住在校场上。 次日天还没亮,元封便被周泽安派人叫到知府衙门里当值,他是侍卫亲军的牙将,肩负守卫衙门的职责,在偏房里和一帮亲军同僚们见了礼,众人知道他的事迹,倒也客气的很,天明时分,文武官员都来开会,元封便和同僚们一起挎着刀在知府正堂门口站班。 文武官员们陆续到达,大公子曹俊来的很早,看到元封在站班,他便走过来拍着元封的肩膀道:“好好干,别丢咱们甘州军的脸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曹俊刚进去,蔡勇也到了,从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朝元封这边望了过来,元封立时感到一股阴寒笼罩全身,,但他立刻毫不畏惧的对望回去。在骊靬杀了蔡勇的兵,昨夜又杀了他的两个亲兵,这梁子是结定了,想躲也躲不掉的。 官员们在大殿里议事,刚开始还是低声讨论,到后来就变成了高声吵闹,元封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大体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大公子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坚守凉州等待援军,还有一种意见是和突厥人合作,避免无谓的牺牲,这些人以蔡勇为首。 里面吵个不停,侍卫们在门口也扯开了闲话,有人说:“你们猜这回谁能赢,是大公子还是舅老爷?” “谁也赢不了,突厥人就在城外,说话功夫就能打进来,他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吵嘴,要我看啊,这凉州城不管交给谁都得败。”有人答道。 众侍卫便都附和,正说着呢,西门方向传来数声巨响,声音震天动地,官员们急忙从大殿里走出,望着西面喃喃道:“这就开始攻城了?” 第90章 政变 蔡勇也走出大殿,望着西门方向顿足道:“就是你们这帮腐儒耽误的,突厥人恼了,破城之后鸡犬不留,我看你们怎么办!”说着带领将弁们上马径直去了。 曹俊也紧跟着出来,翻身上马带着人走了,突厥大军攻城,身为统兵大将他们二人自然要立刻到场指挥,其他的文官们也忧心忡忡的各自散了。 虽然元封很想到城墙上助战,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继续站岗,过了一会儿,大殿里站班的侍卫出来了,一帮人凑在一起讨论起局势来。 原来昨天突厥人就派使者进城来了,勒令凉州三日内投降,不然就要大开杀戒了,偏偏知府大人中风不能言语,凉州城里没有个当家人,大公子要战,舅老爷要降,谁也不服谁,两帮各有一群拥趸,刚才在大殿上差点打起来。 有人就问了:“那周大人向着谁?” 侍卫一撇嘴:“周大人多聪明的人,不偏不倚啥话不说,现在谁也不敢说这凉州能不能守住,万一站队站错了可就麻烦了。” “那咱们凉州究竟能不能守住啊,这炮打的真让人心惊。” 西门的炮声一声声的传来,很有节奏感,就像大锤敲在众人的心头,城外几十万突厥大军虎视眈眈,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众人不免神情黯淡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当然能守住!凉州又不是甘州,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兵马也够多,又是在家门口打仗,哪有守不住的道理。” 众人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牙将张大人在说话,这帮侍卫年纪都不大,品级也比较低,远没有元封的官衔高,再加上昨日他在凉州城外那英勇绝伦的一幕,众人打心眼里敬佩,于是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兵书有云,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突厥大军寒冬腊月跋涉千里来攻打我凉州,侵犯咱们汉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条全不占,凭什么能打赢?” 有人低声说道:“可是人家兵多啊,几十万大军就在城外,陆陆续续还有人马赶过来,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把咱们淹死了。” 元封道:“此言差矣,想当年曹操百万大军赤壁一战,还不是灰飞烟灭,打仗这种事情可不是凭人多就能打赢的,且不说突厥人的百万大军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你们算算一百万人每天要吃多少粮食?还不算几十万匹牲口呢,从西域到咱们凉州不下万里,其中多数都是荒凉的不毛之地,光是押运粮草的车队和军队就得十几万人,劳师远征乃是大忌,即便汉唐这样的强国都支撑不住,何况小小突厥而,所以说,突厥必败!” 元封一席谈让众人心悦诚服,对他更加敬佩了,有人说:“张将军文韬武略俱全,做个牙门将军真是屈才了。” 元封赶紧谦虚:“哪里,张某只不过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而已,那就是自古邪不胜正,强盗虽然一时得逞,但最终还是会被赶出去的,想当年成吉思汗的武功可谓极大,可是大元朝不过百年寿命而已,突厥人再厉害能有成吉思汗厉害?” 元封侃侃而谈,侍卫们听的连连点头,一帮人凑在一起连站岗都忘了,忽听远处一声咳嗽,众人一看是周泽安出来了,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周泽安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封一眼,没说什么回头径直去了。 不多时,西门方向的炮声停了,又过了一会,蔡勇和曹俊等人来了,盔甲上全是尘土,两人谁也不看谁,气冲冲的走过来,侍卫们赶紧上前阻拦,毕竟知府衙门不是随便闯的,即便是大公子或者舅老爷也不能例外。 蔡勇心情极是不佳,见有人敢拦自己,挥起马鞭就是一顿抽,几个小侍卫被抽的满脸鲜血,这在往常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蔡将军是出了名的温和厚道,哪次过府不是笑容满面的,今天怎么如此凶相毕露。 蔡勇是凉州军指挥使,手下数万兵马,眼下知府大人中风,谁也管不住他了,所以侍卫们被打得满地乱滚也不敢反抗,其余人等也噤若寒蝉,元封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喝道:“住手!” 蔡勇丢下鞭子,斜眼看了看元封,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你小子啊,耽误了军机大事,老子砍了你!”说着就去拔刀,正在此时,周泽安从府衙中快步走出,赔笑道:“蔡将军莫急,回头下官收拾这帮不开眼的奴才,您赶紧进去吧,耽误了大事可不好。” 蔡勇这才骂骂咧咧的收了刀,在一帮将弁的簇拥下带着武器涌进府衙,这在以前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除了侍卫亲军之外,任何人都不许携带兵器进入府衙的,这是规矩。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蔡勇进去之后,曹俊才跟着进去,他同样也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但气焰明显没有蔡勇那么嚣张,也难怪,甘州军本来就不如凉州军人多,从甘州败退回来之后,好几个营的兵士都被蔡勇收编了,两人实力相差很大,不得不防。 门口恢复了安静,侍卫们才敢把受伤的同伴扶起来,一个个愤懑不平,都骂蔡勇是条白眼狼,元封却感到一丝不安,几十万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并不可怕,怕的是凉州的兵权竟然掌握在一个投降派手里,这仗不败才怪。 半个时辰之后,蔡勇怒气冲冲的出来,头也不回的去了,过了片刻,曹俊也带着人出来,脸色铁青,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对元封招招手:“你过来。” 元封走过去抱拳道:“见过大公子。” 曹俊揽着元封的肩膀走到偏僻处,道:“咱们也是共患过难的好兄弟了,老实说本将待你如何?” 元封道:“指挥使待我甚厚,张某没齿不忘。” 曹俊道:“蔡勇那厮要将我父多年的基业拱手送与突厥人,将凉州几十万百姓送与突厥人为奴为婢,你说此等恶贼留他何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逼元封表态了,元封虽然不想掺和权力斗争,但对蔡勇的做法确实不满,于是道:“但凭大公子差遣。” 曹俊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晚上我会派人给你送信的。” …… 中午时分,元封休班回家吃饭,才听说今天攻城的事情,原来突厥人只是发炮轰击城墙,并未有炮弹落进城内,守军也没有任何伤亡,想必这只是突厥人的威慑罢了,想毫无伤亡的占领凉州。 目前城内异常混乱,粮食价格飞涨,水井也被人控制起来,难民们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只能去吃积雪,乱兵满城走,到处搜刮百姓奸淫掳掠,蔡勇的凉州军和曹俊的甘州军势不两立,已经发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十几次了。 元封听完赵定安的通报,道:“不用突厥人攻城,凉州已经先乱了,不过今夜就会见分晓了,咱们手上有多少人了?” 元封虽然掌管甘州骑营不过几天时间,但威信很高,许多散落的士兵不愿回营就投奔了他,反正当牙门将军也是允许养几十个亲兵的,赵定安等人上街收罗了一天,汇聚了几十名骑兵,就聚在元封家附近的酒馆里,元封道:“该给人家的银子一两都不要少,另外把所有的钱都花出去,全买粮食和布匹,过段时间价格还得涨。” 元封的新家里,满满当当挤得都是人,不光有骊靬的村民,还有汉人难民,大多是年老力衰之人和婴儿孕妇等,尤利娅和几个骊靬女人在难民中奔忙着,烧水煮饭照顾病人,元封远远看了一眼也没去打扰她,吃了碗饭便又赶回府衙去了。 到了府衙就发现不对劲,这里可是凉州的政治军事中心,在敌军兵临城下之际应该车马云集人来人往才是,可是此时竟然门庭冷落,只有几个亲军站在门口当值,元封便问道:“人都哪里去了?” 亲军们道:“蔡将军说知府大人把凉州防御大权交给他了,让文武官员到他的帅府去议事,咱们侍卫亲军千总以上军官都去了,就差张将军您了。” 元封暗道不好,问刚才有没有人来给自己送信,士兵摇头说没有。元封又问周泽安周大人可在府中,答案是周大人也去蔡将军帅府了。 元封急道:“偌大一个府衙就没有管事的人了么?” 士兵道:“除了后宅的小少爷和夫人,最大的官就是您了。” 正说着呢,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顶盔贯甲的官兵开了过来,箭上弦刀出鞘,迅速对府衙大门形成包围,带队的千总手扶着刀柄站出来喝道:“奉蔡将军令,接管府衙防务,尔等闪到一边去,违者格杀勿论。” 元封心中一凛,政变开始了,终究还是蔡勇占了先机。 第91章 侍卫亲军 侍卫亲军的军官都被调走,门口值班的这些士兵里官衔最大的就是元封了,他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喝道:“府衙重地不得擅闯,你们要谋反么!” 元封挺胸而出,亲军们也有了主心骨,纷纷按住刀柄站在他身后,和凉州军对峙起来,那千总冷笑一声,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抛过来道:“你们侍卫亲军的王将军已经授首,不想死的就放下兵器。” 那颗首级骨碌碌滚过来,众人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王将军的脑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蔡勇真的反了! 政变这种事情就得雷厉风行,那千总趁众人发呆,一摆手身后十几个兵就扑了上去,抡刀就砍,幸亏元封早有准备,抓过一杆长矛抢上去架住七八柄钢刀,对众亲军喊道:“退!示警!” 亲军们在元封的掩护下向撤退,同时将哨子吹得呼呼响,从二门处冲过来三十多个佩刀的侍卫过来增援,可是依然挡不住叛军凶猛的攻势,瞬间二门就陷落了。 亲军们继续往里退,元封大声呼喝着指挥军士们组织防御,虽然他是个生面孔,但是武艺超群说话斩钉截铁,有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亲军们在慌乱之中正需要主心骨,便都不由自主的接受了他的指挥。 侍卫亲军的武器装备相对较好,有很多近战利器,十几具诸葛连弩堵上去一阵狂射,就把叛军打出了二门,但是叛军越来越多,高声叫嚣着要杀光侍卫亲军,这倒不是虚张声势,曹延惠善于权术制衡之道,手下侍卫亲军、凉州军、甘州军之间的矛盾不断,这样倒是能防止一家独大,但是积累下来的矛盾也不少,尤其是侍卫亲军的军饷高、待遇厚,很受凉州军妒忌,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一挑唆,小矛盾也变成了大仇恨。 二门来回易手了数次,终于还是失手了,侍卫亲军们向府衙深处撤退,双方用弓弩互射,彼此叫骂不断,亲军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失措恢复过来了,仗着连弩一度将叛军压制住,可是此时整个凉州城内都乱了起来,喊杀声震天,到处火光冲天,看来凉州军和甘州军的火并也开始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突厥人很快就要攻城了。 府衙后宅乱作一团,丫鬟佣人到处乱跑,元封提着血淋淋的刀带着几个部下向里面走去,正看见几个侍卫背着一个老人慌慌张张的奔过来,老人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在风中飘浮,显得格外憔悴落魄,后面紧跟着十几个持刀的家丁,元封让过侍卫,上前将家丁们杀散,这才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哭道:“夫人带着一队家丁突然冲过来要杀老爷,咱们拼死抵挡才逃出来,侍卫长大人也被他们杀了。” 元封低头看那老人,不是显赫一时的凉州王曹延惠还能是谁,可怜一代风云人物,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众叛亲离,连自家的老婆都要拔刀相向,曹延惠裹在锦被里,嘴歪眼斜,怒目圆睁,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看来是中风病又犯了。 元封道:“先把府里的奸细杀光再说,随我来!” 众人见他勇武,便提刀跟了过来,这里毕竟是府衙后宅,蔡勇安插的人马不是很多,十几个家丁被元封等人杀了个精光,丫鬟们吓得四处逃散,尖叫声不绝于耳,元封一路杀将过去,踢开寝殿的大门,只见一贵妇打扮的女人死死搂着一个锦衣少年,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元封,旁边有人提醒道:“这就是夫人,还有二公子。” 元封喝道:“给我绑了!” 那妇人冷笑道:“我是曹延惠的正妻,谁敢拿我?” 妇人积威深重,众侍卫竟然不敢上前,元封一个箭步上去用刀背在妇人头上敲了一下,将她打晕在地,对众侍卫喝道:“你们还真当她是曹夫人么!” 众侍卫这才醒悟过来,将曹蔡氏绑了起来,十二岁的曹秀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侍卫指着曹秀道:“这孩子若是继承了知府的位子,恐怕就没咱们兄弟的活路了,不如……”说着做了个切瓜的手势,曹秀见了,更加恐惧,哇哇大哭起来。 元封道:“不可,二公子可是曹大人的亲生儿子,你们两个,护着二公子跟在我后面。” 众人在寝殿里又翻出曹延惠的官服,七手八脚帮中风的知府大人穿戴起来,可怜昔日威风凛凛的曹延惠只能被这些粗手大脚的士兵们摆布,官服穿戴停当,元封才带着众人往外走。 来到和凉州军对峙的地方,元封爬上墙头大喝道:“知府大人在此,尔等叛贼还不速速归降!”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这样一喊,叛军们果然停止了战斗,一个个露出惊讶的神情,有人高声喊道:“胡说!知府大人已经驾鹤西去了,你少骗我们!” 元封一摆手,让人把曹延惠和二公子曹俊扶了过来,曹延惠虽然中风,但是脑筋还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镇压叛乱的关键,他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尽量装的像没病一般,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整理过,身上也穿了全套的冠带,远远一看倒也威风八面,叛军们一看就乱了营,要知道曹延惠的威信在凉州可是无可比拟的,蔡勇虽然身为凉州军指挥使,但也只能控制手底下一些亲信将领,大多数士兵很爱戴这位凉州王,看见他老人家没事,士兵们就明白是被蔡勇骗了。 忽然叛军群中有人高呼:“那是假的!真的知府大人已经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雕翎箭破空而至,将喊话那人射死当场,元封收起长弓喝道:“知府大人身体好得很,谁敢咒他!知府大人说了,蔡勇才是叛贼,他要把凉州城卖给突厥人。” 叛军们大哗,元封趁热打铁道:“你们跟随蔡勇叛乱,攻打府衙罪孽深重,死八次都不多,知府大人仁慈,念你们也是被人蒙蔽,就再给你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谁能拿了蔡勇的人头,赏金十万,官封指挥使!” 元封口不择言的一通封官许愿,效果确是极好,叛军们高声叫喊着诛杀叛贼的口号,竟然调头而去,片刻功夫府衙大院里上千人马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尸体。 元封长出一口气,从围墙跳到地上,侍卫们举起兵器一阵欢呼,七嘴八舌的问元封:“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 元封道:“蔡勇那厮今日召集文武定然大开杀戒,咱们侍卫亲军的军官也都惨遭毒手了,这个仇一定要报,兵无头不行,刚才谁表现英勇的,知府大人都看在眼里了,本将这就请知府大人给你们一个名分。” 说着凑到曹延惠脸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站起来道:“曹大人说了,封在下为侍卫亲军指挥使,各位也都官升一级,等平了叛贼再升一级,咱们这就收拾兵器去杀蔡勇那厮!” 侍卫亲军们欢呼一声,整理兵器盔甲,留下百十人看守府衙,有人从马厩牵出百余匹战马来,众军上马提枪,举着知府大人的大纛旗,顺着街道一路杀将过去。 凉州城内一片混乱,凉州军正在围攻甘州军的防地,百姓家家关门闭户,难民们也缩到小巷子里去,生怕被乱兵荼毒,元封带着人径直奔向侍卫亲军大营,要知道在凉州军队系统内,侍卫亲军可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而驻守府衙的亲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大部队都是驻扎在营房内的,能把这支军队掌握在手里,就等于控制了半个凉州城。 到了营门外一看,果不其然,这里也被蔡勇派出的人所控制,侍卫亲军虽多,但没有军官带领,只能乖乖缴械在营房里列队,正在接受凉州军的训斥呢,元封带着一百多骑兵冲开大门,狂风一般卷进营里,看见凉州军打扮的人就砍,边砍边喊:“蔡勇叛了!杀叛军啊!” 侍卫亲军们本来就觉得不对头,自家军官们全不见了,忽然军营被老对头凉州军接管,这算你哪门子事啊,元封这一嗓子让他们恍然大悟,顿时扑向那些凉州兵马,片刻就将他们杀光,军兵们取了铠甲武器装备起来,汇聚到元封的大纛旗下面,找不到军官指挥,士兵们就只认旗帜,元封打的是知府大人的旗子,号召力当然强的很。 三千侍卫亲军闹哄哄开出营盘,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朝着蔡勇的帅府方向开去。元封端坐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旁边是一张张热血沸腾的年轻面庞,元封充任侍卫亲军的牙门将军不过一天而已,竟然就阴差阳错的接管了这支军队,想来真是奇妙。 第92章 引狼入室 蔡勇端坐在帅案之后,一派胸有成竹的表情,堂上的血腥气依然浓重,今日他以商议城防大事为由召集了凉州的文武官员,等到人员到齐之时,摔杯为号,埋伏在两厢的三百刀斧手冲出将这些人尽数砍死,不留活口。 蔡勇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他虽然是凉州军指挥使,但权力并不是很大,曹延惠善于制衡之道,凉州系统的官员分成数个派系,互相都不买账,要想一一说服他们比登天还难,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砍死了事。 闻着这血腥气,蔡勇觉得心情异常舒畅,马上他就是凉州的主宰者了,根据和突厥人的协议,只要献出凉州,全力配合大军东征,帖木儿大汗就会封他做凉州王,货真价实的王! 蔡勇从十八岁开始跟着曹延惠打拼,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弁,凭着机灵嘴甜,渐渐做到侍卫头目,他察言观色小心伺候,瞅准机会把自己的姐姐送到了曹大人的床上,当然蔡勇的姐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女人权力欲望极重,心思也很缜密,姐弟俩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终于从凉州城郊的平头百姓爬到了权力的巅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你不要怪我。蔡勇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在这个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犹豫,一定要果决刚毅,他已经将手下人马尽数派出,去接管侍卫亲军的大营和知府衙门,去攻打曹俊的营房,他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凉州控制住,自己的声望和实力其实并不像他在突厥使者面前保证的那样强,所以必须使用铁腕手段,把一切有影响力的人全部杀掉,包括凉州所有的文武官员,包括曹延惠父子,甚至包括自己的姐姐和外甥…… 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捷报一个个的传来,侍卫亲军的大营已经被接管,甘州军在偷袭之下损失惨重,节节败退,据说曹俊已经身负重伤,甘州军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接管府衙的部队倒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侍卫们居然抵抗!但这并不影响大局,因为自己在后宅还埋伏了一支奇兵,再者说了,曹延惠这老家伙已经中风瘫痪,话都说不出还怎么和自己斗。 可是半个时辰之后,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先是进攻甘州军的部队在巷战中遇到了对方的精锐步兵罗马营,损失惨重,然后是接管府衙的军队竟然哗变了!虽然哗变部队已经被弹压下去,但是蔡勇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局势并不像预料的那样顺利,等对手们缓过劲来,自己的优势就没了,毕竟这是在叛乱啊。 蔡勇已经没有了刚才成竹于胸的自信,他连连扔出几道令箭,把预备队全压了上去,务必尽快解决甘州军,曹俊作为凉州政权的最大继承人,手里又有兵权,乃是最大的威胁,只要解决了他,其他的问题都好办。 部队派出去之后,蔡勇依旧坐立不安,总觉得哪里没处理妥当,但总是想不起来,片刻后,外面冲进来一个亲兵急报道:“不好了,侍卫亲军打过来了!” 蔡勇赶紧问:“是谁的旗号?” “是知府大人的大纛旗。” “有多少人马?” “全来了,起码三千。” 蔡勇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汗从背后流下,这下麻烦了! 曹延惠为了均衡权力,将凉州防务分为三部分,北部归蔡勇,南部归曹俊,中间部分由侍卫亲军驻守,对于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蔡勇一直是垂涎欲滴的,所以只是派人接管,而不是象对付甘州军那样赶尽杀绝,本以为斩杀了侍卫亲军的所有军官,便可以顺利接手这支部队,哪知道人家还有后手,居然反攻过来,要知道侍卫亲军的位置可是在城中央,他们一发难,自己派到城南去攻打甘州军的部队就被切断后路了,起码军令传达就没那么迅速了。 莫非是姐夫留有后手,专门防着自己?曹延惠这个老狐狸老奸巨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想到这里蔡勇不寒而栗,大吼道:“拿我的披挂兵器来!” 亲兵将甲胄抗来帮蔡勇披挂整齐,战马也牵了出来,蔡勇翻生上马,提着自己的大刀带领众亲兵杀了出去。 凉州军的大部都在城南和甘州军酣战,留在城北的只有蔡勇的标兵营,千余人的标兵营对付三倍于己的侍卫亲军,本来实力悬殊就大,再加上对方打着知府大人的大纛,声威更盛,一时间将叛军压得喘不过气来。 蔡勇在阵中眺望对方主将,只见大纛下面一员小将甚是面熟,正是府衙新近收录的牙门将军张思安,说起这人,蔡勇印象很深,这人原本是凉州军的一名普通骑兵斥候,不知怎么地就和曹俊拉上了关系,改换门庭成了甘州军的千总,从此后便开始和自己作对,派去骊靬绑架罗马营将士家属的队伍就是被他打散的,在凉州城下这小子又狠狠出了一回风头,竟然博得知府大人的欣赏,从甘州军千总摇身一变成了侍卫亲军的牙将,升官的当晚就在小校场杀死自己两名亲兵,这些帐蔡勇都记在心上呢,只是最近事情太忙没来得及找他清算,本想大事已成之后将其千刀万剐呢,哪知道这厮竟然先打上门来了! 蔡勇这个后悔了,早知今日,何不一刀除了这个祸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指挥兵士拼死反抗,另外派出一队骑兵突出重围去城南调兵,把大部队调回来反包围侍卫亲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冷兵器作战,将领的表率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大凡名将,武艺都不会太差,但蔡勇明显不属于名将的行列,他本来就是靠着溜须拍马和裙带关系爬上去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他臭味相投的那些将军也都是酒囊饭袋,老实说整个凉州军的高层军官里就找不出勇武之人,打仗的时候当官的总是站在靠后的位置,前面再安排几个身高力壮的长牌手,随时帮长官挡箭,这种指挥方式,能激起士兵的勇气才怪呢。 反观侍卫亲军就截然不同,帅旗竟然冲在最前面,元封一马当先所向披靡,长刀落处血肉横飞,侍卫亲军们都是十,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到主将如此神勇,自然热血沸腾,精神百倍,人人争先,个个奋勇。 凉州军本来还有心抵抗,可是回头一看自家主将已经先跑了,哪还有心思再打,纷纷把兵器一丢坐到地上喊道:“不打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家人火并,以往两军之间的冲突也多,打来打去的也习惯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谈不上殊死搏斗,所以侍卫亲军们也不去管那些投降的凉州军,径直向蔡勇的帅府扑去。 蔡勇还没上阵就已经盔歪甲斜,慌慌张张逃回帅府,命人据守以待援军,不管怎么说他手上还有几万军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败了未免太不甘心。 …… 蔡勇派出的报信人马小心翼翼的躲过侍卫亲军的封锁线,想从一户民居中穿过,可是刚翻过墙来就被人按住,钢刀压在了脖子上,对方逼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传令兵抬眼一看,心中叫苦不迭,对方竟然穿着甘州军的号衣!他哪里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爬到了元封的家里,正好被赵定安擒住,如此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一说,赵定安暗道若是蔡勇的人马调头一击,九郎就危险了。于是他将传令兵怀里揣的令箭夺过来,又剥了他的军服,亲自冒充传令兵去军前报信,反正赵定安以前也做过凉州军的百总,又是报的口信,想必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蔡勇在帅府里急得团团转,凉州就那么大点地方,传令兵早该把命令传到了,城南的军队怎么还不发起进攻,眼瞅着外面的侍卫亲军越来越多,已经抬了柴草来要火烧自己的帅府了,他不禁心急火燎,冲到后宅踢开书房的大门道:“大人救我!” 书房里坐着两个蒙古人,正是昨日进城的突厥使者,此时二人也是汗流浃背,焦躁万分,本来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蔡勇当着他们的面吧凉州府的文武官员杀了个精光,又派兵攻打曹俊,占领府衙,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可是突然就起了变化,城内烽烟四起,一边倒的优势变成了一边倒的劣势,现在帅府外面人喊马嘶的,乱军之中谁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 突厥使者怒道:“蔡将军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蔡勇哭丧着脸道:“大人赶紧发信号让大军进城吧,再不进城就晚了!” 第93章 西域那些事 一听蔡勇这话,突厥使者更加恼怒了,喝道:“不是你信誓旦旦说肯定能铲除异己,让我们的大军在十里外等待即可,现在又央求我军进城了,晚了!” 此话不假,因为害怕突厥大军抢了自己的功劳,蔡勇在谈判条件上加了这么一条,在他处置凉州内乱的时候突厥人不得进城,对于蔡勇的这点防范心理,突厥人装腔作势的讨论了半天还是接受了,其实他们才乐得不掺和凉州内战呢,白手拿鱼多好啊。 计划不如变化,蔡勇这个废物占据如此之大的优势都能打败,两个突厥使者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他俩低头嘀咕了几句,然后对蔡勇说:“我们并未定下什么信号,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出城报信,让大军进城助战。” 蔡勇急道:“那好,咱们赶紧突围,西北城门还在我控制之下,只要大军进城帮我灭了叛贼,我愿谢两位纹银万两。” 两位突厥使者对蔡勇的人品极为不屑,但是此时又不得不和他合作,三人商定以后,蔡勇出去召集亲信,从后门杀出,直奔凉州西便门而去,这些亲兵都是受蔡勇恩惠多年,倒也卖力厮杀,竟然从侍卫亲军的包围圈中突出,等到元封带人从正门赶来增援的时候,蔡勇已经跑远了。 西便门在凉州军的控制之下,蔡勇下过死命令,别管城内打的多凶,守城士兵一定要坚守战位,防止突厥人偷袭,蔡勇不是傻子,毕竟是第一次和突厥人打交道,万一被他们趁乱打进城来,自己就没有资本和人家谈条件了,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城墙上的士兵远远看见蔡勇丢盔卸甲跑过来,赶紧上前接应,到了近前却发现蔡将军身后站了两个蒙古人,西便门守将韩锋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将军被绑架了,赶紧抽刀欲保护大人,可是却被蔡勇一个耳光扇过去,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咱们的贵客!” 凉州军面面相觑,打甘州军,打侍卫亲军是一码事,可是和突厥人合作又是另外一码事了,这事蔡将军咋没和大家提过,难不成外面的谣传是真的?蔡将军要献城给突厥人? 这边蔡勇已经奴颜婢膝的给突厥使者赔罪了:“大人莫怪,下面人不懂规矩,莽撞了,我这就让他们开门,送大人出城。” 突厥使者道:“我们这就返回大营,请可汗出兵救你,到时候就从这西便门进城,你可要把大门守好了。” 蔡勇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他躬着身子亲自将两名突厥使者送出大门,才昂起头走上了城墙召集军官训话道:“曹俊那厮勾结了侍卫亲军对咱们下手了,尔等务必要把城墙守好,等待援兵到来。” 军官们傻了眼,本来政变就是高级军官才知道的事情,他们这些小百总根本不知道,现在蔡勇又说什么援军,这方圆几百里内哪还有什么军队,莫非……他指的援军是离城十里扎营的突厥大军? 韩锋忍不住劝道:“突厥人素来不讲信义,大人切莫被他们骗了。” 蔡勇大怒道:“本帅自有主张,啰嗦什么,再聒噪立斩不赦!”这会儿他倒显出一派大将风度,说话斩钉截铁,和刚才那副献媚的嘴脸比起来判若两人。 说话间,侍卫亲军的追兵已经到了,蔡勇赶紧指挥守军放箭,守城士兵配备的弓弩很多,一阵攒射便将侍卫亲军射退,但毕竟敌人是来自于城内的,顺着马道就能攻上来,若是被他们占领了西便门,自己当凉州王的大计可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蔡勇灵机一动,传令道:“快把城门拆了!” …… 城外十里,突厥大营。 说是百万大军东征,其实凉州城下不过有十万军队而已,并且这支军队也不是以突厥人为主,而是东察合台汗国的蒙古人为主,裹挟了几万其他民族的壮丁而已。 东察合台汗秃黑鲁帖木儿端坐在自己的王帐里,手下大将云集,大伙聚在王帐里吃手抓羊肉,坐在他右手旁的就是他唯一的儿子黑的儿火者,或者叫他楚键更为合适。 别看秃黑鲁帖木儿的名字里也带着帖木儿三个字,但是他的权势财富和疆域远远比不上那位真正的帖木儿,甚至东察合台汗国也不过是人家帖木儿帝国的一个附庸罢了。 东察合台汗国的疆域位于天山南北,也就是中原人常说的西域,再往西的河外之地才是帖木儿帝国的政治中心,这是一片大的令人无法想象的土地,帖木儿大汗东征西讨多年,打下的土地据说比成吉思汗还要多,是每一个西域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伟大的君主帖木儿征服了波斯、花剌子模、伊儿汗国和阿富汗;而后北上进攻金帐汗国。帖木尔原来希望恢复蒙古帝国的光荣,因此本来皆以各汗国为攻击目标。但在之后却发现到蒙古族不是敌人,异族较蒙古族更可能阻碍他的大业。从此以后,他就以黄金家族的继承人自居,甚至还娶了西察合台汗的蒙古公主为妻,上行下效之下,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差异也不那么明显了,大家共同皈依伊斯兰教,即便是正宗的蒙古人也突厥化了,所以在中原人的眼里,他们一概都是突厥人。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帖木儿大汗征服波斯以后,对东方这片富饶的土地产生了强烈的征服欲望,悍然发动东征,号称百万铁骑,其实秃黑鲁知道,帝国连年征战之下,能打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所谓百万大军中可用之兵不过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民夫而已。 大军出征的时候还是秋高马肥的大好天气,可是来到凉州城下已经是寒冬腊月,即使是吃苦耐劳的蒙古人也叫苦不迭,因为后勤补给线实在是太长了,以战养战的话现在正是冬季,也抢不到多少粮食,再说凉州军装备精良,战斗力不俗,甘州一战让秃黑鲁损失了不少兵马,凉州城下元封等十三骑飞蛾扑火一般的英姿更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打定主意,凉州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别看帖木儿帝国表面上风光无限,但秃黑鲁深知幕后的矛盾重重,帖木儿确实和成吉思汗一般伟大,但是他也面临和成吉思汗一样的问题,帝国只能维持一代,伟大的大汗逝去以后,他的儿子们就不再是绑在一起的箭杆,而是一群嗜血的狼崽子。 秃黑鲁必须为自己打算,手上这点兵马不能无谓的消耗点,凉州城是东进道路上一座不可替代的城市,只有完完整整的占领它,才能立下大功,倘若拿到手的是一座空城,想必帖木儿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出于种种考虑,他最终选择了劝降的计策,幸运的是对方的主将正有此意,秃黑鲁随便许诺他一个凉州王的封号,那人便屁颠屁颠的投降了。 马上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城高墙厚的凉州,这让秃黑鲁非常高兴,一连喝了三大碗马奶酒,老脸通红,拍着儿子黑的儿火者的肩膀道:“等拿下凉州,我一定要见见你那几个安达,汉人中这样的英雄少见啊!” 东察合台汗国曾经发生过一次政变,老秃黑鲁十八个儿子死了个精光,唯有小儿子黑的而火者下落不明,一直寻找未果,直到前年在西宁州和羌人作战之时,于乱军之中寻到一少年,音容相貌和记忆中的儿子完全吻合,虽然这个少年极力否认自己是蒙古人,但秃黑鲁依然认定这是安拉赐给自己的礼物,这个少年就是当年失踪的幼子黑的儿火者。 楚键是个实在人,秃黑鲁待他不薄,他也以父亲之礼待之,上次和元封等人对阵之后,他便一五一十的将放走敌人的原委说出,秃黑鲁并未责罚于他,反而夸他做的对,说这样可以显示出蒙古人的大度与宽容,更能瓦解凉州军心。 王帐里的气氛欢快而热烈,汉人的兵书里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打仗的最高境界,将军们热烈的讨论着进入凉州以后要好好休整一番,把漂亮女人和大房子先占下,让后队那些河外人喝风去吧。 正讨论着呢,派往凉州的两个使者回来了,急火火的告诉秃黑鲁大汗,计划有变,蔡勇即将失去凉州的控制权,现在只有尽快出动大军才能挽回局势。 秃黑鲁当即扔掉酒杯,让将军们召集人马准备出战,王帐外有三千铁骑是时刻待命的预备队,这会正好派上用场,秃黑鲁派自己的儿子充当先锋,带领这三千铁骑直扑凉州西便门。 第94章 割袍断义 凉州西便门,众军士呆呆的望着蔡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城门拆了还怎么抵挡突厥人,这道命令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蔡勇又重复了一句:“快把城门拆了,吊桥放下,千斤闸拉起来,用铁链子锁上,城墙外侧不要留人,全部都到里边来对付叛军。” 军令如山倒,士兵们虽然不理解将军的意图,但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命令,将西便门的门轴取下,两扇木门卸在一边,七八个士兵扳动绞盘慢慢将吊桥放了下去,可是绞盘出了故障,竟然卡住了,蔡勇见了心里急躁,亲自操起一柄大斧,三下两下将绞盘砍烂,吊桥轰隆一声落下,内城门也被打开,门板卸下,千斤铁闸拉了起来,通往凉州城内的道路终于畅通无阻。 蔡勇终于松了一口气,指挥士兵们将床弩调转方向,瞄准城击,守城弩用双脚踏动,上弦速度快,箭矢沉重锋利,顿时压得侍卫亲军们抬不起头,元封派人冲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只是白白死了几十人而已。 元封心急火燎,他不顾城上的弓弩攒射,跳出来大叫:“都是凉州子弟,何苦自相残杀,蔡勇这厮要把城献给突厥人,难道你们也要跟他一起造反么?” 凉州军们停下射击,面面相觑,原来蔡将军这是要献城啊,合着自己才是叛军,人家才是讨逆的正主,虽说吃粮当兵的第一准则就是听长官的话,但并不代表当兵的没有自己的思想,和侍卫亲军火并大伙儿并没有意见,可是献城给突厥人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众人迟疑,蔡勇心里也有些忐忑,他赶紧安抚道:“凉州大势已去,此时不降就没机会了,等大汗封我当了凉州王,给你们全都连升三级。” 大多数士兵还是呆立不动。 蔡勇喝道:“放箭!”可是被西门守将韩锋一声断喝拦住了:“停!”弓箭手们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手足无措拿不定主意。 蔡勇质问道:“韩锋你要造反么?” 韩锋跪地道:“大人,不是韩锋要造反,咱们不能投降啊,突厥人素无信义,跟了他们哪有好果子吃,大人您要三思啊。” 蔡勇一脚踢翻韩锋,拔刀喊道:“不听号令者斩首!” 此时侍卫亲军那边传来更响亮的喊声:“凉州军的兄弟们,蔡勇把你们卖了,献了凉州你们有什么好处?还不是给突厥人当马前卒,到时候你们在前面卖命,突厥人在后面欺凌你们的妻子儿女,这点事你们还想不明白么?” 蔡勇大喊道:“放箭!别听他们胡扯。” 可是士兵们却停下手上的弓箭不再发射,凉州位于河西走廊,一向是东西交流的桥头堡,对于突厥人的习性大家都很清楚,屠城杀戮,严刑酷法,尤其在对待异族人和异教徒的时候非常残忍,投降了突厥,蔡勇这样的人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但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还不是阵前卖命的料。 蔡勇见无人响应,便要杀人立威,西便门的守军乃是韩锋的部下,杀了韩锋他们就会慑服,韩锋看见蔡勇眼中的杀机,赶紧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一旁,抽刀道:“弟兄们,蔡勇要卖凉州,咱们和他拼了!” 蔡勇的铁杆亲信只有七八个人,顿时被西门守军制服,蔡勇本人也被五花大绑起来,韩锋将他推到马道边,冲着侍卫亲军的方向喊道:“反贼蔡勇已经被拿下,我们降了。” 侍卫亲军们涌上城头,凉州军们知道大势已去,都把兵器放下举起双手,可是元封却大喊道:“弟兄们,蔡勇叛乱和列位无关,都把兵器拿起来,咱们还得并肩对付突厥人呢。” 蔡勇虽被绑住,但气焰不减,跳起来喊道:“赶紧把我放开,不然等大军到了,有你们好瞧的。” 话音刚落,西边已经腾起老高的烟尘,一彪骑兵自十里外的突厥大营迅速将凉州西便门杀来,韩锋赶紧让士兵去安装城门,拉起吊桥,可是绞盘已经烂了,铁索也断了,吊桥极其沉重,没有合适的工具根本拉不起来,突厥大军的铁蹄敲击着地面,也敲击在士兵们的心头,安装城门的士兵手抖得厉害,门轴怎么都装不上了。 眼看突厥军越来越近,元封急问韩锋:“内城门还能关上么?” 韩锋道:“千斤闸可以放下。” “好,吊桥和瓮城门就这样开着,城墙上不要留人,让士兵们到内侧来,弓弩对准瓮城内,到时候……” 韩锋一拱手:“遵令!”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蔡勇冷笑道:你们以为凉州真能守得住么?别作梦了,现在改悔还来得及……” 元封忽然打断他说:“蔡将军,我想向你借样东西。” 蔡勇愕然道:“什么?” “你的人头。”话音刚落,刀光闪过,蔡勇人头飞上天空,腔子里的血喷出老高,元封接住人头抛给侍卫亲军的一名百总道:“拿这个去南城,凉州军见了自然投降。” 百总提了人头带着几十个兵匆匆去了,这边元封领着众军将床弩等武器瞄准瓮城,只等突厥军进城了。 楚键领着三千蒙古铁骑狂奔而来,兵贵神速他不得不快马加鞭,马尾巴都跑成了一条线,此时他心里只念着一件事,那就是攻克凉州报答父汗,同时也能给弟兄们一条好的出路,元封他们太傻了,当凉州府的兵能有什么出息,不如大伙儿一起为大汗效力,还象以前那样共同训练、杀敌、喝酒吃肉,那样的日子多么快乐啊。 十里的距离,转眼就到了,凉州西便门果然城门大开,吊桥放下,甚至吊桥的铁索都垂了下来,想拉都拉不上去了,城头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战马的速度很快,楚键也来不及多想,一马当先冲过吊桥,瓮城里也是空荡荡的,通过敞开的内城门,可以看到平坦宽阔的城内大道。 楚键大喝一声,纵马冲进内门,身后的蒙古骑士也跟着蜂拥而入,可是突然一声巨响,内门里装着的千斤铁闸落下,将楚键和十余名骑士封在城内,瓮城内数百名蒙古骑士挤成一团,前面的人无法继续前进,后面的人还在往里挤,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哗的一声,城墙上冒出一排弓箭手,一声厉喝传来:“射!” 箭如雨下,鬼哭狼嚎,在密集的箭雨打击下,蒙古骑兵死伤惨重,少数没死的人躲在死马后面用短弓向城墙上反击,虽然他们箭术精湛,每发必中,但每一个缺口出现之后,总能有一个凉州军填上来。 骑兵的短弓再厉害也无法和守城弩对抗,短矛一般的箭矢连战马都能射穿,瞬间瓮城内就堆满了尸体,城外的蒙古军束手无策,想攻城没带云梯,想冲进去解救战友,可那样无异于送死,他们只能下马用弓箭往城头上仰射,以图减轻战友们的压力。 片刻之后,瓮城内就没有了声音,滚烫的血慢慢的淌出来,将积雪融化,汇聚成一股红黑色的水流,触目惊心,城外的蒙古军自始至终没看见对方守军出现,眼瞅着这西便门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可就是不敢往里冲,带队的小王子也折在里面了,如此无功而返,肯定要被大汗责罚,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如同暴雨一般倾泻下来的箭矢帮他们解决了烦恼,曹延惠多年苦心经营凉州,几十万两银子砸在城防上,那可不是白花的,强劲的守城弩威力极其惊人,机关连弩更是杀伤力极大,箭矢不用普通翎毛做尾翼,而是采用开槽的办法,所以射速很高,转瞬间就能发出百余支箭矢,另外还有大量火药毒烟武器,一股脑砸下去,这支三千人的轻装骑兵部队哪里撑得住,顿时土崩瓦解,崩溃而走。 千斤闸门关闭之时,楚键才刚刚冲进城内,回头一看后续部队已经被截断,他顿时明白中计了,牙一咬心一横,正要向前奔去,四面的屋顶上,街角中出现了数百名弓箭手,平端着劲弩瞄准这支落入重围的小部队,也不射击,也不说话,此时瓮城内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楚键知道自己的部下正在遭受屠杀,他心如刀割,大吼一声向前奔去, 顿时箭如雨下,楚键的随行人马全部中箭落马,西便门内的空地上,只留下一人一马,寒风吹过,一个声音从城墙上传来:“五郎,留下吧,咱们还是好兄弟。” 楚键胯下战马不安的打着转,他怒目圆睁,眼睛快滴出血来,恨恨答道:“别逼我!楚键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千斤闸门缓缓升起,元封的脸从城墙上露出:“楚键,那日你手下留情,今日我便还你这个人情,你走吧。” 楚键默然不语,打马出城。 远处黑压压一片,突厥大军已经倾巢而来。 第95章 抢班夺权 蔡勇的首级被竹竿子高高的挑起,在凉州军阵前走了一遭,叛乱军队的士气就崩溃了,老大都让人家杀了,还打什么啊。 甘州军遭到突然袭击,损失惨重,几个大营都失手了,大批士兵被缴械俘虏,曹俊也身负箭伤,多亏了麾下罗马营战斗力强悍,营盘固若金汤,步兵们用长牌标枪和短剑组成坚固的龟壳阵,凉州军一时半会啃不动这个硬骨头,正在僵持之时,接到蔡勇命令,让他们暂缓进攻等待下一步命令,叛将们不疑有诈,便收兵休战,结果新命令没等来,却等来了蔡勇的人头。 本来凉州军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围着甘州军打,可是形势忽然变化,反被侍卫亲军和甘州军前后夹击,再加上主将已经身死,几个叛将一合计,当即向侍卫亲军投降,他们不敢向曹俊投降,因为甘凉二军的积怨极深,谁也不敢保证大公子不会趁机报复。 大敌当前,元封来不及去和甘州军商议,直接下令所有人马登城备战,他手里有一盒从知府衙门拿来的金皮令箭,让侍卫亲军的旗牌官拿着金皮令箭快马传令,又让人吹起预警的号角,命令极其简单明确,只要是凉州城内的兵,不管是谁的部属,一概登城备战。 城墙上的防区是以前就划分好的,凉州各军迅速登城进驻自己的防御位置,刚爬上城墙就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突厥大军踏着积雪攻过来了。 防守方乱糟糟一片,进攻方也好不到哪里去,抢关夺城的三千铁骑铩羽而归,让秃黑鲁大汗心生怀疑,莫非这是凉州人设下的圈套?但大军已经出动,不经一战就撤军对于士气的损伤未免过大,所以他将大手一挥,喝令全力攻城。 本来以为能直接入城的,所以突厥军并未携带攻城重武器,仅有一些云梯和绳索而已,所以突厥大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能派上用场的却不多,除了扛着云梯的几千步兵之外,剩下的数万人都只能摇旗呐喊。 这是一场仓促的战斗,进攻的仓促,防守的也仓促,但防守一方毕竟占据了地形优势,依托高大的城墙和完备的武器设施给进攻方极大地杀伤,开始的时候,突厥军仍以西便门为主攻方向,但是损失了数百骑兵之后才醒悟过来,虽然这里的吊桥是放下的,但是没有破门的工具根本冲不进去,于是主攻方向又改向西正门。 密密麻麻的突厥兵抬着云梯攻城,后面是大队弓箭手朝城墙上仰射掩护,凉州城头上,甘州军和凉州军士兵此时并肩战斗,配合默契,根本看不出他们刚才还在你死我活的火并。 事实证明蚁附爬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战了两个时辰之后,几十架云梯被损毁,凉州的护城河内填满了突厥兵的尸体,高大的凉州城墙依旧岿然不动。 秃黑鲁无奈,只好下令撤兵,进攻受挫并不奇怪,凉州城经营十余年之久,若是轻易被攻破才叫奇怪呢,好在自己的儿子总算全身而退,这一点让秃黑鲁在懊丧之余还有一点点欣慰。 望着突厥大军缓缓退走,城头上的士兵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看周围,什么凉州军甘州军侍卫亲军,早就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初战告捷,军官们纷纷派人去知府衙门打探消息,不久消息传来,知府大人安在,正是他老人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才诛杀了蔡勇,平息了叛乱,将突厥人拒之门外,众将军这才恍然大悟,有人庆幸站对了队,有人懊悔跟随蔡勇谋反,只希望知府大人能开恩不杀他们。 唯有曹俊疑惑不已,父亲中风严重,嘴歪眼斜不能说话,如何能指挥平叛拒敌?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手下就只有一个罗马营了,这支部队还不算自己的嫡系,只是父亲派给自己驱使的,府衙方面一支令箭就能把他们调走。 曹俊肩窝中了一箭,流了不少血,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虽说蔡勇死了,但自己面临的危险形势并未解除,不管那个站在父亲背后的人是谁,只要他想霸占凉州,自己就是头一个要杀的,此时若是府衙传令让自己去议事,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忽然一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高声道:“大公子,探听到了,侍卫亲军的新任指挥使叫张思安。” 曹俊忽地站起,拍手道:“太好了,摆驾府衙。”刚说完就因为牵动了伤口疼得坐了回去。 …… 凉州府衙,曹延惠依旧高高坐在宝座上,二公子曹秀则坐在父亲的一旁,两只惊恐的眼睛四下里扫着,可是整个大堂上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这更让年幼的曹秀害怕。 如今凉州府衙正堂上站着的全是侍卫亲军的少壮派,中高级军官全死了,他们这批年轻人正好上位,元封的年纪也不大,加入侍卫亲军的时间更是短的不得了,但是经过刚才一战,他的威信已经确立下来,有勇有谋,身先士卒,又是知府大人亲自封的牙门将军,如今需要一个带头的大哥,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凉州军的千总以上军官陆续来到,他们的亲随马弁都被拦在大门外面,本人的随身武器也被勒令交出,一帮军官诚惶诚恐的走进大堂,本以为能看见一个威严阴沉的知府大人,可是看到的确是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和一帮侍卫亲军的毛头小子。 原来是这帮小子拉大旗作虎皮啊,老丘八们恍然大悟,早知道刚才不投降了,一鼓作气把他们拿下,现在站在知府大人旁边狐假虎威的不就是自己了么,于是有那胆子大的便站起来指着元封问道:“你是何人?府衙里怎么有你的位置?” 有人挑头,就有人响应,凉州军官们仗着自家的亲兵马弁就在府衙外,便都站出来质问元封,元封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们表演,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你们这些叛贼还有脸在这里胡言乱语,都给我拿了!” 来者正是曹俊,元封事先吩咐过门岗,对大公子不必那么严苛,随从和兵器都可以带进来,曹俊虽然身上带伤,但脸上依然洋溢着兴奋地光彩,凉州的大权终于落在自己手上了,这确实很值得高兴。 那些凉州军将领大都是蔡勇一手提拔起来的,长期以来和曹俊作对,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见到大公子驾到,他们担心对方报复,顿时吓得噤若寒蝉,跪地求饶。 曹俊根本不理他们,上堂先拜了父亲,又和弟弟见了礼,这才走到元封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 元封不卑不亢,拱手道:“见过大公子。” 曹俊点点头,这才冲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将军们道:“阴谋叛乱,罪无可恕,都给我拉出去砍了!” 甘州军的士兵们过来就要拿人,元封却出班道:“启禀大公子,虽然这些人罪无可恕,但是念他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用人之际,不妨给他们留条性命,以观后效吧。” 若在以前,元封的话曹俊未必听得进去,但是现在不同了,侍卫亲军可是在人家手里掌握着,那些凉州降军也都是投在他的大旗下,曹俊手里除了一个罗马营能拿得出手,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队伍了,所以元封的话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好兄弟,就看你的面子,饶了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革职查办!” 将军们赶紧拜谢不杀之恩,先谢过大公子,又谢元封,随后才被曹俊的亲兵挨个提了出去,处置了这帮叛将,曹俊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父亲大人累了,送他老人家回后宅休息。”几个甘州军抢过来不由分说便将曹延惠身边的侍卫亲军推开,将曹延惠抬走了,亲军们怒目而视,但元封没有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曹俊又拍了拍弟弟的脑袋瓜,笑着说:“大人商量军机大事,你这个娃娃还是找个地方玩去吧。”说着又是一摆手,让人把曹秀带了下去,这才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居中的宝座上。 按理说蔡勇这个最大障碍死了之后,曹俊就是凉州城的继承人了,可是曹延惠毕竟没有死,也没有发出任何明确的指示传位给曹俊,所以暂时他还不能独揽大权,况且侍卫亲军作为新兴的一股力量登上了凉州的政治舞台,他们的地位也需要得到确认和巩固,这一点曹俊还没有意识到。 曹俊虽然是曹延惠的长子,但是能力有限,性格暴躁、多疑,还很胆小,他的这些缺点早就被蔡勇宣扬开了,凉州城谁不知道大公子是个酒色之徒啊,所以当他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侍卫亲军的年轻将领们都是心怀不满,愤愤不平,心说若不是俺们拼死奋战,你小子早就被蔡勇杀了,现在居然跳到俺们张指挥使头上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96章 麻杆打狼 曹俊坐在他梦寐以求的宝座上,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理说现在正是安插亲信,收拢人心的时候,可是仔细一盘算,他手底下根本没有所谓的亲信了。 曹俊是个花花公子出身,只是因为被舅舅蔡勇逼迫的紧了,才不得不关心起军国大事来,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即便亲领了甘州的军权之后,军机大事还是交给副手王威处理,本来曹俊还有百十人的亲军,可是上次逃跑的时候,这批人为了掩护他全军覆灭了,甘州军那些军官倒是可用,可与其说他们是曹俊的人,还不如说是王威的人,虽然王威忠心耿耿,底下这些人可未必这样想,万一他们…… 曹俊生性多疑,越想越多,觉得甘州军的军官也不堪使用,想来想去还是张思安这个小伙子可当大任,他资历浅,根基也不深,而且和自己共患难过,这次平叛立了大功之后还算识大体,把自己奉迎回来当家作主,证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大公子的。 想到这里,他干咳一声,威严的说道:“王威、张思安平叛有功,各赏银千两,晋升王威为凉州防御使,总揽城防事务,张思安为防御副使,兼任侍卫亲军指挥使,原凉州军全部打乱重新编排,事态紧急,你们这就去办吧。” 就说了这简短的几句话,曹俊就拍拍屁股走下宝座,带了几个亲兵径直向内宅去了,想必是不受宠爱的大儿子要向父亲和继母讨还公道去了。 大堂上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大公子也太草率了吧,城外几十万突厥大军还没退走,他连句交代都没有就走了,而且平叛那么大的事情,他就封赏了两个人而已,难道底下这些军将毫无建树?军官们越想越觉得不平。 元封道:“突厥大军肯定还会卷土重来,还是请王老将军速速安排城防事宜吧。” 王威是个老成持重的军人,也是早年跟随曹延惠做卫士的,但是没有蔡勇那般油滑,所以被发配到甘州去做副将,要论真才实学,他也没读过几本兵书,所有的经验都是在和吐蕃、羌人、突厥人的零星冲突中得来,对阵数十万大军他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王威道:“各位将军,府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咱们到城楼上去说。”说罢便带着一帮将军径直出去了,元封也跟着众人一同出去,忽然身后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原府衙幕僚周泽安。 “张将军,你怎么没按照在下的建议做?当机立断斩了曹俊,凉州城就是你的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真是可惜。”周泽安捶胸顿足低声道。 原来蔡勇召集凉州大小官员开鸿门宴的时候,周泽安碰巧在茅房出恭,结果躲过了这场浩劫,侍卫亲军冲进蔡勇的帅府解救了他,周泽安迅速判断出目前形势,决定改换门庭,跟着元封混,他的第一个计策就是借着议事的机会干掉曹俊,接手凉州大权,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总能获得最大利益,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乱世中就得这样,今天还是兄弟,明天可能就是仇敌,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活的比别人长久,比别人滋润。 元封笑笑道:“凉州已经死了太多人,何必再添杀戮,再说这凉州本来就是大公子的家业,我若取之,天下人自会笑我。” 周泽安懊丧道:“莫非将军嫌凉州太小,不愿取之?” 元封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去了。 王威在西门敌楼里将城防事宜再次部署了一通,比以前的方案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将部队打散重新安排了自己信任的统带军官而已,会议草草结束,军官们都去整编部队去了,王威一人走上城头,远眺十里外的突厥大营,黑压压的连营建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王威久久凝望突厥大营,甚至连元封走到他背后的时候也未回头,元封也扶着垛口远眺城外,两人同时开口: “王老将军。” “张将军。” 元封笑了一下道:“还请王老将军先说。” 王威倒也不敢小瞧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侍卫亲军指挥使,从一介平民到执掌千军的将领,这个人居然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偏偏人家每次升迁靠的都是真本领,让你想妒忌都妒忌不来,所以王威以平等的姿态问道:“张将军以为这凉州城可否守得住?” 元封笑道:“巧了,我想问王老将军的也是这句话,小子初来乍到,还请王老将军指点一二。” 王威道:“凉州气数已尽,城破只是早晚而已。”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一愣:“王老将军何出此言?” “凉州,孤城尔,虽然曹大人名义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听调不听宣,这些年来从未向朝廷纳贡,朝廷的使者也从未来过凉州,甘肃巡抚更是不敢对我凉州如何,这皆是因为朝廷内乱不止,无暇西顾而已,同样的道理,既然凉州独立于大周之外,那凉州的安危和他们也没有关系了,突厥大军来袭,朝廷断不会派一兵一卒前来助战的。” 元封道:“如此这样,朝廷便是短视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明白么,咱们凉州虽然不听朝廷调度,但总是汉人百姓,骨肉同胞,凉州一破,甘肃就尽在突厥铁蹄之下了,然后是关中,中原,与其将战火燃至中原腹地,何不御敌于国门之外。” 王威叹道:“可惜朝廷那帮人不会这样想,凉州富甲一方,兵强马壮,他们生怕养虎为患,又怎么会来助战呢,在他们眼里突厥和凉州的战争不管谁得胜,他们都能受益,凉州败了,能消耗突厥的实力,让他们从容应对,凉州胜了,也会实力大减,他们便可趁机西进夺取这块宝地。” 元封道:“照您这样说,咱们凉州就没有希望了?” 王威道:“凉州城下这二十万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老夫还不放在眼里,怕的是帖木儿那剩下的八十万大军啊,帖木儿其人你总听说过吧,那可是西域的传奇人物,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昔日蒙古四大汗国皆败于他手,就连波斯也被他占了,此等豪杰人物生来就是要夺取天下的,大好中原他岂能放弃?咱们凉州虽然很强,但强中更有强中手,等到帖木儿大军一到,凉州就要化为齑粉了。” “那……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么?”元封问道。 王威摇摇头:“没有,等帖木儿大军到时,不管咱们是誓死抵抗还是开城投降,都是死路一条,为了立威,为了顺利拿下中原,帖木儿绝对不会容许他的东征大道上有一座汉人为主的城市的。” “既然如此,岂不是我等弃城而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实说是这样,但是故土难离啊,多少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这里有他们的产业,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一切都在这里,你让他们背井离乡流亡在外,还不如让他们死呢。” 元封默然,王威所说的都是实情,凉州以东千里之内都没有像样的城市,就算逃跑也只能沦为突厥铁蹄的刀下之鬼,更何况正值天寒地冻之际,即便没有敌人追击,逃难的百姓也会冻饿而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固守坚城呢。 良久。元封才道:“王老将军准备怎么守凉州?” 王威苦笑道:“还能怎么守,唯死守而,人在城在,人死城亡。” …… 城外,突厥大营,秃黑鲁愁容满面,王帐内众将领鸦雀无声,今日一战不能速胜,便会陷入绵长的持久战中,对于他们来说这绝非好事。 东察合台汗国本来就不算富裕,再加上连年征战,大批青壮年死于和帖木儿帝国的战争中,最终不得不妥协投降,成为帖木儿帝国的一个组成部分。 帖木儿帝国连年对外用兵,东察合台人往往充作马前卒,和吐蕃人打,和羌人打,连年征战不休,年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这支所谓的大军,其实是东察合台最后的力量了,打不下凉州,他们就得受帖木儿大汗的责罚,打下凉州,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还不是继续东进,直到最后一人战死为止。 凉州不比甘州肃州这些城市,城墙高大人口众多,实乃西北第一坚城,二十万突厥大军粮草穿用都要靠后勤补给千里遥远的送来,倘若凉州久攻不下,拖也把他们拖死了。 前次在甘州城下的时候,回回炮被损毁若干,至今不能形成战斗力,最多只能放几炮威慑一下对方,想拿下凉州,还得靠云梯爬城,思虑再三,秃黑鲁终于下定决心:“连夜打造攻城器械,强攻凉州。” 第97章 血红雪白 这个冬天特别冷,第一场雪过后,西风又刮了起来,刀子一般的狂风卷着雪沫铺天盖地而来,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突厥兵们被长官催促着从帐篷里爬出来,打着火把慢腾腾的去附近伐木打造云梯。 虽然士兵们都穿着皮毛衣服,但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厚实的羊毛披风裹在身上就和没穿衣服差不多,士兵们在风中跌跌撞撞的走着,不时有人踩在冰上滑倒,所有人都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凉州城外本来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附近还有几个小树林,但听闻突厥大军来袭之后,曹延惠就毅然下令将商业区拆除,树林也砍了个精光,只给突厥人留下一片无法利用的瓦砾,事实证明曹大人的决策英明无比,远道而来的突厥人只能住在帐篷里挨冻,方圆几十里连烧火取暖的木头都找不到。 折腾了一夜,终于在五十里外砍了一些树木回来,打造了百十架云梯,十余辆攻城车,另外修复了几架回回炮,秃黑鲁大汗亲临阵前,下令发起总攻击。 空地上摆开十架回回炮,每架间隔一百步,士兵们爬上爬下进行着检修,一队骡子慢腾腾的踩着积雪走过来,每头骡子身上都托着两枚百余斤重的石弹,士兵们将石弹卸下,装在回回炮的弹巢里,还有军官拿着尺子状的东西比划着,似乎在测量距离。 五十辆攻城车慢慢的推了过来,在回回炮前面排成一条线,士兵们脱掉羊毛大氅,露出里面的皮甲和弯刀,挨个钻进攻城车里,攻城车上面覆盖着生牛皮,前头装了铁撞角,排在回回炮前面一来是为了防止对方突击破坏,二来是占领出发战位。 大队步兵抬着云梯等在两旁,士兵们都是短打装扮,手里拿着弯刀半跪在地上,嘴里呵出一团团的白气,后面是更多的爬城士兵,暂时还轮不到他们上,所以身上还披着羊毛大氅,传令兵骑着马拿着令旗到处奔,一队队骑兵和步兵井然有序的进入战位,一场大战就要展开。 凉州城墙上,元封收起千里镜,对王威笑道:“王老将军您看,从城上望过去,突厥人就如同蝼蚁一般。” 可是扭头一看,王威等一帮将军脸色铁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元封,这也难怪,在他们眼里,突厥大军杀气腾腾的,哪里象什么蝼蚁,分明是一帮吃人的魔鬼。 王威没接元封的话茬,对旗牌官道:“告诉大公子,敌人要攻城了。” 过了良久,曹俊才匆忙赶到,两只眼睛通红,脸上还有一抹红晕,看来昨晚没睡好,可以肯定的是他决不是在研究如何克敌制胜,而是在父亲那些美貌姬妾身上下功夫了。 曹俊披着雪白的狐狸裘大氅,在亲兵的搀扶下刚刚登上城楼,第一枚回回炮的炮弹就飞过来了,正中城墙中部,整个城墙颤抖了一下,曹俊吓得当场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元封和王威却矗立在敌楼上纹丝不动,这是敌人在调校射距,后面才是真正的炮击。 曹俊疾步走过去,趴在垛口上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回头问道:“二位将军,有何克敌良策?” 元封和王威皆是身着重甲,所以不用全礼,只是给曹俊拱手施礼,王威道:“但请大公子坐镇,吾等自会破敌。” 曹俊赶忙走进敌楼,叫了十几个长牌手过来挡在自己面前,这才安心坐下,此时突厥回回炮的试射已经结束,根据弹着点调整了炮架的位置,正式的炮击这才开始。 一发接一发的石弹落在凉州城头,每发炮弹的落地的时间很短,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石弹以极高的速度砸在坚硬的城墙砖上,化成几十上百块碎片,沾着就伤,碰着就破,突厥人还别出心裁的在石弹上钻出哨孔,炮弹破空而至的时候,往往带着尖利的啸叫,更加让人胆寒,幸亏王威已经下令城墙上的士兵进入藏兵洞隐蔽,要不然肯定伤亡惨重。 敌楼前面堆了高高一层沙土包,但仍然挡不住炮击,巨大的轰鸣不绝于耳,尖利的哨音一声接着一声,曹俊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强力维持着镇静,虽然他胆小怯懦,但总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必须以身作则,否则凉州不战自败。 也不知道炮击了多久,忽然尖利的哨音戛然而止,随后是满山遍野的喊杀声,由远而近,如同海啸山崩,不用看都知道,是突厥大军开始爬城了,无数的士兵扛着云梯从各个方向冲来,毫不畏惧的顶着守军的箭矢,爬过护城河,爬上城墙,守军也适时杀出,连弩滚木倾泻而下,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不断逝去,凉州城下血流成河。 秃黑鲁坐镇王帐,不断发出简明有力的命令,调动步兵爬城,督战队在后压阵,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一波打完了,又是新的一波人浪冲过来,士兵们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呐喊,冲锋,然后被杀死,幸运点的能死在凉州城下,不走运的脸护城河都没越过就被弩箭射死了。 守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同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城下的敌军是如此的多,以至于根本不用瞄准就能射死人,每个人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只记得眼前是一片血红。 若是一般的城池,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早就拿下了,但是凉州城绝非等闲之地,曹延惠苦心经营十余载的效力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城防设施完备,垛口向前倾斜,城墙的各个突出部形成夹角,可以互相掩护,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墙下面的空地极窄,根本不能摆开攻城器械,城内存放的弓箭武器数不胜数,光箭矢就存满了几个大仓库,火油,火药,铠甲刀枪更是极其充足,一夜之间扩充上万军队都是小菜一碟。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突厥王帐,秃黑鲁又拿起一支令箭来,刚要抛下去,几个年老的将军扑上来哀求道:“大汗,不能再拼了,给咱们东察合台留点种子吧。” 秃黑鲁大怒,喝令武士将他们拖出去,但是更多的人跪了下来,不是这些蒙古汉子怕死,实在是这仗打的太憋屈了,凉州的城池和普通中原城池不同,很难展开兵力和武器,兵书上云,十倍攻之,但是突厥军的兵力优势并没有那么大,这样无谓的投入兵力,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看到帐内所有人都跪下了,秃黑鲁也老泪纵横,拿起令箭又放下,颓然道:“正是为了察合台还能有火种留下,才不得不拼死向前,天象师说了,两日后还有暴风雪,倘若不赶紧打进城去,我们二十万大军冻也冻死了,即使不冻死,等帖木儿大汗来到之时,咱们也少不得一个死罪,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 大将们道:“用人命填总不是办法,还是用回回炮把城墙轰塌了再让士卒冲锋比较好。” 秃黑鲁道:“我何尝不知,但炮弹已经打完,去甘州拉石头的车还没回来,大雪封路,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啊,军情紧急迟延不得,所以不得不用咱们蒙古男儿的血肉往上填。” 众将劝道:“还请大汗宽限一日,等石头到了再攻城不迟。” 秃黑鲁忽然怒道:“你们还算是成吉思汗的死孙么!蒙古健儿昔日的勇武都哪里去了!难道没了回回炮就不打仗了么?传我命令,各军轮番向前,不死不休,出击!” 突厥大军继续攻城,数不清的士兵潮水一般漫过来,踏过尸体填平的护城河,踩着战友的肩膀拼死往上攻,一个年轻的蒙古士兵用皲裂的手抠住凉州的城墙缝,嘴里衔着弯刀,义无反顾的向上爬,但是一支羽箭飞来立时就要了他的性命,士兵仰面朝天倒在尸体堆里,眼睛望着浅灰色的天空,嘴唇动了几下,战场噪杂,谁也没有听见那一声微弱的“妈妈”。 “上!不要停!”秃黑鲁已经从王帐里走出,亲自指挥作战,麾下这下健儿视死如归的冲锋让他再次老泪纵横,几次忍不住想下令收兵,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艰苦,敌人更艰苦,谁能撑得更久一些,谁就是胜利者。 凉州城头,也是血流满地,守城士兵伤亡巨大,但是相比城外那些突厥兵,这种伤亡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凉州城墙设计的极为巧妙,东西合璧,防御力极强,城墙的建材就不提了,瓮城、棱堡、暗藏在城墙内的连弩射击孔,城墙上的挡箭棚,还有各式各样的城防武器和辅助设施,让守城士兵可以迅速调动,躲避敌人的火力打击,必要的时候骑兵都能顺着马道跑上来助战,加之储备充足的器械,真可谓是西北第一坚城。 天慢慢的暗了下去,杀声也渐渐平息,打了一整天,死了上万人,凉州依然傲立在夜色中。 第98章 朱门酒肉 城头冷灶 凉州城,城墙上一排明亮的气死风灯,灯影下士兵来来回回奔波着,白日一场血战让大伙又树起了信心,突厥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嘛,不过是两个胳膊一个脑袋,箭射过去一样得死,刀砍上去脑袋一样搬家。 元封身上的锁子甲已经浸透了血,呈现出一种暗黑的光泽,有王威坐镇指挥,他这个副防御使便可以亲临一线厮杀了,这一天元封自己都记不得杀了多少人,那把从独一刀手里抢来的金柄长刀已经砍出了十几个豁口,不是刀的钢口不好,实在是杀人太多。 元封沿着城墙走过去,沿途的士兵看见他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张大人身先士卒的光辉形象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脑海里,当兵的最敬佩这种铁血汉子,跟着这样威猛的将军打仗,心里有底。 忽然一名士兵指着城下喊道:“将军您看!” 元封趴着垛口望过去,原来是十几个突厥士兵趁着夜色过来搬运伤员,这一战实在惨烈,凉州城下起码堆了一万人,这里面不全是死人,还有相当一部分伤员,天寒地冻没有人救治,就这样呻-吟着等死,想来也算可怜。 周围一帮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要射,元封伸手拦住:“且慢,拿灯笼来。” 有人取过一盏灯笼,元封找了一杆长矛挑起来道:“给他们照个亮。” 其余士兵便依样画葫芦,挑起灯笼给城下抢运伤员的突厥人照亮,那些突厥人一开始还以为守军要射他们,吓得刚想跑,却发现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这才放心的搬起伤员来,临走还对着城墙上用蒙古人的礼节施了一礼。 有士兵问道:“将军,让这些突厥狗冻死多好,何必放他们一条生路?” 元封道:“他们冒死救护战友,这份同袍情谊值得尊重,再者说伤员对军队的拖累很重,能给他们增加一些负担,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众军兵听了皆赞服张将军睿智。 元封道:“他们只敢偷偷摸摸来,救回去的人毕竟有限,不如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来救人,来人啊,拿笔墨来。” 一会儿笔墨拿来,元封撕了一幅战袍写了几行字,栓在箭上往突厥军前哨射去,那厢接了信件飞报王帐去了,又过了一会,果然有数百名不带武器的突厥士兵前来搬运伤员,元封吩咐守军仔细戒备,倘若敌军胆敢不守约定靠近城墙就当即射杀。 布置完了这些事情,元封才返回城内,府衙里正在召开庆功宴,按说战争才刚刚开始,不该这么早庆贺的,不过曹俊以为,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今日以微小的损失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杀伤了大量敌军有生力量,照这样下去敌人定会不战自败,所以很值得庆贺。 走在漆黑的路上,脚下不断打滑,积雪已经结成了冰,路旁简陋的棚子里,难民们在瑟瑟发抖,走出一段距离便会看到几具僵硬的尸体倒毙在路上无人问津,官府忙着打仗,哪有精力管这些难民,甚至连个施粥的地方都没有,元封的赏银已经全部用来买粮食和棉花布匹了,可还是远远不够,一来难民太多,二来物价飞涨,他那点银子实在买不了多少东西。 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元封心中黯然,路边一具僵硬的尸体旁,两个衣着单薄的小孩正在脱着死人身上的衣服,想必也是冷的狠了,元封刚走上去,他们就吓得缩在一旁,元封却并没有呵斥他们,只是将怀里吃剩的干粮拿出来轻轻放到孩子的手里,转身离去了。 元封到场的时候,酒宴已经进行了一半,虽然时局紧迫,外面的难民缺衣少粮,府衙内却依然是炉火温暖,醇酒美人,烤全羊金黄灿烂,葡萄美酒夜光杯,曹俊喝得酩酊大醉,怀里抱着两个美人分明就是曹延惠的爱妾,看到元封进来,他便高声喝道:“小张来晚了,罚酒三杯。” 众将也都喝的面红耳赤,听到曹俊这样说,都跟着起哄,元封却不接酒杯,拱手道:“卑职有一事相求?” 曹俊晕乎乎的说道:“但讲无妨。” 元封道:“请大公子下令开官仓放粮,赈济百姓,制止粮价飞涨,法办哄抬物价的奸商。” 曹俊大手一挥:“准了!” 元封这才接过酒杯三干三杯,道:“多谢大公子!” 宴会继续进行,武人们聚在一起,再加上曹俊这个酒色见长的领导,自然是乌烟瘴气,猜拳行令,喝酒发疯,夹杂着舞女的娇笑声,整个大厅里只有元封一个人身上还穿着盔甲,显得格格不入,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这里的气氛实在不适合自己,便推脱上城巡查,告辞去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骑着战马在城墙上走了一圈,天气寒冷,城下那些哀号的伤兵已经不再呻-吟,想必都已经冻死了,一阵西风吹来,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元封下意识的将大氅的领子竖起来,忽然他看到垛口边一个年轻的士兵正握着长矛监视敌情,这个士兵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军服很不合身,脸上还挂着清鼻涕,手上连双手套都没有,就这样伫立在风口,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豪迈表情。 元封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只不过那是在十八里堡的堡墙上,面对的是独一刀的马贼匪帮,而现在是凉州城头,面对的是几十万突厥大军,这个年轻的士兵所保卫的是身后千千万万的凉州百姓,他肩负的责任比当初的自己要沉重的多。 元封翻身下马,将羊毛大氅脱下,披在士兵的肩上,西风呼啸,年轻的士兵没有注意到将军已经来到背后,忽然肩上一阵暖意传来,士兵急忙转头,看见是防御副使大人驾到,赶紧下拜行礼,元封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道:“小伙子,好好干。” 向前走了十几步,元封才问赵定安:“怎么让十几岁的孩子值夜?” 元封举贤不避亲,那十二个跟随自己勇闯突厥大阵的将士全都封了官职,赵定安现在的职务是侍卫亲军的百总,兼任自己的副将,时刻跟随左右听候差遣。 听到元封发问,赵定安便道:“这些都是凉州军的军士,蔡勇一死他们没了依靠,自然要做这些苦活累活,这也是应当的。” 元封道:“这怎么能行,大敌当前还要厚此薄彼,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么,回头我找王老将军把这个事情说一说。” 赵定安忽然停马,拉住元封的缰绳道:“九郎,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咱们毕竟在凉州的根基浅啊,你骤然登上高位,可知道下面很多人在说闲话,倘若再搅进这派系斗争的混水里,怕是捞不着好啊。” 元封道:“家已经没了,咱们这些人除了凉州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凉州亡,咱们也亡,凉州存,咱们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所以我不能让凉州失守,我要尽我所有的能力来保住这座城市,我的意思,定安哥你明白么?” 赵定安思索了一阵,点头道:“一直以来你所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希望这一次也不例外,总之不管你做什么,我们这些弟兄都会跟随你。” 元封点点头,一夹马腹向前走去,面对突厥大营方向的西门敌楼里隐约有火光,想必是士兵在烤火取暖,元封便指着那边道:“去那里烤火暖和一下。” 看到将军驾到,门口的士兵赶紧立正行礼,元封摆摆马鞭示意他们不用客套,领着赵定安等一帮副将亲兵进了敌楼。 敌楼里,一帮士兵正围坐在篝火旁,铁扦子上串着七八个馕饼,还吊着一个突厥制式的青铜头盔,里面咕嘟嘟烧着什么,看起来士兵们正在吃饭。 直到元封走近,那些士兵才发现,军衔最高的一人连忙喊道:“将军大人到!”其余人赶紧散开半跪行礼,元封笑道:“都起来,免礼,你们吃什么饭呢?我也来尝尝。”说着就盘腿坐到了篝火旁。 士兵们也扭扭捏捏的坐下,毕竟元封的官衔太高,凉州军中等级森严,别说他这种级别了,就是普通百总都不会和小兵一起吃饭的。 但元封却不讲究这些,亲自舀了一碗汤喝,进嘴就感觉味道不对,这哪里是什么汤啊,分明就是盐水,那馕饼也硬的咬不动,被火烤了之后,外层焦了,里面还是冷的。 元封只吃了一口就把饼子放下了,问道:“军需官在哪里?” 第100章 火烧草料场 上次的积雪还没化,又是一场大雪降临,纷纷扬扬下了数日,凉州内外一片银装素裹,这几天里突厥大营一直没有动静,偃旗息鼓不再发动任何军事行动,这让凉州人们多少有些安心---突厥人也没那么凶悍嘛,也是怕死的嘛。 战事和缓,凉州城内的紧张气息淡了许多,年味渐渐浓了起来,打仗归打仗,年总是要过的,老百姓吃苦受累一辈子,过年也要割点肉包几个饺子吃吃,可是如今凉州城粮价飞涨,别说饺子了,就连糠都买不起。 大街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两旁,露出原先的青石路面,富人家的马车来回穿梭,拜年送礼走亲戚,一如往昔,难民们却开始卖儿鬻女,骨瘦如柴的小娃娃跪在路边哭哭啼啼,脖子上插着草标,大人远远躲着,不时有达官贵人家里的管家从马车上下来,象挑拣牲口一样察看小孩的牙口和胳膊腿,若是模样端正的小女孩就会卖的快些,价钱高些,男娃娃的行市不太好,还不如一头驴的价格高,毕竟买回家还得管几年饭才能干活,驴子买回去就能出力。 这一幕元封都看在眼里,但是却无能为力,虽然他是凉州府的防御副使,但并没有多大实权,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仅有的一些军饷也都用来贴补家用了,别说街上这些难民了,就连家里养着的那些乡亲们也快断顿了,这粮价实在是太贵了,盐巴也贵,肉更是贵的离谱,有钱都难买到新鲜的好肉。 突厥大军按兵不动,必然有诈,站在城楼上用千里镜望过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元封向王威请示,要求派人前去侦察,王威是个老成持重的将军,主张固守坚城,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听到元封的提议不禁犹豫起来,元封知道他的顾虑,便道:“这种侦察只是趁着暗夜潜入敌营探查,并非小股部队接敌,只需精通蒙古话的士卒数名即可。” 王威道:“此计甚好,但是此等胆色过人的豪杰,咱们凉州军里恐怕难寻。” 不用王威说元封也知道凉州军这些人的本事,确实没有这样的孤胆英雄,他抱拳道:“卑职不才,愿意带队前去。” 王威道:“不可,你是大将,岂能做这细作的勾当。” 元封笑道:“卑职当大将不够格,打打杀杀还行,干这个最合适不过。” 王威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下来,让元封自己去挑选精干士卒,今夜出发。 这种玩命的勾当自然要找信得过的人,元封把目标定在自己曾经统带过的甘州骑营上,这些骑兵和突厥人打过野战,对自己也比较服从,用起来顺手顺心。 来到骑营驻地,元封拿着花名册先点出一百个年轻的士兵来,然后从他们中间挑选三十名粗通突厥语或者蒙古语的人,当然马术和箭术也得过得去,最重要是要有一颗虎胆。 一百名雄赳赳的汉子排成四列,等候着张副帅的检阅,元封曾经做过甘州骑营的千总,并且带着他们打了一个漂亮仗,在这些汉子心中,元封还依然是他们的统带官,那个新派来的千总根本没有威信可言。 张副帅一身戎装,腰佩长刀弓箭,在四个全副武装马弁的陪同下闪亮登场,盔甲铿锵,英气逼人,一百名壮士不由得心头一震,昂首挺胸接受副帅大人的检阅。 元封在队列前走了一遍,然后道:“挑你们来是一件大事要做,今晚我想去突厥大营走走,谁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何等的豪气冲天,二十万如狼似虎的突厥大军营地想去就去,想走就走,胜似闲庭信步一般,这种胆略也只有张副帅才有,当兵的就喜欢这样不怕死的好汉子,顿时都排着胸脯嚷起来:“副帅,某愿往!” 元封伸手压了压,道:“这次和上回有所不同,咱们不是去斩将夺旗,而是侦察敌情,愣头青我可不要,会说突厥话、蒙古话,胆大心细的才行,觉得自己够格的,向前一步走。” 一百名将士竟然齐刷刷的一起向前迈了一步,这下元封可愣了,他却不知这河西走廊地带,各民族混居,汉人会说突厥话,突厥人会说汉话的多了去了,还是身后的老兵油子王金彪有办法,小声道:“副帅,让这些小子每人说两句我听听就成。” 王金彪这老家伙语言天赋很高,早年走商的时候经常和河中的蒙古人打交道,一口地道的蒙古话连当地人都听不出来,让他考核这些士兵再合适不过了,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就刷掉了三四十个人,留下的人里再精心挑选,终于挑出三十名士兵来。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侦察这种事情不比打仗,人在精而不在多,之所以挑选三十名精兵,是因为察合台军的巡逻队编制就是三十余人一队,城墙下面还有那么多的敌兵尸体,悄悄下去扒几十件衣甲上来,胡乱清理一下套在身上,再戴上皮帽子和尖顶头盔,挎上弯刀和短弓,别说离远了看,就是离近了看也看不出破绽来。 侦察队由元封亲自率领,另外再带两个亲兵,一个是精通外语的王金彪,一个是武功高强尤擅近身格斗的前河口镇店小二赵子谦,一行三十二人趁着夜色用绳索滑下城墙,反穿羊皮袄,在积雪的掩护下向十里外的突厥大营摸去。 月黑风高,郊外西北风凛冽,三十二人借着地势和天色顺利来到突厥大营旁,其间躲过七八处暗哨,爬过两条水沟和一道栅栏,倒也不算困难。 蒙古人扎营不像汉人那样讲究,既不挖壕沟也不垒土墙,就是一座座的蒙古包排起来,外面胡乱竖着一些木栅栏,二十几万人的大营连绵十里,稀疏不等,精锐骑兵的营房相对牢固一些,用大车围成墙,还有哨兵和巡逻队,民夫们居住的营寨就简陋很多,连围墙都没有,只是在外围草草挖了一道排水沟而已。 三十三人趴在雪地里等了半天,才看到一支巡逻队逶迤而来,和营门上的哨兵对了口令之后便穿营而走,一行人这才从雪地里爬起来,将羊皮袄脱下露出里面的锁子甲,大摇大摆的朝辕门走去,守门士兵看见又是一支巡逻队过来,也不细看,问了口令便缩到一旁缓和去了,王金彪用一口地道的河中口音对答了口令,一行人顺利进入营地。 走在几十万突厥大军的营地里,和走在虎狼窝里没有什么区别,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所有士兵的心脏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是走了一阵子却发现也没那么可怕,突厥军大多在帐篷里睡觉,还有些人在挑灯修理武器云梯,来往运送物品的,传递军令的,穿梭一般走动着,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支普通的巡逻小队。 “突厥军也没什么嘛,看他们这穿的住的,还不如咱呢。”赵子谦在元封耳边低语道,此话不假,虽然帖木儿帝国强大无比,但是穷兵黩武征战多年,士兵的待遇相当低劣,帐篷军装残旧破损,盔甲兵器也不齐全,嗅嗅伙房里飘出来的味道,也没多少油腥, 元封瞪了赵子谦一眼,不让他胡乱开口,所幸这一句低语并没人注意到,小分队走到人少的地方,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休息,同时派出王金彪打探情况,王金彪到底是在西域厮混过多年的老油条了,拿着烟袋过去找了几个正在干活的民夫攀谈了几句,片刻后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低声道:“探明白了,他们的大汗突发急病,所以攻势暂停,整个连营的大致布置也清楚了,是这样的……”王金彪拿着刀鞘在雪地上画着示意图,“这里是咱们所在的位置,向前左手走就是小王子的骑兵万人队营地,右手是大军草料场,再往前是中军王帐,这里戒备森严口令也不同,想混进去不容易。” 元封道:“咱们不去中军王帐,去这里搅他个天翻地覆即可。”说着一指草料场的位置。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军队正常运作的最基本需求,人要吃粮马要吃草,少了一顿都不行,尤其是战马所用的饲料非常讲究,必须是干草和苜蓿燕麦之类的精料,否则马匹不能出力打仗,突厥军所使用的战马以吃苦耐劳的蒙古马居多,伊犁马也占了相当一部分,二十几万大军,牲口数量相当庞大,每天所用的草料都是天文数字,倘若把这个草料场给一把火点了,突厥军的战马就成了摆设。 听了元封的话,大家都阴测测的笑起来,事不宜迟,拿起兵器赶紧向草料场方向走去,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你们是那部分的?” 第111章 心如铁 凉州城头,这已经是突厥军围城的第三十一天,元封面庞消瘦,脸上长满了胡子,眼中却是精光闪烁,看起来绝不像是十九岁的青年,城墙上硝烟弥漫,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幸亏是夏季,倘若是春天肯定会引发一场瘟疫。 元封和他的同伴们在战斗中摸索,在实践中学习,原来看都看不明白的凉州城防图现在已经完全印在脑海里了,士兵们越打越熟练,彼此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可惜的是每天都有战友牺牲,此时城内已经起了一大片新坟,而且这坟地还会越来越大。 趁着敌人暂停进攻的空当,士兵们蹲在垛口后面吃着战饭,马骨头熬的汤加上烤的焦黄的馕饼,管饱管够,但是细心的士兵却发现这汤里的肉越来越少了,他们当然不知道,城内的后勤工作严重到了何等的地步,为了保证一线士兵的供应,普通百姓只能喝稀粥了,而且还得靠干活换,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达官贵人们成了最可怜的人,金银在凉州已经成为废物,最值钱的是盖着官府印章的饭票。 本来元封还打算在城里实行敞开的供给制,后来粮仓告罄,不得不终止这个政策,战争是残酷的,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只有能为城防做贡献的人才能获得饭食,不光是食物紧张,凡是能穿在身上御寒的东西和能烧的东西都很紧俏,突厥人连天加夜的往城里扔燃烧弹,把靠近城墙的房子都烧垮了,又有大批百姓沦为新的难民,严寒的季节里,没有房屋遮蔽,没有木柴煤炭取暖,没有充足的饭食,很多老人悲惨的死去,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因为物资要优先供应给城防部队,没有他们守着,凉州人全都得死。 三十万百姓的生计可是个大难题,这段日子周泽安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事无巨细全都要靠他操劳,吃饭穿衣尚且不提,就说这几十万人的排泄物如何处置就够让人头疼的,围城之前还能运到外面去肥田,围城之后就只能堆积在角落里,粪堆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壮大,长此以往不但影响生活还会导致传染病的发生,幸亏有人献了一策,根据古时候兵书上的记载,将人粪尿烧沸了做成一种叫做“腊汁”的东西,可以当作兵器使用,当敌人进攻的时候迎头泼下去,只要烫破一点皮就能毁掉一个士兵,轻则截肢,重责感染而死。于是这个献策者得到了一斗米的奖励。 同样道理,只要是能为防守凉州献计献策之人,就会得到粮食的奖励,一时间民众踊跃起来,铁匠木匠读书人整天都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制作城防器械,怎么发明先进武器,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别说,真从民间得到了一些有用的办法。 昔日高大雄浑的凉州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垛口被砸的七零八落,敌楼也被大火烧毁,民夫抬着石头修补着缺口,士兵们披着皮袄警惕的望着远方,突厥人的回回炮终于停止了射击,倒不是因为他们发了善心,而是方圆几十里内的石头全被他们砸光了,现在得从百里外的戈壁滩上拉石头回来。 城下的尸体已经不多了,大概是突厥人觉得踩着自己人的尸体进攻对于士气有所损伤,所以每次撤退的时候都尽量把伤员和死者抬回去,守军乐得他们这样做,城墙下随时堆砌着几千具尸体对于视觉和嗅觉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一连数日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席卷了天地之间,将战争的痕迹全都遮掩起来,温度倒是比以前高了一些,凉州城内,民夫们卖力的打扫着积雪,虽然很是辛苦,但是每个人都不希望这雪停下,倒是巴不得大雪一直下下去。 从下雪那天开始,突厥人不再攻城了,因为他们的炮弹已经告罄了,最早抵达凉州城下的东察合台汗国先锋部队,现在已经沦落为辎重部队,专门负责给大军运送炮弹,昔日的蒙古勇士们再也不能弯弓纵马,只能弯着腰抬石头了。 “快!不许停!”新任东察合台汗黑的儿火者挥舞着皮鞭抽打着他的士兵们,将马车上的石头卸下,整齐的码放在军营一侧,石头卸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汤,车队就再次踏上了旅途,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黑的儿火者骑在马背上回望营门,高高的木柱子上悬着一颗脑袋,因为天气寒冷,面目还没怎么改变,只是花白的头发上积满了雪花,那是他的汗,他的救命恩人,他最敬重最爱戴的义父秃黑鲁帖木儿的人头。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黑的儿火者,亦可称之为楚键,望着义父那被冰霜凝结的人头,他百感交集,眼前不禁浮现出多日前王帐内的一幕。 东察合台汗国军队作为突厥大军的前锋,肩负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开拓西域到中原道路的责任,此前帖木儿大汗下过死命令,要在凉州过汉历新年,但是凉州太难攻了,秃黑鲁贪生怕死,竟然畏战不前,一直等到帖木儿大汗的中军来到,凉州依然屹立在那里,按照军中制度和大汗赏罚分明的作风,恐怕很多人都要遭殃。 觐见大汗的时候,秃黑鲁竟然从怀中掏出利刃意图行刺,帖木儿一向以成吉思汗的子孙自居,做派豁达开放,和安达见面的时候王帐内竟然没有侍卫,再加上他腿部曾经负过伤,行动不甚方便,秃黑鲁虽年老,但是体力充沛行动迅猛,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陪同秃黑鲁一同觐见的东察合台王子黑的儿火者竟然猛扑上前,挡住了他父亲的利刃,趁着这个时机,王帐外的侍卫一拥而入将秃黑鲁拿下。 帖木儿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待秃黑鲁被侍卫拿下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砍成肉泥。” 侍卫们正要动手,忽然黑的儿火者大吼一声:“且慢!请让我来送父汗归天。” 帖木儿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面生的年轻人,冷笑了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们父子俩玩的什么把戏。” 黑的儿火者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走近父亲低低说了一句话,然后一刀刺进老人的心窝,又搅动了一下,迅速终结了他的生命,而后慢慢的将尸体的头颅割下,血浸透了王帐的地毯,侍卫们冷眼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儿子杀死父亲,割下父亲的人头向仇人献礼。 帖木儿依旧是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讥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东察合台人么?” 黑的儿火者一言不发,对秃黑鲁的首级拜了一拜,倒转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直到这时帖木儿眼中才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 楚键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据军中郎中说,如果不是大汗下了死命令救他,他早就见真主去了,所幸这一刀是擦着心脏过去的,流了许多血,却无内伤,能下地之后,楚键就挣扎着带领队伍拉石头去了。 秃黑鲁的人头依旧挂在高杆上示众,父亲在事发前夜的叮嘱依然在心头回响,楚键的眼中无泪,心中也无泪,此刻他只感到肩上沉重的责任。 东察合台的部队负责在这严酷的大雪天从百里之外的戈壁滩上运送巨石,石弹的消耗极大,对后勤运输的压力也很大,雪大路滑,饥寒交迫,很多士兵长时间对着雪地劳作而变成了雪盲,军中怨气冲天,对王子殿下的怨恨更多,背地里骂他的人数不胜数,这一切楚键都忍住了,因为他无时无刻都没忘记父亲的嘱托,一定要忍!忍! 王帐内灯火通明,大汗的军师们彻夜都在研究破敌之策,现在帖木儿终于理解秃黑鲁了,不是他畏敌怯战,而是凉州实在太难攻了,城墙高大坚固,存粮充足,守卫者意志坚决,就如同一道堤坝般拦在自己东征道路上,百万大军停滞不前,每日光粮草耗费就是个天文数字,再不有所突破,恐怕军中就要乱了。 好在军师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集中所有力量攻其一处,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好办了,于是大军暂停攻城,储存石弹等候时机,十天过去了,石弹的储存量终于达到了要求,楚键的部队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被派到阵前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挖地道。 天寒地冻,土地硬的象铁一样,镐头砸下去只能刨出一个白点,那些脑残的军师们竟然要求把地道挖到凉州城下去,想起来就恨的人牙根痒痒,但是楚键依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命令,他告诉士兵们,就算用手指甲挖,用牙齿啃,也要把地道挖出来。 第112章 五郎探父 挖地道并非是想开拓一条攻入城内的捷径,而是打算用火药炸塌城墙,突厥军中配备有不少火药武器,但效果都不甚理想,所以只是作为辅助兵器使用。 铸铁的大炮外面箍上钢条,从炮口装填火药和铁质炮弹,用烧红的铁签子引燃火药之后,炮弹射出杀伤敌人的工事或者有生力量,或者是铁壳里装上火药和引火线,点着后抛到对方人群中去,再或者是那种细铁管和木头托做成的火枪,装上铁砂子打人,这些玩意的效能远远比不上回回炮、弓箭这类相对原始的武器。 帖木儿对回回炮这种东西情有独钟,巨大的动力轮,长长的力臂,粗壮的木料上箍着坚实的钢铁固件,弹兜里什么都能装,石弹铁弹猛火油罐,甚至死人死马的尸体,不论大小,不论质地,全都能抛出去,尤其当上百架回回炮一起发动的时候,那真是壮观绝伦。 回回炮威慑力强,人力即可操控,对炮弹的要求低,这些优点都是铁炮所无法替代的,所以突厥军中的火药大都用在土木工事爆破上。 在人家城墙下面掏个洞然后填上几箱子火药,导火索一点,轰的一下城墙就塌了,好用是好用,但是先前的土工作业也挺费事,至今为止帖木儿所遇到的敌人大都是动用回回炮就足矣,强大的突厥铁骑又不是土拨鼠,整天刨洞的干活。 冬天进行土工作业真的很艰苦,好在楚键够聪明,既然火药能炸塌城墙,那肯定也能把冻土炸开,他先让人挖一个小洞,然后把火药填进去引爆,果然炸出一个大坑来,在这个基础上再挖就方便多了。 把冻土层挖开以后,活就容易多了,粗壮的蒙古车轴汉子们为了工作方便,只穿了单衣在下面挖土掘进,一筐筐土被运了出来,地道迅速向凉州扩展。 凉州城内,沿着城墙脚下埋着十几口大缸,每口缸旁边都有士兵趴着听音,城外有什么动静这里都能听见,突厥人掘进的声音早就传过来了。 久攻坚城不下,挖地道偷袭不算什么奇妙的战术,既然是在地底下开打,兵力多的就占不到优势了,而且汉人对于土工作业有着千年的传统,挖坑打洞可是他们的强项,于是乎一队士兵也论起了锄头和铁锨,开始反坑道作业。 凉州城的地基极为扎实,突厥人想挖出一条通到城内的坑道是肯定不可能了,但是为了防备他们在城墙脚下安放炸药,凉州军还是从事先设置好的密道杀了出去,横向挖掘了一条地道,正好截断了突厥人的前进道路,两边人用匕首,手弩在地道里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杀。 难道突厥人连日修兵就为了挖地道?元封不大相信帖木儿就这点手段,正在城楼上镇守,军士来报:“大帅,地道中抓获一个突厥兵,那厮说他的汉名叫楚键,有重要军情报告大帅。” 元封心中一动,赶紧让军士把人带上来,又命人把赵定安和狗剩喊来。 天寒地冻,每个人嘴里都冒着白气,即使穿着厚厚的皮袄还是忍不住打颤,可是那名突厥俘虏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身上全是泥土,脸上也污秽不堪,但是一双眼睛闪亮无比,俘虏被带上城墙,押到指挥所里,两个军士大喝一声:“跪下!”朝着俘虏的膝盖窝就踢,但那人竟然纹丝不动,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大帅说。” 军士们暴怒,这突厥俘虏未免太猖狂了吧,刚要抡起兵器揍人,元封说话了:“你们暂且出去。” 军士们这才悻悻的退出去,大帅武功高强,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元封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招呼楚键坐下,又亲自把火盆拨的旺了一些,铁钎子上插着的羊腿正在滴滴冒油,元封扯过羊腿递给楚键:“吃吧,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肉,怎么吃都吃不够。” 室内温暖如春,元封的话语也暖人心窝,此刻这里没有你死我活的敌人,只有多日不见的兄弟,楚键的眼圈红了,正要开言,忽然门被踢开,一阵寒风卷了进来,一人冲进来骂道:“小狗日的,你还有脸来!” 来者正是楚木腿,老爷子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指着儿子破口大骂,楚键扑通一声跪倒哭道:“爹!” 楚木腿喝道:“你个认贼作父的小畜生,我不是你爹,你爹是城外那帮突厥老狗!”说着拿巴掌猛抽楚键的脸,啪啪的声音清脆实在,楚键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明显的指痕,嘴角也有一丝鲜血流下,但他依然跪的笔直,毫无怨言。 楚木腿嫌巴掌打的不过瘾,转身踅摸了一眼,正好看到随后赶来的赵定安腰间的佩刀,老爷子仓郎一声就把佩刀给拽出来了,对着楚键的脑袋就劈了下去,赵定安和狗剩赶紧拉住他:“楚大叔,这可使不得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楚键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哽咽着说:“我没读过书,但是做人的道理总是明白的,爹生我养我,自有哺育之恩,大汗于乱军之中救我性命,待我如亲生,亦有再造之恩,突厥东征中原,我东察合台汗国军队作为前锋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父汗已死,我不想连亲生父亲也失去,所以冒死前来,有要事通报。” 元封道:“楚大叔莫要动怒,五郎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今天既然能站到这个地方,说明他心里有你这个爹,有我们这些兄弟,还是让他先把事情说了吧。” 元封的话楚木腿不能不听,这才气呼呼的坐到一旁去了,楚键这才道:“明天大军将会发起总攻,集中一百五十架回回炮,三百门铁炮全力轰击凉州西城墙,同时以地道挖掘到城墙下方,用火药炸之,帖木儿下了决心,务必一战成功,你们届时要小心。” 元封急忙拿过城防图铺在桌子上道:“你们主要进攻哪个点?” 楚键看了一下图,伸手指道:“从这里到这里都是火力打击范围,这段城墙将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轰击,即使再坚固也承受不住,你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元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楚大叔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五郎有话说。” 赵定安和狗剩扶着楚木腿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楚键和元封两人,他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半个时辰之后楚键才出来,元封让军士把他沿原路送出去,军士们虽然惊讶但还是执行了,楚键在士兵们的押送下目不斜视的走下城楼,一直走到地道口旁才忍不住回眸一望,正看见自己的亲爹趴在垛口边看着自己,已然是老泪纵横,楚键咬了咬嘴唇,义无反顾的钻进了地道。 “娃都回来了,知错能改就行啊,怎么还把他送出去?”楚木腿望着离别数年的儿子的背影,愁容满面的问道。 “楚大叔你就别担心了,九郎自有安排。”赵定安在一旁劝道。 …… 彤云密布,滴水成冰,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厚厚的羊皮袄就如同薄纸一般无法抵挡这刺骨的寒风,明天突厥人就要倾尽全力攻城了,可是城里的人却无能为力,敌人挑选的这一段城墙恰恰是凉州防御的薄弱点,突厥人打仗并不总是横冲直撞,情报的运用也很重要,他们挑中的这段城墙是曹延惠掌权之前的凉州老城改建的,根基不稳,夯土外面包裹着墙砖,质量比其他段城墙差了不少,墙体已经松动,经不起大规模的轰击了,到底怎么办,元封一筹莫展,城墙上肯定不能留守士兵了,那样等于送死,在城墙后面摆上几千个长矛手弓箭手也不靠谱,突厥军人多势众,拿命换命他们最乐意不过了,眼下看来最佳的办法就是重起一道城墙,可是只有一天时间,就是神仙下凡也造不出城墙啊。 元封独自一人在这段城墙后面走着,遍地都是回回炮抛进来的石头和新起的坟头,野狗早就没了踪迹,就算不被人打死吃肉也冷得不敢钻出巢穴了,几个卫兵远远的站着,大帅没事跑到这里来遛弯,他们这些当兵的可倒了霉了,非得陪着一起受冻。 有个当兵的被尿憋急了,跑到墙根抖抖索索扯开衣服,掏出家伙洒了一泡尿,尿完就骂道:“什么鬼天气,再冷点尿尿都得拿小棍敲了。” 元封灵机一动,这天气实在是冷的吓人,白天温度都如此之低,以至于尿落地就结冰,晚上更是冷到极点,呵出去的热气凝结在胡子上都能变成霜,城里的几十处水井也都冻上了,吃水都困难,但是换个角度一想,这何尝不是上天赐予凉州的一件礼物呢。 “有了!”元封大叫一声,拔腿便走,边走边说:“来人啊,把周泽安给我找来。” 第113章 冰城 次日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突厥人的炮击就开始了,一百五十架回回炮调整了角度,把弹着点集中在一段最薄弱的凉州城墙上,巨大的石头如同雨点般砸过来,以往都是往城里砸,现在则是直接砸在城墙表面。 从戈壁滩上运来的石头虽然看起来庞大无比,但是经过岁月的侵袭早就风化了,硬度并不高,无数石头落到城墙上砸的粉碎,石屑横飞,城头上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没有人还击,突厥统兵大将见状便把令旗一挥,铁炮部队蜂拥向前。 突厥人冶铁技术有限,铸造的铁炮口径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出现砂眼裂缝,口径小,炮弹就小,离远了开炮没啥威力,只能抵近射击,冒着被自己人误伤的危险,三百门铁炮被推到了前线,在距离城墙五六十丈远的地方排成一线,轮番轰击,拳头大的炮弹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打在城墙上,效果倒也不差,三百门小炮响成一片,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楚。 帖木儿大汗端坐在高台之上,得意的欣赏着这壮观的一幕,再强大的敌人在突厥大军的攻击下也只能化为齑粉,他甚至可以想象此时城里人的心态,那是一种难以描绘的绝望和恐惧,不出意料的话,城破之后的巷战不会太艰苦,因为敌人心理上的依托---城墙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的斗志如何还能坚持。 数万名精兵静静地等待着总攻的那一刻,长枪如林,旌旗飘舞,在接下来的巷战中,他们将是主力,凉州之战艰苦之际,他们中的很多人将会在战斗中死去,对于这一点,他们早有心理准备,有人在用布条缠着握刀的手,有人在打磨着兵器,还有人在吃着东西,更多的人则是在向真主祈祷。 轰击还在继续,炮兵们来回搬运石头,操控回回炮,热的把皮袄都脱下了,虽然风化的石头威力不佳,但毕竟架不住数量太多,整整打了一个白天,上万巨石轰过去,凉州城墙已经有数处摇摇欲坠,黄昏时分,有两口填满火药的棺材从地道上运了过去,挨着城墙根放下,长长的引线一直拉过来,帖木儿大汗用千里镜观察了一下,再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他便一挥手,示意炮击停止。 回回炮和铁炮的轰击戛然而止,铁炮军匆匆撤回阵地,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停下,硝烟也渐渐散去,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如此清净,甚至让人觉得不太习惯。 凉州城外一片沉寂,尘烟散尽,城墙千疮百孔,下面堆积着如山的碎石,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城内都没有发起任何反击,好像他们轰击的是一座鬼城一般。 到了决胜的时候了,帖木儿却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作为一个南征北战的统帅,他有着相当灵敏的直觉,总觉得隐隐中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可是却又说不出来,他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打仗这种事情,其实不能投机取巧,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他想不出在这种强有力的打击下凉州人还能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实力,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他端坐在中军高台上,缓缓挥动右臂向前指去,这是进攻的手势,对凉州的最后一击由此开始。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巍峨的凉州城墙终于彻底坍塌,尘烟四起,直上云霄,炸药的威力太大了,以至于每个人的耳膜都震得生疼,连带兵的将军也傻了,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拔出弯刀大吼一声:“冲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数万步兵如同潮水一样呐喊着冲过去,凉州终于城破,高大的城墙化为一堆废墟,再也不能阻挡大军的铁蹄,虽然还面临着巷战,但那已经不成为问题,今夜凉州就是囊中之物了,按照老规矩,最先进城的部队享有优先劫掠的权利,凉州的房子金钱粮食女人就在眼前了,今夜再也不用睡在冰冷的帐篷中了,而是可以搂着俊俏的汉人娘们睡在生着炉子的大房子里了,想着这个,士兵们的吼声都提高了两个八度“冲啊!” 城墙塌了,化成一堆破碎的瓦砾,虽然还是堆积的象山头一样高,但是完全不用云梯就能爬上去,步兵们蜂拥向前,瞬间便布满了整个山头,并且继续向城里蔓延去。 帖木儿嘴角浮上一丝微笑,打进去了,和预料中的一样,大军终于攻入凉州,虽然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死的人稍微多了一些,但总是打进了凉州,他不为人察觉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冷风吹来,大汗裹紧了身上的貂裘,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他感到有些冷。 正要走下高台去休息,忽然侍从惊讶的指着远方大喊一声:“看,那是什么?”帖木儿停下脚步扭头看去,之间倒塌的城墙背后一片晶莹闪烁,在夕阳下光彩夺目。 按照事先的推演,打通这段城墙之后就是一片民居,再往前是凉州城内的大街,没有任何能阻挡大军前进的障碍物,即使敌人察觉了大军的攻击意图,短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构筑起像样的工事,最多是矮墙街垒而已,主要还是靠步兵肉搏血战。凉州军早已是久战疲师,又怎么能和养精蓄锐的突厥大军抗衡呢。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越过这小山一般的瓦砾堆,另一堵高墙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堵墙不是用砖石垒起来的,而是用冰浇注出来的,外壳晶莹剔透,里面掺杂着茅草,碎石,瓦块,虽然看起来极其不正规,但是又高又滑,别说人爬了,就连猫都怕不上去。 突厥步兵只携带了轻兵器,根本没带任何攻城器械,面对这堵突然冒出来的墙手足无措,要知道这可是大军总攻,前面的兵停下了,后面的兵还在继续往上冲,冰墙下面的人越聚越多,摩肩接踵,别说实施机动了,就连转个身都困难,军官们大声呼喊着,也是无济于事,建制已经打乱,乱七八糟吵吵嚷嚷,数千人堆在一个狭小的凹形空间内,此时若是守军开弓放箭的话,恐怕一箭下去都能穿死好几个人。 就在攻城部队乱成一团的时候,沉默了一天的凉州军终于出现了,数百个黑乎乎的铁疙瘩从冰城上扔下来,某突厥士兵接到了其中一枚,看到冒着青烟松果形状的黑漆漆铁疙瘩,惊得他大叫一声:“震天雷!” 火药是汉人的四大发明之一,对于配方和运用方面自然比突厥人更高明一些,震天雷就是凉州守军的杀手锏之一,这是一种铁壳包裹火药的新式武器,铁壳被处理成松果的外形,炸开来能裂成许多尖利的碎片,这种武器本来是为了对付游牧民族骑兵集群冲锋的,用在攻防作战中也颇为有效,但最佳的使用时机还是像现在这种人挤着人的场合,一枚震天雷扔下去能抵得上空旷地带五枚的功效。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突厥步兵的队形太密集了,别说扔炸弹了,就是随手丢个石头下去都能砸死几个人,第一轮震天雷扔下去之后,下面就成了尸山血海,在锋利灼热的弹片面前,铁环编成的锁子甲就和纸一样单薄,无数残肢断体飞起,血流成河,惊恐的叫声和凄厉的哀号混成一片。 但是突厥人的大队人马依然潮水般涌来,没有收兵的命令,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冲,无数突厥步兵前仆后继的奔向死亡,憋了一天没进行的反击的凉州军全力迎战,震天雷不要钱一般往下扔,重型床弩发射的箭矢一下能射穿五六个人,各种武器形成一条死亡线,硬生生将突厥大军拦在这里。 帖木儿大帝已经发现情形不对,急令大军暂停,换铁炮队上去对轰,但是等命令传达到前方,已经有数千人死在凉州城下了。 打到这里,帖木儿倒有些钦佩这个对手了,有勇有谋意志坚定,判断力准确,充满奇思妙想,他竟然能想到用冰建起一座临时防线,实在让人赞叹不已。 步兵们暂缓进攻,铁炮队压了上去,发射阵地就摆在城墙废墟上,士兵们举着盾牌防护着侧翼,掩护铁炮轰击冰墙,冰做的城墙虽然能阻挡士兵的攀爬,但是却防不了炮弹,三百门铁炮是帖木儿的家底了,关键时刻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全推上去猛轰。 三百铁炮加上两千神射手,铺天盖地的炮弹和箭矢将凉州军彻底压制住,一时间城墙上竟然再次偃旗息鼓,全都躲起来不见了,废墟上黑旗招展,早就待命已久的云梯队蜂拥上前,精悍的突厥汉子们嘴里叼着钢刀,肩上扛着云梯,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帖木儿压箱底的部队,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就是他们发挥威力,给敌人最后一击的时刻。 忽然一声爆响,废墟竟然再次爆炸,无数砖石碎块夹杂着人体飞向高空,震动剧烈,以至于帖木儿都觉得脚下乱颤,耳朵嗡嗡响,看着满天七零八落的东西,他知道,三百铁炮队完了,两千神射手完了,攻城云梯队也完了,那可都是他最精锐的力量啊,纵横千里未曾落败,哪知道今日竟然死在凉州城下。 帖木儿面色严峻起来,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伟大帝王,这点挫折并不能将他打垮,越是艰难的时刻越不能放弃,他沉着的拿起令箭扔了下去:“用火油烧,用人命填,我今夜一定要进凉州!” 第114章 夜盲眼 这是凉州围城以来最惨烈的一战,冰墙屹立不倒,墙下倒卧着数千尸体,再远一些,遍地碎石砖块和人体碎块,血红雪白与青灰色的砖石混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来。 到底死了多少人,没有人数过,总之从没人见过那么多的尸体,那么猛烈无畏的进攻,突厥人视死如归,高歌猛进,死了一波又来一波,人命比蝼蚁还不如,照这个打法打下去,强度本来就不高的冰墙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冰墙是一夜之间仓促筑就,用碎石和干草作为填充物,用烧热的水浇上去,瞬间就化成坚冰,建筑速度很快,但缺点是经不起强有力的撞击和火烧,这堵墙本来就是临时措施,元封心中也明白得很。 冰墙倒塌之后,就只有巷战一条路可走了,当帖木儿下令全力进攻的时候,元封已经集结了部队站在墙后等着了,按照他的估算,突厥人会将回回炮前移,用石弹击垮冰墙,然后继续步兵突击,巷战是最残酷的,也是防御战中最后的阶段,到了打巷战的时候,就离破城不远了。 夕阳西下,天色已晚,冰墙上的士兵还在投掷着震天雷,发射着弩箭,但是元封知道这最多只能阻拦突厥人一时半会,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军将领,绝不会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给对手最后一击。 果然,回回炮前移,数不清的石弹飞了过来,砸在冰墙上轰轰作响,还有不少装满火油的陶罐抛过来,在城下燃起熊熊大火,吞噬着冰做的城墙,冰墙到底不是石头筑的,在高密度的打击和烈火烘烤下慢慢的垮塌了,墙上的士兵却并不躲避,依然发射着箭矢杀伤零散的敌军,直到全部牺牲。 冰墙倒了,凉州最后的屏障没有了,这个缺口相当的大,以至于两边的城堡火力不能全面覆盖,只要翻越这两堆小山一样的废墟,突厥人就可以长驱直入,占领凉州城,杀死所有男人,抢掠金银、食物、女人。 军队静静地等待着敌人进攻的那一刻,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退缩,元封站在最前面仔细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回回炮停止了轰击,天地之间暂时恢复了平静,突然一阵呐喊响起,声音如雷声滚滚,又如海啸天崩,大地都为之颤抖,元封知道,那是无数人奔跑发出的声音,他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拔出长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凉州男儿!跟我上!”说罢率先冲上了废墟,在他身后,紧跟着三千名长矛手。 爬上废墟一看,远处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残阳如血,突厥人的弯刀和长矛上映着血红的光芒,两股军队如同铁流对撞,在废墟上展开一场殊死的肉搏战。 突厥人大都是游牧民族,吃肉长大的人和吃粮食长大的人在体格上有着鲜明的区别,粗壮厚实的蒙古车轴汉子和膀大腰圆的回鹘人占据着先天的优势,凉州人相对于中原汉人已经算是身材高大的了,但是和突厥人一比还是显得单薄,这样一来肉搏战就不免占了下风。 强壮的突厥兵身穿锁子甲,一手弯刀一手盾牌,或者是拿着钉头锤狼牙棒之类的打击类武器,战斗力相当强悍,挨上几刀象没事人一样。凉州军就差了不少,往往挨一刀就会失去战斗力,元封左冲右突长刀翻飞,专砍敌人的脖颈,杀着杀着,回顾身后已经不剩一人,前后左右全是突厥兵。 对方显然认出他是凉州军的大将,分出十几个拿着钩镰枪的士兵来对付他,若是一般武将肯定支撑不了多久,但元封可是自幼得高人真传,后来又接受了大剑客指点的,武艺远非常人所能比拟,他手中的长刀已经砍的到处都是豁子,索性抢了一杆钩镰枪横扫一片,枪尖到处血肉横飞,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把他团团围住,怎么杀都杀不完。 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敌兵,元封只觉得自己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全是血,有敌人的有自己的,手上也滑溜溜的抓不住枪杆了,他觉得有些累,毕竟自己不是铁打的,他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亲临第一线,倒不是他怕死,只是死了之后就没人调度指挥了,凉州陷落的速度只怕会更快一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周围已经看不见一个凉州兵了,战线已经推进城内了,几百名突厥士兵密密麻麻的将元封包围起来,用盾牌围成一堵墙,长枪从盾牌后面伸出,一人用汉话喊道:“那汉子,投降吧。” 元封把长枪一丢,坐在一具突厥兵的尸体上,从怀里摸出锡制的酒壶喝了一口,他是真累了,自打围城以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战事激烈之后更加是日夜操劳,废寝忘食,对于一个十九岁不到的年轻人来说,他肩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重了,刚才这场恶斗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他已经无力再战了。 大将难免阵前亡,一个人改变不了大势,凉州的覆灭大概就在今晚了,此时此刻,元封的心情极为平静,凉州能坚守到今天,拦住突厥大军两个月之久,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见他不答,盾牌后面伸出十几张长弓来,三棱箭镞瞄准着元封,就等着一声命令便把这个汉人将军穿成马蜂窝了,就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几十根标枪飞到,密密麻麻的包围圈瞬间便被打开一个缺口。 罗马营及时赶到了,他们所用的标枪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重型标枪连盔甲盾牌都能穿透,厚实的突厥汉子更是一下就能穿个透心凉,上百人一起投掷重型标枪,威力远远要比弓弩强大的多。 一轮标枪投过去之后,凉州军中最强的罗马营冲了上来,铜质的重型盾牌后面是锋利的钢剑,全封闭的头盔上顶着染成红色的马毛,每个人都披着垂到脚跟的红色披风,造型风度和普通的凉州军截然不同,作战风格也是独树一帜,稳扎稳打,讲究互相配合,他们一出现,立刻就将突厥人的气焰压了下去。 见救兵赶到,元封精神一振,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便又杀了上去,不料迎面一箭飞来,正中他的心窝,他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 元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睁眼一看,身旁坐的是哭成泪人一般的尤利娅,还有几个凉州军士兵,他心中一松,还好不是被俘虏。 “仗打的怎么样了?”元封问道。 “你放心养伤吧,哥哥他们在前面守着呢,突厥人已经退了。”尤利娅答道。 “不可能啊,突厥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再努一把力凉州就能攻克了啊。”元封百思不得其解,他越想越不放心,猛地坐了起来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可是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幸亏你里面衬了皮甲,要不然这支箭就要了你的命了。”尤利娅拿过一支羽箭给元封看,箭矢的铁镞已经弯了,力道之足可想而知,元封的锁子甲都被穿透了,皮甲上也裂了一个口子,这层皮甲还是在十八里堡的时候做的,用料相当之足,元封念旧,一直穿着它,没想到今日竟然救了一命。 屋门被推开,周泽安带着一阵寒风走进来,看到元封醒转,他面露喜色,冲过来道:“大帅你总算醒了。” 元封道:“战事如何,突厥人为何突然退兵,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周泽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倒是想夜战来着,无奈眼睛不行啊。” 见元封面露不解之色,周泽安解释道:“到了夜间,突厥人就看不清东西了,如同瞎子一般,怎么和咱们打?” “真的么?”元封顿时兴奋起来,虽然不清楚为何突厥人忽然集体患上了夜盲症,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给了凉州难得的喘息机会。 “没错,已经问过俘虏了,确实是这样,大帅养伤要紧不要急着上阵,赵将军在前面守着呢,卑职也督促民夫们上去修补城墙了,到明日天亮,又是一座冰墙啊,突厥人白天轰,咱们就晚上修,看是他们轰的快还是咱们修的快。”周泽安信心满满的说,上阵打仗他不行,后勤建设确实是一把好手,平心而论,要是没有周泽安帮助,凉州还真守不了这么久。 一阵扑鼻的香气袭来,尤利娅端着一碗肉走了过来,招呼道:“吃点东西吧,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元封接过碗看了看,奇道:“哪里来的鲜肉?” 如今城内的食物已经紧缺到了极限,所有的牲畜家禽都被屠宰制成腊肉,街头游走的野狗们都不能幸免于难,就连军马也被宰杀了一大批,那些肠子心肝肺等下水也被仔细收集起来,一点也没浪费。 粮食已经快吃完了,如今军士们吃的都是以往的饲料用粮,燕麦、苜蓿、胡萝卜、豆饼之类的,和骨头汤、腊肉一起吃,哪里还能找到新鲜肉呢。 第115章 侠客行 见元封对这碗水煮肉的来历表示怀疑,尤利娅撅着嘴说:“这是人家打的猎物。” 元封更纳闷了,凉州城里哪来的猎物,就连老鸹窝耗子洞都让掏空了,哪里会有什么野味,该不会是一碗老鼠肉吧? 元封倒不是矫情,老鼠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这样下去怕是连人肉都得吃了,尤利娅见他猜不出,便道:“这是我抓的一只野猫,它跑得可快了,我追了三条街才堵到它,这野猫个头不小,炖了半锅肉呢,我把下水留给他们了,好肉给你端来了。” 看着尤利娅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样子,元封心里一酸,小姑娘比以前瘦多了,脸颊上都没有肉了,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两只手上布满了伤痕,想必是捉那只野猫时候受的伤。 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元封端起碗就要吃,忽然想起什么,问尤利娅道:“你吃了没有?” 尤利娅做个鬼脸,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不知道我外号叫小馋猫的么,我早就偷偷吃过了,现在还撑得难受呢。” 见元封半信半疑的样子,尤利娅摆手道:“好了好了,不打扰你吃饭了,我走了。” 元封身负五处箭伤,三处刀伤,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郎中交代一定要好生修养,周泽安还忙着督造城墙,便告辞去了,元封吃着那碗猫肉味同嚼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应对突厥大军,越想越觉得心理压力大,实在吃不下去了,便把碗放到一旁躺在床上凝神想着对策,他实在是太累了,想着想着就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元封睡的很浅,没多大会便醒转过来,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好像小老鼠在偷吃东西,撑起身子一看,桌子上那半碗猫肉已经不见了,尤利娅蹲在墙角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什么,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元封轻轻起身走到尤利娅身后,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尤利娅一惊,猛回头,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嘴里还塞满了猫骨头,说话咕哝咕哝的:“我真吃过了,看你剩了那么多怪可惜的……” 元封心里什么都明白,城内粮食那么紧张,尤利娅又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知道几天没吃东西呢,现在捧着这半碗残羹吃得这么香,真让人百感交集,元封将尤利娅揽进怀里,虎目含泪,尤利娅吓坏了,以为自己哪地方做得不对惹元封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说:“我以后不敢撒谎了,你别生气啊。”说着去帮元封擦眼泪。 元封却将尤利娅楼的更紧,道:“我一定会把突厥人赶跑,让大家都吃上饱饭!” …… 凌晨,伤未痊愈的元封已经站在城头眺望突厥人的阵地了,只见晨雾之中,上百架回回炮正在做着发射前的准备,元封对这东西恨得压根直痒痒,但是却无能为力,城里没有能打那么远的武器,派出骑兵火烧回回炮这个办法已经不可行了,人家早就做了万全的防备。 “启禀大帅,东门外来了两个人要进城。”军士报道。 元封顿生疑惑,如今凉州四边都被突厥军包围,两个人就能突破数千骑兵的围堵来到城下,未免太不可思议,难不成是突厥人的奸细? 难道是中原来的信使?对援兵的渴望让他心中一动,当即喝令士兵牵马过来,从城墙上直接奔到东门去看个究竟。 从东门城楼上望下去,只见两个头戴斗笠身披肮脏皮袄的骑士正端坐马上,马鞍子旁边拴着酒葫芦和长长的宝剑,斗笠挡着脸看不清容颜,但是这副派头一看就是标准的行走江湖的侠客而非朝廷的信使。 远处有数百突厥骑兵不敢靠近,象躲避瘟神一样躲着这两个人,有人斗胆瞄准其中一名剑客的背心射了一箭,那剑客头也不回,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夹住呼啸而至的羽箭,抖手掷了回去,力道之足,竟然比短弓射的还要远,还要准,偷放暗箭的骑士惨呼一声跌落马下,其余的突厥兵被这精湛的武艺吓坏了,发一声喊拨马走了,城头上的人也齐齐喝彩,那剑客抬起头来,一脸的络腮胡子,洋溢着灿烂地笑:“元封,果然是你。”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来者正是叶天行,他身旁那位相同打扮的人自然是元封昔日的小跟班叶开了,如今的叶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矮小白净的小马贼了,而是身怀绝技的青年剑客。 “快开门!”元封大喜道,士兵们赶紧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将两位剑客放了进来,元封疾步下城,亲自在城门边迎接,叶天行父子进城之后,大门轰然关闭,老剑客叶天行打量着城内的凄凉景象,不禁叹道:“凉州竟然沦落于此啊。”叶开翻身下马,来到元封身边颤声道:“大哥!别来无恙。” 叶开和十八里堡其他兄弟有所不同,他是元封从马贼那里救出来的,而且帮他报了大仇,他对于元封的感情比其他人都要深些,从来都是喊大哥,而不是喊封哥儿,九哥之类。 元封在叶开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好兄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凉州?” 叶天行接茬道:“听说凉州出了一帮二愣子,十三个人就敢冲突厥军大阵,我寻思着曹延惠手底下没有这么猛的人啊,兴许是你们十八里堡的兄弟过来了,于是便带着叶开前来凉州,果不其然,真是你们,看你这打扮也是千总以上军官了吧。” 元封道:“叶大叔,小侄不才,目前统领凉州三军。” 叶天行哈哈大笑:“曹延惠没选错人,对了,这老家伙在哪里?告诉他,我叶天行来了。” 元封奇道:“叶大叔和曹知府是故交?” “没错,认识不少年了。” “哦,知府大人病卧在床,恐怕时日不久了,小侄这就带您前去探望。” 趁着突厥人还没发起进攻,元封带着叶天行父子来到府衙,一进大门叶天行就愣住了,这还是印象中那个气势恢宏,豪华雅致的府衙么,连大殿里都住满了难民,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人,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天寒地冻没有条件洗漱,不臭才怪。 来到后宅,这里更加拥挤不堪,过道里都住满了人,老人咳嗽吐痰,小孩子哇哇直哭,花园里昂贵的珍稀树木已经被砍了个精光,塞在炉灶里做柴火,后花园养着的仙鹤梅花鹿想必也被这些饥民填了肚皮了,叶天行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好不容易才来到曹延惠的寝殿门。 大门推开,几个丫鬟佣人赶紧向元封行礼,元封问道:“老知府身体如何?”一名丫鬟答道:“能吃能喝,比以前强多了,就是心情更加烦躁了,总摔饭碗。” 元封点头,带着叶天行父子来到内室曹延惠的床边,曹秀看见元封过来,腾地一下站起,右手摸向腰间,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这几个人,元封根本无视他,高声喊道:“曹大人,您看看谁来了。” 半躺在牙床上的曹延惠睁开无神的眼睛看了一下,忽然眼中一亮,随即两滴浊泪流了出来,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左手指着叶天行,嘴里呜呜哇哇说着什么,手臂抖动不停,心情非常激动。 叶天行疾步上前,握住曹延惠的手道:“老曹,我来了,我来晚了!” 曹延惠呜呜的哭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凉州王像个孩子一般的哭着,眼泪鼻涕横流,叶天行拍着老朋友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扭头对元封等人道:“你们先出去,我帮老曹看看病。” “我不走!我要守着爹爹。”曹秀执拗的说,叶天行冲元封一努嘴,元封便上前捉住曹秀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别碰我,你这狗贼!”曹秀暴跳如雷,但是搁不住元封力气大,硬是把他拉了出去,叶开也跟着出去,还帮着关上了大门。 曹秀气得都快哭了,伸头过去狠狠在元封手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可够狠的,硬生生被他咬下去一小块肉,元封眉头微皱,撒手道:“叶大侠是当世高手,又是你父亲的老友,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再说了,你们父子这个境况还用得着别人害么?” 曹秀愣了,眼泪夺眶而出,原本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如今沦为阶下囚,要是元封愿意,早就把他们父子杀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犯得上现在做什么手脚么。 西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突厥人的回回炮又开始轰击了,元封对叶开道:“要不你先歇歇,我得去打仗了。” 叶开道:“有啥好歇的,我来就是帮你打仗的。” “果然是好兄弟,同去!”元封说着,抬手捋了下自己那乱糟糟的胡子,忽然一股香味传进鼻子,这只手是刚抓过曹秀的,真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的手竟然这么香,比尤利娅身上的味道都好闻。 第116章 梦靥之回回炮 叶开的到来让大家精神一振,但是来不及寒暄,因为突厥人的攻击又开始了,短暂的炮击过后,潮水般的军队涌了上来,白刃战再次开始。 凉州西门,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废墟,同时又是巨大的坟场,城墙倒塌的碎块和回回炮抛射的石弹堆在一起,中间夹杂着无数尸体,形成两座山峰,双方的白刃战就在山峰上进行,脚下是乱七八糟的石头,一个不小心就会踩滑,形成一处小型的塌方。 双方将士展开殊死的争夺战,昨日跟随元封作战的三千名长矛手已经尽数牺牲了,现在作战的主力是侍卫亲军的将士们,罗马营作为预备队和救火队在后方待命。 仗已经打乱了,完全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唯有死战而已,一群人挤在一起用刀剑斧头棍棒长矛拳头牙齿互相攻击,直到对方死亡为止,突厥人是按照千人队为单位上的,等上一拨人死光,下一个千人队才接着上,遥望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整齐的队伍排列着,全都是突厥人的预备队。 这个豁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股脑冲上去的话不方便展开队形,还不如这种添油式的作战,而且这种作战方式会给对方造成强烈的心理压力。 凉州兵少,全靠将士的一腔热血和牺牲精神,很多士兵身上挂着震天雷滚到敌人堆里引爆,突厥军也不乏悍勇之士,发现有人带着震天雷便扑上去死死压住,哪怕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也要掩护袍泽。 这回元封没有亲自上阵杀敌,而是坐镇指挥,叶开见赵定安领着军士杀得兴起,也抽出宝剑加入战团,经过大剑客的弟子就是不一样,杀人都像跳舞一般,剑剑封喉,所到之处,突厥兵死伤累累,凉州军受到鼓舞,一鼓作气将这股敌人尽数消灭,还没来得及休息,下一波敌人又冲了上来,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天色暗淡,突厥人不堪夜战,才徐徐退去。 虽然步兵退了,但是回回炮却重新开始了轰击,那些巨型回回炮周围点了无数的松明火把,一片通明,从凉州城墙上望过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回回炮前面两个巨型木轮的转动,那是士兵在里面踩踏,将炮身前部的重物抬起,骤然放下,以杠杆的力量将巨石抛出,以达到杀伤对方的效果。 回回炮是最让元封头疼的东西,也是帖木儿最引以为豪的武器,突厥炮兵阵地四周遍布重兵和栅栏,就是防备城内人铤而走险发动骑兵突袭的,其实帖木儿高估凉州人了,此时城内已经没有多少马匹了,大部分的战马都变成了军粮。 巨石呼啸袭来,凉州军纷纷退避,在这种攻击下根本无法修补城墙,只能留几个观察哨在前面观察敌情,一块块巨石落在废墟上,将刚刚战死的尸体砸的七零八落,干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 “九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带些人去把突厥人的回回炮点了!”赵定安瞪着远方灯火通明处恨恨地说道。 元封沉默片刻,道:“好!多带些震天雷。” “好的,九郎,我这次去怕是不能回来了,帮我照顾好我爹,你要是能活下来,每年帮我给小冬坟上添把土。”赵定安擦拭着长刀,沉着的说道,似乎不像是临别遗言,而是平时的家常。 “定安哥,放心!”元封答道。 …… 凉州将士们对于回回炮也是深恶痛绝,所以当赵定安组建敢死队的时候纷纷踊跃参加,片刻便组织了一支八百人的敢死队,各自找了趁手的兵器,用从兵器库里调了三百枚震天雷,让周泽安准备了一顿热乎乎的马肉和烈酒,到了午夜时分,将士们饱餐战饭之后,顶着猎猎寒风走下了凉州城,悄悄向回回炮阵地摸去。 这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的战斗,突厥人早就料到凉州军会来这样一手,等他们刚一发难,四下里便杀出数千人马,这里是突厥人的主场,灯火通明不用担心夜盲症,八百敢死队拼死向前,却是寸步难行,看到摧毁回回炮的任务无望,壮士们毅然引爆了震天雷,和敌人同归于尽。 站在城头,元封热泪满眶,敢死队覆灭了,他的兄弟赵定安就在其中,他是多么的想去救出兄弟啊,可是他不能,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搭上更多人的性命,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亲眼见证这些勇士的牺牲。 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八百敢死队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也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凉州军还是有反攻实力的。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爆炸声越来越稀少了,八百壮士已经全部殉国,元封无语的向着战场方向抱拳行礼,心中默念道:“定安哥,我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元封没有流泪,死亡对于凉州人来说,似乎更像是一种解脱,再不用日日夜夜听回回炮的轰鸣,再不用忍饥挨饿,再不用担惊受怕。其实元封知道,自从孟小冬死后,赵定安就一心求死了,若不是为了亲人和兄弟,他早就想办法了结自己了,如今战死沙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想必此时定安哥已经在去和小冬姐团聚的路上了吧。 仿佛为了报复凉州军的偷袭一般,回回炮加快了轰击的频率,而且换用了比较轻的石弹,弹着点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这是突厥人拿手的袭扰战术,开战以来这一招搅得凉州军民寝食不安,做梦都怕头上忽然落下一块大石头。 今夜怕是没什么大动作了,元封下令各营人马进入藏兵洞休息,让罗马营值夜班,自己则想着怎么给赵铁匠交代定安牺牲的事情,忽然远处有人喊道:“过来个人帮忙。”抬头看去,只见叶开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爬过来。 元封赶紧带人冲上去,将那血人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赵定安,人已经昏迷了,但尚有一丝气息,身上也不知道负了多少处伤,叶开这家伙现在也学的和他爹一样,神出鬼没的,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原来是去救人了。 赵定安被抬了下去,不用元封交代,郎中们也会尽力抢救这位军中大将,元封拍拍叶开的肩膀,只说了三个字:“辛苦了。” 夜深了,暂无战事,元封和叶开头顶着盾牌,时刻防备着从天而降的石头,一路回到府衙,下人告诉他们,叶天行在曹大人房中还未出来,而且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元封奇道:“叶大叔是不是睡着了,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叶开道:“不用,他帮曹大人看完病自然会出来,练武的人忌讳多,咱们还是别进去的好。” 元封道:“叶大叔不光武功好,医术也好,你可得多学着点。” 叶开一翻白眼:“他不会什么医术。” 元封:“……” 正说着呢,寝殿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叶天行一脸疲态走了出来,见两人站在门口等候,便道:“好了,老狐狸可以说话了。” 话音刚落,从一旁黑暗的角落里便窜出一个人影来,正是等候了许久的曹秀,小家伙硬生生披了件皮袄就蹲在室外这么长时间,也不怕冻死! 大伙一拥而入,来到曹延惠窗前,只见老头子脸色已经红润多了,半躺在床上神色非常安详,一旁桌上的铜盆里盛着一滩黑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用内力将他头颅中淤积的污血逼了出来,又帮他打通各处经脉,这下可费了起码十年的内力,老曹,你得好好补偿我啊,别的不说,你珍藏的那满满一地窖葡萄酒可得让我喝个够。”叶天行道。 “都随你。”曹延惠微笑着说。 看到父亲终于可以说话,曹秀激动的扑了上去,大哭道:“爹!”曹延惠慈祥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慢慢的说:“孩子别哭,爹心里都明白,这段时间你受苦了。”说着抬头望了望元封,挥动那只以往不能动的右手道:“你过来。” 元封上前躬身抱拳:“见过曹大人。” 曹延惠道:“把外面的情形讲给我听,越详细越好。” 元封便将凉州目前面临的危局如实的讲给了曹延惠,突厥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并且是帖木儿大帝亲自领军,日夜不停的进攻,而城内粮食已经耗尽,现在连老鼠洞麻雀窝都掏空了,即便是周泽安调度有方,也不免饿死了数千人,更有近万人无家可归被冻死,至于战死的人就更多了,曹延惠的家底子历经数次内耗外战,已经锐减到两万余人。 听完元封的叙述,曹延惠长叹一口气道:“看来那个人猜得没错,凉州最大的敌人就是帖木儿,幸亏我相信了他,早早做了准备,现在咱们就开始打败帖木儿的第一步,把这寝殿拆了,我有神兵利器给你们看。” 第117章 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为什么说打败帖木儿的第一步是拆除寝殿呢?元封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曹延惠说没时间向他们解释了,只说拆完之后大家自会明白。 拆房子这事最容易不过了,元封找来一队民夫连夜施工,民夫们爬上寝殿顶上掀开琉璃瓦,用大锤和镐头猛砸,曹延惠捂着锦被在偏殿指导拆迁,他指着尘土飞扬的现场道:“别的都可以砸,柱子不能碰,好生扶着别倒了。” 寝殿前方有十根双人合抱的大柱子,上面盘着四爪飞蟒,气势非凡,曹延惠拆除寝殿为的就是这些柱子,等到屋顶前半部拆的差不多了,曹延惠便道:“可以了,现在把柱子外面包着的东西砸掉,千万仔细些。” 民夫们小心翼翼的将柱子外面包裹的盘蟒饰物砸掉,又拆掉一层木壳,终于露出里面的东西,原来寝殿的柱子是两层的,外面一层木壳,里面填充了石灰和木炭,再里面是一根粗长的东西,外面糊了厚厚一层油脂,几十个民夫用绳索撬棍滑轮才艰难的将这跟东西放倒在地面上。 “把油脂刮掉,擦干净。”曹延惠吩咐道。 民夫们找来破布仔仔细细的把这根粗大的圆柱形物体擦拭干净,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元封、叶开、叶天行,以及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长达三丈的黄铜柱子锃明瓦亮,下端粗大,逐渐收缩,到顶端直径最小,柱子上有一行铭文,元封凑上去拿火把一照,朗声念道:“神威无敌大将军!” “不错,这就是我凉州的看家宝贝,无敌大将军炮。”曹延惠颇有些得意的在后面说道。 元封绕着这门大炮走了好几圈,不时上前抚摸一下光滑的炮身,炮筒子上除了那行铭文,再无其他字样,也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简朴之极,但是却有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这是神器啊。”元封摸着炮筒子由衷的感慨道,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能把铜器做到如此精良实属难得,尤其是炮筒内膛,光滑如镜,真不知道是如何打磨而成的。 “张将军,你来。”曹延惠将元封叫过来,正色道:“此物可破回回炮,具体办法见我签押房书橱第三排第一本书,回回炮是最大的威胁,先解决这个威胁再管其他的。” 元封依言去了,曹延惠又把目光放到昔日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周泽安身上,招手让他过来,周泽安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万死。 曹延惠淡淡的说:“你改换门庭挺快的嘛,怎么样,现在也是大权在握了吧。” 老知府积威深厚,周泽安吓得魂不守舍,说话都颤抖了:“老大人,卑职也是为了凉州着想啊……” “好了,老夫又没有责怪你,听说粮仓库存不足账面的三成?” 周泽安顿首道:“老大人明察秋毫,卑职正为此事苦恼,查账得知存粮大半被蔡勇倒卖,现在城内可食之物已经难以为继,再过几日恐怕就要以人为食了。” 曹延惠哀叹一声:“苍生何辜啊。”低头思忖片刻,忽道:“地库中的存粮动用了没有?” “地库?什么地库?卑职不清楚。”见周泽安一脸诧异,曹延惠才想起他不过是个普通文书罢了,还达不到接近凉州机密的层次,便说道:“粮库是两层的,上面存粮,下面另有玄机,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蔡勇作乱死了许多人,老夫又中风不能言语,这个秘密便埋没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带人去粮库,从尽头左手往回走,靠着墙根第二十块砖头可以撬起来,打开以后你就明白了。” 周泽安一阵狂喜,赶紧磕个头领着民夫们去了,此时元封已经从签押房把那本书拿来了,此时亦是一脸的狂喜,健步如飞走到曹延惠面前道:“老知府,册子上写的炮架和弹药在哪里可以找到?” 曹延惠道:“后宅车马棚里放着的便是炮架,弹药在府衙兵器库里摆着,一眼就能看见。” 元封赶紧差人去取,曹府排场极大,光马棚就有十几间大房子,停着七八辆豪华马车,角落里散放着一堆东西,已经遍布灰尘和蛛网,想必就是这玩意,军士们七手八脚抬了出来。 府衙兵器库的最深处码放着数百枚硕大的铁球,黑黝黝冷森森的,非常沉重,旁边堆着小山一样的布口袋,撕开一只看去,里面装的是配制好比例的火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大将军炮实在太重,起码有上万斤,民夫们缺乏营养早都骨瘦如柴了,哪里抬得动如此重的东西,但是听说此物可以克敌制胜,一帮瘦弱的男人们竟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合力将一门铜炮搬到了炮架上,全铁质地的炮架相当牢固,两个巨大的车轮通过性能也相当良好,但是从位于城市中心的府衙深处运到城墙上去,怕是要颇费一番周折。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府衙所有的门槛都被砍掉,台阶垫上了砖头铺上了木板,通往城墙的道路上,数不清的民夫正在火把的照耀下卖力的干着活,突厥人发射的石弹依然不时划破长空落在地上,砸起一团雪泥或者砸漏一栋房子,但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攻击,即使石弹落在眼前都不带眨眼的。 “出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正在搬运着石头的民夫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工作朝府衙大门望过去,只见一门巨炮正缓缓推出,前面是二十匹健马,后面是数百名军士,拉着巨炮的绳索已经绷成了直线,军士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吃力的在推着炮车,似乎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 “乡亲们,加把劲啊,把大将军炮拉到城墙上就有突厥人好受的了!”有人大喊了一嗓子,民夫们一听这是能克制回回炮的利器,顿时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将妨碍炮车通行的石头挪走,弹坑填上,巨炮缓缓在街上走着,铁质的车轮把石板路都压碎了,民夫们看着这巨大的神兵利器从眼前经过,无不发出由衷的赞叹:还是老知府厉害啊。 此前元封已经派人放出风去,老知府曹延惠已经恢复了健康,开始重掌凉州大权,曹延惠经营凉州数十年,威望极高,他的复出不亚于给绝望中的百姓打了一针强心剂。 巨炮上城墙可费了麻烦了,马道虽然宽度够了,但是坡度太陡,上面还结了冰,民夫们加紧赶工,用铲子把所有积雪冰霜铲尽,在地上洒了一层沙子增加摩擦力,这才齐心合力把巨炮往上推,可是那些马匹却绷直了身子喘着粗气再也拉不动了,任凭鞭子抽的再凶也不愿意动窝,也难怪,它们是驰骋沙场的战马,又不是拉车的挽马,讲究的是速度和灵活而不是耐力,再加上吃不饱马料,这会哪有精神出力啊。 马不行,人上,数百名民夫身上绑着绳子在前面拉,炮车后面又有数十人拼死的推,每推几步就在车轮下面垫两块石头防止下滑,大伙齐心合力终于将巨炮拉上了凉州城头。 巨大的铜炮高昂着炮口,气势汹汹的瞄准着城外的突厥大营,军士们都要求放一炮看看,但是元封说一门炮太少,反而会打草惊蛇,应该把十门大炮都部署到位再发起突然一击。 于是众人又再重复着刚才的工作,虽然冬夜寒冷,但每个人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困守孤城两个月了,终于有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与此同时,周泽安和一帮民夫正在粮仓里寻找着地库的进口,按照曹延惠的指点,找到了那块活动的地砖,用撬棍一别,地砖果然掀开了,露出下面的铁板,再把附近的十几块地砖掀起来,一扇铁门呈现在眼前,众人合力将铁门提起来,下面黑洞洞、阴森森,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知道有多深,又多广。 民夫刚要顺着梯子下去,被周泽安拦住:“地库长久未开,小心毒气。”通了一会风才吊了一根火把进去,火把哔哔剥剥的的燃烧着,映照出周围堆积如山的坛坛罐罐,周泽安这才点点头,示意可以下去了。 顺着长长的梯子爬下去,民夫们挑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四下观看,地库大概和上面的粮库差不多大,但是摆放的东西明显要多,坛坛罐罐和巨大的圆形粮食屯子一直摞到顶,到处码放的满满当当,但是极有条理,分类放置,中间还留出搬运的道路,墙角甚至还放着几辆小推车。 周泽安走到一处粮食屯子边,拿刀子戳了一下,一股青稞麦粒流了出来,周泽安捡起一粒尝了尝,起码是放了三年的陈粮了,但是现在哪还管什么陈粮不陈粮,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是宝贝啊。 再看另一侧码放的坛子,打开泥封,里面还有一层蜡封,启开蜡封才露出坛口,周泽安伸手进去抓了一把东西出来,放到嘴里一尝,嗯,是盐水腌萝卜,还有大白菜。 “周大人,看这里!”远处传来民夫的呼喊,周泽安赶紧放下腌萝卜的坛子走过去,抬眼一看也惊呆了。 周泽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的腌肉! 第118章 吃饱喝足轰大炮 周泽安和一帮民工目瞪口呆的站着,眼前是一排整齐的大木箱子,一口挨着一口,从地库的中央位置一直排到墙角,然后向上向后延伸开去,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天知道到底有多少。 旁边散放着几口外表一样的箱子,盖子已经被民夫打开,露出一层黑乎乎草木灰,拔开这层草木灰,箱子里码放的赫然是一块块腌肉,不消说,这浩如烟海的箱子里放的全是这玩意了。 用草木灰储藏腌肉是甘肃的土法,取用大块的新鲜猪肉或者牛肉,不用水洗,先用刀子在上面划些口子,然后再用炒好的大盐粒子、花椒大料用力揉搓生肉,直到液体渗出,鲜红的肉色变暗为止,然后放入坛子闷上十天,再拿出来风干,最后放入木箱保存,箱底一层草木灰,码上一层肉再放一层草木灰,这种方法储存的腌肉放多久都没问题,通常穷人家都没资本做这种腌肉,只有富裕人家才会在冬天腌上几坛子肉,没想到曹延惠居然下了这么大本钱,光腌肉就存了这么多! 周泽安双手颤抖着取出一块腌肉,捧到脸前嗅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说话都哆嗦了:“真香啊,这可都是……肉啊。” 难怪他心情激动,现在城里的粮荒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第一线士兵尚能勉强吃上饭,普通百姓就能顾不了了,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城里的老鼠洞鸟窝早就掏空了,树皮也剥光了,就差吃人肉了,周泽安绞尽脑汁也毫无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凉州被突厥大军团团围住,上哪里能弄粮食去啊,万没想到自己的脚底下就存着这么海量的腌肉、陈粮、腌萝卜白菜。 民夫们也都喜极而泣,甚至有人嚎啕大哭,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有亲人饿死了,对于凉州的前途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忽然发现巨大的粮库,又让这些心如死灰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快!快搬上去烧火做饭!早饭咱们吃炖肉!”此时周泽安说话的底气都比往常足了许多。 …… 经过一夜的忙碌,到凌晨时分才有四门大炮抬到了城头上,这大炮实在是太重了,再加上突厥人回回炮彻夜的袭扰,工作难度极大,而且在拉第四门大炮的时候,绳索不堪受力挣断了,大炮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从城墙马道上滑下去,当场压死了二十多个民夫,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叫苦,只要大炮能打掉回回炮,把命豁上去也值了。 忙和了一晚上,大伙都累得前心贴后背,蹲在城墙上如同三伏天的狗一样喘着粗气,每个人都觉得筋疲力尽,胳膊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拖不动,但最难受的还是腹中饥饿,胃里缺乏食物导致的响声此起彼伏,实在撑不住的人就去喝点热水,弄个水饱,城墙下面军营里的大锅里倒是炖着东西,但那玩意根本无法下咽。 马肉已经吃光了,连马骨头都没了,现在将士们吃得只是草根树皮炖皮带皮靴马鞍子,经过鞣质的皮子根本咬不动,囫囵吞下去勉强哄哄肚皮罢了,就连这些皮具树皮也都是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其实凉州城的情况比周泽安说得还要严重,实在没有东西吃的难民们已经悄悄在易子而食了…… 大帅有令,开过饭之后再试炮,在等待开饭的这段时间是最痛苦的,因为突厥人开饭的时间比凉州军要早,每逢开饭时间,就有一大群突厥兵拿着烤肉和馕饼,端着肉汤在凉州军的视线内表演着,以此来刺激城墙上的守卫者,虽然距离遥远,但每个凉州兵似乎都能闻到那种扑鼻的香气。 今天也不例外,又有一帮人跑到距离城墙一箭之地来表演,几十个肥壮的突厥兵在地上铺着毡子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喝着一边指着远处自家阵地上的回回炮唱着歌,还不如冲着城墙上比划着,喊叫着,大义是我们有强大的回回炮,凉州城破指日可待,想要活命的话赶紧下来投降,还能赏你们一口饭吃。 凉州军士兵们都蹲在垛口后面缩着脖子歇息着,没有人理会外面的叫骂和引诱,肚子里空空如也,谁也没心情和突厥人对骂,忽然有人耸了耸鼻子道:“啥玩意这么香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是啊,好香,好像是炖肉呢。”陆续有人发现香味,站起来耸着鼻子到处闻,味道浓郁绝不会是城外传进来了,难道是…… “饭来了!”城墙下一声大喊,百十个民夫用扁担挑着大锅走上来,那大锅外面还用棉被包裹着以防散热过快,一股股炖肉的香气便是从这些大锅里传出来的。 一口口大锅放在城墙上,锅盖打开,一阵小风刮过,整个城墙上都是异香扑鼻,腌肉虽然在地库中放了多年,但并没有腐败,洗掉腌料下锅一炖,那叫一个香啊,一块块肥瘦相间的肉在汤里若隐若现,肉汤更是泛着金黄色的油花,看起来极为诱人。 士兵们纷纷拿着碗围上来看,每口大锅跟前都围的水泄不通,后面的人看不见还跳起来看,这股热情劲比拉巨炮还要高。 “大家不要挤,不要抢,每个人都有份,两块肉,两个大饼子,肉汤管够!”周泽安站在高处大声喊道。 士兵们疯狂了!一片欢呼,有人忍不住痛哭流涕,有人兴奋地拿起火枪冲着天空鸣放,城墙上欢声雷动,气氛高涨。 “那帮饿死鬼怎么了?这么开心。”城下的突厥人奇怪的互相问道,百思不得其解。 元封把周泽安拉过来问清楚情况,也忍不住一阵狂喜,暗道老知府还真是未雨绸缪啊。他也跳上高处大声喊道:“大伙儿放量吃,别噎着,吃饱了揍那帮突厥狗!” 士兵们轰然回应,这时候一筐筐大饼也抬上来了,掀开棉被露出烤的焦黄的青稞面饼子,大伙儿啃着饼子吃着咸肉,喝着喷香的肉汤,一时间城墙上没有别的声音了,全都是啪啪的嘴唇声,间或还有人噎着打嗝的声音,风卷残云一般,几十口大锅就空了,面饼子更是连个渣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了,士兵们精神百倍,按照元封教授的办法操作起这四门大炮来,其实这大炮的技术并不算先进,依然是前膛炮,只不过体积巨大,工艺优良,炮筒粗长,火药更是按照比例配制而成,配合着精铁炮弹,射程和威力肯定很强。 炮膛已经被清洁过了,装着火药的布袋子被直接从炮口填进去,然后用长杆推到底,紧接着把一枚精铁炮弹塞入炮口,用推弹杆推到尽头,这就算装填完毕了,按照巨炮操作说明上的指点,元封亲自操炮,根据望山格子里显示的度数调整巨炮的角度,炮架上有摇把和齿轮传动机构,原本沾满灰尘的机械被擦拭的干干净净,露出铜器明晃晃的光泽,巨炮缓缓调整到位,瞄准了远方的回回炮,元封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确认:“好,开炮!”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把巨炮周围的人全都震得七荤八素,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这炮声比想象的还要大,简直比得上爆破城墙时候的轰鸣了,随着炮弹的发射,炮架剧烈的向后移动,幸亏炮架底盘扎实,还有简单的缓冲装置和筑锄,所以炮位移动尚不算太大。 城墙上硝烟弥漫,大伙只觉得眼冒金星,耳鸣不止,待到硝烟被风吹散,看到巨炮的战绩,大伙才兴奋地大叫起来。 第一枚炮弹并没有击中回回炮,而是比预定的弹着点向后推进了一段距离,事后元封才知道,这是由于巨炮身处城墙,射击阵位太高导致的,虽然没打中回回炮,但是却命中了突厥人的军营,冬天土地冻得极硬,炮弹落到地上又弹起来,势不可挡的在突厥大营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帐篷翻到,人马横死。 “清理炮膛,再装填!”元封一声令下,军士们赶紧用装着棉布头的杆子蘸着水伸进炮膛里清理着火星和火药残留物,本来按照指南上说用醋是最合适的,但是现在上哪也找不到醋啊,只能用水代替了。 擦完炮膛,再用干布擦拭一遍,这才把装着火药的袋子塞进去,若是一般的铁炮就不敢这样做,因为铁炮传热慢,散热需要一段时间,如果过早的将火药填进去,会因为炮膛高温引起炸膛,黄铜质地工艺优良的巨炮就没这个烦恼,很快就能进行下一次射击。 在第一门巨炮进行清理和装弹的时候,其余三门跑已经根据弹着点调整了角度,轰然发射,这回士兵们学聪明了,有的张大了嘴,有的用东西塞住了耳朵,有的夺得远远,就这样还是被震得脑袋昏昏沉沉,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巨炮的轰鸣在城内引起了大规模的恐慌,百姓们以为突厥人换了新式武器攻城,沦陷就在眼前了,但是一个消息迅速传来,这是咱们凉州军的巨炮在反击,百姓们这才安定下来,一个个站在原处呆呆望着西门方向,听着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么。 第119章 战争之神 突厥军营突遭袭击,一片大乱,要知道他们的营地可是设在距离凉州城墙三里之外的地方,凉州人的床弩和火炮根本打不了那么远,怎么忽然就挨了炮弹呢。 回回炮阵地就在军营前面,为了满足集中火力射击某一段城墙的要求,一百五十架回回炮排的非常密集,间距很小,几乎就是一架挨着一架,远远看上去如同森林一般,气势恢宏,杀气腾腾,光是看上去就能让守军心惊胆战了,发动起来更是凶悍无比,一百五十架回回炮一起开动,那石弹就如同下雨一般,这两个月来凉州人可没少吃苦头,至少上万人死在回回炮抛射的石弹下,总之这回回炮就是凉州人的梦靥,永远打不破的梦靥。 如今梦靥终于要被打破了,三门万斤巨炮从不同的方位瞄准了回回炮阵地,经过刚才的试射,炮口的角度已经调整过了,望山上的标尺定在合适的距离上,此刻城头上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见风的呜咽,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元封手中的小红旗,等待着巨炮发威。 元封将小红旗高高扬起,望着城外那一大片炮海,默默的念道:“你们还债的时候到了。”随进狠狠将红旗挥下,嘴里大喊道:“放!”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门大炮怒吼起来,声音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了整个城墙,后坐力之巨大,连地上的条石都震裂了。 三枚精铁炮弹呼啸着射向回回炮阵地,突厥兵们惊魂未定,就看见高大威猛的回回炮在瞬间坍塌,随后才听到凉州城头传过来的炮声,他们当然不懂得炮弹比声音还快的道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愕恐惧,难以理解。 回回炮摆得太密集了,三枚炮弹从不同角度射入,在炮群内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巨大的木梁根本挡不住炮弹的撞击,瞬间便断裂崩塌,倒塌的炮身又砸到其他回回炮,如同骨牌一样引起了连环反应,木屑和铁质部件漫天横飞,砸的突厥兵们无处藏身,一片鬼哭狼嚎。 凉州军们全愣了,即使最乐观的人也想不到巨炮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三炮,只是三炮而已,就几乎将突厥人的杀手锏砸坏了三分之一,回回炮阵地一片狼藉,惨不忍睹,遍地都是断裂的木梁和尸体。 沉寂了片刻之后,城头上才传出一阵欢呼声,每个人都雀跃叫好,不少人激动了留下了泪水,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都被回回炮压着打,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那一队在凉州城下野餐的突厥兵们已经傻了,这一会功夫怎么自家的回回炮就玩完了?他们一会看看身后的阵地,一会看看凉州城墙,一个个张大了嘴,刚吃的馕都从嘴里掉出来了,愣了足足五分钟才灰溜溜如同丧家犬一般逃走。 元封看看周泽安,后者也是热泪盈眶,低低说了一声:“大帅!”便无语凝噎了,元封握住周泽安的手,用力的晃了晃,一切都在不言中。 为了摧毁回回炮而身负重伤的赵定安也被推了出来,叶开还拿来千里镜放到他眼前,让他亲眼目睹突厥人的惨状,赵定安哽咽了:“兄弟们,我替你们看见了,突厥人的回回炮完了,你们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巨炮的清理、复位,重新装填工作非常繁琐,开一炮需要一刻钟,士兵们的操作也不够熟练,不过大家的热情很高,动作明显快了许多,此时第一门炮的装填已经就绪,等待着元封的命令,元封拿起千里镜望了望十里外的突厥中军大营,道:“把炮口抬到最高,给帖木儿提个醒,咱们凉州不是泥捏的,是铁打的!想吃,先硌掉他的门牙!” 巨炮咯吱咯吱缓缓抬高着炮口,达到最大角度以后冲着突厥中军大营方向开了一炮,炮弹沿着抛物线划了一个弧,却并没有射到那么远处,只在荒地里腾起一片泥雾。 …… 帖木儿大帝病了,自从那天亲自坐镇指挥炮击凉州之后就病了,到底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寒,这个冬天又特别的冷,老人征战多年,身上多处负伤,遇上阴雨连绵的天气就酸疼,再加上风寒,病的颇重。 士兵们患了夜盲症,帖木儿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后勤补给线路太长,又恰逢冬季,士兵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导致的,其实乡间有土法能治疗这种病,就是食用动物的肝脏,可是突厥人信奉伊斯兰,按照教义是不能吃内脏的,权衡利弊之后帖木儿还是选择了真主的尊严,毕竟凉州人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凉州人夜袭回回炮阵地更坚定了帖木儿的这种看法,狗急跳墙嘛,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多的百姓,每天要吃饭,要取暖,要活命!凉州哪有资本养活这么多人,帖木儿这辈子打下了数不清的城市,区区一个凉州又怎能挡住他东征的脚步。 但凉州人的顽强还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一下,换了其他民族的军队,恐怕早就垮了,这帮汉人居然在百万大军轮番攻击下撑了这么久,真让人纳闷又郁闷,眼瞅着部下精锐士兵一个个牺牲在凉州城下,帖木儿心里也不舒服,他还要靠这些士兵去征服富饶的中原大地呢,怎么能在凉州无谓的消耗掉。 所以帖木儿打算还是以回回炮这类技术兵器作为主力,继续打击凉州人的士气,每天轰击,加上城内不可避免的饥荒,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昨夜睡得还算安稳,病情也终于得到控制,帖木儿今天起了个大早,正在用膳之际,忽然凉州方向传来巨响,去打探的侍卫还没回来,又是四声巨响,其间间隔不长,帖木儿觉得不对劲,亲自走出王帐观看。 早上的风还是很冷的,侍卫赶紧拿起大汗的斗篷追出去,帖木儿站在王帐外面叉腰看着远处,距离太远他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忽然一声尖利的哨音,不远处的营房像被看不见的巨手蹂-躏了一般,垮塌崩溃,瞬间就有几十个帐篷被撕裂砸垮,随后才听见远远的一声闷响。 帖木儿愣了,纵横万里的伟大君主竟然愣住了,这是什么兵器?竟然能打到自己的中军帐,要知道这里距离凉州城可足足有十里之遥啊! 此时前去打探军情的侍卫也回来了,战马疾驰而至,侍卫猛勒马缰翻身跪倒,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惶恐:“大汗,不好了,回回炮被凉州人毁了!” “什么!”帖木儿暴怒起来,猛地甩掉侍卫刚刚披在他身上的貂裘,“备马,拿我的披挂兵器来!” …… 凉州城头,又是一阵欢呼,刚才那一炮终于命中了突厥人的大营,不过也已经达到了巨炮射程的极限,为了这一炮,多加了五成的火药,冒着炸膛的危险,但是每个人都觉得很值得,这是凉州军民对帖木儿强有力的回应,你有回回炮,我有大将军炮,咱们看谁牛! “继续打!把回回炮给我全轰了!”元封大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被他指派为炮兵千总的狗剩大声喊道,巨炮的轰鸣太响,很多人被震得失聪了,说话都得靠近耳朵大声喊才行。 元封对着狗剩的耳朵又喊了一遍,狗剩才听清,转身挥舞着小红旗声嘶力竭的喊道:“弟兄们,再装填干狗日的!” 此后一段时间,凉州人皆以聋子而自豪,旁人给他说话,总要大声反问人家:“你说什么,大声些。”以此显示自己曾经在巨炮旁呆过。 巨炮发威,军粮管饱,一时间军心大振,周泽安拉着元封离开喧闹的人群来到角落里,贴着他的耳朵道:“老知府那边怎么办?” 元封明白他的意思,曹延惠威望很高,这些士兵又都是他的部下,此时兴许不会如何,但是突厥人败走之后,就难免会对元封等人下手了,正所谓兔死狗烹,元封的存在对曹延惠确实是莫大的威胁,这件事不得不考虑。 元封答道:“不变应万变,对凉州,对曹大人,我问心无愧。” 周泽安暗道你厚道人家可未必领情啊,不甘心的说:“曹俊弃凉州,大帅取之乃天经地义,可是要从曹延惠手中取凉州就是谋逆篡权了,迟则变,我劝大帅早做决断,先下手为强。” 元封一挥手:“凉州虽好,一隅之地而已,大丈夫当如帖木儿那般,纵横万里攻城略地,要想做大事,眼界要放开啊。”说罢丢下周泽安自顾自的去了。 “做大事……纵横千里……莫非他生的是逐鹿中原的念头?”周泽安望着元封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念叨着。 第120章 败家知府 凉州城,街道上一片衰败景象,房屋垮塌,积雪无人打扫,路边倒毙着无名尸,尸体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大腿上的肉也不见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路边的院子里,一帮难民围着火堆坐着,篝火是用残破的房屋门窗和桌椅点起来了,上面烤着长条状的肉,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冷漠木讷的,他们在吃人肉,吃尸体上割下来的肉。 老鼠野狗麻雀甚至蚯蚓都吃光了,能填肚皮的树皮草根棉絮也吃光了,不知道多少人活活饿死,多少人因为吃了不消化的东西胀死,剩下的人为了生存,只有做那禽兽一般的事情,以人为食。 官府已经无力照管他们,就连一线士兵都没有饭吃,何况这些难民,百姓们也不抱怨,也不闹事,只是默默地死去,默默的坚持,有人实在撑不下去就上吊自杀了,这段时间凉州到底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统计过,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统计。 粮荒开始的时候,金银珠宝还能换粮食,贪心的人往往会拿官府发放的口粮去换银子,到后来官府再不发放粮食了,粥棚也关张了,粮食急剧紧缺,再多的金银也换不来粮食了,路边插着草标卖身的黄花大闺女多了去了,也没见有人买,现在管饱自己都成问题,谁还有那个心思啊。 总之凉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心理崩溃的边缘,负责城内事务的周泽安知道情况严重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加派士兵防守重要地区,至于那些不能为城防出力的百姓,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鬼一般死寂的街道上,忽然有了一丝生机,城头上传来的巨响让他们走上街头观望,消息很快传来,这是大军才反击,片刻之后,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消息传来,粥棚重开了!张大帅又弄来了粮食! 这是周泽安的主意,存粮虽然是老知府备下的,但是这份恩情要算在元封头上,老百姓才能感恩戴德,将来争夺凉州的时候才会有民心。 他的主意很奏效,粥棚前涌动的难民无不感谢张大帅的恩德,黑压压跪到了一大片,几个年迈的老人捧着粥碗颤巍巍的喊道:“张大帅,大恩人啊!”声音拉长。涕泪横流,人群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张大帅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周泽安满意的点点头,吩咐熬粥的民夫:“粥要稀一些,少放些麦粒,熬浓了他们肠胃受不了。” 虽然挖出一个超大型的粮库,但是谁知道凉州还要被围困多久,这点粮食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老百姓随便给他们点东西吃,吊着命饿不死就可以了。 …… 城外突厥大营,最接近凉州城的是回回炮的阵地和守卫阵地的几个营寨,如今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距离太近,巨炮弹无虚发,已经将他们的营地掀了个底朝天,虽然只有四门炮而已,但炮声震天动地,炮弹划破空气的哨音极其恐怖,给突厥兵造成了极大地恐慌,自相践踏就死了不少人。 工夫不大,从十里外的中军大营开过来一支人马,战马呼哧呼哧吐着白气,骑士们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挥舞着令旗将散兵收拢起来,帖木儿大汗镇定的望着一片狼藉的回回炮阵地,眼睛眯缝起来,抬头望了望凉州城头。 此时一轮红日正从东方升起,正好挂在凉州城头上,万丈光芒照耀大地,城头上火光一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战马受惊,忍不住四蹄乱蹬,“大汗小心!”几个侍卫扑过来将帖木儿的战马拉住,与此同时,一枚炮弹落到距离帖木儿不远的地方,溅起的泥土甚至能崩到帖木儿的脸上了,炮弹一路弹跳着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最后连肉眼都能看见炮弹的飞行,依然砸死了几个人。 帖木儿依旧镇定自若。拿马鞭一指:“把那个东西拿来。”侍卫们骑着马跑过去,好不容易才将那枚炮弹抬了过来,帖木儿伸手一摸,又迅速将手指收回,炮弹依旧滚烫,征战杀伐多年的帝王虽然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其实内心也是乱的,竟然忘了刚发射的炮弹都是烫的。 炮弹浑圆,沉重,工艺优良,精铁铸造,发射时候的声音更是震天憾地,依照帖木儿的经验来看,发射药肯定不少,起码三十斤!凉州人竟然有此神兵利器,为何早不拿出来,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 人老了,胆子就小,一切以稳妥为先,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暂时收兵为好,帖木儿当即下令全军撤退,中军大营从十里搬到二十里,凉州五里之内不留一兵一卒。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突厥人终于退走,凉州城头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兴奋的士兵们彼此捶打着,拥抱着,虽然战争还没结束,但起码能看到胜利的希望了。 府衙,偏殿内,叶天行面前摆着几个橡木桶,据说里面装的是从极西之地的欧罗巴波尔多地区运来的陈年葡萄酒,琼浆玉液,价格昂贵,就是王公贵族耗尽千金也难求一杯,老酒鬼叶天行馋的不行,双手搓着,好不容易等下人擦拭好了夜光杯,这才斟了半杯,晃动着,微闭着眼睛,嗅着葡萄酒的芬芳,半晌,才啜了一小口,用味蕾品尝着滋味。 “呸”的一口,叶天行将葡萄酒吐到地上,瞪大眼睛质问道:“老曹,你弄的什么玩意给我喝?掺了葡萄皮的刷锅水吧。” 曹延惠微笑道:“这是你要喝的,我又没逼你喝。” 叶天行奇道:“都说你曹延惠存了一地窖的陈年好酒,怎么这个味道和长安街坊上那些酒没两样?别欺负我不会品酒啊,我叶天行可是喝遍中原的。” 曹延惠道:“老夫怎么会故意欺瞒与你,其实坊间流传的只不过是老夫派人造的谣罢了,我这府中表面看似金碧辉煌,遍地稀世珍宝,其实很多都是假的,葡萄酒也是如此,真正的好酒都卖到中原去了。” “是么?”叶天行仔细端详了手中的夜光杯,半天才笑道:“果然,连这夜光杯都是赝品,哼哼,你帽子上那块和田玉的帽正不会也是假的吧?” 曹延惠高深一笑,从帽子上扣下那块美玉在手里玩弄着:“你说对了,真是赝品。” “我说老曹,你整的这是什么事啊,你弄得那些钱都哪里去了?”叶天行奇道。 曹延惠指着外面还没运走的六门巨炮道:“你当这些东西不费钱么?一门炮就是一万斤!那都是用铜做的啊,铜是什么东西?那是铸钱的材料啊,十万斤铜能铸多少铜钱你算过没有,那些暂且不说,光是这些炮的模具就比炮本身还贵,花在工匠身上的钱也不少,哪个不得几万两的安家费啊。” “还有凉州的城墙,砖石都是从中原运来的,戈壁滩上那些风化的石头老夫根本看不上眼,墙砖之间抹缝的用的可都是糯米汁和石灰浆的混合物啊,江南上好的糯米不知道用了十几万斤,还有地库中的存粮,光是那些腌肉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陇西虽然水草丰美,但总达不到江南的富裕程度,你以为我经营这些东西容易么?” “旁人都以为凉州知府豪富,其实谁又知道这只是驴屎蛋子外面光而已,其实老夫真没存下多少钱,有点钱都花在这些东西上了。” 叶天行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难道你早已知道会有今日?” 曹延惠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武帝爷告诉我的,虽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书办,但是他老人家这句话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帖木儿必成大器,必定犯我中原。可惜武帝爷他……唉”。曹延惠老泪纵横,似乎沉浸在无尽的往事之中。 提到武帝爷,叶天行也肃然起敬,站起来刚想安慰老曹,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密集的脚步声在接近,偏殿的大门推开,元封走了进来,一脸的喜色:“启禀老知府,突厥人退了!” 元封虽然年轻,但此时一脸的胡子没有打理,身上战袍起码一个月没换了,全是血污,一副标准的百战将军摸样,在有些人眼里那是威风八面,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就是狰狞恐怖肮脏了,例如二公子曹秀就是这样看的,他对元封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再加上上回咬了元封一口,时刻都在担心他报复呢,元封一进门,他就藏到了父亲身后,胆怯的露出两个眼睛看着这个坏蛋。 “退了就好,刚才老夫数过了,四门炮一共打了二十八发,二十八发就能逼退突厥人,不错!”曹延惠赞许道。 “可不是么,咱们一炮轰到十里外帖木儿的老营,惊得他亲自上阵,小的瞄准他的大纛轰了一炮,可惜打偏了,要不然肯定轰死他。”炮兵千总狗剩意犹未尽的说道。 曹延惠点点头,道:“不错,待尔等炮术精进之后,何愁突厥人不败,对了,你们轰击突厥中军用的是哪门炮?” “回老知府,用的是神威无敌大将军。”元封道。 “错了错了,神威炮打不远,要想打得远,还是得用远威炮啊。” 第121章 十大将军 时间仓促,元封还真没仔细观察那些大炮的差异,听曹延惠这样一说,当即抱拳道:“还请老大人指点。” 曹延惠干咳一声道:“这十门炮乃是我凉州压箱底的利器,每门大炮都有不同的名号,分别是神威振威扬威显威耀威奋威远威武威龙威虎威,后面再缀上无敌大将军就是全称了,名号不同,作用也不同,事先没和你说清楚这一点怪我,到底是中风过的人,脑子不行了,现在就慢慢的告诉你。” 原来这十门大炮并不是一同铸造而成的,而是分为十年时间,凝结了上百位能工巧匠的智慧打造而成,造型不同,身长不同,内构也不同,元封使用的神威大将军炮是最早的产物,不论威力和射程都不算最好的。 比如远威大将军炮,就是十大将军里面射程最远的,现在还竖在外面没来得及运出去呢,曹延惠大病初愈还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由曹秀推着来到屋外,向元封讲解这远威炮的巧妙之处。 “张将军不妨爬上去看看这门炮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曹延惠道。 元封先围着这门炮转了两圈,发现炮身细长,确实和神威炮有所不同,大炮旁边立起了方便搬运的脚手架,他爬上去一看,更加惊诧,原来远威炮的炮膛不是光滑的,而是有着一条条明显的凸槽,伸手摸一下,这些凸槽向里面延伸开去,并不是直线,而是带着旋转。 “看到了吧,那是膛线,有了这个东西,炮弹就会旋转,就会打得更远。”曹延惠在下面指点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火药爆炸的烟气就会从凸槽间泄露出来,导致射程缩短啊。”元封脱口而出。 “高!看不出你还有如此见识,如今有学识的年轻人不多了啊,不过你却忘了一点,炮弹也是可以改变形状的,为什么只能发射圆球状的呢。”曹延惠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元封心悦诚服,爬下脚手架对曹延惠深深一躬。 “孺子可教,再告诉你一点,不是所有的炮都适合摆在城墙上用的,比如龙威和虎威炮就是近战用炮,两门炮配合使用,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适合把守城墙缺口,不管敌人来多少,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听了曹延惠的话,元封更加喜形于色,道:“有此利器,凉州无忧也,只是卑职有一事不明,为何十大将军要藏在柱子里而不是放在军中呢?” 曹延惠道:“凉州是个通衢之处,东来西往的人多且杂,军中有什么兵器肯定保不住秘密,总之一句话,杀手锏总不能摆在明面上,得藏着掖着才有效用啊。” …… 一天之内突厥大营就拔营起寨后撤十里,速度之快超乎想象,所谓突厥人只是个泛称,指的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和久居河中之地的各种色目人,这些人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扎营拔营的速度自然比汉人快得多。 帖木儿大汗的王帐一直就是安置在车轮上的,三百头牛一起拉动巨大的底座向前移动,号角呜呜鸣响,大军拔营退却,士兵们沉默不语的走着,百万大军硬生生被人家逼退十里,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楚键也带领自己的队伍慢腾腾的走着,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今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凉州军发射的炮弹竟然打到十里外的中军大营,那些回回炮也基本上完蛋了,这是大军东征以来遇到的最大挫折了,虽然人员伤亡很少,但对士气的打击极大,毕竟恐惧来源于未知,凉州人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强大的武器,难道是上天在帮助他们么?难道大汗的东征是错的么?以至于引起了上天的惩罚。 帖木儿帝国是个崭新的帝国,自从成立以来就一直东征西讨,杀戮不停,连年征战既掠夺了无尽的财富,也牺牲了不可计数的青壮,人们向往和平,不愿意再打仗了,可是帖木儿执意东征,说遥远的东方是他毕生的夙愿,为了东征的事情还杀死了好几个劝谏的大臣。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穷兵黩武不过如此,若是东征一切顺利的话还好说,如今在这凉州城下受阻两个月余,大军的压力极大远非外人道也,百万大军每天吃喝可是天文数字,河西走廊虽然富饶,但也架不住人多啊,肃州、甘州、沙州已经十室九空,大军所需的粮草要从极其遥远的西域穿越万里关山运来,一路上艰难险阻难以叙说,若再不突破凉州打进中原,先饿死的就不是城中的凉州人了,而是城外的突厥大军。 王帐内,帖木儿大汗斜躺在软榻上,几个美人正用汗巾帮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刚才气急攻心,帖木儿的病情又反复了,今天的事情确实太突然了,以至于大汗精心筹备的东征大计被打断,这些威力无比的巨炮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烦心的事情不止这一条,士兵们患上夜盲症不能夜战,军粮短缺都是大问题,别看每天都有一帮突厥兵跑到凉州城下去大吃大喝,其实他们真实的伙食很差劲,不过是放了几个月的馕饼罢了,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喝到马奶吃上熏肉,普通小兵只能勉强管饱,马料也很紧缺,幸亏军中马匹大部分是吃苦耐劳的蒙古马,对草料要求不高,还能自己从地皮下面翻出草根来吃 正想着心事,忽然一声脆响,原来是侍女把熬制的汤药给打翻了,银碗翻落在地毯上,药汁瞬间就浸湿了地毯,形成一块深色的污迹。 帖木儿皱了皱眉头,他最恨有人在他沉思的时候打岔了,旁边便有侍卫扑过来将那名侍女拖出去斩首了,医官也吓得面无人色,跪地求饶道:“仁慈的大汗,请允许我再为您熬制一碗汤药,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好了。” 帖木儿不耐烦的摆摆手,立刻又有侍卫来拖那医官,忽然帖木儿想到了什么,喝道:“停,你刚才说什么?” 医官已经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侍卫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了,战战兢兢道:“仁慈的大汗,请……” 帖木儿瞪着他道:“后面说的话!” “只……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好,大汗若是等不及,半个时辰也行,不过药力要差些。” 帖木儿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有破敌之策了。” …… 凉州,城墙废墟上,几百个民夫正在搬运着石头砖块,突厥人只是暂时退走,随时都会卷土重来,这个大豁口必须要堵上才行。 五里之内已经突厥人了,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在城墙外边捡着箭矢和破烂的刀枪,围城两个月,箭矢滚木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城内工匠连天加夜的赶制也比不上消耗的速度,这些破铜烂铁收集一下还能派上用场,突厥人留下的回回炮残骸也被民夫们用斧头砍成大小适中的体积,码在地上准备用马车往回拉,天寒地冻木柴稀缺,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啊,浪费不得。 大伙此刻的心情是轻松而愉悦的,战争终于出现了转机,突厥人退避三舍,军心民心都稳固了许多,废墟虽然高大,但坡度太小,不足以阻挡敌军,民夫们将石头搬运下来,在前面重新垒起一座石墙,时间仓促来不及挖地基,只能尽量垒的整齐一些,糯米汁是没有了,只能用砂浆石灰来灌封,挡回回炮是不行,挡骑兵步兵还是可以的。 正忙碌着,忽听得远处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犹如夏日暴雨来临前的闷雷,“骑兵!他们又来了!”有人凄厉的呼喊道。 突厥骑兵卷土重来! 警号发出,民夫们立刻停下手上的活计,一窝蜂的往城里跑,城墙上的炮兵们匆忙拿起武器准备抵抗,突厥骑兵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扑来,和以往不同的是,战马的间距拉得很大,待他们进入射程之后,四门大炮依次响起,炮弹射入敌群,但是效果并不好,因为炮弹不能爆炸,只是依靠动能杀伤敌人,人家的队形稀疏,四枚炮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凉州炮兵们的经验还很少,这巨炮本来就不是对付有生力量的,而且发射完之后,要清膛、复位、重新装填,炮体巨大,每个程序都很麻烦,一刻钟能射一发就算不错了,这种射速在快速移动的骑兵面前就是渣。 民夫们仓皇逃窜,气喘吁吁的爬上废墟,此时军队已经顶上来了,一队重甲军士排着密集的队形爬上废墟,把手中的长牌放到地上,形成一道防线,长矛呈四十度角向外伸着,后面是弓弩手和火枪手,对付骑兵没什么好的办法,唯有如此而已。 帖木儿所谓的破敌之策其实并不是啥新鲜办法,依然是强攻而已,他算出凉州人的大炮威力虽大,射速低下,真实的杀伤力也很有限,只要不排成密集队形就不用怕,所以派了这个万人队过来攻城,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接近城墙,然后骑兵下马攻城,主攻方向依然是凉州城墙的豁口,那个浸透了上万人鲜血的废墟。 此时的凉州街道上,两辆炮车正缓慢的移动着,粗短的炮身锃明瓦亮,宽广的炮口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紧随其后的辎重车上,用铁丝网盛着的霰弹密密麻麻,如同蜂窝,沉重的弹药压得车辆不堪重负,吱吱呀呀的响。 第122章 金属风暴 马蹄轰鸣,大地颤抖,骑兵的速度就是快,刚才还是一群黑点,现在已经来到了近前,城墙上发射了一轮稀疏的箭雨,但只是杯水车薪,突厥骑兵们奔到近前,迅速下马,每五名骑兵留下一人当马桩子,其余四人拿起弓箭刀枪蜂拥向前,攻入城墙豁口,手脚并用,呐喊着向废墟顶端爬去。 两边的城墙上再度射来箭矢,不少突厥兵被射中倒地,但是更多的人在盾牌的掩护下安然无恙,就在他们冲到废墟的中段之时,只听上面弓弦响动,一阵箭雨覆盖过来,又是一批人栽倒下去,一些突厥兵摘下背上的短弓,张弓搭箭拉满弦回射过去,箭矢噼里啪啦钉在长牌上,如同夏日的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 “啪啪”一声轰响,火枪在施放,阵地上一片硝烟弥漫,火枪的力量明显比弓弩强一些,但依然挡不住悍不畏死的突厥人,冲在前面的都是膀大腰圆的精兵,他们手持圆形铁盾和弯刀,身披锁子甲,即使中了一两箭也没事人一般,冲到长牌阵前,根本无视那些斜刺里伸出的长枪,暴喝一声就扑了上去,硬是拿自己的躯体冲出一条血路来。 白刃战就是这样,武艺的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靠的是坚韧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以及团队的协作,长刀刺穿胸膛,狼牙棒砸烂脑壳,两个阵营的士兵扭打在一起,已经分不清阵线,兵器脱手了就用石头砸,石头掉了就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一个个打的血头血脸的已经分不出彼此,后队的援兵还在不断的往这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里面冲。 凉州军打的很艰苦,以往突厥军只是派些战斗力一般的非嫡系部队来消耗凉州人的实力,这次却大有不同,来的可不是那些强征来的普通步兵,而是清一色的骑兵,突厥人的骑兵马战步战都厉害,箭无虚发,刀沉力大,凉州军颇为吃亏,平均三个人才能拼掉一个敌人。 正打的艰难,忽然城内一阵锣响,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军令如山倒,不管战局如何都得往下撤,凉州军们呼啦一下潮水般的撤了下去,突然得胜的突厥兵们大感意外,竟然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有人醒悟过来,大呼一声,数不清的突厥兵挥舞着弯刀冲过废墟,冲进了他们做梦都想占领的凉州城。 杀声震天,气势如虹,成千突厥兵涌进了凉州城,冬日黯淡的阳光下,数不清的长矛、弯刀、铁盾闪烁着光芒,放眼望去全是突厥式样的毛皮帽子,豁口两侧城墙上的凉州守军不断的施放着箭矢,但根本拦不住这股铁流,四门大炮更是无能为力,打远处他们还行,眼皮底下的敌人却看得见打不着,因为炮口根本无法调整到那种俯射的角度。 远处,突厥狼骑万夫长土布立花颇有些自得的看着这一幕,凉州城破了,打了两个月的凉州,竟然在自己出马之后一攻就破了,可见先前那些废物的无能,倘若早些动用狼骑,不是早摆平了么。 当然除了狼骑的英勇善战之外,大汗的英明决策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凉州人忽然弄来什么大炮,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果不其然,大汗命他们杀了个回马枪,一下子就把凉州人打懵了,抵抗了一刻钟就撑不住了。 土布立花身旁的军官们也兴奋异常,打进凉州的首功非他们莫属了,升官赏赐就在眼前,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感觉到主人的欣喜,不停地刨着蹄子,似乎是想奔过去厮杀一番。 土布立花抚摸着爱驹的鬃毛,安抚着它的情绪,他知道战马在渴望厮杀,渴望闻到血腥的味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确认部队在城内立足脚跟之后才能亲自上阵。 土布立花身旁的旗手将黑色的军旗笔直的指向凉州城的豁口,无数士兵从军旗旁涌过,铁流向着同一个方向汇集,凉州城头的巨炮再一次的鸣响了,但是将士们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将军们说过了,这只是汉人的大炮仗,声音响的很,其实炸不死几个人,事实确如如此,对付有生力量,这种发射实心弹的滑膛炮确实有心无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第一股冲入城内的突厥兵顺着大街穷追猛打,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突厥男儿们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声音震天动地,那些凉州军早已吓破了胆子,丢盔弃甲跑得比兔子还快,勇士们一路追杀过去,谁也没发觉道路两旁铺面的门窗都是用石头封死的。 忽然,狼骑们惊讶的发现那些兔子一般逃窜的凉州兵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停下脚步聚拢到了一起,一门巨大的火炮正摆在街心,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狼骑们,那些凉州人还耀武扬威的咋呼着,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 奔在最前面的突厥狼骑十夫长乌尔凯西鄙夷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汉人不敢一对一的拼刀子,净弄些懦夫的武器,狼骑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汗的禁卫军,一门大炮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口径大一点,炮弹重一点么,难不成它还能一炮轰死我们这么多的人? 突厥兵们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是奋勇向前,个个争先不甘落后,整个街道充斥着士兵,摩肩接踵,盔甲叶子锁扣摩擦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声威骇人,越跑越近,眼看就要冲到跟前了,可那些凉州军的脸上却漾起了奇怪的笑容,不像是被屠杀之人临死前的表情,倒像是刽子手行刑前的微笑。 恶魔一般的微笑,这是乌尔凯西最后的印象。 “放!”随着一声暴喝,那门大炮怒吼起来,乌尔凯西只觉得眼前一团红光闪现,耳朵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如同落叶一般向后飞去,好强的风暴,比小时候在草原上牧羊见到的龙卷风还厉害,等他神智稍微清醒一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距离刚才站得位置几十步远的地方了,地上到处是血迹和残肢,战友们七零八落的散布在自己身旁,乌尔凯西的锁子甲被撕裂了,胸前几个透明窟窿,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但是并没有丝毫的遗憾,身为大汗的士兵,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更何况灵魂进入天堂还有七十二个美貌的处女可以享用呢。 街道上的突厥兵太密集了,这一炮真是一点没浪费,用细铁丝网装着的上千枚大小不同的铁珠飞出炮膛之后散落开来,形成灼热的金属风暴,铺天盖地的打过去,如同死神的镰刀割过一般,整个街道上的突厥兵瞬间就躺倒了一半。 但突厥狼骑的脚步只是被阻挡了一下而已,军官们说过,汉人的武器重新装填需要很长时间,这个空挡就是取胜的时机,狼骑们杀红了眼睛,一个个狂吼着扑了过来,毫不惜命的精神让人不禁为之感叹。 但是任何精神在钢铁面前都是白搭,刚才开火的是龙威炮,趁着龙威大将军重新装填的时候,虎威炮被推了出来,又是一阵暴风骤雨,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横扫千军,上百名狼骑在瞬间就被撂倒,有死有伤。 狼骑们的战斗精神确实非同一般,军官们都是冲在前面的,此时全都死光了,可那些士兵依旧奋勇上前,这回他们看清楚了,汉人一共只有两门炮而已,距离那么近,只要冲过这段死亡距离就能胜利! 勇士们狂奔着,他们在和死亡赛跑,但不幸的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因为对方不光有大炮,还有密密麻麻的火枪在等着他们。 “放!”那个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凉州军士兵们从容的瞄准扑过来的敌人扣动扳机,火绳枪散发出一团团硝烟,几十枚铅子射了出去,紧接着这一排士兵迅速后转,第二排火枪兵顶上来继续发射。 狼骑们是英雄好汉,凉州军也不是孬种,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汉子,谁怕谁啊,尸山血海就在眼前,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有条不紊的装填着火药和铅子,顺便再吹一下火绳以防熄灭,神态从容,镇定自若。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房顶上也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拿着火枪和弓弩朝狼骑们射击,他们是武装起来的民夫,虽然武艺不精,但居高临下倒也战果不菲。 狼骑们面临三面打击,依然毫无惧色,残存的士兵举着铁盾拖着负伤的躯体向前走着,爬着,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危急时刻,又是一股狼骑从城墙豁口处冲了进来,刹那间再次填满了街道。弯弓攒射,刀枪并举向前杀去,西凉军阵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缺口迅速被填补,士兵们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依旧排成三列施放火枪。 至于为何不用弓弩而是用火枪也是有讲究的,普通突厥步兵用诸葛连弩就能压制,可是这些狼骑乃是精锐部队,锁子甲外面还套着整块铁皮锻造的胸甲,威力小了根本穿不透,这些长得和狗熊差不多的家伙即使中了一两箭也行动如常,对付他们就得用穿透力强的火枪,别管再厚的盔甲,一枪就透。 但火枪的火力毕竟不如大炮密集,狼骑们举着铁盾不计伤亡的冲了上来,而凉州军炮兵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填着炮弹…… 偏僻的凉州西北便门,城门悄悄打开,蛰伏多日的凉州骑营将士衔枚疾走,迅速冲出了城门,向着突厥人的后路包抄过去…… 第123章 杀腻了 在最困难的时候,元封都想办法保留了一支骑兵部队,冲刺能力强、高大神骏的伊犁马是不能留了,那种马太过娇贵,没有精饲料吃就会得病,伺候不周道也会得病,反不如蒙古马来的扎实,给点干草就能活下去。 凉州最后的骑营只有三百人而已,但每个骑士都是百战精兵,论武艺论经验那都是个顶个的强,战马这两天也养足了膘,吃的全是青稞麦,马是通人性的动物,知道吃了好饲料就得出力,多少天没在旷野上撒欢过了,乍一出城,三百健马无不奋蹄狂奔。 土布立花的万人队已经填进去六千人了,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一波一波的人马冲到城内就再也没有回来,只能听见一阵阵的火炮轰鸣,土布立花的脸色越来越阴郁,手下将军们也不像刚才那么狂傲了,一个个铁青着脸色不说话。 “你留下,其余的人跟我一起上!”土布立花终于沉不住气了,将最后的力量也填上去,亲自带领三千五百名士兵攻城,原地只留下五百人看守马匹。 突厥人进攻的程序是这样的,骑兵利用高机动性迅速接近城墙,然后骑兵下马步战,马桩子们牵着战马撤退到城墙火力杀伤范围之内等候,按照军中制度至少应该留下两千人看马的,但突厥军自以为凉州人不敢出城作战,所以只留了一千人而已。 忽然东北方腾起烟尘,似乎有敌军来袭,马桩子们虽然是军中比较弱的士兵,但毕竟是堂堂的狼骑,登时拔刀严阵以待,哪知道敌骑未到,城头上的大炮却打过来了,数发炮弹落到战马后方,炸起一团团烟雾,战马受惊,疯狂的向爆炸的反方向奔去,也就是凉州城的方向,马桩子们实在太少,马群惊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地往回拉,用套马杆套。 万马奔腾中,突厥狼骑和凉州精骑战到一处,为了武装这支小部队,元封可把曹延惠的家底子都给掏空了,每个骑兵胸前都斜插着三支短火铳,遇到敌人直接掏出火枪就打,打完就扔,然后抽出另一支接着打,实战中一名士兵杀死三个敌人的机会其实不是很多,尤其在双方数量差不多的前提下,两军对冲下来突厥人就打散了,凉州军也落马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人挥动长鞭,努力将马群往城内赶去。 …… 土布立花还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此时他已经领着部下杀到了废墟上,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太惨烈了,整条街道都被血染红了,狼骑们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全都是面朝东方倒下的。 这哪里是战场啊,分明就是屠宰场,身经百战的土布立花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口袋阵,突厥大军完完全全就是掉进人家的陷阱里了,三面全是火力打击,街道狭窄,根本无法施展兵力,只能添油一般的往里冲,冲进去就是白白送死,凉州人的火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 突厥人也有火炮火枪,但是适用范围很窄,一来装填麻烦,二来显现不出骑射的本领,土布立花对火器研究不深,但总归知道火器的发射速度很慢,可是凉州人的大炮与他印象中的大炮截然不同,似乎根本不用清洁冷却炮膛,射速极快,两门炮交替射击,间隔极短,任凭儿郎们再英勇也冲不过这道火线。 土布立花自然不知道,龙威虎威两门炮是后膛装填的新式火炮,火药和霰弹预先装在一截钢制的筒子里,射击的时候把这截筒子安放在炮尾,形成炮膛的一部分,射击速度当然快了许多,虽然密闭性受到一定影响,但既然是近战武器也就不在乎了,只要够快够猛就行。 狼骑们也试图从两翼进行突破,偏巧这条路以前是商业街,两边都是两层楼,门窗被封死以后很难攀爬,更何况上面还站满了士兵,居高临下拿着长矛和弓箭往下打,这仗实在是打的太憋屈了,一个个的百人队扑上去连敌人的边都碰不着就死了,就连心最硬的人都忍不住眼睛红红,劝土布立花撤兵,为狼骑万人队留点种子。 土布立花也在犹豫之中,忽然有兵来报,凉州军袭了后路,把战马都给抢了,土布立花闻言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而倒,被部下救醒之后愤然拔刀喝道:“今日死也要死在凉州城内!”说罢身先士卒杀了过去……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夜色临近,战场终于平静下来,一个精锐的突厥狼骑万人队尽数死在凉州城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着,不知道是谁在城墙上吹起了羌笛,声音哀怨婉转,如泣如诉,一脸硝烟的士兵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打扫着战场,从狼骑身上剥着盔甲兵器,甚至连衣服帽子靴子也剥了下来,天依旧是那么冷,城里严重缺乏御寒衣物和取暖之物,这些东西都能派的上用场。 苍茫的大地上,一片空荡荡,原先突厥大军扎营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轮廓,被砸塌的回回炮残骸伫立在旷野上,狂风刮过呜呜作响,失去主人的战马三三两两的漫步着,时不时仰天长鸣一声。 ………………………………………………………… 二十里外,突厥大营,可汗王帐。 “又败了……” “那可是一个狼骑万人队啊……” 大臣们,将军们窃窃私语着,帖木儿大汗面如秋水,无动于衷,过了半天才一拍桌案,盛着马奶的杯子跳起来老高,“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对勇士来说,死在战场之上就是最好的归宿,难道像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一样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么!” 大汗突然暴怒,臣子们噤若寒蝉,但心里都在抱怨,这次东征实在仓促,很多事情都没理顺就贸然出兵,不败才怪,大汗啊大汗,到底是老了,再无年轻时候那种睿智机敏了,身为统治者和决策者,稍微一点小小的误判就能送掉长千上万人的性命,今天这个万人队死的实在是不值。 帖木儿心中何尝不难过,说是百万大军,其实能战之兵相当有限,精兵就更少了,这个狼骑万人队是自己的禁卫军,就这样不听响的搭进去了,自己真是越老糊涂了,昏招迭出,居然被一枚炮弹吓得大营后撤十里,还派遣轻装精锐骑兵去攻人家固若金汤的城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王帐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忽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道:“大汗,土布立花求见。” 众皆哗然,土布立花的万人队不是已经打光了么,就连战马都被人家凉州人赶进城去了,这个土布立花怎么活着回来了,他还有脸回来见大汗么? 帖木儿却风平浪静,他知道土布立花的性格,若是部下都死光了,土布立花绝不会苟活于人世,此番来见定然是有大事。 “唤他进来。” 片刻后,土布立花被带了进来,昔日威风凛凛的万夫长现在已经惨不忍睹,满脸血污,浑身是伤,最重要的是精神完全崩溃了,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土布立花!你到底怎么了?”帖木儿高声问道。 土布立花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身子一抖跪在地上喊道:“大汗,撤兵吧,凉州永远也攻不破!” 帖木儿大怒,刚想让人把土布立花拉下去砍死,忽然好奇心上来,到底是什么让这位英勇善战的万夫长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呢,他忍住怒火问道:“土布立花,你到底在凉州看到了什么?” 提到这个,土布立花的眼神又恍惚起来,思绪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土布立花是被震天雷的气浪炸晕的,若不是几个卫士拼死护着他,怕是也和那些狼骑一样粉身碎骨了,当他被一桶冰水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凉州军的阶下囚。 和土布立花一样幸存下来的狼骑还有几十个人,全都被反绑了双手集中在一起,凉州军磨刀霍霍正要斩杀俘虏,忽然来了一个年轻的将军,对看守俘虏的士兵说了些什么,他们便被人带入一间温暖的大房子,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金黄色的馕饼,香喷喷的熏肉,还有葡萄干、酸和青稞酒,俘虏们诧异了,难道凉州人疯了么,给这些俘虏吃这么好的东西,要知道他们这些精锐的狼骑就算是在自家大营里也吃不上这般好食物啊。 有那会说汉话的狼骑就问了:“你们为什么要拿这么精美的食物来招待我们?”凉州军士兵没好气的说:“凉州城里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差的食物了,俺们吃肉吃吃腻了。” 狼骑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等他们吃完饭,土布立花和几个小军官脸上蒙了黑布被带出去,本来以为是要斩首,哪知道确是被邀请参观凉州的粮库,这下他们可算开了眼,巨大的粮库分为上下两层,粮食堆积如山,腌肉更是不可计数,怪不得他们说找不着比这更差的食物了呢,整天吃这个是够烦的。 鉴于土布立花的身份,还被特许参观了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土布立花立刻就爱上了这门巨炮,他抚摸着冰冷光滑的炮身泪流满面,这才是男人的武器啊,可惜如此雄壮的巨炮却是架在凉州城头。 一番款待之后,这帮俘虏被礼送出去,土布立花最后问了一句特别傻的话:“为什么不杀我们?”凉州军的回答让他们极其难堪。 “杀太多了,都杀腻了……” ……………………………………………… 听了土布立花的叙说,王帐内的大臣和将军们都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土布立花所言不虚的话,这凉州怕是永远也拿不下来了。 “蠢材,你中计了!败绩而回还敢乱我军心,留你何用,拖出去砍了!”帖木儿一摆手,两个侍卫就扑上来将土布立花拉了下去,帖木儿威严的目光扫视四座:“刚才你们听到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再提。”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啸叫从天而至,炮击又来了。 第124章 岂是池中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大营已经向后退了十里,距离凉州足足二十里远,但依然遭到了打击,虽然炮弹很小,而且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杀伤和破坏,但依然给突厥军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 凉州人的大炮能打二十里,这还了得!听说他们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喂马都用细粮呢,这样的谣言在大营里四处传播,哪怕土布立花的人头还高高挂在辕门之上,人们也是照传不误。 军心不稳,怎么弹压都是没用的,百万大军打了两个月,连凉州城都没踏进去半步,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掩饰不过去的。 帖木儿又病了,连续几天没有出王帐,据说连杀了五六个看病不利的医官,大汗的几个儿子也蠢蠢欲动,整个突厥大营一片人心惶惶、风雨飘摇。 阴沉沉的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凉州城下,士兵们冒着风雪继续打扫战争,虽然风刮的象刀割一样,他们依然赤着手去捡、去挖那些箭矢、弹丸,这一场大战虽然胜了,但凉州军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困存的弹药基本上打光了,马上就要面临有枪无弹的危险。 这是一场火器为主的歼灭战,两门近战大炮作为主角,火枪和杂七杂八的铁炮作为陪衬,让突厥狼骑吃了个大亏,事实证明,巷战中火器还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发射霰弹的火炮,一炮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都能躺下去一半,火枪的功效也比想象的好,破甲威力大,比弓弩易掌握,最适合经过初级训练的士兵。 军队的核心是精兵,一百名身经百战的职业士兵完全可以将一千名临时拼凑起来的壮丁打的落花流水,一比十的交换律很正常,可这是在冷兵器交战的条件下,倘若给壮丁们配发装了刺刀的火枪,让他们在安全的阵地上射击,那交换比就完全倒过来了。 如今凉州的职业士兵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元封从难民中选出了数万壮丁,发给他们兵器盔甲,每日在城中操练,每十名壮丁由一名老兵统带,教他们如何操作火枪,壮丁们的一言一行都要服从十夫长的指令,谁不听号令当场军棍伺候,三次不遵军令就要开刀问斩,经过一个月的严酷训练,总算将第一批壮丁训练出来了,补充进城防部队,这次歼灭战就派上了用场。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士兵们正清理着突厥兵烧焦的尸体,忽然一声大喊:“大帅驾到!”所有的士兵立刻扔下手上的工作准备下拜行礼,元封已经用沉稳的语调说道:“免礼!” 大帅领着一帮将弁前来视察了,陪在大帅左右的正是壮丁营总教头王金标,看着这帮农家子弟被自己训练成精兵,老王头还是很得意的,目光紧随着大帅的眼神,察言观色,元封用马鞭随手一指,老王头便喝道:“你,吴冬青,过来!” 叫做吴冬青的小兵听到招呼,立刻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义勇军左营练兵吴冬青到!” 年轻的练兵挺直了腰杆,年轻的面庞被硝烟熏黑,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元封问道:“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回大帅,俺是肃州人,猎户,以前跟俺爹打狼的。” “这一仗打的如何?杀了几个敌兵?” 吴冬青脸有点红,答道:“回大帅,俺是装填手,专门帮正兵装火药子弹的,这一仗俺一共装了一百二十三次子弹,自己没打死一个敌兵。” 装弹一百二十三次,实属罕见,要知道一般的火枪也就是能连续射击十来次,再打枪管就受不住要炸膛了,王金标在一旁介绍道:“这小伙子是个好兵,忠于职守业务熟练,整个左营里就属他装弹速度最快,他一个人能同时装五杆枪,还比别人快。” 元封拍拍吴冬青的肩膀道:“不错,当装填手可惜了,给提个正兵干干,下次打仗你就有自己的火枪了。” 吴冬青喜上眉梢,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说啥好了,王金标喝道:“没规矩,还不谢过大帅。” 吴冬青正要拜谢,元封已经带着众将先前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你多大了?” 吴冬青挺起胸膛道:“回大帅!俺今年十八!” “嗯,好好干!”元封转身去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十八岁啊十八岁,自己也不过是十九岁而已,不过整个凉州都没人知道元封的实际年龄,他留了一副络腮胡子,加上眼神坚定执着,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这样也好,至少凉州军民心里踏实些,毕竟谁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青年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视察完了防线,元封又来到城东的军器作坊,凉州军打仗器械为先,箭矢炮弹火药的消耗是很厉害的,围城两个多月,库存的兵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日以继夜的加班生产,才能赶上消耗的速度。 十八般兵器弓弩为第一,箭矢的消耗是最大的组成部分,但是箭矢的生产比较麻烦,粗细均匀的桦木杆子,钢铁箭镞,羽毛,胶漆,丝线,工艺十几道,少了一道都不行,其他的原材料都好说,羽毛这种纯自然的东西可就难弄了,上好的箭是雕翎箭,一般的也得用雀鹰,鹅毛箭射出去就打飘,根本不能用,可是寒冬腊月的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雕翎。 正是由于雕翎的缺乏,再加上优秀弓箭手的培训时间问题,凉州军已经放弃了弓弩这一块,用火枪作为补充,仓库里本来就有大批库存枪械,火药的储存也算充裕,子弹就更好说了,随便找些锡、铅、铜、铁溶了倒进模子就能造出子弹来,生产速度比箭矢快多了,工艺要求也不复杂,只要是质地柔软的球状金属就可以了。 军器作坊的冶炼炉旁边,十几个赤膊大汉正在拿钢条捅着炉子,外面寒风刺骨,这里却热火朝天,坩埚里是暗红色的金属溶液,待会这一锅烧化的合金倒进模具里,就能变成杀伤敌人的子弹。 冶炼场的另一端是精加工作坊,十几位能工巧匠正在制作远威炮的炮弹,这种炮弹工艺要求非常高,整枚炮弹呈圆柱形,前头稍尖,风阻系数优良,弹体上带着两条凸槽,正好能卡在膛线上,炮弹的口径比炮膛略微宽了一些,这也是为了照顾射程的需要,软铜嵌在坚硬的钢质炮膛里,气密性自然会很好。 远威炮的射程极远,大炮架在高处,配上流线型的炮弹和特制的药包,能打到二十里外的突厥大营,虽然威力很小,但至少能给突厥人提个醒,别管你躲得再远,一样在我射程之内。 冶炼场外面,是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有突厥人的头盔、锁子甲、盾牌、兵器,有些盔甲上还带着血迹,这些破烂都是等待回炉的,另外还有大批城里百姓捐献的铁锅菜刀啥的,原料是充足的,但是另一侧堆放的焦炭却是越来越少了。 不光是焦炭稀缺,火油、煤炭、木炭、木柴都严重短缺,一个冬天下来,光是取暖用的燃料就不知道烧掉多少,再加上炼铁的、烧锅的,真是不可计数,城里不少房子都被拆了,大梁和门板拆吧拆吧烧锅用了,路旁的老树也被砍伐一空,总之为了这场战争,凉州人已经付出了包括生命在内的很多很多…… 最紧迫的粮食问题虽然解决,其他问题接踵而来,燃料、弹药,医疗用品,什么都缺,派去兰州的使者应该到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援军也应该出发了,可是每天站在东城墙上的瞭望哨望穿秋水,也没看见从东方过来一人一马。 元封冒雪视察的时候,叶天行正陪着曹延惠在温暖的房间内唠嗑,桌上摆了两壶青稞酒,叶天行边喝酒边讲元封的事迹,从他杀死独一刀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十八里堡被官兵剿灭,曹秀坐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心驰神往,当讲到孟小冬血溅进士府,元封怒杀四公子的时候,曹秀忍不住泪流满面,恨恨地一挥拳头:“杀得好!” 故事讲完了,曹延惠长叹一声:“原来此子还有如此经历,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干练。” 曹秀眨眨眼睛:“爹,为啥说他小小年纪,我看他一脸胡子,起码有四十岁呢。” 叶天行哈哈大笑,替曹延惠答道:“人家只不过胡子长点罢了,论年纪还不到二十岁,比你大不了几岁。” 曹秀吃惊的张大了嘴,原来那个凶恶的怪叔叔如此年轻,他不再插嘴,躲到曹延惠身边掰起手指来,也不知道在算什么。 “老曹,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么?”叶天行闷了一口青稞酒道。 曹延惠抚摸着曹秀的小脑袋,神情淡漠地说:“倘若凉州幸免于难,此子居功至伟,老夫自然会重用于他,只是……” “只是什么?”叶天行问。 “金-鳞-岂是池中物,只是怕小小的凉州盛不下他啊。” 第125章 似是故人来 一连数日,突厥人都没有动静,这反倒让凉州军民心神不宁,总是想到暴风雨前那片刻的平静,军民加紧修补城墙,将豁口堵上,火枪火炮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三日后,一彪人马出现在视线之内,城头立刻响起警号,士兵们各就各位,缓缓推动大炮瞄准来敌,可是那队人马却没有攻城的意思,远远的停在三里之外,只派了两个骑兵过来。 “狗日的这是干什么?”一名凉州军士兵咕哝道。 “别管干啥的,先撂倒再说。”另一名士兵举起了火枪。 “且慢!”士兵正要开枪,被刚从敌楼里走出的元封制止住,他望着由远及近的那两名骑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看他们的胯下战马,腰间直刃长刀,还有光闪闪的鱼鳞甲,绝非突厥骑兵的打扮。 对!是羌人,这些人是羌人骑兵! 此时两匹快马已经到了城下,两名骑士勒马停住,其中一名骑士朗声道:“我们是西宁州的羌军,奉我王军令前来增援凉州,大军已到三里之外,还不速速开门。” 一时间城墙上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爆发出一阵欢呼,援军终于来了,自打三个月前和突厥人开兵见仗,凉州被围也有两个月了,其间见不到一兵一卒来援,如今援兵终于到了,这怎能不让人兴奋。 但元封却异常冷静,挥手制止了部下们的喧嚣,道:“问问他们,有什么能证明自己不是突厥兵假扮的。” 城墙上一下子便又静了下来,突厥人狡诈万分,化装成羌人来诈城也不是没可能,当即便有人高声喝道:“那汉子,空口无凭,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你们是真的羌军?” 羌人骑士一指远处:“大军都到了,你们难道看不见么?” 城上人道:“距离那么远,看不出真假来,还请你们统兵大将过来说话。” 羌军骑士冷哼一声拨马去了,回到本阵,在大纛旗下对领军大将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那员大将亲自领着十余名侍卫奔来过来,城上人定睛一看,莫不目瞪口呆。 羌军大将竟然是一位巾帼英雄,只见她,胯下胭脂马,掌中鸳鸯绣绒刀,身披金甲,金盔之上两支雉鸡翎子高耸着,一张粉脸艳若桃花,却又冷若冰霜,女将纵马狂奔至城下,忽然勒马停下,战马跑出了性子,前蹄腾空嘶鸣不止,好一派大将军立马横刀的飒爽英姿,城头上的凉州男儿都忍不住齐齐叫了一声好! 那女将却指着城头上骂道:“我们千里遥远来援凉州,被拒之门外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我们是突厥人假扮的,真是欺人太甚,这凉州不救也罢,我们走!”说罢拨马就走。 城头上的人全呆了,这位女将的脾气太暴躁了吧,怎么说走就走,正在紧要关头,忽听一声大喊:“赫敏殿下!” 那女将猛回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扫视着城墙的人,最终定格在元封身上,此时的元封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郎了,而是满脸胡须的成熟男子模样,赫敏看了半天也不敢认,迟疑道:“你是……元封?” “对,是我!”元封答道,忽地转身对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开门!” 哪还有什么城门啊,除了西北便门留着一条通道之外,所有的城门都被砖石封死了,士兵们手忙脚乱一窝蜂的下去搬石头,元封甩下一跟绳索,径直从城墙上滑下,落到赫敏的马前。 赫敏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元封,终于认出这就是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那个马贩子,她兴奋地一拳打在元封肩上:“原来你没死啊。” “是啊,我还活着。”元封讪讪地笑着,想表示一下亲热却不知道干啥啊,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又当着那么多兵将的面,怎么好意思呢。 赫敏却不在乎,依旧满脸老友重逢的喜悦,说道:“得知你们堡子的事情之后,我哭了好几天呢,还闹着让父王发兵去帮你报仇,可是父王他却……唉,不说那些了,你现在做什么,是曹延惠手下的兵么?” 元封道:“算是吧,我现在也算是半个凉州人了。” 赫敏上下打量着元封的衣甲,不过是一件平常的红色战袍外罩锁子甲而已,和普通军校差距不大,“曹延惠给你什么官职?凭你的武功起码千总以上,不过看你这身打扮可不像,不过没关系,回头我找他,让他给你升官!” 赫敏大大咧咧的一番话让元封哭笑不得,没等他答话呢,赫敏又说了:“刚才是谁不让我们进城的,让他下来,本宫要问问他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看人脸色的,昨天还和突厥人打了一仗死了不少将士呢,好不容易到了城下又要受这份气,哼!” 元封只好说:“是我下令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赫敏却噗嗤一下笑了:“好了,逗你的,看你这副傻样,和以前一模一样,这胡子真难看,赶紧剃了吧。”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堵住城门的石头被迅速从里面扒开,露出一条通道来,羌军先遣队这才开进城来,这是一支轻骑兵部队,人数只有三千人,但全是和突厥人打过仗的精锐骑兵,每人都带一长一短两张弓,六十支雕翎箭,圆盾、腰刀和长矛,军官穿鱼鳞甲,士兵穿七札的皮甲,羌人并不富裕,能武装出这样一支部队来,可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元封让手下给羌军安排宿营地,自己带着赫敏去觐见曹延惠,一进府衙大门,赫敏就呆住了,这哪是传说中富丽堂皇的凉州曹氏宫殿啊,分明是个破败不堪的难民营,呆了半晌赫敏才道:“曹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元封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继续往里走,赫敏才发现自己错了,不管是正在洗衣服做饭的妇人,还是锯木头打铁的男人,或者是满地乱跑的小孩,见到元封都是一脸的亲切,恭敬又亲热的喊一声张大帅,元封也毫无架子,就如同走在同乡父老之间一般。沿途所有守卫、巡逻的士兵,见到元封也是立刻站直行礼,毕恭毕敬。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的在赫敏身上停留,如此飒爽英姿的女将军肯定不是凉州本地人,有那脑筋转得快的人立刻就想到是援兵到了,但更多的人想的则是:这女将和咱们张大帅真是配啊! 元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矮小瘦弱的孤儿了,现在长身玉立,肩膀宽阔,瘦削的脸上一部英武的大胡子,双眼深邃而有神,再加上沾满硝烟的战袍和甲胄,真是太有男人味了,而赫敏更是英姿勃发,苗条欣长,充满阳刚之气的铠甲配上艳若桃花的粉面,别有一番风情,两人品貌相当,个头也搭配,就连走路的步调都一致,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对璧人! 元封过去以后,百姓们都指指戳戳,窃窃私语起来,尤利娅刚打水回来,无意中听到别人的议论,抬眼望去,正看见一双背影逶迤而去,不知怎么地,尤利娅眼中就起了一层雾,水盆咣铛一声就摔地上了。 赫敏冰雪聪明,从百姓们的言行就看出元封在凉州军民心中的地步,走到后宅门前,赫敏一把拉住元封:“你行啊,都是大帅了,我就知道凭你的本事不会屈居人下的。” 元封笑笑,没说什么,指着前面道:“快走吧,知府大人还等着呢。” 守卫后宅的是罗马营的一个百人队,在这一点上元封处理的非常得当,经过几次变故,如今的凉州三军已经全成了他的人马,原先的中高层已经不存在了,曹延惠即便是想拿回权力也是不可能了,为了让老人安心,元封特地让地位相对中立的罗马营来保卫后宅,罗马营是雇佣兵,拿谁的钱帮谁做事,如今和曹延惠的合同还没到期,凭他们的职业信誉,曹延惠应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两个持着长盾腰佩钢剑的罗马营士兵脚跟一并,拳头在胸口敲击一下向元封行礼,然后帮他推开大门,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后宅的主要建筑已经被拆了,曹延惠现在偏殿办公,他已经得到通报,正正襟危坐等着羌军将领的觐见呢。 虽说曹延惠名义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西北这块地界上谁不知道他是凉州王啊,从地盘兵力钱粮上来比较,他可一点不比别人差,所以即便赫敏的身份是羌人的公主,见到曹延惠也得以礼相待。 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赫敏拿出羌王写给曹延惠的亲笔信递上,曹延惠看完之后大喜道:“羌军和乌斯藏联合出兵,何愁突厥不败,我凉州有救了!来人啊,摆宴给殿下洗尘!” 赫敏喜滋滋的看了元封一眼,悄声道:“你要作陪哦。”元封也笑着点头。 不知怎么地,赫敏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看来看去,终于发现曹延惠右手边坐着一个头戴束发金冠,身穿锦袍的俊秀小男孩正盯着自己,眼神中竟然……有敌意? 第126章 又响驼铃声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这些年河中帖木儿的行径大家有目共睹,扫平四大汗国,灭了波斯,击败了强大的奥斯曼土耳其,一个崭新的大帝国横空出世,不但强大,而且邪恶,穷兵黩武杀戮成性,帖木儿悍然发动东征,显然不会只局限于中原,羌地,乌斯藏都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羌地和乌斯藏以往都是大元朝的疆域,羌地属于朵思麻宣慰司和朵甘思宣慰司的一部分,也就是青海大部、甘肃南部、四川阿坝、甘孜等地,乌斯藏则是属于乌思藏纳里速古鲁孙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管辖范围。 元朝末期,天下群雄并起,青藏高原上也是烽烟迭起,吐蕃人和羌人拿起武器反抗蒙古统治者,建立起一个个小国家,然后又经过长达十年的内战,最终形成两大势力集团,一个是盘踞青海甘肃阿坝甘孜等地的羌人,一个就是卫藏地区的乌斯藏国,两国唇齿相依,倒也相安无事。 帖木儿东征,天下为之震动羌王和乌斯藏王未雨绸缪,闻风而动,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兵出祁连山,星夜驰援凉州,以图将这场战争阻隔在国土之外,赫敏带领的这三千铁骑就是前来联络的先遣队。 元封很纳闷,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更何况是带领先遣军穿越突厥人的重重包围,羌王怎么会派自己的女儿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走在凉州的城墙上,元封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疑问,赫敏却突然怒了,用马鞭子狠抽城墙,怒气冲冲道:“我死了他们才开心呢。” 毕竟许久没见,之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元封并不想刨根问底,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打仗并非儿戏,可不能由着性子来,殿下身份尊贵,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激扬士气,但一旦出事,对士气的打击也会很大,你的父王母后也会……。” 赫敏打断元封:“好了,他们才不会怎么样呢,他们巴不得我死,别提这个了,元封,你还记得我们在康巴草原上说过的话么?” 元封一愣,不知道赫敏说得是哪一桩。 赫敏气得拿手指头点元封的额头:“咱们结拜过的,你要喊我姐姐,别一口一个殿下的,那么生分。” …… 突厥大营,帖木儿王帐内,气氛非常紧张,一个不好的消息让大汗极为震怒,乌斯藏和羌人竟然组成联军阻拦大军东征,一支骑兵部队已经冲破防线进入凉州城内。 乌斯藏和羌这种小国,帖木儿根本不放在眼里,让他震怒的是羌人的骑兵竟然在眼皮底下进入了凉州,不用置疑这会让凉州人的士气大增,给东征大计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刚才他已经斩了两个将军,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才转到正题,凉州城高墙厚不好攻打,藏羌联军却没有城池作为依托,干脆拿他们下手,小试牛刀也好去去晦气。 突厥大军分出一路人马,由帖木儿骁勇善战的四儿子沙哈鲁带领,前去和藏羌联军作战,沙哈鲁部本来肩负的是封锁凉州的任务,他们这批骑兵一走,凉州的压力骤然减轻,东去中原的道路恢复了畅通。 三月初,凉州又迎来了一拨客人,这天早上,东门的守军远远看到一支驼队逶迤而来,悠扬的驼铃在初春的天地之间鸣响着,是中原的商队!士兵惊喜的喊叫起来。 经过一番检查,这支小小的商队进入了凉州,商队属于长安尉迟家,运载着战争急需的物资:粮食、药品、火药,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尤其那些药物,更是雪中送炭。 尉迟家到底是做了上百年生意的老商家了,对商机把握的极准,最容易赚钱的事情莫过于发战争财了,当尉迟炯听说帖木儿东征之后,想得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从这件事上赚钱,他立刻组织了一支驼队,带上货物,配备上最优秀的人员,从长安出发前往凉州。 由于突厥骑兵的阻隔,驼队整整耽搁了一个月才进入凉州,看着被战争之手蹂躏过的城市,牵着骆驼的商人们无不摇头叹息,几个月不见,凉州已经变了模样。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战争时期,这些紧俏的货物自然不会摆在市场上出售了,而是统一由凉州官府收购,周泽安亲自接待了驼队的领队,在价格上双方并没有太多分歧,战争时期,价格高点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家送货过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谈好了价格,周泽安当场就用现银付了款,双方交割货物钱银,办妥之后,周泽安对那领队说道:“我就不留你们了,希望能尽快见到下一批货物。” 领队拱手道:“一定一定,家主已经准备好了货物,随时可以起运。” 端茶送客,领队出了府衙签押房,迎面正看到一群将弁簇拥着一位瘦高个的将军走过来,领队下意识的躲到一旁,随即眼睛一亮,失声喊道:“封哥儿!” 元封猛回头,看到墙角站着的这个人正热泪满眶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随即猛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喊道:“铁头!” 尉迟家驼队的领队正是失散的兄弟张铁头。 签押房内,张铁头又坐回了刚才那张椅子,但气氛已经比刚才亲切了许多,周泽安亲自奉茶,招待大帅的老兄弟,张铁头喝着茶侃侃而谈,十八里堡破了之后,他孤身逃命,流落到关中,幸亏得尉迟光收留,从此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马夫,由于他精明干练,很快得到提升,这次前来凉州送货,危险极大,一般人都不敢来,最终还是张铁头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 “既然封哥在这里,我就不隐瞒什么了,这次前来凉州,不光做你们一家的生意,家主还预备了一份礼物敬献给突厥大汗,同时问问他们有什么需求,下次一并带来,总之生意人是两头发财,两头都不得罪,不管是谁赢了,这生意总的继续做下去吧。”张铁头淡淡的说。 元封默然,商人逐利,心中完全没有民族大义,尉迟光是波斯人,波斯已经被帖木儿灭国,现在又来讨伐尉迟家世代居住的中土,他竟然想着和敌人、仇人做生意,这样的人……真是纯粹的商人! 元封又问官府的反应,想必此时兰州府乃至京城都已经得到突厥人大举进攻的消息了,也该适当做出反应了。 张铁头哀叹一声,说:“兰州府的人还好些,总算知道突厥人的厉害,据说官府一连商议了十几个晚上,但直到我离开兰州,也没看见有一兵一卒开拔,关中就更别提了,歌照唱舞照跳,没人把这个当回事,毕竟离的太远,寻常百姓哪知道突厥人的可怕啊,唉,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看来指望朝廷的援军是不现实的了,话又说回来,甘肃官军是元封的大仇人,倘若他们驰援凉州的话,元封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来也罢,我们有乌斯藏和羌人的二十万援军,何愁凉州不保,突厥大军号称百万,也就是吓吓一般人,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打仗靠的不是人多,反而人越多越麻烦,光是每天的粮草就能愁死帖木儿,再撑一段时间他们自会退兵,铁头哥,你把我的话带给尉迟光,凉州必胜!只要他本本分分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一两银子不会少他的,以后还会多加照顾打着尉迟旗号的队伍,倘若三心二意的话,以后尉迟家的队伍别想从凉州经过。” “说得好!”张铁头一拍桌子,“封哥儿有魄力,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肯定帮你办妥,对了,定安他们呢?都在么?” 元封叹气道:“十三太保没几个人了,定安还在,只不过身负重伤,还得一段时间才能下床,刚才周大人给你的单子里面就有帮他买的药。” 于是张铁头又去探望了赵定安,兄弟重逢不免唏嘘,但时间紧迫,张铁头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出城赶回长安,元封亲自领一队骑兵送他。 走在初春的旷野之上,心情也开阔了许多,放眼望去,原本苍凉灰色的大地渐渐恢复了生计,只是田地荒芜,村庄成了废墟,一派战后的凄凉景象。 正匆匆赶路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驼队伙计大喊:“有马贼!”凉州军士喊道:“突厥人!” 但来者既不是马贼也不是突厥人,而是一支看不出来历的重甲骑兵,高大的战马披着马甲,骑士也穿着包裹全身的铠甲,只露出两只眼睛,虽然只有数百名骑兵,但那股气势强大的令人窒息。 驼队的伙计们和凉州军将士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元封却皱着眉头在想这是谁的部队,因为他们的旗号上分明绣着一个汉字“李”。而突厥人肯定不会使用汉字的。 “大帅,这是宁夏铁鹞子啊!”见多识广的王金标在一旁低声道。 第127章 铿锵玫瑰 王金标一说铁鹞子,元封顿时就明白了,叔叔曾经给他讲过,宋朝的时候流行重甲骑兵,辽国有铁浮屠,金国有拐子马,西夏有铁鹞子,都是连人带马装备全套铁甲,刀砍不进,枪戳不透,弓弩更是无能为力,火枪出现之后重甲已经不再流行,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别看他们从头到脚都罩着铁甲,凉州军根本不怵,都是久经沙场的汉子了,这点阵仗还不放在眼里,火枪提在手里,时不时吹拂一下燃烧的火绒,冷眼看着这帮铁鹞子。 双方一言不发,冷冷的对峙着,铁鹞子中一名头顶插着鹅黄色羽毛的骑士一提马缰绳,从队列中出来,伸出右手,用戴着铁细丝手套的食指指了指元封,元封也一提缰绳从本队中出来,刚要说话,那骑士毫无征兆的就发起了攻击,一杆沉重的镔铁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横扫过来! 铁枪来势汹汹,又快又重,元封来不及拔刀抵挡,只能一个铁板桥避过锋芒,铁枪擦着他的鼻子尖扫过去,枪缨子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元封是躲过去了,战马却没那么幸运,马脖子直接被打折。战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元封反应速度极快,迅速从马镫中抽出脚来,就地一滚,顺势就将长刀抽了出来,狠狠地朝那铁骑士的马腿砍了过去。 铁鹞子虽然防护严密,但马腿总是防不住的,可怜的战马突遭袭击,一条前腿被砍断,沉重的负担和难忍的疼痛让战马难以支撑,也轰然倒地,铁鹞子有个特点,为了防止冲杀中跌落马下,骑士都是用铁锁扣固定在马背上的,战马倒了,骑士自然也跟着倒下,全身铁甲的防护力很强,但不可避免的牺牲了机动性,那骑士为铁甲所累,行动明显不如元封敏捷。 元封一个虎扑就压到了骑士身上,一眼看过去竟然找不到下手的位置,这铁甲防护的也太严密了,连脖子上都箍着铁环,他急中生智,一把掀开头盔的面罩,一手掐着骑士的脖子,一手举着长刀,将刀尖对准面罩下面的那张脸。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而已,双方都来不及反应,直到元封骑到那名铁甲骑士身上的时候,大家也醒悟过来,纷纷用兵器指着对方大声叫骂着,威胁着,但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帅,你没事吧?”王金标喊道,顺手抛过来一支短柄火枪。 元封伸手接过火枪,回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将枪口顶住那骑士的额头,此时他才看清楚自己身下这人的相貌…… 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恐惧,相反却有一丝欣喜和好奇。 “叫你的人放下兵器!”元封喝道,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放松。 “你的人喊你大帅,你是谁家的大帅?”红润的嘴唇里,吐气如兰,声音婉转动听,这人竟然是个女的。 “我再说一遍,叫你的人放下兵器,不然一枪打爆你的头。”元封根本不搭茬,继续威吓道。 “大小姐,大小姐!”铁鹞子们的声音显得焦躁异常。 “我没事,你们放下兵器吧。” 铁鹞子们依言乖乖放下手中的铁枪和弓弩,头顶着鹅黄羽饰的女骑士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在元封脸上扫来扫去,轻声道:“大帅,现在可以放了人家了吧。” 元封这才觉察到这种姿势相当的暧昧,赶紧从女骑士身上爬起来,等着她自己站起来,可是人家却爬不起来了,朝元封伸出了一只手,看样子是想让元封拉一把。 全身重甲就这点不好,太重了,倒了就怕不起来,元封无奈,只好将女骑士拉起,站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位女骑士的个头还真是高大,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再配上威风凛凛的重甲,那块头比自己都大。 女骑士站定之后,两手在脖颈处摆弄了一下,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还有一头乌亮柔顺的长发,西风吹起,夕阳西下,长发随风飘拂,晚霞映照在她脸上,真是说不出的动人,再配上一身亮闪闪的铠甲,抱在手中的头盔,那鹅黄色的羽饰还在风中摇曳着,铁甲铿锵,美人如玉,凉州军一时间都看傻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砰”一声枪响,是元封在结束战马的痛苦,打死了战马之后,元封才黑着脸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突厥东征,天下震动,我们是宁夏来的义勇军,是来保卫凉州的。”女骑士道。 “来保护凉州?那你看不见我们的旗号么,看不见我们的战袍么?他们像是突厥兵么?还有他们,像么?”元封指着自己的部下和张铁头那帮尉迟家的武装伙计,愤怒的质问道。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要是伤了人怎么办!”元封是真生气了,就算是遇到突厥兵也有个通名报姓的机会啊,这位女将军倒好,上来就拿铁枪和人家说话。 面对元封如此声色俱厉的质问,那女骑士竟然粉脸一红,低头道:“得罪了,是我不对。” 铁鹞子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头盔缝里看到惊讶的眼神,大小姐转性了!要在以前,谁敢这么粗声大气的呵斥她,那就是自寻死路啊,别说外人了,就是自家那个骄纵异常的二少爷,在大小姐面前也是乖的像个兔子,说错一句话就是一顿大耳帖子。 对方认错,元封也就不再发飙了,毕竟人家是千里遥远来救凉州的,他抱拳道:“在下凉州张思安,未请教?” “张思安,你就是名满天下的陇西思帅张思安!”女骑士的眼睛放出光来,也抱拳道:“人家,我,在下是宁夏李家堡李明雪!” “宁夏李家?李明赢是您什么人?”元封问道。 “哦,那是我弟弟,怎么,你认识他?”李明雪瞪大了眼睛问道。 “久闻大名。”元封只是简单答了一句,这件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他不想多说太多。 李明雪也不追问,反正她那个弟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大恶少,宁夏李家的代言人,认识的人多一些也不奇怪,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这位陇西思帅身上。 “我们正想找个人问路呢,现在好了,思帅领着我们进凉州吧。”李明雪道。 正好也把张铁头他们送到了安全地带,元封便送别了驼队,领着这支援军往凉州走。 宁夏李家是著名的豪门大族,雄霸宁夏以及河套地区,那块地方非常混乱,几股势力横行,阴山以北的蒙古人,朝廷军队,还有数不清的马贼,都想在这块水草丰美之地分一杯羹,宁夏李家养马贩马、走私兵器私盐,豢养马贼,勾结蒙古人,游刃于各种势力之间,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虽说李家实力强横,但元封也想不到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有能力武装起一支铁鹞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但这可是全装甲骑兵部队啊!养骑兵难,养铁甲骑兵更难,养训练有素的重甲铁鹞子更是难上加难,钱银、粮草、训练那一块跟不上都不行,这李家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战斗警报解除,铁鹞子们就没必要穿着这身沉重的铁壳子了,李明雪刚要下令卸甲,被元封劝住:“就让将士们穿着甲进凉州吧,看到如此铁军,凉州军民士气定会大增。” 李明雪道:“好!思帅真是想得周到,我这就让他们把甲都罩上。” 重甲骑兵可不是随时随地都穿着一身盔甲的,只有临战时候才穿上这玩意,仗一打完就得脱下来,这玩意太重,穿着就是一种折磨,刚才李明雪带过来的披甲骑士也不过是二百人而已,其余八百骑士和千余名辅助兵都在远处待命呢。 大小姐一声令下,部下们怨声载道,不得不将驮在骆驼背上的盔甲解下,在辅助兵们的帮助下顶盔贯甲,一直折腾到日头西落才装备完毕,一千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了凉州。 还别说,这种重甲骑兵武装游行的效果还真好,刚走到凉州东门瞭望哨的视线内,城里就沸腾了。 大帅又带来新的援兵了! 凉州正值危难时刻,哪怕是中原来了一兵一卒都会让人振奋不已,更何况是如此雄壮的铁甲骑兵,城头上欢呼雀跃,鸣放礼炮欢迎友军到来。 老百姓们也听到了消息,涌到街上去看骑兵,一千铁鹞子以三人横队开进凉州,人马全身罩甲,只露出眼睛,乌亮的铠甲,森严的气势,马蹄铁敲击在凉州的石板路上,轰隆隆作响,老百姓们都看傻了,整条大街鸦雀无声,只有军队行军的声音。 此时铁鹞子们的心情好了许多,一个个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享受着百姓们崇敬羡慕的目光,大小姐李明雪更是得意非凡,不时的瞟一瞟和自己并辔而行的思帅,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她却不知道,远处凉州府衙门口有一双恶狠狠的丹凤眼正盯着自己。 第128章 红颜双煞 来到府衙门前,元封和李明雪翻身下马,并肩走来,元封看到赫敏正站在门口,便引见道:“这位是羌国公主殿下,这位是宁夏李家堡大小姐。” 赫敏好歹是个公主,身份要尊崇些,正歪着头望着天等着别人和她见礼呢,可是李明雪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略略看了赫敏一眼,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继续和元封谈笑风生,气得赫敏一跺脚,扭头就走,元封不放心的回头看去,却又被李明雪拉住:“思帅,里面请。” 赫敏一边走一边发飙:“什么玩意啊,不就是个子高点么,块头大一点么,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活像个男人婆。” 赫敏走的太快,几个贴身小女兵一溜小跑才跟上她,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话没大没小,明知故问道:“殿下,您脸色咋那么差,活像谁欠您两吊钱似的。” 赫敏猛地停下,柳眉倒竖:“那个男人婆除了个子高还有什么啊,居然想和我争……”看到女兵们眼睛啪嗒啪嗒的盯着自己,赫敏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了:“哼,想和我比,差远了她。” 女兵们七嘴八舌的附和:“是啊,是啊,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整个就是一竹竿子,比殿下您是差远了。” 赫敏这才高兴了一点,摸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小脸,得意的呲牙一笑:“走,回家换衣服去,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国色天香。” 公主殿下的行辕就设在附近,凉州城内也只有蔡勇的宅子才配得上赫敏的身份,不过公主殿下来的太急,除了几身战袍之外没带什么衣服,不过这难不倒小女兵们,一通翻箱倒柜,从蔡勇后宅里翻出许多绸缎衣服来。 蔡勇姬妾甚多,高档的女式衣物当然是应有尽有,大部分还是没穿过的新衣服,七八个小女兵把各种式样的衣服找出来,摆得满屋子都是,赫敏都挑花眼了,最后才选中一套汉式的裙装,女兵们帮她穿戴起来,赫敏对着大镜子照来照去,掐着腰间的肥肉咂咂嘴道:“腰不够细啊。” 几个女兵立刻扑上来帮她把腰带勒紧,一条粉红色的绸缎狠狠地勒在腰间,赫敏差点没闭过气去,不过缓过来以后望着镜子里的纤纤细腰,满意道:“不错。” 女兵们围在镜子前品头论足:“嗯,是不错,就是这衣服不大行,衬托不出咱们殿下的气质来,可惜这次翘家走得太急,要不然的话……” 赫敏猛回头,瞪眼道:“不许提!”小女兵们吓得赶紧捂住嘴。 …… 又有新的援兵抵达,凉州知府曹延惠设宴款待,赫敏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宴席在府衙后宅举行,大敌当前,大家也都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所以宴席非常简单,就是普通的酒肉而已,在座的也都是军方将领,曹延惠带着次子曹秀坐在上首,其余人等分宾主落座。 赫敏早早的到了地方,坐在宾客席的上首,她是公主,自然有资格这样坐,元封作为主陪,就坐在她对面,看到赫敏忽然变了装束,穿了一身汉人的裙装前来赴宴,元封惊讶万分,没想到赫敏还有这样风情万种的一面,现在已经是初春,气候没那么寒冷了,再不用捂着厚实的皮毛衣服,赫敏一身合体的绸缎裙装,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看到元封惊讶的目光,赫敏心中暗喜,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位宁夏来的竹竿子,可是看了半天却没看到。 曹延惠摆宴,谁敢迟到,很快人员就到齐了,就差那位新来的贵客了,大伙正等的急躁,忽听门口一声喊:“宁夏李家堡李大小姐到。” 一个苗条欣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英姿飒爽的佳人! 李明雪迟到情有可原,人家毕竟是大姑娘,出场面之前不得打扮打扮,这一身合体的劲装比盔甲更能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和赫敏不同的是,李大小姐依然选择了男装出场,鹅黄色的缎子团花战袍,腰间一根大红色的英雄带,下穿长裤,脚蹬一双麂皮小蛮靴,衣服是量身定做的,极好的勾勒出优美的曲线,胸部高耸,细腰不盈一握,身材如此纤细苗条,真想不通她是怎么把那一身重甲穿在身上的。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李明雪走上了偏殿,先给曹延惠见礼,然后给在座的各位抱拳行礼,笑盈盈看了一圈,目光根本没在赫敏脸上停留,直接望向了元封:“没座位了,我就坐在思帅旁边吧。” 赫敏旁边明明有个空座位,李明雪睁着一双大眼睛硬说看不见,非要坐在元封身边,元封旁边那位将军倒是有眼力价,直接就把座位给让出来了,曹延惠也没说啥,毕竟人家远来是客,又是来助拳的,想坐哪里还不是随便她。 “不要脸……”赫敏轻声说道,她倒是没注意到,曹延惠身边那位俊秀的小公子,此时的嘴型也和自己一样,正在轻轻吐出“不要脸”这三个字。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宴席开始,曹延惠首先对公主殿下和李大小姐来援再次表示了感谢,分别敬了三杯酒,酒过三巡之后进入正题,如何才能打败突厥人是大家共同的目标,帖木儿东征,首当其冲的就是凉州,凉州若是不保,紧接着被荼毒的便是羌地、乌斯藏、宁夏,其次才会是中原,只有保住凉州才能拖延住突厥大军的铁蹄,这一点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赫敏站起来说道:“诸位,我羌藏联军二十万已经兵出祁连山,阻断了突厥人的后路,他们的粮草辎重供应已经断了,崩溃就在指日之间,我羌军三千生力军协防凉州,可确保凉州万无一失。” 赫敏说完,众人纷纷鼓掌,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此言差矣,帖木儿南征北战多年,经验极其丰富,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切断后路,百万大军又不是泥捏的,就算崩溃也有个时间,协防凉州这话不对,应该主动出击才是,君不知武帝语录中有这样一条么: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我认为,应该主动出击才是。” 说话的人正是李明雪,她引经据典的说得头头是道,众人都不住点头,赫敏压住怒火反驳道:“突厥人经验丰富,难道我羌藏联军就是白给的,实话告诉你,羌人已经和突厥人打了十年的仗,本宫从十五岁就开始和突厥人打仗,手刃的突厥兵不在少数,哼,某些人恐怕连突厥人长啥样都不知道吧。” 李明雪脸上一红,她错将元封当作突厥人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开了,不过这难不倒她:“我军常年和阴山以北的蒙古骑兵作战,对他们的战术相当了解,所谓突厥大军,其实继承的不过是成吉思汗当年那一套,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来,死在本小姐枪下的蒙古兵也有上百了,哼!” 见两人针锋相对,曹延惠赶紧做和事佬:“两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巾帼,就不要再争了,听听我们张大帅怎么说吧。” 元封站起道:“刚才李大小姐有句话说得好,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现在已经到了反击的时刻了,根据我得到的情报,突厥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已经西返去和羌藏联军作战了,现在他们的部队以步兵为主,而且士气低迷,我军有强大的炮兵支持,又有精锐的罗马步卒,完全可以出城主动求战,只是还需二位女将的骑兵协同才好。” “没问题,我一千铁鹞子听凭思帅差遣,本小姐也唯思帅马首是瞻。”李明雪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元封,眼神含情脉脉,瞎子都能看出来。 “啪”的一声,赫敏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不屑地说:“就你那一千铁鹞子上了战场就是菜,那么重的铠甲纯粹就是样子货,火枪一打就透,倒了自己都爬不起来,打突厥人还得看我的三千轻骑。” 李明雪火了,怒道:“你那三千轻骑才是菜!不信咱这就拉出去溜溜!”说着她就一步跨过桌子,走到偏殿中央,手按腰刀对赫敏怒目而视。 赫敏也站了起来,想跨过桌子呢,可是穿着裙子不能做那么大的动作,腰间又没带兵器,情急之下把身后随从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喝道:“怕你啊!你说怎么着吧,我奉陪到底!” 双方赴宴都是带着随从的,看到自己主子发飙,小的们也跟着聒噪起来,纷纷拔出兵器指着对方大骂,眼看一场欢宴就要演变成武斗,元封赶忙出来调解,他越是调解,两位女将就越来劲,看那架势非得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咣当”一声,金质的酒杯被扔到地上,大伙抬头看去,曹延惠依然保持着尴尬的笑容,曹家二公子一脸铁青,拂袖而去。 第131章 转折点 一千宁夏铁鹞子可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了,重甲骑兵在平原上冲击毫无掩护的步兵,有两个成语可以形容: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铁鹞子们养精蓄锐好几日,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别人在外面拼力厮杀,他们在城门后面等待时机,惨烈的杀声和血腥味飘进来,连战马都抑制不住情绪,嘶鸣着渴望加入战斗,将士们更是摩拳擦掌,全身甲胄的李明雪冷静的端坐在马上,握住铁枪的手已经出汗了,但她明白现在还不是自己上阵的时候,只有元封的号令传来,他们才能冲出去大开杀戒。 赫敏也是心急如焚,外面杀声震天,炮声枪声响成一片,天知道打成什么惨烈的局面,她担心的是元封的安危,两万步兵究竟能不能缠住突厥人的骑兵呢。 正在心急火燎之际,一支火箭冲上云霄,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城门轰然打开,重甲骑兵们纷纷在辅助兵的帮助下翻身上马,抄起兵器,盖上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大姐头李明雪提起铁枪一指前方:“出击!”重甲骑兵率先杀出,赫敏的轻骑兵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跳上战马,紧随其后冲出城去。 铁流一般的骑兵源源不断的从城门涌出,曹秀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紧紧抓住曹延惠的胳膊道:“父亲,咱们反击了,咱们一定会赢,是吧?” 曹延惠拍拍他的脑袋:“孩子,好好看吧,这就是真正的战争,以后你还会经历许多。” “看,骑兵!”米兰沙身旁的将军惊恐的指着前方,米兰沙不用拿起他的千里镜就能看见那股只有大队骑兵才能腾起的烟尘,对方竟然保留了一支骑兵部队,并且在这个时刻发动逆袭,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手上的骑兵已经全用上了,步兵挡骑兵那是找死,情急之下拉过一名传令兵吩咐道:“快去马黑麻王子那里,请他派出骑兵突击敌人侧翼。” 突厥步兵们人心惶惶,但没有命令不敢撤退,军官们的口令声传来,让弓箭手上前,覆盖射击阻拦敌军,可是漫天的箭雨射过去,对方的骑兵居然没有几个落马的。 他们面对的可是重甲骑兵,连人带马从头到脚罩着铁甲的铁鹞子,只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敌情,战马全是负重能力强的高头大马,虽然冲刺能力不强,但是冲撞能力却是极强,每三匹战马用铁索连在一起,骑士用锁扣固定在马背上,虽死不坠。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坦克。 突厥军多是弯弓短箭,破甲能力不强,火枪则根本没有大批装备,步兵前面没有拒马,没有壕沟,甚至没有足够的长矛,他们的防线在重甲骑兵的冲击下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撕裂。 铁鹞子们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用兵器劈砍,战马所到之处,突厥兵就被踩死撞飞,骑士们的眼睛紧紧盯住冲在最前面的那根黄色的羽饰,紧随其后长驱直入,那是他们的统帅,铁鹞子的领军人物,大将李明雪。 黄色羽饰下,李明雪眼神坚毅,紧咬嘴唇,心无杂念,眼中只有敌人,只有那面黑色的大纛旗,那里是敌人主将的所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斩将夺旗,为宁夏铁鹞子打出声威,为父亲的事业打下基础。 “散开!”赫敏一边冲锋一边发出命令,紧跟在她身旁的将军依令调转马头分成两股,从侧翼包抄过去,轻骑兵只装备了骑士自身的盔甲,速度自然比重甲骑兵快得多,三千轻骑呈钳形向米兰沙的大纛旗包围过去。 突厥大阵被重骑撕开了几个大口子,士兵们丢下弓箭铁炮抱头鼠窜,但米兰沙的中军还未乱,这里还有数百名精锐骑兵亲卫,千余名拿着盾牌的步兵,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从三个方面包抄过来,米兰沙嘴唇发白,喝问道:“马黑麻的兵怎么还没到!” “殿下,马黑麻说他那里也紧张,没有兵力来援救咱们!” 米兰沙怒极,大敌当前竟然见死不救,马黑麻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帖木儿家族的人,为了争位无所不用其极,反正凉州什么时候都能打,干掉竞争对手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多了。 想要还要留着兵力对付那两个阴险的堂兄弟,米兰沙终于动摇了,一挥马鞭大喊道:“撤!” 兵败如山倒,米兰沙的三万步兵瞬间崩塌,兵顾不了官,官顾不了兵,除了米兰沙的中军保持队形未散之外,所有部队都失去了控制,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两条腿跑得再快也比不过四条腿的,无数士兵被凉州骑兵赶上,马刀挥处人头落地。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历史将铭记今天。”元封对他的部将们说,“现在是我们进攻的时候了。”说罢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向前冲去,那面红色的大纛旗紧随在他的身后,与此同时,凉州城头的巨炮也开始了轰鸣,仅有的炮弹被尽数打了出去,落点正是突厥兵扎堆的地方。 正缠斗于凉州步兵军阵中的突厥骑兵们忽闻炮响,再看自己中军大纛旗已经走远了,哪还有心思再战,纷纷拨转马头向西逃去,凉州军步兵们收拢队形,重新组成火枪兵在前,长矛手压住四角的阵型,向前推进而去。 并不是所有的铁鹞子都是用铁索三三相连的,李明雪就是单人独骑,作为铁鹞子的主将,她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距离米兰沙的大纛旗只有百步之遥,她冲的如此迅速,以至于其他铁鹞子都没有跟上来。 这匹马并不是李明雪惯常骑的那匹,被催的紧了体力有些不支,忽然前蹄踩到了什么,一个马失前蹄栽倒在地,李明雪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战马身上背了如此沉重的一个铁人,想爬也爬不起来,李明雪赶紧解开锁扣,战马扑腾了两下倒是起来了,可是她自己却倒在地上动不了啦。 慌忙跑路的突厥兵们发现了这名倒地的骑士,五六个人围了过来,他们嘿嘿冷笑着抽出兵器就要往头盔缝里戳,李明雪眼睛一闭心道完了,可是嗖嗖数声,突厥兵们纷纷倒地,胸前身后插着雕翎箭,须臾之间,赫敏的战马就到了跟前,英姿飒爽的羌族女将蹁腿下马,伸出一只手来。 “啪”两只手握到一起,李明雪艰难的爬起来,此时大队人马已经杀到,有人让出一匹马来,两位女将翻身上马,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只管并肩杀将过去便是。 米兰沙冲到大营前,那帮留守的士兵看到三王子的人马来到,非但不开门接应,反而一阵箭雨射过去,若不是亲卫拼死护着,三王子殿下没死在凉州人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里了,幸亏紧急时刻营内一彪人马赶到,将那伙射箭的家伙杀退,打开营门将三王子一行人放了进来。 米兰沙一看来接应自己的正是黑的儿火者,顿时又感动的热泪盈眶,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若为汗,定把最富饶的土地封给你。” 黑的儿火者道:“殿下,当务之急是除掉马黑麻和优素福这两个奸佞小人,他们见死不救,坏了殿下的大事不说,还暗箭伤人,刚才那伙人就是马黑麻的部下,我看的一清二楚,绝对不会错!” “可是……凉州军马上就打过来了!”米兰沙到底还有些大局观念,可是当他回头望去的时候,只见凉州骑兵已经徐徐退去,只是自己的大纛旗已然被人家缴获了。 三王子松了一口气,退了就好,总是还有翻盘的机会的,黑的儿火者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那两个不听话的堂兄弟,有他们在后面捣鬼,自己怎么可能打败凉州人。 …… 此役凉州军大胜。缴获兵器甲马辎重无数,杀敌愈万,俘虏上千,当然自身伤亡也极其巨大,作为军队中坚的罗马营几乎打残了,新训的火枪兵们伤亡过半,正是由于他们死死咬住突厥骑兵,才为凉州军的骑兵赢得了胜利的机会。 凉州城头,望着夕阳下硝烟袅袅的战场,曹秀久久不语,他今天完完整整看了一场血腥惨烈的战斗,目睹了无数人的死亡,这个心理震撼是超强的。 曹延惠望着发呆的儿子,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发:“孩子,在这个乱世之上,能保全自己的方法唯有比别人更强,更狠,凉州迟早是你的,我希望你能从今天这场仗中学到一些东西,毕竟有些事情是书本里学不到的。” 第132章 新出炉的凉州王 凉州军大胜,而且控制了战场主动权,出动万余民夫打扫战场,将兵器甲马收集进城,己方的伤员死者妥善处置,突厥军的伤员就只能给补一刀了事,遍地的突厥兵尸体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只能交给附近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野兽了。 虽是大胜,亦是惨胜,出战的凉州军伤亡过半,早上还是两万士兵开出去,到黄昏就只有一半人完整无缺的回来,其余的非死即伤,凉州城内家家带孝,处处悲声,有人提出质疑,为何不依托坚城固守,主动求战,而且付出这么大的牺牲究竟能换来什么? 是夜,但见突厥大营方向火光冲天,西风将惨烈的杀声送了过来,凉州人听得面面相觑,突厥人竟然内讧了。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凉州城楼上的瞭望哨放眼望去,只见昨天还旌旗招展森严有序的突厥连营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所谓百万大军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突厥人退了!”哨兵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声音在凉州城内回荡,“突厥人退了~~~突厥人退了~~~”早起劳作的凉州百姓无不扬起惊讶的脸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进而蜂拥到城墙上去看,士兵们也不阻拦,任由百姓上来眺望。 百姓们亲眼看到,四个月来如同磐石般压在心头的突厥大军终于退走,走的那么干净,一兵一卒都没剩下,苍茫大地终于恢复了和平,人们又可以重返家园,播种、放牧、休养生息了。 百姓们沸腾了,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啜泣不止,但那都是喜悦的泪水,城头上炮声不断,城内枪声不绝,那是士兵们在以自己的方式庆贺胜利, “胜利了!咱们胜利了!”曹秀欢呼雀跃着奔到父亲身边,晃着曹延惠的胳膊道:“爹,我想出去看热闹。” “去吧,孩子,去看看你的臣民是如何庆祝胜利的。”曹延惠微笑着点点头。突厥人的失败在预料之中,但未免来的太快了些,他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心,凉州消耗太甚,现在的实力相当疲弱,倘若朝廷大军此时来攻,怕是…… 曹秀换了便装,带了两个侍卫来到大街上,只见满街的百姓都往西门方向跑,他便也跟着人流朝西走去,西门附近已经人山人海,城墙上下全是人,摩肩接踵的,有百姓有士兵还有民夫,有汉人、有羌人,还有这些天陆续从中原赶来的零散刀客、诗人啥的。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西门的敌楼,那里是张大帅的指挥所,大帅彻夜在此观察敌情坐镇指挥,如今已经大胜,为何不见他出来接受军民的欢呼。 元封太累了,体力消耗倒是不大,但是精神消耗相当惊人,身为主帅,他承担的压力远比所有人要大,昨日一战耗尽了他的精力,回来之后又坐镇西门等候军情,直到突厥人内讧的确切情报传来,他才欣慰的说了一句:现在就看楚键的了。然后倒头大睡,鼾声如雷,直到外面欢声雷动,他依然倒在床上酣睡,士兵们不忍叫醒大帅,只能尽力将门窗关紧,不让外面的轰鸣传进来。 元封还是醒了,被如雷的欢呼声吵醒,他翻身下床,整理一下衣甲,推门出来,才看到一帮将领已经披挂整齐,个个眼中充满激动的光芒,正等着自己带领他们出去亮相呢,李明雪和赫敏这两位女将已经不再闹别扭了,亲的和姐妹俩一样,手挽手站着,含情脉脉的四道目光聚焦在元封身上。 “对不住,让大家久候了。”元封歉意的一笑,众人抱拳:“大帅,百姓都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元封点点头,推开敌楼的大门,万丈阳光照耀进来,好一个响晴天!他带领众将官龙行虎步走到城墙向内的一侧,出现在凉州军民面前。 刹那间,喧嚣的城市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墙上那个瘦高男子身上,他穿着一袭半旧的普通士兵战袍,袍子已经千疮百孔,他瘦削的脸上长满了胡须,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深邃而沉静,高大的身躯,宽广的胸怀,镇定的眼神,以及传奇的战绩,都是三十万凉州军民固守坚城信心的源泉。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扑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就像跪拜祖宗牌位或者菩萨佛祖一般虔诚的跪了下来,紧接着是他身旁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这种虔诚的气氛是会传染的,如同多米诺骨牌翻倒一般,城墙后面巨大的空地上,数万凉州军民全都跪下了。 曹秀也夹杂在这些虔诚的军民之中,他自然是不会向元封下跪的,但是聪明的他很快意识到如果站着的话可能会被周围的人撕成碎片,所以也跟着半蹲下来,抬起一张俊秀的小脸,看着城墙上那个在众将簇拥下的男子,心头泛起了一丝不安。 “您是凉州的大救星,您就是凉州的王!”一个苍老但是雄浑有力的声音响彻在城墙内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跟着这个声音大喊起来:“凉州王!凉州王!凉州王!” 元封被这一幕搞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身旁众将也傻了眼,原本他们还在考虑如何稳妥的处置曹延惠,让元封顺利登位,毕竟老曹还是很有民心的,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民心所向啊,老百姓自己就开始拥戴元封为王了。 这会元封终于缓过劲来,他伸手四下压了压,万民终于停止欢呼,城墙内外又恢复了平静,几万双眼睛都瞪着他们的王。 元封猛地挥动右手,剑指西方,声音高亢有力,充满激情:“那里!有我们的家园,有残存的敌人,有邪恶的突厥人,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要讨回失去的一切,还要让敌人百倍偿还,现在,我以凉州捍卫者的身份命令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等候出征的号令!” 元封这番话是经过考量的,既提醒了大家战争还没完,又委婉的拒绝了百姓强加给他王冠,自封为凉州捍卫者,这样一个虚幻的称谓自然不能满足大家的胃口,但称王这个事儿,确实也不能太草率,凉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称王称霸的事情可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们依旧欢庆着,游行着,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将情绪发泄完毕,逐渐散去,曹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衙,想见父亲,可是曹延惠已经吃了药睡了,曹秀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和衣躺下,眼睛瞪着屋顶,久久不能入睡。 …… 凉州军营,白虎节堂,在座的都是元封的嫡系,赫敏和李明雪这两位女将虽然不属于体系内,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俩女子早晚都是大帅的人,所以也堂而皇之的坐在堂上。 突厥军内讧,是迟早的事情,元封只不过帮着他们打破了平衡而已,帖木儿年迈,他是马上帝王,一生都在戎马倥偬中度过,在治理国家上毫无建树,国内矛盾重重,军中派系林立,偏偏他又没有立储,子侄们自然明争暗斗。 四王子沙哈鲁离开之后,实力最强的就是三殿下米兰沙了,帖木儿的两个侄子合力才能与之抗衡,双方处在微妙的平衡中,但昨日一战打破了这种平衡,米兰沙在凉州城下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再加上楚键在其中调拨是非,点火生事,双方一触即发,当夜就火并起来,突厥人和蒙古人一个德行,对外征战厉害,打内战更厉害,双方都是不遗余力的拼死厮杀,打的乱七八糟,粮草营帐都烧了也不罢休,米兰沙不敌两个堂兄弟,连夜带人跑路,找四弟助拳去了,马黑麻和优素福两位殿下也拔营起寨追了过去,至于凉州,早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怪不得那时候我父王要收你做义子你都不答应呢,原来你的志向这么远大啊,大王。”赫敏嬉皮笑脸的说,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其实却是实话,元封这个凉州王的头衔完完全全是自己打出来的,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有出息,赫敏当然开心。 元封却不领情:“我不做凉州王,那样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突厥人虽然败走,但是战争远未结束,危险无处不在,河西走廊是一块宝地,只要有实力的人都想分一杯羹,探马回报,兰州府的军队早就在黑山峡一带集结多时了,想必突厥人退走的消息一传过去,他们就要开进凉州了。” “咱们被突厥人围攻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现,现在想趁机摘桃子,门都没有!”一员将军愤愤的拍着桌子道。 “是兰州府的官军啊……”赵定安等人却眯起眼睛沉思起来,那可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第133章 合资打天下 帖木儿的东征大计彻底流产,据探马回报,突厥军队已经西撤到甘州一线,三王子占据了甘州,正和帖木儿的两个侄子血战,四王子的人马在甘州以西的肃州一线于羌藏联军激战,虽然河西走廊依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但凉州安全了。 军队开出城去,打扫战场,焚烧尸体,死了这么多的人,发生瘟疫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加以防范,难民们也离开凉州奔赴故乡,开始抢种春播。 西北寒冷,春播时间本来就比江南迟些,再加上今年冬天特别漫长,春播时间更加向后拖延,虽然已经是三月末,抢种还是来得及的,农民们回到家园,从暗处取出秋天留下的种子,捧着金黄的种子涕泪横流,战争终于结束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村子里已经十室九空,许多人的家庭也残破不全了,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张铁头带着满满上百车的粮食种子来到了凉州,这是元封向他紧急订购的,凉州城内连陈粮都吃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可以播种的种粮,农民们留下的种子也不多,倘若荒废了土地,今年的难免发生饥荒,所以他紧急购来大批种子免费发给凉州附近的农民,至于家园远在甘州肃州的百姓,可以暂且在凉州安家,反正土地有的是。 凉州府衙,天气转暖,原来住在这里的难民们已经搬了出去,府衙打扫一新,重现了往日的荣光,老知府曹延惠依旧住在后宅之中不问政事,凉州一切事务由元封打理。 签押房,元封已经得到通报,尉迟家商队领队张铁头觐见,可是大门推开之后,张铁头却站在门口不进来。 “铁头,为何不进?”元封纳闷道。 “大帅,长安有位客人想见你。”张铁头道。 “哦,让我猜猜,这位客人怕是姓李吧。” “哈哈哈,大帅果然聪慧过人。”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张铁头身后走出一名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双手抱拳向元封行礼,此人气度不凡,高鼻凹眼,正是名满天下的长安尉迟光。 “家主来得正好,来来来,里面请。”元封将尉迟光请到堂上,分宾主落座,签押房不是公堂,旁边自有待客用的官帽椅和茶几,亲兵奉上茶来便退了出去,张铁头毕恭毕敬的站在尉迟光身后,不敢落座,元封笑道:“铁头你也坐。”尉迟光微笑着点点头,张铁头这才坐下。 “家主此番前来,有何见教?”元封道。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老夫想来寻找商机而已,在凉州这块地方,还要靠大帅多多照顾啊。” “商机自然是有的,但是凭尉迟家主的气魄,难道就只想做些小生意么?”元封将身子探向尉迟光,脸上的神色意味深长。 “哦?不知道大帅所说的大生意是指什么?”尉迟光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团火升起,这个年轻人,抱负远大啊…… 元封哈哈大笑,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道:“我想请家主帮我筹措一笔资金,不管您是借贷也好,参股也好,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尉迟光淡然道:“老夫想先知道这笔款子究竟有多大,是不是尉迟家可以承受的。” 元封含笑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尉迟光试探道:“五万两?” “当然不是,区区五万两也向尉迟家主开口,未免辱没了您。” “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我们凉州府还能拿得出……” “难道是……五百万两?”尉迟光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五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未免太过庞大,即使是富甲天下的尉迟家也筹措不出这么多的现银。 “正是,五百万两纹银!”元封目光炯炯注视着尉迟光。后者额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定了定神道:“请问这笔款子将会用在何处?收益从哪里来?” “招兵买马,挥戈西征,那里有无尽的土地和宝藏,等着我们去拿!”元封哗啦一声拉开墙上的幕布,露出一张巨大的地形图来,指着上面道:“这里是凉州,这里是甘州,肃州,敦煌,这里是哈密、莎车,伊犁,天山南北沃土千里,草原广阔,瓜果牛羊遍地,这么一块大大的土地,还愁没有收益么?” 元封的话极具感染力,再加上那张巨大版图的诱惑,同样是热血男儿的尉迟光只觉得血往上涌,忽地一下就站起来了,问道:“好,我愿出资!” 见尉迟光答应的爽快,元封倒平静了下来,坐回椅子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五百万两不是小数目,想必即使是天下富豪的尉迟家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银,不过我们可以用实物代替,粮食、砖茶、牲畜、盐巴、丝绸布匹、铜铁锡、火药、草药、还有熟练的工匠都可以冲抵,以你们尉迟家的声誉,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赊账的吧。”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需要的东西全是战略物资,粮食茶叶,盐铁火药,这些东西都是被朝廷严格管制的,但是凭着尉迟家的本事也不是弄不到,男子汉大丈夫总是渴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尉迟光虽然是个商人,但头脑灵活眼光敏锐,他已经嗅到发财的味道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发财,而是巨大的财富,真正富可敌国的财富,他要资助元封去征服千里江山! 试问哪一个商人能做到这一点?!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跃马万里,纵横四海,纵死也甘心啊。 尉迟光当即拍板,答应元封的要求,注资五百万帮元封组建军队,征服西域,至于合同,根本没有签的必要,都是做大事的人,一纸合同束缚不了谁,只有利益才能将大家牢牢绑在一起。 谈完了合作事宜,元封端茶送客,还有大量军机要事等着他处置呢,尉迟光出了签押房,一看院子中的日冕,时间才过去一刻钟而已,而他却觉得似乎是过了整整一天!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迅速赶回长安,坐镇指挥一切。 …… 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万斤重担全压在元封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肩上,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凉州王了,从士兵到百姓只认他,曹延惠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当然这也和元封的一些小手段分不开,曹延惠父子还是好吃好喝供奉着,但是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元封可不是滥好人,他深知曹延惠的能量,这老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暗藏的后手,倘若在自己背后来一下子可就麻烦了。 从中原赶来抗击外虏入侵的有志之士越来越多,这都是大诗人马致远大力宣传的成果,凉州城内聚满了年轻的外乡人,有诗人、有书生,有刀客,还有一些沦落天涯的失意人,沉寂已久的凉州酒馆、客栈的生意又好了起来,每日都有人慷慨激昂的写诗、题字,直抒胸臆,大发感慨,基本上都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迈理想。 总之凉州在渐渐恢复生机,但危险也越来越近,甘肃官军数万人已经逼近凉州,前锋不足百里了,据说甘肃官军早就整备完毕,却停在交界处许久,当凉州最危急的时候他们毫无动作,等突厥人被打跑,凉州最虚弱的时候,他们却出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此元封早有心理准备。 甘肃官军就是屠戮十八里堡的元凶,对这段仇恨,元封刻骨铭心永远不能忘怀,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呢,既然他们有心来分一杯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凉州有三万军队,其中一万人是老兵,两万是从民夫中选拔的新兵,说是新兵其实也不新了,都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战士,最近他们正在城外加紧练兵,每个人都要成为合格的骑兵和步兵,能熟练运用火枪和马刀,元封敏锐的意识到,将来的战争,火器的作用将越来越大,他组织了一批工匠研发轻型火炮,大小适中,结构简单,能发射各种炮弹,有轮子和筑锄,几匹马就能拉着走,这样的火炮才是军队所需要的,曹延惠搞得什么十大将军,噱头不小,效果却只是一般而已。 甘州肃州一线打的稀里哗啦,元封却并不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解决了后顾之忧,练好了士卒,辎重粮草充足了才能确保胜利,着急上火的带着这些疲兵打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此外还有一些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元封将赫敏请到了签押房,将亲兵们斥退,房间里没有外人,赫敏不知道元封找她做什么,心里小鹿乱撞似的,手指在茶碗沿上不停画着圈,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元封,又迅速低下头去。 “我想知道,羌藏联军究竟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元封终于开口问道。 第134章 党项公主 “我想知道,羌藏联军究竟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元封终于开口问道。 赫敏一下子愣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半天才道:“突厥大军东征,凉州与羌地唇齿相依,起兵共同抗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保境安民还不够么,还能得到什么呢?” 元封看着赫敏,久久不语,他虽然年轻,但明白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友谊可言,羌王是个志向远大的君王,既然出兵,就一定筹划好了胜利之后的安排,河西走廊如此丰腴之地,要说他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元封才不信。 但赫敏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和元封对视着,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元封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挥挥手道:“你去吧。” 问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让人家走,赫敏气得不行,辛辛苦苦打扮的那么漂亮,这个死人好像根本没看见一样,赫敏站起来摔门走了,来到院门口,正看见李明雪坐在那里等候,赫敏连招呼也不打,气鼓鼓的去了,亲兵招呼一脸狐疑的李明雪:“李将军,里面请。” 李明雪心中暗喜,撩开两条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签押房门口,将头伸进去看看,甜甜喊了一声:“大王~” 元封起身道:“李将军请坐。” 李明雪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别人,便一屁股坐下,两条腿摆动着,说道:“又喊什么李将军,那么客套,喊小雪就行了。”说着自己的脸先红了,心里暗道我李大小姐的一世英名今天完了,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元封尴尬了一下,索性不用称呼,直接道:“全赖贵军协助,我凉州才转危为安,此等大恩,不敢忘怀,以后但有用得着我们凉州的时候,尽管开口便是。” 刚才和赫敏的对话太直接了,元封有些后悔,所以在和李明雪对话时改变了策略,尽量的委婉一些。 “又客气了,咱们两家唇齿相依,突厥人过了凉州肯定就要打进宁夏,那时候再出兵可就晚了,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帮你们就是帮我们自己,不过呢……以后真的会有需要大王你的时候呢。” “我想知道,我们凉州能帮你们李家堡做什么?”元封继续问。 李明雪脸色渐渐的严肃起来,皱眉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武帝语录上有这么一条,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包子,李家堡把家底子都豁出来了,肯定是寄予了厚望的,这份情我一定会还,但是我想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做一个统筹的计划,” “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李家不是汉人,说起来倒和赫敏有些渊源,因为我们同是羌人,只不过他们是青唐羌,我们是党项羌,昔日荣光无限的西夏帝国就是我们的祖先所创立,现在虽然李家衰败了,但家父时刻不忘复国大计,这次派兵支援凉州,就是希望凉州的统治者能够投桃报李,在我们建国之时给予帮助,不知道我这样说,您明白了么?” 听完李明雪一席谈,元封沉默的点点头,李大小姐确实是个爽快人,竹筒倒豆子把家里的秘密都说出来了,想不到李家堡竟然是西夏王族后裔,这位大大咧咧的李大小姐也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啊。 群雄并起,遍地烽烟,连宁夏李家也要建立自己的国家,这天下当真要乱了,光是在这西北一隅,就交错着羌、乌斯藏、西夏、凉州、突厥、甘肃官军六股势力,其中以凉州最弱,作为凉州实际统治者的自己也是最稚嫩的一个,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元封。 其实李明雪心里还有一些话没说,临来的时候父亲告诉她,突厥百万大军并不可怕,军队越多负担越重,千里粮草补给很难维系,只要凉州守过这个冬天突厥必败,所以宁夏铁鹞子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父亲叮嘱她相机而动,倘若突厥人退走,凉州虚弱的话,不妨突然发难夺取凉州!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李明雪见到元封的那一刻而改变,李家大姐头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同样是个女人,已经二十六岁的她至今未嫁,只因找不到般配的对象,她个子高,武功好,相貌标志身材一流,家财巨万,整个宁夏也没人配得上她,这年头的女子,十五六岁结婚是正常,十岁再不嫁人就有点不对头了,二十五岁以上那简直要急死父母,左邻右舍都要指指戳戳了,当然,没人敢说李大小姐的闲话,但是大姑娘自己心里也难受啊,常常幻想自己能遇到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一对伉俪并肩携手,征战天下,那是何等的快哉! 陇西思帅的大名首先传到了宁夏,那时候李明雪就上了心,带领十二骑阻挡住二十万突厥雄兵,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英雄,大姑娘立刻心驰神往起来,当父亲和他商量出兵的时候,满口答应,亲自领军前往,并且在凉州郊外巧遇元封,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一点小冲突,而且李大小姐败了,这更让她高兴,终于能找到一个登对的人了。 元封智勇双全,统领凉州三军,新近又被拥戴为凉州王,虽然不清楚他的实际年龄,但根据那一脸的胡子和坚毅的眼神,李明雪就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位“思帅”大约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正自己正般配,这么合适的人选,就算是父亲也肯定会赞同的吧,所以李明雪将家里的秘密全说了出来,反正也没有外人,早点让思帅知道也好统筹规划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家父的理想只是复国而已,既没有逐鹿中原的打算,也没有经略西域的意思,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支持你的!”李明雪以为自己的话可以打动元封,让他放心,但她毕竟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雄心壮志。 复国而已,哪有那么简单,李家堡的主人卧薪尝胆许久,难道只是为了复国而已么,不想争霸天下,只想偏安一隅的君王恐怕连那一隅之地都保不住! 当然这些话元封并没有说出来,他看出李明雪是真心实意的,而且目前凉州和西夏确实有结盟的必要,因为他们两方的实力最弱,只有抱团才能敌得过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 “多谢李将军实言相告,以后李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只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相求……”元封道。 “什么事?”李明雪的大眼睛啪嗒啪嗒的,能给思帅帮忙她再乐意不过了。 “我想请李将军的铁鹞子在凉州暂住几天,帮我做件大事,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甘肃官军已经逼近凉州,肯定是想趁虚而入,我想将计就计把他们吃掉。” “没问题,但凭思帅差遣。”李明雪爽快的答应。 …… 赫敏在住所内发脾气,把蔡勇留下的那些花瓶、屏风、古董扔的满地都是,亲兵们也不敢劝,只能任由殿下发飙,扔累了她才坐到地上抽泣着,这个死元封,竟然怀疑自己,出兵救凉州还能有什么目的,难道…… 难道父王真的另有安排?赫敏陷入了沉思,这次是自己私自领兵出来,父王的计划确实一概不知,不过按照父王的权谋和心机来看,应该是不会放任凉州这块宝地落于他人之手的。 …… 甘肃官军终于抵达凉州城下,这是一支五千人的队伍,骑兵和步兵混编,走在前列的居然是昔日的凉州防御使王威王老将军,倘若这支人马提前一个半月抵达的时候,凉州人民还会欢欣鼓舞,热烈欢迎,但是现在到的话,只能换来警惕的目光。 东门紧闭,士兵们严阵以待,老王威在下面喊道:“我是王威,我身后是朝廷来的救兵,尔等还不快快开门。” 半天才有人回应:“王老将军可以进城,其他人在城外候着。” 王威身后一员将军勃然大怒,吼道:“我军千里迢迢前来援救,焉有此等待客之道,倘若不开城门,我等就打将进去!” 一听这话,城上的人慌了神,有人喊道:“别打别打!且等我们通报老知府。” 那将军这才露出得意之色,而王威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半晌,回复传来,可以允许官军将领带着亲兵卫队进城,但是大军入城万万不可,这是最后的底线。 甘肃官军本来也没指望能一帆风顺的拿下凉州,那将军和王威耳语了几句之后,便让大军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五百人的超大型卫队进入凉州。 第135章 朝廷派来的新总兵 时隔四个月,终于回到了家乡,王威百感交集,此时的凉州已经从战乱中逐渐恢复过来,不再是那个满街难民哭天喊地,到处充斥着恐惧气氛的城市了,虽然还有些许多战争留下的痕迹,但处到处井井有条,百姓的神情也颇为平和。 凉州统帅张思安带领一群将弁慌慌张张的奔来迎接上官,凉州虽然独立于朝廷久矣,但总归算是甘肃省的一个府,曹延惠再牛逼也还是个知府,同理,元封手下的兵马再多,也不过是知府手下一个统兵的小校罢了。 大周朝的体制在那摆着呢,不能乱了规矩。 那将官停马,俯视着元封,只见这位名闻遐迩的所谓“陇西思帅”也不过如此,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面容消瘦,眼中多有血丝,身披战袍外罩锁甲,身后一帮将弁也是军容不整,看起来就不像正规军队。 将官从鼻子里呲出一股冷气,高高在上,不搭理元封,王威在一旁介绍道:“田总兵,这位就是坚守凉州的防御副使张思安。”随后又高声对元封道:“张大人,还不见过新任的凉州总兵田大人。” 元封赶紧拱手行礼:“卑职见过田总兵。”身后一帮将弁也跟着元封一起行礼,田总兵根本连看都不看,转脸对王威道:“老王,你们凉州府的兵怎么不懂规矩,见上司都不跪拜的么?” 王威赶紧圆场:“乡野之人不懂规矩,田大人莫要见怪。”一边对元封喝道:“还不跪拜!” 元封不动,抬头冷眼看着田总兵,田总兵有些愠怒,他的亲兵举起马鞭子骂道:“还敢瞪眼,反了你了!”说罢就是一鞭子抽下去,表梢刚甩过去就被元封一把抓住,猛地一拽,这名亲兵便被拉下马来。 哗啦啦一阵拔刀的声音,双方都拔刀出鞘,大街上便对峙起来,老百姓吓得四处逃散,关门闭户,剑拔弩张之际,田总兵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动手啊!来砍我啊,本将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今天谁要是不砍我,谁就是小娘养的!” 街上的凉州军越来越多,堵住了官军的去路,士兵们眼中冒火,紧握兵器,只等大帅一声令下就开打。赵定安等人更是怒火万丈,紧盯着这位颇有无赖风范的新任“凉州总兵”。 眼看就要爆发流血冲突,王威赶紧呵斥道:“都把刀放下!成何体统,大公子还在官军营中呢,你们难道连大公子的话都不听了么!” 这话是暗示大家,曹俊已经是人家的人质了,况且官军势大,真火并起来凉州人占不到半分便宜。 众人这才悻悻的收起刀剑,王威以为自己的余威还在,心中稍定,赔罪道:“田总兵勿怪,围城几个月,儿郎们性子有些野了。” 田总兵狞笑两声,拿马鞭子指着凉州众军道:“怎么,怂了?刚才不还喊打喊杀的么,一个个都他妈的孬种!” 凉州军们愤怒了,刚刚收起的刀剑又拔了出来,凉州被围之际,不见朝廷一兵一卒,现在突厥人退走了,他们便堂而皇之的来接管凉州,还敢在大帅面前耍无赖,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事态有恶化的趋势,田总兵的声音又提高了两个八度:“小子们,看清楚了!爷台不是突厥人!爷台是朝廷的人,温大人亲自封的凉州总兵,现在五千精兵就在城门口,爷台只要有个三长两短,立马攻城!三十里外还有我甘肃官军五万,随时可以出击马踏凉州!想动爷台,你们先想清楚了!” 果不其然,官军就是来摘桃子的,这帮狗日的简直太可恨了,凉州军们恨得牙根痒痒,但大帅不发话,他们只能忍着。 田总兵见凉州军沉默不语,便冷笑一声对王威说:“老王,带本将去见曹延惠吧,懒得和你手下这帮杂碎打交道。” 王威松了一口气,道:“好,这边请。” 官军的队伍继续向前,凉州军们无声的让开一条路,目送着这帮骄兵悍将从自己面前经过,那个被元封拉下马的官兵瞪着眼鼓着嘴,气势汹汹的从元封手中夺回马鞭,还想发点飚,但是看到元封凌厉的眼神,只敢在地上啐了一口,咕哝了一句,上马走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所谓的田总兵过去之后,元封才轻蔑的笑了,就凭五千官军还敢威胁凉州人,简直开玩笑,这点兵马都不够儿郎们半个时辰砍的,至于三十里外吧那五万大军更是土鸡瓦狗,用膝盖都能想出来甘肃官军拼凑出来的五万人是什么德行,比凉州军的民夫都得差三个档次出来。 无知者无畏啊,田总兵大概还以为自己是个孤单英雄呢,带着五百人就敢进凉州,几句话就把上千凉州军吓退,他的自我感觉一定相当良好,殊不知已经做了元封鼓励士气的工具,士兵们目睹了官军的无赖丑态,哪个不是怒火万丈,啥也不用说了,朝廷在大家心目中的那点好感片刻之间荡然无存。 “大家都散了,回去听令!”元封一声令下,众军顷刻间散去,除了脚步声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杂音,幸亏那个田总兵没有看见这一幕,否则一定会被如此森严的军纪所震惊。 田总兵在王威的引领下来到凉州府衙,看到壮观巍峨的建筑,他不禁有些傻了,张大嘴呆呆看了半天也不敢进,“我的妈呀,京城里的皇宫也就是这个架势吧。”没见过啥世面的田总兵由衷的感叹道。 “田大人,里面请。”王威象主人一样在前面引着路,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他一句,田总兵赶紧擦一擦不小心流出的口水,紧走了两步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摆手让自己的士兵去把府衙的岗哨替换下来。 甘肃官军们呼啦一下冲上去,将凉州军的士兵缴械制服,统统押了出去,看到垂头丧气的凉州兵,田总兵叉着腰站在宽阔的院子里窃喜不已,这一切来的太顺利了,让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田总兵名叫田二横,原先只是天水郊区一个地痞而已,因为打架斗殴伤了人,无奈之下远走他乡,正好遇到甘肃禁军招兵,他便从此当上了吃粮人,靠着又横又楞的作风居然很快混上了百总的位子。 那一年,兰州府出了大事,几位老爷的公子被马贩子杀了,温巡抚一怒之下兴起刀兵,血洗了马贩子的老巢十八里堡,田二横在这一战中表现的极为突出,被提拔为千总之职。 这次远赴凉州,任务重大,统领全军的是温巡抚的侄子,担任先锋官的就是田二横,临出发前温巡抚亲自斟了一杯酒给他,勉励他好好报效朝廷,拿下凉州便给他凉州总兵的职位。 当突厥百万大军来袭的消息传到兰州以后,官场震惊,百姓惶恐,但温巡抚却感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临了,对于突厥人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概念,但对于曹延惠他却很了解,这老家伙绝对是个善于经营的老狐狸,凉州钱粮兵马充足,未必不能抗住突厥大军,倘若凉州败了,突厥人东进那就另当别论,只要是凉州胜了,那么凉州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温巡抚再明白不过了,凉州如能打退突厥人,自身的消耗一定相当之大,届时只需一彪人马便可取了凉州。 后来,曹俊带着王威逃窜至兰州,被温巡抚拿下,询问了凉州的近况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下令封锁边界,不让一兵一卒以及民间人士前往凉州,直到突厥人大败的消息传来,他才命令大军迅速开拔,带着曹俊王威以及凉州关防赶过去接管这座城市。 曹延惠重病,曹俊就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温巡抚已经向朝廷提请加封曹俊为继任知府,任命书不日就到,凉州众军又都是王威的老部下,凭着这些关系,再加上一位勇悍的将军,何愁凉州不入我手。 这就是温巡抚的计划,完美的计划,但他忽略了两个人,一个是凉州的捍卫者元封,一个是凉州的主宰者曹延惠,所以,他的这五万五千人马,下场将会非常令人遗憾。 田二横正站在那里壮怀激烈呢,后面抬过来一架步辇,口鼻歪斜的曹延惠躺在上面,用能动的左手晃了晃,算是给田总兵见礼了,看到传说中的凉州王竟然是这副德行,田总兵开怀大笑道:“外面风大,老大人还是进去歇着吧,不用招呼我。” 田二横倒是毫不见外,俨然以府衙的新主人自居,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开心的不得了,看到穿着不一样战袍的甘肃官军将已经缴械的凉州军士兵一队队押出去,站在曹延惠身旁的曹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那个元封,为何还在忍让! 第136章 笑红尘 田二横得意忘形,自以为控制了府衙就掌握了凉州的中枢命脉,他将王威叫到跟前道:“老王,我给你五十个人,去把你的老部下收拢一下,不听话的就地砍了,识相的还能留着用,去吧。” 王威抱拳道:“遵令。”转身就走,正好和步辇上的曹延惠打了个照面,看到老主人苍老的容颜,王威心中一酸,他何尝愿意如此啊,只是大公子在人家手上,数万官军就在城外,以凉州现在的兵力想阻拦无异于螳臂当车,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折腾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朝廷混比较好。 无言的看了一眼曹延惠,王威还是带着五十个人出去了,望着老王威佝偻的背影,曹延惠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老下人将知府大人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道:“外面风大,回吧。” 曹延惠看了看装成下人的叶天行,点点头闭上了眼,步辇向后宅走去,只留下满院子喧闹的甘肃官军。 王威领兵去了凉州军营,寻到几个以前的老部下,三言两语就说服他们跟着自己干,清点凉州军马,才发现经历这一场战争,原先的五万大军只剩下四千余人了,王威感慨不已,心想幸亏没和朝廷开战,就凭这点兵马根本打不赢啊,他派人去找元封,却被告知张副帅已经带着亲信出城去了。 王威叹一口气,张思安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居然能领着凉州军民渡过这一劫,可惜脾气太过执拗,居然想和朝廷作对,倘若他留在城里的话定然难逃一死,还会连累很多人,既然他有自知之明,带着亲信逃亡而去,那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收拢了军队,回报田总兵,田二横非常高兴,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凉州可谓居功至伟,他赶紧命人飞马通报自己的上司,驻扎在三十里外的甘肃官军大都督温俊伟,同时命令城外的五千人马开进来,接管城池和军营。 城门大开,五千官军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城墙上的凉州军士兵神情木然的看着这支远不如突厥军的军队兵不血刃接管凉州,街上的百姓也都指指戳戳,颇为诧异,商户们更是愁眉苦脸,凉州归了朝廷,以后就没有这些税收优惠了,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三十里的距离很近,骑兵片刻就将口信传到了甘肃大都督那里,这位大都督今年三十出头,是温巡抚的本家侄子,而且已经确定要过继给温巡抚当继子了,说来温巡抚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养到二十岁,却无缘无故被一帮马贩子打死了,人老了,功能退化了,姬妾一大群,努力了许久也没生出一儿半女来,没奈何只好从本家子侄中选择一个过继过来。 论本事,温大都督甚至还不如那个二百五的田总兵,胆小怕事好大喜功,遇事别人上,功劳自己得,听说凉州已经得手之后,大都督喜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当即传令拔营起寨,开进凉州。 本来预计会有一场恶战才能拿下凉州的,所以这营寨扎的很是牢稳,一时半会军队无法开拔,心里直痒痒的温俊伟便带着卫队先行一步,反正田二横的五千人马已经将凉州控制住,没什么好怕的了。 果不其然,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顺利来到凉州城下,看到城墙上飘拂着朝廷的旗帜,温俊伟喜不自禁,这可是凉州啊,名闻遐迩的凉州!盛产粮食瓜果和牛羊马匹,商业贸易发达,东西方文化艺术荟萃之地,如此宝地今日竟然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何不让他开心,此刻他很想赋诗一首,可是腹中空空,吟了半天也没吟出啥来,只好故作潇洒的哈哈大笑,一挥马鞭:“进城!” 大都督的八百亲兵卫队鲜衣怒马,昂首挺胸开进凉州城,谁也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夹杂着一个神情沮丧的年轻人,他就是曹延惠的大儿子曹俊,仓皇弃城逃走之后,路上就被马贼洗劫了一次,金银财宝全丢了不说,侍卫也伤亡过半,和王威逃到兰州,衣衫褴褛却又出手阔绰,被人当作马贼报官,被官军拿住之后,曹俊无奈只好说出自己的身份,温巡抚立刻亲自接见,好言抚慰,妥善安置,还说保举他做凉州知府,其实曹俊明白,自己从此将成为可悲的傀儡。 眼前这座雄伟的城市本应是自己的啊,曹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凉州是怎么撑住突厥百万大军的进攻,早知能撑住,自己又何苦逃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低头进城。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温大都督堂而皇之的进驻了凉州府衙,曹延惠病重不能接待,不过有个名叫周泽安的文官倒是很有眼力价,忙前窜后的张罗着,让温俊伟很是满意。 “多亏了温大都督提兵赶到,突厥人才望风而逃,大都督的恩德,咱们凉州军民感激不尽啊,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大都督笑纳。”说着周泽安递上来一张礼单。 温俊伟接过来看了看,顿时瞪圆了眼睛,好大一笔财富啊,就是自己再当十年大都督也捞不到这么多钱,这一趟,不白来! 温俊伟喜笑颜开将礼单揣进怀里,拍拍周泽安的肩膀:“你不错,跟着本督干吧,保你前程无量。” 周泽安谦卑的哈着腰,道:“这都是老知府的意思,老人家年龄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情愿告老回乡,凉州一切听凭大都督安排。” 温俊伟明白了,这是曹延惠拿钱买命呢,他大手一摆:“好说。”其实临来的时候温巡抚已经有交代,不必立刻弄死曹延惠,起码要等到牢牢控制住凉州之后,毕竟曹延惠掌权多年,百姓多少有些感情,刚一接管就杀人,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周泽安感恩戴德,诚惶诚恐道:“多谢大都督成全,今晚老知府略备了薄酒,为大都督和田总兵接风洗尘,还望大都督屈就赏光。” “一定一定。”一听有酒喝,温俊伟两眼放光,曹延惠的后宅里珍藏了不少百年佳酿,还养了一帮美艳绝伦的舞娘,这些典故温俊伟早就听说过,并且垂涎三尺,没想到今天就能得偿所愿,并且这些美人醇酒马上就会是自己的了,怎么不让他激动。 突厥大军早就退到几百里外了,那个不老实的张思安也带着亲信们逃了,想必是去当马贼了,凉州各处要点已经被官军控制,府衙更是在田二横的掌握之中,五万大军近在咫尺,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夜,府衙举办大型宴会招待甘肃官军的客人们,曹延惠父子三人作陪,除了一老一少两个下人之外,大厅里全都是官军的人,粗野的千总参将们吵吵嚷嚷,抱着酒坛子狂饮,曹延惠珍藏的多是西域葡萄酒,他们这些当兵的喝不惯,还是临时从外面买来的高粱烧对他们的胃口,只有故作风雅的温俊伟弄了几杯葡萄酒假模假式的品尝着,不时做陶醉状。 看着这帮粗野的丘八喝酒吃肉,猜拳行令,曹延惠父子三人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流泪的是曹俊,此时的他心中全是悔恨,厅堂上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杯中酒是那么的苦涩,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宁愿战死在凉州也不会逃走。 王威面前的酒杯一直没动,菜也没吃一口,老将军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几十年的基业就这样白白送与他人,自己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陪笑着,好歹自己也是统兵多年的大将,竟被这些宵小之辈呼来喝去,真是窝囊透顶。 曹秀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哥,一言不发,面容冷漠,只是难掩眼中的恨意,只有曹延惠眼睛眯缝着,看不出表情,正好一曲终了,他伸出枯瘦的手对周泽安招了一下,周泽安会意,大声道:“诸位将军,老知府为大家准备了别有特色的西域歌舞,请大家慢慢欣赏。” 周泽安拍拍手,一队身材曼妙的少女从屏风后面轻盈的飘出,全都蒙着面纱,穿着轻纱材质的西域服装,露出纤细柔韧的腰肢,赤着足,拿着琵琶,在地毯上翩翩起舞,当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反弹琵琶,轻启朱唇,唱出一曲来: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歌词写的极好,音律亦是动听,但丘八们根本听不出歌词表达的深意,他们眼中只有这些身材苗条穿着暴露的舞女,一个个连酒也不喝了,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舞女们诱人的大腿和胸部,不停吞咽着口水。 曹延惠不禁哀叹,武帝爷亲自填词作曲的《笑红尘》唱给这些大兵听,真是暴殄天物,只有曹俊似乎听出一些深意,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是灌醉自己。 好不容易一曲完了,田二横就从座位上蹦起来,指着那个金发碧眼的歌女喊道:“大都督,卑职有一事相求!卑职想要那个妞!” 温俊伟的鼻子差点气歪,这个妞自己已经看中了,可是田二横是收服凉州的首功之臣,人家又抢先提出这个要求,自己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正在懊恼,忽然大门打开,一个血头血脸的人跑进来哭喊道:“大都督!不好了。” 温俊伟忽地站起,扶住剑柄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都督,咱们的大军……” “大军怎么了?” “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了!” 第137章 收编吞并 温俊伟只觉得血往头上涌,酒杯一下子摔在地上,上前一步揪住那人的领子吼道:“你说什么!” 那人头上流出的血把眼睛都糊上了,身上也烟熏火燎的,腰间的刀鞘空了,一只靴子也跑丢了,看这狼狈的架势不像是装的,他嘶哑着声音哭道:“大都督,咱们五万弟兄都让人包了饺子了。” 这回温俊伟听清楚了,五万大军让人家一锅端了,这不可能啊,才多大功夫啊,整整一支军队就完蛋了,就算是五万人排着队伸着头让别人砍也得一两天时间吧,怎么几个时辰就完蛋了,这决不可能! 田二横等将官都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瞪着眼站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曹延惠等人,突然事变,肯定是这帮凉州人搞的鬼。 温俊伟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他仔细打量着曹延惠等人,老家伙依然是嘴歪眼斜,一只手抖着,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周泽安一脸震惊,王威不知所措,曹俊依旧在喝酒,只有曹延惠的二儿子一脸掩不住的惊喜。 没错,这事是他们做的,温俊伟暴喝一声,拔剑出鞘,指着曹延惠道:“给了拿了!” 堂上顿时大乱,武将们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兵器,将桌子踢翻,朝曹延惠等人猛扑过去,那些舞女尖叫着向后堂逃去,大厅里乱作一团。温俊伟对田二横道:“田总兵快去集合人马!” 田二横依言出去了,再看那些扑向曹延惠的武将,此时却一个个被扔了回来,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老曹身边的中年人抱着膀子挡在前面,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轰隆”一声,刚才出去的田二横飞了进来,一群人紧跟着冲进来,与此同时窗户都被打破,一杆杆火枪伸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官军众将。 “都别动,谁都打死谁!”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元封一手拿刀,一手握枪走了进来,一名官军千总刚想发难,被他一枪打中额头,顿时血花四溅,横死当场。 大厅里沉寂了,没人敢动,没人说话,只有肋骨被踢断的田二横发出呻-吟。温俊伟知道中计了,颤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元封不搭理他,走到大厅中央道:“朝廷大军在凉州城外遭遇突厥人袭击,损失惨重,这肯定是有人给突厥军通风报信,而且这个人肯定在你们当中,为了查清真相,只好委屈各位了,统统带走!” 凉州军涌了进来,缴了这些人的武器,一个个押了出去,官军们知道着了人家的道,此时说啥也是白搭了,只好垂头丧气,束手就擒,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官军的岗哨卫兵早就让人家给摸了。 田二横伤的不轻,依旧躺在地上不动,元封上前踩住他的胸口,冷笑道:“田总兵,又见面了。” “有种的一刀杀了爷爷!”田二横倒是个不怕死的角色,但这一套在元封面前根本没用,他蹲下来盯着田二横道:“别急,杀你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要光明正大的杀,明正典刑的杀!” “姓张的,你敢造反!朝廷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押下去!” 两个士兵扑上来将田二横象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元封这才走到曹延惠面前施礼道:“老大人受惊了,多亏你们在此拖住他们,我们才好施展。” 曹延惠的面部肌肉已经恢复了正常,微笑道:“不妨事,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点阵仗还不放在眼里,再说有叶天行父子在这里,谅他们也不能怎么样,你那里进展的如何了?” 元封道:“官军比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几万军队如同纸糊的一般,一冲就垮了,现在弟兄们正忙着收拢逃兵呢。” …… 城外,月色如水,一块洼地里聚集着二百多个神色惊恐的官兵,个个丢盔卸甲,衣冠不整,想起傍晚时分发生的事情,每个人心里还在后怕。 正当甘肃官军拔营起寨,向凉州城进发的时候,突然遭到了突厥骑兵的袭击,只见黑旗遮天蔽日,烟尘滚滚,蹄声如雷,身穿重甲的突厥骑兵如同神兵天降,在官军队伍中来往冲杀,所向披靡,官军正处于行军状态,盔甲都背在身上,高级军官们早已先进凉州享福去了,一时间无人指挥,只能四散奔逃。 官军普通士兵大多是未经过严格训练的壮丁,纯粹为了吃粮糊口才当的兵,发一顶毡帽,一杆花枪就算当了兵了,哪有什么斗志、经验可言,就算是那些有资格戴铁盔,穿叶子甲的战兵,也就是和马贼打过仗,谁也没见过这种阵势,被铁骑一冲就丢了魂,把盔甲兵器一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啊,拼死的往东跑,可是两条腿的始终跑不过四条腿的,大部分官军被突厥兵赶上,在弯刀的威胁下只好跪地投降,十几个突厥骑兵就能逼降一整营的士兵,一时间大路两旁跪满了人,连突厥人都傻眼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但是官军实在是太多了,四散而逃抓都抓不过来,官兵们逃到荒野之上,又饿又怕,便三五成群的聚拢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暂且藏身,初春的夜晚寒冷无比,这荒原之上饿狼又多,如果乱跑的话,怕是没被突厥人射死就先被狼给叼了。 官兵们蹲在洼地里大气都不敢出,外面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突厥人在搜捕散兵,等马蹄声过去,大家伙才悄声议论起来,这到底是咋回事,大都督前脚进了凉州城,后脚突厥人就来了,难不成凉州已经被突厥人拿了,大都督也被人活捉了? 官军的规矩是一天两顿饭,大家伙到现在水米没沾牙,还撒丫子跑了十几里,肚里早就饿了,夜风呼呼的吹,狼嚎一声接着一声,还有忽远忽近的马蹄声,都让官兵们的神经变得脆弱,正惶恐间,忽听到远处有人喊:“弟兄们,突厥人被打跑了,都出来吧,大都督给你们预备了手抓羊肉,烤包子,就在凉州东门外的大营里,快出来吧。” 官兵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是突厥人使诈,忽然有人惊呼道:“那是李参将的声音!” 立刻有人低声喝道:“别出声,可能是李参将被突厥人俘虏了,你们听他声音,都带着哭腔呢。” 众人凝神一听,果然声音发抖,但是又有人说了:“这是风声,别怕,咱们出去几个人看看不就行了。” 大家推举了几个胆子大的士兵悄悄爬出去一看,果不其然,远处火把簇拥下的那人正是甘肃官军的李参将,他身边也都是官军打扮的人,于是他们欣喜的喊道:“出来吧,是自己人。” 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地点上演着,大批跑散的官兵被收拢起来,聚到凉州东门外的大营里,营房里一口口大锅熬着羊肉和萝卜,灶台上烤着包子和馕饼,香飘十里,身穿土黄色号坎的甘肃官军一股股汇聚过来,在身穿红色战袍的凉州军士兵指挥下,进入大营吃饭安歇。 士兵们也纳闷,怎么不见本军的军官,难不成自己被凉州人收编了,不过他们不敢乱说乱动,因为大营就在凉州城头的火炮威胁之下,再说了,凉州人好歹是汉人,又不是突厥人,怕什么。 …… 帐篷里,赫敏和李明雪喜得嘴都合不拢,这一仗打的太顺利了,简直比赶羊还简单,先前缴获的那些突厥旗帜盔甲兵器一点没浪费,她俩带兵假扮成突厥骑兵冲击甘肃官军的队伍,号角一吹,旗帜一挥,一个冲锋下去,官军的队伍就溃散了。 这也难怪,精锐骑兵冲击行进间无防备的步兵队伍,和猛虎冲击羊群的感觉差不多,官兵们素质低下,又没有军官指挥,不溃散倒是出了奇。 缴获的东西太多了,遍地都是丢弃的盔甲兵器,帐篷辎重粮草更是原封不动的扔在那里,最意外的收获是五大箱银锭,足足有十万两之巨,想必是未发放的军饷,这回可发达了,两位女将由衷的体验到打劫的快乐,喜笑颜开商量着啥时候再干一票。 …… 城内,田二横的五千人马已经被封锁在军营内,这批人是甘肃官军的精锐,温巡抚的家底子,战斗力和忠诚度都不是外面那些杂兵能比较的,他们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在低级军官的指挥下封锁了军营的大门,拿着兵器龟缩在里面拒不投降。 “大帅,查清楚了,这几个营的兵正是血洗十八里堡的元凶,怎么处置您拿个主意吧。”赵定安禀报道。 元封放眼看去,军营墙头上那一张张嚣张的嘴脸渐渐模糊了,变成火海中的十八里堡,无数妇孺被官兵的马蹄踩踏,被长刀砍翻…… 他深吸一口气:“让炮兵预备吧。” 第138章 快意恩仇.恩威并举 “我再说一遍,放下兵器出来投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一名凉州军官举着大喇叭站在军营门口喊道,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几支羽箭,军官身旁的长牌手早有准备,飞身上前挡住箭矢,那军官耸耸肩咕哝道:“老子仁至义尽了。” 围墙上露出几个顶着铁盔的脑袋来,气势汹汹的喊道:“快把俺们大都督和田总兵放了,不然等大军打进来有你们好看的!” 死到临头还敢充大瓣蒜,这倒正中了元封等人的下怀,这批人是甘肃官军的核心力量,就算收编过来也不放心,还不如一锅烩了,既能报了十八里堡的大仇,又能威慑其他甘肃官军。 城墙上的火炮调整了角度,距离如此之际,大将军炮是派不上用场了,但是那些小型的火炮和火枪可全有了用武之地,居高临下,目标清晰,简直就是当靶子打,各路人马就绪之后,赵定安向元封请示:“兄弟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打。” 元封已经让人在军营前面的空地上摆了香案,上面放着密密麻麻一片木头牌位,上面写的都是死难和失踪的十八里堡乡亲的名字,元封恭恭敬敬的点了三炷香,默念道:“父老乡亲们,元封为你们报仇了,你们泉下有知的话,就睁眼看看吧。”磕头,上香,然后起身喝道:“开炮!” 炮营千总狗剩亲自点响了第一炮,随即城墙上一排火炮轮番鸣响,一团团硝烟腾起,复仇的炮弹射向军营,各种实心弹开花弹霰弹在毫无遮挡的军营内痛快淋漓的收割着生命,只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官军们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侥幸未死的人慌不择路想爬出去逃命,刚从围墙上露出头来,就被火枪爆了头。 整整打了一刻钟,元封才下令停止,片刻之后,军营里举起一面白旗,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别再打了,俺们降了。” 元封道:“定安你带人去受降,问清楚了,凡是去过十八里堡的就一刀砍了,不留活口!” “是!”赵定安手按佩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去了。 “大帅三思啊。”旁边有人忧心忡忡的劝道,元封扭头一看,正是周泽安。 “正是用人之际,大肆屠戮恐怕不妥,外面还有数万降兵,被他们知道了……那军心……”周泽安摇摇头。 “做人如果不能快意恩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些兵是杀害我父老乡亲的凶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他们,放回去就便宜了姓温的,留下更是祸害,不如来个干净利索的,至于那些降兵,我自有办法。” 周泽安不敢再劝,默不作声的退下了,心中暗暗感叹元封的心狠手辣,五千人说杀就杀了,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谁摊上这么个敌人,就等着哭吧。 军营里没有什么掩蔽物,五千官军就是活靶子,这一通炮火打下去,当场炸死两千多人,剩下的也都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乖乖的举手投降,兵器盔甲在军营门口堆的象山一样,赵定安领着人亲自甄别,将没去过十八里堡的放出去单门列队,去过十八里堡的留在军营里,官军们不知道区分这个的意图,便老老实实的按照命令去做,结果有五百人留在军营中,赵定安让人把营门关闭,没有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片刻之后,就听到军营里一阵阵惨号,声音持续了很久,赵定安在带着弓箭手们出来,来到元封身边道:“都料理了。” 元封点点头,转身去了。 那座香案依旧摆在军营大门前,高香忽明忽暗,一阵旋风刮过,如泣如诉。 城外大营里,官兵们听着不断传来的炮声枪声和惨号,一个个吓得面色煞白,不知道城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幸亏到了后半夜这一切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帐篷外的东风呼啸。 一大早,官兵们就被沉闷的鼓点惊醒,集合了,他们匆忙披上号坎登上靴子来到帐篷外面列队,兵器是不用拿了,因为早被人家给缴了。 军士们忐忑不安的站了一刻钟,终于等来命令,从他们之中挑选出两千人来,一队人去城内干活,一队人留在城外挖坑。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挖坑是一件令人极其恐惧的事情,因为总是会令人想到活埋、坑杀,士兵们战战兢兢拿着铁锨铲着土,不时瞅瞅那些在附近晃悠的凉州军士兵,黑洞洞的火枪和明晃晃的马刀打消了他们反抗和逃跑的念头,唉,但愿埋的不是自己就好。 进城干活的那一千人更加胆战心惊,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抬死人,先前进城的那五千精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整个兵营里到处是残肢断体,还有几百人齐齐的死在墙根下,身上插满箭矢,这是屠杀啊。 这些兵大都没打过仗,见到这么多尸体难免害怕,有些人还当众呕吐起来,凉州军士兵们在一旁吆喝起来:“别愣着,快干活!” 官军们无奈,只好哭丧着脸将尸体收拢起来,肩扛手抬运出城去,正好几十个大坑已经挖好,这些尸体就填在坑里,凉州东门外赫然出现几十座庞大的小山包,后来这些山包被人称作肉丘坟,成为元封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的见证。 处理完了尸体,这些士兵回到大营,迅速将他们所目睹的事情告诉了同袍们,一时间恐惧的气氛传遍了整个大营,士兵们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也变成肉丘坟里面的填充物,可是没人组织,手上又没兵器,谁也不敢乱动,只能期望对方手下留情,事到如今,再傻的人也明白了,那些所谓的突厥骑兵正是凉州军假扮的,现在说啥也晚了,谁让自家大都督不争气呢,巴巴地跑来想吞并人家,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用问,那些总兵参将啥的都让人家一锅端了。 大营空地上搭起一座高台,元封等人站在上面注视着这帮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恐不安,又如同绵羊一般温顺驯服的士兵,赵定安皱着眉头道:“这帮兵真怂,我看全打发他们回家算了,咱们用不上。” 元封道:“没有怂的兵,只有怂的将,一头狮子带领下的绵羊能打败一只绵羊率领的狮子军队,只要是年轻力壮,品性朴实的人,就能派上用场。” 赵定安道:“最近你越来越出口成章了,张嘴就是武帝语录,是不是那位李大小姐讲给你的。” 元封微笑不语,最近军中兴起一股风潮,人人都弄一本那位前朝皇帝的语录在手里拿着,没事就看,时不时在人前背诵几句显示自己的水平,可是元封却和他们不同,武帝语录中的每一句话,他在五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念起抚养自己长大,教自己武功和知识的叔叔,叔叔啊叔叔,您在天有灵,看到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会不会满意呢? 在凉州军的弹压下,手无寸铁的甘肃官军们渐渐平静下来,都抬头看着高台上这帮将军,心说这是要搭台子唱戏么,很快答案就有了,十口大箱子被抬了上去,那个高个子的将军开言喊道:“弟兄们!” 他声音中气十足,带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压感,整个大营顿时鸦雀无声,几万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有那聪明的点的士兵从这一声称谓中觉察到了转机,起码凉州军是不会再杀人了。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是为了吃一口饱饭才当的兵,还有一些人是摊上丁役不得不从军,有句话你们一定都知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今天我要说,这句话纯粹是放屁,吃粮当兵,为国戍边,不丢人! 咱们凉州三军将士不过五万人,抗击突厥百万大军长达半年之久,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图的是什么?难道是那一天两顿高粱米饭,一个月二两五的饷钱么?不是!往大了说,是为了报效皇恩,保境安民,往小了说,是为了自己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大丈夫生于世上,不是来当饭桶米虫窝囊废的,谁不想功名马上取,万里觅封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官军们依旧鸦雀无声,他们还不习惯这种激情的演说,外围负责警戒的凉州军们倒是听得热血沸腾,嗷嗷叫着:“是这个理!” 元封伸手压了压,继续道:“凉州军和甘肃官军的规矩不同,没人敢喝兵血,吃空饷,没人敢克扣士兵的伙食,拖欠军饷,我也不瞒大家,昨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死了一些人,但你们不用怕,这些和你们无关,你们依然是朝廷的兵,凉州的兵,今天本帅给你们预备了一份见面礼,来人啊,开箱子!” 一队士兵走上来将那十口箱子打开,扣着箱子底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高台上一片银光耀眼,一座银锭子堆成的山脉出现在大家眼前。 第139章 温巡抚三喜临门 十日后,兰州,巡抚宅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天是甘肃巡抚温彦温大人三喜临门的大好日子,第一喜是正值老大人五十大寿,第二喜是第四房小妾过门,但是只有这第三喜才是真正值得温巡抚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凉州传来的捷报。 自从独生子死后,温巡抚就没有过笑脸,今天是第一次露出笑容,一群丫鬟簇拥着他,帮他换上五蝠捧寿的蜀锦直棳,戴上高高的帽子,小妾已经用一顶轿子抬进门了,温巡抚倒不急着去见,听说这姑娘容貌身材都是一流的,而且她的三个姐姐过门之后生的都是儿子,温巡抚不是个好色的人,娶小妾无非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但愿新娶的这个不会让他失望。 客人们都在前厅候着了,都是甘肃官场上的人,多少年的老部下了,用不着自己招呼,让他们自便就可以了,温巡抚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上,让丫鬟帮自己换鞋,忍不住又把茶几上的捷报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侄子还真是争气,大军开过去没几天就把凉州拿下了,起先温巡抚还担心会遇到抵抗,现在看这种忧虑纯属多余,凉州军再厉害,被突厥人打了几个月下来也拖垮了,自己就算捡了个大便宜。 捷报上说斩首五千,俘虏一万,赶走突厥兵二十万,三军将士无不用命,田二横总兵更是身先士卒,英勇无比,看着这些虚假无比的内容,温巡抚只是一笑了之,打仗么,没有不冒功的,只要凉州拿下了,夸大几分战果算什么,自己向朝廷汇报的奏章上写的比这还夸张呢。 河西走廊是一块宝地,朝廷早就垂涎已久了,只是处于种种考虑才没有动手,这次被自己拿下,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好好的奖励一番,自己老了,也不图什么了,只希望能坐稳这个位子,保证温家在西北的荣华富贵就好。 “老爷,客人催了。”丫鬟在屏风外面怯生生的说,温巡抚止住思绪,呵呵一笑,站起来向前厅走去,今日他要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甘肃官场上这些人都已经知道了收复凉州的消息,河西走廊本来就属于甘肃省,而且是甘肃地界中最富裕的一块,拿下凉州,甘肃的财政收入会比往年提高数倍,更何况还会腾出好几个肥缺来,凉州、甘州、肃州,这些地方都需要信得过的官员啊,所以这次赴宴,大家都备了厚礼,希望温巡抚在选拔官员的时候考虑一下自己。 宴会的气氛相当热烈,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开心,忽然门口走进一名下人,将管家叫了出去,过了一会,管家回来,疾步来到温巡抚跟前,低声道:“老爷,有事。” 温巡抚又满饮了一杯,将空杯子亮给大家看,博得一片喝彩,他这才回身道:“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凉州来人了,有急事。” “哦,让他候着吧。” “老爷,是急事,很急。” 管家话语里透着焦虑和不安,温彦心中一沉,站起来向众人赔罪道:“少陪,老夫去去就回。”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微笑,迈开八字步,从容的向后堂走去,边走边说:“让来人到书房去。” 来到书房坐定,不一会儿管家便带来一人,那人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书房跪倒在地哭道:“大人,不好了!” 温彦定睛一看,此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色了,脚上却穿着一双官靴,他赶紧示意管家把门关上,禁止闲杂人等打扰,然后镇定自若的问道:“你是何人?有何大事?” “大人,我是温大都督的粮秣官何康啊,大都督他……他被俘了,五万大军也垮了!” 温彦定睛一看,此人确系军中粮秣官何康,只不过原来是个大胖子,现在却成了瘦子,难怪自己认不出,他这副惨状已经能说明一半问题了,温彦只觉得一口腥甜的东西在嗓子眼里往上冒,他用力压住,颤声道:“到底怎么回事,慢慢道来。” 何康一边哭一边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他是粮秣官,所以没跟温俊伟一同进凉州,大军拔营起寨开进凉州,正走在半路上,忽然遭到突厥骑兵的袭击,全身黑色的突厥重甲骑兵呼啸而至,将官军截成几段分割包围,官军不敌,四散而逃,何康比较机灵,骑马迅速向东逃窜,所幸没被俘虏,后来从凉州方向陆陆续续过来一些逃散的士兵,他们告诉何康,大军全军覆没,大都督也让人家扣了,于是何康立刻星夜赶往兰州,不早不晚正好在今天赶到。 “你有没有惊动沿途官府?”温彦问道。 “没有,卑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乱说。” “那就好,你下去吧,好生歇息。此事万万不可泄露。” 打发走了何康,温彦起身走了两步,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将墙上那幅“寿”字喷的星星点点,如同腊梅开放,他忍不住哭道:“我的五万大军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要了亲命了,这五万五千人马可是温彦的家底子,花费了十几年的光阴,耗费了不知道多少银钱,才养了这点人马,居然在一天之间就被败得一干二净,自己这个本家侄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能!凉州曹延惠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狡诈! 曹延惠割据凉州,温彦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他比曹延惠要乖巧一点,对朝廷比较顺从,再加上甘肃土地贫瘠,没啥大油水,温彦能妥善处理和凉州、羌人的关系,手上还有几万兵马,所以朝廷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做甘肃王,这五万五千人马可以说是温彦安身立命的本钱,如今全没了,那朝廷还不是想怎么动他就怎么动。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着占人家凉州的便宜呢,结果把自家的人马全输进去不说,搞不好连老本都赔进去,一定要想办法挽回这件事! 为了不让官员们生疑,温巡抚还是强打精神回到前厅继续把酒言欢,一杯杯的喝着美酒,可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 凉州城外,一队队士兵正在操练,和以往练兵所不同的是,他们训练的主要内容是分列式,昔日松散懈怠的甘肃官军如今已经变了样子,在教官的鞭挞下,整个队列横看竖看斜看都是一条笔直的线。 “妈的,这帮废物点心能练到今天这一步也算不容易。”总教头王金标摘下毡帽抓起水壶猛灌了一口,指着正在行进间的一支队伍对元封道:“大帅看着还成吧?” “嗯,还可,让他们向左转,一直走不要停。”元封道。 “遵命!”王金标立刻挥动令旗,向左一指,排头兵看见号令,大喊一声:“向左转,齐步走!”整个队伍轰然左转,迈着正步走过去。 可是向左五十丈远的地方,就是校场的边缘,一排营房建在那里,当兵的走到营房前便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停地原地踏步,排头哨官扭头看令旗,但令旗依然指着前方。 “不行啊,老王。”元封轻描淡写的说,王金标顿时火冒三丈,飞奔过去怒骂道:“让你们停了么!都是些饭桶,白痴!” 领队哨官委屈的说:“总教头,往前走就是营房啊,让俺们如何是好?” “还犟嘴!就算前面是悬崖,是火坑,没有命令也不能停,该怎么办你自己想,重来一遍!” 这队兵集体转身,绕了个圈重新来到营房前,这回大兵们学聪明了,七手八脚上去,连推带踢,把营房的土墙推倒了,然后整队继续前行,眼瞅着前面又是几座营房,当兵的摩拳擦掌还想拆屋,元封笑着对王金标道:“可以了,再走下去凉州城都得让他们扒了。” 王金标得意的一乐,这才挥动令旗命令士兵们转向。 …… “大帅,有信!”一名亲兵奔来过来,将火漆封着的大信封递给元封,元封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凉州曹延惠亲启”署名是兰州温彦,心中思量一下,还是没拆这封信,亲自拿着进城去找曹延惠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曹延惠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了,老家伙精神矍铄,已经能料理政务了,但是他的那些老部下都在政变中死去,现在掌权的这帮人都是元封提拔起来的,该忠于谁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也没有多少事务需要老曹处理,每日就是在府衙后宅写写画画,教儿子念书。 元封来到后宅,不用下人通禀便径直来到书房,可是却扑了个空,下人说老爷在后花园,于是元封急匆匆赶往后花园。 刚进月亮门,便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时间温香软玉满怀,低头看去,一张娇滴滴白嫩嫩的小脸正扬着看他,这……这不是曹二公子么? 第140章 赎人.升官 曹延惠俩儿子怎么都这德行,一点不像男子汉,老大优柔寡断,生性怯懦,老二性子倒是烈一些,但是长得太娘了,这要是梳个丫簪,穿上裙子,就是一漂漂亮亮小萝莉。 元封退后一步,抱拳道:“二公子好。” 曹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没说话,元封打完招呼拔腿就走,刚走两步忽听身后一声喊:“将军。” 回头,曹秀伸出一只手指着上面,纤细的手腕白净光滑,“喵喵。” 喵什么喵,这小子吃错了药了吧,元封心中狐疑,抬头看去,可不是么,大树上正有一只小猫咪“喵喵”的叫呢,看样子是爬上去下不来了。 再看曹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一副乞求的表情,元封再看看周围,没有旁人,他便无奈的摇摇头,将腰间大带解开,佩刀弓囊箭壶火枪都放下,噌噌几下爬上大树,将小猫咪解救了下来,送到曹秀面前:“二公子,你的喵喵。” “谢谢。”曹秀欢天喜地接过小猫咪,拔腿跑了。 “男孩子家家的,长那么大眼睛,还喂猫,曹延惠想女儿想疯了吧。”元封心中暗想着,走进了后花园。 殊不知这一幕已经被假山之上的曹延惠看在眼里,老家伙摇头叹气,捋着胡子郁闷之极。 找到曹延惠,把信件呈上,老曹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禁不住哈哈大笑道:“温彦啊温彦,想不到你也有求人的时候。”说着将信递给元封。 元封接过一看,信上先是缅怀了温彦和曹延惠当年的交情,又委婉的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派兵过来完全是为了守望相助,毫无借机吞并凉州的意图,至于下面人不安分,搞出什么不让人愉快的事情的话,请曹延惠不用给他留面子,该杀的杀,该打的打,最后说,既然突厥人走了,这些派去协防的兵也该回来了,好几万人天天吃饭也是笔大数目,老让曹延惠管着也怪不好意思的,温彦情愿拿出一些银子来补偿曹延惠。 温彦这是想拿钱赎人呢,元封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曹延惠道:“怎么,觉得这生意不好做么?” 元封实话实说道:“这乱世之上,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军队,好不容易收编了温彦的人马,岂可为了一些小利放了回去,那温彦有了兵马,还不是以我凉州为死敌。” 曹延惠呵呵笑道:“年轻人目光还是不够长远啊,不错,温彦是对凉州虎视眈眈,但他能力有限,你就是再给他十万人马他也打不过来,但是换一个人就难说了,凉州需要一个不甚强大但也不能太弱小的邻居,温彦就是最好的人选。” 元封一点就透,恍然大悟道:“老大人的意思是,将温彦作为凉州和朝廷之间的缓冲。” “不错,温彦若是不当甘肃巡抚了,换一个有魄力的官员来,凉州的压力就大了,你还怎么能安心西征呢。” 元封点头道:“可是甘肃官军已经被我收编,吃进嘴里的怎么吐出来?” “那无妨,又没说全还给他,选些老弱病残,不愿意在凉州干的人送回去便是,对了,那位大都督是个人才,还是还给温巡抚比较好,这些人可值钱了。”说着曹延惠抖抖信封,掉出两张大额银票来,“看,一万两的大票子,温巡抚还是有些诚意的。” …… 五万五千甘肃官军,当天跑散了两万多人,又被元封杀掉两千五百人,还剩下三万人,官军的兵员参差不齐,小到十三四岁,大到七老八十的都有,这些老弱残兵凑合凑合也有万把人,平时留在凉州军里除了打扫卫生干点杂活之外也没啥用处,不如做个人情卖给温彦了。 凉州城内的一个院落,围墙高大,戒备森严,甘肃官军千总以上军官都被软禁在这里,双方没真正撕开脸打,也没必要做的太过分,这些酒囊饭袋元封可不稀罕,平日里就拿好吃好喝供养着他们,全当是养猪了,些人还真能卖上价钱。 大门推开,一名凉州军官走了进来,对正在院子里散步的俘虏们宣布了一个大好消息:“各位将军可以收拾行装准备回家了。” 三十多名军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恍惚惚的直到出了凉州的东城门,看到一队来迎接他们的甘肃官员,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自由了。 “借问一下,田总兵人在何处?为何不和我们一起东返?”温俊伟问送他们出来的凉州军官。 “田总兵?田二横吧,那厮是突厥奸细,早就正法了。”凉州军官一指城门上方。众人抬眼望去,木条编织的笼子里盛着几颗人头,田二横的脑袋就在其中,西北气候干燥,天还不算热,人头依旧栩栩如生,看到昔日的同僚落到如此下场,众人不禁黯然。 好像是一场梦啊,稀里糊涂就打败了,几万人马白送给人家,自己还要靠巡抚大人拿银子赎回去,脸皮再厚的人也知道害臊,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温俊伟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人头,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凉州军的风格和甘肃官军就是不同,饷钱按时足额发放不说,伙食更是优厚,以前在兰州当兵的时候,当官的花天酒地,当兵的经常饿得前心贴后背,一天两顿能管够就算谢天谢地,荤腥那是别想,当兵的只好出去偷鸡摸狗,有些人还偷偷把兵器盔甲卖了换吃的,以至于当兵的经常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所谓好男不当兵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在凉州军就完全不同,练兵是练得苦了一点,但平时菜饭管够,三天还能吃上一回荤腥,而且还有一种很温馨的小手段,哪个当兵的伤了病了,十夫长就会让伙房做一碗刀削面,打上两个荷包蛋,平日里凶狠恶煞的十夫长此时像个慈祥的老母鸡,拿着筷子亲自喂当兵的吃刀削面,你说说当兵的哪见过这个阵仗,还不感动的眼泪哗哗的。 淳朴善良的士兵哪里知道,这是元封根据《武帝语录》中“病号饭”这一条施行的规矩,为的就是加深官兵感情,增强军队的人情味和融合力。 所以当亲爱的十夫长问这些小伙子是愿意留在凉州军还是愿意回兰州的时候,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立刻表示坚决留下,反正都是吃粮当兵,自然是留在军饷厚,待遇好的队伍里了。 这场交易持续的时间很长,温彦在付出了大量的银子和粮草之后,终于得到了大部分的军官和万余老弱残兵,好在陆陆续续有些散兵归队,总算又拼凑出一支军队来,温彦也明白,那些年轻力壮的士兵是花钱也换不回来了。 …… 兰州,温巡抚府邸。 “你是说,凉州张思安可能是十八里堡逃出去的马贩子?”温彦微微皱眉,很不愿意提及这件往事。 “是的大人,田二横和那几个被杀的千总都去过十八里堡,侄儿还听说,他们还屠了近三千官军,也都是去过十八里堡的,照这么看……”温俊伟分析的头头是道。 “马贩子,元封!居然改名换姓继续和老夫作对,不杀你老夫誓不为人!”温彦突然暴怒,再无往日的涵养风度,抓起桌上一个价值不菲的江南紫砂壶狠狠摔在地上,茶壶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遍地,温俊伟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言语,丫鬟下人们也远远躲开,生怕再度惹恼温巡抚。 一个不识相的下人匆匆跑进后宅,隔着老远就喊道:“大人,大人。”温彦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聒噪什么,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死!” 几个护卫扑上去将那下人拿住往外面拖,下人带着哭腔嚷嚷着什么,温彦根本不理,忽然听到了一些敏感的字眼,赶忙喝道:“把他带过来。” 下人又被拖过来,温彦沉声问道:“何事禀报?” “大人,京……京城……京城来的钦差已经到城外了。” 温彦忽地站起:“快准备香案,车马,酒宴!” 温彦速度换了官服,带着一帮官员迎出城去,刚才的怒色已经完全被笑脸替代,登上马车亲自陪着传旨太监进城,嘘寒问暖非常热情,那太监慈眉善目,倒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提前通风道:“咱家可要恭喜温大人高升了。” 高升?温彦心中忐忑起来,不知是福是祸,可是再问那太监死也不松口了,说反正过一会就知道了,惊喜还是留着和家眷同僚一起分享吧。 来到巡抚衙门,文武官员全部到齐,摆上香案接旨,那太监脸色严肃起来,正色道:“甘肃巡抚温彦接旨。” 温彦带领官员们撩袍跪倒,朝着东方三拜九叩之后,太监才取出一个明黄色的绸缎卷轴,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其劳苦功高,特擢温彦为总督陕甘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管理茶马。钦此。” “温总督,还不谢恩领旨。”太监一脸的笑,看着已经处于石化状态中的温彦。 第141章 西出阳关 温巡抚果然升官了,被提拔为陕甘总督,名义上西北这一块都归他管了,真可谓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民政司法、军务粮饷茶马都是他的分内事,但是圣旨上的官衔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温总督的行辕要设在长安府,可是温彦的家底子全在甘肃,到了长安那就是两眼一抹黑,还总督呢,被人家总督还差不多。 皇上这一手玩得很高明,明升暗降将自己调离甘肃,再提拔一个甘肃巡抚上来,正好接管自己苦心经营十几年的事业,若是在以前,温彦还能玩点强硬的手段,比如推说自己故土难离,要求把总督行辕设在兰州,总之是拒不去长安赴任就是,手上有兵有粮,大不了学曹延惠和朝廷撕开脸就是。 可是现时不如往日,温彦手上那点人马都被糟蹋光了,花费了巨额的银两才换回来一帮军官和万余名老弱病残,曹延惠黑啊,精兵都让他留下了,温彦也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准备多收点税再招兵买马,没成想朝廷下手这么快。 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把兵败凉州的事情透露出去了,温彦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这些官员,官员们也是面露惶恐之色,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打懵了。 温彦强颜欢笑,问道:“敢问秦公公,继任的甘肃巡抚却是哪位?” 秦公公呵呵笑道:“此前已经宣过旨意了,继任甘肃巡抚乃天水知府柳松坡,也是温总督的老部下了,以后你们更要多多亲近才是。” 温彦脸色微变,果然是他,两年前柳松坡还是被贬到偏远地区的小小知县,竟然一路飙升,从知县做到了铜城知州,然后是天水知府,知府的位子还没暖热,就坐上了巡抚的大位子,咸鱼翻生也不过如此吧,这一刻温彦甚至有些怀疑,柳松坡根本就是皇上安插到甘肃的一枚棋子。 柳松坡已经随着秦公公来到兰州,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依然是毕恭毕敬,但这副表情在温彦看来怎么都像是在嘲笑自己,两人携手言欢,温彦不经意的说道:“松坡兄啊,甘肃乱啊,盗匪横行外患不断,兄弟怎么好意思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呢。” 柳松坡感叹道:“温大人为国为民,一番心意令人叹服,不过您总揽陕甘大权,还有许多大事要办,这剿匪事宜交给小弟便是,温大人日理万机,可能还不知道陕军三万精兵已经开到天水了,随时可以担负起剿匪之责。” 原来如此,朝廷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连兵马都开过来了,温彦最后一点指望也落空了,只好故作潇洒的哈哈大笑:“如此兄弟就放心了,哈哈哈。” “哈哈哈”柳松坡也大笑起来,秦公公也扯着公鸭嗓嘎嘎的干笑着,甘肃文武官员也无可奈何的跟着假笑着,一时间巡抚衙门沉浸在和谐融洽的气氛中。 …… 河西走廊,甘州,经过数月战乱,昔日繁华的城市已经变成一座鬼城,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一队凉州军开进城来,军官们看到这破败的一幕,都感叹不已,人人心中郁结,忽然领头一人高声大叫道:“甘州!我回来了!” 元封终于率兵收复了甘州,此时河西走廊已经打成了一锅粥,羌藏联军、帖木儿的儿子侄子,再加上凉州军,五股势力往来冲突,杀戮不停,凉州军最精明,一直躲在帖木儿大军的背后捡便宜,时值春季,到处饥荒,各路大军都没有粮食,唯有三王子的军队能吃饱饭,所以战斗力相对强些,一路往西撵,打的马黑麻和优素福招架不住。 谁也不知道,三王子米兰沙的军粮竟然是往日的死敌凉州军提供的,元封和楚键早已达成秘密协议,暗中支持楚键一方,利用突厥人的内讧获得最大收益。 战场渐渐西移,甘州成为凉州军的重要中转基地,大批粮秣辎重在这里集结,然后发往前线,在尉迟家的大力支持下,西凉军的后勤不成问题,甘肃官场剧变,朝廷暂时没精力理会西域的事情,元封等人更加可以放心的去干。 从中原来的后备兵员陆陆续续的抵达,这些人都是被马致远忽悠来的,大批读书人的加入,让西凉军的素质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和突厥军,羌藏军有所不同的是,西凉军是先进的技术型军队,炮兵占了相当大的比例,火器在军队中的普及率也达到了八成以上,再加上补给线短,士气高涨,战斗力比游牧民族军队高出不少。 一个月后,西凉军开进了肃州,时值初夏,到处一片葱绿,遮掩了战争留下的凄凉痕迹,这里已经是汉人掌控下最西的地方了,从城池到民居都能看出浓浓的异族风情。 “肃州乃番人入贡之要路,河西保障之咽喉。”古为西戎地,秦属乌孙,汉初为匈奴所占,南北朝为前凉、西凉、北凉、西魏所据,唐属酒泉县,宋被吐蕃、回鹘、西夏占领,元属肃州路,汉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这块土地了。”军中一名饱学之士叹道。 元封养了不少诗人在军中,也不用他们打仗出力,每人给个参军的虚职,每天写诗撰文就可以了,历史总是需要有人铭记的,军人们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也没有这个文采,就交给这些“战地记者”好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此处建一城池,可阻西面之敌入侵。”元封用马鞭子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此处是河西走廊中极为狭窄之处,南北只有三十里,以城池,敌台据守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是现在不忙着建城池,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要用在西征上,把敌人赶的远远的,让他们永远都没机会来犯边就是最好的防御手段,在肃州建立兵站之后,大军继续前行,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越往西走,天地越是开阔,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戈壁,沙丘起伏,黄土夯成的废弃古城墙绵延在天地之间,大军停止前行,扎营休息。 元封领着一帮将弁来到城门下,黄土的墙体已经被流沙掩埋了一些,历经无数次的战火,垛口和敌楼已经不复存在,只有锈迹斑斑的箭镞向人们诉说着无尽的往事。 城门上有一块石牌,两个斑驳的隶书字隐约可见“阳关”,原来这里就是阳关。一座被流沙掩埋的城池,一座被历代文人墨客传唱的城池,参军们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有人大声吟诵出千古流传的绝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千古绝唱啊,边塞诗人们魂牵梦萦的地方就是这里,荒凉的古堡,壮丽的大漠,金戈铁马将军豪强,诗人们跪在黄沙里泪流满面,抓起沙子捧在脸上,神情陶醉不已,似乎能从沙中嗅出千年悲壮的故事 黄沙从指缝中流出,眼泪大滴的留下,诗人们豪情满怀,忍不住诗兴大发,一个个摇头晃脑,如同疯癫了一般,而军官们却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研究着如何重建城池,设立兵站的问题。 忽然,城墙上有人大喊道:“看!” 众人赶紧爬上土墙放眼望去,只见一望无尽的戈壁上,一副壮丽的画卷正在展开,隐隐约约的雾霭之中,旌旗招展,兵甲如林,两军正在对战,骑兵往来冲突,步兵徐徐推进,这一切似幻似真,仿佛就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赫敏和李明雪两位女将手挽着手,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直到这一幕突然消失,才拉着元封的衣角问道:“这是什么啊?” “是海市蜃楼,上天恩赐的景象,看画中的军队应该是两支突厥军。”元封解释道,回头大喊道:“斥候出发,附近百里之内应有战事。” 军队在阳关遗址附近扎营,严阵以待,到了半夜时分,忽闻远处人喊马嘶,一阵枪响过后恢复了平静,士兵来报:“抓获突厥俘虏一队,好像身份比较特殊,小的们不敢擅自处置,请大帅亲自查问。” 元封亲自来到现场,一队西凉军枪骑兵正围着一辆马车,周围散落着十几具尸体,枪骑兵队长跑过来禀报道:“大帅,这伙突厥人从北面过来的,听见号令也不停,卑职就下令开枪了,打死了一些人,俘虏了十几个。” 夜色中,枪骑兵队长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元封拍拍他的肩膀:“吴冬青,都当上枪骑兵的队长了,不错啊!” 昔日的火枪队装弹手吴冬青自豪的挺了挺胸膛:“谢大帅夸奖。” 元封点点头,下马走向那辆马车,一把扯开帘子,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正躺在车里。 第142章 帖木儿之死 马车用料考究,装饰精美,打开车门,一具尸体倒了出来,头部被火枪命中,脑袋都炸开了,脑浆喷在车顶棚上,尸体的盔甲上,煞是骇人,元封注意到尸体手中的短弓异常精致,绝不像是普通士兵能装备的。 那老人微闭着眼睛,呼吸粗重,肺部有锣音,脸色更是难看,白色的包头布上,一颗翠绿的宝石晶莹闪烁,上面还插着一根漂亮的孔雀翎,老人身上的袍子也很精美,蓝色的丝绸,金线绣的花纹,纯金的扣子,腰间还悬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光看刀鞘就价值连城了。 老人似乎已经昏迷,元封特意看了看他的两条腿,然后回身问道:“问清楚身份了么?” “回大帅,俘虏说这个人是他们的阿訇,已经身染重病快不行了,请我们放他们一马。” “阿訇,有这样打扮得阿訇么,说谎都不会。” “卑职再审他们。”吴冬青转身朝俘虏走去。 “不用了,吴队长,这次被你逮到大鱼了,这个人就是瘸子帖木儿。”元封淡淡的说。 “什么!”吴冬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枪骑兵们更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得到,帖木儿帝国的开国君主,征服了万里江山的大汗竟然会被这样一队平凡的枪骑兵俘虏。 此时马车内传出一声呼唤,跪在地上的俘虏立刻想起身去伺候,却被枪骑兵们用火枪逼住,元封带着王金标和吴冬青走过去,只见那老人已经醒了,正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他要喝水。”王金标翻译道。 “给他水。”元封说。 吴冬青在马车里翻了一通,找出一个金质的水壶,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喷香的奶茶,他便将细长的壶嘴放进老人的嘴里,老人吃力的喝了一会,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眼睛睁开缓缓扫过面前这三个西凉军打扮的人,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惊恐,他声音微弱但异常清晰的说道:“我是帖木儿。” 元封望着自己的俘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震惊和无措,平静的答道:“我是凉州的捍卫者元封,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 帖木儿轻轻的笑了:“你就是那位新出炉的凉州王?后生可畏,看到你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年轻人,陪一个快要去见真主的老人喝一杯茶吧。” 荒凉的戈壁上,夜凉如水,篝火熊熊的燃烧着,孤单的马车旁,地上铺着一张波斯毛毯,两人盘腿而坐,中间摆着一个矮桌,桌上放着一壶奶茶,两个金杯。 漫天繁星,月如钩,远处的地上还横着几十具尸体,十几个俘虏抱着头蹲在一边,枪骑兵们在战马上警惕的望着四周,西域的天气温差特别大,战马嘴里呵出一团团的白气,王金标和吴冬青手扶着刀柄远远的站着,不敢打扰大帅和帖木儿的倾谈。 元封会一些突厥语,帖木儿也会一些汉语,两人的交流不成问题,隔着小桌子,一位突厥大汗和一位汉人诸侯如同最亲切的朋友一样交谈着。 “今天这个场面,让我想起三十年前和表兄侯赛因在波斯的时日,那时候我和你一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只因得罪了当权者,被迫流亡,在波斯我受尽了欺-凌,还断了一条腿,要不是侯赛因,我可能早就死在波利斯了,后来我俩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撒马尔罕,打败了敌人,建立了国家。又过了十年,我打回了波斯,征服了这个国家,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飘忽不定,这一切都是万能的真主在安排。” “确实如此,谁又能想得到,帖木儿大汗最终会陨落在东方呢,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正所谓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元封说道。 帖木儿道:“我老了,病了,但我的帝国并没有老,她依然生机勃勃,现在论输赢还未免过早。” “你错了,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你的帝国虽然时日年轻,但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击,未来,终究不属于你们!” 帖木儿笑了,“未来,谁又能知道呢,年轻人,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什么?” 帖木儿艰难的站起来:“战死是帖木儿最好的归宿,年轻人,拔出你的刀,来和我战吧。” 说着,帖木儿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月色中闪烁着寒光,花纹错综复杂,一看就知道是极其名贵的宝刀。 见帖木儿拔刀,王金标和吴冬青刚想赶过来,元封伸出一只手掌拦住他们,面向帖木儿,神情庄重的拔出自己的佩刀。 “顺便问一下,那位陪你在波斯受苦受难的表兄侯赛因最后怎么样了?”元封忽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后来侯赛因与我为敌,被我杀了。”帖木儿道。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虽然是一个垂死的老人,但他带来的那种威压依然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年迈的雄狮,面对强敌依然散发着威严,他是一个时代的王者,但他只属于他的时代,仅此而已。 帖木儿踉跄着向前冲去,元封也迎了上去,两人交错,然后背对背站着,风呜呜的吹着,篝火忽明忽暗,帖木儿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倒了下去。 一个帝国倒了下去。 大地是如此宽厚,躺在上面让人感到如此踏实,在这一刻,帖木儿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回到了撒马尔罕,回到了大马士革,回到印度河畔,幼发拉底河边,高加索的草原,波斯湾碧蓝的海边…… 夜色如水,风停了,所有人都沉默的站着,他们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一代伟大帝王的生命在他们的注视下终结…… “将帖木儿葬于此地,石碑上就写“帖木儿东征战死于此”,元封说完,转身离去。 大周十年,西历1405年,帖木儿帝国君主死于敦煌西南的阳关,并葬于此地。 第143章 敦煌 阳关古城墙下,一座高大的石碑立起,上面简简单单刻了一行字“帖木儿东征战死于此”,一人见方的墓穴里,帖木儿安详的躺着,身下垫着从马车上拆下的木板,身上穿着他那件蓝色的金丝绸缎袍子,但宝刀已经不在身边了,而是作为战利品留在了新的主人那里。 “生前拥有万里江山,到死不过是几尺墓穴罢了。”元封感慨道,对吴冬青点头示意,一旁七十二名火枪手在队长吴冬青的口令声中整齐的举枪,射击,七十二名声枪响,久久回荡在戈壁滩上。 简单而又庄严的葬礼,是元封给予帖木儿这个伟大对手的尊重,鸣枪致敬之后,两个士兵将裁成长方形的波斯毛毯盖在帖木儿身上,元封上前洒了第一把土,然上马离去,其余的将官也都陆续上前撒一把土。 西凉大军向北开拔,每个士兵都往帖木儿的坟墓上洒了一把土,竟然垒成了一座小山,自始至终,那十几个突厥俘虏都跪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元封释放了这些俘虏,让他们为帖木儿在此守灵。 向北数十里便是另一座著名关隘,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首脍炙人口的《凉州词》所透露出的那种悲壮苍凉的情怀,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向往,昔日汉武帝在河西设置四群两关,阳关和玉门关同时成为确保丝绸之路安全与畅通的重要关隘。 和阳关一样,玉门关也是破败久矣,实际上从宋朝时候这座关隘就已经雄风不再,只剩下一座是一座孤零零的四方形小城堡,耸立在东西走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显得格外寂寥。 昨日在玉门关一带发生了一场恶战,到今日战场还未打扫,远远望去,漫天都是老鹰在盘旋,大地之上一片狼藉,烧成灰烬的战车和帐篷依旧余烟袅袅,遍地伏尸,惨烈之际。 元封让大军暂停,亲自带了一队骑兵向北去了,碧波荡漾的疏勒河畔,已经有一队蒙古人等在这里,元封蹁腿下马,对方也有一人下马,两人走到一处,四只手握到了一起。 “向您致意,我的王。” “许久不见了,可汗。” 随即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面朝疏勒河坐下,侃侃而谈,两队骑兵却隔得远远,静静地站着。 “马黑麻和优素福的军队逃亡哈密了,三王子带队紧追下去,再这样打下去,突厥人自己就内耗光了,我已经联络了其他部族的汗,随时可以发动起义。”楚键说。 “不错,兵器盔甲我们可以提供,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西域,我已经决定要经略此地。”元封拿起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道,“从阿尔泰山到天山,再到昆仑山,上万里江山,数不尽的财富,都将是我们的。” “可是,天山南北的疆域原本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如果这样的话……难免会发生战争。”楚键双目炯炯看着元封。 元封一笑:“难道没有双赢的可能么?” 楚键捡起一块小石头抛入疏勒河中,惊起一片涟漪。 “四王子的军队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他的个性最像帖木儿,将来还有很多恶仗要打,谁胜谁负还很难预料,咱们是好兄弟,我不想骗你,现在察合台和西凉可以是盟友,将来不好说。” “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现在让我们携起手来扫清一切敌人吧。” …… 四只手又握到了一起,两人达成共识,握手话别,元封走出十几步远,忽听楚键喊道:“你那把腰刀很面熟,哪里弄的?” 元封扶住刀柄一转身:“帖木儿的,我把他杀了。”说罢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 玉门关上,十几位饱学之士正在感慨万千,元封远远的过来,看见他们在吟诗作对便凑了过去,参军们看到大帅来到,便聒噪着让大帅评判一下他们谁做的诗词最好,听了几首,都觉得不咋地,元封便笑道:“列位,本帅赋一首给你们凑趣吧。” 众人两眼放光都说好,元封素来以武人身份出现,大家都知道他出身微寒,或许大字不识一个,没想到居然能赋诗,不免让人惊叹。 元封道:“王之涣的凉州词珠玉在前,后人极难超越,今日我就讨个巧,也赋一首凉州词,大家听好 黄河远上 白云一片 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 杨柳春风 不度玉门关。 只是断句改变,就成由诗变成了词,虽然仔细考究起来也没啥惊人之处,充其量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但是从一个半文盲的武夫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难得人家大帅在百忙之中还有闲心还来陪这帮文化人,诗人们愣了片刻后便纷纷赞不绝口,溢美之词扑面而来,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拍马屁的水平都比一般人高,不一会儿元封便落荒而逃,实在受不了这帮诗人的吹捧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大帐内,元封指着沙盘对众将道:“我军自东向西,羌藏联军自南向北,夹击突厥四王子沙哈鲁部,在敦煌发起会战,力争将敌人聚歼于此。” 决战终于来临,四方两派,羌人,乌斯藏人、西凉人组成的联军共同对付突厥余部,四王子沙哈鲁的骑兵,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合战,沙哈鲁已经不愿再退,宁愿在敦煌轰轰烈烈的一战,是生是死全凭真主安排了,十几万大军集中在敦煌,也就是古沙州附近,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敦煌,元朝的沙州路,隶属甘肃行省,“敦,大也;煌,盛也”这座千古名城位于河西走廊的西端,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西接浩瀚无垠的大沙漠,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在这个群山拥抱的天然小盆地中,党河雪水滋润着肥田沃土,绿树浓荫挡住了黑风黄沙;粮棉旱涝保收,瓜果四季飘香,实属一块宝地。 如今占据敦煌的是突厥四王子沙哈鲁,但是沙哈鲁的覆灭已经不可避免,敦煌究竟应该由谁统治,这个问题相当棘手,乌斯藏人想要,羌人也想要,当然西凉人更想要,欲经略西域,必须取得这个桥头堡,否则仅限于河西走廊一隅,绝无发展空间。 元封已经和羌藏联军达成协议,赶走沙哈鲁以后再议敦煌的归属,至于怎么议,大家心里都有数,随着沙哈鲁的败亡,共同的敌人没有了,那联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谁的拳头硬谁得敦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敦煌城南,骄阳烈日当空,碧空如洗,三万西凉军队列森严,一列列乌黑的大炮朝着天空,鲜红的大纛旗迎风飘扬,一身戎装的元封抬起千里镜望着前方,地面的热气升腾起来,弄得景物都有些扭曲,沙哈鲁的骑兵部队已经严阵以待,他们是游牧民族,打守城战不在行,所以选择了野战,突厥士兵们背水一战,倒也有些决然的气势,那面黑色的狼旗下,想必就是四王子沙哈鲁吧,据说帖木儿四个儿子中只有他最像父亲,面对强敌依然选择死战,这一刻元封竟然有些佩服沙哈鲁了。 再往西南方向看,是羌藏联军的队伍,此时赫敏已经回到了本军之中,想必这场战斗她也会参加的吧,元封凝神望着羌藏联军大纛旗下的将军们,忽然发现那边也正有一双眼睛望向这边,虽然看不清楚,但他依然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突厥人吹响了海螺,战鼓也闷雷一般响起,骑兵发起了冲锋,目标是西凉军,大概沙哈鲁以为西凉军以步兵为主比较好欺负吧。 元封对将军们道:“可以开始了。”一声令下,西凉军这部巨大的军事机器便开始了运作,密集的炮弹射向冲锋的骑兵,步兵方阵整齐划一的开枪,回转,第二列开枪,再回转,突厥骑兵被迎面而来的火网打的纷纷落马,但无人后退,生命不息,冲锋不止。 按照约定,在一方受到攻击的时候,另一方会从侧翼袭击敌人,以减轻友军的压力,可是当西凉军遭遇突厥军决死冲锋的时候,羌藏联军不但不加以援手,反而开动军队直扑敦煌。 骑兵的机动性就是强,突厥军在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终于突破重围向西逃去,西凉军骑兵少,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逃走,而此时敦煌城头已经升起了乌斯藏的旗帜。 敦煌城外,西凉军的大炮一字排开,元封派人进城送信,让羌藏联军给自己一个说法,否则的话,西凉军就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半晌后,赫敏从城内出来,纵马奔到元封面前。 “我们就要变成敌人了么?”赫敏问。 “你们毁约在先,不这样做,我对不起我的士兵。” “父王也不愿意如此,派我来送信,咱们三方在敦煌西南的鸣沙山谈判,都不许带人马前往。” “好吧,我去。” 第144章 莫高窟 回到敦煌城,赫敏却发现军士们在加紧修补城墙,拆除民房预备滚木礌石,大有长期据守城池的意思,她心里便有了数。 飞奔到羌王下榻的地方,赫敏把马缰绳一扔,气呼呼的跑进来,冲着羌王大喊道:“父王,要和西凉军开战了么?“ 羌王抬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顾左右而言他:“来,见见你的未婚夫,乌斯藏的阿来殿下。“ 有其父必有其女,赫敏睬都不睬旁边那位已经站起来,满脸堆笑准备打招呼的王子殿下,大声嚷道:“既然要打,为什么又要和谈,难道是鸿门宴?突厥人虽然败了但主力还在,这么急着自相残杀,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羌王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喝道:“敏儿,住嘴!” 赫敏依旧不语不饶:“就算你们把他杀了,就能确保占据敦煌么,那样做的后果只是无休无止的战争!三国联军现在变成二对一,可是羌人和乌斯藏的联合就稳固么,敦煌到底归谁?是不是羌人和乌斯藏再打一场?” “敏儿,够了!”羌王额头上的青筋乍现,劈脸就是一记耳光,一声脆响,赫敏脸上出现五个手指印,“把她关起来,不许吃饭!”羌王咆哮道。 赫敏头发披散着,一只手捂着脸,被几个女兵带了下去,那位乌斯藏王子异常尴尬,行礼道:“岳父大人,没事小婿就告退了。” “殿下切莫见怪,小女疏于管教了。”羌王略带歉意的说。 “公主心直口快,性情中人,阿来……阿来很是喜欢,希望这次战役之后就能迎娶公主。”乌斯藏王子期期艾艾的说道。 “没问题,灭掉西凉军之后就为你们办喜事,这敦煌城就算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吧。” “谢岳父大人。”阿来欣喜的一躬到底。 …… 乌斯藏王子喜滋滋的走了,羌王这才来安抚女儿:“敏儿,还在生父王的气么?” 赫敏忽地转身:“父王,我不要嫁给那个阿来!” 羌王抚摸着赫敏的长发:“孩子,你不是普通牧民家的孩子啊,你是父王的女儿,羌人的公主,从一生下来你就肩负着重任,羌人和乌斯藏唇齿相依,休戚与共,况且在咱们和突厥人、汉人长期的战争中,乌斯藏都给与了巨大的援助,正是为了巩固两国的关系,才有了你和阿来的婚约,父王知道你不喜欢阿来,但是你也知道,阿来这个孩子一直很喜欢你,并且他人品也不坏,将来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 赫敏撇撇嘴:“不管他是好是坏,我绝不嫁给他。” 羌王叹气道:“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父王知道你心中想的人是谁,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父王早就看出你对元封有意,并且这孩子也非等闲之辈,所以才想收他为义子,也好为我羌国出力,哪知道他竟然抱负如此远大,短短几年间就把凉州据为己有,唉……” “难道这样不好么?难道父王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盖世英雄做女婿么?”赫敏猛地转身,摇晃着羌王的胳膊。 “正是因为如此,父王才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为什么!”赫敏睁大了眼睛。 “阿来可以做我羌国的驸马,他能么?此人绝非屈居人下之辈,你若是嫁给了他,恐怕用不了几年羌国就被他吞并了,那父王这几十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只是父王您的推测啊。” “好了,不用再争了,父王已经决定了,明日你留在屋里那也别去,等一切处理好再说吧。” 赫敏忽然警觉起来:“父王,您真的要对元封下手?” “敏儿,父王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改变!” “不行,我要去告诉元封!”赫敏脑子里乱作一团,邀约元封去谈判的是自己,元封肯定相信自己的话,若是中了埋伏被暗算的话,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安心,她忽地站起,夺门而出,可是门口立刻伸出两只长枪拦住了去路。 “回来,明天午时之前,你哪也不许去!”羌王怒吼道,一甩袖子出了屋,随后一队士兵开进来,将赫敏居住的院子团团围住。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西凉军大营,一张地图摆在桌子上,赵定安指着地图道:“鸣沙山上无树木遮蔽,很难隐藏伏兵,除非他们藏在沙子里。” 元封道:“你们不能放松警惕,我会亲自挑选精干人员随行,倘若有事发生,火箭为信号,立刻全军戒备,防止敌人偷袭。” “九郎,记住一点,倘若看不到对方的首脑,就定然有埋伏,敦煌这一代咱们不熟,只能多加小心。”赵定安不放心的叮嘱道,“你是咱们西凉军的主心骨,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西征大计可就半途而废了。” “定安哥,我有数,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百十个人近不得身,他们想暗算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话虽这样说,赵定安还是预备了一千名轻骑兵随时准备接应元封,在利益面前,所谓的同盟不堪一击,羌藏联军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次日,元封如约只带了三个随从前往鸣沙山谈判,鸣沙山是位于城南五里,距离西凉军大营也是五里,地势开阔一马平川,很难隐藏军队,远远的就看见敦煌的南门打开,几匹马鱼贯而出,正是对方的谈判队伍,双方慢悠悠的来到鸣沙山下,距离还有老远,元封就认出羌王来了,但是赫敏却不在队伍中,这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羌王翻身下马,大步迈向元封,元封也下马迎了上去,双方按照各自的民族习俗行了礼,羌王这才笑道:“小伙子,几年不见更精神了。” 元封道:“大王亦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哈哈哈,本王老了,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本王向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乌斯藏二王子殿下阿来,赫敏的未婚夫,你们年轻人打个招呼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元封的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就压住了心中的起伏,赫敏的未婚夫竟然是乌斯藏的王子,看来他们两家还真是牢不可破的联盟,西凉的局势堪忧了。 “殿下,幸会了。”元封不动声色的抱拳施礼。 阿来殿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膛红通通的,大夏天外面还罩了一件皮袍子,只不过是半穿在身上,露出里面丝绸的衬衣,腰间直刃藏刀,脚下长靴,倒也英武的很,看到元封施礼,他只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丝毫没有还礼的意思,或许在这位高贵的王子眼里,新出炉的暴发户凉州王还不配和他平起平坐。 羌王觉察到气氛有些尴尬,便哈哈笑道:“谈正事吧,本王也不说废话,敦煌城归我们,肃州归西凉,如何?” “肃州本来就是西凉的,怎可作为分割条件,敦煌是无主的,只不过贵军抢先进驻罢了,就算分,也要三家均分才是。”元封寸步不让。 阿来王子忽然瞪起眼睛说了几句吐蕃语,元封身后的王金标立刻翻译道:“这小子说他们占了就是他们的,不服就来打。真他妈的欠揍。” 王金标会吐蕃语,人家也听得懂汉语,这种挑衅性的语言立刻激起了本来就一肚子怒火加酸水的阿来,他作势欲拔刀相向,却被羌王拦住。 羌王道:“阿来殿下火气大也是情有可原,羌藏联军拖住了突厥人的后腿,截断了他们的粮道,这才保住了凉州,如今为了一个区区的敦煌,阁下便要争执不休,怎能不让人心寒,别说阿来殿下,就是本王也有些不满,这样下去,咱们三国还怎么和平相处,共存共荣。” “突厥东征,目标并非单单一个凉州,羌地和乌斯藏都是他的猎物,想必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吧,羌藏联军在后方苦战,咱们凉州又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凉州拖住帖木儿的主力人马,恐怕贵军也打不了那么顺利,联军就是联军,大家都有共同的义务和责任,没有谁欠谁这一说,敦煌不就是一座城么,西域那么大,丰腴之地多了,哪一家也不能全部吞下,何苦现在就开始争?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坐下来谈,正所谓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嘛。”元封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安,但却不知这危险来自何方。 “自古以来就没有谈下来的领土,只有打下来的江山,敦煌是我们打下来的就得归我们!今天是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阿来殿下气势汹汹的嚷道。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元封冷冷的回道,同时注意到羌王已经悄悄向后退去了,这老家伙知道自己的实力,这是怕惹祸上身呢,可是看对方队伍中这五六个人没有什么高手啊,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位王子的勇气? 答案很快出来了,阿来殿下将两只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唿哨,一旁的石壁忽然裂开,无数个洞穴露出,数十名彪悍的红衣喇嘛和上百名手持弓弩刀枪的羌兵骤然杀出,瞬间就将元封等人围住。 第145章 破盟 果然有埋伏!元封等人迅速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型的防御阵势,这次过来谈判他只带了三个人,王金标、叶开、赵子谦,四个人被数百人围在当众,如同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恶浪打翻。 为了这次伏击,羌藏联军可谓下了血本,动用了七十二个护教喇嘛,一百多名精锐羌军弓箭刀斧手,那些喇嘛个个膀大腰圆,古铜色的皮肤,发达的肌肉,太阳穴凸起,斜披着猩红色的袍子,胳膊腿上带着铜环,走动起来哗啦啦作响,手上拿着各种元封等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奇门兵器,不停地在他们周围游走着,嘴里念念有词,身上铜环作响,兵器映照着阳光,直闪人的眼。 羌军弓箭手们大张着弓弦,四棱的箭镞闪着寒光,刀枪并举,随时准备冲上来将这四人砍成肉泥。 阿来王子冷笑一声:“刚才不是挺横的么,怎么现在傻眼了?再耍横啊你们。” 元封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将手中长刀抛开,其他三人也丢下兵器,正当敌人松懈的时候,四人一同撕开战袍,露出里面捆绑着的一根根圆柱形物体。 喇嘛们一愣,这是玩什么花招呢,王金标嘿嘿一笑,手腕一翻拽下一根圆柱体,袖子里早就藏好的火绒点燃了引线,轻轻抛给远处一个喇嘛:“佛爷,送你一个玩玩。” 那喇嘛眼疾手快接过那根圆柱体,还没来得及看呢,轰然一声爆响,他整条胳膊都炸没了,身上脸上也中了许多铁渣子,满脸是血,躺在地上打着滚惨叫着,不一会儿便抽搐而亡。 “来啊,有种的就上,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元封显摆着一身的炸药管朝阿来王子吼道,王子殿下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他万没料到对手竟然会有这样鱼死网破的一招,更没想到凉州军的火器水平如此发达,这四个人身上的玩意要是炸起来,怕是在场的人都没好果子吃,若是放他们走的话,可谓前功尽弃,更是损失巨大。 羌军弓箭手们不敢放箭,谁也不能保证立刻将这四人射死,只要他们中的一人点燃了炸药,在场的人难免都要遭殃。 就这样僵持着,阿来和羌王不愿解开包围圈,元封等人自然也不敢轻易点燃炸药,虽然是盛夏季节,冷汗依然从每个人的背后渗出…… 依然在僵持,可是火绒却越来越短,忽然一个喇嘛盯住元封敞开的领口,用吐蕃语说了一句什么。 “大帅,那秃驴问你何时见过洛桑坚赞大活佛?” “告诉他,大活佛和我熟得很。” 王金标嚣张至极的用吐蕃语说了一通,那红衣喇嘛听了后大喊一声,所有喇嘛收起兵器,转身走了,似乎这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那领头喇嘛对阿来王子说了几句话,也昂然去了,在场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全傻眼了。 “怎么个意思?”元封问王金标。 “卑职也不清楚,似乎是这帮秃驴在忌惮您的身份。” 元封想到刚才他们说的话,心中一动,看向自己的领口,一个小小的金轮标记深深地印在皮肤之上,那是洛桑坚赞大活佛给自己疗伤时候留下的印迹,一直不知道是何意思,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派上大用场。 阿来气急败坏的对羌王说着什么,但羌王也被刚才那喇嘛所说的话所震惊,摆手让自家军队收起弓箭,让出一条道路来。 “就这样让咱们走了?”叶开不可置信的问元封。 “不走你还打算留下吃饭么?”元封回道,冲着远处的羌王和阿来抱一抱拳,朗声道:“领教了!”捡起长刀刀鞘,大踏步的去了,王金标叶开赵子谦紧随其后,手里捏着炸药管警惕的瞪着羌军们,随时准备抛出。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稀里糊涂就逃出生天,元封四人翻身上马向着大营方向狂奔,忽然斜刺里冲出一股骑兵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元封拔刀大喝一声:“是突厥人!” 突厥人不是跑了么,怎么突然冒出来几百人,正准备接战,那帮突厥人却忽然集体勒马停下,全部下马跪伏于地。 元封刚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被叶开拉住了辔头:“小心有诈。” “不妨事。”元封一提缰绳走了过去,朗声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何事?” “万人敬仰的大元帅阁下,我们是至尊无上的帖木儿帝国埃米尔陛下的亲卫队,特来投奔您,伟大的凉州捍卫者。” 元封傻眼了,这是怎么话说的,自己把帖木儿给杀了,帖木儿的亲兵们不但不来报仇雪恨,反而颠颠的来投奔,这世道咋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伙人确实是帖木儿的亲卫,帖木儿的儿子和侄子全都背叛了他,米兰沙更是软禁了老头子,拉大旗作虎皮,趁着米兰沙和马黑麻决战的时候,帖木儿的部下们筹划了这次出逃,可是等阻击追兵的亲卫们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大汗已经逝世,成为阳关外的一杯黄土。 那些守灵者告诉亲卫们,大汗死的时候,得到了一个王者和战士应有的尊敬,老人死而无憾。 作为被各方面抛弃的人,这伙士兵无路可走,只好选择投奔元封,因为只有元封才是值得他们尊敬和追随的勇者,只有腰挎帖木儿佩刀的人才有资格指挥这支铁一般的卫队。 …… 回到大营,众人听说羌藏联军设计埋伏大帅之事,无不愤恨不已,请求立刻炮轰敦煌,出了这口恶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元封也无可选择了,他沉着脸布置了作战事宜,让将军们各自去准备,先前那支投奔他的突厥部队也交给王金标去收编操练了,大伙儿领命出了帅账,只剩下元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帅案后面。 心绪有些乱,说不出是为什么,和羌藏联军反目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盟友,共同的敌人小时之后,盟军之间自然会因为利益分割而发生争斗,这些都是元封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并且对战争的结局也很乐观,羌藏联军的战术战法比西凉军落后许多,一支完全冷兵器化的军队怎么可能和半火器化的军队对抗。 既然胜券在握,为何心中还平静不下来? “本王向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乌斯藏二王子殿下阿来,赫敏的未婚夫,你们年轻人打个招呼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羌王的话语依然在耳边回荡,那个脸膛红通通的青年竟然是赫敏的未婚夫……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笑颜如花的赫敏对元封说:“咱们结拜吧,你比我小,以后要喊我姐姐哦。” 凉州城内,气鼓鼓的赫敏大喊道:“他们欺负我,你都不帮我。” 元封猛地摇摇头,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出,这是怎么了,大战在即,总是想着这些琐事,赫敏是羌人的公主,和乌斯藏和亲肯定是他们的国策,自己难道是为了这件事而烦恼?不应该啊,难道说……赫敏这个动不动就发脾气,总喜欢充姐姐的大大咧咧的女孩已经在自己心中扎根了? “在想赫敏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明雪已经来到了帅账中,静静地站在阴影处,欣长的身材如同一棵小白杨。 “李将军……” “不要欺骗自己的感情,想就是想,爱就是爱,男人就要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天下这么乱,总是在打仗,今天还是不可一世的君王,明天就沦为阶下囚,在这样一个乱世中,何必活得那么累呢。” 一闪,李明雪不见了,帅帐内依然空空如也,元封沉思片刻,忽然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万丈阳光照耀大地,外面人喊马嘶,热火朝天,大军在进行着战前的动员,远处那座千古名城也点起了滚滚狼烟。 大战迫在眉睫。 昔日的防守者变成了进攻者,敦煌的城防比凉州不知道差了多少,西凉军的防守经验正好可以用在进攻上,大炮一字排开,瞄准敦煌南门,巨大的实心铁弹在火药的驱动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撞击敦煌城池,一轮齐射下去,南门就塌了。 事实证明,大炮最适合攻坚作战,以往需要成千上万士兵用人名填才能拿下的城池,现在用几十颗炮弹就能拿下,城墙轰然坍塌,尘土扬起老高,羌藏联军预备的滚木礌石全派不上用场了,只好用骑兵步兵往上堵,西凉军的又一波炮弹呼啸而至,霰弹和开花弹收割着生命,羌藏联军从没见过这种打法,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甚至还不如突厥人,一轮炮击之后便溃散了。 “杀!”西凉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方阵,举着长牌和火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开了上去,每走十步就射击一轮,整个方阵如同移动的城堡一般向着敦煌碾过去。 战斗结束的很快,羌藏联军节节败退,无力抵抗,甚至许多士兵打都不打就跪地投降,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迎接格萨尔王的英灵,金轮法王的真身。 很快西凉军就打到了敦煌城的中心,一座伊斯兰风格的清真寺,如今却成了联军的帅府,羌王和阿来都没料到会败得如此之快,他们还没来得及撤走就被包围了。 赫敏,想必此时也在这座清真寺中吧。 第146章 即将凋零的羌地之花 大清真寺内,阿来王子面色惨白,坐立不安,这回乱子大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情敌竟然是大活佛洛桑坚赞的传人,虽然洛桑坚赞只是青海的活佛,管不到他们乌斯藏的地面,但大活佛的尊严谁也不敢触犯,这也是他带来的那些乌斯藏护教喇嘛不敢对元封下手的原因。 大活佛的传人,意味着那个人是转世的格萨尔王,尊贵之极的现任金轮法王,青海羌人下一代的精神领袖,羌人和乌斯藏人都是虔诚的教徒,面对突厥人他们自然毫无忌讳,但是面对另一位活佛率领的军队,除了一些铁杆力量,谁还敢抵抗啊。 这就是为什么羌藏联军败得如此迅速的原因。 阿来不服气,他不相信那个卑贱的汉人会有如此尊贵的地位,他愤怒的向羌王质问,但羌王只是坐在那里摇头叹息,说这都是佛祖的旨意。 清真寺外还在激战,那是死终于阿来的军队在抵抗西凉军的进攻,但是听那密集的枪声就知道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阿来几次把手放在刀柄上,却又无法下定决心自刎,大清真寺已经被西凉军围住,难道堂堂的乌斯藏王子要被别人生俘么! 羌王也很郁闷,自己戎马一生,经验老道,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这次居然失了手,伏击失败了不说,还引出了洪水猛兽,那些喇嘛将消息散播出去,一夜之间就满城风雨了,对于宗教色彩很强的军队来说,这是最致命的打击,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他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来打算把敦煌划给乌斯藏,然后羌藏联军兵进河西走廊,把肃州、甘州、凉州这些城市打下来,划给羌人统治,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如意算盘,没想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有的一切都成为泡影,所谓的羌藏联军已经毫无斗志,突围也不可能了。 激烈的枪声忽然停了下来,仅有的十几名士兵退到有着华丽穹顶的圆形大堂里,神色黯然,盔歪甲斜,羌王知道敌人已经打到门口了,整理一下衣服,拔出了佩刀。 “父王!”赫敏从侧门外冲进,一把抓住羌王握刀的手“别做傻事,投降吧。” “父王戎马倥偬半生,从未折过腰,让我向一个毛头小子投降,不可能。”羌王的表情很坚毅。 “可是他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是转世的格萨尔王,青唐的金轮法王啊。”赫敏几乎是喊出来这些话的。 “你信么?”羌王轻轻的说道,盯着赫敏的眼睛,身为政治家,早就脱离了宗教的束缚,所谓宗教不过是为他们服务的工具罢了,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却又不得不向宗教势力投降,这真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可是,大活佛能看清人的前世,他可能真的是……”赫敏还在苦劝,忽听门口一声喝:“各位别来无恙啊。” 元封已经到了,昨天的故事再次重演,只不过角色完全倒转过来,羌王和阿来被团团围住,上百支火枪从窗户伸进来,密密麻麻的,瞄准着这些人。 “别开枪!”赫敏放开抓着父亲的手,转往面对着元封,张开双臂保护着自己的父亲。 堂堂男子汉,竟然被女儿保护,羌王哪能容忍,高声道:“敏儿闪开,这是男人间的事情!” 元封一摆手,那百余支火枪齐刷刷的撤了下去,“搞到这一步,我也很难过,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呢,非要打打杀杀,身为一个帝王,让治下的百姓过的幸福安康才是最大的成就,至于掠地千里,马踏四方,那只不过是穷兵黩武,把百姓绑在自己战车上罢了,帖木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君不见昔日强大无比的帖木儿帝国已经土崩瓦解了么,休兵吧,陛下。” 羌王迟疑着不敢放下刀,元封继续道:“我已经向贵军承诺,放下武器者即为兄弟,现在再向陛下承诺一次,休战之后,咱们还是盟友。鸣沙山下莫高窟,就是昨日你们埋伏士兵的地方,那是一座座藏着壁画和佛经的洞窟,多少珍稀的经书和佛像藏于此处,敦煌,真的是一座神奇的城市,所以我想,咱们都不占据这座城市,就让他成为一座永远没有战争的宝地吧,只有宗教、文化、艺术……” 元封的语调清晰而沉稳,让羌王不由自主的有些相信洛桑坚赞大活佛的选择,或许这个人真的不同于凡人…… 赫敏更是听得入神,元封说得多好啊,永远没有战争的城市,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也只有元封这样的大英雄才会有此创意,才能有实力做出这样的保证,想着想着,女孩子看向元封的眼神就多了一些朦胧的感情。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这一幕都被晾在一旁的阿来王子看在眼里,同样是年轻人,为什么他就如此被上天眷顾,他的军队比别人厉害,他的武功和胆识比别人高,大活佛欣赏他,钦点他做传人,就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爱慕他!妒忌的火焰燃烧着阿来的心,他猛地拔出腰间的袖珍弩朝元封扣动了扳机。 “嗖”的一声,是箭矢破空的声音,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有站在元封面前的赫敏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阿来的动作,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硬生生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元封面前。 “噗”的一声,是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赫敏后心中箭,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瘫软在元封怀里。 “赫敏!” “敏儿!” “公主” 元封、羌王、阿来同时大喊起来,羌王猛扑上来,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势,对女儿喊道:“敏儿,挺住!” 距离太近,箭矢的力量很强,已经没入赫敏的后心,血很快浸透了衣服,她娇艳的红唇片刻之间变得苍白无比,脸颊上的光彩也一分一分的消失,人还清醒着,她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父王,别再打仗了……” 阿来已经将手弩扔掉,嚎啕大哭起来,还想去看看赫敏的伤势,早被几个西凉军拖了下去。 元封撕下一幅战袍,想堵住血液的流淌,可是无济于事,血依然从箭矢特制的血槽里流出,眼看着赫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元封回身朝外面大喊:“军医,军医怎么还没到!”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军医没到,叶天行先到了,这位随同军队前来西域采风的大剑客对于金创伤还是很有经验的,他迅速点了赫敏的几处大穴止住了流血,然后道:“都别担心,没伤到脏器,不算重。” 元封俯身用手指蘸了一滴血,奇道:“为什么血是黑色的?” “不好,箭上有毒!”叶天行大叫一声,又飞速点了赫敏几处穴道,说:“赶紧去找解药!” 不用元封动手,羌王已经冲了出去,向阿来逼问解药,可是阿来却哭丧着脸说:“这种毒箭无药可解,虽没有见血封喉那么迅速,但会让伤者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咬这样的痛苦,然后才死去。” …… 两天了,赫敏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箭伤已经处理完了,确实不算大碍,但箭镞上喂得毒无人能解,方圆百里之内的郎中都请遍了,每个人都摇头叹息,说无能为力。 敦煌已经被西凉军所占据,羌藏联军完全瓦解,但元封并没有屠戮他们,也没有吞并他们,而是依照进城之时的承诺,宽厚的对待他们,羌藏联军本来就都是信佛的人,远不如信奉真主的突厥人那般好斗,再加上和西凉人本来就没什么宿仇,而且元封的身份又那么特殊,所以大家相处的还算平和。 元封并没有杀阿来,这是因为赫敏在清醒的时候央求他的结果,别看赫敏平时大大咧咧,其实相当懂事,她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导致西凉和乌斯藏之间的战争,更不愿父亲夹在中间难做人。 每个人都扼腕叹息,为这朵即将凋零的羌地之花,元封更是寝食难安,每日在赫敏的病房外徘徊。 深夜,元封依然坐在赫敏的病房外,黑暗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叶开,他和元封并肩坐在台阶上,道:“听说有一种东西可以治疗天下奇毒,只是太过难得,多年以来从未有人见过此物,只是流传于江湖之间而已。” “什么东西?在哪里?”黑暗中,元封的眼中亮起希望的火花。 “天山上的千年雪莲,传说中的雪域圣物。” 第147章 楼兰 敦煌城外,人头攒动,战马嘶鸣,一千骑兵正在集结,这些人全部是由联军精锐组成,有羌族骑士、乌斯藏牧民、西凉精兵,以及帖木儿的前卫队,突厥狼骑一部组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极其精悍。 除了每人配备的战马、骆驼和随身武器干粮之外,没有任何的赘物,连旗帜都仅有一面而已,这支骑兵部队将沿着最便捷的路线,横穿罗布泊,沿着孔雀河和塔里木河来到天山脚下,去为赫敏采摘那传说中的千年雪莲。 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谁也没见过所谓的千年雪莲,但元封执意要前去天山采摘,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赵定安等人劝不住他,只好同意,赫敏的芳名在整个藏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又许多乌斯藏人自发的参加这支队伍,念在他们常年生活在雪域高原,有丰富的攀登经验,元封答应了他们的加入。 敦煌向东百余里便是西域最大的咸水湖泊罗布泊,罗布泊,蒙古名罗布淖尔,意为多水汇集之湖。发源于天山、昆仑山、阿尔金山的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和米兰河等源源不断的注入罗布泊,而祁连山上冰川融化的雪水则经过疏勒河从东南流入罗布泊,元封等人就是顺着疏勒河一路向西,进入罗布泊的范围。 罗布泊是一片极其宽广的地域,西域茫茫沙漠戈壁中一块难得的绿洲,河流清澈,水草丰美,在这样的地方行军,自然速度很快,沿着古丝绸之路,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疾驰着,一面红色的大旗在最前方迎风招展。 碧蓝的海子边,炊烟袅袅,遍地狼藉,四王子的部队刚刚血洗了这个村子,却发现收获甚微,居住在这里的罗布泊人以鱼为主食,另外种植一些青稞类作物,没有游牧民族喜欢的肉奶等物,骑兵们恼怒之下大开杀戒,发泄了一通之后生火做饭,饭还没熟,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负责警戒的士兵大声喊道:“西凉军来了!” 众军慌忙上马备战,敌人来的太快太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很多战马的鞍子都来不及备上,骑士们就跳上光背马迎敌了,西凉军乃是精选的强军,突厥兵确实久战疲师,一个回合下来便落荒而逃了,西凉军毫不停留,一路尾追而去。 向西,向西,再向西,西凉军如同附骨之驱一般紧紧咬住四王子的残兵,把他们追的狼狈不堪,突厥军把能丢下的东西全丢了,伤兵辎重都不要了,轻装逃窜,吃喝拉撒都在马上,这样连续奔逃了两日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西凉军依然未被甩开。 此时已经远离了罗布泊流域,进入荒漠地带,烈日当空,干涸的地面呈现出龟甲的形状,依稀可见的贝壳显示这里曾经是河床,地面蒸腾起的热气让景物都变得扭曲模糊了,“砰”的一声,是人从马上摔下来的声音,士兵们饥渴难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骑士们在马上摇摇欲坠,队伍拉得极长,零零散散的,不时有人从马上摔落就再也没有起来。 沙哈鲁王子拿出水囊往嘴里倒了几下,一滴水都没有,抬头看看白花花的太阳,依旧是毒辣刺眼,每个人身上都结了厚厚一层盐壳子,脸上全是汗碱,虽然热的要死,每个人腰间依然缠着皮袄,沙漠的气候就是这样,温差极大,白天酷热,晚上却寒冷异常,胯下的战马也已经精疲力竭,嘴边挂着白沫,脚步踉跄,走着走着,忽然一声嘶鸣,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沙哈鲁挣扎着爬出来,拔出刀来切开战马脖子上的血管,战马悲鸣一声,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沙哈鲁急忙张嘴去接,弄得满脸满身都是血,狰狞之极,马血燥热,喝了并不好受,只能解一时之渴罢了。 一个时辰后,同样蹒跚着行进的西凉军来到了这里,看到地上的马尸,元封知道突厥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兴许再加把劲就能撵上他们,可是西凉军也到了崩溃的边缘,耐力的极限,若不是他们的骆驼多一些,兴许比突厥人还惨。 其实沙哈鲁误会了,西凉军一路向西并非为追赶他们,而是为了迅速赶到天上去采雪莲,两军阴差阳错碰到一起,那就打吧,一边赶路一边打,行军速度反倒更快了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继续向北,已经是完全的沙漠地带,沙丘起伏,如同幻海,若不是军中有向导,部队一定会迷失方向,漫漫黄沙中,依稀可见骆驼的白骨,仙人掌下仅有的阴凉中,蝎子警惕的望着这些疲惫的旅行者,毒蛇晃动着发出声响的尾巴,在沙中游走,酷热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虽然远远的能看见一队黑点在前面走着,但是谁也没有精力去追。 忽然有人喊道:“沙暴来了!”众人回头一看,顿时惊恐万分,整个天空都被沙子遮住了,正朝着这边席卷过来,人喊马嘶,大家狂奔不已,队形也散了,骆驼和马匹凭着求生的本能朝前猛跑,跑着跑着,忽见前面有一处城寨,众人想都没想就扑了进去。 沙暴紧随其后,遮天蔽日的盖过来,太阳都失去了光辉,整个世界如同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伸出双手摸索着,寻找着藏身之所。 许久之后,沙暴终于过去,天渐渐恢复了清晴朗,依旧是烈日当空,众人从沙堆中支起身子,甩掉身上厚厚的沙尘,吐掉嘴里的沙土,再看旁边的人,都人不出来了,满头满脸全是沙土,一个个如同泥人一般。 好在这座不知名的废弃古城遮蔽了沙尘,保得众人的性命,大家把头上的尘土抖落,将衣服拍打干净,这才赫然发现旁边的人正是一路紧追的敌人! 二话不说开打,一场恶斗在古堡中展开,士兵们早已没有当初的灵巧和悍勇,完全靠着毅力在拼杀,这种搏斗极其消耗体力,原本不多的精力被耗尽,打着打着就有人体力不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四王子蹒跚着爬上战马,任由马匹驮着他向北去了,元封也爬上一匹骆驼紧跟着过去。 沙哈鲁是帖木儿的四儿子,今年二十八岁,父汗的四个儿子里,只有他性格最像帖木儿,意志如铁,坚韧不拔,可是如今也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原来统帅千军万马的王子殿下,现在身边连一个从人都没有,他不时回望身后那个幽灵一般的影子,这个人太可怕了,从凉州一直追到这里,这样难缠的敌人就连自己也是头一次见到。 沙哈鲁的战马体力不支,黄沙深陷走的很慢,远不如元封胯下的骆驼快,可是沙哈鲁惊讶的发现,当敌人追上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拔刀砍来,而是视若无物的继续向前狂奔。 沙哈鲁努力挣开被血污和沙土糊住的眼睛朝前望去,一片波光粼粼,水!河流!绿洲! 即将崩溃的神经忽然振奋起来,沙哈鲁猛催战马,朝着河流奔去,几乎和元封一起抵达河边,两人同时跳入河中,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清澈的河水中,虽然河水被太阳晒得滚热,但是依然甘冽纯美,比任何他们喝过、见过、听说过的奶茶、美酒、清泉都要好喝千万倍。 终于喝足了水,两人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手向刀柄伸去,沙哈鲁暴喝一声,疾如闪电般拔刀猛劈,元封挥刀相迎,两人从河里打到岸上,从岸上打到沙漠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精疲力竭,几乎同时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这条河叫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孔雀河吧。” “那座城是谁建的?” “不清楚,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楼兰废墟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似乎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沙哈鲁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元封,元封愣了一下,也摸出一个黑豆做成的饼子,掰一半给沙哈鲁,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这样在孔雀河边,楼兰废墟外,一起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吃着东西。 “伟大的帖木儿最终还是败在你手中了。”沙哈鲁说。 “帖木儿没有败在任何人手里,他败给了自己。”元封答道。 “也许是这样吧,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是个英雄,和帖木儿一样伟大的英雄,如同草原上年轻的狼王,坚忍执着、锲而不舍,我败了,完完全全的败了,我愿意投降,向凉州的王,西域的王献出我的佩刀。” 沙哈鲁说着,捡起丢在一旁的弯刀,插-入刀鞘双手碰到元封面前。 第148章 蓝莲花 碧空如洗,山峦起伏高大的阔叶林繁茂苍翠,一片片林海连绵而去,直上云端,遥远的天际,白雪皑皑的山头如同仙境一般,引人遐思。 这就是天山,无数武林豪杰心中的圣地,传说中,这里隐居着世外高人、埋藏着绝世神功的秘籍,更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和神兵利器。 但这一切只是传说, 元封等人从天山南麓向上攀登,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渐渐变得适宜起来,天山是一座巨大的山脉,方圆千里,没有向导还真难走,幸亏有了熟悉当地情况的沙哈鲁等人的加入,事情才变的容易了一些。 山坡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陡峭,而是一个一个的慢坡,渐渐向上延伸,无论是谷底还是山坡都开阔平坦,谷底和阴坡云杉密布,阳坡上布满了灌木丛,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草原景象。一片片高山草甸上,苔草和其它牧草,用它们的细茎嫩叶编织成绿色的地毯,龙胆、紫菀、金莲、银莲又以它们鲜艳的色彩,将绿毡点缀成姹紫嫣红的美丽画卷。平坦的河岸边,隆起的古冰碛垅上,山地向阳的缓坡上,牛羊成群,牧歌悠扬。 继续上行,远离了高山牧场,绿色渐渐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壮观的冰川,湛蓝的苍穹下,冰山银光闪烁,长达几十里的冰面上有着无数水深莫测的冰面湖、几十丈深的冰裂缝,还有浅蓝色的冰融洞、冰钟乳、水晶墙、冰塔、冰椎、冰蘑菇、冰桌和冰下河等冰川奇境。这里的天气多变,有时晴空万里,突然辟雷一声震天响,抬头望去,不远处的雪尘滚滚飞扬,飞泻而下,掀起数十米至数百米高的雪浪。 元封等人穿着厚实的毛皮衣服,靴子上也绑了防滑的毛皮,手拿拐杖艰难的行走在冰川上,多亏队伍里有当地向导,还有一些雪域生活经验丰富的乌斯藏人,要不然单凭这帮西凉人肯定没见到雪莲花就被雪崩卷走了。 当地人说,塔格伊利斯,也就是汉语所称呼的雪莲确实是一种神奇的药材,它只生长于雪山之巅的悬崖峭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那里气候寒冷,终年积雪不化,一般植物根本无法生存,而雪莲却能傲雪绽放,实属世间罕有,长久以来被人称之为百草之王,药中圣品,雪莲可是治百病,但是却从未听说可以解奇毒。 “你们说的是普通的雪莲,我所说的是千年的蓝色雪莲。”叶开淡淡的说道,高山海拔让他有些难受,但他毕竟是练武的人,经过调息已经呼吸均匀平稳了,看起来比别人自如多了。 “蓝莲花?我们从没见过。”当地人都摇头。 元封不禁抬头望向白雪皑皑的山峰,传说中的蓝莲花,会生长在哪里啊,倘若找不到蓝莲花,就再也看不到赫敏了,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去最高的山峰,那里一定有!” 眼前有三座雄伟壮丽的雪峰,三峰并立,中间最高,两边的稍低,形似笔架,元封指着的就是当中那座最高峰。 当地向导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博格达峰,雪海最高峰,神居住的地方,上去会遭天谴的。” “害怕的可以不去,但是我一定要去,因为我知道,蓝莲花一定在那里。”元封坚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座雪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指引着他。 “你们不敢去,那我们来好了。”来自于乌斯藏的扎西闷声闷气的说道,这个赤红脸膛的汉子原本是阿来王子的奴隶,只因生长在雪山中,所以被元封借来使用。 “别说这个了,就连我们那里最高的珠穆朗玛峰,我都爬上去过,你们这座山峰放在我们乌斯藏根本算不得什么。”扎西平淡的语调激怒了当地向导们:“我们也去!看谁爬的最高。” 于是这次采摘雪莲的行动成为乌斯藏人和天山人的竞赛,这可苦了元封等人,他们都是来自平原地区的人,高原反应和严寒让他们很是难熬,但每个人都不甘落后,挣扎着向博格达峰挺进。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辛,终于来到博格达峰山顶,此时队伍已经只剩下十来个人了,其余的人陆续留在山腰上,或者是不幸摔死了。 雪峰之巅,异常寒冷,狂风怒号,夹杂着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这里空气稀薄,除了乌斯藏的好汉们,每个人都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依然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天山雪莲他们已经采摘了六朵了,这里高寒陡峭,人迹罕至,所以连雪莲都多了起来,但是传说中的蓝莲花却仍未见到。 十几个人寻遍了山峰,依然找不见蓝莲花的踪迹,正在绝望之际,元封站在博格达峰最高处,向下一看,只见陡峭的悬崖上,一抹蓝色藏在岩缝之中,在一片白色的掩映下,是那么的蓝,就如同湛蓝的天空一般清澈高远。 “蓝莲花。”元封指着那一抹蓝色说。众人慢慢汇聚过来,用充满敬畏的眼神看着这棵千年之久的圣物。几个当地向导已经跪了下来念念有词,大概是在祈祷他们的神,不要惩罚这些胆大妄为的冒犯者。 “拿绳子来,我亲自去取。”元封道。 众人不肯,都要替大帅去取此花,但是元封执意亲自去取,众人拗不过他,只好将一根绳子绑在他的腰间,将他慢慢放下悬崖。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缓缓降到蓝莲花旁,伸手轻轻掸开花瓣上的积雪,那蓝色的花瓣依然娇艳,元封虔诚的双手合十感谢了上苍,然后才去采花,可是拽了两下,蓝莲花依然牢牢扎根在石缝中,元封便取出匕首去挖,用力凿了几下终于见效,蓝莲花被轻轻托出,可是花瓣下面却没有根,只有一条金丝编成的粗线,元封心中大为惊诧,顺着金丝线往里摸,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似乎在石缝里扎了根,怎么摇晃都不动。 元封暗暗发力,用内劲在那方东西上震了两下,这才将其取出,拿到外面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蓝莲花竟然连这一个金匣子。 再摸摸石缝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元封这才晃一晃绳子,让人把他拉上去,众人纷纷要求一睹蓝莲花的风采,元封默默地将花拿出,众人神情肃然,恭恭敬敬的看着,叶开首先诚惶诚恐的接过这件武林圣物,仔细端详之下,却忽然变了颜色。 “这蓝莲花是绢花!” 众人大惊,围过来仔细检查,果然是一朵蓝色的绢花,只不过用料和做工都极其考究,才没有冻裂,褪色。 元封扬扬手中的金匣子:“蓝莲花的秘密在这里。” 神奇的蓝莲花下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可是这雪山之巅却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先往山下走了一段,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扎下挡风的帐篷,这才聚到一起看金匣子。 匣子用纯金制成,上面雕刻着卷云、飞天、西番莲叶,风格不中不西,极其古怪,锁扣倒不是很复杂,轻轻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再打开,里面是一层貂皮,掀开貂皮,里面是一层丝绒。 帐篷里的火堆哔哔剥剥的响着,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好奇,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世外高人埋藏在天山之巅的宝物,倒是宝物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有何用处,实在让人神往不已。 元封只觉得嘴唇发干,心跳加速,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揭开那一层丝绒,终于露出最里面的玄机。 一个小巧的圆柱体,用极其精细的琉璃制成,厚薄均匀,晶莹剔透,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上面有个小小的白色盖子,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做成,也不知道如何开启,宝瓶里面是一些液体,已经结成了冰,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蓝幽幽的光芒。 “这是仙水啊。”有人虔诚的说道。 “肯定可以解天下奇毒,包治百病。“又有人说。 “何止,喝了它,长生不老不在话下。” 传说中的蓝莲花,原来是这样啊,玄机在于花朵下面的金匣子,虽然还不知道仙水的来历和具体的用法,但元封依然欣喜万分,赫敏的命终于可以保住了。 天色已晚,夜晚下山太不安全,众人便在帐篷中过夜,等次日天明再走,天寒地冻,大家挤在一起取暖,累了一天的人们沉沉睡去,元封将金匣子揣在怀里,兴奋地睡不着觉,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黑暗中,一只手缓缓伸过来,从元封怀中轻轻拉出了那个盛着仙水宝瓶的金匣子…… 第149章 冰川天女虫不老 元封一个机灵,忽然从噩梦中醒来,下意识的去摸怀中的金匣子,匣子竟然不翼而飞了!元封忽地站起,帐篷内的人都在酣睡之中,篝火掩映着他们的脸庞,忽明忽暗的。 外面怒号的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元封凝神听去,是衣袂在风中飘舞的声音,他一把扯开牛皮帐篷冲了出去。 明亮的月色中,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正在雪地上疾行,深达膝盖的积雪如履平地,这是何等的轻功!何等的修为!但元封来不及多想,提气拔足狂奔追去。 元封也是练过轻功的,但也只限于柔韧性灵活性平衡力和爆发力,和人家这种正宗的江湖绝学凌波微步比起来差老鼻子了,但他依然锲而不舍的紧追下去,前面那个人影若隐若现的,一直保持在元封的视线当中,似乎在引导着他。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那个白衣人终于停了下来,站在绝壁上一动不动,只有雪山之巅的罡风吹拂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元封注意到此人的衣服通体洁白,纤尘不染,瘦削的身躯上包裹了一件银狐皮的坎肩,一头长发瀑布般飘洒下来,竟然也是银白色的。 不知道这人在雪山上住了多久,想必是那隐居多年的武林前辈吧,元封定定神,朗声道:“前辈,请将蓝莲花还我。” “这个东西不属于你。”白发人冷冷的说道,声音如同千年的积雪一般冰冷。 “可是我有急用,有人快死了,等着蓝莲花救命呢。” “哈哈哈哈,天下每天都有许多人降生,许多人死去,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又何必那么在意呢。” “可是,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重要!”白发人忽然转身,长发随风遮挡在脸上,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声音却更加凄冷起来,“有多重要?是不是值得你付出生命去交换呢?” 话音刚落,金匣子出现在那人手中,元封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去,那人冷笑一声:“想要,自己去拿吧!”一抖手,金匣子脱手而出。 元封一个箭步冲上去,只见眼前是一片极其广阔的冰大板,光滑如镜坡度极其陡峭,金匣子正飞速在冰面上滑动着,很快就要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冰川中,他二话没说就跃了下去,顺着冰面一路滑去。 白发人在上面冷冷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风小了一些,长发停止了飘拂,露出她那没有血色,但是绝美如天人的面庞。 冰大板上并非全是光滑如镜的平面,而是有着无数的凸起,只要碰上其中一个就会撞死,元封灵巧的躲避着冰柱,眼睛死死盯住远处那个金匣子。 匣子飞速下滑,在冰面上滑来滑去,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冰柱,匣子被撞的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旋,里面的东西尽数飞出,元封心中一痛,跃起去捞,岂料冰大板已经到了尽头,速度太快他根本掌控不住,整个人随着金匣子一同落入了万丈深渊。 几张纸片在空中飘舞,是匣子里用来垫底的废纸,飘啊飘啊,终于随着风落到雪水融化而成的河流中,转瞬就浸湿了,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已经退色的、不知所云的极其秀气工整的蝇头小楷:三精制药(哈药三厂)国药准字…… …… 阳光射入雪谷,元封终于醒了过来,动动四肢,还算幸运,没有大伤,爬起来看周围,金匣子散落在旁边,里面的楠木匣子已经脱出,貂皮和丝绒也散落着,但就是找不到那个神秘的蓝色琉璃瓶,元封发疯一般到处挖着,找着,始终不见踪迹,最后他终于绝望了,坐在雪地上仰望着黯淡无光的太阳,心中悲痛不已。 忽然他又觉察到什么,伸手向怀里摸去,果然摸到了一个用银狐皮包裹的小东西,打开一看正是那个蓝色的琉璃瓶,仙水已经融化,闪耀着蓝盈盈的光芒。 仙水怎么会跑到自己怀里的,元封很纳闷,站起来茫然四顾,到处白茫茫一片,了无生机,他又颓然的坐了下来,殊不知远处高高的山崖之上,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为爱人甘愿牺牲生命的人,才是蓝莲花的主人。”白发女子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整整用了两天时间,元封才找到其他人,将当日的事情诉说了一遍,几个当地向导立刻惊呼起来:“那是冰川天女,神的使者啊。” 当地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天山上有一位仙女,冬天蛰伏在地下,是虫的形态,夏天才以美女的形态出现在人间,据说她已经在雪山之巅生活了千年之久,这位仙女有个浪漫的名字叫做虫不老,但是大家只敢称之为冰川天女。 听了山民的话,大家都唏嘘不已,只有叶开不为所动,等众人散开之后才对元封说:“你看见的那个人,中原武林称之为白发魔女,据说是蓝莲花的守护者,长久以来一直在天山之巅守护着这朵奇葩,这也是为什么蓝莲花一直没有人采摘成功的原因,你能通过她的考验得到仙水,看来也是天意。” “怎么不早说。”元封抱怨道,按一按怀里已经被重新装好的金匣子,心里踏实多了。 一行人寻找着下山的道路,可是由于山体滑坡,道路已经消失,那些留在半山腰的人也联络不上了,十几个人只好摸索着前行,随着海拔的降低,气温也慢慢回升了,天山越来显得越优美,沿着白皑皑群峰的雪线以下,是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穿行林中,只听见溅起漫流在岩石上的水声,增添了密林的幽静。在这林海深处,连鸟雀也少飞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 再往下走,就能看见融化的雪水,从高悬的山涧、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像千百条闪耀的银链,,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浪花往上抛,形成千万朵盛开的白莲。可是每到水势缓慢的洄水涡,却有鱼儿在跳跃。当这个时候,饮马溪边,俯视那阳光透射到的清澈的水底,在五彩斑斓的水石间,鱼群闪闪的鳞光映着雪水清流,给寂静的天山添上了无限生机。 忽然有人停下脚步,伸手指着远方,“看!天池!” 一个清澈幽深的高山湖泊出现在眼前,那些雪水河流源源不断的汇集于此,湖岸周围的山坡上生长着挺拔的云杉、白桦、杨柳,平静的湖水倒映着青山雪峰,风光旖旎,宛若仙境。这就是传说中西王母举行蟠桃盛会的地方,西天瑶池。 看到了天池就找到了下山的路,往西南方向就是轮台,蒙语乌鲁木齐,意为优美的牧场。 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终于来到了天山北麓,遍地紫色的薰衣草,如梦似幻,一阵风吹过,如同波浪起伏,碧绿的草场,清清的溪水,草原广阔,牛羊成群,牧人的毡房星星点点,蓝天、雪山、绿草、洁白如云的羊群,都让人心旷神怡,忽然一阵雷声响过,乌云低低的掠过大地,牧群就在云中穿梭,阵雨过后,被雨水冲刷过的草原变得更加清新碧绿,草尖上缀满了晶莹的水珠,从雪山之巅上艰难跋涉下来的人们静静地凝望着这美丽的景色,心境似乎都变得纯净了。 是夜,众人在牧人的蒙古包外歇息,好客的主人根本不问客人从何处来,向何处去,就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一整头牛架在火上烤,鲜嫩的牛肉用柴火随便炙几下,还带着血丝就擦着大盐粒子吃下去,鲜美异常,奶茶飘香,青稞饼子管够,众人大快朵颐。 元封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牧民中只有老人孩子和妇女,见不到一个青壮年男子,他便让人询问,年老的牧民叹口气说:“孩子们全都被帖木儿拉去打仗了,至今杳无音信。” 不用问,那些年轻的牧民一定是死在遥远的凉州城下了,众人默默无语,心中都不是滋味。 “向他们买些马匹,咱们得尽快赶回敦煌。”元封道。 沙哈鲁点点头,刚要去和牧民交涉,忽然他好像觉察到什么,趴在地上倾听了一会,抬头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老牧民便跑过来急促的说了几句话,翻译过来是:马黑麻的军队打过来了,你们快走,要不然肯定都被拉去当兵。” 第150章 江山美人 众人都看元封,是留下来帮牧民打仗,还是尽快赶回去救治赫敏,全在元封一念之间。 马黑麻的败兵如同草原上的蝗虫,所到之处一扫而空,吃的用的,女人、马匹、粮食,全部裹挟进军队,连不及车辕高的孩子都不放过,补充了物资人员便回过头同三王子的军队再打过,草原之上一片血腥。 淳朴的牧民催促他们离开,甚至愿意无偿提供马匹,因为等马黑麻的军队过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剩下,看着老人眼中深深地绝望,元封的心紧缩了一下。 远处的毡房已经腾起了火光,女人们的尖叫声,孩童的哭泣和乱兵们粗野的狂笑声随风传来,众人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面对此情此景,元封暂时忘却这次天山之行的目的,此时他不是一个为了拯救爱人生命跋涉万里的男人,而是一个战士,一个维护正义惩罚邪恶的真正的战士。 “上马迎敌!”元封一声大喝,部下们眼中都是一亮,各自寻了马匹跨上,牧区有的是好马,但是鞍具就没那么多了,好在列位都是娴熟的驭手,不用鞍具也能熟练地掌控马匹,马匹是未经过训练的普通马,被陌生人骑上去之后刨着蹄子嘶鸣不已,但很快就被驯服了,十三个人,十三把雪亮的长刀在篝火掩映下闪闪发光,善良的牧民老人惊呆了,这群天山上的来客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刀客。 洗劫了了附近牧民的突厥兵朝着这边的毡房狂奔而来,这些人都是来自河外的突厥人,高鼻凹目,和轮台附近的蒙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民族,再加上新近兵败,帖木儿帝国已经四分五裂了,为了保持士气,只能任由士兵劫掠杀戮,这一股乱兵足有百十人,一路烧杀而来,正在兴头上,岂料迎面有十余个骑士拦住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帮破衣烂衫连马鞍子都没有的流浪汉,但是不知何故,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低等的突厥小兵哪里知道,他们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对手,凉州的捍卫者、帖木儿的四王子、羌藏联军中最精锐的战士,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战士,突厥兵们楞了一下,依然仗着人多扑了上来,对方也催动战马迎了上来,十三个人冲入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长刀落处血光涌现。 敌人越来越多,骑士们为了保护牧民,边打边退,向着西边冲过去,元封抢了一张弓一壶箭,亲自殿后,敌人紧追不舍,一直打到天亮,终于将这群人包围在一个小山坡上。 马黑麻的骑兵如同狼群一般阴狠执着,面对强大的如同一群猛虎般的敌人,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贴着这股敌人,不靠近也不离远,就这样紧追不舍,一直把敌人拖垮,拖散,然后再一拥而上。 这种典型的战术沙哈鲁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堂兄弟,他很熟悉马黑麻,那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突厥汉子,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回马黑麻居然能被自己那个有勇无谋的三哥打败,确实令人大跌眼镜。 十三个人坐在小山坡上吃着牛肉喝着马奶酒,视远处那些跃跃欲试的突厥兵为无物,天已经亮了,草地上结满露珠,野花烂漫。美丽至极,想必那些牧民已经远遁了吧。 大家都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虽然敌众我寡,但没有人害怕,比这困难百倍的事情都经历过,这几百个突厥兵哪还放在眼里。 只有元封和沙哈鲁眼中有一丝愁绪,元封担心的是越走越远,难以赶回去救治赫敏,沙哈鲁难过的则是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同胞。 “你们吃,我去拿点东西来。”沙哈鲁说着,只拿了一张弓便走下小山坡,远处躺着几具敌兵的尸体,其中有一匹被射中头部而死的战马,沙哈鲁过去解开肚带,辔头,把鞍具卸了下来,整个过程就在突厥兵的眼皮底下进行,忽然有人射了一支箭过来,雕翎箭呼啸而至,马黑麻头也不抬,伸手接住羽箭,迅速搭在弓上回射过去,射箭之人应声落马。 突厥兵噤若寒蝉,眼睁睁的看着马黑麻提着那副鞍具背对着他们向山坡走去,仿佛他背后也生着眼睛一般,竟无一人敢再射,惶恐间有人低语道:“那个人好像是四王子。”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突厥兵们更加恐惧了,齐齐向后退了几步,有人策马飞奔而去,向马黑麻殿下报信去了。 沙哈鲁提着鞍具走上山头,从十几匹马中挑了一匹最为健硕的,把辔头和鞍子马镫装上,肚带刹紧,又将自己身上一壶箭放在马鞍子旁,这才对元封道:“你先走,我们掩护下。” 元封无语,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这个男权社会里,远涉千里攀登雪山历经千辛万苦,折损无数兵马,只为一个女子,这种事情令很多人无法接受,在场的乌斯藏人、突厥人、蒙古人、甚至是羌人,其实都对这件事不以为然,都觉得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女人哪怕再金枝玉叶,再漂亮贤惠,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男人的附庸品而已,没想到此时此刻,最支持自己的竟然是沙哈鲁。 “他们都说我在四个儿子之中最像父汗,其实不然,帖木儿是无法复制的,或许大家以为我够狠够辣,但谁又能想到,是父汗逼我成为这样的人,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曾经为一个女子着谜,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父汗为了“挽救”我,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个女子,从此我便心硬如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残酷到极点,多年后,人们都知道帖木儿的四王子最厉害,最像他的父亲,其实谁又能知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 说到这里,沙哈鲁自嘲的笑了笑,换了话题:“为了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你去吧,开疆拓土不在于一时,人不是为了征服而活着,拥有数不尽的牧场和牛羊,却没有女主人来照料,那也是一种失败。” 没想到沙哈鲁竟然说出这样一番有哲理的话,真让元封对他刮目相看,此时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他翻身跳上装上鞍具的马,看了看太阳,确定了方向:“你们保重!”说罢纵马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狂奔而去。 元封一动,周围的突厥兵也跟着动了,沙哈鲁等人也上马冲过去,挡住追兵掩护元封离开。 元封纵马狂奔,杀声渐渐远去,碧绿的草原上空荡荡的,没有牧民,没有羊群,没有毡房,显得那么的寂寥空旷,空旷的让人心里发虚。 翻过一道弯,元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草原上罗列着十几个方阵,数万军队肃然挺立,黑旗招展,刀枪耀眼,这么多的军队摆在广阔的草原上竟然显得如此渺小,在黑色旗帜军队的对面,是同样数量的黄旗军队,螺号吹响,战鼓齐鸣,双方几乎同时派出了骑兵,铁流一般的骑士们对撞到了一起,美丽的大草原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元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战,战争的惨烈,生命的渺小,元封知道对阵的是马黑麻的突厥军队和楚键的东察合台蒙古军,事实上三王子此时已经被楚键架空,继续保留着此人只是为了保证正统性而已,察合台人被帖木儿吞并不久,人民并未真心归顺,帖木儿一死,整个帝国就分崩离析了,天山南北本来就是察合台的疆域,在家园打仗,自然占了地利人和,马黑麻不败才怪。 随着蒙古军大炮的鸣响,突厥人终于崩溃,兵败如山倒,元封默默看了看尸横遍野的草原,一夹马腹正欲离开,忽然一股骑兵出现在眼前,扁平的脸庞,丝绸战袍和蒙古刀都显示出他们的身份。 “我是黑的儿火者的安达。”元封赶紧说。 …… 兄弟再度重逢,都是感慨不已,短短几个月而已,天下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下了,昔日十八里堡的穷小子,都成了称霸一方的雄主。 “帖木儿的领土,我要全部接收。”楚键自信满满地说。 元封不动声色,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帖木儿,正对着地图踌躇满志。 “但是我需要你的支持,只要西凉继续提供军火给我,我愿意将天山南北的土地都给你……” 但元封现在没心情听这些,四十九天的期限早就过去了一大半,现在赶回敦煌都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楚键,给我三匹好马,我要立刻赶回敦煌。” 第151章 你帮我洗澡? 一个人赶路的速度很快,元封星马不停蹄的从吐鲁番赶往敦煌,他把自己绑在马背上,带着另外两匹健马星夜兼程,战马都是可以挑选的上等蒙古马,耐力极佳,可以进行不间断的长途行军。 元封每走一段距离就换一匹马,带着空马继续前行,可是战马的耐力再强也经不住他这样毫不节制的摧残,终于,一匹马累垮了,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元封只得将它身上的鞍具解开丢在一旁,任它自生自灭去了。 盆地的气温极高,白花花的日头悬在半空中,蒸的人穿不过气来,战马的脚步踉跄着,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只苍鹰在半空中打着旋,似乎在等待着吃这一人两马的肉,元封拿起水囊倒了倒,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再看马背上那几个水囊也都是干瘪的,他瞄向了天上的苍鹰,拿起了弓箭,可是那苍鹰一声呼啸,向着斜刺里去了。 地上蒸腾起的热气弥漫在空中,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恍恍惚惚间似乎有一片葱绿,战马此时也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个响鼻停下了脚步。 绿洲,一定是绿洲,元封强打精神催动战马走过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一片郁郁葱葱,这是一条山谷,外面赤沙灼灼,里面却铺绿叠翠,界限分明宛如两个世界。 山谷中全是葡萄,白的、紫的、黑的,结的到处都是,元封解开绑绳翻落马下,抓起一串葡萄塞在嘴里,连皮带核都吞了下去,甘甜多汁,醇美至极,战马也吞吃着葡萄,它们的食量可比元封大多了,连葡萄带叶子席卷一空,直吃到肚子溜圆,元封才躺到地上稍微休息了片刻,也让战马在地上打个滚休息一下,他知道如果没有适当的休息,别说救人了,就连自己也走不出这吐鲁番盆地。 葡萄并不是野生的,而是搭着架子,地上还有隆起的土堆,那是灌溉用的坎儿井,元封将几个水囊都灌满了水,又采摘了一大堆葡萄,这才留下一枚金币,拉着恋恋不舍的战马离开了葡萄谷,继续前行。 …… 经过两天艰难跋涉终于抵达吐鲁番的边缘,哈密,这里已经有西凉军的兵站了,士兵们震惊的发现他们的大帅突然造访,整个人都脱水了,瘦的不成样子,但元封只是换了马,补充了给养就再度上路了。 哈密一路向南,要翻越火焰山跋涉千里才能抵达敦煌,这一路可谓千辛万苦,历尽磨难,当从星星峡中穿过的时候,元封在哈密换的三匹马已经全部倒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荒凉的戈壁上走着,所谓的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早就过去了,赫敏怕是已经成为敦煌的一缕芳魂,但是执着的信念还在支持着他继续前行,水喝干了,尿也喝了,弓箭也扔了,只有一把长刀拿在手里当作拐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前行着。 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走越近,原来是一个孤独的苦行僧,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两个孤独的旅者相遇了。 苦行僧停下脚步:“施主从哪里来?” “我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所为何事?” “救人。” “师父从哪里来,去做什么?”元封反问道。 “贫僧从天竺来,也是去救人,去救世人。” “哦。”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人擦肩而过,元封继续蹒跚前行,苦行僧也将背上的竹篓子往上提了提,迈步前行,脚步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 …… 四十九天的期限早就过去了,元封依然跋涉在去敦煌的路上,西域荒凉无比,最近又战乱频繁,连商旅的足迹都不见了,元封靠吃仙人掌和草根终于来到了疏勒河边。 一队骑兵发现了他,发现这个形同枯槁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帅,于是赶紧将他架到马上,骑兵开道,向敦煌飞奔而去。 今日的敦煌比元封离开的时候又繁华了许多,已经成为中原西域羌藏等地物资文化交流的重镇,中原来的商人络绎不绝,物资堆满场地,满街都是新开的店铺,各种民族打扮的人摩肩接踵,俨然一派盛世景象。 一队骑兵冲进大门,甩着响鞭大吼道:“闪开,闪开。”百姓们纷纷避让,看着这对西凉兵簇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向着大清真寺方向去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操着各种口音的人互相问道,那个人是谁,答案惊人的统一,那人肯定是刚抓到的大马贼! 没有人来迎接元封,赵定安他们带兵横扫西域去了,羌藏联军也已经解散,各回各家,如今敦煌的守将只不过是以前的一名千总罢了,元封在马背上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精神稍微好了一些,马不停蹄就来到了赫敏养病的地方。 这是大清真寺后面的一个小院子,清静幽雅,院子里结满葡萄,一帮女兵正坐在那里愁眉不展,大门忽然推开,一个满脸胡子,头发打结的人走了进来,女兵们愣了片刻,随即认出这就是元封,顿时唉声叹气起来,元封问道:“殿下在何处,怎么样了?” 女兵们哀伤的摇摇头,叹口气,一人道:“大帅来的太晚了……” 来得太晚了,终于还是没赶上,虽然已经在预料之中,但是元封还是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挫败,他扶住院子里的一株柳树,慢慢的蹲了下去。 忽然房门打开,一个身影旋风般的冲了出来,径直飞到元封身旁,一把抱住了他:“元封!”只喊了一句便泣不成声。 这人正是活生生的赫敏。 从赫敏被毒箭射中到现在已经六十天了,她不但没死还活得欢蹦乱跳,脸色都比以前好看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元封很是纳闷,可是赫敏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已经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的人都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哭了好久赫敏才说,元封出发后不久,赫敏中的毒发作了,正在生不如死之际,一个苦行僧来到了敦煌,轻易就解了赫敏中的毒。 “他是怎么化解那毒的?”元封问道。 “我当时在昏迷中,听他们说那和尚掏出条毒蛇咬了我一口,当时把他们都吓坏了,差点动刀子宰了那和尚,可他说什么这毒太过阴狠,只有用最毒的眼镜王蛇的毒汁才能相克之,果不其然,三日后我身上的毒就消了,那和尚连报酬都不要就走了。” “是不是一个来自天竺的苦行僧,背着个竹篓子?” “是啊,你见过他?” “也许吧,对了,你的随从怎么那样说,故意骗我么?” “病好之后,他们就派人去天山找你了,可是路途太过遥远,所有去的人都杳无音讯,一直过了两个月也不见你的人影,这些丫头就生气了,说等你回来要吓吓你,其实我也想吓吓你的,可是看到你这样子……唉。” 赫敏眼睛红通通的又开始抽泣,难怪,元封这副样子太恐怖了,整个人都变形了,严重脱水,严重体力透支,脸庞消瘦,头发胡子打结,就连两只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光芒,任谁看了不心疼啊。 “你没事就好,天山上的蓝莲花我已经取来了,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元封将怀中的金匣子取出放在赫敏的面前。 赫敏震惊的张大了嘴,慢慢打开盒子拿出那支蓝色的小玻璃瓶,对着阳光看呀看的,不时发出惊讶的啧啧声,这也太精美了,除了上天的神仙,谁能做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啊。 “这一定是天神放在那里的,你说是吧?”赫敏碰碰元封,元封却没有反应,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就那样直直的坐在那里睡着了。 赫敏心中一酸,没惊动别人,亲自架起元封将他放到自己床上,就这样坐在一边守候着,守候着。 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元封终于醒来,长这么大以来,从未睡得这么沉,这么畅快,睁开眼就看见赫敏关切的眼神:“你醒了?” 元封醒了,赫敏却成了黑眼圈,但她却异常兴奋,捧过一面西洋的玻璃镜子放到元封面前:“看看帅不帅?”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脸,虽然瘦削但是英气勃勃,胡子全部剃掉了,整个人显得年轻了十几岁,头发也洗过了,整整齐齐的扎着,元封有些不习惯的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问道:“你帮我剃的?” “嗯”赫敏点点头。 元封一摸身上,竟然光溜溜的,连顿时红了:“我的衣服呢?” “脏死了,身上老厚一层盐壳,搓都搓不动,你看我手。”赫敏邀功似的伸出红肿的手给元封看,元封却惊道:“你帮我洗澡了?” 第152章 崭新的国家 赫敏的脸红红的:“不光我一个人,她们帮我弄的。” 外面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是那帮十六七岁的羌族小女兵,元封臊的满脸通红,一世英名啊,就这样葬送了。 “你躺了整整三天三夜,把人家吓死了,找来郎中一看,说是脉象平稳,没事,就是太累了,睡觉还打呼噜,吵死了……” 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怪不得通体舒畅,精神焕发,这一觉可算睡足了,忽然肚里咕咕一阵响,元封期期艾艾道:“我的衣服。” “哦,都在这里了。”赫敏一指床边,又对外面喊道:“你们几个别偷看了,快来帮大王更衣。” 元封赶紧摆手:“我自己穿好了,不敢劳烦诸位。” 可是磨蹭了半天,还不见他爬出来,赫敏恍然大悟,脸一红道:“哼,谁稀罕看。”站起来走来,外面又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 元封这才将衣服靴子穿上,走到外面水池边,观察起自己的形象来。 一身月白色团花蜀锦战袍,,腰间是犀牛皮的带子,镶嵌着玉石玛瑙,带扣是纯金的,擦得崭亮,脚下是轻薄透气的豹皮靴子,没有帽子,只是在发髻上扎了一根白色的缎带。瘦长的身材,英气勃勃的脸庞,配上这身行头,那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整个一白袍小将! 衣服是赫敏挑的,量身定做,合体舒适,整体效果没的说,假山后面冒出一片小脑袋来,看着元封长身玉立的背影,啧啧连声:“太帅了,公主真是好福气。” “你们这群小蹄子还不是一样,本宫嫁过去,你们就是嫁妆。”赫敏扬扬得意的说。 年轻的西凉王为了心上人,不远万里前去天山采摘雪莲,历经磨难终于将生命垂危的公主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个传奇般的故事已经在敦煌流传好几天了,并且随着流动的商人、诗人们向着东西南北辐射开去。 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是全世界人心中不朽的童话,更何况这故事中的男主角正是敦煌的主人、凉州的捍卫者,整个西域千里江山新的主人。年轻英俊,战功赫赫,对爱情的执着和坚贞,让每个听到这故事的人都为之感动,为之喝彩。 敦煌的茶楼酒馆中,无一例外的都在讲着这个故事,说书的艺人们演绎了许多夸张的段子,每天说得口干舌燥,但每场依然是爆满,百姓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依然百听不厌。 短短几个月内,敦煌已经变成整个西域的中心,人员物资信息全都向这里流动,大批怀才不遇、科举落地的读书人和在家乡混不下去、杀人犯事的草莽汉子从中原络绎不绝的来到,帖木儿军中的匠人,俘虏的士兵也被押解来,开设工厂作坊,吐蕃的喇嘛,伊斯兰的阿訇,中原的游方道士以及行走江湖的侠客,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敦煌,重新焕发了往日的荣光。 帖木儿的大军溃败之后,给元封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大批的战俘和工匠就不说了,堆积如山的辎重足足能武装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兵器鞍具盔甲帐篷旌旗,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物资,真金白银都买不来的,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西凉人。 此外还有大量的珍稀异宝,玛瑙翡翠黄金白银各色宝石珍珠,光是黄金就足足十几万两,银子更是多的不可计数,这还只是随军携带的一部分财宝而已,据说在帖木儿的老巢撒马尔罕,金银珠宝更是多的让人想都想不到。 庞大的帝国从四面八方抢掠来的财宝落到西凉人手里,又被西凉人用来采购各种物资,中原的商队穿梭不休的从敦煌到中原,再从中原到敦煌,他们的生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红火过,只要是从中原贩来的东西全能在短时间内倾销出去,这一路上既没有马贼,有没有关隘税所,马帮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唯一让他们发愁的事情是赚了钱没地方花,在西凉人攻克敦煌之前,这里还是一座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城市,完全禁欲,不许喝酒,女人也蒙着面纱,大量的士兵、诗人、商人聚集的城市,对这两种东西恰恰是需求最强烈的。 有眼光的人多的是,第一批抵达敦煌的妓-女是邓子明马帮组织的货源,十几辆外表简陋,但是适合长途跋涉的四轮马车风尘仆仆的来到敦煌城外,从车上下来一些身段苗条举止妖娆的女子,在地上顿着麻木的脚,哼唧着,拿粉拳锤着腰,捏着腿,掀开面纱打量着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 有人娇滴滴的呢喃道:“这就是西凉啊。” 大家已经约定俗成的把这个新兴的国家叫做西凉。 以往曹延惠盘踞凉州,雄霸一方,也不敢公然称王,因为他的实力毕竟有限,但现在不同了,元封打败了帖木儿,一战成名迅速上位,疆域也象气球一般越吹越大,帖木儿留下的真空地带太大了,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试想一下,一个统霸了整个西域外加河西走廊的新兴势力,难道还没有资格称王么? 笑话! 不称帝都是客气的。 敦煌的茶楼酒馆里充斥着一帮被称作“参军”的人,他们大都是从中原而来的落魄文人。西凉缺知识分子,因此对前来投效的读书人很照顾,一律给予参军的虚职,允许佩戴刀剑,穿官靴,还发给少量的俸禄。 当然不排除这些人中确实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能投笔从戎报效西凉,或征战沙场、或出谋划策,总是有些用场。但大多数读书人只是夸夸其谈罢了,所以到后来西凉军再也不招募参军了,但这不妨碍他们自己购买官靴和圆领袍子,正儿八经的在外面晃荡,自称参军大人。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参军们每日里混迹在茶楼酒肆之中,商讨的却是军国大事,国号、年号、官制、科举制度,甚至新皇帝应该纳几个妃子,都是他们探讨的内容,西凉是个崭新的国家,甚至说还不具备国家的雏形,只是一支军队罢了,凉州的那一套体系和人力资源根本用不上,可谓百废待兴,数不清的官职等着这群读书人去坐呢。 自古以来,做官就是读书人的毕生目标,可是中原的科举制度极其严酷,如同千万人挤过独木桥,每年都有大量名落孙山的读书人,生活无着,前途无着,现在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让他们参与创建一个汉人为主体的国家,如何不让他们心痒难耐,踌躇满志呢。 元封终于走出了他酣睡了三天三夜的院落,一出大门就呆了,院子外面站了密匝匝一群文武官员,全都穿着崭新的袍子,敦煌这地方热,西凉国又没有具体的官服制度,所以大家穿的都是浅色的袍服,以浅红浅绿居多,式样和中原大周朝的圆领是一样的,但胸前没有补服,冠帽是无翅乌纱,以帽正玉石的大小和水头成色来区分官职大小。士兵们也换下了赤红的战袍,穿上凉爽透气的白色纱府绸战袍,外面再穿上崭新的锁子甲,铁盔上的孔雀翎也是崭新的,大家伙都是里外三新,令人精神一振。 周泽安站在百官之首,上前一步道:“主公可大好了?” 主公,这个词让元封很不适应,但却是最合适的称谓了,毕竟现在还没登基,称陛下还是殿下,万岁还是千岁都是个问题,主公最好,意思到了还没有歧义。 元封“唔”了一声,向前走去,后面马上跟过来几个人,用黄罗伞盖替他遮着太阳,搞得他很不适应,道:“不用打伞,你们忙别的去吧。” 侍从们进退两难,周泽安正色道:“主公,规矩不能坏,咱们根基浅,若是没个排场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元封瞪眼道:“谁敢看不起?帖木儿百万大军都打败了,还在乎这些虚套?我说不用就不用,撤了!” 周泽安赶紧一摆手,让侍从们撤下,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心中还是暗赞:说一不二,这才是开国君王的做派啊。 “主公,天下士子进言您早登大宝,开国建业。万言书已经摆在您的书案上了,还请主公早做定夺啊。”周泽安紧赶几步上前说道。 元封停下脚步,转身对这帮文官道:“我想送给你们三十二个字: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韬光养晦、善于守拙、决不当头、抓住机遇、有所作为。” 第153章 日月当空 “快快快,记下来。”周泽安吩咐道,旁边有几个小吏慌里慌张的拿着纸笔记录着元封刚才说的话,很有点帝王起居录的意思。 这排场让元封不大适应,他沉下脸喝道:“尔等都退下吧。” 众人见他发怒,慌忙倒退着离开,元封又道:“周泽安留下。” 周泽安对众人挥了挥袖子,目送众人离开,这才对元封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元封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从哪找来的?” 周泽安道:“这些都是中原来的文人,颇有些饱学之士,我西凉正是用人之际,卑职就斗胆将他们留下了。” 元封道:“留下自然可以,但这些人不可重用,如今我西凉兵强马壮,威震一方,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会做,雪中送炭就难了,只有那些在凉州最困难之际前来的文人才是真正忠肝义胆之人,我们用人,讲究德才兼备,两者缺一不可,还是要速速建立起一套成熟的用人机制才行啊。” 周泽安苦着脸道:“卑职才疏学浅,实难当大任,所以才找了这许多人来,西凉百废待兴,诸事繁杂,想来只有一个人可以总理大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甘屈居主公门下。”周泽安道。 “哦,你所说的这个人莫非是曹延惠?” “主公明鉴,正是曹延惠,想来主公本是凉州一小民,却在短短一年间成为凉州的统治者,虽然不是直接从他手中取得,但这种心情总归不好受,曹延惠乃大才之人,留他在凉州早晚是个祸患,杀之又未免太过可惜。” 元封点点头,曹延惠老谋深算,留在凉州大后方确实不放心,保不齐哪天他就笼络了一批人马自立为王,背后给自己来一刀子,只要把河西走廊封闭了,元封的敦煌小政权就断粮了,这可是大问题。 “周大人你的意思是?”元封试探着问道。 “如今大周朝无暇西顾,凉州暂时不用考虑来自中原的威胁,所以卑职斗胆将曹氏父子送到敦煌来了,眼皮底下想必他也闹不出什么事端来。” “嗯,做得好,下午我便去探望他老人家。” 周泽安看元封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便问道:“那现在主公要去何处?卑职也好赶紧安排布置。” “安排什么?御林军开道净土铺街么?不需要那个排场,不说别的,就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我?”元封摸着自己这张被赫敏刮的干干净净的脸说。 “那是那是。”周泽安忙道,确实如此,元封一直以满脸胡子的形象示人,这个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若不是经常和他打交道的人,第一眼肯定认不出来,原来络腮胡子的龌龊中年大叔忽然变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白袍小将,差距太大了。 正在此时,大门开了,赫敏如同一阵风般跑出来,“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忽然看到周泽安,她赶紧规规矩矩打个招呼:“见过周大人。” “见过殿下。”周泽安现在才明白,人家小两口准备上街去玩呢,怪不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不让人跟着,自己也是昏了头了,居然弄来几百号人想陪着。 “主公有事,卑职就不打扰了。”周泽安躬身告辞。 “嗯,你去吧。”打发了周泽安,元封才对赫敏道:“怎么那么久?” 赫敏瞪眼道:“人家要打扮嘛,上街去玩不得穿好衣服,给你丢脸怎么办?” 元封无话可说,两人并肩上街溜着玩去了,刚才在府里已经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这一路实在是饿惨了,元封很想再好好吃一顿,赫敏中毒以后也没出来玩过,正好两人一起出来开开眼界。 敦煌已经不是那个兵荒马乱的城市了,繁华似锦,人头攒动,已经隐隐有些小长安的感觉了,但是这里的西域风格更加浓郁一些,清真寺的穹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游方的僧人沿街化缘,波斯舞娘在高台上跳着肚皮舞,高鼻凹目的回鹘人在路边烤着香喷喷的肉串,长袍佩剑的中原文士,三三两两的经过,高谈阔论旁若无人,间或还有鲜衣怒马的西凉骑兵,骑着高头大马,提着丈八长枪从街心穿过,那是负责维持治安的宿卫军。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两人在街上走着,引来无数目光,男的高大英俊,女的苗条俊俏,衣装考究,腰间佩戴兵器,一看就是中原来的侠侣,不过大家也已经见惯不怪了,最近中原流行西域风,凡是有点名声的侠客都过来了,像这样的侠侣也有不少对呢。 两人来到一家酒楼,里面正有一位说书艺人演绎着西凉王年轻时候的故事:……只见那十三太保一字排开,在突厥百万军前横刀立马,九太保,也就是咱们王爷了,挥动掌中亮银枪,大吼一声:“谁敢向前!”立时间漫天飞沙走石,朔风怒吼,突厥可汗身边一将竟然口吐胆汁落地而亡!…… 说书的摇头晃脑讲得如醉如痴,下面听众听的是津津有味,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和掌声,就连那些埋头在桌旁吃红油面条的苦力们也时不时抬头喊一声好。 小二都是有眼力价的,看见这一对璧人进来,赶紧上来招呼:“二位客官楼上雅座请。” 两人登上二楼,果然比下面干净雅致了许多,宽敞的店堂用屏风隔成一个个小包间,小二引二人来到靠窗的包间,递上菜单问道:“二位看看用些什么。” 赫敏拿过菜单胡乱看了两眼便丢了回去:“全要。” 小二的眼珠子瞪了出来,招呼客人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样豪迈的,今儿是遇见贵人了,从这二位的衣着上就能看出,绝对不是吃霸王餐的,而是从中原来的阔少爷阔小姐,学人家武林人士装腔作势,这种客人最大方了,小二清脆的答应一声:“客官您稍等,酒水凉菜马上就到。”便兴奋地下去了。 趁着上菜的功夫,元封打量起这座酒店来,墙壁雪白,桌椅都是新的,但是楼板楼梯栏杆却是旧的,墙上还龙飞凤舞写着一些诗句,字迹不同,墨迹深浅也不同,看来这家酒店还经常有文人墨客光顾呢。 不一会儿,凉盘和酒水上来了,葡萄酒、马奶酒、青稞酒、高粱烧各有一小壶,酒杯也相应的各有一对,以防止不同酒水串味,凉盘都是西域特色的小菜,凉拌牛羊肉,酿皮子,奶疙瘩,番茄黄瓜辣椒丝、洋葱、还有马奶葡萄哈密瓜,两人一看,食指大动,立刻开动起来,刚动了几筷子,大菜就上了。 整只的烤全羊,外焦里嫩,金黄透亮,一根铁钎子从头插到尾,羊身上还插着两把小刀,是供客人吃肉用的。 两人对视一眼,大快朵颐起来,赫敏饭量小,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饱了,元封依然在大吃,烤全羊已经面目全非,桌上一堆骨头,元封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赫敏拿小手绢帮他擦着脸上的油腻,活像个体贴的小姐姐,一边擦一边指责道:“看你这副吃相,也不注意下影响,你可是大王呢。”说着自己就先笑了。 忽然隔壁包间愈来愈高的声音传过来:“凉这个国号不妥,在下以为敦煌为国号,敦者,大也,煌者,盛也……” 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拉倒吧你,从古至今哪有两个字的国号,即使凉不妥,敦煌更不行,要我说,魏最好,霸气凶猛……” 隔壁的文人们正在讨论国号,这让元封哭笑不得,西凉政权对读书人极为宽厚,妄议朝政的事情若是在中原,那可是死罪,可是在西凉却没人管你,相反还很时髦。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呵呵呵。”赫敏大咧咧的笑起来,隔壁的人听见笑声顿时拉开屏风,几个读书人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质问道:“想必两位觉得我们才疏学浅,还想请教二位,这新国号取何字为宜?” 这个问题元封还真没想过,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赫敏却大声道:“取什么国号是你们能擅自谈论的么?真是胆大包天!” 读书人们愤怒了,摩拳擦掌正要雄辩一场,忽然楼下蹬蹬蹬上来一群官兵,皆是铁盔羽饰,乌油油的锁子甲,领头一人对元封道:“主公,周大人遣卑职来请您,给曹氏父子举办的接风宴准备好了。” 元封点头,拉着赫敏起身,对那帮呆若木鸡的读书人微微颔首,便扬长而去,那军官在后面高声喊道:“掌柜的,会账!”小二早吓得不敢出来了。 楼下,两排士兵组成人墙,护着元封赫敏走出去,百姓们噤若寒蝉,鸦雀无声,元封不由得摇摇头,对那军官道:“以后扰民的事情不要做。” 来到大街上,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天上同时挂着太阳和月亮,元封不由得心中一动,日月当空……倒是一个好口彩。 第154章 银币上的浮雕人头 曹延惠已经来到敦煌,暂时被安排在馆驿之中,是长住敦煌还是另有安排还要等元封拿主意。 曹延惠的身份很特殊,他算是元封的故主,又是大周朝的知府,就凭这两层关系,谁也不敢动他,不但不能动,还要好生伺候着,这不,曹延惠刚到,周泽安就派人去起请元封,设宴给老知府接风洗尘。 走在路上,元封对赫敏道:“一起去吧。” “我吃饱了,不去了。” 元封还坚持:“去吧,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才不要去,再说了,我算什么人啊,敦煌的女主人么?” 这样一说,元封就不坚持了,毕竟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带着赫敏去见曹延惠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他说:“那你先回去歇着吧,有空再去找你玩。” 赫敏自己回去了,元封在卫队的保护下来到馆驿,院子里停着七八辆马车还在往下卸货,元封让士兵们在馆驿附近警戒便可,自己走了进去。 迈进厅堂,迎面走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元封一看登时愣了,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小姑娘也愣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元封,也是一脸的诧异,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你是?” 苗条纤细的身段,大大的眼睛,白净的脸庞,还有那种似有似无的暗香,这不是曹秀那个兔崽子么?怎么梳起了丫簪,穿上了裙子,小脸上似乎还搽了胭脂!难道说,曹秀本来就是女娃娃? 曹秀也纳闷呢,这个白袍小将是谁?怎么身架脸庞眼睛走路姿势还有说话的声音都像那个不讲卫生的怪叔叔,难道是怪叔叔的弟弟?抑或是……怪叔叔本人? 忽然曹秀脸上一红,扭头跑了,元封低头看看自己,又摸摸脸上,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啊,此时脚步声传来,周泽安毕恭毕敬搀着曹延惠过来了,元封刚抬起头来,视线和曹延惠对上,四目相对,曹延惠竟然虎躯一颤,眼中两滴浊泪缓缓流下。 周泽安大惊,老知府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啊,当初突厥大军败走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过,怎么一见元封跟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似的。 元封也纳闷,这老狐狸今天是咋的了,没事哭啥,难道他以为我要对他们父子不利?不可能啊,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我都不会杀掉曹氏父子,嗯,或者说是曹氏父女的。 曹延惠揉了揉眼睛,心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颤巍巍走过来,挣脱了周泽安的搀扶,摸出水晶夹鼻眼镜,围着元封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个不停,边看边流眼泪,搞得元封浑身不自在,周泽安在一旁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说啥好了,最后干脆两手一摊,站边上不管了,看曹延惠这老家伙到底唱的哪一出。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终于看完了,曹延惠取下眼镜,老泪纵横:“宛如再世,恍如梦中啊!”看他情绪有些失控,元封和周泽安赶紧将他扶到椅子上,老曹念念叨叨了好一阵,才像忽然醒悟过来一般,抓住元封的手问道:“汝父何人?” 元封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那是谁把你带大的?” “是叔叔。” “令叔尊讳是?” 曹延惠步步紧逼,追问不休,可是元封却哑了,他说不出叔叔的名字,那个貌奇体伟,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从小把自己喂养大,教自己识字、练武、兵法…… 朦胧间,一个粗手笨脚的汉子正给婴儿换着尿布,婴儿娃娃直哭,汉子头上汗水直流。 一转眼,婴儿长大了,变成三四岁的小孩,拿着木刀在梅花桩上走着,时不时跌落在地,把衣服刮破,汉子手提皮鞭厉声呵斥着,到了夜晚,小孩睡着了,汉子却拿着阵线在油灯下缝补着刮破的衣服。 小孩长成了少年,汉子却一天天老去,终于有一天,他积劳成疾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了,伟岸的躯体轰然倒地,如同一面遮风挡雨的墙倒下,少年紧咬着嘴唇,没有流一滴泪,附近的乡亲们渐渐汇聚过来,对少年指指戳戳:“那是个傻子吧?”一个瘸腿的中年人过来扶住少年的肩膀说:“跟我过吧,少不了你一碗饭吃。” 往事如风。 元封忽然从往事中醒过来,低沉的说道:“我不知道叔叔的名字。” “那令叔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元封缓缓的摇摇头,叔叔走的突然,事后那个小院子就荒废了,几匹马被胡瘸子牵走,可以说是什么都没留下。 曹延惠沉默了,似乎是因为线索中断而郁闷,他不说话,元封和周泽安也不敢说话,外面有侍从想过来通报宴席已经备好,也被周泽安斥退了。 “你一定很奇怪,老夫为什么会有此举动,唉……说来话长,周大人,身上有没有银子?”曹延惠道。 周泽安慌忙掏出一叠银票,这是敦煌军政府和长安尉迟家联合发行的银票,信誉好得很,可是曹延惠连看也不看,道:“老夫说的是真银子,大帝头。” 周泽安已经是西凉的文官之首,地位超然,达到了不需要身上携带散碎银子的地步,他正要出去找人要银币,元封却从身上掏出一把银币来,有帖木儿帝国发行的通行西域的银币,还有中原流通的碎银子,当然也有西凉发行的大帝头。 曹延惠拿过一枚大帝头银币对元封道:“你知道银币上这个人头的来历么?” 元封摇摇头。 周泽安在一旁道:“这是前朝发行的半两钱,重五钱,无方孔的圆形银币,上面浮雕武帝侧面头像,是官府发行,中原流通的钱币,俗称为大帝头。大周朝建立以后,废止大帝头,所有银币回炉熔炼,铸成银锭使用,只有凉州等地依然通行这种老银币,使用的年限久了,这些钱都有些磨损了。” 曹延惠点点头,请元封微微将脸侧过来,然后举起一枚大帝头问周泽安:“你看看有什么玄机?” 周泽安看看银币上的人头,再看看元封的侧脸,差点惊得没坐到地上去,两张侧脸的轮廓竟然完全吻合! 难道说……主公是武帝爷的……周泽安不敢往下想了,这事太离谱,太不可思议,超乎他的理解范畴了。 元封忽然想起,第一次到凉州的时候,尤利娅就曾经拿着一枚大帝头对他说,这个人头和你很像哦。 难道说,这银币上的人头和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的联系?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武帝爷年轻时的影子,武帝爷也喜欢穿月白色的蜀锦团花战袍,把胡子剃的干干净净,不戴帽子,就在发髻上扎一根缎带,你们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过去一般。”说着,曹延惠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拭着眼角。 元封第一次见到曹延惠的时候,还是个普通小兵,曹延惠正巧生病,注意力不可能放在一个小兵身上,几乎没怎么正眼看他,后来几次风波之后,元封掌握了大权,再见到曹延惠的时候形象又变了,整天穿着普通士卒的盔甲,头发胡子从不打理,几天几夜不合眼,精神状态也差,所以曹延惠也看不出来啥,今天元封刮干净了胡子,打理了头发,换了里外三新的衣服,偏巧又是全素白的,正巧和曹延惠印象中的武帝爷的形象重合,所以他才拿出眼镜来仔细端详,这一端详不要紧,才发现不光身架做派象,五官轮廓更是酷似! 前朝武帝,那是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元封自幼就是看着武帝语录长大的,所谓武帝语录是流传于民间的一本小册子,记录着武帝平时所说的一些精彩的警句名言,在大周朝这是禁书,一般人看不到的。 元封还在苦苦思索,那边曹延惠已经颤巍巍离开了座位,撩袍跪倒,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元封虽然已经是事实上的西凉王,但曹延惠并不买账,从来都以长辈和上官自居,哪怕元封打下的疆域再大,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是凉州军一名小兵的事实,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元封先给他见礼请安,就连曹秀也时时以少主自居,瞧不起这个暴发户呢。 可是今天却大不一样了,曹延惠主动下跪,以老臣自居,说明他已经认定元封就是武帝的后人,前汉的继承者。 “二十年了,老臣无时不刻不在挂念故国,挂念皇上啊。”曹延惠老泪纵横。 第155章 二十年前的往事 元封赶紧上前搀扶曹延惠:“老知府,坐下说话。” “太子殿下面前,哪有老臣的位子。” “老知府大病初愈,还是坐下慢慢说的好。” 曹延惠谦让了几回,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依旧两眼通红,老泪纵横,元封虽然极力保持着镇静,但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悄悄将他出卖,自己的身世之谜即将解开,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大英雄此时也难耐心中的激动。 周泽安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牵扯到西凉未来的大秘密,甚至还牵扯到将来天下大势的走向,绝对马虎不得,他悄悄走出门去,将卫队长唤来道:“距离馆驿正堂二十步设岗,严禁任何人靠近。” 甲士们从廊下奔出,一字排开将正堂围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周泽安这才放心,亲自去厨下端了一个托盘过来,盛着一壶酒两个杯子,几个小菜,进来大堂,元封已经在听曹延惠讲那过去的故事了,周泽安蹑手蹑脚走过来,轻轻将托盘放下,斟了两杯酒,这才站到了大门口,不敢打扰两人的对话。 “那一年,我三十岁,还是凉州乡下一个教书匠,一年五两银子的坐馆钱,娶不起老婆,买不起地,我是汉人,更不敢想走科举的路子,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直到有一天,一个骑着白马穿着白袍的青年将军来到我们村子,他问我:‘我军中缺一名书吏,你愿不愿意做,一个月有三两银子的饷。’当时我想,一个月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抵得上教六年书了,于是我说:‘行,我做。’从此我的人生就改变了…… 元朝末年,天下群雄并起,烽烟遍地,先帝自西域起兵,最初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杆长矛而已,但短短数年间便横扫河西,兵进关中,和天下群雄一起逐鹿中原。 渐渐的,先帝军中的谋士幕僚多了起来,那都是经天纬地之才啊,我这个穷乡僻壤出身的书吏望尘莫及,于是有一天,我对先帝说,想告老还乡。先帝答应了,但他并没有就这样打发我回家,而是封我做了凉州知府,先帝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老曹,你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你守凉州,我放心,你千万记住一点,凉州早晚会有一场大仗和突厥人打,你早做些准备为好。于是,我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衣锦还乡莫过于此,我娶了妻,生了子,将凉州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建了巨大的仓库储存粮食,招募了工匠铸造了巨炮,都是为了先帝的那句话。 “先帝一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精通,他打仗最在行,真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人家都说他是武曲星下凡,但他又擅长填词作曲,他谱写的曲子至今在坊间传唱,官府屡禁不绝,所以人家又说他是翼星下凡,他还兴修水利、大量钢铁,开海禁,办义学,让天下有钱没钱的孩子都能上学识字,先帝简直不是凡人,他是天庭派下来拯救世人的神仙……” 说到这里,曹延惠激动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神仙终究是要回天庭的,这一点早有预兆,先帝喜欢标新立异,登基之前就自己把谥号给定下了,叫做汉武大帝,天下文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果不其然,先帝登基之后没多久,京城就发生了叛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各方将士往来冲杀,死伤无数,陛下他……他……” 曹延惠泣不成声,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才道:“陛下驾崩之后,周国公诛杀了反贼,为先帝报了大仇,收拾了残局,但是由于先帝没有遗孤,在众臣的多次劝进之后,他才登基坐殿,建立了大周朝。” “真正意义上的大汉朝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但这个光辉的时代永远留在天下人心中,周朝建立之后,皇帝刻意消除前朝的影响,销毁一切带有大汉印迹的东西,书籍、石刻、钱币,普天之下只有西凉还在使用大帝头,那是因为皇上他知道老夫是最早跟着先帝的人,他忌惮老夫,再加上朝廷疲于应对漠北的蒙古残敌和江南此起彼伏的造反,鞭长莫及无暇西顾,所以凉州才一直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人家都说,你曹延惠为啥不称王,只愿意做个小小的知府呢,他们哪里知道,我做的是大汉朝的知府,先帝御封的知府,只要我不死,就会一直做下去。”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沉默半晌的元封缓缓开口问道:“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时候我已经在凉州了,距离京城万里遥远,等听到消息已经是几个月后,说是什么叛军和蒙古余孽勾结,但事实真相恐怕永远无人知晓了。” 此话不假,那时候曹延惠已经远离了朝廷中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照他的说法,京城三日大火,死伤无数,而后又经历了大清洗,知道真相的人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了。 “那先帝到底有没有遗孤?有多少?”虽然清楚曹延惠不可能知道答案,元封还是问了。 “先帝风流英俊,欠下的风流债不少,但真正收入后宫的却不多,老实说老臣的确不知具体情况,但先帝春秋鼎盛,一点骨血都没留下那是不可能的,二十年前就有人这么说,但是皇上——大周的皇上了,说已经仔细查过,先帝没有留下子嗣,以后再有人提及这个问题,都被皇上杖毙了。” “本来老臣也死心了,以为大汉朝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但是今天,今天看到了太子殿下,老臣恍如看到了先帝本人,殿下毋庸置疑就是京城变故中留下的先帝遗孤,这一点老臣敢用性命担保,绝不会看错!” 元封默然,起身走到大门旁,望着天边的晚霞发呆,此刻他心潮澎湃,无壮怀激烈,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身世,皇室后裔,先帝遗孤,难怪叔叔要隐姓埋名带着自己住在偏远的边疆,难怪叔叔经常一个人喝闷酒,喝完了就发呆流泪,难怪叔叔要逼着自己苦练武功,苦学兵书战策,说什么以后用的上,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为了复国啊。 “殿下,老臣豁出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助殿下恢复我汉家江山,先帝当年自西域起兵,如今殿下也自西域起兵,这是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啊。” “天下,江山,报仇,复国……可是向谁报仇,如何复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先帝遗孤,二十年前京城那一场变故又是因何而起,这一切的一切,在元封脑子里冲撞着,纠结着,让他心乱如麻。 “我想静一下,失陪。”元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堂,曹延惠长叹一声,端起酒杯满饮了一杯,天色已晚,堂上的红烛摇曳着,老人渐渐闭上了眼睛,又沉浸在往日金戈铁马的岁月片段中。 元封出了馆驿,在大街上走着,夜色中的敦煌依旧繁花似锦,华灯初上,人流涌动,元封孤独的在大街上走着,忽然看到街边一家卖乐器的店铺,便买了一管洞箫,向城墙上走去。 周泽安等人可是一直跟在后面的,看主公要上城墙,赶紧派人清场,把城墙上的守军迅速撤下去,一个人都不剩,任由元封走上空荡荡的敦煌古城墙,坐在垛口上,望着天边的冷月开始吹箫。 如泣如诉的箫声让藏在周围的士兵大为纳闷,大帅还会玩乐器,真是看不出来啊,有人就问了:“大帅半夜不睡觉,跑上来吹这玩意是啥意思啊。”他立刻被长官狠狠敲了一记:“大帅想事儿呢,不许说话。” 那边元封却忽然把洞箫一丢,起身走了,众军站起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 次日,元封召集敦煌文武官员,宣布几个决定:成立中书省,负责一切民政事务,中书令曹延惠,中书舍人周泽安。中书省下面设六部,依中原形制为吏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礼部。另设元帅府和御史台,元帅府总管军事,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 中央体系就是这样,具体的品级,官服式样交给礼部去设计。地方官制分州县两级,州官为刺史,县官为县令,象甘州、肃州这样的城市就是州,哈密、和田、莎车这样的小地方就设县,凉州是个特例,依然算作大周朝治下的城市,但是实际管辖权仍在西凉。 新国号为西凉,首府设在敦煌,西凉国遥遵大周朝为天朝上国,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在大周皇帝没有正式册封之前,西凉国主暂不称王,以大元帅自称之。 第156章 陕甘风云 新疆 总算是尘埃落定,政权架构基本搭建起来,对元封的决定百官皆以为睿智英明,暂不称王,臣服大周,将精力集中在经略西域上才是正道。 西域还未平定,帖木儿帝国分崩离析,各地重燃战火,眼下正是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本来元封还担心自己出征以后无人统领后方全局,现在有曹延惠担任中书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派往大周朝的使节以及进贡的物品都在筹备安排之中,各级官府的设立,敦煌城的扩建,王宫的兴建都交给那些文官去处理,元封要做的是挥兵西进,将凉的旗帜插满整个西域。 敦煌城外的大校场,旌旗猎猎,铁骑森然,征西大军整装待发,五万将士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大元帅的检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元封一身戎装呼啸而来,后面紧跟着一队衣甲鲜明高举旗帜的骑兵,点将台上鼓声稍息,一人高声喊道:“大元帅驾到!” 十万个脚跟一起并拢,五万支刀枪一起举起,整齐划一,气势夺人。元封奔到大军正前方,勒马停下,声震云霄:“你们,有藏人、羌人、突厥人,还有汉人,你们的眼睛相貌不同,信奉的神祗也不同,但今天,你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西凉军!在西凉军中,没有民族的界限,只有生死与共的袍泽!”说着,他拔剑出鞘指向西方,“那里,有无尽的牛羊牧场,子女玉帛,只要你们英勇杀敌,别管你以前是牧民,是僧侣,或是低贱的奴隶,你都有权利拥有那一切,封侯拜将,光耀门庭,一切就在眼前,现在我宣布,大军向西----出发!” 大军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口令声,队伍依次转向,向西开拔,元封依旧端坐马上,背后是一片如林的旌旗,每一队士兵经过他的面前都扭过头来行注目礼,头部微微上扬,动作整齐利落,元封也抬起马鞭举到额角向他们还礼,他背后的一列仪仗兵则将长刀举到鼻子前,行军礼。 大军蜿蜒开去,元封拨马走向点将台,曹延惠带着一帮官员过来拜见,自打那天见了元封穿月白色袍子之后,西凉的官员们都跟风穿起了白袍子,搞得敦煌城里白色布匹都涨价了,元封交代曹延惠了几句话,这才转向赫敏,赫敏一脸的忧伤,手里捏着衣角,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我明白。”元封说道。 上次的事件之后,阿来王子和赫敏的婚约自动解除,羌国和乌斯藏的关系也瞬间降至冰点,至今阿来还被关押在敦煌的牢房中,作为西凉的人质,羌王回去之后亦是大病一场,昨日才派人送信来,说请殿下立刻归国,赫敏知道父亲多年征战积劳成疾,这回怕是危险了,国事家事自然要高于儿女私情,所以她不得不立刻赶回羌国。 恰逢元封出征,两人这就要劳燕分飞,如何不让人伤感,但这两人毕竟不是那种寻常人家小儿女,彼此道一声珍重,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大军消失在茫茫沙漠中,赫敏的马队也向南进发了,敦煌的城墙上,曹延惠望着夕阳西下,由衷的感慨道:“一个新的时代又要开始了。” “父亲,新的时代是由那个人开创的么?”一身裙装的曹秀在一旁说,自从凉州来到敦煌之后,曹秀就恢复了女儿身,其实这本是曹延惠的一个计策,他打算将这个一直当儿子来养的小女儿嫁给元封,以此保证曹家的安全与地位,然后再徐徐图之,夺取西凉的大权。 可是知道元封的真实身份之后,这个计划就自动废止了,元封是前汉太子的事情,只有曹延惠周泽安和元封三个人知道,曹秀并不知情,还以为计划没变呢,望着西沉的太阳道:“是不是等那个人回来之后,女儿就要……” “此事作罢,休要再提了。”曹延惠道,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还有些舍不得,觉得元封一介武夫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现在完全倒过来了,自己是啥身份,人家是啥身份,差距很大啊,元封若是看中自己女儿愿意纳为侧妃的话那是造化,要是看不上,那也是命。 “为什么呢?”曹秀满肚子的不高兴,可是也只能埋在心里,毕竟是小女孩,牵扯到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直接问呢。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此前赵定安的大军已经沿着塔里木河打到了阿克苏,元封的军队又顺着阿尔金山和昆仑山,一路向西征服了若羌、于田、和田、莎车,两军在喀什会师。 继续向西,翻越崇山峻岭就是帖木儿的老巢撒马尔罕,据说那是一座雄伟绝伦的城市,有着天下最壮观的宫殿和清真寺,有着帖木儿从世界各地劫掠来的奇珍异宝,简直就是用财富堆积成的城市。 但此时中亚局面已经风起云涌,据说波斯、印度,以及所有在帖木儿残酷统治下的人民都开始拿起武器反抗了,到处是战火一片。 通往撒马尔罕的道路很难走,一道天然的屏障挡在眼前,千里高山难以跨越,而西凉军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毕竟这是一支火器装备率很高的军队,对后勤的依赖性很高,而所有的辎重都要从敦煌转运而来,敦煌的物资又是从中原采购而来,补给线拉得太长,难免重蹈帖木儿的覆辙。 夏季已经过去,秋天渐渐来临,天山南北处处丰收,军士们也开始想家了,虽然撒马尔罕的财富就在远处招手,元封还是毅然下令大军止步于乌兹别里山口,暂时修兵,先把吞下去的疆土消化了再说。 元封是明智的,光是天山南北的土地就够他消化好几年的了,若是深入中亚,恐怕就要泥足深陷了,到头来连吃下去的都得吐出来。 西凉军停战了,但不代表元封放弃了对中亚的控制,他将军队中原突厥战俘挑出来,交给沙哈鲁统带,让他杀回故国去夺取政权,西凉将会在背后支持他。 这一手比较高明,我抢不到撒马尔罕,就让人去搅局,总之中亚越乱越好,沙哈鲁没想到元封对他如此信任,感激的涕泪横流,对日月发誓,以后永远做西凉的盟友,两国世代友好。 沙哈鲁领着他的人马走了,中亚波澜壮阔的舞台上,又增加了一位角逐者,与此同时,察合台汗楚键也兵出伊犁河,向中亚挺进了,按照约定。北起额尔齐斯河,南到天山,包括轮台、伊犁等城市的疆域全部划给西凉。 自此,西凉的疆域渐渐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北起阿尔泰山,南至昆仑山,西面以天山山脉自然为界,东至凉州,方圆十万里的巨大疆土,全都飘扬着一面火红的旗帜:“凉。” 对于天山南北的新疆土,元封取了一个贴切的名字:新疆。 新疆,意为新疆土,以天山为界,以北地带为北疆都护府,以南为南疆都护府,以东的吐鲁番、哈密为东疆都护府辖区,凉州、甘州、肃州为河西都护府,敦煌为都城。 元封在喀什犒赏众将,允许他们跑马圈地,一天之内纵马狂奔,能圈多大地就圈多大地,反正地广人稀,荒着也是荒着,将士们分到了土地,才能扎根边疆,安心的在这里戍边。 安置好戍边将士,元封才放心东返,南疆都护府大都督赵定安陪同大元帅一同返京,路上赵定安依然是满腹牢骚,抱怨元封不提兵西进,把撒马尔罕的宝贝拱手让给他人。 “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即使老天给你了,也会要回去。”元封端坐马上,淡淡的说。 赵定安不爽:“都打到门口了,就差几百里了,硬生生放弃掉,太可惜了!” “当年帖木儿也打到了凉州城下,不是一样落败,撒马尔罕是一座伟大的城市,防御设施和城中军民的决心不比凉州人差,你有信心能打下这座城?”元封质问道。 “有,我有信心三个月拿下撒马尔罕。”赵定安依然不服气。 “如果断了你的械弹,你还有这个信心么?” “什么?难道说……” “不错。”元封沉声道:“粮草还可以就地征集,可是械弹却不行,咱们的军火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凉州那边不是在造么?” “咱们所用的铜铁锡,还有硝石硫磺都要从中原进口,现在中原已经封关了,严禁任何物资流入西域,就连茶马贸易都停止了,你说咱们还怎么打下去?” 赵定安默然了,西凉虽然强盛,但只是表面功夫,基础产业比中原差远了,他是铁匠出身,知道西域的落后,方圆几百里连个能打马掌的铁匠炉子都没有,空有大堆的矿产资源无法有效利用,确实可惜,大周朝廷此时封关,相当于卡住了西凉的咽喉,并且说明大周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新兴的邻居了。 第157章 西凉VS东周 西征大军回到敦煌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队伍自西向东进行着,赫然发现周围的景致已经和几个月前大有不同了。 祁连山上的雪水汇聚成的党河由南向北流经敦煌,每隔一段距离党河水便被导流出一段明渠,灌溉着新开垦的土地,经过河水滋润的土地来年就可以种植庄稼了。 敦煌的地形是南北高,中间低,三面环山,形成天然盆地,党河水滋润着一个个绿洲,绿树浓荫遮挡住来自戈壁沙漠的黑风黄沙,粮棉旱涝保收,瓜果四季飘香,真可谓西域戈壁上的一颗明珠。 敦煌向西是狭长的河西走廊,向北是茫茫戈壁大山,向西是罗布泊大沙漠,向南是雄伟奇骏的祁连山,四面空旷无险可守却又不需防守,巨大的战略纵深就是他最好的城墙。 所以敦煌的城墙并没有象凉州那样修到变态般的强大,只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炮台罢了,扩建的精力放在喇嘛庙、清真寺上,力求将敦煌建设成一座文化宗教名城,以此吸引东来西往的客商和旅者。 但不幸的是,大周朝廷忽然闭关锁国,终止了和西凉的一切贸易往来,敦煌的建设被迫停顿,西凉的工业薄弱,很多东西都要靠进口,大周锁关之后,铁器、丝绸、瓷器、经书、茶叶、火药都无法进口,给年轻的西凉带来极大地困扰,而地大物博的大周则没有这种麻烦,他们离开谁都一样过。 多少年来,中原政权和北方西方的游牧民族爆发战争,多是由于商业贸易的原因,汉人歧视游牧民族,不肯公平互市,或者干脆关闭榷场停止贸易,游牧民族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不贸易就直接打过去自己拿。 难道西凉也要走这样的老路? 新建成的大元帅府,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温暖如春,这是一个中西合璧的建筑群,西域的“阿伊旺”平顶房和中原形制的宫殿以及伊斯兰风格的穹顶建筑,大露台,喷泉,花园,池塘组合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占地不算很大,但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元封第一眼看到之后就不禁赞叹,曹延惠真是搞基建的能手。 此时曹延惠正在元帅府里汇报着最近发生的情况,自打元封出征以后,一切事务进行的井井有条,敦煌、嘉峪关、肃州、甘州、凉州都在大兴土木,各种物资商品从中原源源不断的运来,除了尉迟家的队伍以外,还有大批的商旅组织了货源前来西凉做生意,这里的钱太好赚了,不管运什么过来都能卖上好价钱,而且给的是真金白银,回去的时候还能捎带些西域的香料、皮毛、马匹,又能赚上一票。 曹延惠组织了一个小型的使团,携带着西域特产前往大周京城进贡,礼物有来自乌兹别克的羊毛地毯,藏羚羊毛的围巾,祁连山所产墨玉做成的夜光杯,莫高窟里的古代佛经等,使团走了几个月了,到现在毫无音讯。 数月前甘肃官军突然行动,封闭了边界,禁绝了所有的贸易往来,只许进不许出,一时间边境积压了大批商队,起初商人们以为官军是想捞点好处,便凑钱行贿,哪知道官军拿了银子依旧不放行,再一打听,这是新任巡抚柳松坡的死命令,不许一人一马进入西凉,柳大人可不比温巡抚,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官军们拿了钱也不敢办事。 “难道说,东周准备向我开战了?”元封皱眉道,在这里他用了一个新鲜的词汇,东周,和西凉相对应的称呼,这简单的一个词就表明了他根本无意臣服中原周朝的心态,曹延惠不禁暗自点头,心道太子殿下当真是先帝骨血,骨子里就着与生俱来的霸气,先前派遣使节俯首称臣不过是虚晃一枪,争取时间罢了。 “锁关这件事,到底是甘肃巡抚的自作主张,还是东周朝廷的旨意,暂时还不清楚,尉迟光也在打听此事,老臣又派人前往中原通知使团打听此事,若说就此开战,可能性并不大,一来东周内乱不止,漠北蒙元又时常南下,他们早就应接不暇了,哪还有精力在西线开战。” 元封听罢,背着手走了两步,道:“老大人所言极是,东周不敢轻开战端,我大凉也不便在此时开战,一来时值寒冬,二来军中汉人太多,不如这样,急需的物资通过羌人的领地从四川采购,我军向凉州方面集结,给东周一些军事上的压力,另外,我想趁此机会去一趟兰州,会会故人。” “故人……难道是?”曹延惠一脸的纳闷。 “柳松坡当芦阳知县的时候,我做过县衙的马快班头,我犯事跑路的时候,也是他放行的,说来总算有些渊源,所以我想找他打听一下锁关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我必须要做的。” 曹延惠明白了,元封这是要找温彦报当年血洗十八里堡的大仇呢,大丈夫生于世上,自当快意恩仇,如今元封已经是一方霸主,手上雄兵十万,钱财不可计数,暂时又无内忧外患,趁着这个时机出去走走,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再合适不过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商讨完毕,曹延惠安排元封东行事宜去了,元封坐回自己的宝座,视线投到了书案上。 书案上摆着一摞书信,分别是赫敏和李明雪寄来的,赫敏远在西宁州,李明雪远在宁夏,相隔千里遥远唯有鸿雁传情而已,赫敏信上画得乱七八糟,有小人,有房子和太阳,还有一些傻呼呼的话,让人看了不禁莞尔,李明雪的信和本人差异比较大,蝇头小楷中规中矩,信上家长里短的啥都说,两人的信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思念,让元封不禁感慨,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人家如此痴情。 提笔回信,告诉两人自己不日即将前往兰州,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会去府上拜会…… …… 五日后,东行的队伍准备完毕,赵定安是一定要回去给孟小冬坟上添一把土的,赵子谦也想回河口镇看看舅父大人,尤利娅想去长安学琵琶,此外还有随行的护卫、郎中、厨子、马夫等,队伍不下百人,至于用什么身份前往东周,早就想好了妥当的办法,跟随马帮冒充商旅混过去便是。 马帮也选好了,正是元封的老熟人---邓子明。 第158章 户部转运司 邓子明,三十五岁,关中咸阳人,自幼跟随父兄走商,后成为邓家掌舵人,因与十八里堡人过从甚密,兰州血案后被牵扯入狱,散尽家财得以脱生,后东山再起,以八个骗来的大同娘们白手起家,短短几个月内就在敦煌打起了自己的招牌,成为西凉风月界的翘楚。 这人重义气,头脑灵活,不拘一格,是个难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他和元封本来就是故交,所以在出发前夕,大元帅府召见了邓子明。 邓子明新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绸缎袍子,外面罩着灰鼠皮坎肩,按理说冬季应该穿深色的袍服了,可是当地流行月白色的打扮,作为敦煌城内小有名气的老板,他当然得跟上潮流了。 从一个马帮商人沦为风月行从业人士,邓子明是有苦衷的,没了本钱无法翻身,只好做了这个下贱行业,为了生存,哪能顾得什么面子,再说了,本来商人的地位也不高,往下再降一些又如何呢。 承蒙西凉国官员看得起,前几日户部派人告诉自己,有一批人货想随着邓家车队东返,请自己帮忙照应,这可是天上掉肉包子的好事,邓子明正愁没机会和官府搭上线呢。自打十八里堡那档子事过去之后,他算是想明白了,钱再多也是白搭,不低人家当官的一句话,说灭你就灭你,在这个世道上混,没有靠山是万万不行的。 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忽然又有一道命令传来,大元帅府有请,这回邓子明可慌了神,自己一介小民竟然连大元帅都惊动了?真不知是福是祸,不管怎么说,去了再随机应变吧。 大元帅可不是普通人,那是比曹延惠还厉害的角色,虽然官衔定的是大元帅,其实就是西凉国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等待这位传奇中的人物的时候,邓子明坐立不安,不时拿出手帕擦着汗,其实房间内也没那么热,只是他过于紧张罢了。 “大元帅招邓子明觐见。”一个蓝袍小吏进来说道,邓子明赶紧整理衣服,紧随那人而去。 穿过悠长的回廊,进入帅府的后宅,一路上遍布腰佩火枪弯刀的甲士,可谓警戒森严,邓子明提心吊胆一路走去,终于被带进一间房屋,这是西域阿伊旺的冬室,室内面积不大,上面开着天窗,采光良好,屋里生着暖和的壁炉,墙上挂着弓箭和狼皮,两张椅子随便放着,椅子上铺着天竺白虎皮,简单的陈设很自然地烘托出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氛来。 室内没人,蓝袍小吏让邓子明稍等片刻,便自己出去了,邓子明站在屋里坐也不敢做,走也不敢走,他本也不是这种胆怯之人,只因为西凉的官员和大周的官员不一个路数,没打过交道自然就陌生,陌生就导致恐惧。 正胡思乱想呢,房门推开,一人走了进来,身段欣长挺拔,身穿靛蓝色棉布长袍,腰间铜头皮带刹的很紧,悬着一把式样普通的弯刀,邓子明刚要下拜,忽然看见了来人的脸。 “封哥儿!” “邓兄!” “真的是你!” “是我。” 邓子明热泪满眶,啥也说不出来了,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元封,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好兄弟,我以为你死了。” “邓大哥坐下说话。”元封的鼻子也酸酸的,请邓子明坐下,亲自倒了一杯奶茶,“邓大哥近来可好?” “别提了,先是被温彦老贼抓进大牢,家里变卖财产才捞了出去,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邓家子弟走的走,散的散,偌大个家族就算是败了,老哥哥我不甘心就此沦落,便借了点钱买了一身行头,租了几辆马车,花言巧语骗了几个大同的婊子过来西凉做皮肉生意,也是老天可怜,最近生意还算有点起色,不过……对了,封哥儿你是大元帅的护兵吧,能不能透露点消息,今日宣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元封的装扮很普通,以至于邓子明将他视为帅府小吏,元封微微一笑:“其实是我请邓大哥来的。” “啊,那么说……难道……不会吧?”邓子明语无伦次,眼睛都瞪大了。 “不错,小弟正暂代西凉大元帅之职。” 邓子明赶紧起身,纳头便拜:“小民参见王爷。” 膝盖还没碰到地就被元封扶起来了:“邓大哥说哪里话,咱们还是好兄弟,别弄这些见外的。” 这回邓子明更激动了,眼泪哗哗的:“兄弟,你终于混出来了!老哥哥就知道你不是等闲之辈,池中之物,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等邓子明的心情恢复了平静,元封才道:“邓大哥,这次请你来确有要事相商。” 邓子明忽地站起:“大元帅请讲,风里来火里去,全凭一句话。” “坐下慢慢说。”元封笑道:“邓大哥是想一辈子做个生意人,还是有更大的抱负呢?” “我们邓家世代经商,其实图的不过是个温饱,我们邓家人文不成武不就,想干别的也没有路子啊。说实话谁不想穿着乌纱官服光耀门庭啊……” 官本位是中华民族千百年的优良传统,别管生意做的再大,也不如当官来的气派,家里有几个举人进士啥的正途出身的官员才算祖坟上冒青烟,邓子明自然也不例外。 “小弟这次请大哥来,就是想委派大哥一个官职,户部转运司提举,大哥意下如何?” “户部转运司提举,这是什么官职?” “就是负责将我西凉的特产珍宝贩运到东周,再把我们需要的物资采买运输回来,说来也算是你的老本行了。” “帮咱们朝廷做生意啊,这个我拿手!不过……难道只是做生意么?” 元封哈哈大笑,对邓子明的机敏很是满意,做生意哪还需要专门设立一个官职啊,这个户部转运司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名堂。 “目前来说就是做生意,在东周各地设立商行,采买我西凉需要的各种物资,通过任何可能的渠道运输回来,同时收集军政民事情报,招揽人才,执行元帅府下达的任何任务,包括……杀人。” 邓子明懂了,所谓转运司就是披着无害外皮的秘密机构,这么重的担子自己能承受的住么?他不禁有些犹豫,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封开解道:“谁也不是生来就干这一行的,不过我认为生意人做这个有着天生的优势,毕竟都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你也别想的太复杂,打打杀杀的事儿也不用你们做,自然有专门的人干,目前你的任务就只是采购物资,想办法走私过来而已,其他的事情等熟悉起来再说。” 邓子明这才放心,道:“这个活,我接了。” 元封拍拍手,外面进来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楠木箱子,箱子打开,室内一片金光闪烁,邓子明的眼睛都闪花了,天啊,全是成色极好的金币!堆满整个箱子。 饶是邓子明心志坚定,也抵抗不住这么多黄金的诱惑,他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拿起一枚金币用牙一咬,真金啊!全是西域通行的帖木儿帝国金币。 “这些是给你的启动资金,一共是两千两黄金,先用着,不够还有。”元封微笑着说,虽然没能打到撒马尔罕去抢掠那如山的财富,西凉也是赚的满钵满盆了,帖木儿留下的财富足够他们挥霍一段时间的,银子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一出手起码是金币。 此时中原通行的还是铜质制钱,以及官府铸造的锞子,锭子,金子根本没进入流通领域,黄金在中原太稀罕了,这两千两金子拿到大周去那简直就是一笔惊天巨款啊。 邓子明满眼都是金光,原本还有的一点点顾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有了钱我还怕谁!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回去之后我就召集族中子弟,将咱们转运司的商行开遍东周各地,您就瞧好吧。” 元封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个不慌,眼下紧要的任务是,把我送到兰州去。” “啊,中书省让我捎带的客人竟然是你。”邓子明惊呼。 “怎么,有难度?” “没有,现在边界上是只许进不许出,只要是中原客商就能过去。” “如此甚好,你回去准备吧,把这一箱金子带上,另外明天去户部领你的官凭和官印,从今以后,你就是咱们凉州的户部转运司的正堂提举,五品官员了。” 两个士兵帮邓子明抬着箱子,元封一路送他出去,刚一出来,外面寒气逼人,但邓子明的心却和春天一般暖融融的,五品官啊!中了进士也就是个五品官,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商人竟然也能穿上官服戴上乌纱光耀门庭了,若是有朝一日西凉打进了中原,封哥儿坐了天下,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开国元勋了,弄个国公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邓子明想入非非,在马车上得意的哼起了小曲,沉浸在自己搭建的幻想世界中。 第159章 故国边关 次日上午,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敦煌,这是返回故乡过年的中原客商们,汉人讲究过团圆年,只要条件允许就会回家过年,多少年来每逢初冬,在西域做生意的汉人们就会成群结队的穿过河西走廊返回关中,今年也不例外。 车队中夹杂着几辆不起眼的马车,为避人耳目,元封和赵定安就藏在车里,尤利娅则和两个因水土不服患病的大同女人同车,这两个女子虽然是风尘中人,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会来事,尤利娅和她们同车倒也没觉得无聊。 邓子明骑马走在前面,时不时摸摸怀中的铜印,这是户部发给他的官印,这玩意揣在怀里,比金子的感觉还好呢,回望敦煌城头,邓子明不禁感慨,西域,真是我们邓家的福地啊。 城头上,一个戴着貂皮帽子的小女孩目送着商队离去,起风了,下人小心翼翼的将斗篷披在女孩肩上,劝道:“小姐,回吧,老爷在家等着呢。”小女孩脸冻得通红,却依然望着远去的商队,久久不愿离去…… 从敦煌到西凉,都是千百年来走下的老路,商旅们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绿洲,哪里能扎营,现在不比以往了,吐蕃人、羌人、突厥人杀来杀去的,商队必须躲着乱兵,现在是大凉的天下,治安好的很,这支返程的商队后面,甚至有一支骑兵部队若即若离的跟随着,让大伙心里更加沉稳,邓子明知道,那是元封安排的护卫。 一路向西,无惊无险,很快经过了肃州、甘州、到达了曾经是东西方对撞的战场——凉州,一年过去了,凉州城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血雨腥风,只是偶尔还能在土地里翻出生锈的箭矢和斑斑白骨。一座砖石砌成的九层宝塔伫立在凉州城外的旷野中,这是特意为祭奠和纪念为抵抗异族入侵而牺牲的凉州军民而建造的纪念塔,虽然是寒冷冬季,宝塔下依然一片苍翠,夹杂着雪白的花朵,那是用松柏枝条和绢花做成的花圈。 商队经过纪念塔,恰逢纪念塔的守卫士兵换岗,猎猎寒风中,全身铠甲的士兵迈着稳重缓慢的步伐交接岗位,动作庄严,气氛凝重,商队也停了下来,每人都将帽子摘下行注目礼,以此表达对烈士的缅怀。 当夜在凉州城下榻,元封召见了凉州守将马可,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原来是骊靬人的族长,罗马佣兵的首领,在凉州保卫战中,罗马营立下了赫赫战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所谓奖赏,元封给骊靬人划了一块水草丰美的土地,又封马可作为凉州防御使,正式脱离了朝不保夕的雇佣兵生涯,成为正规的西凉官吏。 凉州是个奇特的地方,名义上是大周的领土,但实际控制权在西凉,凉州现任知府是曹延惠的大儿子曹俊,他可是正儿八经由大周皇帝任命的知府,当然凉州的大权在马可手上,曹俊经过一场大难,已经有心向佛,不问世事了。 元封交代马可,陈兵边境不可有丝毫懈怠,马可是罗马人,元封说话也不需顾忌什么,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和东周的战争是迟早的事情,眼下正是秣马厉兵,等待时机的时候,不可主动引起摩擦,但也不必过分示弱,具体尺度自己掌握便可。 骊靬人的性命都是元封救的,马可也是元封提拔起来的,更何况在不久的将来,骊靬女孩尤利娅还会成为西凉国主的侧妃,这一切都保证了罗马人的忠诚度,老实说,除了那帮老兄弟之外,元封最信赖的就是这些忠心耿耿的雇佣兵了,只要还在合同期内,他们就绝不会叛变。 …… 在凉州休息了一夜,商队继续上路,一队由尤利娅的哥哥安东尼带队的骑兵将他们送到边境附近,隐约能看见大周的巡逻骑兵,这才拨马返回。 西凉和东周的边境并不十分确定,而是一条模糊地界限,反正都是不毛之地,多占了也没啥意思,出了河西走廊,就是甘肃境内的荒漠盐碱地了,以往这里是马贼横行的地盘,倒退几年,独一刀就在这附近活动,以打劫商旅为生,现在治安状况好多了,大周的骑兵不断在附近游走,阻拦向西的商队,检查东来的旅人。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这么大一支商队自西向东而来,目标非常显眼,官军的马队立刻迎了上来,几个骑兵奔到近前大声吼道:“停下接受检查。” 商队中号令此起彼伏,几百匹马,骆驼,数十辆车轰然停下,邓子明风风火火的赶过去赔笑道:“小人是领队,军爷有什么见教?” 骑兵们喝道:“老实站着,等我们将军过来说话。”不多时,一名武官慢悠悠的过来了,身上并未穿甲,连铁盔也没戴,而是戴着皮帽子,披着大氅,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邓子明,问道:“哪里人?做什么的?” “回将军,小人邓子明,咸阳人士,在敦煌做点买卖,这不是年关近了么,就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队伍中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意人,邓某不才,长走这条道,所以被大家推举为领队……” 邓子明正涛涛不绝的说着,那军官已经一提马缰向前去了,看样子是要检查一番,邓子明赶紧跟过去,边走边讲解,这是哪家的骆驼,这是哪家的马车,带了什么东西,装了几个人。 那将军走到一辆四轮马车前,耸起鼻子嗅了嗅,忽然喝道:“下车,老子要检查。” 邓子明也嗅到了那股香味,这车里坐的是尤利娅和两个大同女子,俩大同娘们倒是没什么,尤利娅可是重要人物,邓子明急得鼻尖上都冒汗了,掏出银子来打点:“将军行个方便吧,都是女眷,没啥好查的。” “女眷更要检查!”那将军一瞪眼,七八个士兵便围了上来,横眉冷目要动武,商队中的青壮们也暗暗握住了兵器,但表面上依然是一派太平景象,这些官兵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元封一声令下,片刻就能宰完。 官军们还没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险,颐指气使的喝令着邓子明把车帘掀开,邓子明悄悄看看后面的元封,元封微微颔首,他这才放下心来,掀开车帘无奈地说道:“官军要检查,小姐们出来吧。” 两个打扮的漂漂亮亮,香喷喷的小娘们扶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金发女孩走了出来,那女孩天生丽质,皮肤如同凝脂一般,一头金发更是顺滑好看,将军当场就呆了:“我操!金丝鸟啊!” “这三个女子不是中原人,有西凉细作的嫌疑,本将要拿去查问,其余人等可以走了。”将军喝道,邓子明这下可急了,拦住就要过来抢人的士兵道:“万万不可啊!” “沧浪”一声,将军将佩刀抽出半截,威吓道:“你敢闯关?” “这位大人,你可知车中女眷是什么人?就要动手抢人?”后面忽然过来一个年轻人,冷冷的说道。 将军抬头一看,那年轻人一身劲装,羊皮坎肩,高筒马靴,腰间插着波斯弯刀,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眼中的寒芒让人心头一凛,此人绝非等闲,手上起码有几十条人命。 “他是谁?”将军怒问邓子明。 “他……”邓子明看着赵定安,急中生智道:“他是我们商队请的刀客。” “哦”将军点点头,轻蔑的看了一眼赵定安,道:“你倒是说说,这金丝鸟是什么来头,看看能不能吓住本将。” “这位小姐是凉州官军安东尼千总的妹子,此去长安学习音律,想必没有触犯咱们大周的法律吧,若是将军非要扣下来检查,安千总就在三四里外,您不妨和他打个招呼先,以免生了什么误会,届时就不好看了。” 凉州军千总的家眷……那将军不免暗暗叫苦,本以为是个西域舞女,哪知道是罗马营的人,说起凉州军和甘肃官军的渊源来,那故事可就多了,当年五万五千甘肃官军挺进凉州,一昼夜就让人家缴了械,硬生生杀了两千多口子,城门上挂的脑袋一箩筐,至今甘肃官军们想起来后脖颈子都发凉。 两军相隔不远,时常在边境巡逻的时候碰上,人家凉州军的那股气势是甘肃官军们怎么也学不来的,盔明甲亮人精神,真要打起来,就是一千甘肃官军都不够人家一百人打的,这个不服不行。 朝廷上的命令是制止中原货物往西走,可没说不许西边的人过来,柳巡抚更是下了严令,不许主动挑起摩擦,话又说回来,真让他们挑起摩擦,他们也不敢啊。 “原来是安千总的妹子,失敬失敬。那什么,外面风大,赶紧上车吧。”将军迅速换了一副嘴脸,将尤利娅和两个女子请上了车,这边邓子明依然是将一包叠起来的银币递上去:“多谢将军放行。” “走吧走吧。”将军掂掂纸包的分量,心花怒放,挥手将商队放了过去。 …… 回到大周的第一步就是如此的不愉快,让每个人的心都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160章 返乡之路 进入大周境内,一切的景物都是如此熟悉,干草铺、苦水井,淳朴的乡民,热闹的集市,路边的顽童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浩浩荡荡的商队,赵定安说:“小时候我和他一样,就看在堡墙上看来来往往的商队,没想到今天我也背井离乡,成了商队中的一员。” 背井离乡,一个令人愁肠寸断的词语,十八里堡人是被屠刀赶出家乡的,当年的大马贼独一刀没做到的事情,竟然被官府做到了,这是十八里堡镇所有幸免于难的人心中永远的痛。 距离家乡越来越近,这种痛楚就愈发的强烈,终于,这天傍晚抵达了距离黑风峡口十八里远的十八里堡遗址。 以往马帮走商,总是在进黑风峡之前在十八里堡歇脚,换换马掌,买些干粮酒水啥的,自打十八里堡覆灭以后,这个规矩就改了,据说十八里堡一带怨气很重,阴魂不散,马帮不敢在此停留,要么在附近村落歇脚,要么紧赶几步进入黑风峡。 邓子明马帮却一改规矩,依旧在十八里堡外宿营,此时的十八里堡已经是一片废墟,残垣断瓦,堡墙坍塌,连一间完整的房子都没有留下。昔日十八里堡的象征,那面残旧的红旗已经不知去向,旗杆也被砍断。 元封和赵定安爬进废墟,走在街道上,依稀还能分辨出路旁那不成样子的建筑是谁家的房子,“这是老王家,这是铁头家,对面是胡大叔的马肉铺子,这是……我家。”赵定安停在一所废墟前,久久的凝视着,眼中似乎有晶莹闪动,元封也望着成为白地的胡瘸子马肉铺,心中感怀不已,冥冥中似乎又看到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和一个美丽少女在后院切肉、砍柴,烧锅,一只小白狗在旁边撒欢的跳着,叫着。 泪水慢慢涌出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到自己儿时的家园凋零成这个样子,两个心硬如铁,久经沙场的汉子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穿过废墟,来到镇后的老林子,这本是一座乱葬岗,后来渐渐演变成镇上的坟地,家家户户死了人都埋在这里,两人震惊的发现,坟地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浩劫,到处乱糟糟的,很多墓碑都被砸碎了,坟头也动过了,想必是当时官军刨了十八里堡人的祖坟,后来又被邻村的好心人重新掩埋过。 好不同意找到孟小冬的坟,却发现坟前立了一座新碑,坟前还种了两棵小树。 “有人来过。”赵定安说。 “可能是十三郎。”元封接着说。 孟叶落可能还活着,两人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摆上香烛祭品祭奠了死难的十八里堡众乡亲和孟小冬之后,他们才回到了宿营地。 次日一早,一根长长的木杆在镇子中心竖起,元封和赵定安两人亲自将一面鲜红的旗帜升上旗杆,红旗再次飘扬在十八里堡上空,指引着东来西往的旅者们。 …… 商队继续前行,穿过黑风峡,经过铜城州,终于抵达了兰州以北,黄河岸边的商业重地河口镇。 河口镇依旧繁华如往昔,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支从西域来的商队兴不起任何波澜,商家们依旧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邓子明将商队从敦煌带来的特产拿出来销售,趁这个时间,元封和赵定安陪同赵子谦回他舅舅的小酒馆去探望。 赵子谦本是湖广人士,少年习武,性格豪迈,爱打抱不平,只因在家乡犯下命案,千里遥远投奔了在甘肃开酒馆的舅舅,他舅舅也是湖广人,年轻时候就出来走西口,四五十岁了才混得一点家业,本想将这爿小店传给外甥,哪知道外甥不安分做酒保,偏偏喜欢结交江湖好汉,起初还好,外甥和十八里堡的马贩子们搭上关系,镇上的人都不敢来找茬,可是后来那些马贩子招惹了官府,外甥不但不赶紧撇清关系,反而帮他们杀了官军,一起逃亡。 他舅舅因此遭了大难,被锁拿入狱,幸而邻里作证说只是老掌柜并无结交匪类的罪行,把多年积攒的银钱清囊拿出才保全性命,靠着这爿小店苟延残喘,苦苦支撑着。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此时的同仁居小酒馆,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门窗破旧,墙壁好久没有粉刷过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出来,抱着一捆柴火又进去了,赵子谦认出那个衰老的人正是自己的舅舅,他两眼一红,鼻子一酸,快步上前,元封和赵定安紧随其后,三人跨入了阔别已久的同仁居小酒馆。 舅舅抱着柴火去后院了,店里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怯生生的站着,手里拿着一张账单站在一桌客人旁边。 今天生意还真是好,店里坐了好几桌客人,酒坛子鸡骨头扔了一地,酒客们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其中有几个面熟的家伙,正是一直在河口镇混生活的小地痞,多日不见,这些家伙依然是那副德行,白吃饭不想给钱。 三个面生的客人踏进了酒馆,带着一股劲风,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见多识广的人知道,那是经历过战阵的人才有的气势。 三个身材伟岸高大的汉子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解下腰间的佩刀,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店里顿时鸦雀无声,有人揉揉眼睛,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同仁居昔日的小跑堂赵小强。 赵子谦冷眼扫过去:“谁想吃霸王餐的?” 没有人答话,所有的人都在掏荷包。 赵小强回来了,当年为兄弟两肋插刀,悍然当街杀死十几名官军的赵小强回来了,那股霸道的气势就让人不寒而栗,这小子肯定是在外面混出了名堂,才这么大模大样的回来,本地的流氓地痞吃白食的哪还敢出大气啊,虽然有句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赵小强这样的可不是一般的强龙,那可是随时随地要人命的狠角色。 吃白食的家伙们老老实实的足额付了帐,灰溜溜的走了,那个小男孩不知所措的拿着钱望着赵子谦等三人,忽然门帘子掀开,老掌柜端着一盘子菜蹒跚着走出来,忽然看到赵子谦,盘子落地摔得粉碎,老人向前两步,昏花的老眼中全是浊泪。 “小强,小强是你回来了么?” “舅舅,是我,不孝的孩儿回来了!”赵子谦上前跪倒,泪如雨下。 “快坐快坐,好孩子别哭。”虽然嘴里这样说,老人家自己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 抱头痛哭一场之后,舅舅拉过旁边的小男孩:“这是你强哥。”小男孩怯生生喊了一声强哥,舅舅说:“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小猛,人老了没有依靠不行啊,老家是回不去了,这辈子只能在河口镇了,过一天算一天。” 赵子谦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舅舅,这是孩儿的一点心意,把酒馆翻新一下吧。” 咣铛一声,纸包破了,从里面滚出七八枚金币,看样子里面还有十几枚,这可是金子啊!别说把酒馆翻新了,就是买快地重新盖个大的都有富余,老掌柜慌了神:“小强啊,可不敢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赵子谦笑道:“舅舅你多心了,这些钱都是孩儿自己赚的,是干净的。” “你做什么了?能赚这么多钱。” 赵子谦看看元封,元封微笑着点头,他便放心说道:“舅舅,孩儿如今是西凉的骠骑大将军,手上管着上万号人呢。” “啊,骠骑大将军!那可是大官啊。”老掌柜震惊了,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外甥,重新审视了一遍才发现当年少不更事的赵小强今天已经脱胎换骨了,成为一个铮铮铁骨的好汉子。 “舅舅你看,这是官印”赵子谦摸出一方小小的金印来给舅舅看,舅舅老眼昏花也看不出啥来,但是那沉甸甸的质感,印上雕着的扭头狮子都让老人家相信,孩子真的长大了,出息了。 那个被老掌柜收养的男孩小猛,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位自己的前任,一副神往的样子,从跑堂的到大将军,这是多么传奇的经历啊。 忽然门口一阵嘈杂,有人喝道:“官差老爷来了,姓赵的小子还不出来结案。”紧跟着是一阵铁锁响。 第161章 河口遇故人 刚才那几个地痞,被迫付了饭钱之后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在河口镇这一亩三分地还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想抄家伙打过去又没那个胆子,于是想到了报官。 赵子谦杀官造反,那是天大的罪过,至今悬赏花红还贴在河口镇巡商分府衙门外面的白粉墙上呢,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温巡抚也高升去了长安做陕甘总督去了,可是这盖着官府大印的告示可没作废,几个地痞找到分府的班头一说,班头也很重视,亲自带了两个衙役,拿了铁尺和锁链前去看个究竟。 三个官差带着十几个泼皮,手上拿着铁尺链锁和齐眉短棒,吆五喝六来到同仁居酒馆前,赵子谦恶名在外,众人不敢硬闯,便在外面拿官府的名头吓唬人。 要在往日,亮出官差的身份或许还有用,可是今天却大有不同,还没等元封他们说话呢,老掌柜就抢先一步跳了出去,背也不驮了,腿脚也利索了,连说话声音都底气十足。 “我家小强不归你们官府管,你们该哪凉快哪凉快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同仁居老掌柜么,简直脱胎换骨啊,直接和官差叫板,班头大为纳闷,看看背后众人,地痞们也是一脑门的官司,班头定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权威:“老王头,你失心疯了么,你外甥犯了事一直被通缉,如今返家,咱们做公的来锁他归案,那是天经地义,如何叫管不得?” 老掌柜举起一个什么东西,傲然道:“我外甥是西凉国骠骑大将军,正一品的武官,手下十万虎狼之兵,你敢拿么?你能拿么?你管得了么?引起两国交兵,你付得起这个责么?” 众人看他手中,一方小小的金印在阳光下灼灼发光,看老掌柜那副凛然的表情,不像作假,众人便都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班头,班头也慌了,这事大了,西凉那可是外国,外邦的正一品武官以前在本地犯过事,到底能不能逮,他还真拿不定主意。 说话间,元封赵子谦赵定安三人已经出来了,三个高大的年轻人,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就和本地这帮混混大有不同,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三人腰间都悬着西域弯刀,这更是西凉人的标准特征,由于长期在西域作战,西凉兵多选择便于骑马劈砍的弯刀而非中原制式的雁翎刀柳叶刀。 本来还犹豫不定的班头这下坚定了自己的主张,人抓不得,一来牵扯到外交事宜,而来这三个主儿可不像是那么好相与的,搞不好自己的小命都得搭上,当个小小的巡商分府班头,一个月三两五的月钱,犯不上。 但是就这样把人放跑了也不行,以后上头查问起来还是个事,三位官差当即决定立刻赶回衙门上报大老爷,碰巧今天上面有位大人物过来视察,随行的护卫也不少,有啥事让他们去办就是。 哗啦一下人走了个精光,老掌柜得意洋洋,把金印还给赵子谦:“小强,今天舅舅借你的名头也威风了一把,这河口镇我也不想呆了,干脆变卖了店铺跟你去西凉算了。” 赵子谦道:“那敢情好,外甥在敦煌给您老开个大酒楼,保管宾朋满座。” …… 三个官差慌里慌张跑回衙门,想去报告老爷呢,可是老爷正在向省城来的大老爷汇报工作呢,他们这些低级衙役根本凑不上去,正急得抓耳挠腮,师爷从一旁经过,便问起缘由,班头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师爷大惊,还有此等事,赶紧进去报告老爷。 片刻之后,师爷从堂上快步走出,喊道:“敲鼓喊人,召集三班衙役!” 衙门里所有当值的差役全都行动起来,铁尺单刀水火棍,闹哄哄的也凑了三十多号人,再加上省城来的四五十个护卫,浩浩荡荡朝同仁居酒馆开去。 赵子谦等人还在酒馆里说话,等着老掌柜收拾东西准备开路呢,忽然在门口扫地的小猛跑进来喊道:“不好了,大队官兵杀来了。” 老掌柜一听慌了神,忙道:“这大周朝的官真能管到西凉的武将啊?” 元封笑道:“老伯,不妨事,您就瞧好吧。”说罢带着赵子谦和赵定安大踏步的出去,老掌柜和小猛吓得躲在柜台后面看着。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七八十个官差,再加上几十个地痞无赖,以及上百号看热闹的闲汉都汇聚在同仁居门口,看官兵拿人,只见酒馆内走出三个器宇轩昂的好汉子,面对大队人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刚才那位灰溜溜跑走的班头,此时神气活现的跳出来挥着铁尺喊道:“俺们大老爷架到了,尔等还不放下兵器投降,更待何时?”周围地痞们也跟着聒噪起来。 元封根本不搭理他们,微笑着望着那一面面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只听一声惊呼:“果然是你!”一位身穿红袍的中年官员疾步从队伍中走出。 “元公子,好久不见了!”那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甘肃巡商道道台老爷范良臣。 昔日范良臣落魄之时,正是由于元封的帮助,才升任道台,此等大恩没齿难忘,当年十八里堡人出事之时,范良臣惧于温彦的势力,不敢相帮,也不能相帮,为此伤神了好一段时日。 今日不如往日,温彦已经去长安做官了,甘肃是柳大人的天下,当年的兰州血案谁还提啊,范良臣是个有良心的人,对旧恩人念念不忘,今日听说当年犯案的人再度出现,随行的还有两个年轻人,便立刻想起元封来,带着人马赶到此处,果不其然,正是当年的马贩子元封。 四只手握到了一起,范大人感慨万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有时候需要的尽管开口。”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多说什么,他紧跟着说道:“走,跟本官回兰州,给你接风洗尘。” 杀人通缉犯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被道台老爷经若上宾的接走了,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班头很无趣,四处轰赶着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吧,没啥好看的。”一边轰一边心里嘀咕着,回头可得好好收拾那几个小痞子,说是逃犯,结果是道台老爷的老友,这不是让我难看么。 老掌柜也感慨万千,把刚收拾好的包袱又打开了,小猛奇道:“老爹,咋又不去西凉了。” “咱有了后台了,还去西凉干啥,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来吃白食。”老头骄傲地说,小猛却不高兴的撅起了嘴,他还想去西凉吃粮当兵混个大将军干干呢。 …… 河口镇去往兰州府的路上,一支官府的队伍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数百匹骡马骆驼和车辆组成的商队,元封和范良臣同坐在一辆蓝呢马车里,外面北风呼呼的,车里却一点不冷,范良臣抱着手炉,掀开车帘说道:“元公子你看。” 元封看去,外面浩浩荡荡都是巡商衙门的人,前呼后拥的,锣鼓开道,威风凛凛。路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缩在避风之处,用麻木的眼神注视着官老爷的车驾。 “如果不是元公子帮助,范某就不是今天这个排场,而是和他们一样,在寒风中乞讨,公子的大恩范某永世难忘,现在温大人已经右迁去长安做总督了,说是擢升,其实是架空,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前犯下的案子,他温彦纵子行凶,又屠了十八里堡那么多人,公道自在人心,你只要换个名字就行了,凭你的本事,还愁不能发家么,再说了,我这个巡商道台总是能帮衬帮衬的。” 范良臣是个好人,当了几年高级官员也没染上坏习气,依旧念着元封的恩义,这让元封很是感动,他说:“多谢范大人的美意,以后有买卖上的事情自然叨扰,眼下却有另一件事情请范大人帮忙。” “哦,何事?尽管说。” “我想见甘肃巡抚。” “哦,原来是要见柳大人啊,元公子以前不是在柳大人手下当过差么?嗯,现在毕竟不同往日了,柳大人已经升任巡抚,寻常人等想面见确实不易,这事好办,我替你引见便是,对了,你那个伙伴,据说是西凉军中人士,莫非是真的?” “不错,赵子谦确实在西凉军中任职,其实我也是一样。” 范良臣一惊,随即笑道:“也是,元公子刀马娴熟,入伍从军自然是正途,想必凉州血战,元公子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吧。” 元封一笑了之,不愿多说,他在西凉一直以来是用张思安这个化名,并且给人的形象是满脸胡子的中年人,只有少数亲近之人才知道他的本名,才知道他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自己是西凉国主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范良臣,不管两人关系如何,毕竟范良臣是大周的臣子,涉及到原则问题,他不愿让朋友为难。 范良臣也是聪明人,皱眉道:“莫非你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我朝锁关之事?” 第162章 西北望长安 再次来到了兰州府,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城墙,元封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兰州的情形,那还是和赵定安张铁头他们一起拉着牛二的尸体来领赏的,在城门口被当兵的刁难,后来又丢了盘缠,四个人同吃一碗面条…… 往事历历在目,昔日的贫困少年今日已经是功成名就,坐在道台老爷的马车里进城,距离门口还有老远呢,门丁就开始驱赶行人,让出大路来供道台爷的车驾通过。 元封掀开帘子观察兰州的城墙,以往的破败模样已经好转了许多,墙体整修过了,新砖和旧砖参差着,如同一张张花脸,墙缝里的杂草也清除了,就连城门口的兵丁们,面貌也焕然一新,虽然还比不上凉州的兵,但起码换上了新的战袄,毡帽上的红缨子和大枪上的缨子都是崭新鲜红的。 邓子明马帮自有下处,元封跟着范良臣来到巡商衙门,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范良臣道:“今天先住在我这,等柳大人回来,我自会引见。” 元封道:“柳大人很忙么?” 范良臣感慨道:“柳巡抚不比温巡抚啊,他可是个治世能臣,执掌甘肃以来,整个官场风气为之一变,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柳大人不喜欢坐在衙门里批公文,他喜欢亲自下去视察,同时也要求我们这些官员经常下去走走,要不然大冷的天,我哪能会去河口镇呢。” 元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柳大人是好官,当年在芦阳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清正廉明而又不拘一格,有他掌管甘肃,百姓幸甚啊。” “唉,话虽如此说,但这几十年的积弊又怎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官场黑幕重重,关系环环相扣,动了哪一个人都能牵出一大帮来,做巡抚可不比做知县或知州,必须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总不能把所有贪赃枉法的官员都抓起来吧,全抓了,整个官场就崩塌了,即便再任免一批新的又如何,甘肃地瘠人贫,官员的俸禄就那么点,不贪污的话拿什么养人?要知道每个官员背后都有一大帮人需要养活啊,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柳大人那样清廉,连自己女儿都穿带补丁的旧衣服。” 说着,范良臣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不说那些了,喝茶喝茶,过一会摆个便宴,没有外人,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诉诉旧情。” …… 次日,范良臣一早就去了巡抚衙门,中午回来对元封说:“实在不巧,柳巡抚去长安述职了,怕是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要不然你先在我这里住着……” “不妨事,我正好要去长安办事,不如顺道去拜访柳大人,就不叨扰范大人了。” 范良臣又挽留了一阵,见元封去意坚决,便让人拿出一千两银子来,道:“我也没什么好帮你的,这点银子拿去做盘缠吧。” 元封没有推辞,爽快的收下,范良臣又摆了一场酒宴给元封践行,亲自送到城外十里长亭,两人相约来年兰州再见。 商队再度出发,目标是名闻遐迩的长安城,此前在兰州又卸掉了一些货物,留下了一些人员,车队比从敦煌出发的时候轻便多了,走起路来也格外的快,这里虽然在中原人眼里还算是西北荒僻之地,但是比起西域来已经强多了,至少路上经常能见到车马行人,走上一段距离就有村庄河流,车队沿着渭河一路向东,进入了关中平原,陕西省境内。 关中,夹在秦岭和黄土高原之中,渭河滋润着这片土地,人口密集,富饶发达,有“八百里秦川”之称。 长安,更是一座千古名城,秦汉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都在这里定都,最繁盛的时期长安人口多达百万!是天下最强大王朝的首都,天下之人无不顶礼膜拜,心怀向往。 到了大周朝,长安依旧是一座伟大的城市,西部第一重镇,城市庞大无比,城墙雄浑高大,寺庙佛塔林立,各民族人混杂其中,商业和娱乐也极其发达,每到夜晚,长安就成为一座不夜城,充斥着南北东西的特色吃食、美酒,江南塞北西域的美女,以及放浪不羁的诗人、剑客、王孙贵族。 总之,长安是一座充满了魅力和机遇的城市。 当元封远远望见长安城的时候,也不禁为之赞叹,凉州和她相比,只能算作一个军事堡垒,敦煌和她相比,只能算作一个特色城市,兰州和她相比,就只能算是个县城了。 长安,伟大的长安,气势恢弘的长安,在这个隆冬时节,像往常一样,以她博大的胸怀迎来了西凉的年轻人们。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长安城内某里坊,一座典型的晋陕宅院,高大的门头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花纹,门外的空地上停满了车轿,油亮的黑色大门上悬着一块楠木牌匾,上有三个纯金字“尉迟府”。 这是名满天下的尉迟家族的宅子,年关临近,送礼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尉迟老爷可是长安商界的领军人物,别管是黑道白道都给几分面子,所以连门口的家人都很骄傲,高高在上的看着下面这帮送礼的小商人们,以他们专业的眼光分辨着谁是需要通秉管家接待的,谁是需要通秉老爷的,还有谁是可以直接进门的,当然了,最多的那种还是收下礼单就可以让他们走人的。 三匹神骏呼啸而来,尉迟家的下人们见多识广也不禁为之咋舌,这马也太漂亮了,个头高大,毛色油亮,全身除了脚踝处有不同颜色的毛之外,通体纯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来自极西地域的天马? 再看马上的骑士,年龄不大,器宇轩昂,带着皮帽子,穿着尖头靴子,腰间悬着弯刀,但面貌却是中原形象,三人动作漂亮的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拴马桩上,其中一个年轻人迈步上前,笑吟吟的说:“我家主人从西域来,特来拜会尉迟家主,还请代为通秉。”说着将一张名剌递上去,随之递上的还有一枚一两的小银锞子。 瞧人家这派头,打赏就是一两银子,再看他们的穿着,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那袖口里的出风,就知道是极其昂贵的银狐皮,再看名剌,上面连一个汉字都没有,全是曲里拐弯的西域文字,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将三人请到门厅里坐下烤火,一个腿脚麻利的飞奔进去直接通报尉迟家主。 片刻之后,尉迟光居然亲自迎了出来,让下人打开所有的正门迎接贵宾,下人们都暗暗吃惊,要知道就算是长安知府来拜会,也不过是走侧门去书房见老爷罢了,能让老爷亲自迎出来,又打开所有正门的贵客,天知道是什么来头。 尉迟光哈哈大笑:“果然是张公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说着上前一躬,那几个年轻人也很客气的回礼,尉迟光是爱马之人,一眼便看到外面的三匹神骏,顿时惊呼道:“贝都因马!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良马!” 被称作张公子的人正是元封,他笑笑说:“家主好眼力,正是贝都因马,家主喜欢就送给你吧。” 这三匹来自于西亚的阿拉伯纯种马,比伊犁马还要优秀,是天下最好的赛马,在中原别说买卖了,就连听说的人都不多,也就是尉迟光这样的人才能一口说出马的来历。 “那怎么好意思呢。”尉迟光客气着,将三人迎了进去,另外交代下人,好生照顾三匹马,不能冻着,要拿燕麦来喂。 元封带着叶开和赵子谦在尉迟光的带领下来到府邸的会客厅,分宾主落座,下人奉上茶来,便被尉迟光斥退了。 “陛下亲临长安,尉迟光未能远迎,死罪。”尉迟光这就要跪下请安,元封虚扶了一下,他就势站起,道:“陛下可是为了朝廷锁关一事而来?” 元封道:“家主猜得不错,我们正是为此事前来,若是此事不决的话,西凉的建设就要停顿,少不得要打仗,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所以我想亲自来看看,大周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廷锁关,损失最大的人除了元封就是尉迟光了,他的买卖有八成是走西域的,这一锁关,组织的大量货物送不出去,西域的货物也运不进来,生意都快转不动了。 “此事我也在探听,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据说锁关并不是朝廷的意思,而是某些官员自己的主张。”尉迟光皱着眉头说。 “哦?是哪位官员?” “甘肃巡抚柳松坡。” 第164章 红袖招 红袖招,那是个什么所在?看修鞋老头那副嘴脸,分明是个极其高贵而又被他蔑视的地方,元封正要细问,一旁叶开说道:“走吧,我知道红袖招在哪里。” 路边正好停着几辆赶脚的骡车,长安这一点很不错,公共交通业发达,车行轿行遍地都是,社会分工比较细,倘若是兰州府那样的地方,殷实之家为了出行方便就得自备轿子、马车,可是不常出门走动的话,养着几个轿夫两三匹马也是个不小的开销,所以极其的不方便。 长安就不一样了,城市比较大,从这头到那头得走上好些时间,买不起马车还又要赶时间的人就可以打辆赶脚骡车,家中女眷或者老人出门,还可以租一乘小轿,带两个轿夫忙和一天也没有几个钱。 元封他们叫的就是这种计程车,按照路程计费,到地方给钱,车夫都是长安本地人,大街小巷熟悉的很,只要说个里坊名称或者附近著名地标,就能把你安全迅速的送到地方。 骡车是两轮车,空间不是很大,八个壮小伙子装不下,于是就打了两辆骡的,元封他们四个坐在第一辆上,四个护卫坐在后面,元封上车就说:“走,去红袖招。” 车夫楞了一下,甩开鞭子赶着骡子往前走,的士司机贫嘴的传统自古就有,这位车夫也不例外,一边赶车一边闲扯道:“老几位是外地人吧?” “是,我们打甘肃来。” “咱们长安红袖招的名头连甘肃爷们都知道了,啧啧,人家这生意做的,真是没治了。” 元封已经隐隐猜到红袖招是个什么性质的营业场所了,打断车夫道:“好好赶车。” 车夫耸耸肩膀,甩了个响鞭赶着骡子往前走,向南走了两个街区,忽然叶开说道:“左拐!” 车夫一愣,随即道:“原来客官认识路啊,这条道确实便捷,不过我们一般都从前面绕,也好让客官看看长安的街景。” 没人搭理他。车夫悻悻的住了嘴,又往前赶了一阵子,来到一处里坊间把骡车停下,道:“客爷们,到了,十个大子儿。” 元封他们四个跳下骡车,自有后面一辆车的护卫过来付车资,他们打量着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距离繁华大街不远,整整一个巷子都是这家的地盘,除了对门还有个小门脸之外,没有别家了,可谓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红底烫金的招牌高高挂着,红袖招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门头很气派,像是豪门大宅,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排暖轿和马车,全都是装潢精美的高级货,绝没有元封他们乘坐的这种低级赶脚骡的。而且车夫和轿夫的打扮也很上档次,丝绸的直棳,外面罩着羔皮的坎肩,脚下千层底的棉靴,走起来跟脚又舒服,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门口还站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纯黑色的长袍,腰间大红的英雄带,居然有点公门中人的感觉,但又明显不是,分明只是这家娱乐场所的保镖。 “这就是红袖招。”叶开低声说。元封点点头,再看赵定安,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嘴里呢喃道:“小冬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元封叹口气,这兄弟真是个痴情汉子啊,他拉着赵定安就往大门方向走,后面骡车的车夫喊了一声:“客爷,我在这等着,见识完了咱再去别处。” 元封没搭理他,径直走到门口就要进去,一个大汉过来挡驾:“客官,请问您是会员么?” 元封道:“我找你们老板,快去通报。” 大汉上下打量一下元封,嘴角浮上了一丝讥笑,他显然没有尉迟家下人那样的眼力价,抑或是元封等人的穿着打扮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他生硬的说道:“对不住了,这里是私人会所,不是会员恕不接待,老板很忙,也没空见杂七杂八的人。” 原来赶车的说等他们见识完了再去其他地方是这个意思啊,那车夫认定他们几个土老冒是没资格进红袖招的,只能在外面瞧瞧而已。 西凉的小伙子们常年在外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脾气自然很暴,四个护卫听见大汉出言不逊,这就要拔刀子过来砍人,被赵子谦一把拦住。 “会员是吧,不就是花钱么?来人啊,拿钱出来。“元封一声令下,后面一名护卫拿出褡裢袋,掏出一大把金币来稀里哗啦的往地上一扔,刚下过一场小雪,积雪还没完全融化,白雪黄金,分外醒目,黑衣大汉微微吃惊,说话客气了一些,但依然挡着门不让进:“客官,我们红袖招是私人会所,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必须有名门的引荐才能成为会员。” 元封一听这话就恼了,他本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自家兄弟赵定安都这德行了,今天要是找不到那个酷似孟小冬的女子,恐怕定安会疯,他暗下决心,今天就算是把这红袖招拆了也得把那女子找出来。 正要发飙,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我们尉迟家的客人,不知道有没资格进去。” 回头一看,正是张铁头匆匆赶来,背后还停着一辆带有尉迟家徽标的马车,那大汉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原来是张爷的朋友啊,赶紧里面请。”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一行人进入红袖招,张铁头边走边说,尉迟家主怕你们长安路不熟,特派我来作陪,刚才在路上就看见你们,一路尾随而来,这红袖招是长安城有名的销金窟,背后势力强大的很,就连尉迟家主也不敢得罪,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张铁头没跟着大伙在塞外征战过,而是在尉迟家跑了几年买卖,言谈举止间颇有商人的练达机灵,却豪气不足,元封道:“咱们本来也没想到这劳什子的红袖招来,你看定安那样儿,还不是刚才看见有个长得酷似小冬姐的女子,才一路追来的。” 张铁头一看,恍然大悟:“好说,交给我办了。” 绕过影壁墙,穿过花门,红袖招内景致雅道,残雪寒梅,小桥流水,一派江南风采,若是一般文人墨客,早就驻步流连,诗兴大发了,可是这老几位,依然是目不斜视,一派雄赳赳的样子,似乎对美景视而不见。 一个轻移莲步,款款上前迎接几位客人,看她样子不像是个老鸨,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夫人,毫无庸脂俗粉之气,红袖招的实力有此可见一斑,美妇看见张铁头,嫣然一笑:“这不是张爷么,好久不见哪里发财去了,也不来照顾奴家的生意。” 说话间凤目扫过这群客人,老鸨是见惯风浪的人,可不比外面那些打手,一眼就看出这八个客人是来自西域的豪客,看这气派,不是刀客就是行伍中人,不过从年龄上来看,是刀客的可能性比较大。 八成是尉迟家请得刀手,尉迟家做的都是西路的生意,请些道上的朋友来长安城耍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帮老粗,好打发。 眼前一座三层的楼宇,正是红袖招的核心建筑,抱月楼,楼盖得很高,雕梁画栋的很是精美,里面温暖如春,侍女下人们都穿着单衣来回穿梭,大厅里很安静,看不到什么客人,这是因为红袖招档次比较高,全都包房营业的缘故。 “小翠,带客人们去敦煌包间。”美妇招呼道,又对张铁头道:“有事招呼奴家便是。” 张铁头道:“玉妈妈慢走,正有一事相求,咱们抱月楼今日可曾来了新的姑娘么?” 老鸨玉妈妈笑道:“张爷真是喜新厌旧呢,咱们抱月喽哪天不来几个新姑娘啊,不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是大同婆姨还是扬州瘦马?” 元封插嘴道:“是个瓜子脸的姑娘,柳叶眉,眼睛很大,乘坐一辆沉香色的马车而来。” 老鸨笑道:“哦,知道了,客官们请进包房点菜吧,这事包在奴家身上。” 众人这才放心上了二楼,在侍女带领下进了所谓的敦煌包房,这是仿照西域风格装潢的一间屋子,倒也有几分味道,众人落座,拿过菜谱一看,价格果然不菲,张铁头点了二十多道菜,两坛子好酒,大家便开始等那位酷似孟小冬的女子出现了。 赵定安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的元封不禁叹气,铁打的汉子也过不了情关啊,今天怕是找不到那女子,赵定安就正常不了了。 片刻之后,包房门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抱着琵琶款款走了进来,众人一看,齐刷刷道:“不是她。” 那女子一愣,随即抱着琵琶倒退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玉妈妈上来了,满脸堆笑:“客官们不满意么,奴家再换人。” 张铁头道:“玉妈妈,就别藏着掖着了,咱们又不是没钱,赶紧把我兄弟看中的女子请出来吧。” 玉妈妈见蒙不过去,只好道:“实在对不住,你们看中的那位,今个儿身子不舒服,不能出来见客了。” “咣当”一声,一枚金锭子扔到桌上,元封心平气和的说:“就是见见,没别的意思,玉妈妈安排去吧。” 第165章 失散的十三郎 玉妈妈看看那锭金子,又飞快的瞟了一眼元封,心中便有了计较,并不去拿那金锭子,笑道:“客官对我们紫苑姑娘一往情深,奴家自当尽力安排,这金子可不敢收,以后经常来照顾奴家生意便是。”说着给张铁头抛了个媚眼,笑嘻嘻的去了。 这红袖招倒是会做生意,若是一般老鸨,看见金子还不心花怒放,早揣进怀里满口答应了,可这位玉妈妈却不为所动,可见为人老辣,决不是鼠目寸光之辈。 玉妈妈出了敦煌包房,心中一阵窃喜,这几个甘肃老衬是大肥羊啊,出手打赏就是金锭子,这回可发达了,待会弄几个姑娘来哄哄他们,能小发一笔呢。 说来今天也真是奇怪,刚才来了两位客人就直接点了紫苑,这会又来了九位客人要让紫苑接待,到底是新买来的扬州瘦马,行情就是俏啊。 那两位客人也是外地来的,听口音像是南方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不像敦煌包房的客人那么凶,应该好说话,玉妈妈打定主意,款款向那两位客人的包房走去。 “玉姐儿,正找你呢。”对面来了一人,头戴束发金冠,身穿大红箭袖,二十六七岁年纪,一张马脸甚是丑陋,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长随。听到招呼,玉妈妈抬眼望去,不禁心中暗自叫苦,这位爷怎么来了,嘴里却笑道:“小侯爷有日子没来了,奴家都想死您了。” “别提了,被老头子逼着出去办了趟差,好玄没憋死我,听说红袖招最近来了几个新人,有个叫紫苑的小娘们挺水灵。侯爷我特来鉴赏鉴赏。”马脸男子道。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这尊瘟神还得罪不起,这年月想开大买卖必须有后台,红袖招的后台就是汾阳侯,这位爷正是汾阳侯家的三少爷,长安有名的纨绔子弟,最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红袖招是他常来的地方,每次来都要闹事,不是醉酒打人,就是虐待姑娘们,以至于大家看到这个人就心惊胆战。 这下可好了,一个姑娘三个客人点,玉妈妈再八面圆滑也变出两个紫苑来,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先紧着小侯爷,毕竟人家是红袖招的大靠山嘛。 “侯爷请先进房喝酒,紫苑马上就来。”玉妈妈将小侯爷请进他惯常去的东瀛风情包房,这才一步三摇来到姑苏包房,轻轻敲门。 房门打开,紫苑正在屋内抚琴,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后生端正的坐着听琴,桌上的酒菜基本上没动,看他俩的面貌不过是十八九岁,透着一股青涩,明显是没来过这种风月场所的,玉妈妈讪笑道:“二位是第一次来红袖招吧,不如见识一下我们的桃红和柳绿两位姑娘,是一对孪生姐妹,保管客人满意。”说着努嘴让紫苑出去。 两位客人都穿着淡色长衫,发髻上扎着玉色头巾,极其儒雅斯文,相貌更是英俊潇洒,其中一人唇红齿白,简直比长安城相公馆子里的兔爷还要漂亮三分,另一人也是英气勃勃,举手投足贵气盎然。 “我们就要紫苑姑娘,不要什么桃红柳绿,妈妈你没事就下去吧。”那个漂亮的象相公的公子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客气,这让玉妈妈有些惊讶,这俩小哥,怕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吧。 “其实是这样,紫苑姑娘老家来人了,两位客官稍待片刻即可,等紫苑打发了亲戚就回来陪你们,奴家再送一壶好酒,您看这样可以吧。”玉妈妈满脸堆笑着说,中途换人确实不礼貌,但玉妈妈好话说尽,还送了酒水,也算到位了。 “妈妈哄谁呢,紫苑刚从扬州来,哪里来的亲戚?”那漂亮公子一脸的不屑,直接揭穿与妈妈的谎言。 玉妈妈急了,再不把紫苑弄出去,小侯爷那边就要发飙了,闹将起来可就麻烦大了,她再次堆上笑脸准备好言相劝,门外突然传来怒吼:“紫苑怎么还不出来!” 坏了,小侯爷已经等不及了,玉妈妈来不及反应,门就被粗鲁的推开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奴走进来,抱着膀子横眉冷目,马脸小侯爷随后走了进来,抖开手中折扇,慢条斯理的说:“是谁这么不开眼,敢和爷抢粉头?” 室内的气氛变得很紧张,紫苑姑娘来红袖招没几天,今天是第一次接客,两位年轻的客人点名要她相陪,本以为是西北粗鲁汉子,结果却是两个斯文俊雅的公子,谈诗弹琴,其乐融融,哪知道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她吓得站到墙角瑟瑟发抖。 两位年轻的客人仍然端坐不动,那个漂亮公子冷笑道:“我们先来的,我们先点的,到底是谁抢人?玉妈妈,你们红袖招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么?”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马脸小侯爷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这俩小受长的挺俊,也喜欢!今儿不但要紫苑,这俩人爷也要了。” 漂亮公子勃然大怒,英俊公子也怒不可遏,猛拍桌子喝道:“放肆!” “小的们,给我上,绑了回去再说!”马脸两手一挥,几个恶奴卷起袖子走了过去,玉妈妈赶紧相劝:“小侯爷使不得啊,这两位客官也是有身份的人,闹起来我们红袖招吃罪不起啊。” “身份?屁!整个长安城还能有人比老子身份还高?给我上,今夜老子让他俩屁股开花!”马脸嚣张的狞笑道。 两个文弱书生,面对八个膀大腰圆的恶奴,肯定要吃大亏,按理说现在是亮明身份的时候,可这两人却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那位漂亮公子一把将桌子腿撅了下去,拿在手中掂了掂,对马脸冷笑道:“老子现在就让你狗头开花。” 恶奴们轻蔑的笑了,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就算手上拿着刀剑也不值一提,何况一根桌子腿,其中一个恶奴上前两步就去抓那公子的领口,却被迎头一棍抽在脸上,红袖招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硬木做成,四楞的桌子腿杀伤力很大,一棍下去那家奴就被抽飞了,牙齿和鲜血齐飞,人一声不吭就倒下了。 马脸小侯爷大吼道:“给我上,打死算我的!”七个家奴一拥而上,包间里打作一团,女人们尖声叫起来,玉妈妈慌忙退出,去喊护院的保镖过来拉架,这要是任由他们打下去,还不把红袖招拆了啊。 那个漂亮公子的武功不错,出手极其狠辣,全是一招制敌的死手,汾阳小侯爷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常年街头群架打出来的,一时间包房内碗碟横飞,鲜血横流,屏风也倒了,琴也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紫苑姑娘哪里见过这种惊险场面,吓得靠在墙角尖叫着,一张凳子朝她扔过来,眼看就要砸到头上,紫苑吓呆了不知道躲避,忽然间眼前就多了一个人,硬生生用后背挡住了那张凳子,紫苑还不知道咋回事就被抱了起来,她只听到一句话: “小冬,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宽厚的肩膀,成熟的男人味道,紫苑惊呆了,她用力挣脱了几下,可是这男人抱得是那么紧,丝毫挣脱不开。 马脸小侯爷看见不知道哪来的汉子趁乱把紫苑抱走了,气得大叫:“小的们,给我废了他!” 立刻腾出两个人来这边扑来,紫苑只看见棍棒劈面打来,吓得尖叫一声,却只见抱着自己的人飞起一脚,径直将两人踢了出去,砸翻了包房的隔墙,直接飞到走廊里。 楼下蹬蹬蹬一阵脚步响,小侯爷的增援人马来了,如今长安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多了,富家公子官宦子弟们出来潇洒,比拼的无非是车马随从,谁的马好,谁的人多,谁就是老大,汾阳侯家三少爷就是这些纨绔中的佼佼者,哪次出来玩不得带个四五十号人,这会正在楼下喝酒耍钱的打手们已经听到楼上的动静了,蜂拥而上去给小侯爷助阵,。 四十多号打手的到来瞬间改变了形势,小侯爷得意洋洋,正要放两句狠话,忽然走廊那头慢慢走过来八个汉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森然的气势如同千军万马,长靴、弯刀、一脸的冷峻,让打手们不由得齐齐退了一步。 元封望着一片狼藉的包房,再看看一脸欠揍表情的马脸人,顿时就知道咋回事了,不过是妓院常见的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罢了,可是当他看到斗殴的另一方,两位年轻公子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变了。 “十三郎!” 那漂亮公子也正望向这边,一瞥之下手中的桌子腿落地:“九郎,是你!” 第166章 大闹红袖招 那位漂亮的像个娘们的公子正是失散的十三太保中最小的一个,当年一起打马贼的时候吓得尿裤子,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的十八里堡第一神童,同时又是孟小冬的弟弟,赵定安的小舅子的孟叶落孟十三郎。 兄弟重逢,千言万语在心中,可是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汾阳侯家的三少爷一看这两伙人认识,顿时更加恼怒:“居然敢和我比人多,小的们,给我上,打死一个赏银三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十多号打手嗷嗷的就扑了上来,元封这边亦是一拥而上,双方打到一起,元封看到旁边楼梯栏杆比较趁手,便拆了两跟抛过去:“十三郎,接着。” 孟叶落和他的同伴一人接了一根硬木栏杆,加入了战团之中。 “封哥,那人是汾阳侯家的公子,惹不得,你们小心些千万别弄出人命,我去喊人。”张铁头低声告诫了元封一句,便从另一侧急匆匆走了。 元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人家四十多口子都打上来了,难道还能跪地求饶不成,西凉的爷们从来不吃眼前亏,对付突厥兵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何况这帮稀松的城市打手。 一通混战,抱月楼可遭了殃,坛坛罐罐被砸了个精光,那些精美的瓷器古玩全都粉碎,窗纱也裂了,地毯也污了,客人们更是抱头鼠窜。 元封这边八个人加上孟叶落和他的伙伴,一共是十个人,对阵马脸小侯爷方五十个打手,这久经沙场的士兵和打群架出身的混混对阵,差距太大了,连刀子都没出手,一顿乱棍就将他们打下了楼梯,一帮泼皮狼狈不堪的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七荤八素,前面十几个人全都鼻青脸肿,还有几个被打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玉妈妈已经带着二十多个黑衣大汉赶来了,看到自己的抱月喽被砸成这样,真是欲哭无泪,马脸小侯爷道:“玉姐儿,看你招来的好客人,把我的人都给打伤了,今儿爷要是不废了这几个小子,爷在长安就没脸混了,把大门给我堵上,谁也不许走,等我的援兵到了,我活刮了他们!” 玉妈妈苦道:“小侯爷,这几位爷是尉迟家的客人,都是自己人啊,何苦弄得不开心,给姐姐一个面子,别打了,您要是再打,我这抱月喽就全完了。” 一听到是尉迟家的客人,小侯爷的胆气却更加的壮了:“我操他尉迟光的姥姥,敢和爷叫板,爷一句话就灭了他,今天谁劝都没有用,爷要定这几个人的人头了。” 他在下面发狠,上面的人却在谈笑风生,孟叶落介绍道:“这几位是我经常提起的好兄弟,这是九哥,这是叶开,这是赵小强。” “这位是我的朋友,张平张公子”孟叶落指着他的同伴说,众人一一见礼,当元封的目光扫过张平的时候,一种没由来的亲切感浮上心头,觉得这个似曾在哪里见过。 张平和年岁和孟叶落差不多,十八九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相貌英俊气质脱俗,或许是刚才打群架太激动了,脸上依然带着红晕,他笑道:“今日能和各位朋友一同痛打恶少,真是三生有幸啊。” 众人都呵呵笑,看来这位公子不经常打架,揍几个打手就兴奋成这样,孟叶落道:“咦,定安哥呢?”一转头,原来赵定安正在安慰紫苑:“小冬别怕,这里有我,谁敢欺负你,我立刻取了他性命。” 紫苑吓得泪落涟涟,她不知道为何这个男子会称呼自己为小冬,但一种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真的会豁出性命来保护自己。 可是又能如何呢,这里是长安,是红袖招,他们面对的是汾阳侯家的恶少,或许一时半刻之后他们就会被官兵拿去,自己也会跟着遭殃…… 元封叹口气,问孟叶落:“你们也是为她而来?” 孟叶落点点头:“不错,这个女子酷似姐姐,所以我们才来到这红袖招,不想招惹了麻烦,对了,咱们怎么脱身?” 元封道:“毕竟是长安城,不好大开杀戒,在官兵没赶来之前,咱们先捉了那个马脸疯狗,突围出去便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马脸小侯爷还在下面破口大骂,忽然就看见几条大汉径直从楼上跳下来,刀光闪闪直取自己咽喉,吓得他屁滚尿流,连走都走不动了,被赵子谦一把掐住喉咙,弯刀架在脖子上,叶开和元封挥动长刀逼退众人,他们手里拿的可是切金断玉的宝刀,那些打手保镖手里的哨棒单刀哪里是对手,碰着就断,沾着就折,立刻被压制住。 楼上的人这才慢慢下来,张平眼睛瞥见一个蜡烛台,灵机一动用烛火引燃了窗帘,朝着孟叶落狡黠的一笑,这才跟着众人一起下楼。 玉妈妈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事啊,小侯爷让人家挟持了,紫苑也让人家带走了,合着这是要玩死红袖招啊,她哭丧着脸道:“好汉爷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么,那可是汾阳侯家的公子啊。” 元封道:“玉妈妈不要怕,咱们和小侯爷投缘,一起出去耍耍而已,紫苑姑娘也一并带去,回头给你送银子来。” 玉妈妈哭丧着脸,想不答应吧,凭着自己手底下这些保镖又留不住人,况且人家手上还有个人质,忽然一个姑娘喊起来:“不好了,失火了!”玉妈妈抬头一看,二楼上已经窜起了火苗,这些刀客真是歹毒啊,打架抢人不说,还放火!玉妈妈狠狠地一跺脚,喊道:“救火!” 红袖招的保镖们都去救火了,只剩下侯爷府中的打手们,五十个打手已经被放倒二十来个,剩下的一半人也是鼻青脸肿,面对长刀出鞘的刀客们,他们唯有不断后退而已,并且色厉内荏的喊道:“只要你们碰了我家小侯爷一根汗毛,立刻要你们好看。” 元封立刻抓过小侯爷的头发,刀光一闪,小侯爷的耳朵不见了,“老子就动了,你给我好看啊。”马脸小侯爷哀号一声,昏死过去。 太tm嚣张了,打手们硬是被逼得连狠话都不敢说了,元封道:“都给我老实的趴着,谁动一下,我就切你们家小侯爷身上一个部件,听见了么?” 打手中吓得不敢再动,小侯爷身上部件就那几个,切一个少一个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这帮凶徒昂首阔步出了红袖招的大门。 一出大门,赵子谦立刻将门关上,用一根铁棒别在两个门环之间,发力将铁棒扭成扣,牢牢锁住了大门,此时红袖招门口的车么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巷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办?往哪里跑?想必此时长安城的官军已经往这边赶了,一行人都看元封,元封刚要发话,叶开突然道:“都跟我来。” 沿着巷子往前走了十几步,叶开看看四下无人,道:“翻墙过去。” 众人依言翻墙而过,昏迷的小侯爷和紫苑姑娘也被提了进去,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汉子,翻越一堵院墙实在是太简单了,片刻之后巷子里就没人了,此时远处已经传来官兵们急促的马蹄声,叶开再次观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形,才最后一个翻墙而过。 越过这堵墙,是另外一家娱乐业场所,不过成色比红袖招差远了,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所有的装潢也都是陈旧的,众人持刀警戒,四处打望,忽然一个棕发女子拿着一根木棒从室内冲出,呵斥道:“你们这些强盗给我滚出去!” 叶开急忙上前道:“是我,丽姨。” 那女子这才放下木棒:“是你啊叶开,叶天行呢,你那死鬼老爹呢?”说着在人群中搜寻着叶天行的身影。原来这个女子正是叶天行的相好奥黛丽。 “他没回长安,我和朋友们一起过来的,刚才把红袖招给砸了,特来避避风头。”叶开道。 “啊,把红袖招给砸了?太好了!”奥黛丽立刻兴奋起来,恨不得当场亲叶开一口,她招呼众人道:“都进来,我拿酒给你们喝。” 众人鱼贯进屋,奥黛丽忽然看见被赵子谦提着的马脸小侯爷,顿时惊讶道:“这不是汾阳侯那老狗的三儿子吕叔宝么?” 虽然这个波斯女子很是年轻,但从叶开和她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人家是叶天行的老婆,元封、赵子谦算起来还是叶天行的徒弟呢,所以赵子谦很恭敬地答道:“丽姨,此人正是汾阳侯家的小子,在红袖招和我们作对,被我拿了。” 奥黛丽喜笑颜开:“该!这样的杂碎,就该狠狠地揍,揍得他爹认不出来才好呢。”说着恶狠狠地在已经昏迷的吕叔宝身上踢了一脚。 第167章 逃之夭夭 此时外面已经是人喊马嘶,铜锣、梆子响成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响彻街头,奥黛丽亲自跑到大门口趴在门缝里看过去,巷子里到处是官兵,而对门的红袖招已经冒起了浓浓的黑烟。 妈呀,这帮小子真有种,把红袖招给一把火烧了,奥黛丽心中这个美啊,颠颠的跑回来,从柜子里拿出上好的葡萄酒请大家喝。 “对面红袖招失火了,是你们干的吧?太好了,我早想一把火烧了他们,就是一直没敢下手。”奥黛丽兴奋地说。 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焦糊味道,元封回顾众人问道:“谁放的火?” 众人都不语,张平站出来说道:“是我放的。” 元封无语,挑起大拇指,其实他倒不是夸奖张平这件事做的对,而是觉得这个小伙子外表斯斯文文,下手挺黑,由衷的赞叹而已。 张平以为元封夸奖自己,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孟叶落,孟叶落也无奈的点点头,表示赞许。 奥黛丽说:“失火没事,红袖招和咱们隔着一条巷子,怎么烧都烧不过来的,自打他家生意开起来之后,我的小店就没生意了,手下十几个姐妹都跳槽走了,叶天行这个死鬼就知道出去鬼混也不照顾家,再这样下去老娘就要卖身度日了,幸亏你们烧了红袖招,嘻嘻,我的生意又要好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位师娘真的很彪悍呢。 “现在外面到处是官兵,咱们怎么办?”孟叶落问道。 “咱们就躲在这里,红袖招的眼皮子底下,这叫灯下黑。”叶开答道。 …… 此时红袖招内已经乱的一塌糊涂,抱月楼是木结构建筑物,楼内家具也都是上好的木料做成,加上储存丰厚的烈酒,地毯窗帘啥的都是易燃物,这一把火烧起来还真难扑救,红袖招的打手丫鬟,甚至当红的姑娘们都拿着水桶脸盆去舀水救火,可是冬日天干物燥,小西北风一吹,这火势太旺了,人根本偎不上去,哪还能救啊。 玉妈妈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裙子也烧了几个洞,头发也燎了,怀里抱着几幅从楼上抢下来的字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损失大发了!这抱月楼投资不菲,光是那些紫檀木的家具就值了老鼻子钱了,那些陈年的佳酿更别提了,当然最值钱的还是楼里挂的字画古玩,为了收集这些能提高抱月楼品味的东西,不知道花了多少万两银子,费了多少周折,如今统统化为灰烬了,如何不让玉妈妈伤心欲绝。 更主要的是,经过这次劫难,红袖招再想东山再起已经不可能了,试想一下,一个动辄发生命案的地方,谁还敢去,钱没了,希望没了,玉妈妈死的心都有。 红袖招出事,长安府全城震动,各路人马都来了,长安府衙快班的、巡防营的官兵,救火队、汾阳侯家的私兵,还有大批看热闹的老百姓,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知府衙门、巡抚衙门、总督衙门都派人来了,汾阳侯家里更是来了几百号人,连陕军也出动了一个营,浩浩荡荡开进城内,驱逐百姓,设立岗哨,缉拿要犯。 抱月楼是个独立建筑,烧得再大也蔓延不开,所以烧了也就烧了,没人当回事,汾阳侯家的二儿子吕仲达带了二百多个家将,气势汹汹的先把红袖招的人扣了起来,把玉妈妈提到跟前问道:“是谁抓走了我家三弟?” 玉妈妈哭道:“二爷要给奴家做主啊。” “啪”的一声,玉妈妈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老子问你,谁抓走了我家三弟!告诉你,我三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叫你个老婊子吃不了兜着走。” “是尉迟家请得客人,别的奴家一概不知啊。”玉妈妈哭道,她心里这个憋屈啊,明明不关自己的事,还被牵扯进来,这汾阳侯一家也太不讲理了,每月收那么多的孝敬,也就是象征性的来绕两圈,老三就时常来打架闹事,这汾阳侯哪是靠山啊,简直就是瘟神。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吕仲达冷哼一声,放开玉妈妈,回头招呼道:“各衙门口带队的,都给老子死过来!” 一声令下,一帮捕头、校尉都颠颠的跑了过来,听候吕仲达的差遣,别看吕仲达是个白身,但是人家的老爹可是汾阳侯,大哥可是陕军提督,吕家坐镇陕西多年,声威极大,谁敢不服。 “我家三弟有下落了么?那帮歹人抓到了么?”吕仲达问道。 众人都不答话,场面太乱了,长安城那么大,一时半会上哪去逮人啊,吕仲达见众人不答话,便一个个的拿耳光抽过去,这一帮穿着公服的公门中人竟然就伸着脸让他打,打的鼻血四溅还要大声说:“谢二公子打。” 吕仲达发泄了一通怒气,这才平定下来,道:“他们走不远,肯定还在城内,把长安城给老子封了,各个路口派兵守着,挨家挨户的搜!我还就不信了,找不出这几个杂碎。” 长安城可不是什么小县城,每天进进出出几十万人,说封城就封城,汾阳侯家的势力还不是一般的大,吕家老大是陕军提督,已经派了一营人进来,这会又加派了两个营的兵,三千多人在长安城内到处设岗搜捕不提。 “尉迟光……”吕仲达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尉迟家生意做得大,家主又会做人,和汾阳侯府一直没有冲突,相反还很密切,逢年过节都有厚礼上门,按理说尉迟家不可能对三弟下手啊,这说不通啊。 别管咋回事,先上门要人去,吕仲达打定主意,带着二百多号人直接去了尉迟府。 红袖招这边稍微安静了一些,抱月楼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帮人在打扫狼藉,还有一些官差打扮的人在盘问红袖招的下人以及吕三公子的打手,期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 元封派了两个机灵的护卫在门口观察着动静,他俩不断将外面的情况报过来,当听说吕仲达竟然能命令官差和官兵的时候,张平怒不可遏,愤然道:“不过是一个侯爵的儿子,竟然如此嚣张,这长安城难道不是大周朝的天下了么?这陕西的巡抚、总督是怎么当得官!” 孟叶落低声劝了几句,张平才平静下来,眉头依然皱着,愤愤不平的样子,忽然门口又传来消息,官差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了,街口也全部被封锁,所有行人不得走动。 这下可麻烦了,城也封了,满街都是官兵,一经发现跑都没处跑,元封等人倒是不在乎,张铁头已经去通知尉迟光了,也肯定会通知到邓子明那边,家里还有百十号弟兄呢,不是小瞧长安的官兵,两三个营的兵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可是孟叶落和张平却忽然紧张起来,张平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千万不能被他们抓到,千万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刚才打群架、放火时候的兴奋劲和潇洒劲全没了。 元封又好笑又气恼,这小子真不争气,多大的事就吓成这样,看在孟叶落的份上就帮他一次吧,她问奥黛丽:“丽姨,你这里有没有不穿的衣服?” 奥黛丽一愣,随即顺着元封的目光看向孟叶落和张平,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元封的意思:“有,好多呢,我马上拿出来。” “张公子,十三郎,你俩换上波斯舞娘的衣服,戴上面纱,躲在丽姨这里。”元封快速在奥黛丽抱出来的衣服里挑着,拿出几件尺寸差不多的丢过去。 张平和孟叶落呆了,半晌才问道:“那你们呢?” “这你们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快换衣服吧,官差就要来敲门了。” 孟叶落和张平都不是那种身材特别高大的,十岁的小伙子还没发育完全,细腰薄肩,穿上波斯舞女的灯笼裤,带着亮片的上衣,在胸前塞上两个馒头,再戴上面纱和头饰,看起来妖娆之际。 “紫苑姑娘,麻烦你把外衣脱了。”元封道。 紫苑同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元封解释道:“紫苑姑娘,想必你是个聪明人,刚才的事情也都看见了,红袖招完了,你也牵扯进来了,想活命,想要自由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紫苑是江南女子,自幼沦落风尘,见惯了各种嘴脸,行行的坏人,为了自保,为了生存,早练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当然知道如今自己已经和这帮豪客的命运绑在一起了,现在唯有共同面对这一条路可走,于是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奴家晓得。” 紫苑把外衣脱下,按照元封的指示也穿上了舞娘的服装,而她的那件紫色衣裙则被叶开穿上。 “兄弟们,官兵马上就要搜过来了,咱们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能连累了别人,咱们这就突围,反正手上有人质,怕他个鸟。”元封豪气十足的说道。 第168章 秦王就藩 大门外的巷子中,一个陕军百总的眼神忽然被墙上的痕迹所吸引,他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墙上的瓦片碎了一块,还有些雪泥痕迹,但是被人刻意掩饰住了。 “李头,这是谁家的房子,我要立刻搜查。”百总对站在一旁的长安府捕头喝令道。 ……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伴随着官差的大喊:“开门,官兵查缉要犯了!” 元封沉着的一摆手:“走。”几个兄弟扛着吕叔宝鱼贯向后门走去,忽然张平在后面喊了一声:“元大哥。”元封一回头,张平一抱拳:“保重!” 元封点一点头,纵身而去,这时奥黛丽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今儿是咋的了,又是风又是雨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打开大门,是两个长安府的捕头带着七八个陕军的军士,俩捕头倒还客气:“叶大嫂,叨扰了,例行公事而已,您见谅。” 奥黛丽是快剑浪子叶天行的女人,江湖上的朋友谁不知道,长安府的捕头说来也算半只脚踩在黑道里的,自然晓得叶天行的名头,那可是煞星啊,走路都得绕着走,没事谁敢来招惹,偏巧那百总眼尖,发现了什么所谓的线索,非要来搜查,俩捕头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奥黛丽倒也光棍:“搜吧,老娘这里几个月连个鬼影子都不上门了,看你们都查出什么玩意。” 两个捕头依旧陪着笑脸,可是后面带队的百总却已经不耐烦了,推开两个捕头带着军士走进来。 穿过天井来到正堂,屋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三个舞娘正在练习波斯舞蹈,动作有些生疏,见有一大帮男人进来,三个舞娘顿时吓得躲到了一旁。 “给我搜!”百总一声令下,七八个士兵走进各个房间开始翻箱倒柜,两个捕头的脸上都堆着笑:“实在不好意思啊,叶大嫂,这事干系太大,你是不知道啊”说着声音忽然压低“汾阳侯家三少爷都让人绑了肉票了。” 奥黛丽粉脸上蒙着一层寒霜:“那你们慢慢搜吧,看看能不能把小侯爷搜出来。” 奥黛丽的院子可没有红袖招那么大,就三进院子,正房厢房耳房就那么几间,家具陈设也很简单,很快就搜完了,士兵们都来报告说没发现藏着人,两个捕头遍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咱们这就走了。” 可是那百总却不愿善罢甘休,扶着腰刀在屋里走了几步,眼睛盯住了在墙角处发抖的三个舞娘,径直上前一把扯下第一个女子的面纱,一张粉雕玉琢的鸭蛋脸出现在眼前,脸上还挂着泪珠,惊慌失措的表情一览无遗,可不像是装的,再扯下第二个人的面纱,这个比第一个还漂亮些,百总心中不禁失望,但还不死心,正要去扯第三个人的面纱,忽然外面传来喊声:“莫要走了贼人,快追啊!” 贼人跑了!百总再顾不得什么舞娘了,大喝一声:“撤!”带着部下迅速奔了出去,两个捕头走在最后,还一个劲的赔不是:“对不住啊,下回登门赔礼。” 官兵们走了,屋里四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啊,若是那百总查的再仔细一些,非露馅不可,他扯下面纱的第一个人是紫苑,第二个人是孟叶落,剩下的那个人就是张平,虽然两位公子都画了妆,但是喉结是藏不住的,稍微检查的细一些就完了,幸亏此时元封他们成功的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将他们引开保得了安全。 “不知道元大哥他们怎么脱身?”张平摘下面纱,幽幽的说。 …… 此时元封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长安的城市结构是由无数个里坊组成,方方正正四通八达,但只有大户人家的正门才能开在主要道路上,里坊中大多数人家的门开在巷子里,不能直接到达主干道,这样便于控制,晚上宵禁的时候,只要把路口封上就行了。 为了避免给奥黛丽引来麻烦,元封他们先是爬到了另外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辗转了两三道才从墙上跳出,一帮西域打扮的豪客,正是官兵搜捕的对象,更何况他们还扛着一个穿大红色箭袖的人质,那不正是小侯爷么,官兵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大呼小叫着召唤着同伴,齐来捕拿要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官兵蜂拥而来,可是毫无阵型可言,和乡野村夫打群架差不多,大多数人是光咋呼不动手,八个好汉往哪个方向一冲,那里的人就波浪一样往后退,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伙扑上去,可是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放倒了,长安的兵啥时候见过这样的悍匪啊,况且听说这几个好汉是汾阳侯的仇家,又不是祸害老百姓的坏蛋,巡防营的兵和府衙的捕快谁也不想为汾阳侯卖命,所以元封他们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八个好汉都撕了衣服蒙在脸上,这事闹得太大,让人家记住了相貌可不好,一帮蒙面大汗,挟持着一个“女子”一个人质,活脱脱就是悍匪啊,由于小侯爷在人家手里,官兵们也不敢放箭,只能尾随着紧咬不放。 “这样不是办法啊,我来殿后你们先走吧。”赵子谦道。 “不用,瞧我的。”元封边说边拿出一张弓来,这是刚从官兵手里抢来的武器,他往前一站,官兵们顿时后退,元封朗声道:“给大家伙露一手看看。“说罢张弓搭箭看也不看就朝天射了过去。 嗖嗖嗖三箭齐发,旁边一家酒楼上悬挂的灯笼应声而落,众人都惊呆了,要知道那悍匪射的可不是灯笼本身,而是悬挂灯笼的绳子,箭术如此,已经到了百步穿杨的地步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们目瞪口呆,元封迅速搭上一支箭,选择了一个角度一箭射去,正好将三个灯笼穿在一起落到地上,灯笼落地,四下里齐刷刷一声“好”字喊出来,如同雷鸣一般,不光是官兵,还有围在路边的百姓们,路旁酒楼茶馆窗口后面更是挤满了人,看到这精彩绝伦的一幕,全都自发的叫好。 老百姓最佩服的就是英雄了,敢和官府叫板,敢火烧红袖招,绑架小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官兵叫板,还露了这么一手绝活,这几个汉子简直太牛逼了,太爷们了,老百姓看的热血沸腾,全都自发的鼓起掌来,就连官兵捕快们也看呆了,这样的箭术谁还敢追?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元封四下里拱手,又冲着官兵们喊道:“对不住了,再追爷们箭下就不留情了。”说罢转身就走,官兵们下意识的迈步欲追,元封猛回头,张弓虚拉了一下,官兵们当场全都趴下了,等再抬起头来,八个悍匪已经不见了,周围百姓哄堂大笑。 长安城太大了,即使陕军派了三个营的兵马进来,也无法将全城控制住,更何况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多了,你还能全拦下检查不成,光天化日的把城门关上就已经怨声载道了,城里城外挤压了上万人吵吵嚷嚷,守门军士也无奈,这汾阳侯也太霸道了,一声招呼就关闭城门,真当长安是他们家开的啊。 陕甘总督温彦温大人心里很不舒服,长安不比兰州啊,各方势力混杂其中,自己这个总督其实就是个空架子,谁也不当回事,军队由汾阳侯的大儿子吕伯当把持着,民政由山西巡抚常天宝,自己这个所谓的提督军务粮饷管理茶马总督陕甘地方的总督老爷除了总督府之外,哪里也管不了。(此前设定温彦为陕甘总督兼山西巡抚事,已做调整) 今天汾阳侯家出事,这老匹夫竟然动用军队进城搜捕,还关闭了城门禁止一切进出,简直是不把长安乃至陕西的大小官员放在眼里,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要知道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从京城前来就藩的秦王殿下就要驾到了,你把个城门给关了,这是要给秦王一个下马威么? 温总督和陕西巡抚以及长安知府分别带了全副仪仗来到长安东门,衙役们驱散百姓,让守军打开城门,可是此时城门已经被陕军接管,一个千总傲然道:“没有吕都督的命令,城门不能开。” 无奈,长安知府只得亲自上前好言相劝:“这位将军,我们要出城迎接秦王殿下,还请行个方便。” 堂堂知府对一个小千总还要如此客气,陕军的骄横可见一斑,听到秦王的名头,那千总也有点害怕,急忙派人飞报大都督,正巧大都督的旗牌官也到了,命令打开城门,迎接秦王。 城门终于打开,各位大人的车驾先出去,然后老百姓跟着一涌而出,外面的人也涌了进来,长安的人流量极大,主干道上人来人往,根本封锁不住,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个换了衣衫的汉子赤着手从偏僻的巷子里走出来,扶着一个像是喝醉了的朋友,随着人流混出了城门。 第169章 祸水东引 长安城内一处宅院,后花园中,假山上依然残雪片片,地上的雪已经全化了,一位五旬开外的老人正挥舞着一柄青龙偃月刀闪转腾挪,虎虎生风,一旁的兵器架上插着十八般兵器,地上放着石锁,一看便知这家主人是行伍出身。 吕仲达的身影出现在后花园的月亮门外,看到父亲正在练武,赶紧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等汾阳侯吕珍练完一套刀法,才接过小厮手中的毛巾,紧走几步上前道:“爹爹的身子骨真是越来越硬朗了。” 汾阳侯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额角微微有些汗珠,他接过毛巾胡乱擦擦,看也不看自己的次子,走到兵器架跟前拿起一块白绸子仔细擦着自己的大刀,吕仲达就只能乖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擦了一阵子,老头子才说:“老三回来了么?” “回爹爹,还没找到叔宝,孩儿已经查清楚了,是尉迟光家的一个管事,勾结了江湖上的匪类绑架了三弟,尉迟光已经答应三日内一定给个说法……” “哼,废物!一群废物,三个营的兵,加上几百个捕快和巡丁,硬是拦不住几个马贼,这还是老子带出来的兵么!想当年老子我……” 汾阳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吕仲达只能唯唯诺诺的听着不敢反驳,等老爷子发够了火,才辩解道:“其实也不是兄弟们无能,只因秦王殿下驾临长安,不得不打开城门,贼子们可能就是那个时候逃出去的。” “哦?张家老四来就藩了,怎么年也不在京师过了,风风火火的跑来长安,哼,不理他,老二,你三弟的事情,盯住尉迟光要人就行,叔宝要是有个长短,就让尉迟光全家抵命。”说罢,老头子又拿起一杆花枪耍了起来,吕仲达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秦王驾到,您老要不要去拜望一下?” 吕珍忽然停住,用力将花枪插在地上,冷笑着说:“老子打天下的时候还没他呢,让我去拜望,笑话!”吕仲达便不敢言语,倒退着出去了。 …… 尉迟府,尉迟光愁容满面,在书房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元封他们还真是有本事,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汾阳侯,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和今上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陕西这块地方他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即使如尉迟家族这样势力庞大的门阀也不敢与之抗争。 打死了几个打手,还绑架了小侯爷,这罪过太大了,偏偏还让红袖招的人看见是张铁头带他们进去的,这更是说不清楚了,吕仲达带了二百多个家丁找上门来,尉迟光不敢推卸责任,只好说是下面人私自结交的匪类,绝无自己的授意,请吕二公子宽限三日,一定将三少爷找出来。 尉迟光的态度了吕仲达还算满意,汾阳侯家和尉迟家的关系一向良好,尉迟光又是个识时务的人,断没有故意和侯爷作对这般愚蠢,所以吕仲达也就放了他一马,带人回去了, 尉迟光已经让张铁头出去避风了,另外派出干员和元封等人联系,务必尽快找到他们,确保吕叔宝的性命,只要人活着就好,万一要是死了,尉迟家这回也得跟着完蛋。 忽然门外脚步声传来,尉迟光猛回头:“进来!”可是进来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尉迟佳,少女瞪着大大的眼睛道:“爹爹怎么还不吃饭,都凉了。” 尉迟光摆摆手:“爹爹不饿。” “爹爹是不是为了叶开哥哥的事情不开心啊?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他。”尉迟佳眨着眼睛说。 “哦,佳儿快说,哪里能找到叶开他们。” “嗯,爹爹得先去吃饭。” “爹爹马上就吃,你赶紧说。” “好吧,是……”尉迟佳便将奥黛丽的住处地址说了出来,尉迟光一听大惊,这不正是红袖招的对门么,别管怎么说,这也算一条线索,能联系上叶开他们一伙人就再好不过了,他立刻下令秘密派人前往奥黛丽住所查找元封等人的下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将道路上的痕迹都掩盖住了,长安城外三十里处的一座破庙内,元封等人正围坐在一起烤火,篝火上还烤着两只吱吱冒油的野兔子,这是刚才元封射中的猎物,吕叔宝被扔在角落里,谁也不去管他,庙前的空地上扎了几顶帐篷,商人打扮的人进进出出着,远处的大树上,一双警惕的眼睛正盯着长安方向。 元封早留了后手,除了跟随邓子明马帮进城的一帮人之外,城外还有一支化装成商旅的精锐骑兵,联络方式早就定好了的,就连邓子明都不知道这批人马的存在。 元封他们在城里就换了衣服藏了兵器,装作百姓混出了城门,联系上暗藏的人马,迅速撤离到三十里外的第一个据点。 “把那小子宰了算了,那么麻烦。”赵子谦说道。 吕叔宝听见说话,急得乱扭起来,塞着破布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慌,再等等,看温大人的下一步指示是什么。”元封冲赵子谦一挤眼,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哦,那就让这小子多活一会。”赵子谦会意,恶狠狠地说道,走到吕叔宝跟前踢了两脚:“再乱动就卸你一条腿。” 此时兔子已经烤好了,发出阵阵香味,大家撕开吃了起来,又拿出装着马奶酒的皮囊喝起来,酒香肉香飘到吕叔宝的鼻子里,馋的他口水直流,却又不敢乱动,耳朵被割掉了,血这会已经不流了,但是疼得厉害,听声音也不大灵敏了,但是刚才那声“温大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吃吃喝喝一阵子,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进城打探消息的叶开回来了,元封走出破庙,在雪地里和他说话。 “城里怎么个情况?” “我刚回丽姨那里看了看,十三郎和张平已经带着紫苑走了,说是三日后在这里相见,另外遇到了尉迟家的人,据说汾阳侯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尉迟光顶不住了,让他们千万别动吕叔宝,一切从长计议。”叶开慢条斯理的说。 “原来如此,照今天的情形看,汾阳侯的势力很大,连军队都能随意调动,尉迟家撑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家主的面子,就暂且放他一条性命,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元封将自己的策略说出,叶开不住的点头道:“可以,可以。” 深夜,篝火忽明忽暗,几条大汉都进入了梦乡,呼噜打的山响,还带着哨音,被丢在角落里的吕叔宝悄悄挪动着身躯,向篝火靠近,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渗进来的雪水打湿,冷的要死,肚里又饿,脑袋上的伤口又疼,简直狼狈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扭到了火堆跟前,感觉到一丝暖意,望着火苗,吕叔宝灵机一动,将反绑在背手的双手凑到了火堆上…… 吕叔宝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危急时刻还是表现出了他爹的一部分优良基因,硬是忍着剧痛把手上的麻绳给烧断了,同时两只手也烧得冒泡,疼得要死,但他不敢出声,又解开脚上的绑绳,悄悄爬起来弓着腰朝着庙门口走去。 忽然一个大汉翻了个身,吓得吕叔宝赶紧蹲下,过了半晌看没有动静才继续前进,一寸一寸挪着出了破庙。 外面雪正大,没人把守,远处的草棚下面拴着几匹马,吕叔宝打算过去牵一匹走,忽听有人说道:“老三,去给马添点夜草。”他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拔足狂奔,消失在夜色中。 等他跑远了,元封才从暗处出来,冷笑了一声,道:“咱们也走。” 吕叔宝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罪,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跑着,刺骨的寒风吹透衣服,冰冷的雪花从脖颈里灌进去,他咬着牙往前走,好在方向还能辨认出来,要不然真的会活活冻死在外面。 长安城外有陕军的驻地,吕叔宝就冲着那儿去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军营的轮廓,灯火在雪中闪耀,吕叔宝朝前奔了几步,高声喊了一嗓子,终于栽倒在雪地里。 …… 等吕叔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了,耳朵上了药,烧伤的双手也上了药,他顾不得疼痛,跳起来喊道:“快,快去拿贼!” 等陕军的骑兵冒雪来到那座破庙的时候,早就人去庙空,除了一堆篝火的灰烬外,什么也没留下。 亲自带队前来的陕军提督吕伯当阴沉着脸在破庙外走来走去,这件事让他极其恼火,在陕西地面上竟然有人敢和吕家叫板!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虽然他们对付的只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三,但是他们背后的目标一定是自己,是爹爹,是吕家! 一个背着柴捆的人从附近经过,吕提督一摆手,亲兵就跑过去将那农夫擒来扔在提督大人面前。 “我问你,昨天有什么人在这山神庙中借宿?”吕提督和颜悦色的问道。 “好像,好像是一帮外乡人,商人打扮,甘肃口音。”那农民虽然吓坏了,但是话还能说利索。 “甘肃口音?你可确定?” “错不了,俺家有亲戚在甘肃,就这个味儿。” 第171章 添酒回灯重开宴 没想到孟叶落的经历如此精彩,如此传奇,昔日十八里堡的鼻涕虫,兰州府落地的秀才,竟然成了大周朝的状元郎,堂堂巡按陕西监察御史,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啊,而且还背靠秦王这棵大树,众兄弟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赵定安忽然道:“十三郎,那日在红袖招你们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吓退那帮狗贼,堂堂秦王千岁还要东躲西藏的,是何道理?” 孟叶落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千岁和我是微服私访,而且去的地方又是烟花之所,万万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后果相当严重。” “严重个啥?王爷在自己地面上耍耍还犯法么?”赵子谦也不解道。 “唉,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且听我慢慢道来。”孟叶落一边招呼众兄弟喝酒,一边侃侃而谈,将这其中的玄机说了出来。 原来当今皇帝有四个皇子,个个都是人才出众,虽然皇帝春秋鼎盛,但是为了社稷安定,早立皇储也是理所当然,现在虽然已经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但并不代表夺嫡就没有希望了。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是一团乱麻,谁也理不出个头绪,但可以确定的是,变数还有很多,一来因为皇上并不喜欢大皇子,而且大皇子的母系力量太过强大,外戚强势自然不是好事,二来是皇帝分封了其他三个皇子为亲王,镇守各地,大周朝的亲王可是有实权的,封地的民政军事一把抓,所以大臣们都以为,这是一次考验的机会,哪个皇子在当亲王的时候干的出色,就有重新成为皇储的机会。 “所以,殿下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倘若被陕西地方官员知道殿下在风月场所大打出手,传到京师一定会使圣上震怒,从而降低对殿下的好感,这就是我们不敢暴露身份的原因。”孟叶落道。 元封忽然哑然失笑:“十三郎,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孟叶落纳闷道:“九哥何出此言?” 元封道:“我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当年曹操派两个儿子出城办事,但同时又让守城军士严守城门不得出入,小儿子曹植走到门口被拦下来了,灰溜溜回去说爹爹我出不去,而大儿子曹丕则拔剑砍了守门军士,径直出城了。” 众人还不大明白,孟叶落已经恍然大悟:“莫非陛下在考量秦王的胆识魄力?” “不错,根据你们刚才所说,陕西可不是铁板一块,汾阳侯势力庞大根基深厚,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皇上把四儿子派到这个险恶地方当王爷,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打算把这个儿子往火坑里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磨练他,锻炼他,考验他。” 孟叶落深以为然,道:“当初陛下宣布四皇子为秦王的时候,殿下还郁闷了一段时间,没想到陛下还有如此深意,哎呀九哥,你真是智勇双全啊,不当官都可惜了。” 元封道:“十三郎,你既然已经跟定了秦王殿下,兄弟们自然会帮衬于你,咱们在陕西还有些事情要做,不妨通力合作一把。” 孟叶落咬牙切齿道:“我当然记得,温彦老贼如今是陕甘总督,此番我主动请缨前来长安,表面上是为了协助殿下,其实是为了报仇,上面把温彦调离甘肃,也是为了架空他,如今他已经是没牙的老虎了,用不了多久咱们的大仇就能得报。” 说到报仇,众人沉默了一阵,半晌孟叶落才说:“如今秦王殿下初来乍到,手下只有三百王府卫队,实在没有堪用的人才,哥哥们若是不介意,不妨充作王府侍卫,以后升任军职的机会多多,若是殿下能荣登大宝,各位更是可以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啊。” 如此大好的前程,如此蛊惑人心的话语,本以为兄弟们会热切相应,孟叶落哪里知道几位哥哥现在的层次,漫说是什么侍卫了,就是总兵提督,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看孟叶落一脸的诧异和失望,元封淡淡的笑了:“这是十三郎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都是,那天在红袖招见到哥哥们如此神勇,如此仗义,殿下就起了爱将之意,有心招揽哥哥们,我也想咱们兄弟都有个好的前程,在王府当侍卫,总比在西域风餐露宿刀口舔血要好吧。” 孟叶落是一腔真情,元封也不忍心拒绝他,同时也感到秦王对自己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资源,傍上这棵大树,很多复杂的事情就能变得简单,他想了一下道:“好吧,我们答应给殿下帮忙,不过听调不听宣,只是帮忙,不能当下人使唤,你也知道,哥哥们野惯了,一下子上了辔头不舒服。” “这个……待明日我请示殿下之后再说。”孟叶落一时间不敢擅作主张,忽然屏风后面一声喊:“有何不妥!孤就是喜欢这种江湖豪杰。”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话音刚落,秦王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身上还带着醒酒汤的味道,元封细心,还看到他靴子边上有呕吐物的痕迹,看来这位殿下刚才并未睡觉,而是去呕吐了一番,喝了点醒酒汤,又跑来相陪客人了,这秦王还真是个爱才之人呢。 秦王豪气万丈的说:“若是那种一心想着富贵发达的人,孤反而看不上,越是这种义气为先,不重名利的好汉,孤越是敬佩的紧!这几位兄弟,孤交定了!来人啊,添酒,加菜,把牛油大蜡点上,孤陪兄弟们一醉方休。” 正所谓添酒回灯重开宴,年少的秦王豪气万丈,换了大碗和众人豪饮,他酒量不堪,却不愿示弱,每饮必干,颇有舍命陪君子的意思。 喝上了头,秦王瞪着红通通的眼睛道:“孤是秦王,你们就是秦王府的大将,你是秦叔宝,你是尉迟敬德,你是程咬金,你是徐茂公,你是……”话没说完,一头栽倒,酣然大睡。 元封放下酒碗叹道:“殿下真乃性情中人,咱们就帮他一把,让他做个风风光光的秦王吧。” 众人都说好。 这回秦王是真喝醉了,鼾声如雷,晃都晃不醒。孟叶落招呼下人把殿下抬下去休息,又对众兄弟道:“天色已晚,不妨住在王府吧。” 元封道:“不妨事,我们还是回去的好,正好把紫苑,哦不,是小冬接回去,要不然你定安哥心里不安生啊。” 孟叶落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们一程。” 一行人依旧从后门出去,先前的两人抬就不要了,换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紫苑姑娘坐在里面,四个王府的轿夫抬着轿子,孟叶落从王府马厩里调了几匹马出来借给众人,一起骑着返家。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积雪映射着月色,发出惨白的光芒,这场酒喝到了半夜,大街上已经了无人迹,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忽然元封低声道:“不对,后面有人盯梢。” 众人急忙停步,手慢慢伸向腰间,眼睛警惕的注视着道路两旁的房顶,树木,元封对后面黑暗的角落喊道:“出来吧,别躲了。” 暗处果然走出来一人,打个唿哨,四下里又慢慢走出十五六个短打汉子,手中皆拿着单刀铁尺,孟叶落喝道:“尔等何人,长安城内竟敢公然抢劫!” 那人冷声道:“在下甘肃提刑司总捕头,列位前几天犯的案子难道忘了?” 听他话音有些熟悉,元封试探着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姓王?” “不错,在下姓王。” “王小尕?” 那汉子愣了,迟疑道:“你是谁?” “我是元封!” “啊!” 王小尕没料到自己追踪的要犯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他急忙走上前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这几个人,可不是么,元封,赵定安、叶开、赵子谦、还有孟叶落,全是老兄弟! 铁血总捕头竟然哽咽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兄弟们的手,无语凝噎,他手下的捕快们不知所以然,有人问道:“老大,咋的了?” “没事?一场误会,你们散了吧。”王小尕把手下打发走,道:“走,喝酒去,我请客!” 又喝…… 谁叫遇上了兄弟了呢,长安城娱乐业发达,彻夜营业的酒店也不难找,王小尕领着诸人来到一处里坊,寻了一处酒家进去喝酒,至于紫苑姑娘则让赵定安先送回去,待会再赶来不迟。 又是一场豪饮啊,刚才在秦王府喝的是从江南带来的女儿红,现在喝的是正经高粱烧,这啤的白的搀着喝,好汉也架不住啊,不过众人依然痛饮不止,兄弟重逢,一醉方休。 第172章 汾阳侯耍横秦王府 得知祖母尚在人间,王小尕很欣慰,一连干了三杯才道:“快三年了,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原来你们在凉州啊。” 元封奇道:“去年我曾派林廉江去铜城找你,你们没碰面么?” 王小尕道:“那段时间柳大人升迁,从铜城知州升任天水知府,想必是在路上,林廉江自然找不到。” 原来如此,元封默默地点点头,可是林廉江一去不返,终究还是个心思。 “对了九郎,前段时间汾阳侯家三公子被绑票一案,是不是你们做的?”王小尕借着酒劲问道。 自家兄弟面前打马虎眼没啥意思,元封很光棍的说:“对,就是我们几个做的,小尕你不会拿我们吧?” 王小尕笑道:“谁操那份闲心,要不是陕西提刑司的伙计说作案的是甘肃口音,托我帮忙查办,我才不管汾阳侯家的破事呢,没想到一查把你们查出来了,没事,这事我兜着。” 元封道:“你是甘肃的总捕头,跑到长安来有什么公干?” 王小尕道:“此番前来长安,主要是陪柳大人述职,我这个总捕头全靠柳大人栽培,他身边没有可信的人,我随行保驾还能派上点用场。” 元封点头道:“这么说柳大人还在长安,小尕你看看能不能安排我和柳大人见个面。” 王小尕一拍大腿:“没问题,小事一桩,对了九郎,以前在芦阳县的时候你就是班头,现在不如重操旧业了,我和柳大人说说,给你也弄个总捕头的位子,你看咋样?” 元封淡淡的笑了:“再说吧。” “还说啥,这事就定了,这是甘肃提刑司的牙牌,你先拿着,回头我找大人补个公文,你就是六扇门中的人了,万一陕西方面有人查你,拿牌子给他们看就行。”王小尕大包大揽,竟然当场把元封收录为公门中人,真让元封哭笑不得,不过人家盛情难却,元封也就将牙牌笑纳了,这所谓总捕头其实依然属于官府聘用人员,连九品官都不算,所以王小尕个人就能拍板,当然,总捕头的权力还是很大的,黑道白道上大家伙也都给面子,这牙牌的价值可不低。 一场酒喝到了天明,众兄弟这才散去,每个人心中都是兴高采烈,兄弟重逢是一方面,得到助力又是一方面,孟叶落现在是官场上的人了,除了秦王这个不怎么强硬的靠山之外,在陕西并无任何力量可以依靠,现在忽然多了一帮兄弟,自然开心,而王小尕的心思就要简单一些,他是甘肃的总捕头,黑的白的也都沾一些,有这帮强横的兄弟做后盾,不管干啥事底气都足一些。 元封他们更不用说,本来以为在长安举目无亲的,哪知道竟然挂了个一位王爷,一位监察御史,还有一个总捕头,衙门里有人好办事,眼下要做的几件事忽然变得简单起来了。 …… 众兄弟回到住所大睡了一场,等到下午才去秦王府拜访,门房已经得到通报,这几位爷来了只管迎进来奉茶便是,来到偏殿坐着休息,不一会儿秦王殿下便一脸怒色的来了,见到元封等人才勉强一笑道:“各位兄弟久等了。” 元封等人赶忙起来见礼,宾主落座,元封问道:“适才见千岁怒形于色,不知道是何人如此不开眼,触怒了王驾?” 秦王道:“孤听从长史劝说,屈尊前去拜会汾阳侯,谁想却坐了半天冷板凳,根本没见到汾阳侯,孤气不过便转回了,不过现在见了众位兄弟,心情也就好多了。” 今天孟叶落不在王府中,他毕竟不是王府官员,还有自己的一滩事情,没有了这个纽带,元封和秦王殿下倒也相谈甚欢,正聊得入港,忽见一下人飞也似的跑来道:“启禀王爷,汾阳侯驾到。” 刚才登门不见踪影,这回却又跑来,这是怎么个意思,但既然已经上门了,还是得出门迎接,毕竟汾阳侯的资历老,年龄大,是秦王的长辈。 秦王对元封道:“请稍坐,孤去会会汾阳侯。” 这边刚出偏殿,汾阳侯已经进来了,老头子并未穿正式的袍服冠带,而是一身箭袖劲装,显得老当益壮,进了二门就哈哈大笑道:“殿下,老夫来迟了!” 秦王脸上现出尴尬的笑,好歹这是王府,汾阳侯竟然说进就进,如入无人之境,他看看紧跟在后面的几个王府侍卫,侍卫们也是一脸的为难,汾阳侯不顾礼数,谁敢拦他。 老头子放肆的打量着王府中的陈设,不住嘴的夸:“不错,不错,到底是王府,比我把残破的侯爵府雅致多了。”他四下里打望,秦王就只能在旁边陪着,看样子就像是晚辈伺候着叔伯。 一番品头论足之后,汾阳侯才道:“外面寒冷,还是殿上叙话吧。”说着自顾自的走上银安殿,秦王在后面跟着也上了殿,在宝座上坐下,汾阳侯也不参拜,大模大样的在一坐,摆手让下人把礼物奉上,六口箱子,里面尽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绫罗绸缎,秦王一看脸色就不对了,早上他去汾阳侯府的时候,送了三箱子的礼,现在人家还礼来了,竟然多了一倍,薄来厚往也不是这个样子,秦王到底是个王爷,给你送礼那是赏赐,你反送过来一倍的礼物算什么,叫板么?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汾阳侯道:“今天早上老夫前去城外演武场练兵去了,结果却错过了殿下来访,唉,这一天不练浑身就不得劲啊,儿郎们也得天天操练着,要不然怎么保咱们大周的江山啊,殿下就藩长安,老夫更感责任重大,殿下你是不知道,前几日老夫第三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大街上就被人割了一只耳朵,这长安城不太平啊,刚才我看殿下府上也没几个像样的侍卫,不如这样。”说着汾阳侯朝下面喊了一声:“张龙李震!” 两个精装汉子上殿磕头,口称:“属下见过侯爷,见过王爷。”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这样说的,而是在他们心中不管怎么排,汾阳侯的名次都要在秦王前面。 汾阳侯道:“这两个小子身手不错,老夫就留给贤侄你了,看家护院啥的能指望上。”也不等秦王反应,就虎着脸道:“张龙李震,还不给王爷磕头,以后你们就是王府侍卫统领了。” 秦王这个气啊,冷笑道:“小王这里人手倒还不算紧张,这两位虎将还是留给侯爷吧。” 汾阳侯端起的茶杯放下了,笑咪咪的说:“贤侄可是嫌这两人武功不佳?这个好办,贤侄可以挑选两名上等武士和他俩比武,身手如何一试便知。” 秦王忍怒道:“这就不必了吧。” “哎,那不行,不能让人家说三到四,说我吕珍把两个酒囊饭袋硬塞到秦王府里,殿下不愿意挑,老夫自己挑。”说罢走下殿去,从秦王侍卫中挑出两个个子高大的武士,道:“这两人就行,比比看吧。” 秦王一看,汾阳侯眼力倒还不错,挑中的正是自己手下比较得力的两名侍卫,他有心让汾阳侯吃瘪,便点头示意两名侍卫可以进行比武。 汾阳侯又道:“比武就得真刀真枪,要不然那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没意思,老夫做个主,你们四人比武,不讲规则,不论生死,只管输赢,赢了有赏,死了有安家费。” 秦王气不过,也点头答应了,四人各取了兵器在银安殿下站定,互相行了礼,这才开打,张龙李震是汾阳侯手下死士,武功果然了得,那两名侍卫则是京军行伍出身,单打独斗的功夫明显不如对手,刀来剑往很快就落了下风,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张龙李震步步紧逼忽然发力,长刀落处血花飞溅,两名侍卫宝剑脱手被砍倒在地,胸前飚血不止,张龙李震一步赶上,高举长刀正要劈下,秦王大喊一声:“住手!” 张龙李震一愣,但长刀依然狠狠劈了下去,眼看那两个侍卫就要身首异处,汾阳侯才暴喝一声:“停!” 两把刀及时停下,距离侍卫的咽喉还有一寸的距离,张龙李震从容还刀入鞘,向殿上抱拳道:“失礼了。” 汾阳侯骂道:“狗日的下手这么狠,没点轻重!还不给人家赔礼。” 张龙李震又转身对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两位侍卫拱手道:“承让,下手重了,见谅。”语气和眼神中却透着轻蔑与不屑。 在场数十名秦王府侍卫,全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那两名重伤的侍卫正是他们的正副统领,统领都让人家干翻了,他们这些小兵就更别提了,只能灰溜溜的把伤员抬起下去找郎中医治去了。 秦王脸上蒙了一层阴郁的灰色,汾阳侯却极其兴奋,哈哈大笑道:“贤侄,这回你相信了吧,这两个小子可是老夫的爱将,武功那是没的说,你要是不收,老夫的面子可就掉地上了。” 蹬鼻子上脸啊,秦王太年轻,在京城里也没遇见过这种人,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只能气得脸色发红,忽然偏殿内走出一人,朗声道:“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算是汾阳侯府的爱将?我们秦王府要是收了这俩人,殿下的面子可就掉地上了。” 第173章 王府侍卫长 汾阳侯顿时大怒道:“哪里来的小子,不知礼数,来人啊,给我拿了!” 那人正是元封,见汾阳侯发飙,他毫不惧怕,冷笑道:“小的是秦王府的家将,要责罚也是秦王殿下责罚,不知道您这位老先生官居何职,竟然能在秦王府内发号施令,拿这个拿那个的。” 秦王也很不满的干咳了一声,示意这是在自己府里,不知礼数的人应该是汾阳侯才是。 汾阳侯脸色一变,忽然哈哈大笑:“小子有种,敢说老夫推荐的人是三脚猫,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成色,过来比试比试吧。” 元封道:“对付两个三脚猫还不需我出马,我们王府的伙夫就行。”说着回头招呼赵子谦:“小强,你上。” 赵子谦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对张龙李震一抱拳:“请赐教。” 张龙李震不约而同的望向汾阳侯,老头子上下打量一下赵子谦,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便冷笑着点点头,又转脸对秦王道:“小的们下手不知道轻重,还望贤侄见谅啊,都是军中下来的好汉,经历过战阵的……” 银安殿上说着话,下面已经开打了,张龙先上,他欺赵子谦手上没有兵器,挥刀就砍,哪知道赵子谦速度快的出奇,劈手将将张龙手中的长刀夺了过去,左手一记勾拳打在张龙耳根处,张龙当场就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李震见状大惊,拔刀劈来,赵子谦用抢到手的长刀一挡,李震就觉得虎口一麻,长刀脱手而飞,紧接着赵子谦的拳头就到了,一记黑虎掏心砸在李震胃部,打得他当场呕吐,赵子谦还不罢休,横扫一腿将李震放倒,这才丢了手中刀对殿上说道:“献丑了!” “好!”秦王忽地站起,大呼一声,下面几十个王府侍卫也都高声叫好,汾阳侯脸上却挂起了寒霜,他淡淡的说:“来人啊,把那两个没用的废物给我宰了。” 立刻上来四个人不由分说将张龙李震按住,一刀刺进心窝,当场结果了性命,尸体迅速抬了出去,只留下两滩鲜血。 “老夫还有事,告辞了。”汾阳侯一拱手,径直走了,秦王也不送他,冷冷的坐在那里,王府长史见气氛尴尬,赶紧跑过去相送。 一直看着汾阳侯的身影出了仪门,秦王才愤然站起道:“老贼欺我太甚!” 众侍卫也都愤恨不平,汾阳侯做的确实过分,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明明知道秦王要过府拜会,故意不在府中等候,先让秦王坐一回冷板凳,然后再过府示威,借比武之名杀伤两名王府侍卫,尽显自己的威风,以图彻底把秦王压制住,不巧秦王府中藏有高人,比武落了下风,汾阳侯一怒之下当场杀人,在秦王府内杀人见血,这也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幸亏有元封等人在,秦王深深庆幸自己结交了这帮朋友,他将元封等人请上殿来道:“元公子,孤的侍卫长伤了,不如你来暂任此职吧。” 元封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擅长的是长枪大戟、马上格斗,至于短兵拳脚,贴身近战还是这位兄弟要强一些,侍卫长之职他比较合适。”说着将赵子谦推出。 秦王点点头,上回在红袖招打群架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几个人各有特色,元封是总指挥统领全局,是小团体的灵魂人物,赵定安大开大合,战力出众,但也属于将才那一类,武功倒不算很好,叶开的武功最好,剑法精湛出神入化,但相貌太过俊秀,和孟叶落一样都长着一张比女孩还漂亮的面孔,威慑力大大的不足,而赵子谦则是蜂腰猿背,相貌堂堂,武功属于那种街头缠斗的野路子,自成一派相当好使,让他做侍卫长,确实合适。 “好,那就让退之来做孤的侍卫长,今后孤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秦王说着,命人取来一口宝刀一面金牌赐给赵子谦。 元封推荐赵子谦出来,是他们几个人早就商议好的,所以赵子谦并无推辞,接了宝刀和腰牌,向秦王下拜,就此领了秦王府侍卫长的职务。 打击了汾阳侯的嚣张气焰,又收了一名勇将,秦王非常高兴,命人在银安殿上摆宴,招待元封等人,席间秦王有些有些后怕地说:“汾阳侯毕竟是和父皇一起打天下的长辈,就连父皇都敬他三分,今日孤让他下不了台,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元封道:“非也,千岁尊敬长辈,先去过府拜望,礼数已经到了,汾阳侯欺上门来,毫无君臣礼数,肆意妄为,其实也是来试深浅的,这种时候殿下可万万不能软,否则以后很难翻身,这可不是什么隐忍的事情,这是原则问题。”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秦王深以为然,他府里其实也有几个谋士,但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包括王府长史和太监总管在内,平日里总是劝秦王韬光养晦,能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啥的,试想秦王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又是堂堂王爵,被人家欺负到头上还要忍,他如何能喜欢这帮谋士,反而是和元封这帮年轻人比较投缘,尤其是元封,沉着睿智,果敢刚毅,又不贪图他的权势富贵,和他在一起,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秦王生在帝王家,从没体会到过兄弟之情,面对的不是笑里藏刀就是阿谀奉承,象这般真诚的友谊哪里见过,在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元封视作了自己的长兄。 本来元封对大周朝的政局也不甚清楚,酒席上听秦王一席谈才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实际上大周朝的疆域比继承前朝时候还要少,凉州以西就不提了,宁夏也是一片乱局,朝廷无力控制,西南、东南亦是如此,表面臣服背地里根本不听朝廷号令,另外一些省份被封疆大吏把持着,形成家族统治,朝廷也无可奈何,比如以前的甘肃就是温彦的地盘,在他那几万甘军没糟蹋完之前,朝廷是没有能力动他的,再有就是长安这样的局面,当年的老兄弟,老军头把持着军权,汾阳侯势力庞大,威望又高,不把秦王放在眼里也是正常的。 一盘散沙,千疮百孔,这就是元封对大周朝的印象。 “皇上封殿下为秦王,想必是有着良苦用心的,殿下何不借此机会大展所长,做出一番事业来,也让陛下放心后继有人。”元封道。 “孤何尝不想如此呢,只是初来乍到,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做起,光是一个汾阳侯就够让孤头疼的了。”秦王叹气道。 “汾阳侯乃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不足殿下多虑,我倒有一策献于殿下。” “哦,请讲。”秦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四个字,招兵,买马。”元封不动声色的说。 秦王眼中的光彩忽然黯淡下来,摇头道:“陕军乃是汾阳侯的人马,孤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军队,可是谈何容易啊,钱从哪里来,马从哪里来,人又从哪里来?” 秦王每年的俸禄就那些,几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渭河平原上倒是有几千顷的良田,但那也不够啊,陕西的税收他又管不到,上哪去弄钱,没有钱什么也办不到啊。 元封道:“钱财马匹都是小事,只要殿下一句话,保管源源不断。” 秦王奇道:“孤说什么话能有这么大用?” 元封一指西边:“殿下的财运在那里。” 秦王不解的眼神向西望去,却只看见天边的云彩,元封脸上依旧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说了两个字:“西凉。” “西凉。”秦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和西凉大举通商?” “不错,现如今陕西巡抚柳大人封闭了边界,禁绝一切货物流向西凉,听说西凉的砖茶价格已经翻了三倍了,丝绸瓷器药材火药也紧俏得很,若是殿下能说服柳大人开关放行商旅,或者在边界开榷场,那西凉人一定投桃报李,将大批战马卖给殿下,有了马匹就能换钱,就能练起一支骑兵来,殿下有了自己的军队,还怕什么汾阳侯么。” 秦王听得不住点头,道:“好办法,明日孤就召见柳松坡,正好他也在长安呢。”孤虽然不能命令他,但至少能劝劝他,这锁关确实要不得,把人家逼急了,又要打仗,朝廷现在哪还有精力开战啊。” …… 成功将秦王说服,元封等人胜利而回,赵子谦就留在秦王府任职了,他在西凉也是带过兵的,管那三百王府侍卫还不是驾轻就熟,临走的时候秦王又拿出三块金牌给他们,上面篆刻着秦王府禁卫的字样,有了这牌子,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府侍卫军官,吃皇家饭的人,寻常的巡防官兵,衙门捕快都没资格拿他们。 回到下处,正好王小尕送信来了,说了已经约好了,柳大人明日抽空接见元封。 第174章 桃色新闻 次日,元封依约来到馆驿拜见柳松坡,柳大人虽然已经做了一省的巡抚,但行事依旧简朴,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在芦阳县时候那两个老家人,长安城里豪华的客店多了去了,但他却只愿住在官府开设的馆驿之中。 得知元封前来,柳松坡亲自迎出二门,两年多不见,柳大人两鬓的白发多了一些,精神却比以往好了许多,脸上也没有做官之人那种傲慢颜色,而是从容可亲,假若不是身上那件有些退色的红色圆领官服,倒像是个学究先生,不像是朝廷二品大员了。 柳松坡拉着元封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寒暄之后进了内室,馆驿的条件确实不大好,这年头当官的谁还住馆驿啊,只有那些送信的驿卒和办差的低级差役才住这里,一般房间都是大通铺,火炕上能睡十几个人,柳松坡住的这间还算是馆驿中比较好的,屋里还特地生了个泥土做成的暖炉,几个红薯摆在炉膛里,看的元封一愣,这官当的也忒清廉了吧。 元封当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当年事发之后逃亡凉州,重操旧业做起了买卖,惨淡经营到现在,也有了一点点积蓄,这次前来长安正是为了寻找失散的亲人。 柳松坡不疑有诈,因为元封本来就是以私盐和贩马起家的,到了凉州以后重操旧业再顺理成章不过了,甘肃方面的情报系统很是薄弱,对西凉的政治经济军事情况都不是很了解,资讯完全靠从西凉回来的那些读书人的笔记文章,有所差池也是正常的,这回终于找到一个真正的凉州人了,柳松坡如获至宝,仔细询问元封关于西凉的一些情况。 元封侃侃而谈,从抗击帖木儿谈起,一直说到西凉建国,期间的分风风雨雨,事无巨细都说给柳松坡听,柳松坡拿了纸笔边听边记,不时感慨,说到后来,元封哀叹一声道:“本以为就此定居西凉,哪知道风云突变,朝廷封锁了边关,我只好变卖了家产,回到大周来。” 柳松坡道:“朝廷锁关,西凉人是怎么反应的?” 元封道:“小老百姓还能如何,朝廷锁关归锁关,禁绝的只能是明面上的生意,边境那么长,总不能全用墙头垒起来吧,无非是增加了走私的成本而已,原来十个钱能买到的砖茶,现在得五十个钱,达官贵人自然不愁吃喝,可苦了平民老百姓了,再这样下去可就要民不聊生了。” 柳松坡暗暗叹气,心道为了国家社稷也只能牺牲这些百姓了,又问元封:“依你看,西凉兵马实力如何,那位西凉国主的志向又在何方?” 元封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咱们甘肃的官军连给人家西凉军提鞋都不配,那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人啊,帖木儿百万大军都土崩瓦解了,还有啥可说的,凉州火器精甲天下,凉州铁骑雄霸西域,唉,要不是朝廷锁关断绝了火药粮草的进口,兴许这会西凉军已经打下了撒马尔罕了呢。” 西凉军的厉害柳松坡也有所耳闻,温彦那五万兵一天就让人家包了饺子,这事谁都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柳松坡才起了防范之心,生怕西凉人打进中原,毁了大周的天下。 元封又道:“如今西凉大军已经自西域返回。屯兵凉州一线,倘若国内民怨沸腾,怕是要东进甘肃打草谷了。” 柳松坡一震,道:“那张思安果真有野心问鼎中原么?” 元封耸耸肩膀道:“问鼎中原就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的江山都坐不稳了,手上有兵有将,有啥干不出来的呢。” 柳松坡沉默了,看来自己的策略稍微孟浪了一些,把西凉人逼上绝路铤而走险就麻烦了,本来不打仗的这下也要打仗了。 火炉子哔哔剥剥的烧着,柳松坡呵呵笑道:“红薯烤好了,吃一个吧。”用铁钳子夹出红薯来递给元封,很自然地转了话题:“成家了么?” 元封道:“还没,有些事情没办完之前暂不考虑成家。” 柳松坡自然之道元封指的是什么事情,正要相劝,忽然有人叩门,他便出去了一会,片刻后回来道:“老夫还有些公事,今天就不留你了,记住,千万别做犯法之事,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贪官,自有朝廷法度来惩处。” 这是提醒元封不要对温彦下手呢,元封抱拳道:“元封记下了。”只说记下了,并不说我一定就听你的。 柳松坡明白元封的脾气,也不说破,只道:“唉,再过些时日你自然明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将元封送走,柳松坡才坐上轿子出门,不用问元封都知道是秦王殿下召见柳巡抚,商讨的同样是西凉贸易的问题,自己先以普通西凉百姓的身份阐述锁关对于人民生活的影响,然后秦王再从统治者的角度出发,和柳巡抚商讨对西凉封锁贸易的利弊,虽然秦王管不了柳松坡,但是能让他知道,朝廷高层对这件事是重视的,若是有此引起战争的话他柳松坡难辞其咎。 事情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柳松坡是个清廉刚正的官员,他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外因而改变,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让他自己醒悟,一个是让皇上下旨,指望千里遥远的京城做出反应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现在只能靠潜移默化来让他收回成命了。 离开了馆驿,闲着没事正好去温总督家附近转转,踩踩盘子,这趟长安之行,主要就是为了收拾这个老贼,元封带着几个人晃晃悠悠来到了总督府邸,正好总督府外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管家下人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外面迎接宾朋,另一侧还开了粥棚施舍乞丐,全是筷子插上不倒的稠稀饭,还有人大把大把的往街上撒铜钱,引得满街百姓弯腰去捡,总督府的下人们高兴的合不拢嘴,络绎不绝到来的达官贵人们也呵呵笑,简直比过年还开心。 “温彦这老狗今天过寿还是娶小妾,这么大排场?”元封问道,这几天来邓子明已经差人将总督府的底细查的差不多了,发生的什么事情自然清楚,有人答道:“回爷的话,是温总督幼子摆满月酒,温总督老来得子,当然要大宴全城了。” “哦,是这回事啊。“元封很是不爽,这老贼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自己却又娶媳妇又生儿子的,还有没有天理,他眼睛一眨,计上心来,打算进去给温彦添点恶心,可是大门口人来人往的,都是凭着请柬进门,很难混进去,于是元封晃晃悠悠来到总督府的后墙。 后墙是一条偏僻的巷子,前门喧嚣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很微弱了,元封正蹑手蹑脚的走着,忽听后门一声响,他赶紧闪身躲在暗处,悄悄瞄过去,后门打开,一个中年仆妇走出来四下望了望,忽然喊道:“出来吧。” 元封一惊,难道被发现了,正要现身,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已经从墙角走了出来,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膀子,对那中年仆妇道:“吴妈,小姐答应见我了么?” 吴妈冷冰冰的说:“小姐再也不想见你了,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了,这是小姐给你的,拿好了!”说着将一个包袱塞在青年的怀里,然后退回门内,咣铛一声关上了后门,哗啦一声在里面落了锁,那青年还没反应过来,抱着包袱呆呆的站了几秒钟才仰天痛哭:“苍天啊,这是怎么了,我造了什么孽,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元封一看这情景,顿时大感兴趣,有猛料啊,不用问是温总督家的桃色丑闻,这要是发掘出来还不给温彦一个迎头痛击啊,再看那年轻人已经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一双鞋一件棉袍,还有几锭银子,青年飞速检查着,终于在棉袍夹层中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三郎,你我缘分已尽,为了孩子,速速归去。杏儿。” 青年泪如雨下,嚎啕大哭,哭的伤心之至,撕心裂肺,引得总督官邸后院中的狗都吠了起来,正哭着,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响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兄台如此伤心,可是因为那红尘琐事?” 青年一回头,不知道啥时候,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此刻正微笑着看着他。 “我哭我的,与你何干。”青年没好气的答道。 “三公子,如果哭能把杏儿换来的话,你就尽管哭好了,再会。”那人转身就走,却被青年拉住:“你怎么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和杏儿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元封心道刚才我站在你身后把信笺上的内容都看见了,我当然知道你俩的丑事,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他神秘的一笑:“三公子,一醉解千愁,不如咱们寻一家酒馆详谈此事,你看可好。” 第175章 悲情小生马惊涛 元封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酒馆,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两壶高粱烧,酒馆是那种很不上台面的二荤铺,菜肴以猪杂碎为主,为了套三公子的话,元封也豁出去了,点了一道烧葫芦头,一道切白肉,两碗羊肉泡馍。 俗话说的好,好吃不过葫芦头,这可是长安的特色菜,所谓葫芦头就是猪大肠的特殊部位,有人考证是猪痔疮,也有人说是大肠小肠连接的部位,具体是哪里就不考究了,总之这道菜很好吃,肥厚油腻,相当拉馋。 元封亲自帮三公子筛满了酒,招呼道:“三公子,咱们在总督府后巷相见也是缘分,先干三杯吧。”说着自己先一口闷了,三公子见他豪爽,也跟着喝了三杯。 随后元封又道:“听口音三公子是兰州人士,咱们还是老乡呢,他乡遇故知,再喝三杯吧。”说着又干了三杯,三公子无奈,只好再次跟了。 三公子本来好几天没吃饭了,现在又被元封灌了六杯烈酒,空腹饮酒醉意上头,再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兄台,小弟我苦啊……”说着嘴一撇又要哭,元封赶紧劝:“兄弟,别介,慢慢说,有啥苦楚给哥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三公子眼中噗噗的落下泪来,滴到面前的羊肉泡馍碗里,他自己抓起酒壶倒了一杯,边喝边说:“小弟我姓马名惊涛,今年二十岁,自幼住在兰州府城外马家村,家中有房屋一座,薄田二十亩,父母双全,上有两个哥哥,两年前小弟还中了秀才,日子过得还算恬淡,家中自小便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是邻村老李家的四姑娘李杏儿,我与杏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中了秀才之后正打算迎娶杏儿过门,哪知道李家悔婚,退了彩礼,我和他们争辩,反被他们打出门去,回家躺了三日,不久便听说杏儿嫁人了,我……我……” 马惊涛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元封心中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这杏儿八成是嫁给温总督了,他便悠悠道:“想必杏儿姑娘嫁入巡抚家,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马惊涛惊讶道,旋即又释然:“对了,你是半仙,你什么都知道。”端起酒杯,“恣”一口烈酒下肚子,元封看他已经迷迷糊糊的,便故意套他的话:“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看马公子也不像是懦弱之辈,想必也曾去巡抚府上找过杏儿吧。” “我听说之后,就立刻从病榻上爬起来赶到兰州府,恰逢巡抚官邸张灯结彩,就如今日总督官邸这般摸样,我要同他们讲理,讨回我的杏儿,哪知道却被他们抓住暴打一顿扔到了后巷,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我知道,杏儿的清白已经被老贼玷污了,我没能保护她……”说着,马惊涛的身体蜷缩起来,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巨大的痛楚,忽然他一把掀翻了桌子,盘子碗筷酒壶全都翻在地上,要不是元封动作快,肯定被浇一身菜汤,这边马惊涛又开始哭喊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折磨我和杏儿!” 小酒馆的客人们都为之侧目,老板也过来了,元封赶紧赔罪:“对不住,你们喝你们的,我兄弟喝多了,砸坏的盘子碗我来赔。”说着拿出碎银子给老板。 马惊涛已经歇斯底里了,再在酒馆里待下去不是办法,元封将他搀起道:“三公子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 搀着马惊涛从酒馆出来,元封打了个响指,一辆马车便从一旁的巷子里驶出,将马惊涛扶了上去,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嚷着,闹着要酒喝。 回到下处,马惊涛已经睡着了,车里吐得一塌糊涂,大家看到元封带来一个醉鬼都有些纳闷,元封却说:“这人可是个宝贝,可得好生伺候着。” 到了夜半,马惊涛悠悠醒转过来,觉得腹中空空,头疼欲裂,再看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子,炕头温暖,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刀削面,那位不知名的甘肃老乡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三公子你终于醒了。”那人道。 三公子到底是个秀才,乃是知书达理的人,从炕上爬起来一躬到底:“多谢,适才马三多喝了几杯,胡言乱语还请见谅。” “三公子客气了,来来来,先把面吃了再说。” 马惊涛端过饭碗吃了起来,不知不觉间眼泪大滴答滴的落下,素不相识的人都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海誓山盟的杏儿却变了心呢。 马惊涛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道:“多谢收留,我得去找杏儿了,让她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说罢起身就走。 “回来!”元封喝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去?难道想让总督府的人把你活活打死么?杏儿的一片苦心你还不理解么?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如此鲁莽上门,不但害了自己害了她,还会害死你们的孩子!” 马惊涛呆立当场:“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和杏儿的孩子?” 元封心道这种桥段话本里见得多了,温总督一树梨花压海棠,不代表他还有生育能力,马三公子生龙活虎的,兴许一回就怀上了,再说了,就算不是马惊涛的,也得把他忽悠信了那是自己的孩子,这可是对付温彦的杀手锏。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道:“正是因为那孩子是你们俩爱情的结晶,杏儿才忍痛和你分手,要不然让温彦知道,孩子就遭殃了,你没见杏儿临别还送你棉袍和鞋子么,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是这样啊。”马惊涛喃喃道,本以为杏儿无情的抛弃自己而痛楚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但旋即又亢奋起来,大叫道:“不行,我要去救杏儿,去救我的孩子!” 元封硬是将马惊涛拖了回来道:“你先坐下听我说。” “我不听!我现在就要去救杏儿,哪怕死在她面前我也愿意。” 这小子整个一歇斯底里,动辄就进入癫狂状态,元封实在忍不住了,抽了马惊涛一个大嘴巴,冲他吼道:“深更半夜你救什么救,不等总督府的家丁动手,巡街的捕快就先把你拿了,是真汉子,纯爷们,就光明正大的去总督府上讨回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记住,你才是受害者,温彦身为官员,强娶已有婚约的女子,本身就是不对的,朗朗乾坤怕他什么,明日就去总督府要人!” 马惊涛呆了,这兄台怎么比自己还恨温彦啊,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和杏儿的婚约在前,温彦这属于强娶民女,应该光明正大的去讨回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半夜偷偷摸摸的去。 可温彦是陕甘总督啊,民与官斗哪有胜算,马惊涛忽然又沮丧起来,蹲到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你丫的有完没完,又哭,赶紧吃完你的刀削面上炕躺着去,温彦家的满月酒还得摆几天,明天我就陪你一起去讨个公道。”元封说罢,关上门出去了。 …… 元封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如今温彦虽然升任陕甘总督,但权力大不如以前了,要想杀掉他不是啥难事,可那样未免太便宜他了,应该一步步打垮他,让他失去所有的东西,尝尽人间痛苦之后再死,否则对不起十八里堡乡亲们的在天之灵。 次日一早,开门再看马惊涛,那碗刀削面已经被扒的干干净净,脸也洗干净了,头发也梳理过了,早早的起来在屋里踱步,正等着元封呢,元封让下人递给他一套绸缎衣服,又端来早饭让他吃,吃饱喝足换了衣服之后,元封还没啥动作。 “兄台,该动身了吧?”马惊涛问道。 “等等。” “等什么?” “等请柬,咱得光明正大的去,以客人的身份去,要不然怎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揭穿温彦的真面目。”元封道。 过了一会儿,邓子明果然拿了几张请帖来,马惊涛不由得大为惊讶,这位兄台不露声色,势力大得很啊,居然能弄到总督府的请帖,其实他有所不知,这次温彦为儿子摆满月酒,请客的范围比较大,就连长安的商人们也在被请之列,温彦离了甘肃,没了捞钱的路子,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收一回礼,收到请贴的人不得不去,还得备上一份厚礼,所以邓子明在外面说要搞几张请帖和总督大人拉拉关系,立刻有人愿意无偿转让,倒贴钱都行。 邓子明备了两辆马车,一份大礼,元封带着马惊涛,在几个随从的陪伴下一路来到总督宅邸,递上请帖和礼单,门口待客的管家立刻笑容满面,请这几位客人进去喝酒。 “三公子请。”元封一伸手。 马惊涛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鼓起勇气走进了这座让他朝思暮想却又恨之入骨的宅院。 第176章 就是来恶心你的 走进大门的那一瞬间,元封扭头看了看大门外的空地,那里停满了轿子和马车,足有上百个杠快、马夫聚在一起坐在条凳上聊天吹牛,其中不乏眼熟的精悍男子,那是元封埋伏下的人马,温彦现在只是个光杆总督,对付他几十个人足矣。 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再进二门,总督府邸果然敞亮,通常来说晋陕人家的院落都比较狭长,这是因为渭河平原和晋中平原地少人密的关系,所以有晋陕窄院的称谓,但总督府却极其宽阔,纵深有多少不知道,宽度是三正四耳的七间口大院,正房和厢房都相当高大,翘脊飞檐,气派不凡。 正房厢房都设成了宴会场所,不知道摆了多少张花梨木的桌椅,温彦的阔绰也可见一斑,老来得子可是大喜,比娶小妾这样的事高级多了,所以温总督当成一件大事来办,所有的下人都换了里外三新的衣服,带着崭新的瓦楞帽子,笑容可掬的接待着宾客,院子里的大树上都缠满了红绸子,檐下的灯笼也是红的,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元封特意穿了一件蜀锦的长袍,外面罩着灰鼠皮的袄,脸上沾着三绺胡子,眼睛眯缝着,见人就笑,别管认识不认识,先客气两句套套近乎,而跟在他身后的马惊涛则是一脸苦相,元封交代了好几次,让他带点笑容,可是他笑出来的比哭还难看,元封也就不再强求了。 显然总督府的管家们很有组织大型活动的经验,客人们谁该做哪张桌子都是安排好的,两个小厮拿着请帖找到了元封的座位,客客气气请他们就坐,元封和马惊涛落座之后,先和同桌的客人们拱手打个招呼,然后再看屋子里其他宾客,从人丛中果然又找出一些熟悉的面孔,赵定安面无表情的吃着桌上的茶点,叶开笑嘻嘻的和邻座的人神侃着,王金标一身道袍,鹤发童颜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打坐,还有几个精心挑选的侍卫混在人丛中,元封的目光和叶开碰上,两人都露出会心的一笑,过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火炉子生着,茶点吃着,客人们都是来自长安各地的商人,做生意的人都是自来熟,场面一点也不拘束,元封早年也贩过马匹和私盐,属于业内人士,和大伙相谈甚欢,唯有马惊涛心神不定,不时望着正房方向,希望能看见自己的杏儿和孩子。 他的愿望当然不会实现,大户人家的女眷怎么可能抛头露面,总督大人都不一定出现,招呼这些生意人,管家就足够。 到了晌午时分,外面的粥棚又开始施粥了,府里也正式开席,总督府把长安城内几家一流饭店的大厨都请来了,食材用的也都是精选上品,自然没有葫芦头之类的杂碎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传来进来,由于天冷,每道菜上还盖着一个瓷碗,到了桌上才掀开,温度一点也没跑,花枝招展的侍女们来回穿梭,帮客人们倒酒,小厮们忙着传菜,原先桌子上的果脯蜜饯瓜子茶水撤了下去,摆上八个冷盘,八个炒菜,每桌两坛好酒,大家都把杯子满上,静静地等着开席。 忽然一阵大快朵颐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禁为之侧目,原来是一位客人等不及开席,已经自顾自的吃起来,尽捡着自己喜欢的吃,筷子和穿梭一般,吃几口还喝一口酒,还发出“渍”的一声,好像很爽似的,大家都惊讶,这是哪来的客人啊,竟然如此粗俗,元封自然认得那是赵定安,反正今天是来捣乱的,他心中暗自一笑,根本不管。 片刻之后,管家来了,看到有人已经开吃了,顿时心生不悦,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怒,只得招呼客人们道:“我代我们家老爷谢过各位了,请慢用,大家吃好喝好啊。” 众人轰然答应,还有那商界领袖站起来向管家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大意是请代为转达我等对总督大人喜得贵子的祝贺云云,元封才不理他们,也开始吃喝,边吃边招呼马惊涛:“三公子,别闲着,吃饱喝足好干事啊。” 马惊涛狠狠地点点头,抓过酒杯一口干了,然后又将酒坛子抱过来放在自己跟前,连菜也不吃,就这样板着脸一杯杯的喝酒,众人一看就怕了,喝酒不吃菜,这人狠啊,元封心中暗喜,知道马小三又要借酒劲发飙了,果然,喝了五六杯烈酒之后,马惊涛原本苍白的脸色变成了略带病态的红润,原来胆怯愁苦的表情也被激愤所代替,元封知道再过一会他就要开始哭了,赶紧劝:“三公子你先等等,过一会配合我行动。”马惊涛瞪着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元封抬头找叶开,人已经不见了,看来计划一些顺利。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酒过三巡,温总督果然端着酒杯过来了,大喜的日子,温总督也破例亲民一把,毕竟这些商人都是有钱的主儿,将来能用的上。 总督大人穿了一件很喜庆的沉香色长袍,头戴方巾,脚穿大红鞋,脸上笑得皱纹都不见了,更显精神焕发,走进大厅,有人大喊道:“总督大人到。” 全场起立,纷纷向总督大人道贺,温彦也笑咪咪的拱手还礼,频频举杯致意,这一厅的客人不算太主要,他正打算走个过场就闪呢,忽然有位宾客站起来道:“小的代表客居长安的甘肃商人恭祝大人子孙满堂,恭祝小少爷长命百岁。” 温彦哈哈大笑,道:“同喜同喜,你们慢饮,老夫还有客人要招呼。” 按说那位客人就该坐下了继续吃他的了,可是他却并不坐下,反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温大人,为何不将小少爷抱来让大家看看呢。” 温彦脸色一变,这人怎么如此不知趣,想发怒又不方便,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道:“天气寒冷,怕小少爷感了风寒,就不抱出来和大家见面了。” 人家已经很克制了,可是那位客人依旧不罢休,说道:“碰巧今天昆仑山上的天风道长也来了,他老人家最擅玄黄之术,五行八卦无所不通,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大运走势,不如让他替小少爷算一卦,看看小少爷几岁能中状元,几岁能当宰相。” 一听这个,温彦的嘴角才浮上笑意,昆仑山上的天风道长名头响亮,没想到今天居然也来到府中赴宴,看来自己的面子够大,有心想请道长到后宅去给儿子看相,但是又突然生了一点卖弄的意思,毕竟五十多岁得了儿子很不容易,他便说道:“让吴妈把小少爷抱来给道长看看吧,注意别冻着了。” 下人应声去了,半晌之后,孩子在五六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抱来了,包裹的严严实实,前呼后拥的肯定冻不着,来到大厅,众人也不敢靠前观看,只是坐在原位上赞不绝口,天风道长装模作样的挥洒着拂尘走上前来,看了那孩子一眼,小孩还小,说实在的真看不出长的像谁. 王金标先是故作惊讶状:“这孩子生得好相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定是个出将入相的大人物。” 温彦得意的笑了,自己的儿子能差了么。 后面的话就难听了,王金标掐指一算,望望婴儿,又望望温彦,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温彦道:“道长有何见教?” 王金标道:“小道算来,这孩子恐怕不是温大人的骨肉啊。” “你!”温彦气得当场就把酒杯摔了,“来人啊,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拿下。” 那么喜庆的日子,府邸里根本没安排带刀的护院,几个普通家丁撸着袖子要过来拿人,早被赵定安窜出去一拳一个放倒在地,暗藏的西凉侍卫也现身了,掏出火铳跳上桌子大吼道:“都老实点,谁动打死谁!” 恰在此时,马惊涛终于也开始了嚎哭,现实歇斯底里的嚎了两嗓子,然后冲向温彦:“老贼,你还我的杏儿来!”早被元封一把拽住:“有话慢慢说,咱们是讲理的人。”又对桌子上那几位道:“都下来,外面呆着去,别吓着客人。” 侍卫们留下两人把守,其他人闪身出门警戒去了,总督府的管家还有那几个丫鬟仆妇都在火枪的威逼下不敢乱动。 温彦颤声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元封道:“我们是来贺喜的啊,不过呢,眼瞅着温大人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心里憋得怪不舒服的,就想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那谁,小马,把你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此时大厅内鸦雀无声,众商人想破脑袋也料不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事到如今谁也不敢乱动,谁也不敢说话,也没人想偷偷逃跑,因为他们能觉察出这几个人是专门来找温彦麻烦的,和他们没啥关系,既然坐在这儿了,就不妨听听温总督家里的故事,以后出去也好显摆。 马惊涛又开始讲述他和杏儿的故事,不过这回是以激昂控诉的语调:“我本是兰州城外一秀才,家中有屋又有田,自小和邻村的李杏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订有婚约,不想那温彦老贼,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在杏儿过门前的一天将她抢入府中,可怜我的杏儿,就这样被温彦老匹夫给……,你还我的杏儿来!” 说着马惊涛又要扑上来打人,元封一把拽住他:“说关键的的,没见大伙都等着呢。” 第177章 虎毒食子 虽然故事老套,当官的欺男霸女这种事实在不稀罕,但是这种诉说方式实在是别致,径直直接闯到总督大人的府里来纠缠,众位宾客一时间都听傻了,支着耳朵倾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马惊涛扑到桌子旁,端起酒坛子狂饮了一番,酒水顺着嘴角流到领子里,衣服上,流出去的倒比喝进去的多,不过架势确实很豪迈,他喝完了酒,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踉踉跄跄的两眼通红,指着温彦说道:“老贼,你抢了杏儿的人,抢不了杏儿的心,我不远千里从兰州来到长安,日日在你府外徘徊,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杏儿出外去大报恩寺上香之时看见了我,经好心人安排,我们在大报恩寺的禅房里相遇了,此后我俩时常在大报恩寺见面互诉衷肠,在一个春天的下午,杏儿终于将她完完全全的交给了我,她哭着对我说:奴家不是完璧,三郎你会嫌弃我么?我说:杏儿,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纯洁的杏儿…… 听众们轰的一下就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温总督家的门风也忒差了些,小妾居然能在寺庙中和人私通,这是天大的丑闻啊,大家津津有味的谈着,不时抬头看看温总督的表情。 此时温彦已经气得快晕过去了,杏儿屡次去大报恩寺上香他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去向送子观音求子,杏儿如此虔诚,每隔几日就要去上一趟,个把月之后还真怀上了,为此温彦还高兴的了不得,亲自去大报恩寺捐了一万斤的香油,木想到原来求子是这样求来的啊,禅房借种!不用问,吴妈等人都是知道的!温彦七窍生烟,嘴唇发抖,指着吴妈说话都不成个了:“你你你” 吴妈脸色苍白,无力的低下了头,这事确实是她一手安排的,倒不是因为可怜马三公子,而是纯粹为了借种,只要有了小少爷,杏儿就有可能扶正,他们这些下人也会鸡犬升天,本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最终还是露了马脚,早知道找人把那马三公子做掉多好。 “不可能!就凭这些小伎俩骗不过老夫,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温彦的意志远比元封他们想象的要坚韧,面对变故居然还能稳住心神,他这一吼,外面传菜的小厮听见了,都往这边奔来,在门口被侍卫拦住,双方起了冲突,侍卫放了两枪镇压住了局面,但是这毕竟是总督府邸,被发现了就没有多少时间唱戏了。 元封还有杀手锏,冲后面喊了一嗓子:“把杏儿姑娘带上来现身说法!” 那边叶开已经从后宅把杏儿提来了,可怜杏儿还在月子里就被拉出来,头上还缠着带子,脸色红润体态丰腴,只是吓得不轻,看见马惊涛和温彦等人,杏儿两只大眼睛惊恐的闪烁了几下,做出一个让大家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挣脱叶开,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马惊涛双目含泪,哽咽的喊了一声:“杏儿。”然后张开了双臂,众人都以为马上要上演一幕感人的大戏了,哪知道杏儿看也不看马惊涛,径直扑向了温彦:“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他们是什么人?” 众人大跌眼镜,元封也用探询的眼光望向马惊涛,心说哥们这是咋整的,你家杏儿咋不向着你啊? 马惊涛立即哭道:“杏儿,咱们回家,咱们一家三口回兰州好好过日子。” 杏儿怒道:“杏儿是你喊的么!我是总督大人的妾室,不是你的杏儿,我不认识你,你是哪里来的贼子?” 温彦也被搞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到底老奸巨猾,知道现在重要的是挫败敌人的阴谋而不是被敌人打乱心神,他冷笑一声道:“老夫堂堂陕甘总督,岂会被你们愚弄,赶紧收起这一套束手就擒吧,官兵马上就到。” 此时总督府邸已经乱开了锅,下人们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后宅里的夫人们哭天喊地,家丁们躲在后面不敢出头,稍微机灵点的想跑出去报信,刚出门就被放倒,不知不觉间总督府已经被封锁了,贼人们简直猖狂到了极点。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老子才没心思愚弄你,不信是吧,滴血认亲!”元封不由分说,指挥两人上前抢过孩子,按倒温彦,割破手指滴出血来,又让马惊涛自己割破手指把血滴到盛着清水的碗里,再扎破婴儿的手指滴出血来,两只碗放在元封面前,血液渐渐起了反应,令他奇怪的是,婴儿的血和马惊涛的血并未融合,反而和温彦的血融合了。 不管那么多了,不是马惊涛的种也得说是他的,恰好此时杏儿怕事情败露,惊叫一声瘫倒在地,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元封手脚又快,背着众人端起两碗,反正是一样的碗,换了谁也看不出来。 “温大人你看好了,这娃娃根本不是你的骨血!”一个碗伸到温彦跟前,里面两滴血丝毫汇不到一起去,温彦低头一看,饶是他意志坚定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仰天喷出一口血来,直挺挺的昏倒在地。 赵定安从袖口里抽出尖刀道:“宰了他吧?” 元封道:“不慌,细水长流,今天宰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闹得差不多了,咱们走。” 马惊涛过去搀住杏儿道:“杏儿,咱们走。” 杏儿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看见是马惊涛,顿时歇斯底里起来,乱抓乱挠一番,哭嚎撒泼道:“你毁我一辈子,你毁了我们全家,我死也不跟你走。”说罢跃起抢过了婴儿,死死抱在怀里,任谁抢也不松手,婴儿嚎哭,女人嘶叫,外面也打得一塌糊涂,房门撞开,侍卫喊道:“快走,官兵过来了。” 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人逃出去报告了官兵,光天化日的不能和官兵硬拼,元封招呼众人道:“风紧,扯呼。” 马惊涛还想去劝杏儿,早被赵定安拉住:“走吧!人家都不要你了。”拉着赵定安几个人出了房门,大厅里的宾客们也一哄而散,府邸里乱糟糟一团,些许几个带刀的护院根本拦不住元封等人,他们从容出了大门,上马上轿,还有步行的,朝着各个方向散去,等到官兵赶来,总督府邸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满院子的狼藉。 郎中上门,终于将温彦救醒,老大人醒来第一句话是:“冤孽啊!”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老来得子居然是人家的儿子,堂堂总督大人的妾室竟然在寺庙里偷汉子,若是自己一个人知道也就偷偷处置了,偏偏被那么多人围观,不用问这事已经传遍长安了,陕甘总督的脸以后往哪放啊。 发泄了一通怒火,温彦将巡防营的参将叫进来训斥了一通,命他全城搜捕歹人,主要是一个姓马的兰州人,说来总督的权力也就这样了,若是在兰州,温彦可以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抓起来,再把大报恩寺封了,可是在长安他就没这个权力,只能通缉几个歹人,惩治一下自己府里的人。 温彦半躺在塌上,额头上放着毛巾,面前跪着杏儿和吴妈,四个家丁拿着棍棒横眉冷目站在后面,杏儿怀里还抱着小娃娃,婴儿现在已经没有了殊荣,又饿又冷,哇哇直哭。 温彦厌恶的皱了皱眉,问道:“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真的是冤枉啊,奴家和那马三公子虽然早有婚约,但是自从嫁到府里来,就一心侍奉老爷,从不敢有外心,那日确实在大报恩寺遇见马三,可是奴家只是念旧恩给了他一些银两而已,绝无苟且之事啊。” 听杏儿这样说,吴妈也跟着附和:“是是是,李姨娘和那书生并无瓜葛,都是他们造谣污蔑。” “一派胡言!你们真当老爷我年老昏花什么也不知道么,还不从实招来是想用大刑么,来人啊,给我家法伺候!” 温大人府上的家法相当别致,充满了知识分子的人文关怀,一般人家弄根棒子也就罢了,他们家的家法却是一根根竹签和细绳子组成的特殊刑具“拶” 把手指用竹签夹起来然后拉紧绳子,可以疼的人痛不欲生,尤其适用于女性,两旁家丁上前,先给吴妈上了刑具,两边刚一拉紧,吴妈就杀猪一样嚎叫起来:“我招,我全招!” 这吴妈本是一奸懒馋滑之辈,趋炎附势投机取巧,扯老婆舌头造谣生事捕风捉影无所不能,本来大户人家中这种人很常见,但吴妈还有个特长就是胆子大,敢于冒险,当日在大报恩寺中她就敏锐的意识到借种生子能给自己带来无限的好处,便怂恿杏儿和马惊涛私通。 那杏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和马家悔婚嫁入豪门,她求之不得,可是自己肚子不争气,一段时间下来也没个动静,温老头这方面也不大行,所以她着急上火,一心想要孩子想出了风魔,居然和吴妈一拍即合,成全了马惊涛这个痴情书生。 以上是吴妈的供述,和温彦的推测没有太大误差,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了,温彦招了招手,让下人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抱到跟前,温彦仔细打量了一番,以前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腻歪,一个小野种啊,温彦越看越怒,心一横将婴儿高高举起用力掼了下去…… 第178章 御史办案办到了总督头上 眼瞅婴儿就要脑袋开花,温彦却忽然停了下来,冷着脸举着那婴儿看了半天,终于冷笑起来:“想唬我,没那么容易。” 温彦拿过一支茶盏,在里面倒了些清水,拔下头上的发簪,刺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粗暴的将婴儿的胳膊扯过来扎了一下,婴儿哇哇大哭,一滴血滴进了茶盏里,温彦将孩子放到一边,阴沉着脸自己看那茶盏。 吴妈和杏儿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希望出现奇迹,渐渐的,温彦的脸上浮出了笑意,然后仰天大笑:“老天不负我,这是我温彦的骨肉,不是什么野种,哈哈哈。”大笑完了赶紧抱起孩子,用自己的狐狸皮袍子包住,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着了冻着了,看家丁傻呼呼的站着,温彦立刻咆哮起来:“还不快去传奶妈,把我儿的小衣服,小斗篷拿来。” 家丁忙不迭的去了,吴妈和杏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没事了,其实这孩子到底是马惊涛的种还是温彦的种,就连杏儿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几天正忙着求子,和马三和老爷都睡过,这是笔糊涂账,不过现在证实确系老爷的种,那真是老天开眼。 不一会儿奶妈和丫鬟们都到了,婴儿又重新享受到了总督公子应有的待遇,美美的吃起了奶,吴妈壮着胆子道:“老爷,李姨娘和奴婢确实是冤枉的啊。” “哼”温彦冷冷的一哼,拍着桌子道:“你真当老爷是傻子么。孩子是老爷我的不错,李姨娘和那姓马的行苟且之事也是真的,想我堂堂陕甘总督,脸被你们丢的干干净净!来人啊!” 家丁们叉着腰齐齐喊道:“在!” “把这个刁妇拉去浸猪笼!”温彦一指吴妈,两个家丁扑上来将哀号不停的吴妈拖了出去,杏儿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求饶道:“老爷求求你,不要让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 温彦道:“放心,孩子会有娘的,不过不是你。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总督府里实在留不下,来人啊,给她三尺白绫,让她去后院柴房自行了断。” 杏儿嚎啕大哭,但还是被家丁拖了出去,她死死扒住门槛,还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温大人低头摆弄着刚吃饱的婴儿,眉头都不眨一下,一摆手:“拖下去!” 杏儿的惨叫声越来越远,婴儿忽然哭了起来,温彦慈祥的抱起“自己”的孩子,晃着,哄着,看到婴儿耳朵上的栓马桩,不禁笑道:“我儿必定大富大贵。” …… 次日,总督大人坐明堂,发下号令来命手下标兵捕快尽出,全城大索马惊涛等人,总督大人实力有限,偌大一个总督衙门,衙役还不如长安知府手下多,再加上从甘肃带来的标兵营,统共也就是几百人,在长安城内根本显不出来,比起前段时间汾阳侯大搜捕的阵势那是差了老鼻子了。 不多时,有衙役来报,说是长安城内茶楼酒肆间已经开始传播总督大人家里的丑事,传播谣言的人实在太多,抓都抓不完,温彦大怒道:“知会长安府,让他们派人协助,还反了天了,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本督还就不信了,抓不尽这些妖言惑众的刁民。” 衙役领命去了,忽然外面又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竟然是府里的管家,一进来就扑在地上哭道:“老爷不好了,咱们府里的人让抓了。” 温彦勃然大怒:“谁敢如此放肆,绑我总督府中人。” 管家道:“不知道,看他们服色也是官差。” 温彦更加惊讶,陕甘两省他最大,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各级官员也还是很尊重他,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莫非是家人犯了什么罪过? 正在疑惑,门外传来喧哗,好像是总督衙门的门丁和一帮人起了冲突,片刻后那帮人仗着人多打了进来,全是黑红相间的公服,高帽子,腰间佩刀,标准大周朝官差打扮,领头一人身穿青色官服,头戴乌纱,腰悬玉带,端的是英俊潇洒,目光如电。 今天不巧,总督衙门的人马都派出去抓造谣的去了,剩下十来个人围上了和那帮官差对抗,护住自家大人,温彦也从案子后面站起,厉声喝道:“你是哪里的官员,敢来我总督衙门撒野!”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那年轻官员冷笑一声,亮出自己的官印朗声道:“本官乃是圣上亲封的御史台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孟知秋,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在你衙门里撒野?” 总督衙门的衙役们顿时老实了,监察御史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是代天巡狩,小事可以决断,大事可以直接奏报天庭,理论上说,在他管辖区域内,从总督到九品小吏,只要犯了事就能办! 难道说,总督大人犯事了? 温彦冷笑一声,自从他到了长安以后,可谓奉公守法清正廉明,一钱银子都没有贪墨过,当然了,想贪墨他也得有这个机会,不知道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御史凭什么来办自己。 “孟御史是吧,请问本督犯了大周律的哪一条哪一款,今天你能说出来便罢,说不出来,哼,御史台又如何,老夫和你上京师打御前官司去!” 见自家老爷底气如此硬朗,总督衙门的人又横了起来,对御史台的人推推搡搡,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孟叶落也冷笑一声,吐字清晰的说道:“温大人犯了大周律的第一条,杀人!” 众介哗然,温彦也愣了,自己虽然是总督,但是不经手什么案子,怎么杀人了? 见温彦不明白,孟叶落又道:“昨夜你命人杀害家中仆妇吴李氏,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按照我大周律,杀人者抵死,温大人难道不知道?” 温彦这个气啊,他当是什么杀人罪呢,原来是处死自家的一个佣人,这算什么大事,长安城里富豪人家每年不得打死几个不听话的下人,律法归律法,实际操作中,下人算不得人,和家中的猫狗差不多地位,打死一两个算啥,何况吴妈还是有罪之人,处死她,不屈。 可是人家是御史,搞法律的专业人士,非和你钻这个牛角尖,你还真没理,所以温总督气得七窍生烟,堂堂一个总督,处死家中犯罪的仆妇,都要被御史查办,这算哪门子事,合着这御史就是专门和自己过不去啊。 “孟御史,本督府中确有一名仆妇吴李氏,因为秽乱府邸被处死了,那又怎么样,本督身为陕甘总督,肩负两省军政大事,难道连自家府里的事情都管不了么?” 孟叶落道:“当然能管的了,若是你升堂问案,公开判处,交付有司行刑,本官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一个堂堂总督,竟然动用私刑,这是知法犯法,执法犯法,我身为监察御史,自然要来过问,来人啊,把温总督请了去。” 温彦怒道:“我是一品封疆大吏,没有圣上的谕旨,谁敢拿我!” 孟叶落才不吃他那一套,此次前来陕西,皇上早就耳提面命过了,找机会把温彦给办了,以绝后患,人家这是奉旨办事,怕他个鸟。 “没说拿,是请,来呀,请总督大人去咱们行台喝茶!”孟叶落一声令下,官差们推开阻拦,一边一个架起温彦就往外走。 总督衙门的人不知所措,只好在后面跟着,眼瞅着孟叶落他们就要把总督大人绑架走了,忽然迎面来了一群兵丁,乃是总督标兵营的人马,领头的正是昔日的甘军大都督,今日的标兵营参将,温彦的侄子温俊伟。 温俊伟自以为是参加过西凉战役的,也是刀口上见过血的真汉子,见到自家叔叔被一帮官差挟持,当即招呼士兵们围上去,拔刀喝道:“放下总督大人!” 孟叶落道:“监察御史办案,闲杂人等闪开,否则一律拿问。” 温俊伟才不吃那一套:“七品御史办案办到一品总督头上了,你唬谁呢,给我打!” 孟叶落带了二十多个官差,明显不是总督标兵们的对手,正在危急时刻,忽然一彪人马杀到,虽然人数不多,但悍勇异常,三下五除二就将标兵们打的落花流水,这帮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凉的好汉们,孟叶落今天来拿温彦,自然和兄弟们打过招呼的,他们早等在一旁的巷子里等着帮忙了。 温俊伟被擒,依然声色俱厉道:“朗朗乾坤反了你们不成,竟然当街杀官造反,你们是哪里来的马贼土匪!” 元封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在温俊伟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秦王府禁卫,不是什么土匪。” 温俊伟傻了,随即又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着元封的脸看了半天,惊呼道:“你是……” 元封一巴掌将温俊伟打晕,这小子眼睛挺毒的,胡子刮了都能被他认出来,要知道当初在西凉他们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此时温彦也傻眼了,秦王府的人出现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不是这个愣头青御史要办自己,是上面有人要办自己。 第179章 报仇进行中 不过出现的这几个所谓秦王府禁卫很是眼熟啊,怎么像是昨天在府里闹事的那几个人,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自己被调任陕甘总督那天开始,就有人算计自己了。 温彦不甘心,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要见秦王,我要进京见皇上,我要伸冤!”现在已经出了总督衙门,大伙也没什么顾及了,赵定安上前一掌打在温彦脸上,打得他口鼻撺血,乌纱帽都飞了,赵定安恶狠狠的说:“你谁也见不着,带走!”两个士兵扑上来叉起温彦的胳膊把他塞进一辆马车,温俊伟也被绑住扔到了另外一辆车里,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总督衙门外一群丧家之犬般的标兵差役面面相觑。 御史台陕西行台是个很小的衙门,小到没人注意,这是因为大周朝的御史台制度并不完善,各省督抚拥兵自重,监察御史派出去没啥用,所以虽然有制度在,但陕西巡按监察御史的位子一直是空的,孟叶落是第一位上任的御史,而且一上任就办了件大案子,把本地的首席大员给办了。 别看衙门小,五脏俱全,门上悬着“陕西御史行台”的牌子,门里悬着黑红棍子,肃静回避的牌子分立两边,衙役不多,都是精悍之人,小小的衙门里生龙活虎,气势森然。 温彦被从马车里提出来,架到堂上直接掼到地上,这帮人根本不尊重他的身份,只把他当作寻常案犯处置,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做法也让温彦绝望,看来人家是一心要弄死自己了。 “温总督的乌纱还没摘,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让他坐。”孟御史沉着脸说,别看人家年轻,官威比温总督还足,衙役端过一张板凳放在正堂中央,旁边又摆了个茶几,把温彦按在板凳上,一杯温吞水里面撒了点茶叶末子,重重的往茶几上一顿:“总督,喝茶!” 这茶是温彦这辈子喝得最难过的一杯茶了,坐在御史行台正堂的中央,这是被人家审啊,不过细心的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年轻的御史还有旁边那几个翘着二郎腿的所谓秦王府家将,口音相当的熟悉,好像是甘肃口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要见秦王千岁!你们无权扣押我!”温彦色厉内荏的抗议道,但对面的人不为所动,只道:“温大人,你指使恶奴私刑处死吴李氏的事情已经查明,罪证确凿,从犯供认不讳,你还是招了吧。”说着将一张供词扔到他面前,温彦拿起一看,果然是自家奴仆的口述,和事实一字不差,后面还画了押按了手印,他不屑的将供词撕成一片片纸屑道:“全是假的,吴妈是自己投水死的,和旁人无关,你们严刑逼供弄来的证词根本没用,这套把戏,老夫在甘肃的时候见多了。” “咆哮公堂,撕毁口供,记下来。”孟叶落不动声色的对旁边的文书说道,堂上一个青色官袍的七品官,审着一位紫红官袍的一品总督,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只有在大周朝才能发生,温彦要求见秦王,见陕西巡抚,见汾阳侯,见自己的家人,这些要求全部被拒绝之后,温彦道:“没有这些人在场,没有皇上的旨意,本官不会再说一句话。”说罢就闭口不言了。 孟叶落早就料到温彦这样的老狐狸不好审,不过没关系,审与不审他都死罪难逃,什么私刑杀人之类只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置温彦于死地的还是他的身份。 “随你,不过本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在甘肃所犯的那些滔天罪恶,已经写成万言书送到京城去了,皇上的圣旨不日即将抵达,到时候新帐老账一起算,对了,本官差点忘了,现在手头上还有个状子呢,说你强抢民女,迫害斯文,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好说。” 说完,孟叶落让人把马惊涛领了出来,马惊涛一见温彦,立刻歇斯底里起来,依然是那一套,还我的杏儿,还我的孩子啥啥的,温彦却只是鄙夷的瞧了他一眼,傲然道:“少来这一套,那孩子确系我温彦的骨血,你们别白费心机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马惊涛回头看元封,眼中尽是诧异,元封及时上前说道:“温彦,你果然狡猾,不过你没想到一件事。” 温彦面露疑惑,但是沉默不语,元封拍拍手,从外面喊进来一对父子,说是父子那是因为两人实在太像,象到一眼就能看出血缘关系来,元封让这对父子刺破手指滴血认亲,结果两滴血却怎么也融不到一起去,可是随便找来一个外人,血液却能融到一起。 “温大人,滴血认亲不准的,属于江湖骗术,伪科学,你可不能当真,那孩子的亲爹确实是马三公子,你霸占了人家青梅竹马的媳妇不说,还要霸占人家的亲生骨肉,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元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击垮了温彦的心理防线,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马惊涛耳朵上的拴马桩,和婴儿耳朵上的拴马桩一模一样,到头来那孩子真的是个野种啊,温彦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头一歪,不动了。 …… 巡抚衙门,陕西巡抚周中龙正在签押房批阅公文,下人来报:“总督衙门来人说,温总督被御史行台的人提走了,请大人出面帮他们讨个公道。” 周中龙放下笔思索了一阵,道:“御史行台又不属于我陕西省管辖,本官怎么给他们公道,劝他们自行去了吧。” 片刻后,下人回转:“大人,他们不愿离开。” 周中龙头也不抬:“轰出去。” …… 汾阳侯府,汾阳侯吕珍正在书房看春秋,次子吕仲达轻轻扣响了房门。 “何事?” “父亲大人,据传温总督被御史行台的人拿了。” “哦,不出所料,为父早就猜出来了,调温彦当这个陕甘总督就是调虎离山,早晚要办他的。对了,他犯的什么事?”吕珍眼睛都没离开书本,对温彦被抓一事毫不吃惊。 “回父亲,听说是动用私刑杀了家里一个仆妇。” “哼哼,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等着瞧吧,其他罪名铺天盖地就跟着来了,温彦这家伙,当初仗着手上有兵有将,俨然一个甘肃王,这回完了,他是不了解圣上啊,当初调他当总督的时候就该坚辞的,也不用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吕仲达依然是一脸的忧色:“父亲,听说这回缉拿温彦还有秦王府的人参与。” “那是自然,皇上这是想锻炼自己的儿子呢,弄个没牙的老虎让他抓一抓,也好练练胆子。” “父亲,孩儿怕的是……咱们吕家……似乎……”吕仲达语焉不详,但吕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哼哼,温彦是没牙的老虎,老夫可是正当年的猛虎,就凭秦王那个小白兔模样的家伙想动我?就是他爹来了也未必动的了老子。” “父亲,不可不防啊。”吕仲达劝道。 “好了,老子有数,你下去吧,你三弟的伤养好了别让他上街乱逛,尽给老子惹祸。”吕珍挥挥手让儿子退下了,继续看春秋,却心烦意乱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 长安馆驿,柳松坡还在思索和秦王的谈话心得,随从进来报道:“大人,出事了,温总督被御史拿了。” 柳松坡大吃一惊,虽然温彦下台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是他没料到朝廷动手竟然这么快,这么不在意吃相,好歹也得等圣旨来了,夺了温彦的官职再拿人吧,秦王和这位年轻的御史未免太心急了一些,按照规矩,御史只能当场处置四品以下官员,再大的官员就得上报朝廷,等批复之后再办,这样肆无忌惮的抓捕封疆大吏,未免打草惊蛇,让某些人起了戒备之心。 …… 总之,温彦被捕的事情在长安并未掀起轩然大波,这位空架子总督本来也不经常抛头露面,在人们心中没啥地位,反倒是他下台之后才被人们提到了嘴边,温总督小妾在大报恩寺禅房内偷人的事情穿得满城皆知 两日后,京城的旨意突然到达,将温彦削职为民,交付有司处置,家产充公,家属充军发配,罪名当然不是私刑杀人,而是比这重得多的阴谋叛乱,贪赃枉法科考舞弊,滥杀无辜……城门口的布告上,温彦的罪名洋洋洒洒几十条,谁也没有刻意去注意这样一条---天佑十二年,温彦纵兵屠戮芦阳县十八里堡无辜百姓一百一十八户,掘地三尺刨坟掘墓,令人发指…… 第180章 抄家灭门 总督府邸,里面早已乱作一团,自从老爷被御史行台带走以后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下人们偷偷裹了财物逃窜,夫人们有的哭天喊地,有的四处打点,可是不论去谁家拜访都是吃了闭门羹,官场上的人心里都清楚着呢,温彦这回是真完蛋了。 京师的旨意到达之后,总督府外面就围了一队兵,是巡抚大人下辖的巡防营,温彦被拿问,家产充公,家人也要没入官籍,男的发配女的入教坊司,这是规矩,但是当兵的们暂时还没进去抓人,他们在等待。 长安馆驿外,正在刷洗马匹的驿卒惊讶的看到远处有十几骑奔来,鲜衣怒马,气势凌人,几个带刀的锦衣卫士来到馆驿门前,下马大喊道:“甘肃巡抚柳松坡接旨!” 里面慌慌张张迎出来,布了香案跪下接旨,前来传旨的还是先前那位秦公公,短短三年功夫,他就往西北跑了三趟,亲身见证了柳松坡从知县到知州,从知州到知府,再从知府到巡抚的升迁之路,如今柳松坡巡抚的位子还没坐稳,又高升了,这回是顶替温彦的缺,升任陕甘总督。 宣了旨意,柳松坡山呼万岁,跪接了圣旨,他倒也不惊讶,本来这就是定好的计策,就连温彦的那些罪名也都是他亲自整理出来送去京城的,这次前来长安所谓述职,其实就是为了接班,只是没料到皇上动作这么快,连年都不让温彦过就把他撸下来了。 秦公公也柳松坡也是老熟人了,知道他一向清廉,自然不会讨要什么喜钱,他感慨的说:“柳大人,皇上对您恩宠有加,真是令人艳羡啊。” 柳松坡苦笑着点点头,如今他是风光了,可当初从宰相贬到兰州做无权知府,又从知府贬成知县,在芦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官,个中滋味又有谁能够体会,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道:“松坡定然不负皇恩。” 秦公公叹气道:“柳大人赶紧上任去吧,好好把陕甘地方管起来,也好了了皇上的心思,咱家命苦,这天寒地冻的,还得继续往西走,去兰州传旨。” 柳松坡心中一动:“秦公公,继任甘肃巡抚是哪一位?” “也是个走运的家伙,周户部的门生,巡商道员范良臣,据说原来只是个七品茶马提司,这两年窜的也够快的,唉,人家马政办得好,名字连皇上都知道,再加上京城里有人,周尚书全力保举,这不,年纪轻轻就做了封疆大吏,真是有福之人啊。”秦公公晃着脑袋感慨道。 “秦公公还是暂歇两日,等过了年再走吧。”柳松坡挽留道。 “不了,柳大人的好意咱家领了,甘肃不可无主官,咱家明日就动身,还是等回程的时候再来叨扰柳总督吧。”秦公公倒是个勤奋的人,赶着去兰州传旨,他心中明白着呢,柳松坡一毛不拔,在长安别指望能受到什么好的招待,还不如赶紧赶到兰州去呢,听说那位范大人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物,想必亏待不了自己。 …… 柳松坡拿了圣旨,迅速接管总督衙门,正好他从兰州带了一批以王小尕为首的捕快,可以充作新总督衙门三班六房的基础,原先那些人丁,凡是温彦从兰州带来的的老部下一概辞退,长安本地人可以留任,长安人才济济,招募几个写写画画的师爷不成问题,柳松坡又是个能力超强的官员,极短时间内就让总督衙门运转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会同御史行台办理前任总督温彦的案子,这案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钦案,其实也没啥审头,温彦盘踞甘肃几十年,他又不是个良善之辈,杀害的无辜不在少数,屠戮十八里堡只是其中一件罢了,大把的血海深仇,问他个死罪都是轻的。 总督衙门的捕快和御史行台的官差联合查封了温彦的府邸,白纸黑字盖了官印的封条封上大门,所有财物充公,所有亲眷和在籍的奴仆都被押了出来,暂时关在城外一所破庙里,正是寒冬季节,昔日锦衣玉食的贵人们现在只能抱着膀子瑟瑟发抖,每天只有两碗薄粥充饥,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监察御史孟叶落和如今的陕甘两省提刑司总捕头王小尕冷眼看着破瓦寒窑中的温府家眷们,他们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十八里堡的大仇终于得报,因果轮回就是这样,忽然人堆中一阵婴儿的啼哭吸引了孟叶落,他指派一个衙役进去从一妇人手中抢来了婴儿,拿在手中观看着。 那妇人是温彦的二夫人,当了多年的太太,气势还是有些的,冲着孟叶落喊道:“你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么?那可是我们温家唯一的骨血。” 孟叶落冷酷的说:“你错了,温彦没有子嗣,他坏事做的太多,注定断子绝孙,这个娃娃是兰州马三公子的骨血,还是回归马家去比较好。” 此前已经发现了温彦府邸后院中停着的杏儿尸首,这孩子是个没娘的娃娃,孟叶落想到马惊涛出了不少力,便扫视了一遍这些犯官家眷,从里面挑了一个模样还不错的丫鬟,对王小尕道:“总捕头做个见证,这个丫鬟下官出钱赎了,送与马三公子抚养孩子,别管这孩子到底该姓啥,总是无辜的。” 王小尕深以为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 温彦的官服已经被剥去,乌纱也摘了,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坐在监房的稻草铺上,正在看自己的罪状,时而狂笑,时而冷笑,好像在看什么笑话一般。 “温彦,这些罪状可都属实?你还有什么话说。”铁栏杆外面,一身官服的孟叶落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没什么好说的,皇上想杀我就杀吧,还费尽心思弄这些玩意,好笑。”温彦鄙夷道。 “那你就画押吧。”孟叶落道。 温彦提笔在罪状上画了押,把毛笔一扔道:“好了,要杀要刮随你们。” 孟叶落打开了牢门,缓步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元封,赵定安,王小尕,赵子谦,几个年轻人都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温彦。 孟叶落拿起温彦画押的罪状,仔细的收好,才道:“温彦,实话告诉你,本来皇上不想杀你的,打算让你在陕甘总督的位子上终老,是我要杀你,才设了几个局害你。” 温彦一惊,忽地站起,脚上手上的铁撩哗啦啦直响:“你是谁?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害我!” “三年前,有个芦阳县的秀才去兰州府参加乡试,他是家乡有名的神童,西北最年轻的秀才,文章写的也好,高中举人不在话下,可是他落榜了,高中解元的是本省学道的公子,就连不识字的文盲都能得中第七名,这就是温巡抚你治下的甘肃科考,那个秀才虽然名落孙山但是一点都没气馁,他打算三年后再来考过,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姐姐被一帮新科举人,衣冠禽兽抢了去,凌-辱至死!秀才和他的兄弟们愤而杀死了凶手,却被官兵追缉,最终全镇人被屠戮,好不容易创下的家业也付之东流……” 众兄弟沉痛的听着孟叶落诉说着往事,温彦的眼珠子也瞪了出来,当年自己独生子惨死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牢记于心的,他指着孟叶落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秀才孟叶落!你们是那帮杀官造反的马贩子!十八里堡的余孽!” “住嘴!”元封站出来道:“温彦,当初若不是你赶尽杀绝,今天也不会到这个局面,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注定要断子绝孙,遗臭万年。” 孟叶落接着说:“你攻打西凉损兵折将,朝廷借此机会夺了你的巡抚职位,明升暗降右迁你当了陕甘总督,你倒也本分,只想在长安了此残生,是我,伪造了你和甘肃官员之间的信件,向皇上说你贼心不死,意图割据甘肃,皇上这才下了杀心,温大人,你死的很冤啊……” 这话是贴着温彦的耳朵边说得,温彦听罢,脸色惨白,终于明白自己是死在这个小年轻手里,确实是够冤的,他尖声叫起来:“我要见柳大人!” 众人哪还容他啸叫,多年的仇恨涌上心头,一起扑上七手八脚将温彦一顿好打,监牢隔音效果很好,外边人根本听不见,等众人发泄完了仇恨,温彦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来人啊,用人参汁给他吊着命,不能死了,等处斩的时候没有活人,拿你们试问。”孟叶落交代了牢头,和众兄弟一起出了监牢。 虽然是冬季,但是外面阳光极好,一时间竟然给人春光明媚的感觉。 第181章 敦煌会馆 温彦最终还是没被处斩,这个案子被柳松坡接管之后,好歹念及旧情给了温彦一点薄面,给他留了个全尸,斩刑改成了绞首。 温彦原来还抱着一丝希望,指望将自己押往京城交大理寺论处,可是皇上早就不耐烦了,将他就地削职为民就是想省了这个麻烦,过年前赶紧处死了事。 宣判之时,温彦的家眷得以去探视自家老爷,自从那天老爷意气风发的去衙门办公之后,女眷们还是第一次见他,牢笼中,早已不见当初那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容枯槁风烛残年的老者,原来温彦保养的极好,虽然五旬开外却依然是满头乌发,现在却是一头银霜,凌乱的白发披散着,枯瘦的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垮了。 女眷们泪眼婆娑,温彦望着她们也滴下泪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彦,柳总督网开一面将你改判绞首之刑,给你留个全尸去泉下见列祖列宗,你谢恩吧。”前来宣判的监察御史孟叶落淡淡地说。 此时温彦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始至终柳松坡都没有见他,这几天他在牢里不停地说自己冤枉,是被孟御史陷害的,可是牢子们充耳不闻,凡是被关进监牢的人十个里面就有九个说自己是冤屈的,谁有闲心管你啊。 他只是沉重的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判决,女眷们哭成一团,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爷被押出监牢,瘦弱的身体上只穿着薄薄的中衣,这些天来温彦很少吃饭。体重急剧下降,双脚都不着地,被两个强壮的狱卒架着走出牢门,来到监狱的院子里。 冬日的太阳并不刺眼,但是多日不见阳光的温彦依旧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凌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飘舞,狱卒给他戴上沉重的脚镣,拉到院子里的木架下面,木架子是临时搭起来的,上面垂下来一条结成圈状的麻绳,这就是专为温彦搭建的绞首架。 这是一场不公开的死刑,监狱的院子里除了温彦的家眷就只有几个狱卒,几个监刑的官员。 “温彦,你还有什么话说么?”孟叶落进行着最后的程序。 温彦缓慢的摇摇头,忽然又点点头,开口道:“如果有来生,一定不再入官场。” 绞索套上了温彦的脖子,狱卒一脚踢翻他脚下的凳子,自身的体重和脚上的铁镣使得温彦迅速往下一坠,脖子上的绞索忽然套紧了,脸色变的乌青,想挣扎,可是双手反缚动不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呻吟,身子无力的扭曲了几下,死了。 温彦的死相很难看,舌头伸的老长,大小便失禁,狱卒把他从架子上放下来,找了张破席子随便一卷,就等人抬出去找个乱葬岗子埋了便是。 温彦的家眷倒是想把老爷的尸首送回故里安葬,可是他们家产已经被没收,就连自己都入了官籍,哪有这个钱这个力去办啊,只能看着老爷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扔上骡车拉了出去。 “大仇得报,乡亲们可以安息了。”自始至终目睹了行刑过程的十八里堡众兄弟们长出了一口气,几年的仇恨终于得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轻松地感觉。 天渐渐的黑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今天是除夕啊,辞旧迎新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走,喝酒去!”元封招呼着兄弟们,走出了阴暗的牢狱。 ……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大周天佑十六年的第一天,长安城阳光明媚,街上人头涌动,新年新气象,秦王就藩长安,陕甘总督也换了新人,长安城在大周的地位与日俱增。 所有的商铺都敞开大门做生意,穿着崭新的小伙计站在门口吆喝着招揽着同样穿着崭新衣服的顾客们,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人们才会敞开了花钱,买点新衣服,新器具,新年伊始,总要添点新家当才是么。 街上车马流动,达官贵人们都趁着这个机会走动走动,联络感情,一辆装潢精美的马车从尉迟府中驶出,走到半路上,车里的丫鬟忽然敲敲车窗:“改道,去城南。” “不是去黎夫人府上么?”车夫惊讶的问道。 “少废话,你第一天替小姐赶车么?”受到自家小姐的熏陶,连丫鬟都彪悍起来。 车夫无奈道:“去哪里?” “城南敦煌会馆。” 敦煌会馆是新起的名字,原来那地方叫波斯舞寮,是个不怎么有人气的场所,可是自从它对面的红袖招失火焚毁之后,这家新开张的会馆生意却一下子火爆起来,据说头牌是一位来自西凉的异族女子,能反弹琵琶,号称在长安寻访能教她弹琴的师父,寻了半月也没寻到,师父没找到,名气却打出来了,长安城里喜欢音律的人都喜欢去那里玩。 敦煌会馆,顾名思义不是娱乐场所,而是类似同乡会之类的私人俱乐部,想看艳舞,嫖娘们的概不招待,来往的都是文人墨客,贵妇名媛,弹琴品酒,吟诗作对,当然会馆里的酒水食品场地也不是免费的,客人们根据自己的财力打赏便是,有钱的多拿点,没钱的一毛不拔也不是不行,不谈钱,谈的是艺术,这就是敦煌会馆的特色,这样一来,会馆的底蕴和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收入反而极高,把个老板娘奥黛丽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这都是便宜儿子叶开的好主意,趁着红袖招倒闭把敦煌会馆做起来,反正商队里带着大把西凉来的好玩意,各种珍奇宝贝,地毯、佛像,雕塑,古书画册等等,还有精通音律的尤利娅,正好大批经历过凉州保卫战和征西战役的所谓参军们从西域归来,中原正流行金戈铁马的西域风情,敦煌会馆正赶上风头,生意想不火都不行。 长安城内以西域风为特色的娱乐场所不少,可都是变了味的,正宗的唯有敦煌会馆一家,人家的老板娘就是波斯人,据说幕后的男主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剑客快剑浪子叶天行,黑道白道都给面子,开张的时候,连尉迟世家都送了牌匾的。 尉迟小姐的马车到了敦煌会馆门口,尉迟佳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马车,扭头看了看红袖招的旧址,那里已经被奥黛丽花钱盘了下来,大好的一块地方,啥也不盖,生生的用黄沙堆成了人造沙漠,以此来满足文人墨客们的大漠情节,这手笔大的实在让人咋舌,长安城内寸土寸金,巨资买了一块地皮弄成沙漠,这是何等的魄力,你还没地方说理去,因为上流社会的人都夸好!有创意! 尉迟佳是会馆的常客,门房都是认识的,见她大驾来了,赶紧请安:“大小姐新年好,大吉大利。”尉迟佳点点头,让丫鬟打赏,自己迈步往里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凝神听起里面传出的歌声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歌词写的很有意境,用琵琶和羌笛伴奏,以略带沧桑的男中音唱出来,别有一番味道,从没去过西域的尉迟佳竟然听得痴了,大漠落日,长烟孤城,吹箫的剑客,反弹琵琶的异族美女,慢慢在她眼前形成一幅壮丽凄美的画卷…… 一曲终了,尉迟佳忍不住拍着巴掌叫好,快步跑了进去,这才发现唱歌之人竟然是叶开。 “叶开哥哥,你唱歌好好听哦。”尉迟佳两眼放光道,又看到旁边配乐的尤利娅,也伸出一只大拇指夸赞她,尤利娅和尉迟佳认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两人年龄相仿,又都喜欢音律乐器,早已成了好朋友。 叶开脸涨得通红,道:“没什么,我就是照着谱子唱词而已。还是词写得好,曲谱的好。” 他这是谦虚了,叶开的生母当年也是西域有名的歌妓,母系的音乐细胞遗传和父系的豪迈气质因素都决定了他定然有一副别具一格的嗓音和特质,演唱这种西域风情的歌曲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你唱得好嘛,再唱一首我听听。”尉迟佳笑眯眯的说,叶开的脸却更红了,转身就走:“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这个死叶开,一见我就躲,哼!”尉迟佳气得双手叉腰,对赶来的奥黛丽道:“奥黛丽姐姐,你给评评理,我怎么惹到他了,见我就跟见了大灰狼似的。” 奥黛丽心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弄不懂,不过他爹当初把你抢来就是想当儿媳妇的,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也不说破,奥黛丽笑道:“别管他,咱们玩咱们的。” “丽大姐,有什么好玩的,也不叫上小生我。”随着一声轻飘飘的招呼,一位贱兮兮的人出现在门外,长袍玉带,手拿折扇,一张马脸上全是的笑,帽子下面带了个黑貂皮的耳罩,更显得猥琐之极。 第182章 小侯爷患了相思病 来者正是汾阳侯家三少爷,吕叔宝。 吕叔宝的伤刚好没几天,被老侯爷强逼着在府里老实了两天就坐不住了,用他的话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平时也就罢了,大年初一的还不让人出门散散心么,汾阳侯也怕儿子憋出个毛病来,便许他出门,但是要多带保镖。 出了府门,先找到狐朋狗友打听一下最近长安娱乐界的方向,哪里又开了新的场子,狗友们说新场子倒是有一个,不过没啥玩头,既不能睡娘们也不能耍钱,一帮酸丁在那里作诗弹琴,无聊得很,不过美女倒是有几个…… 一听有美女,吕叔宝的兴致就被勾起来了,立马带人前往,不过他那些狗友损得很,没告诉他美女有是有,只能看不能摸,看也只能偷偷地看,要不然的话眼珠子都能给你挖出来,他们故意不告诉吕叔宝,就是想让这位混世魔王去砸了敦煌会馆的场子。 其实吕叔宝和奥黛丽是老相识了,早年奥黛丽还是个普通的波斯舞娘的时候,又一次差点落到吕叔宝魔掌里,幸亏叶天行及时出现才救了她,吕三公子别看楞,其实心里有数,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清楚的很,有家有院有买卖有官职的,随便怎么欺负都行,叶天行这种人就属于不能惹的,惹毛了他,管你什么侯爷还是王爷,夜里摸过去一剑宰了,大不了去西域流亡,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自那以后,吕叔宝就从没找过奥黛丽的麻烦,偶尔见了还捧个场赏点银子啥的,彼此间相安无事,再加上叶天行好久没在长安出现了,吕叔宝的胆子也稍微大了点,闯进敦煌会馆之后,看见老相识奥黛丽,便来了这么贱兮兮的一句。 说完之后,吕叔宝摘下了紫羔皮的帽子,抚了一下被帽子压得变形的发型,不经意间,耳套被碰掉了,恰在此时,一个背对着吕叔宝的女孩一转身,正看见他猥琐的相貌和一只耳朵的丑态,那女孩不禁嫣然一笑。 吕叔宝当场石化,活了二十八年就没见过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孩!太漂亮了!太纯洁了!就连吕叔宝这种龌龊的心灵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升华---这样的小娘们能睡一次,折寿十年都甘心啊。 那女孩正是尉迟佳,看到吕叔宝那副尊荣之后,她忍不住笑道:“嘻嘻,一只耳。”然后像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当着别人面讥讽人家残疾似的,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蹦着跳着跑到尤利娅身边小声说:“尤利娅,我给你讲个故事哈,是黑猫捕快和老鼠大盗一只耳的故事。” 此时吕叔宝已经呆了,尉迟佳说的啥他没挺清楚,只听见一阵黄莺般婉转的声音,简直就是仙乐啊,目光紧随着尉迟佳转动,死死的在小姑娘的身体曲线上打转,喉头抖动着,似乎在吞咽口水,再看尉迟佳旁边的那个金发西域少女,更是不逞多让,也是个世间难得的尤物! 吕叔宝这副丑态落在奥黛丽眼里,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打两个女孩的主意,奥黛丽迅速给下人交代了一句,让他们去喊人,可是没料到的是这回吕叔宝转性了,居然斯斯文文的抖开纸扇,干咳一声道:“小生吕叔宝,敢问二位姑娘芳名?” 人家根本不理他,两个小姑娘拿起乐器说说笑笑就去后堂了,吕叔宝迈步想追,却被奥黛丽拦住:“三公子,好像我没邀请你吧。” 吕叔宝讪笑道:“丽姐,那两个姑娘是你多少钱买的,我出两倍,不,五倍,不,我出十倍的价钱买下,你看可好?” 奥黛丽鄙夷的一撇嘴:“你出一万倍都没用,人家可都是大家闺秀,你省省吧,赶紧该忙啥忙啥去,这里没你需要的那一套。” 吕叔宝不甘心的翘起脚往后看了看,纸扇在手里掂着,脑子飞速的盘算着,忽然呲牙一笑道:“那好,我就告辞了,对了,忘了给丽姐拜年了,新年好,大吉大利。”说着转身离去。 “好好,你别来我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奥黛丽亲自把吕叔宝送出去,才责备门房:“怎么把这个家伙放进来了?” 门房一肚子委屈:“那可是咱们长安城的一霸啊,谁敢拦他。”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虽然吕叔宝走了,奥黛丽还是放心不下,她催促尉迟佳和尤利娅各回各家,最近千万不要抛头露面,尉迟佳奇怪的问道:“姐姐,为什么呀?” 奥黛丽道:“听姐姐的没错,刚才来的那个家伙你们惹不起。” “就那个一只耳?他很厉害么?我看他连我都打不过。”尉迟佳咯咯的笑着,不以为然,奥黛丽摇头叹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山外有山啊,汾阳侯家的势力可比你们尉迟家要大的多。 虽然这样说,尉迟佳还是老老实实回家了,走前和尤利娅约定过几天在尉迟府里一起玩,尤利娅也乘车离开敦煌会馆返回住地。 谁也没有注意,两辆车后面都悄悄跟了个尾巴。 …… 某酒楼,吕叔宝正在喝花酒,随从前来报告:“三爷,查出来了,那个黑头发的妞是尉迟家的什么人,那个金丝雀是咸阳一个商人家的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是他妈的小妾还是女儿,你查清楚没有?”吕叔宝很不满的质问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查。” 这些情报不是很难搞到,当天晚上吕叔宝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黑发小娘子是尉迟家的大小姐,金发小妞是凉州人,听说也是个将门官宦中人,但不属大周,而是西凉。 这下他心里便有了底,尉迟家乃是豪富,家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能娶回来的话,将来尉迟家的财产就是自己的,那个金丝雀也不错,出身不低,对得起自己的小侯爷身份。 想好之后,吕叔宝便躺倒了床上大呼小叫,说头疼,自古以来头疼是最难治的,来了几个郎中也看不出门道,吕叔宝也不吃饭了,也不出去野了,就每天在家里哼哼唧唧,装作疯魔的样子。 自古爷娘疼小二,这样一搞,老夫人看不下去了,亲自过来嘘寒问暖,问问到底咋回事,小的们就说了,侯爷自打初一那天去了敦煌会馆,回来之后就这副样子了。 老夫人问道:“难道是敦煌会馆里有什么妖孽迷了我儿不成,老身这就让侯爷派兵砸了那劳什子的什么会馆。” 小厮道:“妖孽倒是没有,漂亮小娘子就有两个。” 老夫人道:“那有什么,我儿喜欢的话,花钱买来就是。” 小厮道:“老夫人,花钱也买不来,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老夫人道:“那就上门提亲娶回来便是,嫁入豪门也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听这话,吕叔宝也不疯魔了,爬起来道:“娘,真的帮我提亲把两个小娘子娶回来么?” 老夫人道:“若是娶回来,我儿可得吃饭啊。” 吕叔宝道:“我不但吃饭,以后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只有娶了这两个小娘子,我就学好。” 老夫人心疼儿子,满口答应,问了两个小娘子的身份,这就去向老爷提起此事。 吕叔宝是汾阳侯的小儿子,也是最不争气的一个,今年二十八岁,早已经娶了十三个媳妇,正房头两年被他气死了,剩下的姬妾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有唱戏的伶人,有妓院的花魁,总之都是下九流,为此府中经常闹得乌烟瘴气,老侯爷和夫人都很不高兴,吕珍更是禁止儿子再娶任何妾室进门,所以吕叔宝总是出去冶游。 老夫人把这件事一提,侯爷就怒了:“这个逆子,整天心里就没有正事,全装着娘们,不许!” 老夫人道:“他两个哥哥都是功成名就,小三心里不舒坦也是情有可原,这回不同往日,我看小三是动了真感情的,老爷就允了他这一次吧,三儿说了,就娶这两个了,以后保准学好。” 吕珍这才消了点气,道:“那也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才行,我们汾阳侯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老夫人道:“是正经人家,一个是尉迟光的女儿,一个是西凉什么将军的妹子。” “哦”汾阳侯为之一动,西凉将军的妹子倒也罢了,尉迟光的女儿可是很值得一娶的,且不说那么丰厚的家产,尉迟光在商界的力量对于汾阳侯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前段时间吕叔宝被人绑架,还割了耳朵,这事后来算到了温彦的头上,但是也和尉迟家脱不开干系,为此尉迟光还赔了好多银子给汾阳侯府,至今这事还没了,尉迟家欠汾阳侯府一个交代,想必此时上门提亲,尉迟光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哼,想我堂堂汾阳侯的儿子,娶一个商人的女儿,岂不是太抬举他们了。”吕珍很自傲的说道。 第183章 其实我是王妃 初六那天上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汾阳侯府里出来,吹吹打打声势浩大走在街上,一百二十八个杠快都穿着崭新的衣服,抬着六十四个大红色描金边的朱漆躺箱,杠子上都扎着红绸子做的花,前前后后还有百十个披红挂彩的汉子护着,这排场,这阵势,长安城内真找不出第二家。 这是去下聘礼啊,不知道谁家的闺女要倒霉了,被汾阳侯家看中,百姓们一路围观尾随着,跟着队伍来到了尉迟府门口,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倒霉的竟然是尉迟家,这回乐子大了。 尉迟府的门房也傻眼了,本来还抱着膀子在门口看热闹呢,哪知道人家下聘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着奔自己大门就来了,惊得他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大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只能一面拦住来人,一面飞速禀报自家老爷。 汾阳侯家的大管事从马上跳下来,招呼手下人:“把彩礼抬进去。”上百个杠快这就要往里闯,尉迟家的下人赶紧组成一道人墙拦住,苦苦相劝:“这位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大管事道:“汾阳侯府给你家下聘,谁敢拦?谁拦打谁!”侯爷府的打手们便涌上去推推搡搡,尉迟府豢养多年的虎卫可不是白给的,七八人站在门口硬是拦住了打手们,双方虽然有些冲撞,但彼此都很克制,毕竟还有那么多老百姓在围观。 尉迟光得到通秉之后,迅速从内宅出来,看到门口摆了几十口朱漆躺箱,登时就呆了,这是娶媳妇下聘礼的架势啊,难不成是……他没敢往下想,对汾阳侯府的大管事拱手道:“大管事,这是何故?” 大管事道:“我们家三公子爱慕贵府小姐品貌出众,特此来下聘礼,三日后过门,尉迟老板,以后您和我们侯爷可就是亲家了,小的给您贺喜了。” 尉迟光这下可急了,这是赤-裸-裸的逼婚啊,事先连个风声都没有就把聘礼给抬到门口了,还招来那么多老百姓围观,汾阳侯家的礼,谁敢拒之门外,可要是收了,可就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给耽误了,吕叔宝是个什么家伙,尉迟光心里自然明白,上回红袖招那一场闹得还小?至今张铁头还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尉迟家还赔了不少银子。 吕叔宝啥时候认识了自家女儿?这个问题尉迟光没时间去考虑,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些聘礼拒之门外,把大管事给劝回去,他沉吟片刻道:“礼物暂且不要抬进来,大管事您随我来,此事太过唐突,咱们详谈一下。” 尉迟光是想把大管事先稳住,哪怕拿几千两银子给他都行,弄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也好对付,可是大管事这回是软硬不吃,他板着脸道:“聘礼不进门,在下也不进门,有什么事尉迟老板就当面说吧。” 尉迟光道:“小女年龄还小,配不上小侯爷,还请大管事通融此事,事后尉迟光定然不会忘记大管事的恩情。” 大管事道:“看样子尉迟老板是没明白,这回不是三公子的意思,是咱们家侯爷的意思,令嫒嫁过去也是风风光光做大房,难道咱们汾阳侯府还配不上你尉迟家么?” 尉迟光一听坏了,不是吕叔宝逼婚,是他爹吕珍亲自出面,看来这回是汾阳侯府针对自家的一场大行动,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妥协,他一跺脚,索性豁出去了:“大管事,实不相瞒,小女已有婚约在身,一女不能二嫁,还请大管事把这些聘礼抬了回去。” 大管事冷笑道:“尉迟老板,你是真不了解咱们侯爷的作风么,在陕西地面上,还没有咱们侯爷办不成的事情,我管你是年龄小还是有婚约,就是嫁出去了也得给我退婚,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上门接人,你看着办吧。” 说罢将一纸婚书塞到尉迟光手里,扭头就走:“小的们,放下东西走人!”百十号人将聘礼放下,摆的尉迟府门前满满当当的,一个个傲然去了,只剩下尉迟府的人面面相觑,还有人山人海看热闹的老百姓。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聘礼给你放门口了,难道还能扔回去不成,那代表的可是汾阳侯府的脸面,而且今天这个事闹得这么大,基本上半个长安府都知道了,再想拒绝都不可能,折损了汾阳侯的面子,他岂能善罢甘休,尉迟家再有钱也不过是商人,人家汾阳侯可是把持着陕西的兵权,想捏死你还不是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尉迟光进退两难,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这聘礼抬进家门就等于接受了事实,要是扔在门外,就等于打汾阳侯的脸,到底怎么办,他实在拿不定主意,按理说作为一个成熟睿智的家族领导者,这其实不算坏事,用一个女儿换来和汾阳侯府的亲密关系,很值得。但这个女儿实在是尉迟光的心头肉,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家族的兴盛,他做不来。 “不要动这些箱子,就放在原地,派人守着就行。”尉迟光交代了下人,匆匆进府去了。 …… 邓子明在长安新买的宅院外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三个人,抬着一口小箱子,为首一人砰砰敲响了院门,不多时,院门打开,那人傲然道:“我们是汾阳侯府的,有事找邓子明。” 一听汾阳侯府的,下人立刻变了脸色,倒不是怕,而是以为事情败露了,他们赶紧飞报邓子明,恰巧今天元封他们都出去了,只有邓子明在家,他慌忙来到门口,但见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伙趾高气扬道:“你就是邓子明?” “小人邓子明,不知道仁兄有何吩咐?”邓子明小心翼翼道,看来人只有三个,而且没带兵器,不像是找茬的样子啊。 “是这样,听说你府上有位西凉官宦家的小姐借住,我们家三少爷看中这位小姐了,想收做偏房,这是聘礼,你先收着,过三天我们来抬人,要是到时候没人,拿你试问。” 啥时候尤利娅让侯爷府三少爷看中了,居然还上门提亲来了,邓子明只觉得欲哭无泪,他忙不迭地说:“仁兄你弄错了吧,咱们府上没有什么小姐。” 管家冷笑一声:“少来,咱们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这小妞名叫尤利娅,金发碧眼白皮肤,常去敦煌会馆弹琵琶,和尉迟府的大小姐是好朋友,就住在你邓子明府上,你想抖机灵还嫩点,这长安城还没有咱们汾阳侯家探听不到的事情,顺便劝你一句,千万不要想逃跑,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咱们就不是明媒正娶了,而是抢亲!” 管家一摆手,一口箱子抬了过来,当众打开,里面是几匹绸缎几包点心,还有十两银子,分量比送往尉迟府的聘礼差远了,这是因为尤利娅的身份低微,没那么大面子,当然了,本来聘礼也没这么少,又被这位管家私吞了一些才变得如此可怜。 “这是聘礼,你收好,记住,三日后把小娘子打扮好,咱们来接人。”说罢,管家转身就走。 “等等。”一个声音从院内传来,管家一转身,两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好一个异族美女,金发碧眼,肤若凝脂,头上歪戴着貂皮帽子,身穿彩袍脚踏蛮靴,眼波流动,风情万种,莫非这就是少爷看中的那位尤利娅,这一刻,管家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家三少爷的审美水平来,这样的绝色佳人,莫说是娶回来当小妾了,就是能摸上一把,死也甘心啊。 “这位就是尤利娅小姐吧,小人是汾阳侯府的二管家,特来为三公子向您提亲的……”管家还没说完,被尤利娅打断:“知道,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愿意,也不可能嫁给你们家公子。” “为什么!想我堂堂汾阳侯府……” “好了,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西凉的王妃,想娶我,先发兵打下西凉再说吧。”尤利娅说完,转身去了,小脑袋骄傲的昂着,腰间的玉佩等饰物叮咚作响,管家张口结舌看着她背影离去,再看看邓子明,邓子明无奈的点点头。 啥也不说了,管家命人把箱子抬起来,上了马车走了,今天这事糗大了,抢亲抢到了西凉王妃头上,管家是个细心的人,尤利娅身上的行头虽然不起眼,可都是极其昂贵的裘皮,腰间那些饰物更是价值连城,这可决不是什么普通官宦人家能用得起的,所以,她真的可能是王妃。 第184章 使团折辱归来 二管事回来的时候,大管家刚从侯爷的书房汇报完情况出来,对于尉迟光的反应,吕珍早就料到了,一点也不惊讶,摆手让大管事出去,这边二管事就进来了。 “侯爷,不好了。”二管事诚惶诚恐道。 “慌什么,天塌了还是怎么的?就算天塌了还有老夫顶着,说,什么事?”吕珍有些不快,这些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去提个亲都能提出麻烦来,不消问他也知道,肯定是那帮西凉人有了激烈反应,拒不同意自家提出的婚事。 “侯爷,那个西域小娘子不是一般人啊,据说她是西凉国主的妃子。”二管事道。 “哦?”吕珍略略有些吃惊。 “那小娘子亲口说的,邓子明也说是,小的看过了,那小娘子佩戴的饰物很是值钱,长安城都难买到,兴许真是个王妃,她还说……她还说……”二管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她说什么?”吕珍不悦的问道。 “她说,想娶她,侯爷得先发兵把西凉灭了再说。” “狂妄!”吕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夜郎自大!区区番邦小国也敢如此,欺我大周无人吗!老夫偏就不信这个邪,来人啊!” 两名家将立刻推门进来,吕珍正要下令,忽然想到了什么,坐回了椅子冷笑两声,挥手让他们下去,二管事有些不明白:“侯爷?” “你也下去吧。”吕珍道。 所有人都退出了吕珍的书房,老头子这才沉思起来,西凉以前一直在曹延惠的掌握下,有几斤几两他还算清楚,这是这两年西凉政局大变,不但打退了突厥人的东征,还开疆拓土征服了整个西域,西凉的实力到底咋样,谁也不知道,吕珍当年也是戎马征战的大将,知道在不了解敌人实力的情况下不可轻举妄动,先派人打探一番再说吧。 厢房中,吕叔宝已经闹开了,将饭碗杯盘全都摔在地上,大叫道:“我不管什么王妃不王妃,我就要娶她!”小厮飞报老夫人,老夫人匆匆赶来,见儿子刚好两天又疯魔了,心疼的了不得,拿龙头拐杖在地上顿着:“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道:“二管事刚才去提亲,回事说那个西域女子是西凉的王妃,咱们少爷一听就急了。” 老夫人道:“既然是嫁过人的女子,宝儿你就别要了,再找别人吧。” 吕叔宝急了,闹得更凶,把头发披散开来在地上打滚,嘴里咕哝着:“我不管,我就要尤利娅。” 老夫人怕宝贝儿子出事,赶忙道:“什么野狐禅也自称王妃,儿啊,你别急,为娘这就找你爹去,管他什么王妃还是娘娘,一准给你娶来。” 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的去了,吕叔宝这才站起来,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得意道:“王妃,嘿嘿,少爷我玩的就是王妃。” 老夫人找到侯爷,道:“侯爷,宝儿又疯魔了,你可不能不管,赶紧把那西域女子给他弄来,不然老身和你没完。” 吕珍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女子很可能真的是西凉的王妃,所以咱们不能妄动。” 老夫人急了:“什么西凉!咱们大周朝根本没有这个属国,番邦蛮夷胡乱称王,难道还能当真不成?” 吕珍沉吟片刻,觉得夫人说的有些道理,大周的皇帝至今还未正式册封西凉国主人,从法理上来说大可不必承认这个国家,至于引起战乱的话,也闹不到陕西这边来。 老夫人见他不说话,急道:“老爷,你再不发话,宝儿就要寻死了,当年你杀伐决断的果敢哪里去了?赶紧拿主意吧。” 吕珍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吧,让二管事再去一趟,这个亲咱们娶定了。” …… 长安城外,十里长亭,几匹马伫立在寒风中,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自东向西蹒跚而来。 来的这队人大约五六十人,马匹骆驼二十余匹,行李不是很多,大都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旗帜也不敢打,只是卷起来放在骆驼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刚被打劫过的商队。 但他们并不是什么商队,而是西凉派往大周的使团,使团去了一年的光景才回来,今日抵达长安,元封等人自然要前去迎接。 使团缓缓来到跟前,这才看清十里长亭外等候之人原来是自家主公,一时间全傻了,主公竟然亲自到长安迎候他们,这更让他们伤心和惭愧,一时间全都跪在了地上:“主公,我们没用,把事情办砸了。” 元封眉头一皱,道:“诸位辛苦了,先进城休息,有事慢慢说。”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使团入住了敦煌会馆,元封设宴款待他们,好言抚慰,席间使团成员莫不痛哭流涕,长达一年时间内所受的委屈终于得以宣泄。 不说不知道,一说才明白,原来进京之路这么难,本来西凉使团以为自己代表的是西凉国,理应受到大周境内各级官府的礼遇,哪知道穿州过府之时,根本没人鸟他们,反而会受到严格的检查和限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伟大的西凉在中原官吏心中只不过是个夜郎小国罢了。 为了避免麻烦,自尊心受到打击的使团不再以西凉官方使团自称,而是以西域商人的身份向东进发,一路上经历的种种磨难也不少,官府盘削,盗贼打劫,等到了京师已经折损了二十几个人,财物也损失了不少。 来到京城,使团的自尊心再次受到重创,因为根本没人接待他们,不管是鸿胪寺还是理藩院,或者是礼部,全都将他们拒之门外,因为大周朝的属国里根本就没有西凉这一号,西凉实在是太远太远了,就算是那场凉州城外进行的旷世大战对这些大周官员来说,也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脑满肠肥的官员们地理历史水平都极差,也不愿去了解什么西凉,他们只知道一点,没有打点别想办事。 经高人指点,使团终于学聪明了,拿出进贡的宝贝行贿,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换来一个机会觐见了礼部一位员外郎,结果人家那位员外郎就来了这么一句:“你们酋长来了没有?”听说来的只是使者而已,员外郎大人当即拂袖而去。 西北人直爽,做人憨直,哪里明白京城里的道道,举目无亲之下,只好再花钱疏通,殊不知却被一些奸人利用,每天都有人跑来打包票说能引见礼部尚书,鸿胪寺正卿啥的,可是拿了钱就不见人,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住也住了几个月,硬是一点事情没办成。 眼看着钱越来越少,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使团的人没办法,为了养活自己只好出去打零工,一边干活养活自己,一边打听路子,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某大太监的侄子,此人门路极广,自称叔叔是皇上的宠信太监,只要礼物到位,就能把信儿传到皇上那里。 使团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动用了进贡之物,几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送过去,终于得见大太监,在京城最好的馆子花了上千两银子摆场,大太监来了只是稍微坐了坐,轻飘飘的来了句:“等信儿吧。”然后就走了。 这一句等信儿吧,让使团又等了三个月,再问中间人,太监侄子推三拖四,不是说叔叔太忙就是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啥的,最后被逼急了,挑明了告诉他们:和田玉送过去,那只是见面礼,想说话还得再加码。 西北汉子们忍无可忍,将这个骗子暴打了一顿,结果戳了马蜂窝,人家还真有个太监叔叔,随便给京兆尹递个话,就把使团给抄了,打人凶手收监问罪,后经多方打点才放出来,至此使团的经费和贡品已经全部用完,再呆下去没有意义,只得无功而返。 使团代表的是西凉,去大周京师不是宣战,也不是示威,而是表示臣服,请求册封,居然收到如此折辱,真是令人愤慨,众人无不暴怒,唯有元封冷笑不止,他原以为西凉兴起的太过迅猛,会被大周朝当作潜在的对手,可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除了柳松坡之外,大周朝野没人把西凉放在心上,这倒是一件好事,西凉可以放心的发展了。 “诸位辛苦了,我敬你们一杯。”元封起身向使团诸人敬酒,大家见主公并不责怪,无不感动,暗暗决心一定发奋努力,早晚挣回这个面子。 正喝着酒,邓子明来了,正好在门口遇到赵定安,把汾阳侯府前来提亲一事告诉了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赵定安立刻就爆了:“欺人太甚!真当我们西凉是泥捏的不成。” 第185章 海阔天空 看见邓子明在外面,元封就知道肯定有事,向大家告个罪,出来询问,果然是祸事临头,尤利娅竟然被吕叔宝看中,非要逼婚,更不妙的是尤利娅居然报号说自己是西凉的王妃,更是火上添油。 汾阳侯是什么德行,元封已经很清楚,蛮横跋扈,地方一霸,秦王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西凉,大周朝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西凉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番邦蛮夷罢了。 这女人还真是祸水,一点都不知道低调,早知道不带这丫头出来了,现在后悔晚矣,只能在事态没有恶化之前赶紧想办法,玩硬的是不行了,现在住址都让人家摸清了,汾阳侯可是有军权的,大军一调,城门一关,西凉勇士们再悍勇也闯不出去。 “事不宜迟,赶紧安排大家返乡,反正大仇得报,锁关的情报也搞清楚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了,定安,邓哥,你们分别去安排……”元封迅速交代了一番,两人领命去了。 元封依旧陪着使团饮酒谈话,过了一会,外面又有人来找,是尉迟府的人来请,说是有要紧事情相商。 元封再次告罪出去,来到厢房一看,竟然是尉迟光亲自找来了,什么事情值得尉迟家主亲自来访,元封登时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尉迟光告诉他,自己女儿被汾阳侯家三公子看中,聘礼已经抬到门口了,三日后就要抬人过门,尉迟家家大业大,坛坛罐罐的甚多,总不能为了女儿和汾阳侯翻脸,但是就这样吧女儿推到火坑里,尉迟光也不情愿。 “家主的意思呢?”元封知道尉迟光老成持重,断不会束手无策,来找自己肯定不是请自己出谋划策,而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请自己协助而已。 “推是肯定推不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躲,我想这样,让佳儿跟你们回西凉,然后就说自杀了,大不了弄一具尸体给他们看。”尉迟光道。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三日之后突击嫁人是不可能了,出家当尼姑也不现实,只要人在长安,汾阳侯就不会善罢甘休,只有装死,才能逃出魔掌,又能不拒了汾阳侯的面子,自家女儿暴病死了,没福气嫁入豪门,谅满城百姓也没啥说法。 元封沉吟片刻道:“好办法,正好让令嫒和尤利娅一起西返,说来也巧,吕叔宝那厮也看中尤利娅了,早知道当初一刀把他杀了,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尉迟光叹气,无奈道:“本来我觉得堂堂尉迟世家被人家逼婚,弄得只能装死远遁他乡就够狼狈的了,没想到堂堂西凉王也被他们逼得没办法,这汾阳侯当真厉害啊。” 元封道:“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这个不算什么,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家主不妨拭目以待,不用十年,今日所受的折辱就会让他们十倍偿还。” …… 月黑风高,尉迟府邸,尉迟光领着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来到女儿面前,那老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尉迟佳一番,尤其盯着那张漂亮的小脸看个不停,眼珠子都快沾上去了,尉迟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跺着脚对爹爹道:“爹!” 一个陌生人这样没礼貌的看自己女儿,尉迟光竟然毫不动怒,还安抚女儿:“别动,让你苏伯父仔细看看。” 尉迟佳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强忍着让那老头子看了个够,然后那老头点点头道:“好了,小姐可以走了。” 尉迟光对小老头一躬到底:“多谢苏大师。” 老头一摆手:“好说。”晃晃悠悠去了,尉迟光这才拿出一套衣服对女儿道:“换衣服,今夜就得走。” “去哪里?” “去西凉,和你的好朋友尤利娅一起走。先躲过去这一关再说。” 尉迟佳一下兴奋起来,西凉,敦煌,梦中的地方啊,以前求爹爹多少次都不答应的,今天竟然主动让自己去了,她赶紧拿起衣服进了内室,不多时换好出来,一件青色的粗布棉袄,外面羊皮坎肩,狗皮帽子,棉靴,腰间还缠着黑布腰带,再把两个手往袖筒里一抄,不看脸,活脱脱就是个赶车的。 尉迟光上前一步,用早已准备好的锅灰在女儿脸上涂了涂,这才笑道:“好一个俊小伙。” 尉迟佳对着镜子一看,也呲牙笑了,尉迟光又拿来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些金银,还有些女儿平时最爱吃的零食,甚至还有一个布缝的娃娃,那还是尉迟佳的娘亲留下的遗物。当爹的心细如此,让人动容。 带着女儿穿过空荡荡的院子来到自己的书房,扳开书架上的机关,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尉迟光挑着灯笼在前面走,尉迟佳挎着包袱在后面跟着,密道用砖头砌成,有些潮湿,有些霉味,想必是长期没有使用过。 穿过长长的密道,钻出来就已经是另外一个里坊的院子里了,这是尉迟家秘密购置的房产,外人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些人在等着了,其中就有红袖招事件之后一直销声匿迹的张铁头。 一行人都整理好了行装,一副远行的样子,外面黑漆漆的,月亮也没有,尉迟光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爹爹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要靠自己了,别耍小脾气,要听大人话。” 尉迟佳鼻子一酸,哭了,她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让自己躲避出去是为了什么,女孩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叶天行绑架了都不知道的傻丫头了,她忍不住扑到父亲怀里道:“女儿走了,爹爹你怎么办?” 尉迟光拍着女儿的后背宽慰道:“佳儿放心,爹爹自有办法。”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远处一声鸡啼,张铁头道:“家主,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尉迟光点点头,帮女儿把狗皮帽子带上,整理一下衣服,道:“去吧,佳儿。” 尉迟佳含泪离开,跟着大家走了,走出十几步回头再看,爹爹依然挑着灯笼在那里摆手,刹那间,尉迟佳觉得爹爹老了…… 清晨的长安城门,地上结着霜,天蒙蒙亮,东方的太阳像是一个橘黄色的小圆球,街道上没什么人,除了一支数十人组成的商队。 门丁操着手从城墙上下来,打着哈欠去开城门,一边扳动巨大的门闩一边随口问道:“这么早,哪去啊?” 商队领头的很是练达,一串铜钱抛过去:“军爷您辛苦,咱们是甘肃的客商,没赶上过年回家,现在才回去,急着见亲人呢。” 长安人流量极大,这种商队更是常见,当兵的掂掂铜钱,推开大门道:“走好。” 商队不紧不慢的出了长安西门,车轮吱吱呀呀的响着,谁也没注意,车帘背后有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渐渐远去的长安城…… …… 早上,尉迟府,一个中年仆妇敲着小姐的绣楼院门:“小翠,开门。” 这是每天早上都来收马桶的马氏,这年头家里没有抽水马桶,都是用木桶解决方便问题,然后统一集中起来,由专人运出去,家家户户的排泄物用粪车运到城外去肥田,这妇人就是尉迟府里专门负责收女眷马桶的。 房门打开,妇人进去收了马桶,眼睛还不老实的到处乱看,小翠道:“看什么看,快出去吧。” 马氏敷衍着,还是挑起帘子往小姐床上看了一眼,被褥都是叠起来的,根本没人睡过,她心中便有了计较,出了小姐的绣楼,径直来到后院,打开一扇小门,对外面的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关山了门。 半个时辰之后,尉迟府的大门就被敲响,百十名劲装汉子堵在门口,尉迟家的管家赶紧来招呼:“爷们,这是咋的了?” 当前一人一脚踢出,将管家踹翻在地:“咋的了?居然敢跑!弟兄们,冲进去给我打!” …… 另一处里坊,邓子明宅院附近,四个前来换班的家伙晃晃悠悠来到巷口头,却找不到值夜班的兄弟,四下里搜寻一番,终于在某处草垛后面发现了被绑住的四个伙计,他们不禁面面相觑,飞速奔过去踹开邓子明宅院的大门,里面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 “快,快报告侯爷,人跑了!” …… 尉迟府,虎卫们和汾阳侯府的家丁对峙着,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刀枪棍棒全上,尉迟家经营了不少年,养了不少死士,真要动起武来汾阳侯府也得吃大亏。、 二公子吕仲达亲自前来处理此事,他冷着脸对尉迟光道:“尉迟老板,我们汾阳侯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尉迟光面如死水:“你们不欺负我们小民就是好的,我们怎么敢欺负到侯爷头上。” 吕仲达道:“上次你纵容手下伤了我家三弟也就罢了,我念你不知情,不和你计较,这次你把我们家的聘礼扔到门外我也忍了,谁让我三弟看中你家女儿呢,可是你居然把女儿给藏起来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实话告诉你,聘礼送出去了,你女儿就是我们吕家的人了,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的府邸!” 尉迟光忽然仰天长笑,像是笑又像是哭,低下头来已经是泪光涟涟:“把佳儿抬出来。” 四个家丁抬过来一张床榻,上面躺着个人,虽然蒙着白布依然能看见是个身段窈窕的妙龄女子。 第186章 查的就是你们 吕仲达傻了,难道说尉迟光的女儿死了?这不可能啊,他虎着脸喝道:“尉迟光,你少玩花招,你当我吕仲达是好蒙的么?” 尉迟光不说话,轻轻掀开了白布,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来,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子,樱桃小口紧闭着,好一个绝代佳人,但是肤色灰白,毫无血色,看起来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我女儿,夜里服毒死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尉迟光淡淡的说。 后宅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哭声,所有的女眷都在哭泣,就连男人们也在悄悄地抹眼泪,尉迟佳的逃亡是尉迟光亲自安排的,所有人都不知情,所以这种悲伤一看就不是装的。 吕仲达眼珠子一转,心想我又没见过尉迟佳,谁知道这死人是不是真的,一摆手道:“来人啊,把三爷请来,顺便带个仵作来。” 吕叔宝早就等不及了,一早的跑出来跟着二哥来抢亲,只不过尉迟家动起刀枪来,吓得他不敢进去而已,听到二哥传他,赶紧颠颠的跑进去,离得老远就看见蒙着白布的尉迟佳了,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慢慢走上去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上次在敦煌会馆见到的那个漂亮小娘子,怎么几天没见变死人了? 吕叔宝见尉迟佳,本来就是惊鸿一瞥,大概记了个囫囵样子,这具经过高手易容改妆的尸体突出了尉迟佳相貌上的特点,所以吕叔宝一见就觉得是真的,他不由得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小娘子,你咋死了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吕仲达心道不好,这怕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真的了,他还不放心,眼睛向尉迟家的那帮女眷们瞟去,站在佣人队伍中的马氏暗暗朝吕仲达点点头,表示这真的是小姐的尸体。 不大工夫,长安府的仵作到了,这就要上前验尸,早被尉迟家的虎卫拦住,尉迟光喝道:“吕二爷,佳儿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还想羞辱她的遗体么!” 虎卫们个个怒发冲冠,手都快把刀柄捏碎了,主家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他们早就忍不住了,现在只要尉迟光一声令下,他们肯定会把汾阳侯府这帮人砍个精光。 吕仲达也知道不好欺人太甚,强笑道:“好歹你女儿也是我们吕家没过门的媳妇,我们家也有知情权,到底是怎么死的,啥时候死的,总要弄个明白吧,又或者……哼哼,家主不让验尸,总归说不过去的。” 潜台词是谁知道你家女儿真死假死,若是诈死的岂不是又摆了汾阳侯府一道,但尉迟光抵死不让验尸,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还是仵作给圆了场,这人道:“尉迟老爷,小的是长安府的人,不是汾阳侯府的人,城内有人暴亡,官府派人验尸也是常理,老爷请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轻慢了小姐的遗体,只需用一根银针试一下血液是否含毒即可。” 尉迟光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只让仵作一个人上前,而且不许掀开白布,仵作走上前去,熟练地搭上死者的手腕脉搏,冰凉,毫无脉相,确实是死透了的,再用银针试了试手臂上的血管,银针赫然变色,证明人确实是毒死的。 仵作收起银针,叹口气对尉迟光道:“尉迟老爷节哀吧。”转身对吕仲达点点头,先走了。 吕仲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僵在那里,尉迟光冷冷道:“二公子不走,难道还想留下守灵么?” 吕仲达冷笑道:“很好,就算逼死女儿也不愿嫁入汾阳侯府,有你的,尉迟光,我记着了,咱们走!” 说罢带着打手们扬长而去,尉迟府里的哭声更大了…… …… 回到府里,正碰上另一路人来报,说是那位西凉王妃跑了,连邓子明等人都不见了,吕叔宝一听,鼻子差点气歪,合着他连一个都捞不到啊,三少爷当场就发飙了,摔东西砸家具,把府里到处张贴的喜字和红绸子全都撕下来了,老夫人慌得跑出来劝,越劝他越封魔,老夫人赶紧求侯爷:“老头子赶紧想想办法吧,三儿要疯了。” 吕珍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些人简直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来人啊,传令出去,给我追,我管他什么王妃还是皇后,一定给我抓来!” “是!”一队武士领命去了,吕仲达道:“爹,尉迟家那边怎么料理?” 吕珍道:“死也不愿进我汾阳侯家的门,很好,这梁子算是结定了,他不让我舒坦一阵子,我就不让他舒坦一辈子,从今天去,尉迟家就别想在长安做生意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汾阳侯府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今早有一队商旅从西门出去,想必就是邓子明一帮人了,于是老侯爷动用了大儿子的骑兵,整整一个营的陕军精锐骑兵撒出去,玩命的追。 新年刚过没几天,城外的古道上行人并不多,那种又是骆驼又是马车的商队不可能走的很快,骑兵们顺着车辙印追到中午,就看见远处有一行人在慢慢的走着,骑兵们呼啸一声,分成两股包抄过去,拦住了这支队伍。 “停下!停下!再不停下就放箭了。”官兵们恶狠狠地喊道,队伍慢慢停下,一骑从大队里奔出,来到官兵们面前冷冷问道:“何故拦住车马?” 带队哨官有些纳闷,这人的态度很不端正啊,平常老百姓若是被官兵拦住,还不赶紧巴巴的过来求饶,客客气气的送上银子,哪有人敢质问官兵为何拦路的。 再看此人的装扮,确实有些不同于一般商人,脚上是官靴,斗篷下面是锦袍,腰间还佩戴着一柄长剑。 忽然有官兵惊叫起来:“哨官大人您看!” 哨官抬眼看去,但见车队中人纷纷解开斗篷,都出里面穿的甲胄来,乌青色的八环锁子甲,精良之极,皮带上插着火铳和弯刀,铁盔下面一双双眼睛冷漠无情,手有意无意的放在兵器旁边,不知不觉间摆出了警戒的架势。 哨官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知道这种精良装备不是商队能买的起的,倘若此时起了冲突,自己手下这百十号人很有可能敌不过对方的五六十号人。 “你们是什么人,私带火器,违反了大周律难道不知道么?”哨官色厉内荏的质问道,他这一哨人是跑得最快的,等后续人马到齐了就不怕了。 “这位军爷,我们是大凉国主钦命的使团,自你们大周京师递送国书回来,佩戴兵器是贵国礼部允许的,怕是并未触犯大周律吧。”那领队不卑不亢的答道。 哨官有些惊讶,这批人竟然是西凉的使团,而非寻常商旅,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上头的命令是拦截西凉商队,可是他又多了个心眼,上头要抓的那个人,兴许就藏在这支队伍里。 “对不住了,军令在身,请你们配合一下,我们要搜捕从长安逃出来的要犯。”哨官打着官腔说道。 “笑话,我们使团中怎么可能有逃犯,我们急着回去复命,还请你们让开。”领队分毫不让。 气氛已经有些紧张了,陕军官兵们端起了弓弩,西凉人也把手放到了火枪柄上,但双方还比较克制,因为这里毕竟是大周腹地,闹起来会惹很大麻烦。 “这是大凉国主钦命的使团,代表的是我大凉的体统,岂能容人随意搜查。”领队加重了语气道。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又是一队陕军骑兵赶到了,兵力优势大大增强了的官兵们底气更足了,将使团包围起来,箭上弦刀出鞘,冲突一触即发。 “我再说一遍,这是大凉的使团,代表的是我们大凉的体统,谁敢搜查就是和我们大凉过不去。”领队再次重申着自己的身份。 “西凉人了不起么?查的就是你们西凉人!”一个骄横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陕军提督,汾阳侯的大儿子吕伯当到了,吕大提督身穿铠甲,外罩红袍,一副儒将打扮,今天的事情家里已经通报过了,说是三弟看上了什么西凉的王妃,一个金发小妞,要是弄不到人,三弟就得寻死,为了三弟的性命,也为了汾阳侯府的体面,无论如何都得拿了此人。 西凉人在吕伯当眼里啥也不是,纯属番邦蛮夷,一伙走运的马贼建立的国家而已,那些文人墨客当他们是大英雄,好汉子,他吕伯当可不吃那一套,什么使团不使团的,就是西凉王的车驾来了,照样查! 随着吕伯当到来的还有数百名陕军骑兵,将近五百人围着这支车队,里三层外三层,弓弩上的箭矢闪着寒光,杀气越来越重,吕伯当道:“我数到三,统统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第187章 尊严.恩情 西凉使团一共不过五十余人,其中大多是文官,穿甲带刀的卫士只有二十人,但一个个毫无惧色,纷纷拔出火铳瞄准吕伯当,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吕伯当是汾阳侯的长子,也是继承乃父勇武细胞最多的一个儿子,面对火铳黑洞洞的枪口毫不所动,冷冷的念道:“一” 使团领队紧盯着吕伯当,一言不发,空气凝重起来,风呜呜的吹过,士兵们紧绷着神经,端着各自的武器严阵以待,战马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不安的嘶鸣起来。 “二”吕伯当继续念出第二个数字。 领队依旧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吕伯当,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吕伯当嘴角撇了一下,举起左手,正要念出第三个数字,那领队终于屈服了,大声道:“都放下兵器。” 武士们抽出火铳扔到地上,腰刀也解下来抛在地上,使团解除了武装,吕伯当冷笑一声:“把盔甲也卸了,大周境内除了官军之外严禁私藏装备铠甲。” 无奈,武士们又将铠甲卸下,堂堂西凉使团的护军竟然被缴械卸甲,这真是奇耻大辱。 完全解除了对方的武装,吕伯当才喝令士兵们上前检查。 陕军士兵们精神起来,外围的士兵继续端着弩保持警戒,里面一圈的士兵下马扶着腰刀将使团成员们通通押到路边去搜查,另一队人则去搜查车辆,双方都憋着一股气,陕军士兵们骂骂咧咧的,动辄就用刀背殴打使团成员,西凉人们则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但是一个个眼中都快喷出火来。 一个哨官爬上马车,将西凉的旗帜拽了下来,在膝盖上一折,折成了两段,随手扔到地上,陕军士兵们来来回回的走着,将这面旗帜踩的不成样子,马车里的东西被胡乱扯出来扔在地上,还有人拿着刀在车篷布上乱扎,以图发现什么夹层,搜出来的绸缎瓷器漆器等值钱的玩意,都被士兵随手放进自己的马鞍子旁的褡裢里,对于这种公然的行劫,吕伯当问也不问。 远远的山坡密林中,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看着这一切,看到堂堂西凉使团竟然被如此对待,看到那面横扫西域,威风无限的神圣战旗被肆无忌惮的践踏,每个人都怒不可遏,恨不得冲过去杀掉这帮陕军。 可是主公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元封拿马鞭指着远方那一幕道:“这是咱们西凉的使团,代表的是西凉的尊严,你们都看清楚了,记仔细了。” 旁边有人道:“主公,何不杀出去砍了这帮狗贼。” 元封道:“匹夫之勇不是大勇,杀了这帮人容易,咱们西凉的脸面却拿不回来,丢掉的面子咱们要堂堂正正的拿回来。” 元封比他们还要愤怒,因为他知道陕军在搜查什么,他们找的是西凉的“王妃”,明目张胆的抓捕西凉王妃,可见吕家人和京城那帮官宦一样,根本没把西凉人放在眼里,对于部下们来说,自家使团被搜查已经是屈辱了,对自己这个西凉王来说,王妃被人家追捕,更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不想就此杀出去,因为他要借着这件事激励将士们,把整个西凉的民心扭转一下,大周不是什么宗主国,而是腐败昏庸邪恶的集团,是西凉的仇敌。 …… “提督大人,啥也没发现。” “将军,没找到人。” 陕军士兵们搜了半天,依然没找到那个所谓的金发女子,吕伯当不禁有些奇怪,沉吟一下道:“察看那些西凉人,看看有没有女扮男装的。” 士兵们扑上去将那些西凉人的帽子摘下,察看有没有细皮嫩肉没喉结的小伙子,随便摘人的帽子,这可是很侮辱人的行为,有些西凉人奋起反抗,却被陕军用棒子朝后脑狠狠一击打昏过去,其余人只能敢怒不敢言,默默的忍受着屈辱。 五十多人都查了一遍,全是纯爷们,并无女子夹杂其中,吕伯当就纳闷了,心道西凉王妃难道不在自己使团中?转念一想,这个王妃身份至今并无得到确认,或许是以讹传讹吧,兴许那小娘子跟随的是其他商队呢,想到这里,他大呼一声:“继续追!” 陕军士兵们纷纷上马呼啸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西凉汉子们默默无语的收拾着,领队从地上捡起那面被践踏的满是泥土的旗帜,抖了抖,大声道:“拿一杆枪来!” 一杆长抢递过来,领队将旗帜系在枪杆上,又竖在领头马车上,一阵风吹过,蒙尘的旗帜再度猎猎飘扬。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陕军骑兵们最终还是没能抓到所谓的西凉王妃,尤利娅和尉迟佳是重点保护对象,和元封他们一起行动,两个女孩都能骑马,快速行军不成问题,只有紫苑姑娘不能骑马,跟随邓子明他们一起行动,邓子明商队也化整为零,再不以商队形式出现,而是伪装成官宦人家的马车,一路向西走去。 一路晓行夜宿,分外小心,因为陕军的势力范围很大,上次对甘肃方面进行逼宫动用的就是陕军,他们进驻甘肃以后就没撤出来,现在等于整个甘肃被陕军占据,这也是元封为何忍辱负重的原因,毕竟在人家主场上,你是龙也得蜷着,是虎也得趴着,不然就得吃大亏。 来到兰州,元封去拜访了新任巡抚范良臣,范巡抚这人确实厚道,当了巡抚之后依然不忘故人,对元封礼遇有加,席间谈到自己这个巡抚位子,范良臣感慨良多,说起来就像是一场梦啊,短短四年,自己就从毫无油水的七品茶马司提举做到了二品大员,封疆大吏,一省的巡抚,官职上升之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元封,我的好兄弟,哥哥我有今天这个局面,全靠你啊。”范良臣喝多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家乡的老宅子扩建了,范家人在当地也算抬头了,就连县官到了家门口都得下马下轿,范家子弟莫不以我为荣,这一切,都得感谢你啊。” 元封客气道:“范大哥官运亨通,自有紫微星护佑,和小弟何干啊。” 范良臣道:“想当初我被吴道台诬陷罢官,穷困潦倒,连个住处都没有,去当铺当东西都遭人白眼,好不容易买了纸笔想帮人代写家信,结果一场雨淋透了,你可知道,那时候我万念俱灰一心寻死,这时候兄弟你出现了,非但不嫌弃我这个被官府视作眼中钉的罢免提司,反而供我吃喝,花钱让我住店,破着不做生意的决心,为了恢复了清白,还当上了道台,旁人都说是老天开眼,其实我知道,老天爷是没有眼的,那全是你的大恩啊!” 范良臣喝大了,但是句句发自肺腑,元封也不劝他,由着他说,范良臣捏着酒杯喃喃道:“那时候我就发誓,今生必报你的大恩,哪知道后来祸事来了,你们十八里堡被屠,我竟然丝毫忙也帮不上,我真是痛心疾首啊,幸亏兄弟你本领高强,逃出生天,还混出了名堂,我知道,凭兄弟你的本事,在西凉决不是一般人物。” 元封暗暗吃惊,难道范良臣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肯定是西凉国主麾下大将,灭甘军你是首功!那些没回来的军官都是去过十八里堡的,从这一点我就能看出来。”范良臣虽然醉了,但是逻辑依然很清晰。 “甘军被灭了,温彦才被调虎离山,柳大人才能上位,说来这也是你的功劳啊。” “兄弟你去了长安不久,温彦就被罢官,受绞首刑而死,想必和兄弟你也脱不开干系吧,温彦死了,柳大人才能提升总督,我才能上位当这个巡抚,这是因为朝廷认为我是柳巡抚的人,不假,我是柳巡抚的人,我还是周尚书的门生,可是结识他们,还不是靠兄弟你的引荐,说来说去,我这个巡抚位子,也是兄弟你给的啊。”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范良臣无以为报,我心里憋得难受啊。”说着,范良臣又喝了一杯酒。 “范大哥,以后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哪天就有麻烦你的时候,到时候别忘了兄弟就行。”元封也陪了一杯。 “你这是哪里话,只要你开口,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给你办成了,倘若有半个不字,就让我……就让我全家不得好死!”范良臣拍着胸脯发了毒誓,却没想到,将来元封让他帮的忙会如此之棘手…… …… 有了巡抚大人亲自签发的文谍,通过军队封锁的边境自然是一件易事,回到凉州以后,元封却不再西进,宣布凉州为西凉的东都,敦煌为西都,同时令人大肆宣扬使团在东周所受到的屈辱。 西凉的使团在东周京城被人无视,苦等半年无人理会,衙门之间互相推诿踢球,连市井流氓都能欺负堂堂西凉使节;在回来的路上,居然被东周的官兵搜捕,西凉的旗帜被折断,使节被侮辱殴打;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堂堂西凉王妃竟然被无耻小人纠缠,想要讨回去做小,被拒绝之后竟然公然抢亲!虽然抢亲并未成功,但是却成功的羞辱了西凉的脸面。 羞辱!耻辱!国耻! 被羞辱的不是王妃,而是全体西凉人的脸面,是可忍孰不可忍,从衙门官吏到军中将士,从市井商人到牧民农夫,每个西凉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和义愤。 必须对东周宣战!这是每一个西凉人发自内心的呐喊。 第188章 全国总动员 凉州的酒楼茶肆中,酒客们压低声音讲述着道听途说的故事,使团如何受辱,王妃如何脱险,都是最流行的话题,西凉朝廷禁止谈论传播此事,但这正符合了人们猎奇的心理,越不让知道的越是想知道。 “若不是咱们西凉拼死在前面挡着,兴许这会突厥人都打到河南了,朝廷咋一点不把咱们当回事呢?”一个中年酒客纳闷道。 “就是,咱们又不是番邦蛮夷,举国上下都是汉人,咋还这么不受人待见,咱们使团去京城又不是下战表,是去称臣纳贡的,这都不见,朝廷那帮人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了吧。”另一人附和道。 西凉是个多民族国家,基础民族是汉人,包括原先戍边将士的后代和发配刑徒的子孙,大周在他们心中隐隐还是宗主国的地位,若是元封在一年前兴兵东征的话,百姓们肯定会有抵触心理,但是现在不同了,百姓们都在思索,既然西凉的王妃都能被人欺凌,那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在大周朝廷眼里,是不是连蝼蚁都不如呢。 “一个小小的侯爷家公子,就敢强抢咱们王妃做小,在朝廷眼里,咱们西凉连个屁都不算啊,兴许再过两天,人家的大军就开过来了呢。”有人说。 “很有可能,去年不就是么,咱们前脚把突厥人打跑,后脚甘肃官军就过来了,咱们拼死拼活打仗的时候不见他们一兵一卒,好不容易打赢了他们就趁虚而入,这就是他们大周朝的德行。” 经过凉州保卫战之后,凉州人都感觉被大周边缘化了,如今再摊上这档子事,已经没有几个人把自己当成大周人了,大家都是彻底绝对的西凉人,光荣骄傲的西凉人。 正谈着话,外面走过几个巡捕,酒客们立刻缄口不言,但是巡捕根本不管他们,西凉是个开化的地方,虽然官府不让谈论此事,但是你非要说道说道,官差也不管你,这也是百姓们更加爱戴西凉小朝廷的原因之一。 …… 书院学社中,讨论的气氛就比较激烈了,年轻的学生们慷慨陈词,从深层次剖析了这件事潜在的诱因,那就是东周人对西凉人深深的蔑视和敌视,由于地缘原因,西凉对东周的依赖性很强,大片大片的西域牧区地广人稀,无法提供丰富的工业品,西凉的发展必须依靠大量进口东周商品,从砖茶瓷器丝绸到图书经卷,每一项都是必需的,可是东周此时已经锁关,这就意味着他们想困死西凉。 所以,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 凉州东大营,这是热血男儿聚集的地方,使团和王妃受辱的事件给他们的刺激最大,马踏万里纵横四海的铁血战士竟然不能保护国家的尊严,主公的尊严,倘若不找回这个场子,谁还有脸苟活于世! 战士们割破手指,纷纷写下血书要求出战洗雪国耻,血书雪片一般飞到将军的案头,将军们又收集起来送往行宫。 所谓行宫就是原来曹延惠的知府衙门,元封暂时住在这里,西凉作为东都,其实也是临时性的,其实就是一个前进基地,西凉疆域的东扩将从这里展开。 元封身穿一身月白色蜀锦团花战袍坐在龙书案后看着各方汇集来的报告,初春的西北,依然是乍暖还寒,壁炉里的硬柴哔哔剥剥的烧着,门被轻轻的叩响了,元封头也不抬道:“进来。” 进来的是尤利娅,小姑娘知道自己戳了大祸,这几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乱用王妃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给西凉国带来这么大的屈辱,这让她后悔莫及,唯一高兴的是,元封对自己以王妃自称似乎并没啥意见。 尤利娅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一个盛着奶茶的银壶,蹑手蹑脚的走到元封跟前,把茶壶放下,小声道:“你喝茶。” “哦”元封依旧不抬头,审视着报告,各地官府纷纷汇报辖区内百姓群情激奋,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这让他兴奋不已,民心可用啊。 看了几页纸,发现尤利娅还站在一旁,低着头,两手摆弄着裙角,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 “有什么事么?尤利娅。”元封问道。 “嗯,有事。”尤利娅抬起头来,雪白的腮帮子上挂着泪水:“我知道闯祸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当婢女就好了,再不冒充王妃了。”说着说着,小嘴一扁,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但依然克制着抽泣,只看见锁骨在不停的抽动。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不由得站起来,拿袖子帮尤利娅擦着眼泪,抚摸着她金色的长发道:“傻丫头,你没闯祸,闯祸的是那些狗贼,他们竟敢惹我的尤利娅,你等着瞧好了,我一定狠狠踢他们的屁股。” 尤利娅破涕为笑:“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真的,尤利娅那么乖,我怎么会生气呢。” 尤利娅开心了,拿起茶盘道:“那你忙吧,我走了。”蹦跳着就走了,来到门口之时,元封却忽然道:“等等。” 尤利娅回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你不是婢女,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我的王妃。” 尤利娅眨眨眼,行了一个优雅的罗马式礼节,倒退着出门了,随后便听见欢快的脚步声和兴奋地喊叫:“尉迟佳,快出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凉州行宫大议事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大幅的地图,两排桌椅摆在两侧,文武官员们按照品级就坐,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大椅子放在上首。忽听门口卫士高声喝道:“大元帅到!” 全体人员起立行礼:“参见主公。” 元封一抬手:“免礼。”将斗篷解下抛给卫士,来到虎皮宝座前坐下,道:“开始吧。” 西凉国中书省中书舍人兼东路行军总管周泽安起身道:“主公,自从东周锁关以来,我国库存的硫磺火药生铁就入不敷出,军用物资如此,民用品更加严重,物价比去年同期增长了五成,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是民不聊生了。” 元封点点头,让赵定安发言。 赵定安道:“我们当面的甘肃官军大约有不足额的五个营,四千人马,负责锁关事宜,如果开战的话,我保证一天之内击溃他们。” “几天能打到兰州城下?”元封问道。 赵定安出席,拿起一根细长的棒子指着地图道:“解决边境军队之后,凉州到兰州之间再无东周军队,几天能打到兰州城下完全看我军的行军速度了,当然不排除兰州以东陕西官军迅速西进拦阻我军的可能,即便如此的话,我也能保证半个月打到兰州。” 半个月,如果这话被大周的军官听到一定以为是神话,可是赵定安说得还算是保守估计,西凉军队继承了突厥军和蒙古军的一些优良传统,快速突击,就地补给,可以星夜兼程的行军,穿插能力天下第一。 一名文官站起来道:“主公,切切不可轻开战端,咱们西凉立国未稳,粮草辎重储备不足,国民多是汉人,此时和大周开战,恐怕不是时机啊。” 元封微微一笑:“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西凉建国不足一年,并无积累,而且受到东周的封锁,生活举步维艰,如果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为了生存,我们必须开战。” “可是……”那文官还要说话,被元封止住。 “我知道,能打败帖木儿,靠的是凉州人民上下一心,城墙坚厚,老知府存下的巨炮粮秣,打的是资源,是家底子,但那敌人毕竟是帖木儿,是世间罕见的枭雄,对付东周,我们有民意和军心就够了。” “主公,大战之后,国家初定,民心思稳,正是休养生息之际,切不可妄动刀兵啊。”依然有文官出来劝谏。 元封并没有生气,朝廷里有不同的声音是好的,如果手下全都揣摩着自己的意思来说话,反而不美。 “你们小看了我西凉人民的觉悟,大家随我来。”元封说完,带领群臣登上了行宫的天台,放眼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凉州宽阔的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上万百姓。 站在前面的是书院的学生们,白衣飘飘的学子们手中举着横幅,上面四个大字“洗雪国耻”。后面跟着大批百姓,一个个义形于色的样子,看到行宫天台上有人出现,百姓们开始动了,一边走一边喊号子,乱七八糟此起彼伏的,总归是“打到长安去”,“活捉汾阳侯”之类的话。 “诸位请看,这就是民意。”元封说着,从随从手中拿过一厚摞血书,“这就是军心。” “军心民意我有,何愁不胜,来人啊,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国总动员,准备东征。” 第189章 第一枪 总动员这个词出自武帝语录,是个新名词,意思是国家在非常时期采取的紧急措施。 即把全部武装力量从平时状态转入紧急状态,并统一调度、指挥、管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为非常时期任务服务。总动员令发布后,被动员征召的人员和物资,必须按命令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到达,违抗命令者,要依法惩处。 事实上,西凉是个贫瘠的国家,这个国家的疆域虽然辽阔,但大半都是荒漠戈壁,天山南北的草原以及伊犁河、塔里木河流域水草丰美,也只是牧业发达,毫无工业基础,人民处于半开化状态。 敦煌位于国家的中部,是一座农业城市,特色是宗教和文化,距离东西边境都很遥远,鞭长莫及,只能作为意识形态上的首都。 唯一富饶发达的地域是河西走廊,农牧业都很先进,凉州更是拥有发达的商业和工业,能生产精良的武器,能冶炼钢铁,但凉州的发达也要依赖进口,没有从东周舶来的原料、技术和工匠,用不了多久凉州就会退化,萧条。 所以,元封迁都凉州,发布动员令准备东征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再不及时行动的话,西凉就要坐以待毙了。 他本想通过和平的手段取得东周的谅解,双方互惠共赢,西凉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徐徐图之,但是现实告诉他,这一办法完全行不通。 东周朝廷比想象的还要昏庸,西凉的使团在京城遭受冷遇就是明证,偌大的国家竟然没有一个头脑清醒的官员,连称臣纳贡的使节都要羞辱轻慢,既然你们拒绝我伸出的橄榄枝,拒绝倾听我友好的声音,那我只有用刀剑来说话了。 目前来看,东周唯一清醒的官员是柳松坡,对这个人,元封一向很有好感,但此人终究是东周的封疆大吏,他做出任何决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东周的安全与兴旺,西凉人的死活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即使西凉国民大都是汉人。 所以,指望柳松坡网开一面打开封锁的可能性很小,指望秦王千岁帮忙也不靠谱,秦王能力有限,即便以他的名义搞几支商队大肆走私西凉必需的货物,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战争,唯有战争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使团受辱不是坏事,至少让元封知道东周朝廷的昏聩,王妃受辱也不是坏事,激发了西凉人民的愤慨和斗志,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彻底引爆西凉人的怒火。 …… 总动员令发布以后,西凉全国进入了临战状态,西域的精锐骑兵云集凉州,粮草堆积如山,兵工厂加班生产武器弹药;城市实行了宵禁,一切物资优先供给军队使用,大批青年应征入伍,日夜操练;大元帅府内,参谋军官来来往往,制订着行军路线、补给方案以及如何管理占领地区的各项预案。 西凉已经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而东周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察觉到战争的临近。 边境上,一队甘军骑兵正在巡逻,他们是负责封锁边界的官军,遇到走私商就能捞上一票,日子过得倒也清闲悠哉,可是这几天有些不对劲,怎么边界上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连走私商也不见了踪影。 “妈的,那些来来回回倒腾东西的走鬼们哪去了?再不出现,爷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哨官悻悻的骂道,此人正是当初检查元封车队的军官,这大半年下来靠查缉走私也算发了点小财,肚子都腆起来了,十八斤重的大刀提在手上也有点沉重了。 边境线上静得可怕,那些西凉的同行也好几天没出现了,这一小队兵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一支驼队自西向东而来,驼铃悠扬,脚步缓慢,看起来带了不少货物,哨官顿时两眼放光,招呼弟兄们扑了上去,照老规矩,他们要抽两成的货物作为买路钱。 骑兵们迅速包抄过去,按照老规矩逼停对方之后再勒索敲诈,可是不知怎地,哨官心里总有些忐忑,或许是那些商人眼中的神色过于镇定了吧,不像是挨宰肥羊应有的表情。 “站住,带的什么货,我们要检查!” 查字还没说完,一支手弩已经端了起来,不加任何警示就射击了,弩箭穿透了官兵的头颅,血飙出去老远,哨官反应还算快,尖声大叫:“弟兄们上啊!” 官兵们猝不及防,哪有反击的能力,一个个被伪装成商队成员的西凉军射倒在地,几乎是一瞬间,这队甘军就全军覆灭了。 哨官距离最远,眼睁睁的看着手下们死光,忽然醒悟过来,把手中大刀一扔,拨马就跑,后面几张弓箭举起来,却被带队的吴冬青阻住,“我来。” 一杆长长的火枪举起来,照门罩住哨官狼狈奔逃的背影,“砰”的一声,哨官应声倒地。 大周天佑十三年三月初三,西凉对东周首战第一枪打响。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西凉国大元帅正式昭告全国百姓,当日有一支商队在边界遭到东周甘肃官军的袭击,十余名无辜商人被打死打伤,货物被劫。 至此,西凉国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为了给被杀的百姓报仇,为了不再被封锁,为了洗雪使团所受到的屈辱,大元帅府宣布,即日兴兵东征。 万众欢呼,锣鼓齐鸣,街道两旁悬挂着巨幅的旗帜和标语,装备精良的大军从凉州城内穿城而过,放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铁流,旌旗招展,刀枪耀目,大军气势如虹,接受着凉州数十万百姓的检阅。 百姓们欢呼着,雀跃着,在这一刻,身为西凉国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百姓们纷纷议论着,大王真是爱民如子啊,王妃受辱他都能隐忍,但是百姓遭殃他就决不能容忍,前脚商人被杀,后脚西凉就宣战了,这样的好君主八辈子也难碰上啊。 文臣们都傻眼了,自古以来打仗就不是好事,只要一开战,百姓们就要怨声载道,徭役赋税加重,以及沉重的伤亡都是难以承受的,可是如今百姓们竟然为战争鼓掌喝彩,真不知道主公是怎样做到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了筹划这场战争,大元帅府做了多少工作,街头巷尾那些慷慨陈词,讲述东周人恶劣行径的商人,书院里引经据典剖析战争必要性的书生,可都是大元帅府派出去的人。 …… 东征大军在凉州城内阅兵只不过是激发民众的爱国心和自豪感罢了,其实战争已经开始了。 边境五十里,甘军大营,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兵士们闹哄哄的聚在一起,地上摆了个陶盆,里面放着盐水煮萝卜,每人手里俩窝头,拿着筷子夹着窝头大吃,营地里一片噼里啪啦嘴唇撞击的声音,当兵的过得苦,平时就这伙食待遇,当官的就不同了,顿顿三五个菜,有酒有肉,查缉走私弄来的银子也全进了他们的荷包,当兵的一个大子捞不着,还别叫屈,当官的不克扣他们的军饷就是好的了。 这批人马是甘军的老底子,标准的老弱残兵,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参加过凉州战役,有幸吃过凉州军俘虏营里的饭菜,想起那一段往事就让人向往回味啊,大块的红烧肉可劲的造,青稞面窝头管饱,能吃十个决不让你吃八个。当兵的每月按时发饷,分量十足的大帝头,每人两个,吹一口气搁在耳朵上听,嗡嗡的响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当半年兵就能在甘肃老家买十亩地!后来他们这些人因为素质原因被清退,那个遗憾,那个难过,别提了。 人家西凉兵也是兵,咱甘军也是兵,待遇咋就不一样呢,士兵们简单的脑子想不通,只是每当吃饭的时候就要发些牢骚,久而久之,所有的甘军士兵都知道西凉军伙食好,军饷高,能当西凉兵是上辈子修的福分。 派出去巡逻的哨队还没有回来,王千总有些担忧,这几天边境上沉默的可怕,他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但是又不敢相信西凉人真的能打过来,他们毕竟是个小国家,大周乃是天朝上国,妄动刀兵不是自寻死路么。 王千总面前的案子上摆着一碗酒,一盘子鹿肉,一盘子马肠,可他就是吃不下,低头沉思之时,看见酒碗上漾起了涟漪,而且这涟漪越来越剧烈。 不好!敌袭!王千总迅速出了营帐爬上木头搭建的瞭望台,放眼向西方望去,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全是骑兵! 西凉人真的打过来了。 第190章 投降都那么理直气壮 滚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地在颤抖,甘军营地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颤抖,就连放在地上盛菜的陶盆都在抖动,士兵们拿着窝头面面相觑,这不是雷声,这是马蹄的轰鸣,千军万马奔腾所发出的声音。 “西凉人杀来了~~”瞭望塔上传来变调的声音,王千总连滚带爬跑下来,啥也顾不得了,径直奔着马棚而去,不一会儿,王千总便骑着一匹光背马奔出来,一溜烟朝东面去了,大营里乱作一团,军官们都在忙着逃跑,竟无一人号召士兵抵抗。 当兵的想跑也跑不了,光听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让人两股战战了,站都站不稳,怎么跑。有那去过凉州的的士兵大喊道:“弟兄们,西凉军不杀俘,降了吧。”立刻有人响应,将筷子和窝头一扔,高举双手蹲在原地。 其实有不少人心里还很兴奋,终于等到西凉军打过来了,这回可算能吃上红烧肉了。 西凉军发动了突然袭击,原以为会遭到哪怕是零星的抵抗呢,可是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甘军大军的辕门竟然大敞着,寨墙上一个兵没有,没人露头,没人放箭,偌大的军营竟然像是空的一般。 大军冲击是不能停下的,骑兵们径直冲进辕门,来了个通场,大队骑兵快速通过营地中央的空地,只见两旁跪的密密麻麻全是兵,大几千人就这样一箭未发,投降了。 骑兵们丝毫没有停顿,穿营而过追击逃敌去了,无数马蹄掀起的灰尘呛得降兵们喘不过气来,马蹄隆隆,长刀雪亮,一水的黑色战甲,彪悍的骑士,让他们心中发颤,幸亏及时投降了,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奔腾的铁流穿过了甘军大营,随后而来的是轻甲骑兵,他们接管了这些俘虏,五个营的甘军,一共是三千六百八十七人,除了百十个军官逃走以外,全部不战而降。 征东先锋赵定安手里拎着马鞭子,背后跟着八个马弁,在俘虏群中走着,高大的身躯,两头翘起的纯黑色披风,映衬的他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兵不敢直视,无不低头匍匐。 这些兵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就是面黄肌瘦,根本就是穿号衣的农民,毫无战斗力可言,如何打发他们成了个大问题,杀俘是肯定不会的,说起来这些人都是甘肃老乡,怎么能杀,留着用吧,又派不上用场,西凉军粮草有限,可养不起这么多闲人。 赵定安将马鞭在手中掂了一掂道:“来人啊,把兵器缴了,打发他们回家。” 一听这话,降兵们就急了,呼啦啦站起来,闹哄哄的吵嚷着,西凉军赶紧把火枪端起来,有人还朝天放了一枪,降兵们吓得又蹲下,但他们的意思总算表达出来了,不愿意被遣散。 赵定安略一思忖,让人把甘军将领营帐中搜出的银子拿出来,加上那些西凉军看不上的牲口、被卧、器具、粮食,统统发给降兵,好歹算作遣散费,让他们赶紧回家。 降兵们还是不愿意,元封就纳闷了,扯着一口十八里堡的口音吼道:“你们这些狗日的,到底想干啥?” 降兵们全都跪下了:“大人,俺们想继续吃粮当兵,大军东征,运输个粮草维持个治安啥的,俺们能派上用场。” 赵定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一想这些老弱病残好歹也能派上一点用场,尤为难得是他们如此热衷于当西凉的兵,起码不用担心放在后方反水。 “把他们全收编了吧,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埋锅造饭了,今儿个大胜,吃点好的。”赵定安道。 降兵们乐开了怀,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西凉兵,暂时没有新号衣,他们就把甘军的号衣反穿,心口上用毛笔写一个大大的“凉”字,那些破刀枪烂弓箭统统扔了,盔甲也拿去回炉,等后方把新盔甲运来再统一装备。 西凉军杀猪宰羊,埋锅造饭,灌满肉末的马肠子上蒸笼一蒸,那叫一个喷香,大块的猪肉,排骨用红烧的做法,浓油赤酱,看着就馋,肥羊剥了皮放在火上烤,那叫一个金黄灿烂,撒上孜然,蘸上大盐粒子,鲜美的能咬掉舌头,还有香喷喷的馕饼,甜蜜的葡萄干,浓郁的马奶酒,敞开了供应。 这可都是给普通士兵吃的饭,看看脸前的美食,再想想甘州军那清汤寡水的盐水萝卜和窝头,不少降兵当场眼泪就下来了,一个人哭,一群人跟着流泪,反差实在是太tm大了,以往当甘军吃的是猪狗食,出的是牛马力,现在人家西凉军打过来,自己寸功未立,就犒赏三军,什么叫厚道,这就叫厚道,什么叫仁义,这就叫仁义!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一个老兵抹了把眼泪,忽然跳起来道:“以后谁不好好卖命出力,谁就是龟孙子王八蛋!”众军也都跟着响应,西北汉子本来都是直爽之人,行伍众人更是如此,这种朴实的话语完全出自他们的肺腑,绝非是刻意讨好新主子。 远处的篝火旁,赵定安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浮上了笑意,刚才前军传来战报,逃跑的甘军军官尽数被赶上俘虏,至此东周朝廷摆在边境上的五个营全军覆灭,甚至连预警的机会都没有。 这场仗打得很漂亮,但是很不舒服,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甘肃官军太稀松了,可谓望风而降,不但投降的快,投降的还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开心骄傲,简直…… 想想也不奇怪,凉州本来就是甘肃下面一个府,凉州军中甘肃老乡大把大把的,连元封和赵定安都是甘肃人,这些甘军投降起来自然毫无任何精神负担,反正都是吃粮当兵,何不找个伙食好的,军饷高的。 吃完饭已经天黑了,当兵的们心想仗也打了,饭也吃罢了,现在该睡觉了吧,哪知道西凉军毫无宿营的意思,各部列队准备出发,他们这些降兵也在新委派的百总们的口令中排成纵队,大将军在马上喊道:“你们这帮怂货,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活动活动腿脚了,给我撒丫子向南开拔,先走五十里路再说。”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了,降兵们这才知道西凉军不好当,人家骑马他们步行,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向南挺进,不时有人掉队,有人累得肺都要炸了,但大多数人还是咬牙坚持着,大军如同一条长龙向南挺进着,不时有快速骑兵从旁边呼啸而过。一直走到天蒙蒙亮,众人的腿像是灌了铅,跌跌撞撞再也走不动了,上面才下令休息。 “老哥,这一路向南是奔哪里去的?”一个年轻降兵问他的老兵伙伴。 “赶的这么急,怕是直奔兰州府而去,照这个架势,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打下兰州。”老兵道。 “乖乖,那朝廷还不得急眼。”年轻兵咋舌道。 “朝廷?朝廷早干啥去了,封了人家的边关,这不是逼着人家先急眼么。”老兵拿起葫芦灌了一口水,揉着酸胀的小腿肚子,他没敢解开绑腿,生怕上面突然下令再次开拔。 “老哥,这地方叫啥名字?”年轻兵望着萧条的集镇问道。 “这镇子好像叫黄草铺。”老兵答道。 这地方正是黄草铺,若干年前,有一支马贼盘踞在这里,匪首名叫独一刀,下面四个当家,百十条汉子,方圆五百里称王称霸,但是有一天,独一刀死在了邻镇一个孩子的刀下,在那年的除夕夜,邻镇那帮孩子们在严寒的夜里跋涉了八十里路屠戮了马贼团伙,一战成名,从此十三太保的名声流传江湖。 昔日的懵懂少年,今天已经成长为雄霸一方的君主,阅兵后元封就轻车简从赶往第一线指挥,凌晨终于赶上了赵定安的大部队,两人在黄草铺会面。 黄草铺百姓诚惶诚恐,家家关门闭户,乡户人啥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数万大军车辚辚马萧萧的,还不吓死个人,元封和赵定安在黄草铺空荡荡的街道上走着,侍卫马弁们隔着十几步远,元封指着墙拐角道:“当初就是在这里,铁头杀了第一个人。” 赵定安补充道:“那地方,就是沙立飞横尸之所,我记得很清楚,左边第三户就是他家。” “走,去马贼们的巢穴看看。”元封忽然来了兴致,和赵定安一起来到镇外马贼们的堡垒,这里已经变成了谁家的牲口棚,里面充满了马粪的味道,但墙上八个大字依然依稀可见。 “十三太保,替天行道” 俱往矣,物是人非。 两人沉默不语,当初的十三个兄弟,今天还剩下一半,真是岁月如梭啊。 沉默良久,前方探马的报告才将两人从回忆拉到现实中来:“启禀主公、大将军,前锋已经占领铜城州,并未遇到抵抗。” 第191章 王师 元封和赵定安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打发探马下去了,攻城略地这事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不值一提,去年他们兄弟在西域可是八千里路云和月都经历过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铜城州。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方案执行,身为决策者只要运筹帷幄即可。 “定安哥,我一路赶过来,在路上见到你的兵象羊屎蛋一样拖了百十里地,是哪个营头的人马啊?”元封故意问道。 赵定安一笑:“是新收编的甘军,我刻意让他们赶一回夜路,能坚持到这里的就是能用的兵,拖在后面的就罢了,让他们充作民夫即可。” “唉,甘军实在是太滥了,咱们打过去的时候竟无一人反抗,这得亏是咱们西凉军,若是突厥兵打过来,老百姓就指望这帮人保护,还不得死光啊。”赵定安显然对这些新收编的人员很是不满。 “那不一样,咱们是汉人军队,突厥人是异族,倘若来袭的突厥人,想必他们也能战上两个回合的,只有怂的将,没有怂的兵,同样的人搁在咱们手里就是猛虎,搁在他们手里就是绵羊。”元封道。 “一下子添了三千多张嘴,军粮有些跟不上了,你看是不是就地征集一些呢?”赵定安试探着问道,在西域作战的时候他们采取了蒙古人的办法,以战养战,靠劫掠补充军队,只要是敌对部落就寸草不留,高过车辕的男子统统杀掉,只留下妇孺老人,正是用这种血腥野蛮的办法才肃清了西域,保证了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新的威胁产生。 “不妥,咱们是义师,来报仇雪恨争口气的,又不是来打草谷,百姓若是有余粮就采买一些,绝不可劫掠。” “我也是这个意思,来人啊。”赵定安派人把粮草官传过来,让他在镇上采买一些粮食牲畜,又特地关照道:“切莫亏待了百姓。” 粮草官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领命去了。 黄草铺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了,住着数百户人家,不乏一些家资殷实的富户,听说今天过兵,镇民们都吓得战战兢兢的,太阳都出来了依然不敢上街,这年头军队就是蝗虫,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要是早知道过兵,百姓们昨天就得躲出去,可是这支军队来的太快,天不亮就到了,镇民们猝不及防,只好把粮食藏在地洞里,女人藏在柴火垛里,惊恐万分的等待着大兵们的砸门声。 可是砸门声始终没有响起,镇上的刘保正壮着胆子趴在门缝往外看,只见大兵们抱着武器半躺在墙角已经睡得昏天黑地了,初春的早上还是很冷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战袍,可是竟然没人闯进民居真是奇怪了。 刘保正正在看,忽然一张脸贴过来,砰砰的敲响了他家的门,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刘保正,开门。”外面传来喊声。 刘保正一哆嗦,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是本镇的保正,不找他找谁,赶紧打开院门赔上笑脸,随时准备接受迎面一巴掌或者一记黑虎掏心啥的,当兵的脾气都大,上回官军过境就赏了他几个嘴巴,大牙都打掉了,现在说话还漏风。 可是这位军爷却没赏他大嘴巴,连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刘保正,将军下令就地征粮,希望你能帮着咱们买一点。” 果然是要粮食,刘保正心中一紧,苦着脸道:“军爷,才开春正是下种的时候,要是种粮都没了。来年俺们就得饿死啊。” 正是春播时分,家家户户都有点粮食,但那是庄户人的命根子,种子啊,若是被官军抢去这日子就别过了。 “咱们不要种粮,哪家大户有陈粮买一些就行。”当兵的依然是细声细语,和气的很,不像是发号施令,倒像是在商量。 “什么?买?”刘保正敏锐的注意到对方话语里这个罕见的词汇,买。 啥时候官府买过东西,从来都是要,不给就抢,谁都知道,官兵比马贼很狠,如今这帮人怎么转了性? 要强买了,这是刘保正的第一感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干脆利索点,免得皮肉之苦,刘保正本人就是当地大户,再加上几个本地富户,好歹能凑出百十担粮食,就当是喂狗了,只希望这些当兵的别再祸害老百姓,上回大军过境逼死的那几个小媳妇尸骨可还未寒呢。 刘保正和大户们哭丧着脸把一百担谷子抬出来,他们是留了后手的,以庄户人特有的狡黠还留了八十担子谷子,若是军爷们不满意,还有压榨的空间。 可是收粮的军官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拿刀鞘打他们的头,而是看看粮食笑了笑,摆手让士兵抬来一箱子钱,沉重的钱箱往地上一放,那声音都让人踏实。 “八十贯天佑通宝,刘保正和各位父老点点吧。” 刘保正惊得说不出话来,放眼望去,满箱子黄灿灿的,可不是串成串的铜钱么,他揉揉眼睛再看看,还是铜钱,望望那几位大户,也都是目瞪口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官兵征粮还给钱,给的还不是白条子而是现钱。而且给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一大截子,一百担谷子折合市价撑天就是五十贯钱,人家给了八十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直到征粮官走了,刘保正才反应过来,拿起铜钱串子一看,成色极好的铜钱,“天佑通宝”四个隶书字闪闪发光,钱新的像是刚铸出来的一般,清点一下,足足八十贯,一文不少。 父老们一头雾水,望着已经开始整队开拔的官兵们发呆,忽然刘保正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旁人赶紧把他扶起来问道:“保正,咋了?” 刘保正说话都哆嗦了:“那那那,那不是朝廷的兵。” 众人放眼望去,那些大兵的号坎上都印着一个苍劲的“凉”字。 妈呀,是西凉兵打过来了。 西北地广人稀,信息不畅,大军过境躲都躲不赢,谁还敢细看,只当是朝廷的兵马调防呢,哪知道是人家西凉军杀过来了。 话说回来,人家西凉军的军纪真叫好,露宿街头,高价征粮,和咱们大周的队伍比起来反倒更像是王师。 “刘保正,西凉兵咋说过来就过来了,他们这是要做啥啊。”老乡们抄着手三三两两从家里出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刘保正摇摇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怕是要变天了。” …… 铜城州,这里是距离西凉最近的一个建制州,也是甘肃境内的相当重要的一个城市,铜城,顾名思义出产铜矿石,铜是战略物资,西凉境内无所出,只能依赖进口,占领铜城是元封计划内重要的一环。 铜城根本没什么守军,就是州衙三班皂吏,还有百十个守城的乡兵,看见大队骑兵开过来还以为朝廷军队呢,忙不迭的开门迎接,哪知道人家进来之后径直将他们缴械,然后占领州衙,封存府库和档案,这一切都在清晨进行,百姓们在梦中尚不知道,等天明了才发现城头变换大王旗,铜城已经归了西凉了。 但是百姓们的生活没有收到任何影响,西凉军不抢东西,不骚扰娘们,除了警戒州衙的军士之外,大军根本就不进城,在城外安营扎寨,到了下午,被俘虏的乡兵尽数放了回来,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亲戚们担惊受怕了半日,慌忙来探望,这些俘虏不但身上没伤,反而一个个神采奕奕,向亲戚们吹嘘他们早上和西凉军一起吃的饭。 “人家连朝食都是带肉的,啧啧,还有奶茶,咱们也跟着开了一回荤。”某乡兵如是说。 当天傍晚,元封进驻铜城州,来到州衙大堂上,命人点起牛油大蜡,堂上一片光明,赵定安请元封上座,元封道:“你是主将,我旁听就行了。”让人搬了椅子坐在阴影里,赵定安大模大样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学着大戏里的架势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被押上来的是铜城知州,这位大人名叫张瑞强,乃是正经进士出身,接替柳松坡出任知州不足两年就被俘虏,地方主官守土有责,他竟然不知不觉就把城池丢了,想来这算是大周朝第一个被俘虏的高级地方官员了。 张大人虽是文官,颇有些傲骨,早上西凉军进城的时候还曾亲自拿着宝剑带领值班衙役抵抗,无奈实力悬殊太大,半个回合都没有就被拿下,他还一度想撞墙自尽,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士兵们只好将其捆上。 此时张知州立在堂上不但不跪还破口大骂,蛮夷宵小胆敢犯边,等我朝廷王师一到,尔等立刻万劫不复不负云云,他是燕京人,骂的字正腔圆,大义凛然,大有引刀成一快,为大周尽忠的意思。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赵定安非但不怒,还笑了笑,道:“我就是喜欢张大人这样的忠贞之士,如蒙不弃,还还请张大人暂代知州之职,也好让百姓们安心。” “休想!我张瑞强绝不卖主求荣。”张知州的立场相当的坚决。 赵定安依然笑笑,摆摆手:“带出去吧。” 张瑞强被士兵推了出去,站在正堂门前的空地上,他闭上眼睛扬着头道:“要杀就在这里杀吧。” 可是等了一会,并没有等来屠刀,反而是身上的绑绳被松开,“张大人可以走了。”一个声音传来,解开绑绳的人正是赵定安。 “你不杀我?”张瑞强疑惑道。 “大人高义,小将叹服,这里十两银子,送与大人做盘缠。”赵定安一摆手,侍卫端过一个漆盘,上面放着一枚细丝锭子。 “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暂住一宿,等明日天亮再走的好。”赵定安很真诚的说。 “我不会拿敌人的银子,我现在就要走。”张瑞强冷傲的说道。 赵定安摆手让士兵们闪开,张瑞强正一正衣冠,傲然向大门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听身后一声喊:“等等。” “怎么,后悔了?现在杀我还来得及。”张瑞强回身,用蔑视的眼光看着赵定安。 “牵我的马来。”赵定安吩咐道,一匹矫健的神骏从后面牵过来,赵定安亲自把缰绳放在张瑞强手中,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道:“夜路冷,此物能挡风寒。” 张瑞强想拒绝,可是看到赵定安眼中真诚的神色,认定此人是拜倒在自己的风骨之下,文人特有的骄傲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便接受了这两项礼物,拱手道:“日后定当奉还。”说罢跨马而去,再不回头。 …… “定安,你这一手跟谁学的?这么狗血?”元封从阴影中走出,明知故问道。 赵定安气急败坏:“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倒是说说,我这披风都送出去了,他怎么没纳头便拜?” “定安,你搞错对象了,人家是文臣,老婆孩子都在大周,怎么可能纳头便拜,这一手只适合直性子的武将,对文臣还有另外的招数,来,我讲给你听……” 第192章 再送你个前程 大周朝的军制是这样的,最高级别的军队是禁军,驻扎在京师一带拱卫皇都,禁军的素质最高,装备最优,是大周朝的武力核心;各省有自己的军队,称为省军,比如甘肃的甘军,陕西的陕军,这些人是地方部队,负责维持本省平安,剿匪戍边事宜,以各省财政维持之;再次是乡兵,府县自行招募的枪兵弓手啥的,基本上就是民兵,战斗力很弱。 甘肃的省军早在前年就被西凉人吞并了,至今尚未恢复元气,为了封锁边界,仅有的五千人马摆在前面,反被西凉军一勺浍了,直到兰州再无军队驻守,各州县仅有百十的乡兵捕快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大军,所以只能眼看着西凉军长驱直入。 用势如破竹来形容西凉军的南下再恰当不过了,一路之上府县无不望风而降,大军秋毫无犯,还绥靖地方,扫清了几股顽匪,对于大周的官吏采取来去自由的原则,想走的就走,愿意留任的就留下,俸禄加三成,州县主官多是外地人出任,家小都在故乡,自然不愿“从贼”,而那些主簿、县丞、捕头之类的小吏则是本地人,离了本乡本土就没活路了,自然愿意归顺大凉。 …… 兰州城,巡抚衙门,范良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屋里团团乱转,上任不过三个月就出了这样的大事,让他措手不及而又无能为力,他以前是办商务的,毫无总揽全局的经验,更何况是面临大军入侵。 范良臣是文官,对打仗一窍不通,账面上有五个营头的甘军归自己指挥,可是自打当了巡抚之后就没见过这些兵,就这些账面上的数字也不存在了,全被西凉人包了饺子,现如今手上除了两千乡兵和几百个官差以外,毫无可用之兵。 甘肃的官员还是温彦留下的那一帮人,对范良臣这个新任官员根本不感冒,阳奉阴违暗地里捣乱,现在大敌当前他们更是抱着看笑话的念头,看这位平步青云的巡抚大人如何处置。 范良臣真是要疯了,手里没钱没兵,征集民壮也来不及了,弃城而走的话对不起柳大人和周大人的栽培,唯一可走的路就是死战而已,以身殉国方能对得起浩荡皇恩。 据说西凉军的前锋已经抵达河口了,杀到兰州城下也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一时间满城人心惶惶,范良臣下令四门紧闭,亲自带领乡兵和官差登城防守。 兰州城多少年没经历过战火了,城墙破败不堪,野草丛生,吊桥的铁链子锈迹斑斑,多年没用的守城弩早就被虫蛀了,两千乡兵也只是账面数字,实际只有八百多人,其他的都被守备吃了空额了。 范良臣望着这稀稀拉拉八百号人,真是哭的心都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的都是混不下去的懒汉二流子之类,盔歪甲斜连排队都排不整齐,报数也有气无力的,手中的刀枪更是摆设,大枪头子绣的不成样子,时日久了,枪缨子也变黑了,稀稀拉拉的几撮毛可怜巴巴,腰刀更是绣的拔都拔不出来。 唯一象点样子的是衙门三班捕快,腰刀锃亮腿脚利索,可是他们是捕快不是兵,缉拿人犯还行,打仗根本派不上用场。 守得住得守,守不住也得守,好歹兰州城墙高大,怎么也能支持一段时间,范良臣对兰州守备道:“将滚木礌石搬上城头,就算死咱们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守备面红耳赤,半天不见动,范良臣奇道:“为何不去?” “大人,,末将该死,滚木礌石都没了,小的们平日军饷微薄,兰州久无战事,所以……换点酒钱也是无奈啊。” 城防工事必备滚木礌石,这是大周兵部的章程,当然实际遵守的不多,木头和石头可都是建材,用公帑买的木料石料转手卖给人家盖房子,收入的可不仅仅是一点酒钱,这是大周官场上的潜规则,也只有范良臣不晓得。 范良臣一跺脚,啥也不说了,此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气势宏大,掀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远远望去,落日的余晖照在层层叠叠的甲士身上,铁马金戈滚滚而来,不用问,是西凉军杀到了。 西凉大军并没有立刻攻城,而是距离兰州十里扎下营寨,埋锅造饭,看样子是准备明日天亮再打兰州了,看到如此雄壮的大军,范良臣终于明白为什么五个营的甘军形同虚设了,破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白白送掉这些乡兵的性命也没啥意思,他索性不管了,自己失魂落魄的下城回衙去了。 巡抚衙门的书房内,范良臣点起一个火盆,将重要的公文和案卷都拿过来,一张张的投入火盆烧成灰烬,一边烧一边感慨万千,自己这一生大起大落的太多了,自幼家贫,受尽屈辱,幸而发奋读书中了举人,先是风风光光当御史,然后被人贬到甘肃当茶马提司,再后来又是贬官罢职,升官,再升官,一直升到一省巡抚,本以为今生就此转运,哪知道带头来还是一场空,兰州破了,自己这辈子也到了尽头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正精神恍惚间,外面有小厮报道:“大人,有客访。” “不见。”范良臣头也没回的拒绝了,这时候来见自己的,无非是那帮软骨头的官僚,劝自己投降罢了,他们愿意投降就投降吧,自己是宁死不会降的。 小厮又道:“大人,是西边来的客人……” 西边?难不成是西凉的使者?倘若城破的话,免不了一场抢掠,如果能避免西凉军荼毒百姓,见一见来使倒也无妨。 “让他进来吧。”范巡抚道。 片刻,一个青衣小帽打扮之人就走进了书房,恭敬地行礼:“拜见范大人。” “是你,张铁头。”范良臣大为惊讶,以前张铁头是跟着元封贩马的,他在茶马司位子上的时候就认识,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难不成他也归顺了西凉? “正是小人,这里有一封信,请大人亲启。”张铁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呈给范良臣。 范良臣一目十行的看完,双手颤抖道:“当真?” 张铁头点头:“句句是实。” 范良臣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半晌才道:“我那兄弟一片苦心,到现在还想着我,啥也不说了,一切照办就是。不过我这个巡抚是个空架子,早被他们架空了,手上也没有可用的人。” 张铁头道:“范大人不用操心,我带了些人过来,可供驱使。” “如此最好。赶紧把他们招来吧。” …… 后半夜的时候,一支百十人的队伍在巡抚衙门内组建完毕,名义上是范巡抚的标兵卫队,实际上成员全部来自于西凉大元帅府军马统计司外勤队。 军马统计司是大元帅府下面一个谍报组织,和户部转运司不同的是,他们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转运司不搞暗杀,只弄情报,干湿分开是元封的授意,这样才能保证情报系统的高效与安全,间谍和杀手分开,各司其职。 整个甘肃省都被户部转运司和军马统计司给渗透了,兰州城有多少兵,多少粮,他们比范良臣知道的还细,若想打下兰州城,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元封不想那么做,一来他不想毁了范良臣的前程,二来他还要留着兰州做诱饵,围城打援。 兰州城防力量太弱小了,为了巩固他们防守的决心,元封特地派张铁头进去送信,张铁头在长安惹了祸,尉迟家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在户部转运司做个头目,负责情报口的工作。 范良臣手上有了嫡系兵马,连夜召开会议,派人把兰州城内文武官员都给提了来,兵临城下之际,大伙都没睡好,一个个早想好了退路,都是本乡本土的人,房子田产家业都在这里,跑是不可能了,不如趁早把范良臣拿了献出去,举城投降的好,哪知道范良臣下手比他们还快一步。 巡抚衙门正堂上牛油大蜡通明,膀大腰圆的官兵扶着刀柄站立两旁,分明都是些生面孔,再看那位范巡抚,哪还有半点白天的颓唐之色,身穿官服腰悬宝剑,意气风发,满面红光。 “诸位,本官召集你们来,是要商讨兰州城防事宜,皇恩浩荡,我等无以为报,唯有以死殉国而已,凉州能抵得住突厥大军,我们也能挡得住西凉大军!” 众人一听就慌了,这位爷是失心疯了吧,凉州和兰州能相提并论么,你老人家想死,别拉着我们陪绑啊,顿时有位官员出班说道:“万万不可,兰州城小兵弱,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咱们死了事小,满城百姓跟着遭殃可就惨了。” 说话之人是甘肃布政使,品级只比范良臣低了一点,本来柳松坡提升总督以后,最被看好升任巡抚的是他,哪知道半路杀出个范良臣,把他梦寐以求的巡抚位子抢了去,从此他对范良臣恨之入骨,暗地里号召下面官吏拒不配合巡抚的一切指令,他是本地人,从县丞一步步爬上来的,号召力很强,范良臣根本斗不过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 布政使发话,下面人也都跟着说话,总之是反对范巡抚的一切决定,范良臣冷眼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叫嚣,等该跳出来的人差不多都跳出来了,才一拍惊堂木:“够了!” 众人一愣。 “朝廷养了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用的,危难之际不想着报国反想着投降,留你们何用,来人啊,把这几个拿了,摘了乌纱打入天牢!” 两旁兵弁一拥而上,将范良臣指的七八个官员按倒绑了起来,大家全呆了,范良臣啥时候变得如此铁腕了? 布政使狂叫:“范大人,下官是皇上封的,你无权办我。” 范良臣冷笑:“你都要叛国了我如何不能拿你,哼,少了你们,本官一样能守住兰州,给我押了下去!” 几个人被押了下去,范良臣迅速指派了几个平时还算乖巧的官员补充了空缺,然后道:“诸位,随本官一起登城防守,只要本官在,断不让西凉兵踏入兰州半步。” 说罢,他率先大步去了,月光下,范巡抚一脸的大义凛然,令人不禁想起张巡、文天祥等留名青史的英烈。 他们何尝知道,范良臣自信满满不是没来由的,人家西凉军压根就没准备进兰州,把这一个天大的功劳拱手送给了他。 第193章 两个老狐狸 大敌当前,范良臣一改往日温良和蔼的形象,杀伐决断,说一不二,当夜就拿办了八个四品以上高官,唬的那些官吏们无不心服。 范良臣连夜下令征集城内丁壮,搬运兵器物资上城,又派人将府库控制住,兵权财权一把抓,没有他的命令,一兵一卒也不许擅自调度,一粒粮食,一个铜钱也不许乱用,谁敢说半个不字,立刻革职查办,如此雷厉风行,手段之果决,就是以往的温彦也达不到。 战争期间一切从权,范良臣借着打仗的名头接管了兰州府,下面那些人看到巡抚大人无不胆战心惊,唯唯诺诺,至此范良臣才真正感觉到了当封疆大吏的威风。 这一切都拜元封所赐,城外几万西凉军虎视眈眈,硬是逼着城里人团结起来,乱局之下一个个的都吓破了胆,也只有范大人临危不惧,调度有方,将兵器库中陈年的铁炮都搬上了城墙,还把兵营拆了,瓦砾石块运上城墙当礌石使用,一时间大有血战到底,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架势,兰州城内那些有见识的父老都不禁感叹,平时看不出,这位范大人还真是铮铮铁骨啊。 城下的西凉军也很配合,先是派来一人劝降,被范巡抚慷慨激昂义正词严的一番话给活活骂了回去,然后西凉军开始攻城,号炮连天,杀声震地,城头上也奋起还击,不过双方都是光填火药不装炮弹,别看打的热闹,满天都是硝烟,其实一个人没死。 兰州守备就纳闷了,问范良臣:“巡抚大人,咱们这是打的什么仗?” 范良臣手持宝剑指挥调度,煞有介事,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本官只问你一句话,想死还是想活?” 守备道:“小将自然想活命。” “那就结了,少废话,不该问的别问,只管照本官说得办就是。” 守备也不是傻子,巡抚大人能保住兰州,能保住他们这些人的性命,管他怎么打法呢,当下领命去了,指挥着手下乡兵把战鼓敲得山响,铁炮不断发射,打的比过年还热闹。 过了一阵子当兵的们也看出门道来了,西凉军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自己这边也是演大戏,一方假装进攻,一方假装防守,到底这戏是做给谁看的,他们就不关心了,反正能保住小命就大吉大利了。 闹哄哄的打了一天,西凉军偃旗息鼓收兵走了,范良臣命人从库里提了两万斤火药和五百担粮食悄悄运出城去,如今他大权在握说一不二,谁也不敢质问这些紧缺的物资是送给谁的。 西凉军得了粮草和火药,继续在兰州城下演戏但是大部队已经继续南下,在马衔山一带布下伏兵,专等大周的援兵到达。 十天过去了,周军还没有赶到,根据军马统计司发来的情报说,驻扎天水的官军根本没有驰援兰州的动向,反而收缩战线,固守坚城。 好端端一个围城打援的计划就白搭了,众将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元封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陕军是陕军,甘军是甘军,甘肃沦陷,守土有责的是甘肃地方官员,陕军相当于汾阳侯的私人军队,才没兴趣趟这个浑水呢,打赢了没啥好处,打输了损失的是自家的力量,有害无益的事情谁愿意做。 大周的军队就这德行,众人是又失望又兴奋,没有荣誉感的军人根本不配做对手,既然他们不敢来,那就打过去,反正有兰州府官仓里的粮食辎重做后备,后勤压力小的很。 …… 长安,总督官署,铜城知州张瑞强哭拜于地,泣血不止,经过长途跋涉他终于抵达了长安,对于这个文人来说,体力和意志都达到了极限。 “总督大人,快发兵吧,再不发兵兰州就完了。”张瑞强以头抢地道。 可是柳松坡愁眉紧锁,一言不发,他是做过甘肃巡抚的,自然知道甘肃的军队水平和兰州的城防武备,想必此时兰州已经破了,再增援也没什么意义了,再者说了,他这个陕甘总督名义上可以调动两省的省军,其实一个兵要调不动了,甘军全军覆灭,陕军是汾阳侯的私兵,没有老东西的首肯,一个兵也发不出去,如果不给这个老狐狸适当的好处的话,指望他帮忙收复甘肃,那是痴人说梦。 “大人,范巡抚当面向卑职保证,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以范大人的决心和兰州父老的同仇敌忾,兰州一定还在,恳请大人速速发兵!”张瑞强见柳松坡不语,再次磕头请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子方,不是我不发兵,实在是太晚了,现在只能从长计议。”柳松坡试图安抚张瑞强,但张知州这个书呆子却不听劝,执意请兵西进。 正僵持着,忽然外面有人来报,兰州有十万火急公文到,柳松坡赶紧让来人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走进来,将公文呈给柳松坡,柳松坡看看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这才打开观看。 信是范良臣亲自书写的,向总督大人汇报了兰州的局势,说西凉贼寇虽然凶悍,但是以骑兵见长,对城高墙厚的兰州城束手无策,现在他已经征募了壮丁,准备了滚木礌石,要与敌军血战到底,事发突然,部下若干官员意图投降,被他拿问了,现在向柳总督请罪,最主要的内容还是请求增援,兰州虽然城池高大,粮草充足,但是没有援兵也支持不了多久。 柳松坡看完信件之后,确认出自范良臣的亲笔,又问那名信使,何日出发,出发当日兰州战事如何。 那信使倒是个上得台面的人,面对总督大人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他比张瑞强晚出发五天,出发之时西凉军已经陆续攻了十八次,但每次都被范大人亲自领兵打退。 说起范大人的英勇,那信使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俺从军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文官象范大人这么有胆识,比爷们还爷们,大人他把棺材都抬上城墙了,亲自操炮向敌人发射,身中数箭不下火线,依旧在城头激励士兵……” 一番话说得柳松坡也不禁动容:“大周有此能臣,何愁兰州不保,甘肃不保,你俩随我来!” …… 汾阳侯府,陕甘总督柳松坡亲自拜见老侯爷,但是在西花厅奉茶许久,依旧不见侯爷出来迎客,这种怠慢相当无礼,但是柳松坡毫无办法,一来汾阳侯资历老,有资格摆谱,而来是人家手上有兵权,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哪能拂袖而去。 茶水凉了又上新的,一直等了一个时辰,爽朗的笑声才从后面传来,汾阳侯吕珍一身劲装,走路虎虎生风,迈步进了西花厅,故作惊诧状:“柳大人何时到的?老夫未曾远迎,还望海涵。”说着又训斥下人:“不能因为老夫在练武就不通秉,柳大人是我的挚友,下回不管何时来拜,只管通传!” 柳松坡心道你就装吧,凉我一个时辰无非是在商量怎么讨价还价,现在价码定好了自然出来见客了,他也不说破,只哈哈笑道:“汾阳侯真是宝刀不老,老当益壮啊。” 汾阳侯也是哈哈大笑,两人互相奉承了几句,谁也不先开口,柳松坡也够狠,火烧眉毛了只当是无事发生,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甘肃战事,闲扯了半天其他的,才冷不丁说道:“侯爷,您要大难临头了。” 吕珍品着茶水,半眯着眼睛道:“此话怎讲?” 柳松坡道:“坊间传闻前段时间贵府三公子相中了来长安微服学习琴艺的西凉王妃,非要强娶,闹得十分不堪,现如今西凉大军已经打来,直下甘肃逼近天水关,他们扬言不杀官不杀民,只杀汾阳侯。”说罢低头喝口茶,偷眼观察汾阳侯的反应。 吕珍早就得到密报,西凉大军入侵,半个甘肃都失陷了,不过他一点也不慌,甘肃又不是他的辖区,他才不管呢,但柳松坡身为陕甘总督肯定负有责任,向京师求援是来不及了,等禁军赶到黄花菜都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来求自己调动陕军驰援,到时候就能敲他一笔狠得。 不过现在看来柳松坡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敢和老夫玩什么激将法,我汾阳侯什么世面没见过,还能中你这雕虫小技,吕珍冷笑一声道:“那就让他们来好了,老夫我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真好耍耍。” 柳松坡道:“这么说侯爷是准备固守长安了,也不错,长安城高墙厚,西凉骑兵无可奈何,保命总是没问题的,下官也无所谓,即便圣上知道此事后办我一个处置不力,再贬到岭南去做县官也无妨,反正起起落落的也习惯了,不过可就苦了城外的百姓了,渭河平原土地肥沃,正值春耕使节,被那些西凉骑兵一践踏,肯定没收成了,不对啊,咱们陕西最大的地主好像就是侯爷您啊,倘若西凉军打过来,损失最大的还是您汾阳侯府啊。” 这个老狐狸,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我出兵。不过他说的也在理,纵容西凉军打到城下,谁面子上也不好过,都得吃亏,既然他不点破,老夫索性就点破吧。 汾阳侯干咳一声道:“柳大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第194章 老将出马 柳松坡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陕军必须驰援甘肃,否则后悔莫及。” 汾阳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是老行伍了,知道打仗的残酷性,战争对地方危害极大,倘若纵容西凉军打进陕西,地方糜烂,吃亏的是自己,要知道渭河平原上最好的田地都是自己的,这刚开始春播,都踩烂了秋天就没收成了,所以必须把战争拦在陕西境外。 可是陕军出省作战,必须有个说法,开兵见仗花钱可厉害了,开拔费,额外的盐菜银子,打死了打伤了还要抚恤金,这是一笔大开销啊。 “军资就由柳大人负责了,该多少就多少,不能含糊。”这是汾阳侯的第一个条件。 “可以。”柳松坡当场答应。 “甘肃的大小官员必须配合我,不能有半点马虎。”这是第二个条件。 “就依侯爷。”柳松坡也应了。 “此役过后,甘军由老夫组建,可确保从此边疆无忧。”这是要变相的占领甘肃了,不过咬咬牙也能接受,柳松坡迟疑了一下也应了。 “这一场仗下来,甘肃官员守土不利,罢职拿问的恐怕不少,我想保举下一任甘肃巡抚。”吕珍慢悠悠抛出了第三个条件。 “此事不妥,封疆大吏必须由朝廷任免,不是我不愿答应你,实在是牵扯太大。”这一条柳松坡坚决的拒绝了。 吕珍也不过就是漫天叫价而已,他的目标其实并不在此,被拒绝之后他故作恼怒的说:“柳大人,你说西凉和我大周开战是因为老夫纵子行凶,那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倒是柳大人你擅自封关禁绝贸易,逼得西凉人铤而走险,才是这场祸事的真正缘由,真要论起来你难辞其咎,如今老夫愿意帮你,你还不领情,区区一个巡抚都不愿意帮我保举,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柳松坡哪里不知道吕珍的意思,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最后以两个州府主官的位子成交。 陕军出战击败西凉军之后,柳松坡要保举两人出任铜城知州和凉州知府,具体人选由汾阳侯确定。至此两人终于满意。 铜城有矿产,光是每年的铜矿就获利颇丰,西凉更不用提,是东西通衢,河西走廊水草丰美,富裕的很,牛马粮食足以维持一支很上规模的军队了,若能得到这两个地方,汾阳侯就发了。 如此重要的地方柳松坡轻易就答应下来也是有原因的,铜城在兰州以北,已经被西凉军牢牢地占据,铜是战略物资,吕珍稀罕,人家西凉人也不是傻子,吃到嘴里的哪能吐出来,凉州就不用提了,一直是西凉的大本营,若想得到这两个地方,唯一的前提就是彻底、完全的击败西凉。 西凉军那是那么好相与的,你吕珍有本事就去拿,没本事就别怪我不仗义了,这是柳松坡的想法,吕珍赢了自然好,输了也无所谓,汾阳侯和西凉两败俱伤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这点花花肠子吕珍当然清楚,但他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区区西凉不过土鸡瓦狗尔,到时候拿下凉州,自己有了产马区,又获得了极大的战略纵深,这一方藩镇就做定了,等过几年天下形势再乱点,逐鹿中原也不是没可能。 两个各怀鬼胎的老狐狸达成了协议,击掌为誓,这才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 “老夫明日就召集众将商量对策,柳大人请放宽心。”吕珍道。 “不妥啊,还是尽快传令天水驻军去解兰州之围为上,甘肃的钱银粮草都在兰州,万一城破,西凉军则如虎添翼,到时候再想对付他们就难了。”柳松坡哪容吕珍再拖延,催着他赶紧出兵。 吕珍有些惊讶:“难道兰州还在我手?” “不错,甘肃巡抚是个能员,亲自在城头指挥,想必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我这里有两个人,侯爷一问便知道。”说着柳松坡便将张瑞强和那名信使传了进来。 吕珍很详细的问了关于西凉军的事情,以及兰州的城防,两人皆是知无不言,还特地把范良臣的英勇无畏大大的渲染了一番。 吕珍听了不禁更加自信,范良臣英勇与否他才不关心,重要的是兰州就这点人马,居然能挡得住西凉大军,说明西凉军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至于把甘军一口吞了那算不得本事,甘军实在是太稀烂了,大家都知道。 了解了情况之后,吕珍胸有成竹,道:“如此,老夫即刻下令天水驻军北进,驰援兰州!” 张瑞强等人感动的涕泪横流,跪下磕头:“我代甘肃父老谢过侯爷了。” 吕珍矜持的点点头:“保家卫国,是我等的本分,算不得什么的。”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秦王府,年轻的秦王焦虑万分,再次问面前的报信人:“西凉人真打过来了?” “回王爷,千真万确,小的是从兰州马不停蹄奔过来报信的。”那人两股间血肉模糊,嘴角干涸,神情憔悴,分明是疲惫到了极致。 “你下去休息吧。”打发了信使,秦王来回的踱着,眉宇间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元封早就和孤提过,柳大人封关势必会逼西凉开战,孤为此还和柳松坡约谈过,果不其然,战端开了,真是……唉。” 肃立一旁的赵子谦知道秦王的心思,这位年轻的王爷最敬佩的历史人物就是李世民,唐太宗年轻的时候也是秦王,年纪轻轻就率兵平定天下,后来又通过铁血手段夺了帝位,绝对是秦王的楷模和偶像。 李世民发家靠的就是打仗,秦王也想通过这个捷径来扬名立万,可是这场战争来得太迅速。太突然,秦王一点准备都没有,手底下就三百号卫士,看家护院都紧巴巴的,拿什么上阵打仗,所以他极其的郁闷,恨这场战争来的不是时候。 “就是明年再打也行啊,到时候我的队伍也组建起来了,可是偏偏现在就打了,真是……唉”这一会秦王叹了好几口气了,元封临别的时候和他约定,以王爷的名义在内地收购货物往西凉贩运,回程再捎带西凉良马回来,这样一来一回的倒腾双方都急需的紧俏物资,不出一年就能爆发一笔,秦王大喜,委派元封一个秦王府长史的差事,让他前去西凉交涉买家,一切都在进程当中,哪知道这战争突然就来了。 真他妈来的不是时候! 赵子谦没事人一般站在旁边,他是王府的侍卫长,自从上任之后就兢兢业业,从不乱说乱问,也不拉帮结派,王爷派人暗中观察了他好久终于放下心来,此人可用。 “退之。”秦王忽然停下脚步招呼赵子谦。 “属下在。” “总督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中午总督大人起驾去了汾阳侯府。” “哦,大概是商量如何出兵的事情。兴许过一会就会来王府通报。”秦王自言自语着,在书案后坐下,拿起一本书来看,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等到天黑也没见人来登门拜访,秦王终于恼怒了,不管是柳总督还是汾阳侯都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打仗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不和自己这个堂堂亲王商量,眼中还有人么! …… 天水城,陕军驻地,这里驻扎着三万陕军,当初柳松坡为逼温彦下台的时候曾经借调了这些人马,哪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三万人从此住在天水不走了,吃喝穿用全部从天水的当地赋税里面出,甘肃本来就贫瘠,一下子负担起这么多的军队,天水百姓苦不堪言。 终于等到了陕军开拔的这一天,带队的总兵是吕珍的本家侄子吕德才,他又狠狠勒索了当地官府一把,捞了几千两的开拔费,这才浩浩荡荡向北开去。 侯爷传令过来,让吕德才率部向北挺进,遇到西凉人就狠狠地揍,莫丢了吕家军的威风,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前开进,连绵十余里,吕德才全身甲胄骑马站在高坡上望着自己的大军,志得意满。 陕军是汾阳侯的家底子,十几年前就跟着吕珍南征北战,队伍里有不少都是他的同族同乡,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宗族子弟组成的军队战斗力很强,比甘军那些乌合之众强太多了,这正是汾阳侯自信的原因,也是吕德才自傲的资本。 大军分五路开进,侧翼骑兵掩护,斥候前出侦查,数万大军掀起的烟尘几十里外都能看见,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无数顶毡帽上的红缨子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刀枪掩映着光芒,官道根本不够他们走的,于是战马和车辆从田地中走过,刚播种的土地被轧的乱七八糟,附近的乡民听说过兵,早就躲起来了,谁还有心思管田地里的东西。 日落西山,大军就地宿营,副将看到远处有个村庄,便对吕德才道:“军门,那边有个庄子,小的去找几个娘们给您暖暖脚。” 吕德才很不屑的摆摆手,打发他去了,手底下的人喜欢骚扰百姓,驻扎天水这一年多可把天水人祸害惨了,光是上吊的小娘们就不下百人,不过吕德才不在乎,他信奉一点,只有凶残的士兵才有战斗力,越是扰民厉害的兵越能打。 副将领着十几个骑兵纵马而去,来到村口就看见一个体态丰腴的小娘们在井边提水,副将淫笑两声,轻轻一夹马腹就过去了,狂妄的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第195章 冒进 副将纵马向那名女子奔去,掳人这种事情他干的多了,绝对的驾轻就熟,那女子也发现了这队面目狰狞的骑兵,吓得把水桶一扔,尖叫着扭头就跑,剧烈扭动的腰肢和臀部更加刺激了副将的,他暗道待会掳了这女子之后,老子一定得先尝个鲜。 副将满脑子都是龌龊事儿,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墙上的动静,正当他快要抓住那女子之时,一根套马索从半空中抛出,准确无比的套住了他的上身,套马索顺势往回一拉,力道相当之大,绳结迅速收紧,将副将从马上拽了下来,他身批重甲行动不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头都懵了。 跟在后面的骑兵大惊失色,急忙勒马抽刀,说时迟那时快,从墙上跳下来一个汉子,恶狠狠用肩膀撞击最前面一匹战马的胸脯,五百多斤重的战马竟然被他撞得倒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轰然倒地,这还是人么,简直就是人形的牲口! 骑兵们吓呆了,战马也都惊恐的嘶鸣起来,不受骑手的驾驭团团乱转,村落中的狭窄巷道中骑兵失去了机动优势,那汉子反而如鱼得水,往墙上一蹬,身子顺势挑起,挥动狼牙棒劈头砸来,劈头就砸过来,砰砰两声,先头两个骑兵的铁盔都被砸瘪了,人一声不吭就摔了下来,脑浆子和血涂了一地。 汉子将手中狼牙棒一丢,顺势从胸前皮套里抽出两把火铳,左右开弓,啪啪两枪,又是两个骑兵倒地,胸前的铁甲被击穿,好大一个伤口触目惊心,那汉子扔掉火铳,变戏法一般又掏出两把来,再次开枪射击,动作快的无法想象,转眼间就撂倒了四个人。 还剩下五个骑兵,但此时他们已经吓破了胆,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人,那汉子的身材相貌也极其恐怖,个子不高,但极其粗壮厚实,肩膀宽的不像话,身子厚实的能赶得上两个人,面目扁平,小眼睛塌鼻子,头上还垂着两根小辫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虽然还有五个人,但是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拨马就走,唯恐被那恶魔追上,那汉子不慌不忙,从被杀骑兵身上取下弓箭,跳上围墙,迅速张弓搭箭,似乎连瞄准都不瞄准,信手放去,嗖嗖数声,五个骑兵相继落马,至此,副将带出来的十二名骑兵全部被他一个人干掉。 此时那个打水的妇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副将眼睁睁的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吓得都傻了,等那汉子走到自己跟前才醒过来,颤声道:“你你你,你是谁,别杀我。” 那汉子一拍胸膛,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西凉骠骑军斥候,卓立格图。你,是我的俘虏。” 完了,西凉军的斥候都摸到家门口了,这仗没法打了,没等副将的心思继续下去,就被卓立格图一巴掌打晕,将他扔在马背上,自己跳上另一匹马,风驰电掣的去了。 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没见副将归来,吕德才便派了几个人去寻,结果在村里发现了十二具尸体,副将大人不知所踪,吕德才大怒,竟然在眼皮底下把他的副将给劫走了,这还了得,传令三军搜索方圆二十里的范围,这一来乡民们可遭了殃,藏在地洞里、林子里的乡民们都被搜了出来,大肆劫掠不说,还烧了两个村子,杀了十几个无辜的农民。 大肆搜掠一番之后没有任何收获,吕德才想了又想,认为西凉军的斥候不可能前出这么远,副将很可能是被隐藏在民间的高手杀死了,西北自古多豪客,有些猛人也未可知,既然已经大肆报复过了,再加上战事紧急,此事也就暂时作罢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马衔山,西凉军大营,一份详尽无比的情报摆在了元封面前,陕军天水部的兵力构成,武器装备,粮草数量,作战方式,以及各级军官的姓名年龄特长等等,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军统司干得不错么。”元封由衷的赞叹道。 “错了,这不是军统司的功劳,是我骠骑军一个普通斥候干的,他前出三百里,在天水以北独自干掉十二名骑兵,俘虏了陕军副将,这些情报都是那副将交代的。”赵定安笑着纠正元封的误区。 “哦,此人倒是个机智勇武之人,留在你们骠骑军可惜了,不如调到军统司委以重任,先叫来让我看看。”元封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赵定安心中不忍,但是以大局为重,还是派人将那斥候传来。 “骠骑军前锋营三等斥候卓立格图参见主公。”帐外传来瓮声瓮气的喊声,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随着声音走进来,这小子真厚,怕是一刀都刺不穿,这是元封的第一印象。 “卓立格图,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元封问道。 “我以前是帖木儿大汗麾下蒙古探马军百夫长。” 原来还是出身名门,蒙古探马军是以纯蒙古人组成的精锐轻骑兵,战斗力和突厥狼骑相比都不逞多让,有着如此辉煌历史的卓立格图怎么只当了个区区的三等斥候,未免太屈才了,元封道:“卓立格图,你立了大功,本帅想提拔你做军统司的校尉,你意下如何?” 本以为卓立格图会满口答应,千恩万谢,可是这个朴实的蒙古汉子却把头摇的像波浪鼓:“我不愿意当什么军统司校尉,蒙古人离不开马,我只想当个斥候,当个好斥候。” 元封和赵定安对视一笑,这是个绝对的好兵,善战朴实,脑子里没啥花样,西凉骠骑军就是由各民族降兵组成,战斗力非常强悍,斥候更是个中强手,对于朴实的士兵们来说,当个斥候比当什么校尉威风多了。 “好了,你下去吧。”元封打发卓立格图回去,心中暗自记住了这个名字。 “定安,你看陕军应该怎么打?” “陕军号称三万,实际员额两万六千,其中战兵一万八,辅兵八千,骑兵只有三千,带甲之士占十之六七,士卒每三日操练一次,伙食七天见一次荤腥,军饷是每月半吊钱,无论从哪个方面和咱们比,都比不过,所以这场仗没什么打头,按部就班就行了。”赵定安胸有成竹道。 “那好,这两万来人就交给你了,一个都不要放回去,打掉这些兵马,吕珍老贼哭都哭不出来。”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 三日后,吕德才部终于遭遇西凉军前锋,互相试探之后,西凉军败走,吕德才派出骑兵趁胜追击,西凉军丢盔卸甲,一路上辎重丢的遍地都是,吕德才大喜,收拾了几面旗帜命人飞马捷报长安,然后整顿人马,轻装前进,争取一战解了兰州之围。 不知不觉间,五路大军齐头并进,互为掩护的格局消失了,陕军各部无不快马加鞭一路向前,西凉军不堪一击的传言传遍了全军上下,将士无不振奋,被卧帐篷都丢给后军收拾去了,只带着兵器和随身干粮进军。 军官们坐在马上大声吆喝着给手下打气:“吕军门说了,哪个营头先进兰州,就赏他们洗城三日,小的们,还不跑起来!” 煽动性的语言激励下,陕军士兵们嗷嗷叫着加快了行军速度,队伍更加凌乱不堪,前锋骑兵把步兵抛开了百十里,各营步军也乱套了,一窝蜂的往前赶就是,后队慢腾腾的跟着收拢辎重和散兵,早已落到二百里后。 “军门,这样似有不妥,倘若西凉军在前面设伏,我军岂不要吃大亏。”一个还有点理智的参将向吕德才进谏道。 吕德才道:“我手上可是三万精兵,铁打的陕军,又不是泥捏的甘军,西凉人想吃,非硌掉他们的大牙不可。” 将领如此骄横,部下也没啥说的了,只好继续前进。 黄昏时分,各部都停下打尖休息,吃点干粮喝点水,好继续前进,忽然前面一股骑兵急惶惶的奔来,一个个浑身浴血,恶鬼一般,离得老远就喊道:“不好了,前军败了!” 来人被迅速带到吕德才的中军,吕军门定睛一看,正是手下骑兵千总,那千总膀子上中了一刀,背上插着三支箭,大腿上还被火铳咬掉一块肉,全身都是血,见到军门之后泣不成声:“军门,完了,全完了,咱们的骑兵被西凉人包了饺子了!” 吕德才腾地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甜丝丝的,只要一张嘴就会喷出一股血来,三千骑兵啊,那可是陕军精华中的精华,陕西不产马,每一匹战马都是侯爷费尽心思从西域高价买来的,平日里好生伺候着,行军都不敢骑马,只让骑兵牵着马走,平均养一匹马的费用,顶的上养五个步兵的费用了,花了巨大代价建立的三营骑兵,就因为自己的轻敌冒进全军覆灭了,如何向大都督交代?如何向侯爷交代? 更重要的是,没了骑兵的掩护,这些步兵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凭人家宰割了,如果预料没错的话,西凉人解决了陕军骑兵之后绝不会闲着,很快就来料理这些步兵了。 果不其然,漫山遍野间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雷鸣般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名重伤的千总吓得面色惨白,嚎道:“他们来了,快跑啊。” 吕德才气得一刀砍翻这个千总,大声道:“传令各营,迅速向中军靠拢!” 黄昏将至,天色阴暗,荒凉而平坦的大地上,一股股打着火把的骑兵如同火龙般呼啸而过,白天还威风八面的陕军们,此时完全沦为了猎物。 第196章 难啃的硬骨头 长安,汾阳侯府,院子的空地上摆着十余面花花绿绿的旗帜,上面分别绣着“凉”,“将”,“风林山火”等字样,雪白的旗裤上还用黑字写着所属军队的番号,什么骠骑军前锋营,虎翼军左营啥的,另外还有七八顶西域式样的尖顶头盔,几把弯刀,几张硬弓,这都是吕德才派人送来的战利品。 陕军提督吕伯当站在战利品跟前讲解着,这个是哪里缴获的,那个是哪里缴获的。听的老侯爷和夫人,以及两个兄弟喜不自禁,打了打胜仗,吕家又要风光了。 “爹爹,德才还送来百十颗首级,我嫌味道不好,怕熏到府里女眷,就打发人送到总督衙门去了。”对于爹爹问起如何没有首级,吕伯当是这样解释的。 “你小子,咱们将门世家,还怕人头么。”汾阳侯斥责着儿子,心中却是极为喜欢,百十颗首级送到总督衙门,让柳松坡也见识一下吕家军的厉害,老侯爷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说秦王也去总督衙门看人头了。”吕伯当淡淡来了这样一句,汾阳侯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笑道:“人头有什么好看的,老大,你亲自把这些旗帜盔甲兵器送去让他们见识见识。” 吕伯当把战利品收拾一下去了,老侯爷的另外两个儿子站了出来,老二吕仲达道:“爹,这回取了甘肃,儿子想历练一下,日后也好帮大哥的忙。” 吕珍捋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他有三个儿子,老大沉稳持重,刀马娴熟,最像自己,老二脾气暴躁,不爱读书,也不喜欢当官,说受不了那个束缚,可毕竟也是汾阳侯的种,这几年在长安城开了不少赌馆妓院,生意做得很大,长安城内不管黑道白道都服他,但这毕竟不是正途,如今老二终于幡然醒悟,如何不让老侯爷欣慰。 “老二,你有这个心就行,为父把凉州交给你打理,日后老张家要对咱们动手的话,咱们也好有个退路。” 吕仲达喜不自禁:“多谢爹爹!” “爹爹,那我呢?”老三吕叔宝把一张马脸伸了过来,舔着脸道。 别看老三最不争气,吕珍还最疼爱他,谁让他是小儿子呢,老夫人也跟着劝:“老爷,宝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给他了猴牵着了,总这样不务正业不是办法啊。” 吕珍道:“罢了,那就把铜城州交给小三管理。” “爹,你偏心,铜城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好玩的,我想当长安知府,到时候想办谁就办谁,看中谁家丫头直接发签子派捕快去逮来,那多好啊。”吕叔宝做起了清秋大梦。 “你这个畜生!没点出息,看我打不死你!”吕珍说着扬起了巴掌,吕叔宝笑着躲到了老夫人背后,说:“爹,我和你逗闷子呢,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铜城就铜城。” 吕珍这才浮起笑意,一家人笑咪咪的进后堂去了。 总督衙门,院子里码着二百余颗首级,都用石灰腌过,面目栩栩如生,一个个狰狞痛苦,令人不忍多看,这是从前线送来的战功,至于到底是真的西凉军首级还是杀良冒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西凉人也是汉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无法从面貌发型牙齿上来区分。 看着这些人头,柳松坡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他希望出现的局面是陕军和西凉军半斤八两不分胜负,慢悠悠的打上小半年,两败俱伤就最好了,虽然这样会糜烂地方,但为了削弱汾阳侯的势力也只有如此了。 但现在看来,汾阳侯的势力不但没被削弱,反而有壮大的趋势,驱虎迎狼,这一步棋自己走错了。 秦王千岁也来到了总督衙门,毕竟打仗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镇守一方的藩王理应知晓,看到这么多首级,还有陆续送来的缴获盔甲、兵器、旗帜,秦王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汾阳侯果然宝刀不老,出师告捷,自己跟他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柳松坡到底是老狐狸,心里不舒坦,脸上一点也不表现出来,笑吟吟的欣赏着战利品,对秦王道:“下官要为汾阳侯请功,还望殿下一起具名。” “那是,那是,首战告捷,孤甚是欣慰啊。”秦王也言不由衷的说道。 ……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甘肃前线,陕军已经被包围在一个狭长地带中,没有了骑兵的掩护,他们只能紧缩成一团进行防御,但是陕军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比甘军难啃多了。 陕军的火器普及率很高,每营步兵装备鸟枪三百杆,抬枪一百杆,车营更是装备了铁炮,火力凶猛,意志顽强,是块难啃的骨头。 西凉军经常和西域游牧民族打仗,头一次遇到这种强悍的对手,陕军先失一局,随后迅速收缩,趁着西凉骑兵没把他们分割包围之际,收缩成三个集团,列阵防御,火枪弓箭配合,同时挖掘壕沟拦阻骑兵,仗打得颇有章法。 西凉骑兵冲击了几次都吃了大亏,对方用投石机抛射了大量的铁蒺藜分布在战线正面,火枪和弓箭组成密集的火力网,远近兼顾,凶猛异常,阵地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西凉骑兵无功而返。 步兵也讨不到便宜,陕军的鸟枪射程远,精度高,火力密集,西凉军步兵的火力够不到那么远,双方对射丝毫没有优势,几次进攻也是铩羽而归。 赵定安发飙了,本以为陕军是个软柿子,哪知道是块硬骨头,这么难啃,西凉军以轻骑兵为主,穿插分割千里奔袭是最擅长的,但是对付凝成一股的重装步兵就不行了,人家有壕沟,有铁蒺藜,有车辆组成的围墙,有凶猛的火力,轻骑兵根本冲不过去。 这到有点像是在西域的情形了,只不过角色完全颠倒过来,拥有强大火力一方的变成了陕军,只装备了弓箭火枪的西凉骑兵吃不掉陕军,陕军只是被动防御,也吃不掉西凉军,双方就这样胶着起来。 “妈的,困也困死他们了,几万大军缩成一团,缺水少粮,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赵定安恶狠狠地说。 元封把这一场战役的指挥权交给他,结果歼灭战打成了消耗战,实在有些不甘心,但重兵器都没带来,此举也是无奈。 “不妥,时下正值春耕,拖得久了老百姓这一季粮食就撂荒了,还是赶紧灭了他们为好。”元封虽然不参与指挥,但是也能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方圆几十里都在打仗,老百姓早吓得躲在山里,若是误了播种的时间,今年肯定要闹饥荒,元封的考虑很周到,但是陕军火力那么猛,怎么打? “难道让弟兄们硬拼?”赵定安道。 “咱没有炮,可以借嘛,你瞧好了,马上给你弄大炮来。”元封自信满满的说。 西凉这次东征,动作相当的快,前锋骑兵打到兰州以南不过是半个月时间,速度快了也不好,后队的炮兵跟不上,火力大打折扣,但好在西凉军有路子,一封信捎进兰州城,范良臣二话不说,就让人从城墙上往下拆大炮。 如今范良臣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巡抚大人,说啥就是啥,旁人没有敢反驳的,大人料事如神,拆大炮一定有他的用意,俺们只管执行就好,不必问那么多,乡兵们觉悟都很高,二话不说就把城防大炮给拆了,费了老鼻子力气运下城去,开门,连同火药炮弹送到城外,往野地里一扔就算完。 有人也纳闷,这算哪门子事啊,连大炮都往外送,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范大人能保住兰州城,能保住这些人的小命,你管他往外送什么! 西凉军得了八门大炮,连夜套车运往前线,兰州府的城防炮虽然比不得凉州的十大将军那么凶悍,好歹也是要塞炮,火力射程远非行营炮可以比拟的,缺点是炮身极其沉重,不适合野外机动,西凉军也豁出去了,每门炮用六十匹马来拉,连夜往前线运,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西凉军前哨大营。 凌晨,西凉军阵地,八门大炮一字排开,木制的炮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后坐力,这些大炮都是被固定在土台上的,黄铜的炮身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瞄准数里之外的陕军营寨,炮手们忙碌着清洗炮膛,装填药包和炮弹,一切就绪之后,军官挥起了小红旗:“放!” 烧红的铁钎子插-进了点火孔,八门大炮同时怒吼起来,声音震耳欲聋,若不是炮手们耳朵里都塞了东西,耳膜都得震破,炮弹射出的同时,炮身剧烈向后移动,若不是事先用巨石和绳子做了固定,肯定会伤到人。 炮手用千里镜观察炮弹落点,到底都是有经验的炮兵,八枚炮弹全落到了陕军营寨中,临时搭建的土质寨墙被破坏的很严重,陕军士兵乱作一团。 炮手们继续工作,先用蘸了醋的长柄拖把擦拭炮膛,熄灭火星,清除火药残渣,醋比水干得快,能缩短重新装填的时间,这还是凉州保卫战中得来的经验,用醋湿擦过后,干擦的步骤就可以省略了,再度装填药包和炮弹,在炮身下楔入木片,抬高角度,这样炮弹就可以落入陕军营内,他们收缩的那么紧,一颗炮弹落下去,砸死十个人都算少的。 第198章 龙城飞将 元封有些纳闷,随即明白过来,老人说的是三十年前同样从凉州起兵的武帝爷的队伍,也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军队。 如今的西凉军,沿袭的是曹氏凉州军的传统,采用红色战袍和旗帜,而凉州军的前身就是昔日的汉军,西凉军乃是汉军一脉相承,说是汉军回来了还真没错。 陕军虽败,但是中坚力量还在,这里又是他们长年活动的区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所以元封下令穷寇莫追,正值春耕时节,手底下兵将不少是庄户人出身,看见田地撂荒心中不忍,索性重操旧业。 军队中的工匠都是快手,造几十个犁那是分分钟的事情,绝对又快又好,蒙古马吃苦耐劳,行军打仗行,耕地也能使得,再从兰州送来的粮食中选出个头饱满的作为种粮,交给农夫出身的士兵们来耕作,军队的效率就是高,一天下来就把附近的田地都给种上了。 这一干活不要紧,勾起了老乡们尘封已久的回忆,遥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从凉州过来的队伍打垮了大元甘州路的军队,也是像今天这样,凉州军打了胜仗之后并不急于追击残敌,而是帮百姓们犁地播种,时隔三十年,同样的场景又出现了,如何不让老乡们感慨万千。 随着一声声呼唤,藏在山里的百姓们扶老携幼的下来了,一个个扛着粮食,赶着鸡狗,抱着孩子,迟疑的目光扫来扫去,这年头军队比蝗虫还可怕,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也难怪老百姓们惊惧,可是看到这些当兵的朴实的面容之后,最后一点担心也化为乌有了,这些大头兵,分明都是庄户人出身,很有几个种庄稼的好把式呢,看他们犁的地,深浅正好,播的种也是前后均匀,间距恰到好处。看到自家的土地被伺候成这样,百姓们落泪了,以往当兵的除了折腾人就不会干别的了,这支军队却是例外,不骚扰老百姓也就罢了,还搭上人力和种粮为俺们抢种,正应了老村长那句话,这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啊。 老百姓最朴实,你对他好,他能豁出命来对你好,回到村子里以后,家家户户杀鸡宰猪,招待大军。 “他爹,这可是下蛋的母鸡,真杀啊?”女人手里捉着芦花鸡迟疑道。 “杀,妇道人家少罗嗦。”男人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 “爹,正添膘的小猪仔,杀了多可惜啊。”儿子拿着杀猪刀期期艾艾的。 “娃,爹也知道可惜啊,可是大军帮咱们把庄稼都料理好了,出种又出力,咱得知恩图报啊。”当爹的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语重心长的说。 大锅里炖着猪肉,蒸笼里蒸着窝窝,长条大桌子摆出来,农家自酿的土酒搬上来,小孩子兴奋地在大人腿弯里钻来钻去,大姑娘小媳妇躲在院子里头从门缝偷眼看那些年轻的士兵,整个村子一片欢声笑语。 元封和一帮年轻的将领被村民们请到上首坐着,朴实的农民们也不会说啥客气话,就是不停地拿大海碗来敬酒,就一句话: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 喝吧,敞开了喝,军中也都是豪爽汉子,大海碗一碗接着一碗,人喝多了情绪就放松,气氛就更加融洽了,年轻的庄户人摆弄着西凉军的火枪和腰刀,眼中全是羡慕,打谷场上,人形牲口卓立格图平伸着两条胳膊,四个小孩在上面吊着玩,他一垂胳膊,把小孩吓得哇哇叫,人形牲口笑得合不拢嘴。 四下里一片融洽,元封借着酒酣耳热,向老村长打听起当年的故事,老村长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对于当年的一幕依旧记忆犹新,不过当年他身份低微,轮不到觐见武帝爷。 “当年若不是家中几个娃娃都太小,我也就从军去了,唉,想起来就后悔啊。”老人埋头,啪嗒啪嗒抽着烟袋锅子,几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耿耿于怀。 “汉军真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啊,打起仗来不含糊,帮咱们老百姓干活也利索。要不是家里……”老人念叨着,生意渐渐弱下去,变成了鼾声。 父亲啊父亲,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的事迹万人传诵,你的诗篇脍炙人口,你的功业万古流芳,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又是那么的栩栩如生,你的失败,你的灭亡,又是那么的神秘,既然上苍安排我沿着您的足迹走下去,那我就一定要重振您的雄风。 天色黯淡了,打谷场上的篝火还在燃烧着,一骑飞奔而至,前方紧急军报到了,元封打开插着羽毛的信件一看,原来陕军吕德才的溃兵已经重新集结起来,正趁着夜色摸过来,大概是想扳回一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元封冷笑一声,招呼传令兵:“整队准备出发。”又紧跟着补充一句,别惊动了百姓。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残存的火光映照着一队队紧急行进中的西凉骑兵,战斗又要开始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倘若吕德才退回天水,固守坚城,等待陕西援军的到来,兴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他太不甘心了,一心想扳回一局好对老侯爷有个交代,结果连最后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这一战毫无悬念,野地浪战步兵无论如何也打不过骑兵,一夜之后,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陕军,西凉军象赶鸭子一般驱赶着俘虏,事后一清点,竟然有五千人之多,加上前次俘虏和战死的陕军,两万六千天水兵,逃回去的只有两千来号。 元封当即下令,派遣一支精锐骑兵,抢在陕军溃兵之前抢占天水,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骠骑军前锋营,元封有意提拔卓立格图,给了他一个斥候小旗的职务,手底下也能管着十几号人了,卓立格图非常高兴,发誓要第一个冲进天水报答元封的栽培。 西凉骑兵中蒙古、突厥人很多,尤擅长途行军,一个兵带三匹马,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南赶,大军随后出发,以乌云盖顶的姿态压过去,前方已经没有敌人,就没必要稳扎稳打了,赶紧抢占几个城池,将来谈判的时候手里也有筹码。 第二次战斗之后,吕德才手底下就只剩下八百兵了,其余的不是被俘就是逃散了,带着这八百兵没日没夜的往回跑,休息都不踏实,稍微有个风水草动都得蹦起来,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天水,本以为能进城休息一番疲惫到了极致的身体呢,哪知道城头一声炮响,西凉的红旗打出来,原来竟被西凉军抢先夺了天水。 吕德才如同惊弓之鸟,哪里还敢攻城,拨马就走,八百兵也跟着逃窜,向东直奔凤翔府,一路之上又逃散了三五百人,到了凤翔城下的时候,吕德才身边就只剩下二百多个兵丁了,一个个盔甲早就扔了,兵器也不齐整,筋疲力尽,狼狈不堪,那还有半点官军的威风,分明就是一群乞丐。 来到凤翔府城下,吕德才就觉得不对劲,大天白日的怎么关着城门,城楼上也鸦雀无声,难不成是当地官府得了消息,知道西凉军打过来的消息? 不管那些了,先进城歇息一番,换件衣服吃顿饱饭再说,吕德才命人喊门,士兵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三声炮响,十面红旗哗地打出来,一将站在箭楼之上哈哈大笑:“吕德才,你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吕德才简直就要疯了,西凉军插了翅膀不成?怎么竟然比自己跑得还快,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跑了,挥舞着手中铁枪道:“兀那汉子,下来和你吕爷爷决一死战!” 那汉子大笑:“正合吾意!”说罢下城,开门,出战。 凤翔府的城门慢慢打开,可以看见城内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匹马慢慢出现在眼前,正是城上那汉子,他一个兵都不带,单人独骑前来迎战,这更让吕德才等人心中惊惧,唯恐有埋伏。 等那汉子来到近前,吕德才才发现这人相貌迥异,虎背熊腰,肩宽的像堵墙,手中一根纯铜巨型狼牙棒,倒刺林立,上面隐约还有些许头发丝,脑浆子啥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将哇哇乱叫一通,挥动狼牙棒杀将上来,吕德才一挥铁枪:“小的们给我上!”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的们早就滑脚溜了,吕德才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急忙拨马跑了。 那西凉大将并不远追,勒马哈哈大笑,原来他正是卓立格图,前锋营急进二百里夺了天水关之后,他奉命出城巡逻,这蒙古汉子是个实心眼,心里搁不住事,一心想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于是就和手下十二个大头兵一说:“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跑远点看看有什么功劳可捞。” 当兵的就都说好,于是十三个骑兵硬是连夜跑到天水以东一百多里外的凤翔府,趁着清早开城门的空当,骑着马冲进去绕了一圈,驱逐了知府,打散了衙役,就算把这座城池就拿下了。 凤翔府再往东,还有三百里就是长安了。 第199章 望尽长安路 长安,汾阳侯府,夜已深,吕珍还在书房里对着一幅甘肃山川河山图发呆,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一阵夜风袭来,窗子砰砰作响。 老夫人轻轻斥退门口的下人,亲自关上了窗子,拿起一件大氅披在吕珍身上:“老爷,当心着凉。” 吕珍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不早了,去睡吧。”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吕珍的心思瞒不过老夫人,她轻声问:“老爷可是担心德才?” 吕珍叹口气道:“甘肃地势平坦,适合骑兵往来冲突,我军以步兵为主,而西凉军以骑兵见长,倘若德才不懂得扬长避短的话,定会吃大亏啊。” 老夫人道:“德才是我们吕家的千里驹,自幼熟读兵书,想必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唉,就怕他轻敌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我现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吕珍的感觉还真是灵敏,他刚说完,外面小厮就敲门了:“老爷,夫人,大爷来了。” “这么晚了老大还过来,定然是出了大事。”老夫人喃喃道。 老大吕伯当快步走了进来,令人震惊的是他竟然披挂了全身甲胄,腰间悬着弓箭佩刀,走起路来甲叶子哗哗作响,大半夜的突然全副武装回家,看来发生的不但是大事,还是很恶性的大事。 吕伯当拱手道:“儿子参见父亲,母亲。”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丝焦躁,汾阳侯家的规矩是女人不掺乎大事,老夫人对儿子点点头:“老爷,你们爷俩忙吧,妾身下去了。”随后带着几个丫鬟,挑着灯笼远去了,走过那丛芭蕉树,才听见老夫人的一声叹息。 “父亲,出事了,德才回来了。”吕伯当压低声音道。 “哦,德才现在哪里?”事情发生了,吕珍倒不那么焦虑了,端起了茶杯。 “德才在我的营中歇息,他不敢来见父亲,天水的三万兵马……父亲,您千万别责罚德才,不是他不尽力,是敌人太狡猾啊!”一边说着,吕伯当一边跪了下来,他穿着盔甲腿脚很不便利,但为了叔伯兄弟的性命,他还是跪了下来,恳求自己的父亲。 吕珍端着茶杯饮着水,茶水早就冰冷了他都没觉察到,只是阴冷的说道:“这么说,我交给他的三万人马都没了?” “父亲,德才也是痛心疾首……” “啪”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不要说那些!我现在就要见他,我要知道在甘肃发生的一切!一切!” “是,”吕伯当赶紧扭头冲外面喊了一嗓子,吩咐马弁去把吕德才叫来,但是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起来说话。”老头子喝令道。 “父亲……”吕伯当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坏事,一并说来。” “是!”吕伯当硬着头皮说道:“长安附近已经出现西凉游骑,儿子派兵去捉拿,反被他们杀伤了几十个,儿子已经下令全军戒备,特地进城来问问父亲有什么章程。” 吕珍已经气得不行了,花白胡子乱颤,手指也抖个不停:“你们怎么当的兵,竟然能让西凉军打到长安城下!简直丢我的老脸!” 发泄了一通怒火过后,是深深地恐惧。西凉军太可怕了,从宣战到现在才几天啊,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数城,竟然游骑都能渗透到长安附近,几十年都没遇到这么能打的军队了。 “老大,咱手上还有多少兵?”吕珍忽然镇定下来。 “除去德才的部队以外,就是驻扎陕北一线和潼关的兵马了,长安城外只有八个营头,实打实的八千人。”吕伯当道,他们陕军只负责陕西境内,长安位于陕西腹地,自然不必驻扎太多的人马。 “全部撤进城来,一个不留!”老侯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 长安戒严了。 庞大无比的长安城,十二座城门全都关闭,禁止一切人等通行,就连每天早上进城卖菜卖粮,收大粪的车都不让通行,长安的人流量极大,每天进进出出的何止十万,每座城门边都聚集了大量的百姓,怨声冲天,毕竟战争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谁也不能理解官府突然封锁城门的决定。 百姓们再闹也没有作用,现在是战争时期,为了防止西凉奸细渗透进城,只得全城戒严,交通封锁之后,城内的粮价菜价立刻飞涨,不少有钱人慌了神,托人打听战事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要是情况不妙的话,可得赶紧跑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秦王府,满面愁容的陕甘总督柳松坡正在向秦王殿下汇报着情况,事态急转直下,前几天还旗开得胜的官军竟然打败了,据说西凉人的骑兵已经在长安城附近出现,千年古都一夜之间就面临着战争的威胁。 柳松坡身为陕甘总督,治下两个省倒有一个被敌人占了,剩下这一个也不保险,这个局面比前几天汾阳侯送来战利品还让他难受,他是不希望西凉人败得那么快,可也没想让他们翻盘翻得那么彻底啊,身为封疆大吏守土有责,这回他的麻烦可大了。 秦王殿下也是愁眉紧锁,但心中隐隐有一丝愉快,汾阳侯终于吃瘪了,这个老军头也有今天! 幸灾乐祸完了,又是深深地忧愁,刚就藩长安没几个月就和外国开兵见仗,这不是好兆头啊,就算是个历练的机会,可是自己完全没做好准备呢,汾阳侯完了自己也得完,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柳松坡也是这个意思,他一直认为西凉是大周的心腹大患,现在终于得到验证,西凉人用了一个月就能打到兰州,战斗力之强悍令人发指!现在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一定要守住长安。 兹事体大,瞒是瞒不住的了,柳松坡已经写了紧急边报派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求援,万一长安守不住,朝廷那边也好有个准备,据守潼关,调动禁军,征集钱粮,这都是需要缓冲时间的。 这边长安府库中的钱粮也是敞开了花,汾阳侯说多少就给多少,柳松坡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现在不时掣肘的时候,应该文武协力,共拒蛮夷。 又是一车银子从府库里运出去,说是用来犒赏陕军天水部队的,可是隐隐有谣言传说天水那三万兵马已经打了水漂,对此柳松坡不以为然,吃空额是正常的,但是吃整只部队的空额,那简直太不可能了,汾阳侯虽然贪婪,也做不出此等事来,再说了,三万陕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吞掉的,所以这一定是谣言。 不幸的是,这件事是真的,汾阳侯还就真敢隐瞒不报,继续吃那三万人的空额,反正战争没结束,能多吃几个月就吃几个月,等打完了西凉人再抓些夫子把军队拉起来就是。 经过一夜的聆讯,汾阳侯终于从吕德才那里对西凉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善用骑兵和火器,兵精粮足,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西凉军的攻坚能力很差,别看占据了整个甘肃,兰州城依然飘扬着大周的旗帜,这就更让吕珍放心了,对于战略部署,他已经胸有成竹。 扬长避短,坚壁清野,固守待援,收缩城外的军队,封锁全城。长安城的城墙可比兰州高大多了,兰州都能守得住,长安如何守不住? 再把潼关和延安的兵马调过来,里应外合这么一兜,就把西凉军包了饺子了,到时候再一路杀向西北,占领凉州以及河西走廊,岂不美哉。 …… 最早出现在长安附近的游骑正是卓立格图等十三个胆大包天的斥候,这哥们几个吓跑了吕德才之后一合计,索性直接奔长安来了,到没有猖狂到十三个人就想攻占长安的地步,他们是想侦查一下长安周边驻军的情况。 长安城外驻扎的正是吕伯当的队伍,发现有人在大营附近偷窥便迅速派人缉拿,结果反被斥候们干掉,此时吕德才正好来到大营,找到他的堂兄弟把战况一说,他已经是魂飞魄散风声鹤唳,一番渲染说得吕伯当也毛骨悚然,这个节骨眼上,手下人来报,说是附近发现了鞑子模样的侦查骑兵,吕伯当不怕才怪,立刻传令全军戒备,亲自进城去禀报爹爹。 汾阳侯当机立断决定撤进城内关闭城门,这个举动相当之英明,可还是慢了一步,卓立格图带着他的十二个兄弟,早已在关门之前就混进了长安城。 长安是一座国际性大都市,蒙古人、乌斯藏人、羌人、突厥人、波斯人、高丽人、倭人,应有尽有,十几个带着刀的鞑子并不怎么晃眼,要知道那些长走西路的大客商谁家里不养着十几个西域刀客。 更何况卓立格图他们已经化了装,盔甲和带血的战袍埋在城外了,身上穿着偷来的汉人衣装,火枪弓箭狼牙棒这些大杀伤武器也藏在褡裢里,一个个尽力收敛着脸上的横肉,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长安突然戒严,汉子们觉察到了危险,一番商量之后,决定找个合适的地方藏身,卓立格图看到巷子里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便走过去叫住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捏捏他的脸问道:“小孩,这附近哪里有寺庙?” 小孩活那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狰狞的叔叔,吓得嘴一撇就哭了起来,四周的大人都往这边看,有人大喊一声:“哪里来的野汉子?” 第200章 城下之盟 回头一看,是个短打汉子,面目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那种很平常的大众脸,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看着却又觉得亲善的那一种。 汉子分明认识那小孩,没好气的喊道:“贾君鹏你娘亲喊你回家吃饭,还在外面皮!”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那人才对卓立格图道:“大天白日的乱逛什么,还不随我回去。” 卓立格图瓮声瓮气道:“你是谁?” 那人凑过来低声道:“骠骑军前锋营斥候小旗卓立格图,就是阁下吧?” 卓立格图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小眼睛中杀机一闪而过,几个兄弟也看似漫不经心的封锁住了那人的退路。 那汉子并不惊慌,笑道:“那天主公要调你入军马统计司,你还不愿意,当时在下就在旁边,老兄记起来了么?” 卓立格图恍然大悟,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生的确实不起眼,实在留不下什么印象,能在主公帅帐内候着的人,定然是西凉军中高层人物,加上他一身便装在长安城内出现,到底是什么人就可想而知了。 别看卓立格图生的五大三粗,标准莽汉模样,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你是军马司的人。” “不对,是军统司,不是军马司。”那人纠正了卓立格图的错误,摆手道:“官军正在大肆盘查,你们几个还在这里晃荡,真是不知死的鬼,还不走。” 城门关闭,官兵进城,卓立格图也是知道的,这不正想找个藏身之所么,军统司的人及时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随着那人穿过几个里坊,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巷口头还站着两个汉子在闲聊,看似衣装普通,但是眼光扫过他们,分明能看出都是受过训练的精壮之士,他们看到卓立格图一行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自顾自的闲聊起来。 进了院子,把马匹安顿好,来到堂屋,那汉子才自报家门:“在下叶唐,军马统计司长安分司照磨,百总职衔。” 军马统计司隶属大元帅府,所辖人员既是文职又是武职,所以才会有照磨和百总的双重职衔,论起来也是八品官,比卓立格图高多了。 “参见叶大人。”卓立格图拱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他是军队的人,和军马统计司没啥交集。 “客气就免了,你们一队人是奉了哪位军门的将令前来长安的?我们军统司怎么不知道。”叶唐问道。 “我们奉的是前锋营千总吴冬青吴大人的将令,前出侦查敌情。”卓立格图答道。 “哦,这么说前锋营已经打到长安附近了?” “不知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大军还在天水。” 叶唐直接就斯巴达了,这斥候也跑得忒远了些吧,主力还在天水,你就侦查到了长安,你丫到底是斥候还是间谍啊,是不是想和俺们军统司抢饭碗啊。 不过好歹都是一家人,既然来到长安了就得照应下,正好长安分司刚成立,手底下人员有限,任务繁重,不如暂时借用这批人了,叶唐是这样想的。 卓立格图也是这个意思,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出不去,索性跟着军统司混混,看能不能再立新功。他是个直脾气人,开口就说:“叶大人,俺们藏在这里也不是事,你这里有什么活计可干的,不妨交给我们,弟兄们手脚都利索的很。” 叶唐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叶唐带着卓立格图来到厢房,打开大柜子,里面十几套衣服,有官兵的号坎、皮甲,还有捕快的黑红公服,皂靴,帽子,躺箱里放着单刀、铁戒尺、锁链,还有十几个木头雕刻的腰牌,墙角放着水火棍,红缨枪,甚至还有肃静回避的净街牌子。 卓立格图看傻了,这军统司太厉害了,穿着敌军的衣服在敌人城里活动,惊险刺激,这活好,比当斥候还带劲。 叶唐扒拉出十几件军服,愣是没一件适合卓立格图的,他索性放弃了努力,道:“这些衣服让你的弟兄们换上,出来进去的没人查问。” 卓立格图道:“那我呢?” “你等着。”叶唐出去找人交代了几句。 等斥候们换上陕军的号坎,卓立格图的衣服也到了,是一件油光锃亮的棉袍子,太阳一照,七彩纷呈,披上以后还是有点嫌小,叶唐左看看又看看,忽然帮他把衣襟扯开,露出满是胸毛的壮实胸膛,再拿来一把刀插在他腰间的板带里,这才捧着下巴道:“好,象那么回事。” “这是什么刀?象怎么回事?” “杀猪刀,你这形象,演杀猪匠最好不过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西凉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不费一兵一卒连克天水、凤翔府,以及周边小县,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西凉军骑兵为主,速度极快,不出几天长安城周围就出现了成建制的西凉游骑。 一时间风声鹤唳,本来还遥不可及的战争一夜之间就到了眼前,家家户户忙着囤积粮食,物价飞涨,茶楼酒肆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玩。 长安周边是渭河平原最肥沃的部分,而其中大多数良田都是汾阳侯的产业,西凉军不骚扰老百姓,可没说不动汾阳侯,他府里十几个庄子都被军队占据,粮食牲口全部没收,汾阳侯家大业大,但主要的产业还是渭河平原上几千顷的良田,家底子都让人家抄了,这等于在汾阳侯脸上打了一巴掌 但城内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在等着西凉军大举攻城,西凉军才没那么傻,也这么耗着,一边等候炮兵到来,一边迅速收购战略物资,各地府库和汾阳侯家的就不客气了,直接装车运走,寻常商家的货品用现钱收购,西凉军有的是钱,大把大把的崭新天佑通宝都是他们私铸的,成色极好,商人百姓都乐意接受。 长安以东,咸阳县衙,西凉大军的中军帐就设在这里,县官早已被驱逐,衙门正堂变成了白虎节堂,各地发来的战报汇聚到这里,陕北,潼关等地的军马调动,长安城内的兵力部署,分毫不差的呈现在元封的帅案上。 长安兵力微薄,只有陕军八千,守备巡防营五千,征募丁壮一万余人,兵力虽少,但是城高墙厚,没有十倍的兵力优势根本强攻不下,这一点西凉军非常有经验,长安比凉州还要雄伟高大,城内设施完善,战争潜力巨大,况且还有汾阳侯吕珍的亲自调度指挥,这老家伙可是身经百战的大将,用兵很有一套,所以元封自始至终都没打长安的主意。 西凉是个年轻的国家,底子很薄,人才也缺乏,就像一只幼小的老虎,而大周则是身染重病的大象,虽然衰弱,但实力仍在,想一口咬掉大象腿是不可能的,吃不着肉还会被象鼻子扫到,最好的办法是撵着大象奔跑,等这头大象彻底累垮再扑上去撕咬。 兵临城下无非是想施加压力,争取西凉的生存空间,大军在城下盘桓数日没有攻城,城里人也动了谈判的心思,一支打着陕甘总督旗号的队伍从长安城内走出,向着咸阳进发了。 谈判正使是长安知府的副手王同知,不过五品官而已,派他前来是有讲究的,朝廷并未承认西凉国的独立,西凉军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充其量就是凉州府官军,打到长安城下也不算是两国交兵,而是官军闹饷,兵变。 当然了,陕甘总督派人来,也不是谈判,而是安抚,既然是安抚凉州官军,那就不能派官职太高的人,五品同知最合适了。 这些繁文缛节是官场上的讲究,元封倒不是很明白,但架不住西凉军中也有能人啊,那些个参军可都是落第秀才出身,对官场上这一套穷讲究是又爱又恨,他们在西凉军中平时也是吃闲饭,没有出头的机会,这回可算逮到了,一个个义形于色的上书大元帅,不能接这个招,东周派个五品官来谈判简直就是羞辱人,俺们大凉绝对不能接受。 元封从谏如流,给那同知来了个下马威,咸阳县衙内武士云集,雄赳赳的汉子排出去老远,盔明甲亮,枪缨子鲜红似血,王同知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阵势就怕了,这可都是西凉番子啊,化外蛮夷之人,倘若礼数上有所不周可就麻烦了。 使节来到,里面传出号令,架起刀门! 两排士兵拔刀出鞘,一百把雪亮的马刀在空中架起一座长长的拱门来,王同知后脖颈子一下就冒出汗来,他一个本本分分的文官啥时候见过这阵仗,心中不时暗骂自己贪心,为了获得总督大人的垂青,居然接了这个要命的买卖,怪不得那些同僚都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呢,这活的确不是人干的啊,九死一生! 第201章 闹翻天 面对杀气腾腾的刀门,王同知胆战心惊,强打精神迈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里面传出话来,让这些凶悍的士兵把自己剁成肉酱,要知道,他们可是西域番子,化外野人啊,不讲规矩的。 幸运的是王同知并没有变成肉酱,而是完完整整的走完了刀门,走到咸阳县正堂门口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透支过度,整个后背都湿了,两条腿不停地打颤,站都站不稳,直到听见长刀入鞘的声音,同知大人才稍微缓过来一口气。 恰在此时,大堂内传出一声暴喝:“来者何人!为何不跪!” 王同知吓得当场腿一软,跪下了,原本准备好,私底下背了无数遍的台词全忘了,颤声应对:“下官王珂,长安府同知,奉我大周陕甘总督柳大人之名,前来抚慰大军,化干戈为玉帛……” 柳松坡派王同知出使是有原因的,这人有些急智,情况突变之下可以应对,但是元封根本没给他应对的机会,耗尽长安多少师爷脑细胞写的洋洋洒洒的劝退书也根本不看,径自说道:“王大人,我军师出有名,宣战之时的檄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好废话的,想停战可以,答应三个条件先。” 王同知哪里还有插嘴的机会,噤若寒蝉等着人家开价。 “第一,开榷场,兴贸易。第二,割甘肃。第三,献上汾阳侯的人头来!” 除了第一个条件可以商量之外,其余两个条件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割地求和,还要把汾阳侯的脑袋交出去,用膝盖想也是绝不可能的,王珂张口结舌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事没法谈了。 元封根本就没打算和他谈,抛出条件之后就拂袖走了,自始至终王同知连人家的正脸都没看见。 谈崩了,王同知回到长安,把条件一说,柳松坡、吕珍等人具是震怒,这西凉蛮夷也太猖狂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想让堂堂天朝上国割地赔款,还要汾阳侯的人头!欺人太甚!这哪是谈条件,分明就是逼命。 “想要老夫的人头,哼哼,能杀得了老夫的人恐怕还在他娘肚子里呢。”汾阳侯怒极反笑,吕家诸子也都义愤填膺,发誓要杀光西凉人为老爷子出气。 吕伯当身为汾阳侯的长子,又是陕军提督,西凉军打上门来,矛头直指他们吕家,正所谓国仇家恨寄予一身,责任重大,不由他不慎重对待,每日指挥士兵加固城墙,修缮武备,操练军士,废寝忘食,孜孜不倦,为防西凉军偷袭,每日就住在城墙之上,三天才回一次家,向老爷子汇报情况,大儿子这般努力,汾阳侯欣慰之至。 次子吕仲达也不含糊,带领一帮手下在长安城内征收战争捐,声称捐钱报国人人有责,所有的商家都逃不过他的勒索,光这几天就狠狠地捞了几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老二一文也不留,全交给父亲统筹安排,招募壮丁奖励有功之士啥的,老爷子也非常满意。 至于三子吕叔宝,这一段时间也非常老实,不但不出去闯祸了,还整天弄了本诗集在书房里念叨,别管真的假的,有这份心就是好的。 汾阳侯信心满满,西凉黄口小儿,等我陕北潼关大军一到,定让你有来无回! …… 西凉人已经逼近城下了,隐约能看见在构筑的大炮阵地,战争迫在眉睫,城墙上整夜灯火通明,士兵枕戈达旦,城内到处都是兵,陕军,巡防营,还有新招募的总督直辖的壮丁营和秦王府招募的卫队,这个时节再不趁机扩充人马就是傻子。 长安西门,戒备森严,气氛压抑之至,提督吕伯当一身戎装,面目严肃的从城墙上下来,翻身上马向城内走去,几十个骑兵紧随在他身后,最近西凉军调动频繁,很是诡异,提督大人想回家找老爷子商议一下对策。 正是黄昏时节,以往这个时候是华灯初上游人如织的时候,可是此时长安街头行人寂寥,只有几个乞丐缩在街角,几个巡逻的军士扛着长枪慢吞吞的走过街角。 吕伯当心中有事,无暇注意街上的情形,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就快走过这条街的时候,停在路边一辆破旧的马车忽然爆炸了,巨响震天,车内装的碎石子和铁渣子乱飞,几十个骑兵瞬间就被炸翻,吕伯当也被气浪掀翻,重重的摔在地上,幸亏他身上穿着盔甲,脑袋和躯干得到一定的防御,但也被碎石子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巡逻军士迅速赶到,将吕伯当救起紧急送往汾阳侯府医治,老侯爷正在等候大儿子的到来,哪知道等来的却是血肉模糊一个囫囵人,得亏老爷子心硬如铁,愣是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派人寻找郎中,缉拿杀手,条理相当清楚。 老夫人就没这么镇定了,看见大儿子如此凄惨,哀号一声就昏倒了,丫鬟们赶紧掐人中给救过来,老夫人悠悠醒转,第一句就是:“老爷啊,你可要为大儿报仇啊。” 吕珍吼道:“老大还没死,哭什么哭!”但闻讯赶来的府里女眷们还是哭成一团,老二吕仲达恨得牙关紧咬,拳头攥出水来,拔出腰间佩剑道:“老子找他们去!” “回来!”吕珍怒道:“你找谁去?他们针对的就是咱们吕家,你现在出去不是自寻死路么!” 吕仲达恨恨地把宝剑一扔,做到椅子上喘着粗气,老三吕叔宝吓得脸都白了,大哥让人家暗算了,不可一世的吕家人成了被暗杀的目标,太可怕了,他只觉得腿肚子转筋,硬撑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起来。 府中乱成一团,长安城内最好的外科郎中被请来,察看了吕伯当的伤势之后只是连连摇头,汾阳侯怒不可遏:“到底有没有救,你说话!” 忽然一声巨响,不知道哪里又爆炸了,震得汾阳侯府内都晃悠,蜡烛一明一暗的,屋顶上瑟瑟掉下些土来,屋里人全都惊恐的喊叫着,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汾阳侯,另一个是老郎中。 “提督大人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震坏了。在下不善内科,束手无策,还请侯爷见谅。”老郎中收拾着药箱说道。 “无妨,先把我儿的外伤治好吧,老夫再请内科郎中来。”说罢,汾阳侯又派人去打探刚才那声爆炸是哪里发出的。 不多久,下人来报:城内军火库被人点了,储存了几万斤火药的仓库被炸上了天,幸亏仓库在僻静处,只死了百十个人,另外,粮仓也失火了,总督大人正派人救火。 吕珍沉吟片刻,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西凉人要攻城了,随我来!”老爷子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宝刀,往腰里一挂,带着儿郎们就要出去,老夫人扑过来,泪眼婆娑,啥也说不出来,二儿子吕仲达双眼通红,也无语凝噎,此时远处隐隐传来炮声,果不其然,西凉人开始了进攻。 国仇家恨!吕珍握住老夫人的手,用力的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又拍着次子的肩膀道:“老二,你大哥怕是不行了,家里全靠你了,爹爹打退了西凉狗再回来。” 吕仲达道:“爹,你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吕珍带着卫队出发了,夜空已经红透了半天边,那是失火的粮仓和弹药库,西门那边,炮声如滚雷,一声接着一声,这一刻,吕珍彷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年轻时代,他一抖马缰,大吼一声:“驾!”纵马向城西奔去。 路边早已关张的茶楼上,一支火枪瞄准着吕珍花白的头颅,但始终没有打响。卓立格图忍不住了,拿起弓箭道:“你打不打,不打让我来!” 叶唐收回火枪,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的说:“不能打他,主公有令,暂且留吕珍一条性命。” “为啥?”卓立格图瞪着小眼睛不解的问。 “当兵的从来不问为什么,上司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叶唐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卓立格图满意,但是既然是主公的命令,他也只好摸摸后脑勺,认了。 “下一步干啥?”卓立格图显然是上瘾了,伏击了吕伯当,炸毁了火药库,烧了粮仓,他还意犹未尽。 “不干啥,今天闹大了,得消停几天。”叶唐说道,摸出几个腰牌发给众人道:“记住了,从现在起咱们是秦王府的侍卫,碰见检查都机灵点。” …… 炮战异常激烈,西凉人的大炮如同长了眼一般往城墙上招呼,配置了火炮床弩的地方他们就用实心弹打,屯兵休息的地方就用霰弹打,吕珍简直怀疑长安的城防图已经落入敌手了。 西凉人也不派云梯兵爬城,就这么可着劲的用炮弹轰,按说长安城也是钢筋铁骨,用糯米汁石灰水砌起来的,寻常炮火根本无奈我何,但是架不住西凉人经验丰富,人家可是经历了凉州保卫战的,昔日的防守者现在成了进攻者,该怎么打他们太明白了。 西凉人的炮弹并不集中在一点,而是分布在三个点上,这三个点正好在城墙上连成一个三角形,每个点轰击几次之后,这个三角形区域就彻底崩溃了,一夜下来,西城门被打得千疮百孔,几处都坍塌了,吕珍亲自拿着刀带领儿郎们在缺口后面埋伏,等待着西凉军的攻击。 可是一夜过去了,西凉人依然没有发动进攻。 第202章 一锅粥 夜凉如水,老侯爷率领众将趴在瓦砾堆后面,静静地等待着西凉军发动进攻,西凉军很刁钻,溜溜打了一天,硬是没派兵爬墙,他们知道扬长避短,可劲的用炮弹往城墙上招呼,陕军的炮射程短,精度差,和他们对拼占不到上风,可是他们忘了一点,想占领城池,必须用步兵上。 等他们的步兵上来的时候,就是宝刀见血的时候,吕珍换了个姿势,仰面朝天,抽出宝刀看了看,这柄跟随自己三十年的宝刀一如当年那般寒气逼人。 “要见血了,老伙计。”吕珍轻轻的说着,弹了一下刀锋,“铮”的一声,鸣音传出老远,凉风习习,夜色掩映中,一双双闪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那是吕家军的儿郎们,这支军队随自己南征北战,一茬换了一茬,忠诚和勇猛却依然没变,别看西凉军马战功夫强,只要他们胆敢进城巷战,定让他们血流成河。 吕珍自信能守住长安,稍微拖延几天,陕北和潼关的援军就到了,里外夹击,西凉军必败!到时候再看他们怎么说,恐怕就不是割让甘肃,索要自己首级了,而是苦苦哀求朝廷天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吕珍思绪万千,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西凉军进攻,到底人老了,黎明时分,老爷子沉沉睡去,可是还没睡熟,亲兵就用力的推醒了他:“侯爷,有情况!” 吕珍一个激灵醒过来,立马就把刀抽出来了,可是并没有听见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和脚步声,雾霭中,似乎只有几个人走过来。 百十只弓箭举了起来,只等侯爷一声令下就把来人射成刺猬,可是吕珍举起的手半天都没有放下,他感受不到杀气,来人的脚步散乱,气息粗重,绝非进攻者。 果然,一个凄惨的声音喊起来:“别放箭,是我们。” 这边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延安(潼关)军的人。” 回答传来,吕珍心中一震!低声道:“过去几个人,把他们提来!” 二十来个精干汉子奔过去将来人控制住,搜遍全身没发现武器之后再押了过来,借着淡淡的晨光一看,这两个人都是满身血污,眉目间惊恐之色难以言表,腰间的刀鞘是空的,手中还拖着旗帜,分明是分驻延安潼关两地的总兵旗! 吕珍对手下人的相貌过目不忘,他迅速认出这两个是延安和潼关军中的千总,便沉声问道:“于得水,张传祥,你们二人因何到此,队伍呢?” 两人当场就哭出来:“老侯爷,咱们接了命令就紧急出发,驰援长安,哪知道半路之上遇到西凉军的阻击,韩总兵他老人家死战不降,已经殉国了……李总兵身负重伤被俘,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果不其然,西凉军围城打援,把两路援兵都给打败了,总兵一战死一被俘,说明军队全垮,假若此时西凉军派遣一彪人马夺了潼关,那朝廷大军就别想进关中了,长安也成了瓮中之鳖,毫无生路可言,别管你城池再大,人口再多,没有粮食没有援军,人家想围困多久都是可行的。 吕珍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怪不得西凉军不攻城,人家胸有成竹等着你们主动投降呢,无耻宵小,以为暗算了我的长子,打败了两路援军就能逼降我吕珍么,你们真是太小看我了! 吕珍沉声道:“军队败阵,长官殉国,你二人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两人大惊失色,只见吕珍手一挥,宝刀已经入鞘,两颗脑袋飞出去老远,颈子里的血喷出老高。 “传令下去,此事严禁外传!”吕珍道。 话音刚落,一声尖利的啸叫传来,几个卫士猛扑过来,将老侯爷压在身下,空中爆响,西凉人平射的霰弹炸开,将瓦砾堆上埋伏的几百人炸的血肉横飞。 吕珍推开压在身上的卫士,这些忠心耿耿的卫士已经变成了血葫芦,吕珍的耳朵也嗡嗡作响,西凉人发炮的时机拿捏得太准了,知道自己必然在此,看来军中一定有奸细! 西凉人的炮弹向后延伸过去,侥幸没死的士兵们举着铁盾掩护着老侯爷回到安全的藏兵洞中,吕珍急令严查这几天行踪诡异的将官,很快就查到两个嫌疑人,负责掌管军火库的王司库,中军总旗牌官郭小四,吕珍下令即刻缉拿归案。 军法队的士兵找到王司库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据说火药库爆炸前几天,王司库和几个外面的人过从甚密,经常领他们在库房里进进出出的,再检查军火库的往来帐,发现乱七八糟毫无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王司库靠倒卖军资赚了不少钱。 再抓郭小四,这回抓了个正着,狗日的正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呢,被军法队的人就地按翻就是一顿胖揍,还没动刑,这个孬种就全招了,原来郭小四嗜赌如命,欠了人家十几万两银子,砸锅卖铁也还不上,他又不是王司库,手里有东西好倒腾,走投无路之际有人出招,城防图和兵力部署可以换银子,郭小四便铤而走险,干了几票买卖。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吕珍这个气啊,手下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他下令要一查到底,把西凉人的细作团伙全部揪出来,不管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郭小四经常光顾的赌馆恰好是吕家老二开的,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家人身上,这更让吕珍气恼,线索就此中断,不过峰回路转,郭小四供称经常向他逼债的那伙人里有一个粗壮汉子,身体厚实的能赶三个人,腰里别个杀猪刀,非常好认。 画影图形贴出,四处缉拿身材壮实的杀猪匠,不久得到情报,前日晚间长安府的捕快在巡逻的时候差问过一行人,其中之一和画影图形上的粗壮汉子很是相似,不过他们拿的是秦王府的腰牌。 难道是秦王这个小兔崽子和西凉人勾结,故意让我老头子吃瘪?吕珍也是大风大浪经过来的,知道万事只有想不到,没有不可能,权力斗争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既然对方已经对自己的长子下了毒手,那自己也没必要隐忍了,他当即下令派兵包围秦王府。 秦王府总共只有五百军,其中两百人还是后来招募的民间义勇,面对汾阳侯派来的两千铁甲,唯有束手就擒。 五百多人都被解除了武器站在院子里,四周的墙上站满了陕军弓箭手,稍有不对他们就会开弓放箭射死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秦王殿下怒极,但是毫无办法,人家说了,有确凿证据证明王府卫队中有西凉人渗透的奸细,再加上最近城内不太平,连续发生提督遇刺和火药库爆炸,粮仓失火的事情,秦王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郭小四战战兢兢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没发现那个杀猪匠,也没发现其他的人。 秦王府家将名册上就是这些人,都是一对一能对的上的,查不到奸细,带队的千总一挥手:“撤!” 两千军马潮水一般退走,只留下满脸屈辱的王府侍卫们,堂堂王府禁卫竟然被省军缴械搜查,简直是奇耻大辱!别说侍卫们了,就连秦王本人也憋屈的很,要不是正值打仗,他非得讨个说法不行。 “王爷,少安毋躁,吕家猖狂不了多久了,等战事结束,就让他们知道咱的厉害。”王府侍卫长赵子谦眯缝着眼睛说,他是个火爆脾气,刚才竟然没下令火并,看来在王府中呆久了,养气的功夫见长。 “战事……唉,西凉人兵临城下,岌岌可危啊。”秦王这几天消瘦了许多,刚刚就藩就摊上这事,战争完全不像话本中说的那么好玩,光那场大爆炸就让他吓破了胆,万一长安城破,他可就成了第一个被俘的大周宗室了。 “王爷无须多虑,西凉人和咱们开兵见仗,图的是一口气,他们要的是汾阳侯的脑袋,又不是长安百姓的性命,据说那些沦陷州县的地方官都被他们放了呢。” 赵子谦的话让秦王灵机一动,正要开言,被人打断。 “启禀王爷,柳总督到访。”门子飞速来报。 “请!” 柳松坡来的很急,仪仗都没带,他是听说汾阳侯发兵围了秦王府才赶来和稀泥的,没想到事情已经结束,看到没爆发流血冲突,柳松坡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总督太不好当了,要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万一自家闹开了,这长安城才是真完了。 柳松坡告诉秦王,战事不利,延安和潼关的援军怕是来不了,要做好打长期固守的准备。 “柳大人,既然剿不得不如改为抚,孤听说西凉国人多是汉人,想必也是个礼仪之邦,有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谈的呢?”秦王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千岁有所不知,西凉人提出割让甘肃,处死汾阳侯这两个条件根本没法谈。” “甘肃已经被他们占了,虚以委蛇答应了便是,日后又不是不能夺回来,汾阳侯的人头,哼哼,柳大人觉得以汾阳侯一个人的牺牲换来长安的太平,这买卖难道不合算么?”秦王殿下幽幽的说。 第203章 汾阳侯家的灭门惨剧 “殿下,下官先行告退了。”柳松坡并未接秦王的招,告退了,但秦王并不死心,他刚才已经从柳松坡恬淡的脸上看出一丝波动,这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肯定已经心动了。 总督大人的车马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旁的卫士将随驾护卫的陕甘总捕王小尕叫了过来,看来是大人有事安排。 “小王,手上能用的人有多少?”柳大人这样问。 “回大人,有三百精锐,还有一千壮丁。” “哦。”柳松坡只是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此事就算过去,车辆继续前行了。 …… 汾阳侯府,警卫森严,连前来给吕伯当治病的郎中都要被搜身,老大的伤势很重,五脏六脾都伤了,人到现在都没醒,城内的郎中请遍了也没见成效,老夫人以泪洗面。女眷们也哭哭啼啼,老二吕仲达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只好猛灌烈酒,吕家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憋都要憋死了! 忽然手下小厮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吕仲达怒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二爷,不想惊动您老人家的,可是咱家的赌馆来了几个人捣乱,小的们都罩不住场子了。”小厮期期艾艾的说 吕仲达眼尖,看到小厮脸上有五个手指印,分明是被人扇的,当下怒极反笑:“好啊,我们吕家还没倒呢,就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正好,老子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呢!” 虽然大军围城,但是依然有许多嗜赌如命的家伙按耐不住寂寞,吕家二公子开的赌场就是最佳去处,这里设施好,有醇酒美人,玩得也大,没有几百两银子都不好意思上桌,这些年来也有不少过江龙来踢场子,不过他们全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化为渭河平原上的一杯黄土,就是被吕家的狼狗当成了宵夜。 本来派底下人摆平就行了,可吕仲达憋得难受,想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怒火,他将管家叫来,吩咐他看好家,然后点了二十个好手飞马前去自家赌场。 来到自家赌场,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砸的稀巴烂,筹码、骰子、叶子牌等赌具扔的遍地都是,可是那几个闹事之人却不见了。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吕仲达满腹怒火,气得踢飞了几张板凳,走出了大门,正在此时,一辆马车从斜刺里冲出,速度相当之快,吕仲达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到了近前,车帘猛地掀开,露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吕仲达呆了,父亲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敌人是针对我们吕家的,一定要小心!可是自己还是没听父亲的教诲。 一切都晚了,几支三眼火铳同时开火,瞄准的是吕仲达的胸膛和脑袋,火力密集而猛烈,吕仲达一身雪白的绸缎袍子顿时变成了灿烂的红色,半个脑壳都被掀开了,脑浆子溅的一地都是,人当场就挂了,马车连停都没停就直接飞奔而去,等保镖们听见声音冲出去,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保镖们全傻了,大公子身负重伤,二公子这又被人打死,老爷老夫人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偏巧他们这些保镖连伤都没伤,单单只死了二公子一人,保护不力的罪名跑不掉了,他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回过味来,自己拔刀在身上拉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其余人有样学样,也都自残起来…… 孤零零的马车丢在街角,发射完的火铳留在车厢里,叶唐和卓立格图若无其事的钻进了停在远处的另外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扬长而去。 “行啊,兄弟,枪法不错,在那么快的马车里开枪,都能打中那厮的脑袋。”叶唐淡淡的赞道。 “我五岁的时候就能在飞奔的马上射中兔子,今天这个买卖是小菜一碟。你要是再给我一刻时间,我能把后面那二十个小子也给料理了。“卓立格图道。 “兄弟,赶尽杀绝那是你们当兵的做法,咱们军统司只杀要杀的人,行动必须快,一击必中,不中就撤,咱们是在敌人心脏里活动,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死人事小,影响了主公的大计才是大麻烦。”叶唐慢条斯理的讲着做密谍的要诀。 卓立格图瞪着小眼睛听得入神,忽然道:“如果我被包围,一定自杀不让他们逮到活口。” 叶唐道:“如果你手脚负伤动弹不得呢?” 卓立格图沉默片刻道:“那我就咬舌头。” “咬舌头是娘们干的事,咱们做特务的,得用这个。”叶唐说着,摸出一颗灰色的药丸,“这是用鹤顶红提炼的药丸,进嘴即化,立时就死,干咱们这一行的,都会在领子里缝上一颗,这个给你,拿好。” 卓立格图迟疑着不去接:“我是前锋营的斥候,要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算了吧,你在长安城干的这么漂亮,你以为主公还会放你回去当斥候?死了心吧,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 骡车在古老的巷道里吱吱呀呀的走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一番炮战之后,西凉军依然没有攻城,陕军趁机把城墙缺口补了起来,老侯爷正挎着宝刀意气风发的指挥着儿郎们干活,府中传来急报,请老爷子速速回去。 老侯爷心中一紧,只道是大儿子不行了,对此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大将难免阵前亡,吕珍跨马飞奔回府,走到堂前却只看见当间停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脑壳都不见了,看服装分明是自己的次子吕仲达! 胸中气血翻涌,喉头甜丝丝的,吕珍强压住情绪,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赌场有人闹事,二少爷前去看个究竟,结果和对方动起手来,我们拼死护卫,搁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二少爷他……他……为了保护我们去了。”保镖们说着,也是泣不成声。 吕珍站了一会,忽然狂怒起来,拿马鞭子猛抽儿子的尸体:“我不是说了么,让你不要出门,还出去送死!” 旁人都噤若寒蝉看着老侯爷发怒,侯爷抽了几鞭子也就停了,坐在儿子身旁潸然泪下。 “夫人呢?”吕珍问道,老妻身体不好,丧子之痛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老夫人哭晕了,正在后堂医治。” 吕珍艰难的站起来,向后宅走去,两个小厮过来想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忽然后堂奔出一人,差点撞上吕珍,看是自家老爷,那名下人泪如雨下,哭道:“老爷,大爷他走了。” 吕珍再也控制不住了,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的就倒下了,堂上众人慌作一团,掐人中,扇风,喂水,请郎中,忙的不可开交。 城外隆隆的炮声又响了起来,西凉人又开打了,吕叔宝战战兢兢从后宅摸出来,隔着老远看着二哥的尸体和正在抢救中的爹爹,心中忐忑不已,自小帮自己出头打架的二哥就这么死了,脑袋都被人轰开了瓢,心目中永远也追不上的偶像,吕家的骄傲,大哥也死了,被人炸得像个筛子,千疮百孔的好可怕,现在爹爹也快不行了,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 次日,西凉军大营,中军帐,又是长安同知王珂作为使节,不过这回王大人的神色比上回好多了,西凉人的招待也客气了许多,赐座,上茶,还请了个师爷陪他聊天。 “唉,老兄啊,贵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割让甘肃有什么意思,柳总督根本没这个权力割让疆土啊,闹到朝廷那里也不好办,咱们大周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虽说甘肃穷的不像话,那也是块地方不是,割让一省的地盘就是撕皇上的脸,你都撕他老人家的脸了,他还不和你拼命,再说了,贵方得了甘肃也没啥意思,地少民贫,何苦为了个穷地方和大周开兵见仗。” 那师爷微笑着,请王大人继续说,王大人又道:“说到底,贵方开战不过是三个理由,第一,使团在我大周京城受到怠慢,第二,王妃在长安受辱,第三,贸易问题。” “这三条都不是不能解决的,大周和西凉乃是友好邻邦,通商贸易,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想必是贵方使节在京城门路不熟才遭到冷遇,这回有柳总督亲自引见,想必不会再像当初那般。” “至于王妃受辱一事,柳大人得知以后也是异常震怒,你们是不知道,汾阳侯在陕西的势力极为庞大,连新近就藩的秦王都能得罪,何尝是贵方的王妃,无耻恶霸,荼毒地方,柳大人早就想办他们了,哼,就是你们不说,汾阳侯的脑袋也保不住。” 那师爷听得津津有味,王大人说得是眉飞色舞,他口才本来不错,就是胆子小,也就是在这位师爷面前能说的如此流利,倘若待会见了西凉军大元帅,恐怕又要忘词。 “那么,开榷场通商的问题呢?”师爷微笑着问道。 “那更不是问题,大周缺马,西凉产马,咱们是相得益彰,封关禁绝贸易对谁也没有好处,贵方只管放心好了,只要大军一退,立刻开关。”王珂拍着胸脯做了保障,临来的时候柳大人交代了,除了割地这个条件决不能答应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谈。 “既如此,贵使可以回去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等着汾阳侯的人头。”师爷摇了摇羽扇,端起了茶杯。 “可是我还没见你们大元帅呢?“王珂惊讶的瞪起了眼睛。 “不必见了,在下便是大凉中书省中书舍人,兼东路行军总管周泽安,有权处理一切谈判事宜。”师爷脸上浮起了矜持的笑意。 第204章 前尘往事 长安,汾阳侯府,一片凄风惨雨的景象,老大和老二的尸体停在堂上,四下里扎满了白花,丫鬟仆从家丁具是披麻戴孝。 老夫人悲伤过度,至今昏迷不醒,老侯爷气急攻心,中风了,至今左半身不能动弹,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硕大一个吕家在一天之内就全垮了。 吕家幼子吕叔宝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变成了当家人,身为纨绔子弟的他哪里有这份魄力,只能傻呆呆的坐在堂上,等待着前来吊唁和探病的人。 奇怪的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们一个都没到场,或许是战争期间大家不敢出门吧,又或许是以往汾阳侯府太过跋扈,如此遭难了他们都在幸灾乐祸也未可知。 墙倒众人推啊,吕家上下沉浸在无尽的失落和悲伤中,远处的炮声还在隆隆的响着,不过这已经和吕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管城破与否,吕家都完了。 忽然,门子飞一般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三爷,王爷和总督大人驾到!” …… 一个时辰前,秦王府接到总督大人的密信,王爷看完之后哈哈大笑,急令赵子谦召集王府侍卫,披挂整齐全副武装准备执行任务。 五百精兵执行的是封锁汾阳侯府的军令,王府侍卫和汾阳侯府的过节可不少,谈起吕家人来众军都是咬牙切齿,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所有王府侍卫都在右臂上缠一块白布作为识别,开出王府之后才发现,街上已经全面戒严了,每个街口和里坊的出口都被官差封锁,那些官差的右臂上也缠着同样的白布,看来这是一次庞大的行动。 陕军千总以上军官接到总督衙门的命令,要召集他们开会,商讨下一任提督的人选,老吕家倒了,谁来接管军队是个大问题,军官们人心惶惶,各怀鬼胎,谁都想要这个位子,于是乎,连汾阳侯府的吊唁也不去了,纷纷前去总督衙门听宣。 …… 秦王和柳总督同时驾临汾阳侯府,这让吕叔宝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家和这两位平时都不怎么对付,难免他们不会落井下石。 柳总督的脸色依然是水波不兴,可是当看到秦王千岁脸庞的时候,吕叔宝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人不正是在抱月楼和自己起了冲突的那个年轻公子么?他竟然是秦王! 哭都哭不出来了,惹谁不好,偏偏惹他,要在以前吕叔宝才不会怕,反正是爹爹、大哥二哥给自己撑腰,王爷了不起啊,打的就是王爷。 可是今天不同往日,大哥二哥都挂了,老爷子也瘫了,再也没人给自己撑腰了,吕叔宝吓得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生怕秦王认出自己来。 好在秦王根本没怎么仔细看自己,他那年轻英俊的脸上似乎洋溢着一丝兴奋,东张西望的看着汾阳侯府的陈设,他手下那些侍卫也都猖狂的很,带着兵器就这么大模大样的闯进府来,这要在以前,谁tm敢带刀进汾阳侯府啊。 秦王和柳总督各自上了香,两位嫂嫂和侄儿们哭着答了礼,秦王被请到一边奉茶,柳总督和颜悦色的对吕叔宝道:“小侯爷,借一步说话。” 吕叔宝哭丧着脸陪着柳总督来到偏厅叙话,柳总督道:“令兄身死,国失栋梁,本官痛心之至,老令公又突发急病,更是雪上加霜,要知道长安之围非老令公不能破之啊,偏偏有许多不识时务的人送上状子,状告你们汾阳侯府侵吞田地,欺男霸女,唉,真是不堪啊。” 吕叔宝嗫嚅着刚想说点啥,忽然看见外面走进一年轻官员,手里捧着一堆状子,那官员微微欠身:“下官御史台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孟知秋,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小侯爷。” 吕叔宝当时就瘫在椅子上了,这人不就是和秦王一起的那个俊秀的象娘们的少年么,他竟然是陕西行台的监察御史! 这么多年来,吕叔宝第一次后悔,自己真是太孟浪了,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什么人,秦王千岁,监察御史,这都是一般人巴结都来不及的猛人啊,自己全得罪个遍,现在说啥也晚了,唯有深深地低下头来装陌生人。 后面柳松坡说的啥,吕叔宝基本没听进去,他脑子嗡嗡的根本没有思考的空间,只看见一张张血淋淋的状子。 吕家这些年飞扬跋扈,干的坏事实在是罄竹难书,这些状子只是积压在衙门里的九牛一毛罢了,拿出来也不过是威慑一下吕叔宝。 见到吕叔宝汗淋淋的样子,柳总督终于抛出了最后的条件:“如今能救吕家的唯有一件事,请老侯爷出城谈判。” 吕叔宝一惊,让老爹出去和西凉人谈判,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西凉人点名要看见爹爹的人头才肯退兵,这一去哪还有个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大哥二哥都死了,手下人成了一盘散沙,老爷子也瘫了,汾阳侯府最坚实的一面墙塌了,牺牲了老爷子,好歹还能保证一家女眷的安全和脸面,不答应的话,人家可是带了兵马来的,御史都跟来的,随便抽几张状子出来就能把吕家给办了。 权衡利弊之下,吕叔宝终于点头同意了。 长安城门缓慢打开,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驶了出去,直奔西凉军的营地,一直来到中军帐前才停下,一张担架被抬了下来,上面躺着一个垂暮老人,显然这个老人事先服用了什么药物,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柳松坡这个老狐狸,他才不会让吕珍死在自己的手里,既然西凉人想要汾阳侯的脑袋,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砍好了。 汾阳侯已经是个废人,对于防守长安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如牺牲了他来换取长安的和平,对内只是宣称汾阳侯只身出城谈判,这样大家都有面子,老侯爷的死也是为国捐躯,西凉军退了,柳总督和秦王殿下也有功劳。 听说城内把个活的汾阳侯送来了,元封也觉得惊讶,他本来想提出这个条件为难柳松坡,并且造成汾阳侯府和官府更深的矛盾,但并不是真想要了汾阳侯的老命,毕竟留着他还能克制其他人,不管是秦王还是柳松坡的独大,对于西凉都不是好事。 事与愿违,剪除吕珍羽翼的行动刺激了老家伙,把他搞中风了,结果弄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对西凉人也没啥用场。 …… 周围黯淡无光,粗糙的牛皮大帐,斜倚在胡床上的箭囊和铁盾,依稀可闻的刁斗之声,都让汾阳侯吕珍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随月。 他努力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左边的腿脚已经麻木没有知觉,“这是在做梦吧,也许是我已经死了。”吕珍含含糊糊的想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帐中的灯光实在灰暗,隐约看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色的战袍,头上随意扎了根带子,腰间玉带刹的紧紧的,一柄宝剑悬在玉带上,显得潇洒英挺。 那人面朝吕珍微笑了一下。 吕珍的瞳孔猛地缩紧了,低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来索命了。” 说罢,吕珍闭上了眼睛,中风使他的口齿不是很清晰,缓慢而模糊:“从你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不是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你果然来了,哼哼,来吧,来取我的性命吧,就像当初我们对你做的那样。” 忽然又有几个人涌进帐中,松明火把照的四下里雪亮,吕珍猛然睁开眼,脑海中的印象和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将领重合到了一起,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人正是秦王府曾经见过一面的年轻人,但他身旁的几位将军都是西凉军打扮,帐篷中的陈设更说明这不是长安城里,而是西凉军大营。 吕珍终于明白,自己被卖了,杀他两个儿子只是铺垫,主要的目标还是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和秦王,和柳松坡有着何等的关系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的儿子。 当日在秦王府中,吕珍就有一丝疑惑,但是当时的心境不同,一闪也就过去了,今天的情绪和当日大不一样,军营中的气氛陈设,以及元封的打扮更能激起他尘封多年的回忆,吕珍苦笑起来:“负债子还,天经地义,我两个儿子死在你手里不冤,你也够狠,杀也就杀了,还先让我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很好,这点你比你爹强。”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个吕珍竟然是当初谋杀父亲事件的参与者,元封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吕珍,我父究竟死于谁手?” 吕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哈哈大笑,周围的将校都拔出刀来警惕万分,吕珍厉声道:“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去问张九四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说罢一口黑血喷出,头一歪,死了。 第205章 故人西辞 吕珍死了,没死在秦王和柳松坡的手中,也没死在西凉人手上,他咬舌自尽了,狠辣果决不减当年,连元封等人都不禁唏嘘。 汾阳侯授首,贸易问题和面子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现在该是坐下来谈判的时候了,打仗可是个极其费钱的买卖,从宣战到现在,一个半月下来军费开支二十万两银子都挡不住,这还不算后面需要支付的抚恤金,所以,不捞到足够的好处西凉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长安城门大开,几百名彪悍的西凉骑兵护着三辆马车开进来,这是谈判的使节,城头上,陕军士兵们漠然的看着这些昔日的对手,陕军平日就以精锐自居,但是看见人家才知道差距,数百铁骑散发出的气势,就已经令人心惊胆寒了。 有些陕军将领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西凉军靠着火器精良才压着自己一头,若是近身冷兵器交战还不一定是谁赢呢,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错的,若是西凉人攻城的话,恐怕长安已经沦陷了。 陕军中不稳定的分子已经被柳松坡关押起来了,在送吕珍出城的当天,柳松坡和秦王的亲信们就开始了行动,控制军队,解除汾阳侯府私兵的武装,有了吕家老三的配合,这一切都相当顺利。 西凉谈判大使是周泽安,使团成员是一帮跃跃欲试的参军们,元封不擅讨价还价,也不希望和柳松坡面对面谈判,所以选择了回避,此时他心中满满当当都是一件事,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何处,自己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扑朔迷离的往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的头绪,偏偏知情者又死了,只留下一个含含糊糊的名字,张九四。 元朝时候,汉族百姓身份低微,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姓,名字以家中或者家族的排行数字来确定,张九四这个名字听起来正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想必这个人也是上了些年纪的,如何寻找张九四,成了元封的首要大事。 谈判桌上唇枪舌剑,双方你来我往,论打仗,柳松坡自认不是西凉人的对手,但是论谈判,三个周泽安也比不过他,其实柳松坡已经把住了西凉人的脉,知道他们要求的不过是贸易和脸面罢了,或许原本是想搞个边境摩擦发泄一下怒火,平息国内人民的愤懑,哪知道打起来这么顺手,竟然直逼长安,但是说到底,西凉和大周的国力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真把大周惹急了,倾全国之兵来打,西凉人也受不住。 所谓见好就收就是这个道理,柳总督已经把汾阳侯交出去了,满足了西凉人的面子,再答应开榷场进行贸易,面子里子都有了,西凉人还不退兵更待何时,难道还真的想等大周禁军开过来,拼过你死我活不成? 以西凉国主的智慧来言,恐怕做不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周泽安寸步不让,坚决要求割让甘肃,赔偿战争费用,并且开出了五十万两白银的天价,谈判进行的相当艰苦,与此同时,秦王迅速收编陕军残部,修缮城墙,整顿军队,陕军自打死了主帅之后就一蹶不振,秦王接管之后大肆封官许愿,重赏三军,他是亲王,出手又大方,又善于笼络人,短短几天之内,陕军的颓势居然被挽回了一些。 与此同时,户部转运司从中原得到情报,大周禁军已经开始动员,豫军也有西进的动向,僵持下去恐怕真捞不着好。 但周泽安依旧咬定青山不放松,非要坚持割让甘肃不可,柳松坡抵死不松口,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周泽安急了,要求和更高级别的人进行谈判。 长安地面上,比柳总督级别更高的就只有秦王殿下了,王爷年轻气盛,更不会答应割让甘肃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柳松坡冷笑着退出了会场,派人将殿下请来。 谈判场地设在总督衙门,距离秦王府不远,殿下气冲冲赶来,身上的甲胄都没脱,往谈判桌前一坐,“啪”的一声,先把宝剑拍在桌子上:“头可断血可流,一寸土地都不能割!” 面对秦王的怒目,周泽安笑了:“殿下言重了,大凉与大周同文同种,友好睦邻,这次不得已刀兵相见乃是奸佞从中作祟,如今奸佞已除,理应修好才是,割地之事就让他随风去吧。” 秦王傻眼了,自己一出马就谈成了,难不成是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了西凉使节?柳松坡心中却明白,这是西凉人故意向秦王示好。 这场仗大周败得太惨了,连战连败,除了两座省城没落入敌手之外,全境几乎尽丧,纸里包不住火,朝廷肯定要制裁一批人,恐怕只有刚刚就藩的秦王才能独善其身,柳松坡要么贬官,要么调离,长安怕是待不住了,现在汾阳侯也完蛋了,以后掌权的就是秦王殿下了,作为和大周西北边陲接壤的邻国来说,这秦王搞好关系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不过周泽安也留了一手,既然土地不割了,那赔款可不能少,如果秦王殿下觉得赔款这个词不顺耳的话,换个说法也行,总之要让西凉军方满意,总不能死了几百号人,打了几个月仗没点好处吧。 这也是一种谈判技巧,西凉人愿意把吃到嘴里的甘肃吐出来,秦王和柳松坡心中都落下一块大石头,赔几个钱是小意思,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反正汾阳侯府倒了,查出的金银不在少数。 墙倒众人推,汾阳侯死了,再没有人罩着吕叔宝,这些年来饱受吕家欺凌的人们都站了出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状子雪片般飞向长安府衙,巡抚衙门,总督衙门。 对于割据一方的汾阳侯,朝廷早就起了杀心,只不过吕珍没公然造反,朝廷也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没想到借着西凉人的东风,竟然一举铲除了汾阳侯的势力,说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没人去管吕叔宝的生死,他家的财产除了老宅子之外,尽数被充公,除了返还给苦主的若干之外,大部分正好作为赔偿支付给西凉人。 黄金一千两,白银十万两,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若干,这是支付给西凉人的第一笔钱,得了赔款,密约签订,周泽安终于满意的离开了总督衙门,秦王也是志得意满,这个结果他非常满意,战场上得不来的东西,谈判桌上得到了,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功绩,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李世民在渭水单骑吓退突厥十万精骑的典故来,自己比起这个偶像,也是不逞多让啊。 秦王心情大好,亲自送周泽安出城,来到城门附近,周泽安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金牌递给秦王:“千岁,您的朋友向您问候,他说您看见这个就知道这次战争的原因了。”说罢,周泽安打马便走,身为文官的他竟然骑术相当精湛,不由得令人侧目。 秦王细看手中金牌,竟然是当初他赐给元封等人的物件,看号码正是元封的,秦王心中巨震,驱马登上城墙,远眺西方,烟尘滚滚,那是西凉大军在撤退,他不由得手搭凉棚,希望在那雄壮的万马军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元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自从第一眼看到他,秦王张承平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暖信赖,如同长兄一般,他和元封一见如故,大伙并肩作战,火烧红袖招,又在元封的帮助下打消了汾阳侯的嚣张气焰,当元封提出回西凉的时候,秦王着实心中不忍,没想到他回去竟然是忙着发动战争,帮自己铲除汾阳侯。 怪不得那周泽安面对柳松坡的时候死也不吐口,见到自己上阵,立马就答应把甘肃吐出来,说到底还是顾着自己的面子啊,这份情,秦王记下了。 不过秦王知道,这事万万说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若是让人知道堂堂亲王里通外国,这个罪名自己可吃不起。所以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柳松坡,甚至包括孟叶落。 秦王把金牌在手中掂了又掂,喃喃道:“好兄弟,来日再见吧。”夕阳西下,在那支西去的队伍身上涂了一层浓重的颜色,金光闪闪,如同天军一般…… …… 战争结束了,长安城,慢慢恢复了繁华,城门大开,四乡八县卖粮食,卖蔬菜,鸡鸭鱼肉的贩子蜂拥进城,城内憋了好久的人们也涌出城去,享受着和平的快乐。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卓立格图和叶唐并肩坐着,看道路两旁渭河平原上的春色,卓立格图手里拿着一截柳树枝,用小巧的顺刀削成一支短笛,轻快地吹奏起来,谁也不曾料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吹得一口好羌笛。 笛声清脆高亢,悲凉婉转,听得叶唐如痴如醉,忽然卓立格图停下说了一句:“长安,我们还会回来么?” 望着渐渐远去的雄浑古城,叶唐慢慢眯起眼睛,幽幽的说:“会的。” 第206章 战事平定后的众生百态 秦王刚回到王府,随身小太监就过来附耳低语了一句,王爷把马缰一丢,快步来到侍卫统领赵子谦所住的跨院,果不其然,赵子谦已经挂印而去,王爷所赐的官印、金银、细软一概留下,带走的唯有那柄宝刀而已。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王感慨万千,自始至终人家都在帮自己,若是西凉人有心东进长安,凭赵子谦所处的位置就能干出一番大事,胁迫自己,里应外合拿下长安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人家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心想帮自己铲除肘腋大患汾阳侯,助自己立下退敌大功,虽然方法未免粗暴了一些,可是铲除树大根深的吕珍极其家族、军队,唯有举兵进攻一条路可走,凭着自己的本事想慢慢和吕珍斗法,恐怕再过十年也白搭。 见王爷神情恍惚,小太监多了一句嘴:“王爷,要不要派人去追?” 秦王大怒:“追什么追?退之永远是我秦王府的侍卫统领,在他回来之前,王府只设副统领!” …… 昔日繁华无限的尉迟府,已经是衰草枯杨,门前的石板缝里长满了杂草,大门上贴着两张封条,自从尉迟佳逃走以后,汾阳侯府就发文给长安府,查封了尉迟家的所有生意,货物充公,家宅封门,显赫了数百年的尉迟家轰然倒塌,亲眷们四散而逃,数百虎卫作鸟兽散,家主尉迟光也潜逃了。 今天,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站在尉迟府门口,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一身布衣难掩他沉稳练达的气度,在他的身后,挺立着数十名精悍的汉子,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默默地看着大门上的封条。 “开门!”老人的声音镇定而坚决。 两个汉子上前一把撕开封条,推开了尉迟府的大门,熟悉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老人微微笑了一下:“我尉迟光又回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两挂五千响的鞭炮在地上炸着,响着,红色的纸屑乱飞,汾阳侯完了,长安府撤回了对尉迟家的判决,潜藏在长安府数月之久的尉迟光又回来了,昔日的尉迟家族又将重振雄风! 在这几个月里,尉迟光带领手下虎卫转入地下,接受了西凉户部转运司和军马统计司的双重领导,尉迟家本来就暗地里准备了几十处藏身之所,这些人对长安的地形、人情世故又极其熟悉,再加上有王府侍卫统领赵子谦的暗中协助,简直无可匹敌。 暗杀汾阳侯府两位公子的事情就是在尉迟光的大力协助下才办成的,若是单凭叶唐和卓立格图两位猛人也做不了这么天衣无缝,此次事件之后,尉迟光终于明白,尉迟家是真正绑在了西凉的战车上,想撇清关系都撇不开了。 以前对女儿的婚事极为头疼的尉迟光也豁然开朗,总是发愁长安城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配得上自己女儿,西凉那边可放着一大把的好小伙子呢,全都是二十郎当岁尚未婚配,不管哪位爷看中佳儿,那都是一段好姻缘,对于尉迟家的前途来说都是助力多多。 如果元公子能看中佳儿就最好了。尉迟光这样想到,随即又是自嘲的一笑,自己太贪心了,还是让女儿自己选好了…… 尉迟家荣光再现,长安城里所有商家迅速得到消息,不多时便又门庭若市了,虽然尉迟家的货物和钱银都没了,但是商人们敏锐的觉察到尉迟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纷纷表示愿意赞助骡马骆驼车辆人员,以及货物和本金,只要尉迟家出门路就行。 谁不知道尉迟家走了上百年的西路生意,如今和西凉的边贸再开,赚钱的生意扑面而来,搭上尉迟家的线,更能事半功倍。 …… 总督衙门,秦王以降,陕甘省内几乎所有高官都在这里就坐,商讨的是如何给朝廷上表,溜溜的打了两个多月,损兵折将不说,还死了位御封的侯爵,兹事体大,不得不报啊。 西凉军长驱直入打到长安城下,大周损兵折将,被歼灭了六千甘军,四万陕军,两个省的省军就算是打残了,长安城墙也塌了个大口子,损失可谓惨重之极。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西凉军并未荼毒地方,穿州过省秋毫无犯,不抢粮,不抓夫,不屠杀当地官吏乡兵,可以说除了军队遭殃以外,陕甘地方上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仅有的几件残害百姓的案子据查还是逃散的陕军做下的。 更重要的是,西凉人最终还是退走了,一寸大周的领土都没有占,这就给了柳松坡们大做文章的机会,反败为胜啊,不但无过,还有功! 柳松坡妙笔生花,陕甘官员们,包括秦王在内都结成了同一阵营,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场仗打败了,谁也捞不着好,打胜了,个个都有嘉奖的机会。 朝廷不愿意打仗,也没钱打仗,漠北的蒙古人隔三差五的南窜,那才是皇上最头疼的事情,至于什么西凉、西夏、羌人这些属于疥癣之患,皇上早有训示,要以抚为主,以剿为辅,毕竟这都是产马区,朝廷就指望从这几个地方买马呢,关系处不好,谁也占不到便宜。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反正这年头消息闭塞,西北又是天高皇帝远,仗也打完了,说什么都是成立的,柳松坡主笔,写了一封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奏章,陈述了大周十六年西北边境摩擦的事件之经过,请注意措辞,战争被写成了摩擦,这正是柳松坡的高明之处。 事件的来龙去脉,柳松坡并不讳言,西凉人仰慕天威,派遣使团进京,竟然被各司推来搡去,回途之中又被汾阳侯折辱,西凉蛮夷,化外之民,一怒之下兴起刀兵,我陕甘军民,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将敌人引到长安城下合围之,汾阳侯用兵不利,单骑出战不幸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汾阳侯牺牲之后,秦王接管指挥权,一举扭转颓势,西凉军惧之,铩羽而归。 这场大规模的摩擦,起因在于京城某些衙门的不作为,恶化及爆发在于汾阳侯的御下不利,后来的战事失利也有汾阳侯的责任,反正坏事都推给死人,功劳都是俺的。 在这一事件中,居功至伟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甘肃巡抚范良臣,一个是秦王殿下,范巡抚坚守兰州,使敌人有了后顾之忧,秦王力挽狂澜,在汾阳侯身死之后挑起大任,运筹帷幄,力退强敌,颇有乃父之风,有秦王镇守西北,大周无虑也。 而且在后续的谈判中,秦王以他过人的风度和王霸之气折服了西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他们心悦诚服,答应和大周万世修好,答应开榷场通贸易,平价出售战马,这是秦王的又一大功,从此解决了大周马政的难题。 不得不承认柳松坡的水平,称之为化腐朽为神奇也不为过,一场大败仗被他写的好像立了大功一样,反正花花轿子众人抬,陕甘各地的官员都愿意在奏折下面署名。 至于秦王殿下,则另外手书一封密奏父皇,内容相对平淡真实,但主基调和柳松坡的奏章一样,也是宣称这是一场大胜,而非失利。 …… 深夜,御史行台衙门,孟叶落神色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纸,笔墨不多,但却真实的描述了这场战争的胜负,言辞中立,表述真实,陕甘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两省土地尽丧,唯有兰州、长安两座省城幸免于难,西凉人达到了目的才自愿退走。 又看了一遍,孟叶落才用了印,用的却不是监察御史的官印,而是另外一方小巧的金印…… …… 长安东门,一个胡人打扮的中年人望着这座古城,百感交集,潸然泪下,一旁的小厮低声道:“少爷,该动身了。” 中年人点点头,爬上驼队中一匹双峰驼,驼铃悠扬响起,迎着漫天朝霞,启程了。 一股风吹过,中年人帽子旁的狐狸尾巴向后飘去,原本长着耳朵的地方只是光秃秃的一片,没错,他就是丧家之犬---汾阳侯府三少爷吕叔宝。 汾阳侯死的当天,老夫人就随他去了,偌大一个家,连续死了四个人,谁也承受不起,三少爷本来就是个无能之辈,现在更加慌张无措,柳松坡骗了他,把爹爹送出城去丧了老命,却根本不保护汾阳侯的家人,墙倒众人推,显赫一时的汾阳侯府瞬间崩塌。 城外几千顷的良田都充公了,城里几十间铺面也保不住,大嫂子、二嫂子闹着分家,大打出手,套车往娘家运细软,佣人仆妇们也悄悄地偷些小物件,吕叔宝的小妾们卷了私房银子,各回各家,有的嫁人,有的重入风尘。 吕叔宝的仇人太多了,想杀他的人能排出好几里去,尉迟光已经放出话来,一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幸亏二哥以前在黑道上还为了几个朋友,帮着吕叔宝乔装改扮,潜出长安,流亡去也。 再次回头望一望这座承载了自己无限风光,又带给自己无尽痛楚的城市,昔日轻佻嚣张的小侯爷彷佛老了十岁,眼角一滴浊泪涌出。 起风了。 第207章 他的名字 西凉军班师凯旋,国内欢腾不已,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西凉国内新兴的知识分子更是兴奋狂热,他们和老百姓想的有所不同,普通百姓们只是被茶馆里的评话和街头巷尾的传言所蛊惑,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复仇战争罢了,士子们想得则更为长远,这是西凉对东周的试探,如同一只小老虎咬了大象的脚后跟,虽然只是一小口,但是意义非常深远。 战争红利非常丰厚,除了陕甘官府赔偿的几十万两银子之外,还打破了贸易封锁,各路商人蜂拥而来,西凉的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迅速回落,人民生活水平相应提高,就业岗位也大大增加了。 更重要的是,西凉打出了自尊,打出了民心,这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甘肃从此进入范巡抚时代,范良臣那可是元封的结义兄弟,说他是大周的巡抚还不如说是西凉的巡抚,甘肃全省,上到巡抚,下到黎民百姓,无不亲西凉,打仗能打出这个效果来,也是元封始料未及的。 凉州大元帅府,寂静的庭院,水流潺潺,明月清风,龙涎香在古旧的铜质香炉里慢慢的燃烧着,元封和曹延惠相对而坐,曹秀则在一旁料理着茶水,檀香木的托盘上,摆着一套造型古朴雅致的宜兴紫砂茶具,曹秀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茶具,漂亮的大眼睛不时瞟一瞟元封,可是这位西凉大元帅的精神完全放在和曹延惠的谈话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很有了一些秀丽少女模样的曹秀。 “张九四,就是当今大周天子啊。”曹延惠的话语并没有让元封太意外,父亲的死,果然是和这位皇帝有关。 “张九四当初不过是个盐贩子,仗着兄弟多,道上朋友给面子,也算有点小小的成就,在江南一带打出了些许名头,不过他真正成就大业还是在结识了你父亲之后,张士诚这个名字就是你父亲帮他取的,同时也帮他的三个兄弟各自取了名字士义、士德、士信,从此张九四成为你父亲的得力部下,征战南北,立下不少功劳。” “那我爹是不是被他杀死?” “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我在军中的职位不高,而且很快就回到凉州替陛下守卫西疆,京师发生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光故事的版本就不下十来个,到底是谁谋害了先帝,这是一个谜,到底真相是怎样,还得问当事人。” 元封略有些失望,又问:“我父亲叫什么名字?” 久久的沉默,以前元封从未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曾经被万千人民传颂的名字也变得无人知晓,良久,曹延惠才从回忆中跳出,道:“他姓刘名彻,字子光。” 刘彻,好熟悉的名字,父亲竟然和汉武帝同名,子光是他的字,倒不算很出奇。 “这么说,我应该叫刘元封才是。”元封道。 “或许是吧,刘彻是你父亲为自己取的名字,在起兵之前,他并不叫这个名字,我想是他仰慕汉武大帝,故意取这个名字来激励自己的。”曹延惠道。 “那他到底叫什么?”元封追问。 “我不知道。”曹延惠一摊手,“先帝是个很神秘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写的一手好词,人又极其多智,做事雷厉风行,身先士卒,没架子,不讲排场,所以深得军民爱戴……” 一个谜团没解开,又是一个新的谜团,父亲到底籍贯在哪里,真实姓名叫什么,家中还有什么人,这都成了未解之谜。 “我的母亲是谁?”元封换了一个问题,虽然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抱太大希望。 果然,曹延惠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先帝后宫三千,你到底出自哪位嫔妃,实在难以知晓。”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沉默了,太多的谜团让他郁闷之极,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父亲的姓名,被谁所害,母亲又是何人,家中还有什么亲属,他统统不知道,包括那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叔叔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也是一个谜。 哪怕乡间的一条土狗,也知道自己的出处,可是元封却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元封这两个字的意义,究竟是谁帮自己取的名字。 “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去中原探寻自己的身世。”元封这样说。 …… 三个月后,朝廷的答复终于来到了长安,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皇上并没有责罚任何人,甚至对负有挑起战争责任的吕珍也没有惩处,相反,还大大褒奖了他,既然人都死了,也就没有鞭尸的必要了,皇上的处置也算合理。 其余众位官员,也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收益最大的两个人分别是秦王和范良臣。 长安城里流传一句话,吕珍跌倒,秦王吃饱,汾阳侯留下的那几千顷土地,全归了秦王殿下,陕军残存的几千兵马也成了秦王的手下,再加上后来西凉军释放的俘虏,秦王可谓人财两得,收获颇丰。 陕甘两省州府尽丧,保全的唯有兰州长安,长安兵马众多,城高墙厚,西凉军打不下也是正常的,难得的是兰州,被西凉军围困两个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竟然能在敌后苦苦支撑,这份毅力,这种才能,在大周官员中实属少见。 再加上范良臣的履历也实在优秀,正经科举出身,做过御史,做过七品茶马提司,做过巡商道,是一步一步从基层上来的,官声蛮好,朝中也有强援,最难得的是一个搞经济出身的官员竟然对军事也如此精通,这样的干员,能员,不提拔是大周的损失。 范良臣直接升任陕甘总督,同时还兼着甘肃巡抚的差事,朝廷又给他补了一个御史台左都御使的职务,可谓党政军一把抓,大权在握! 其余官员各有封赏,前铜城知州张瑞强调入河南任知府去了,长安同知王珂终于扶正,当上了长安知府,原陕甘总督柳松坡,直接一道圣旨调回了京师,想必又要重用了。 边境上开了几个榷场,位置靠近原十八里堡遗址,这个地址是按照西凉人的要求设立的,虽然榷场中进行贸易的物资比较稀少,只是茶马盐铁等几项重要物资,但也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发展,原本贫瘠的乡民们靠着在榷场周围开买卖,也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第208章 宫闱惊变 下马威 一封来自大周京师的国书再次令凉州沸腾,恰逢明年九月是大周皇太后七十华诞,周皇邀请西凉来使共贺,这是一个政治信号,说明大周开始正视这个西面的强邻,往日俯首称臣千里纳贡都讨不来的东西,一场战争居然都讨来了。 大周朝还真是贱,记打不记吃,这是西凉朝廷上下的共识。 东周的使团有百人之多,据说正使是一位礼部侍郎,以堂堂三品官员带队,也说明了周人的重视,对于如何迎接来使,西凉国内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国主亲自出城在十里长亭迎接,以对上国的礼节应对,一种是派遣相应级别官员迎接即可,不能太掉价,毕竟新近的一场战争俺们是打胜了的,和大周成为兄弟之邦总是有资格的。 西凉文官阶层以汉人为主,有意无意总是会把中原王朝当作宗主国,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便是那些心怀野心的家伙们,也明白此时不能太露锋芒,韬光养晦是很有必要的,既然大周派了个侍郎过来,就有示好的意思,咱们西凉也算是礼仪之邦,自当以礼相待。 元封却有自己的主张,东周使节来的不慢,说明朝廷对这个强悍的邻国还是很重视的,从进入甘肃开始,这支使团就受到了西凉军统司的严密监视,元封更是通过范良臣弄到了使团的详细名单。 这位侍郎大人姓韩,是新近才补的缺,原来的老侍郎致仕了,他才得以升迁,韩侍郎本身倒没什么出奇的,重要的是使团中还有几位干员,是兵部借调的官员,对外只说是礼部人员,其实来意是什么已经很清楚,无非探听虚实而。 既然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文官们不是争论欢迎的规格么,那就来个超级规格,以阅兵欢迎大周的使团到来。 凉州以西十里处,本来是十里长亭的位置,却被临时修成了阅兵场,本来就是旷野,把场子清理一下便是,一万名西凉精兵集结于此,盔明甲亮,全新的战袍和旗帜,打磨过的兵器闪闪发光,上万人站在旷野里竟然鸦雀无声,只有风卷大旗的声音,他们在等待,等待来自中原的使团。 渐渐的,东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支队伍,离得老远就看见这边大军林立,元封用千里镜望过去,但见那队伍停顿了片刻,依然开了过来,他微微一笑,对赵定安道:“开始吧。” 使团逶迤而来,直走到距离西凉大军一箭之地方才停下,不用千里镜就能看见车队前方高高飘扬的天子符节,那些东周人神情严峻,想必是在强撑着体面,因为没有人能在这样一支铁的队伍面前保持镇定。 使节队伍中奔出一骑,手持天子符节,不用问就是来讲理的,俺们为和平而来,你们怎么刀兵相见呢,赵定安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令旗一挥,军中螺号响起,战鼓齐鸣,铜墙铁壁一般的军队霎时间分成两半,动作整齐划一,成千上万人的步调完全一致。 两万双军靴踏在地上,腾起一片片烟尘,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雷鸣,一声声,一阵阵,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更加颤抖的是东周使节们的心,便是京城中御林军也没有这般精锐啊,西凉人这是要给俺们下马威呢。 一万精兵分成若干方阵,人如墙,枪如林,气势森然,杀气腾腾,只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军队才能发出这样的威势来,东周使团中几个武官出身的家伙冷眼观察着一切,西凉军的兵器装备,被甲率,军士体格,都是他们观察的范围。 二十一名骑兵飞奔而来,每个骑士都挺直腰杆坐在马上,稳如泰山,眼中都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身批两头翘起,如同老鹰一般的高加索披风,更加威风凛凛,他们的马全是极其高大威猛的阿拉伯纯种神骏,个头比蒙古马高大许多,偏巧这些士兵又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俊朗少年,那真是人如玉马如龙,看的东周使节们不由得暗自叫好,太帅了! 当先一人乃是赵定安,小伙现在已经成婚了,上唇也留了一抹小胡子,更显成熟稳重,带领儿郎们奔到使团面前,他一勒马缰,神骏嘶鸣一声,前蹄抬起,在空中刨了几下才停下,赵定安将马鞭挂在手腕上,抱拳朗声道:“大凉国主驾下骠骑大将军赵定安,特来迎接大周使节。”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韩侍郎愣了片刻,才被众人推出,这位三品文官的脸色都发白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毫无表情的答礼。 赵定安在前面带路,使团随后跟进,在一万名精兵组成的巷道中向凉州进发,来自道路两旁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那几个武官近距离的观察着西凉士兵们,从这些朴实简单的面庞上,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不足外人倒也了。 使团下榻在馆驿,吃住都是中原式样,这西凉国本来就是西北汉人组成的国家,和东周同文同种,衣食住行上的差异不大,再加上适当安排的西域特色饮食,到也让使团在宾至如归的感觉之上,又多了一点点的异域风情。 百余人的使团,其中只有十个人是从京师派来的,其余的随扈人员都是从甘肃借调的,此举也是为了缩短路程时间,能尽快赶到西凉,也能给西凉人留出充足的时间准备礼物,前往京城参加万寿节,也就是皇太后的寿诞大典。 元封在以前凉州府衙改建的大元帅府内接见了来使,丹陛两侧,是两排精锐骠骑,一水的黑色和白色,一丝杂毛都没有,膘肥体壮油亮油亮的战马全是优秀的阿拉伯纯种马,比寻常的蒙古马中原马高出一个头去,马上的将士更是威武异常,外罩锃亮的胸铠,内穿乌油油的锁网,鲜红的盔樱,一丈八长的大戟,尽显凉州男儿的本色。 昨天秀的是步兵,今天秀的是骑兵,整个一穷兵黩武的国家啊,东周使节们暗暗腹诽着,却又极其贪婪的盯着这些中原难得一见的骏马,自古以来中原不能产良马,产马地区的丧失使得中原政权战斗力大减,不敌游牧民族,宋朝就是因为丧失了燕云十六州和西北产马地区而最终落败,哪怕用再多的钢铁武装起来的步卒也不是骑兵的对手,这已经是中原兵家的共识。 大周也缺马,为了和漠北的蒙古人打仗,皇上兴马政,从西北和西南进口马匹,但渠道一直不甚畅通,优良的三河马、羌马在周军中装备不多,伊犁马更是少见,周军骑兵常用的多是西南进口的滇马,矮小瘦弱,和驴子一样,就这样还得当宝贝伺候着,行军的时候都不敢骑,只有作战的时候才上马。 马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更是达官贵人爱好收藏的名品,能拥有一匹伊犁马已经是中原贵族梦寐以求的事情,那可是有着天马之称的名驹啊,至于大食良种,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句话,你有钱也买不到。 阿拉伯纯种,大食马,贝督因马,说得都是同一种马,生长在沙漠之中,严酷的环境只允许最优良的马匹生存下来,这也是造就了这种名马的原因,这种马速度快,耐力强,美丽,聪明,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吓,简直就是天生的战马,一直以来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偶然获得几匹也只能养在皇宫大内,寻常人等难以见识一面。 昨天在城外见到二十一匹阿拉伯纯种马,东周使节们以为这就是西凉的家底子,特意拿出来炫耀的,今天一看才知道,好家伙,丹陛两旁足有五百匹之多,还全是没有杂毛的纯色马。 天爷爷,这还让人活么! 几位兵部借调的官员本来就是马痴,现在更加痴了,要不是规矩在这摆着,他们恨不能过去亲手摸摸这些传说中的神骏,摸摸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那般,这种马只有二十三节脊椎骨,比平常马匹少一节。 文官们虽然不懂马,但也能看出好歹来,这些都是不可多得、千金难求的良马,倘若能弄上一两匹带回中原,那可就发达了,若是能忽悠的西凉人自愿献上那么几百上千匹,乖乖隆地洞,不敢想了,皇上还不开心死! 唯有韩侍郎面色不改,不为所动,傲立在丹陛之下,身后一个侍从低头捧着托盘,上面是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想必就是大周皇帝的国书了,不过看韩侍郎这个劲头,大概是不准备上殿递交国书,而是在等待什么人来迎接自己。 一名西凉礼部官员上前请韩侍郎上殿,韩侍郎傲然道:“大周皇帝陛下的诏书怎可轻慢,还请贵国国主殿下亲自跪接。” 气氛顿时冷峻起来。让西凉国主亲自下殿跪接,这个仪式就是想让西凉奉大周为天朝上国了,只要是从大周皇宫里出来的东西,别管是书信还是御赐的物件,或者奉旨前来的使节,都要跪拜,这可能么? 如果西凉人拒绝这样做,就等于侮辱了大周皇帝的脸面,那样的后果是贸易再度中断,战争的阴云再度笼罩在西北大地。 元封有拒绝的魄力么? 第209章 外交较量 事实证明,西凉国主的魄力远比他的众人想象的要大得多,大殿之上发出冷静而坚决的命令:“周使无礼,给我打将出去。” 左右冲出四名膀大腰圆的金盔武士,凶神恶煞般扑上来,不由分说将韩侍郎放倒在地,抬着手脚就扔了出去,但对韩侍郎身后那个捧着国书的侍从却动也没动。 东周使团成员们全都愕然呆立,西凉人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一时间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不光他们,就连西凉的大臣们也都傻眼了,国主王霸之气四溢啊,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命人将使节扔了出去,这不就是摆明了准备撕破脸么。 会见不欢而散,东周使团集体退场,各项仪式草草结束,待得周人退去之后,大臣们满面忧色的进言国主,此举太过鲁莽,还请早做安排,以挽回两国关系。 元封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话:“我打的是那姓韩的侍郎,又不是周朝的皇帝,何去何从,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言毕退殿,留下一帮官僚面面相觑,西凉的文官集团几乎都是东周的失意文人,整体水平不高,处理基本政务还行,复杂的国际斗争他们就明显欠缺经验了。 回到后殿,曹延惠和周泽安起身相迎,元封道:“且随意,今日之事二位以为如何?” 有老主公曹延惠在,周泽安当然不敢先说话,曹延惠沉吟片刻道:“主公做的很对,我观那韩侍郎被打出之后,几个副使脸上竟有不易察觉的喜色,看来我们的情报还是精准的。” 顿一顿又道:“韩侍郎原来是詹事府的人,出任礼部侍郎也是东宫那边使了力气,他是太子的人,这次出使成功与否自然关系到太子的脸面,而那几个副使则分属不同派系,自然乐得见太子的人吃瘪。” “先前甘肃一役,秦王立了大功,在周皇那里加了分数,太子方面就着急了,赶紧安插人进礼部,想靠着出使西凉扳回一局,可惜他们想错了,若是以兄弟之邦待我,我也未尝不会不给他面子,可惜这韩侍郎立功心切,竟然想让我下殿跪接国书,简直荒谬绝伦,他也不想想,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又怎么能得到,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的使节,手捧诏书虎躯一震,四方臣服,哼,打出去都是便宜他。”元封意犹未尽的说道。 “这样一来,咱们就算和太子结上仇了,倘若日后他登了大宝,一定会将西凉视作头等仇敌。”周泽安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元封和曹延惠具是一笑:“其他三个皇子虎视眈眈,东宫未必能登大宝,再说了,就算他当了皇帝,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周泽安道:“据军统司报称,昨夜使团中有人潜出,一共会见了五个人,名单在这里。” 元封搭眼一看:“全是最近来凉州开买卖的生意人,看来东周也有几个能人,知道安插眼线细作了,很好,暂且不要惊动他们。” “那使团方面如何安抚?”周泽安问道。 “不管他们,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不是我求他们,周朝皇太后寿诞是个大事情,所谓天朝上国讲究的就是个面子,他们巴不得咱们去呢,说来那韩侍郎也是个傻子,老老实实下书就下书,非得整点幺蛾子,想立上一大功,确定咱们西凉的藩属身份,哼,惹毛了我,不但不派使节去,还要提兵再进甘肃,我看他们这个万寿节怎么过。” 不怪元封不厚道,实在是现实教育了他,这个世界只讲实力不讲交情,尊严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谈出来的,周人的底牌他已经知晓,这么肆无忌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馆驿,韩侍郎面色严峻,怒不可遏,也不顾外面还有西凉官方的陪同人员,就对着手下人发起了火:“收拾东西,回去,西凉蛮夷无礼之极,竟敢折辱吾皇陛下,此番回去定然点起十万天兵,马踏西凉,方能解我心头大恨!” 扈从吓得指指外面的西凉礼部人员,示意韩侍郎隔墙有耳,但韩侍郎冷哼了一声道:“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有胆子就把我们使团全扣下。” 使团中其他几位大人脸上挂不住了,韩侍郎这是作茧自缚,来西凉的时候陛下交代的清清楚楚,以抚为主,兼探西凉虚实,然后相机而动,西凉人的实力这两天已经看的差不多了,那真是兵精马壮,虎狼之师,横扫甘肃陕西也不是没理由的,据事先潜入凉州的锦衣卫细作报告,西凉的经济实力也颇为可观,河西走廊水草丰美,旱涝保收,西域土地更是辽阔无边,草原河流,牛马成群,战争潜力相当巨大,和西凉为敌实属不智。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韩侍郎是东宫的人,太子派系想这个机会露露脸,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你老人家老老实实该干啥干啥就是,非得整这一出,让西凉国主跪接国书,那西凉人是好相与的么?汾阳侯够牛吧,得罪了西凉人,结果弄到家破人亡,难道你韩侍郎自以为比吕珍还厉害? 西凉兵精粮足,统治者年轻有为,整个国家正是蒸蒸日上之际,而大周则国力衰败,藩镇割据,北方鞑子时常南下骚扰,又不是汉唐盛世,凭什么让人家臣服于你,皇上都没动这个心思,只说从长计议呢,就你韩侍郎比别人能! 韩侍郎在那里发着疯,几位兵部大老倌不为所动,慢吞吞品着茶,这老几位可不是什么皇子亲王的手下,而是正儿八经皇帝派遣出来的,论资历,论能力,都比韩侍郎强。 “脸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一位姓冯的兵部官员说道,话音虽轻,众人却都听见了,尤其韩侍郎,脸色一变,沉声道:“冯大人,难道这个屈辱我们就忍了不成,本官建议立即回国,向朝廷据实禀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冯大人冷笑道:“回国作甚,当真要兴起十万天兵马踏西凉不成?陛下正为马政之事犯愁,倘若韩大人能够亲自领兵灭了西凉,夺了这产马的宝地,陛下定然欣慰,封侯拜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韩侍郎一时语塞,自己哪有这个本事,大周的实力他又不是不知道,每年维持北方边军的费用就足以使户部面临崩溃,如果再和西凉开战的话,恐怕连后宫的脂粉钱都发不出来了。 更何况,皇太后的寿诞就要来临,这时候讲究的是天下太平,万国来朝,一团和气,就连漠北的蒙古人都给了面子,答应今年不南下打草谷了,若是仅仅由于韩侍郎的处置失当,导致两国再起刀兵,不用想都知道韩侍郎的下场。 “这,那两位大人有什么章程?”韩侍郎害怕了,与前途想比,更重要的是小命,他不得不屈尊向两位兵部借调的副使求教起来。 两位老将军瞄一瞄韩侍郎这份没出息的样子,老冯说道:“看吧,想必西凉人也是一时义愤,不久便会派员和咱们交涉的,若是他们怕了,服软了,那就正中下怀,若是他们强硬,咱们也只能怀柔为主,兄弟之邦也没什么嘛,陛下也是可以谅解的。” 韩侍郎暗道一声老狐狸,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果然,不久西凉礼部便派员前来质问,两国关系尚未确定,为何周使无理要求凉王跪接国书?对此事西凉表示强烈抗议和不满,由此引发的后果由东周使团承担。 来宣布照会的西凉礼部官员把话说完,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便昂首去了,随后馆驿周围便围起了数千百姓,用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乱砸一气,让东周使团见识了西凉百姓的民意。 瞧这架势,战争一触即发,韩侍郎吓坏了,再次提议逃走,两位副使嗤之以鼻,真要跑了,那才叫无可挽回,西凉人的骑兵是吃素的,你跑的再快就跑过他们?没跑出五十里就得让人家撵上包了饺子,这些做臣子的死了没有关系,陛下的大业受到影响才是大事。 “那现在怎么办?”韩侍郎忧心忡忡。 “西凉人如此举动,无非是施加压力,反正来的时候陛下都有所交代了,兄弟之邦的关系就是咱们的底线,再低咱们也没这个权限,不妨把底牌打出来然后听天由命。”冯大人如是说,虽然消极,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 一日后,东周使团再度觐见西凉国主,这回韩侍郎老实了,再也不敢耍什么幺蛾子,照本宣科:两国结为兄弟之邦,东周为兄,西凉为弟,平起平坐。 这个结果正是西凉人所想要的,遂爽快的接了国书,厚赐了来使,不过自始至终元封也没有让周使见到自己的真面目,一切礼仪场合都让曹延惠出面代理,西凉国的政体即使如此,中书令和大元帅分掌文武,都算国主,这样做也符合礼制。 “以后我还得去中原转悠呢,让人家都认清楚了我这张脸就没法混了。”这是元封的想法。 第210章 东行漫记 周使生怕再有变故,递了国书之后就不再耽搁,收拾了行李麻利的踏上了回程。 这边西凉也开始了筹备,大周皇帝以仁孝闻名于天下,皇太后七十大寿那可是个大事情,作为友好邻邦的西凉自当认真对待。 和田玉、乌兹别克羊毛地毯,良马、各种香料,西域特产的珍奇玩意多了去了,至于怎么搭配组合,就是下面人考虑的事情,元封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影子,那个和自己酷肖的神秘男子,将万千百姓解救出异族统治的苦海的传奇男子,那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后宫三千的风流男子,到底是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又是死于什么样的阴谋,这一切他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二十年,随着时间的消逝,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越来越少,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该是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元封决定跟随使团一同前去中原,一方面探寻父亲留下的痕迹,一方面考察中原风土人情,为将来东进做准备。 不管自己是否前汉皇帝的遗孤,东进中原都是势在必行,西凉和东周和平共存是不可能的,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无论是作为东周皇帝还是西凉国主,都不会容忍一个强邻的存在。 除了庞大的使团之外,还有户部转运司和军马统计司的大批人马逐次分批向中原渗透,来而不往非礼也,周朝都在凉州安插暗探了,西凉人也没必要客气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距离太后大寿还有一年零一个月,西凉距离中原万里遥远,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也是应该的,使团仍在搜集准备礼物,安排人员,而转运司和军统司的头批人员已经悄悄出发了。 此去中原,时日颇久,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西凉是个特例,新疆已经被扫平,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十几年内不会有什么大变故,乌斯藏不足为虑,羌人的关系摆在那里,谅也不会动起刀兵。 元封走了,曹延惠还在,他本来就是凉州之主,威信极高,又是个守成之君,开疆拓土他不如元封,论经营,元封却不如他,把国家交给老曹,元封放心。 国中没有大将也不行,骠骑大将军赵定安是不能跟着去了,军队必须有人镇着才行,这个任务交给资历老,果决刚毅的赵定安最为合适。 安顿好一切,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凉州城外,曹延惠和赵定安微服送别元封,金秋十月,天高野阔,赵定安端起一碗酒道:“你先去打前站,把路趟熟了,我们随后就到,咱们京师见。” 元封也端起碗:“好,不见不散!”说完两人一口干了,豪气直冲云天。 “好男儿志在四方,西凉这一隅之地终究池水太浅,是真龙,就得纵横四海,老臣等着您的捷报。”曹延惠也举起一碗酒。 元封一躬到底:“曹大人,家中全靠您照顾了,这碗酒该我敬您才是。” “家里一切无需挂念,只管尽心查找杀害先帝的真凶便是,把属于你的一切拿回来吧。”曹延惠说罢,先干为尽。 元封深深地点了点头,一饮而尽,将酒碗摔碎,翻身上马,暴烈的大食名驹在他的驾驭下温驯无比,元封一抱拳:“保重!”说罢疾驰而去。 一队早已等在一旁的骑兵也纵马紧跟着奔过去,上千人马向着朝阳疾驰。 曹延惠、赵定安等人一起目送着元封远去,良久,曹延惠才叹一口气:“这孩子,真像他的父亲啊……” …… 从凉州到兰州这段路,是用不着乔装改扮的,甘肃已经是西凉的势力范围,新建甘军更是以西凉士兵作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穿州过府,西凉军就如同在自家疆域上行军一般,所到之处百姓们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一路来到兰州府,西凉军才收敛一些,大军在城外扎营,元封带着亲军悄悄进城,范良臣已经得到通报,早早的在衙署门前迎接,看见元封到了,范总督纳头便拜:“外臣参见陛下。” 元封赶忙下马搀扶:“这是哪里话,咱们是结义的兄弟,哪来这些虚礼。” 说罢携手进了堂,沿途站岗的总督标兵全都立正敬礼,总督府的亲兵全部是向元封要来的西凉精兵担任,这或许是范良臣表达忠心的一种方式。 元封的行程是保密的,所以会面并没有设在签押房,而是在后宅正堂,分宾主落座,下人奉茶之后退出,范良臣又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屋子中央,恭恭敬敬的给元封磕头。 “范某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当初若非陛下出手相救,范某早已是兰州城外的一杯黄土,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如今紫袍玉带,大权在手,光宗耀祖,虽死无憾了,唯有一事耿耿于怀,那就是无法报答陛下的厚恩,我范良臣在此发誓,只要陛下一句话,虽肝脑涂地,刀山火海,范某往矣。” 这是表忠心呢,范良臣是个厚道人,读书人中少有的忠义之士,这也是元封愿意帮助他的原因,从官复原职,到升任道员、巡抚,再到升总督,几乎范良臣每一次升官都脱不开元封的帮助。 从范良臣的角度来说,元封就是他人生中的大福神,从他在客栈中被鞭炮惊醒,被八抬大轿拉去做道台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将这条命卖给元封,升巡抚,升总督,那不是自己的本事,也不是皇上的赏识,而是元封生生给他造出的机会,所以他一点也不感激大周朝廷。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话又说回来,即便范良臣有异心,甘肃可是紧挨着西凉的,随时随地西凉人都能南下夺了兰州,这一点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说,范良臣已经被牢牢绑在西凉的战车上,除了前进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 范良臣是封疆大吏,和朝中户部尚书的关系又好,彼此间书信往来不断,还都是通过官邮驿马走的,速度很快,自然能获得京中不少信息,对于京城人来说那就是一钱不值的旧闻,对于边陲之地的人来说,那就是值钱的情报。 正因为如此,元封才能如此放胆的对付周使,以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东周人的底线,知道他们国库里没银子,知道他们最近两年不敢打仗,所以才能在那场外交斗争中占据了上风,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表了忠心,一番寒暄之后,范良臣又讲了些朝廷中的人事关系,各种轶事,其实他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总算聊胜于无,通过这一件件互不联系的故事,一幅大周政治脉络图在元封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柳大人已经回京了,据说还在赋闲,不过登上相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京有事可以找他……” 听范良臣说到这一句,元封不禁微笑一下,柳松坡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看到自己在京城出现一定会引发他许多的联想,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 在兰州耽搁了数日,元封又有了新的身份,陕甘总督的私人特使,皇太后万寿节,各省督抚都有孝敬,范良臣也不能例外,除了代表官方的礼物之外,还有一份私人的孝敬,当然了,朝廷上下各级官员都得打点一番,这点规矩范良臣还是明白的,他又不是温彦,在甘肃根深叶茂的没人敢惹,万一哪点招呼不周,怠慢了朝中大佬,参他一本就后悔莫及了。 等甘肃的贡品准备好,西凉的使团也到了,虽说距离万寿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京城太过遥远,关山万里的,使团又不是行军打仗,走的快了难免磕着碰着那些珍稀玩意,所以还是早点动身的好。 队伍晃晃悠悠走了一个月,终于抵达了长安。 夜晚,尉迟府,今天是家主的寿辰,白天来了好多的客人,尉迟府门庭若市,就连知府老爷都亲自来贺呢,寿宴已经结束,客人们的车马也都离去了,时值深秋,门前一片萧瑟落叶,一个老院公拿着大扫把慢悠悠扫着落叶,忽然在墙头灯笼的照映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门前。 老院公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喃喃道:“小姐……”定睛再一看,果真是小姐回来了,身穿狐裘脚踏蛮靴,一副西域打扮,只是容颜未改,依然是那般的俏丽可人。 老院公把扫把一扔,飞奔入院,兴奋的声音响彻尉迟府:“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不多时,下人们便看到老爷快步如飞的从书房里走出来,脚不沾地的走向大门,向来持重的老爷从没这样激动过,直到距离大门十步远的地方,尉迟光才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门旁,看见夜色中亭亭玉立的女儿,坚强的尉迟家主也不免眼眶湿润了。 “佳儿……” “爹爹!” 尉迟佳大叫一声飞奔过来,尉迟光也慌忙迈出大门,这时他才发现,女儿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下,还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 第211章 这就是中原 尉迟佳回来了,远遁他乡十个月之后终于重返故乡,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和故园,尉迟佳泪流满面,扑到爹爹怀里哭了起来。 家人们也禁不住唏嘘起来,一时间尉迟府门前温情脉脉,似乎连西风都不那么紧了。 尉迟佳泪眼婆娑,端详着父亲的面容,摸着父亲的胡须道:“爹爹,你老了。” 尉迟光呵呵一笑:“佳儿长大了,爹爹当然要老了,这世界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对了,别让人家干站着啊。”说着,尉迟光瞟了瞟大树下那个抱着剑的小伙子,眉宇间都是欣慰的笑意。 尉迟佳脸上一红,回头叫道:“叶开,你来。” 原来是叶开啊,这名字尉迟光很熟悉,那可是元封的结拜兄弟,又是左膀右臂,地位高的很,看小伙子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再看步法身形,也是练家子出身。 叶开迟疑一下,将怀抱的长剑交在左手,迈步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尉迟光才发现这小伙子真的很帅,个头又高,和女儿站在一起,真的是太搭调了,他喜不自禁,抚着胡子笑意吟吟,就等着叶开喊一声:“拜见伯父。”然后一家人进去团团圆圆吃夜宵,顺便商议一下婚期啥的。 哪知道伯父没等来,只等来一句冷冰冰的:“见过尉迟家主。” 叶开脸上基本没啥表情,接着说:“令嫒安全送到,在下就此告辞,”仿佛没注意到已经撅起嘴的尉迟佳,也没注意到眉头皱起的尉迟光,转脸就走,酷的一塌糊涂。 气氛有些尴尬,尉迟光发现女儿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打圆场:“可能他还有事,咱就不耽误他了,走,咱们回家。”说罢蹲在地上:“佳儿,爹爹还像你小时候那样背你。” 尉迟佳噗嗤笑了:“爹爹,人家都那么大了,你背不动啦。” 父女说着话进了家,府中灯火通明,下人们夹道欢迎,三姑六婆也都来了,眼泪哗哗的看着尉迟佳,宝贝心肝的乱喊一气,尉迟佳也泪眼相对,亲人团聚,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 敦煌会馆,叶开是从墙头上跳下来的,阴暗中几把弓弩同时举起,啐了毒的箭头黝黑无光,叶开道:“是我。”脚下不停直接来到元封下榻的厢房,推门进去,元封正在写字,抬头笑道:“叶开,怎么不和你老丈人喝一杯?” 叶开冷冷道:“有人盯梢,我想抓他,却被他溜了,看样子身手不差。” 元封道:“难道有人想对付我们?” “那倒未必,看样子是专盯尉迟家的,尉迟家族和西凉走的很近,人尽皆知,官府岂能不知道,就是不晓得这盯梢的人是锦衣卫的还是长安府的。” 元封神情严肃的思索了一阵,道:“看来周人也不都是酒囊饭袋,盯梢就且让他们盯着去吧,咱们又没做什么犯法的勾当,国家之间互派细作探听虚实也是正常之举,他们不动,咱们也没必要怕,这就是游戏规则。” 叶开点点头:“懂了。”说罢转身出去,忽然又回头:“孟叶落回京了,听说升官了,原来的陕西巡抚也调任江南,到富庶地方任职去了,再加上柳松坡柳大人,这长安还真是一块福地,人们都说,保不齐这秦王沾了长安的王气,这太子之位尚有变数呢。” 元封心中一动:“秦王现在何处?” “不在城中,据说去挖宝了,皇太后生日,他这个做孙子的自然要孝敬点好东西,万寿节各地藩王都会进京道贺,不过王爷们不像咱们要担心有没有落脚之处,他们会迟些才动身。” “咱们明天就动身。”元封忽然道。 “不见秦王了?”叶开有些出乎意料。 “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 绵延不绝的驼队出了长安,驼铃悠扬,羌笛悠悠,向着中原进发,出潼关,进入中原腹地,沃野千里,一望无垠,虽然已经是仲秋,但景色和西北荒原截然不同,树木成林,阡陌成行,河水碧绿,走不多远就会看见村落,人口密集程度较高。 虽然土地肥沃,人口密集,又正值收获季节,路上的讨饭乞丐可不在少数,偶尔路过的农人也是面有菜色,看到有商队模样的人经过,村子里的小孩们全跑出来看热闹,望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元封心中不忍,问随从要了一把小银珠子抛给他们,但是这些小孩子们竟然不去捡银子,只是瞪着队伍中的老王头。 元封扭头一看,老王头一手拿着酒壶,一手不断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抛进嘴里,随后又滋的一声焖一口酒,再看那些孩子们,不断舔着嘴唇,喉咙也蠕动着,想必是在吞咽口水,他们一路跟着队伍往前走,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 “老王,拿来。”元封一伸手,王金标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把怀里的一包胡豆拿了出来。 元封拿起纸包,抛给最近处一个小孩:“接着。” 可是纸包不结实,出手就破了,几十枚胡豆滚的遍地都是,孩子们一拥而上,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管有没有泥土。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几粒胡豆滚到了车队行进的路上,一个小孩不顾被踩踏的危险,钻过去抢,眼瞅着就要被骆驼踩上,元封眼疾手快,鞭子一甩就缠住了小孩的脚踝,生生将他扯了出来,最后一刻,小孩还是抓住了一枚胡豆。 队伍停下了,元封下马,小孩子们见他衣着光鲜,腰间佩刀,吓得一哄而散,躲到草堆后面,田埂下面偷眼看他,只有那个脚踝被鞭梢缠住的小孩,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元封,两手藏在背后,好像拿着什么珍奇异宝一般。 小孩很瘦,所以显得脑袋特别大,眼睛也特别大,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脚上没有鞋子,一双脚丫子黑漆漆的,不知怎么地,这个孩子让元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被骆驼踩着怎么办?” 小孩不说话,好像哑巴一般,元封莞尔一笑,回头招招手,老王头是个人精,早就猜出元封的意思,拿了两块香喷喷的切糕过来,精面粉和核桃仁以及果仁葡萄干做成的切糕热量极高,又耐储存,是西域知名小吃,原本是突厥人垄断的小食品,现在已经被汉人发扬光大,改进了制作方法,更加可口了,这回前来中原,就带了不少切糕打算当成小礼品送人的。 两块沉甸甸的切糕放在眼前,小孩却迟疑着不敢动,在元封的鼓励下才拿起切糕,舔着嘴唇却又不吃,元封问道:“为什么不吃?” “他想省了喂他妹子。”后面有人搭茬,那群小孩看见有好吃的,便都从藏身处走出来,慢慢偎了过来。 “哦,你还有妹妹,多大了?咋让你来喂,你爹娘呢?”元封奇怪的问道。 依然是后面多嘴的小伙伴在回答:“他妹子叫小花,一岁了,他爹让刘坏水打死了,他娘让刘坏人卖到县城窑子里去了,他家就剩他俩人了。” 说着,众人便抬过来一个破篮子,里面躺着个婴儿,小脸脏兮兮的,头发都结成一绺绺的,依依呀呀的说不成句,身上披着烂布条,柴火棍般的小手小脚丫露出来,更显得可怜。 那孩子看见妹妹被抬来,赶紧跑上去将篮子接过,放在地上晃悠着,将切糕咬下来一块来嚼碎了喂给婴儿吃,一边喂一边还哼着歌词不连贯的儿歌,想必是他那被卖到窑子里的娘亲教的。 此刻,队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有人开始抹眼泪,还有人开始掏钱包。 忽然一声大喊打破了寂静“谁的牲口!啃了我家的庄稼!” 原来队伍停下之后,那些骆驼闲的没事就吃起路边的野草来,没想到这野草也是有主人的,这不,被触犯了利益的苦主出现了。 一个身材雄伟的汉子拦在队伍前面,此人上下一般粗,如同水桶一般,身穿元色丝绸直棳,头戴瓦楞帽,四十来岁年纪,生得凶神恶煞,身后还跟了几个横眉冷目的夯汉。 “管家来了……“孩子们小声嘀咕着,一个个都不敢抬头,但也不敢乱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管家,竟然有如此威力。 “谁的牲口?谁的!”夯汉们也跟着吆喝,似乎根本不把这支队伍放在眼里。 “老子的牲口,咋的了,想讹人,你找错人了!”王金标一抖马缰过去答话,他是老油条了,故意不提官方身份,想激这个恶霸做出更猖獗的行动,以便名正言顺的办他。 管家冷笑一声,扯过一张条凳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说:“我管你是谁,你们这么多大牲口,又带了这么重的行李,从我刘家庄过,踩坏了刘大善人捐资修的路道路,糟蹋了大善人家的庄稼,就得赔。” “那要是不赔呢?”王金标抱起了膀子,嘴角浮上轻蔑的笑。 “不赔,不赔就别想走!” 第212章 新马童 王金标回头看看身后庞大的队伍,数百匹骆驼骡马,几十辆大车,几百号人手,穿盔甲的护卫,飘扬的旗帜,这能是一般的商队么,这tm明明是官府的队伍,怎么河南乡下一个土财主的管家带了两个狗腿子就敢拦路,中原的事儿,想不通啊。 大队人马岂能因为几个宵小之辈就被拦下,王金标冷笑一声:“小的们上,给我打!” 五个早已按耐不住的护卫立即扑了上去,揪住那胖管家放翻在地,抬到路边田埂下,先拿硬头皮靴狠狠踹了一顿,然后用马鞭子狠抽,七八鞭子下去,丝绸直棳就变成了布条子,胖管家背上横七竖八隆起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肉条,人疼得杀猪一样的叫,两个狐假虎威的夯汉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大队继续前行,对于那一对可怜无助的小姐妹,元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摸着小男孩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人么?” 小男孩看着这枚亮光闪闪的马蹄形金属,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好东西,小孩拿起银子,终于开口说话:“我叫草根,家里只有个出嫁的姑姑在邻村。” “嗯,草根,这是银子,五十两的银锭子,拿着银子,带着妹妹去找你姑姑吧,好好活着吧。” 说罢,元封翻身上马,追随大队而去,草根拿着银子和切糕,呆呆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主公,为什么不派几个弟兄去把那个什么刘大善人给宰了?这种祸害留着也是为害乡里。”王金标不解的问道。 “咱们又不是地方官,只是个过客而已,怎么能仅凭几个孩子的一面之词就杀人,很多事情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为非作歹的所谓善人多了去了,能杀尽么?”元封淡淡的说道。 王金标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去前面探探路。”随即猛抽一鞭,疾驰向前去了,看不出这老头年龄不小,心性依然和年轻人一样嫉恶如仇。 元封何尝不是如此,但他身为领军人物,一言一行关系重大,很多事情不得不隐忍,不得不考虑长远的后果,这位刘大善人的德行,从他的外号,和他管家的作风上就可见一斑,死有余辜那是肯定的,可是这里是中原啊,大周的腹地,随随便便杀人可是会带来无尽的麻烦的。 往东走了三十里地,队伍在一个小镇边上宿营了,天黑之后,几匹马悄悄出了营地,沿着来路飞奔回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事情。 天亮之后,队伍继续出发,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似乎有人追了过来,队伍中的护卫们立刻戒备起来,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十几匹快马赶来过来,拦在队伍前面,为首一人大声喝道:“停下!” 来者全都穿着黑红相间的公服,头上戴着大帽子,腰间挎着佩刀,一看就是六扇门里行走的爷们,只不过胯下的马匹有些寒掺,矮的和驴子差不多,不过马快老爷们却威风得很,喝停了队伍,亮明身份:“俺们是杞县的马快,昨夜本县刘家庄发生命案,县老爷出票拘你等回去问话。” 这回不是王金标出面了,而是一位从兰州带过来的总督衙署吏员,他冷着脸一抱拳:“我们是陕甘总督驾下解送万寿节贺礼的队伍,后面跟的是西凉使团,敢问贵县要拘拿我等,凭的是哪条章程?” 马快们愣了,走的太急也没仔细打量这支队伍,现在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寻常商队,看那些保镖,身上都是披甲的,车辆两旁也插着旗子,总督部院的字样捕快们还是认识的,再看那些护卫,一个个横眉冷目的已经围上来了,手里的钢刀明晃晃的,火铳柄上的搭扣也解开了,看样子随时准备动手了。 捕头是个明白人,当即赔笑道:“误会,误会,弄错了。”说着示意手下人闪到路边。 那吏员鄙夷道:“我们能走了?不拘回去问话了?” “上差说哪里话,对不住了,对不住。”捕头领着人灰溜溜的站在路边,客客气气的拱着手目送队伍离去。 “王头,事情分明就是这帮外乡人做的,咋就放跑了?”一个年轻捕快很不理解的问道。 “人家是总督部属,咱们惹不起啊。” “可是,王头您不是常说,刘大户家在京里有强力亲戚,就是省里官员见他都得客气着……” “别说了,官场上的关系复杂着呢,你们不懂,回去吧,就说出了县界没追上,这事可别往身上揽,咱们玩不起。” 王头说罢,打马回去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一路晓行夜宿,走了十余日,忽然有一天负责后卫的人员来报,说是总有个小乞丐跟在队伍后面,元封派人将他小乞丐提来一看,竟然是刘家村见到的草根。 “草根,你不在家照顾妹妹,跑出来作甚?”元封问道。 草根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妹妹已经拜托给姑姑照顾,请收下我吧,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元封道:“些许银子不算什么,不需你投身报答。” 草根道:“不是为银子,是为刘坏水,我知道刘坏水是你们杀的。” 这小孩有见识,那天夜袭刘家庄,扮作马贼洗劫了刘家老宅子,杀死刘老财的就是元封派出的人马。 “你说说,我们收下你有什么用?”元封故意问道。 “我能干活,能挑水扫地烧火,还能喂马……” “好了,你就为做这个投奔我?” “我……我还想学武,将来好杀尽天下坏人。” 见元封不答话,草根有些慌了,他一路乞讨而来,十几天时间也没吃啥像样的东西,两只脚走得都是血泡,要是一般孩子早就撑不住了,也得亏这孩子意志坚强,撑到了现在。 元封点点头,没说什么,起身去了,草根以为不要他,急得都快哭了,还是老王头明白主公的心思,一脚踢过来,落在身上却是极轻:“掉什么金豆子,还不洗马去!” 草根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收留,兴奋地跳了起来,老王头又喝道:“等等,先把这两个包子吃了再干活。” 手里捧着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坚强的草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此元封就有了一个新的马童。 第213章 虎踞龙盘帝王城 其后的路程便再无波澜,由于队伍中夹杂着西凉使团,事关万寿节的体统,沿途官府具有照应,一路之上有人带路,有人管饭,甚至连必经之路上的乞丐都被赶走了,这不禁让人有些惊奇,大周朝地方官府的效率,其实还是蛮高的嘛。 又跋涉了一个月,终于抵达大周京畿一带,周朝的都城定在原大元集庆路,也就是建康古都,建康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一派帝王之势,是天然的帝都。 隔着滚滚大江,遥望虎踞龙盘的京师,元封等人不禁为之赞叹,好一座千古雄城,满眼不绝的青灰色城墙一眼望不到头,长江之上,桅杆如林,千帆过不尽,到底是中原王朝的京师,还隔着这么远,气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中原风情,和西北苦寒之地的感觉截然不同,最大的感触就是富饶丰腴,放眼过去都是田地和池塘,水网密集的超乎想象,村落的密度也极大,鸡鸭成群,猪狗遍地,老百姓虽然身材不如西北人高大,但是气色很好,身上的衣装也干净利落的多。 队伍在浦口登上渡船,横渡大江,直奔定淮门而去,江阔云低,满眼都是水,这些常年生长在西北边陲的汉子们都忍不住感叹:“真是天堑啊。” 京城有长江护着,将来打过来的时候定然要费一番周折,不过现在考虑这个未免太早了些,江风凛冽,元封望着对岸霞光照耀下一片片赤红色的桅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每一处父亲留下的痕迹。 登岸,进城,一派车水马龙,繁华似锦自不用提,即便是在长安游历惯了的人来到京城也会被震撼,与之相比,长安也只是座省城而已,京师毕竟是京师,全国的财富都聚集在这里,用一句天上人间来形容也不过分。 礼部有人前来接待,使团被安置在新建的馆驿之中,和高丽、日本、暹罗、安南这些藩国住在一起,而陕甘总督的私人代表则要自寻门路了,既然是封疆大吏,就自然有人照应,元封亲自拿着范良臣的亲笔信去找户部尚书周子卿,当然同时带去的还有一份颇为丰厚的土产,虽不值钱,但在京城也是个稀罕物。 元封的伪装身份是陕甘总督的私人代表,在一般人眼里是挺牛的,其实连不入流的小吏也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管家,长随罢了,但周大人还是很客气的接见了元封,随口问了一些甘肃的风土,说了几句话便让管家来招呼他们了。 管家带着元封去看房子,元封边走边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四年前我在兰州见到周大人的时候,大人鬓边的白发还没有这么多,今日一见,苍老了许多,看来是为国操劳的过了。” 此前元封进门的时候,已经给了管家一个五两锞子的门包,管家觉得这个年轻人眼力价还行,便接话道:“是啊,咱们老爷日理万机,为国操劳,时不时的还要进宫应对,不管是半夜还是早上,只要宫里一句话,这就得立马赶到,你说这能不老?能不多白头发?” “周大人是天子重臣啊,老哥您这样的不也得跟着沾光?”元封继续套话。 “唉,别提了,鞍前马后跟着忙里忙外,好处捞不着一点,咱们老爷是清官,不喜欢那些黄的白的,得罪人还不说,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管家忽然意识到说了些不该说的,赶紧改口: “得亏是你们范总督送的这些土产,老爷能收下,还陪着说会话,要是别人送礼,那可是一概不收的……” 边说边走,来到后巷一所宅院,三进的院落在京城中算不得大,也就是个中等小吏的居所水平,管家道:“这是老爷以前住的房子,舍不得卖就一直关着,贵使下榻在这里即可,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就行。” 元封又拿出一枚五两锞子感谢他:“多谢周福大哥。” 周福捏着银子笑咪咪的去了,元封却犯了愁,这院子也太小了,自己可带了好一票人来,根本住不下,不过幸好还有西凉户部转运司提前几个月在京城购买的几所宅子能应应急。 大宅子是不可能买到的,不是官身没资格购置超过三进的院落,那是逾制的行为,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元封从西凉带来的这些人只能分布在京城中数个地方,不过这样也好,明里暗里都有,万一有事,彼此也能照应。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想寻找前朝皇帝留下的痕迹真是太难了,那个昙花一现的大汉王朝只存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物是人非,京城不比西凉,还有个曹延惠挂念着先帝,甚至连钱币都采用旧制,京师可是当年发生宫变的所在地,天子脚下,谁敢提当年旧事,就连书铺里都没有记载那段时间历史的只言片语。 元封带着几个从人,在京城里逛了好几圈,依然是一无所获,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京城,繁华的街道让他们眼花缭乱,尤其是秦淮河一带,整条街铺天盖地的酒旗,华灯初上,那河上的花船简直就像是从天庭划下来的一般,无数莺莺燕燕凭栏卖笑,看的西北来的小伙子们眼都直了,娘啊,这都是仙女啊。 不过京师的治安却是不大好,走了一路子,光打架看见四五起,不是夯汉对打,而是穿着绸缎衣服的家奴群殴,齐眉棒漫天飞舞,身穿绫罗绸缎的少爷们站在一旁喝彩助阵,官差来了也不管,远远的站着看着,等到分出胜负来才过来洗地。 每当打架的时候,老百姓们都停步不前,靠在路边围观,一边看一边评论,这个是哪位侍郎家的公子,那个是哪位将军的少爷,谁的人马多,又是为了哪个粉头打架,说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 如今流行的是淮西官话,京城语言西北人也听得懂,听见他们的评论,元封的一个随从撇撇嘴道:“这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么,打了半天连一个人都没死,算什么打架啊?” 不巧旁边就站着其中一方的公子爷,听见这话顿时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一下那随从。 随从标准的西北刀客打扮,老羊皮袄,牛皮板带,长靴,皮帽子,说话也是一嘴关西味道。 “你,长安那边过来的?”公子问道。 第214章 买凶杀人 这位公子一身绫罗绸缎,腰间玉佩香囊啥的叮当作响,白净面皮,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他手下的奴才实力偏弱,被另一方的家丁打的落花流水,不过他面色却镇定如常,倒也有几分大将本色。 “你,长安那边过来的?”公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正是。”元封的随从抱着膀子,漫不经心的答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能打,这样吧,只要你把那些穿黑衣服的家伙打倒,随便你开价。” 随从犹豫了一下,这里毕竟是京城,随便参与斗殴,或许会惹下麻烦,他不由得看了元封一眼。 那公子立刻看出元封才是这帮西北人的头目,直接对他说:“兄台不用多虑,只要放倒他们,替本公子出口气就行,用不着弄出人命。” 此前听围观百姓议论,这位公子好像是什么工部侍郎的儿子,元封在京里没什么熟人,周尚书那样的人又高攀不起,结交上这样的人物,或许是一条了解京中格局的捷径,这些想法在元封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他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手下可以一展身手。 本来侍郎公子的手下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但随着元封两名随从的加入,战局急转直下,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出手就是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花架子,出拳重且迅速,家丁们斗殴本来都是些花拳绣腿,挨了十几下都照样能爬起来再打,可碰上这样的对手就没有再爬起来的机会了,几乎是一拳一个,三下五除二,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对方那七八个穿着黑短衣的打手便全躺在地上了,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脑震荡昏迷。 “”罗小四,你有种,咱们后会有期!”对方那位公子爷气得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围观百姓们见打完了,也四散而去,远处围观的京兆尹衙门的差役这才晃晃悠悠过来抬人。 被称作罗小四的公子若无其事的示意手下拿出几张银票给那些差役们,然后对元封抱拳道:“在下罗威,家父乃是当朝工部侍郎,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元封也抱拳道:“原来是罗公子,久仰了,在下元封,陕甘人士” “果然是西北豪杰,这次多亏诸位了,走,我请客!”罗威倒是个豪爽之人,拉着众人直接上了附近一家酒楼,二楼雅座,点了个大四喜的席面,各式菜肴,陈年好酒流水一般的上,又叫了几个歌女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弹唱。 不用元封套话,罗威便将这次冲突的始末说了出来,那个和他作对的是兵部蓝尚书家的公子蓝方,蓝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恶少,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无不遭殃,不管是良家还是风尘女子,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婚的,全部抢回去受用,玩腻了就扔出来,打发几两银子了事,最近他又看中一户人家的小女儿,非要强抢,恰被罗公子碰上,巧施妙计解了围,遂惹下麻烦。 “本公子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当夜蓝方的就派人火烧了那家人的房子,一家四口全都丧身火海,唉,其实是我害了他们啊。”罗威擦了擦眼角。 “蓝尚书权大势大,官府也奈何不得他,只道是走水烧死了人,蓝方更加猖狂,声称见我一次打一次,我府中下人比不得他蓝府的打手强悍,此番若非几位仗义出手,我罗威就难看了。” “来,我敬你们!”罗威举起了酒杯,元封等人也举杯一起干了。 随后又说了些京中的轶事,大凡天子脚下之人,都喜欢卖弄些朝野秘闻,身为高官之子的罗威也不例外,而且他掌握的信息远比一般茶楼酒肆的闲人们要精确可靠的多。 罗公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元封从中整理出几条比较有用的信息来,范良臣在京中的第一靠山,户部周尚书已经圣眷不在,随时可能被罢免,而攻击他的政敌正是兵部尚书;而罗威的父亲罗侍郎,是总揽万寿节一切事务的官员,这可是个肥差,各地督抚想借这个机会露脸博取圣眷,必定得走罗侍郎的路子。 酒酣耳热之际,罗威看到元封手下一人刀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一些印迹,便随口问道:“兄台,这是何意?” 那人淡淡答道:“这每一个印迹就代表一个死在我刀下的敌人。” 此话不假,西北刀客的规矩就是每杀一人,就在刀鞘上刻一道,久而久之,陕甘军队乃至西凉军都学会了这个传统,这几个人都是元封手下能打的角色,身经百战,刀鞘上的战功自然不少。 罗威肃然起敬,离席长躬到底:“失敬了,本来某还有招揽之心,想收列位做府中武师,现在看来真是孟浪,诸位乃是大豪杰,罗某佩服。” 说罢端过酒杯自罚了三杯,喝完了也不坐下,似乎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罗公子有事请讲,不必客气,我们一见如故,有什么能帮忙的一定尽力。”元封道。 “不瞒列位好汉,罗某确有一事相求,那蓝方为非作歹,荼毒一方,光是死在他手中的良家女子就不下十人,无奈官官相护,就连御史也奈何不了他们父子,我罗威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亦有一颗嫉恶如仇之心,无奈手无缚鸡之力,现结识列位豪杰,某愿倾囊聘请各位为民除害,诛杀此贼!” 言毕,罗威竟然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事成之后,罗某定会护送各位出京,倘有闪失,罗某也一力承担。我这里已经备下蓝方作恶的证据和状子,到时候闹将起来,索性就让家父亲自递到御史台,让他们父子全都身败名裂。” 这才认识多大会,就要买凶杀人,京城纨绔都这德行?元封有些纳闷,但不动声色,沉默半晌才道:“罗公子如此胸怀,某等佩服,银子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只需提供那恶贼的行踪即可。” 罗威大喜过望:“你们答应了?” 元封矜持的点点头,同时不动声色的制止了手下的反应。 罗威纳头便拜:“我替京城父老谢过你们了。”早被元封一把扶住。 “哪里话,除暴安良,劫富济贫是我们刀客的本分,罗公子乃高义之人,应该明白的。” “那是,那是,你们给我留个地址吧,有了情报我马上派人送去。”罗威道。 “我们居无定所,有事就写在纸上压在城南城隍庙的神像下面吧。” “如此最好。” …… 宴罢,双方各自归去,路上随从问元封:“咱们真替他杀人不成?” 元封微微一笑:“京城的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深,刚来就有人给咱们下套,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西凉的情报机关并不完善和成熟,但是打听一些官面上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因为万寿节的用度开支问题,户部尚书周子卿最近确实过的不爽,受到各方打压,而兵部尚书蓝玉的儿子蓝方,则确实是个无恶不作的恶少,工部侍郎罗廷之总揽万寿节所有事宜,想必这次之后就会升任尚书,总之罗威所说的那些情况,都是事实。 范良臣是周子卿的门生,倘若周子卿倒了台,被视作周党的范良臣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波及,当然,如果蓝玉先垮了,这份危险就少了几分,而工部侍郎作为另一方势力,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作为陕甘总督的部属,替自家大人着想的话,自然是会站在罗威一方,不但打击了政敌,还能搭上礼部的关系,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是这一切来的太巧了,这又不是写小说,想什么来什么,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设局,可能从元封他们刚一踏入京城,就有人盯上他们了。 据报,西凉使团方面并无任何异样,大周礼部的官员接受了上回的教训,丝毫不敢怠慢,而元封他们下榻的院子门口,则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 看来他们是针对范良臣来的,这位陕甘总督窜起的太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敌人是谁,现在还不好判断。 …… 三日后,果然收到罗威的情报,约元封在老地方碰面,元封知道对方准备收网了,便带了当日那几个随从前去赴约,化装成普通酒客的军统司人员也提前潜入酒店,以防万一。 来到上次饮酒的那个包房,罗威先是一躬到底,然后道:“机会终于来了,蓝方这恶贼又看中一户良家女子,傍晚时分就要带人去抢,这是他们的必经路线,到时候他会乘坐一辆四驾马车,非常好认,为民除害的重任就拜托各位了,为了稳妥起见,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没有徽记的刀剑,此外还有五千两的银票,权且作为盘缠,你们千万别推辞,这个必须拿着。” 将一箱子刀剑和一张银票交到元封手里,罗威的眼圈红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元封等人是荆轲,他就是太子丹,元封没有让他失望,检查了刀剑之后让人抬了下去,那张银票也毫不客气的收下,道:“罗公子要不要同去,到时候别认错了人。” 罗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随即道:“好,我去!” 第215章 京城的水很深 出了酒楼,叫了一辆赶脚的骡车,一行人向京城东部而去,达官贵人都居住在城东一带,那里是皇城所在,也是朝廷六部衙署云集的地方,街道宽阔,行人不多,遍布深宅大院,却不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即便得手也不好脱身。 骡车中,罗威手里拿着一张草图向元封指点着:“蓝方的马车从这里出发,目的是这里,我们在这个地方设伏最好。” 元封嘴角浮起笑意:“罗公子,这个设伏点不够好啊,空荡荡一条直路,得手以后跑都没地方跑,我看不如改成这里。”说着用手指着草图上另一个地点。 “可是……”罗威还想争辩,元封不由分说指示手下:“你去赶车。”罗威;脸色微微一变,还是克制住了:“元兄高见,这里四通八达,得手后可以迅速脱身,小弟还是经验不足啊,呵呵。” 干笑声掩盖不住罗威的慌张,元封更觉得异样,透过车篷的间隙看那个赶车的把式,太阳穴凸出,也是个练家子。 既然是局,躲是躲不过的,人家憋着坏点子来害你,回避是不可能的,只能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作怪。 骡车来到元封指定的地点,停在两所府邸间的巷子里,巷子幽深寂静,两边全是高墙,树木高大,阴影遮盖了骡车,大街上来往车辆很少,静得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罗威的嘴唇有些发干,哆嗦着去拿酒壶,元封皱眉道:“怎么还没来?” 罗威正要答话,忽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子和包铁的车轮在京城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罗威眼睛一亮:“来了,你们先上,我得走了。” 这就要下车逃窜,早被元封一把掐住脖子:“别慌啊,看看是不是尚书府的马车。” 罗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在车里,透过掀起的篷布看着街上,不多时,马车来到,是一辆造型普通的蓝呢四轮车,车后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扈从,腰间佩剑,趾高气扬。 “没错,就是蓝方,快动手吧!”罗威焦急的催促道。 “不慌,再等等看。”元封不为所动。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过去,元封始终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罗威急了:“我以为你们是义士,哪知道是贪生怕死之辈,算我罗威看错人了,你让开,我亲自上!”这就要去抓兵器往骡车下面跳。 “好了,别演了,这根本不是蓝尚书家的车驾,分明是宫里微服出来的马车,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说!” 一柄牛耳尖刀横在了罗威的脖子上,那位练家子的车把式刚想动,也被控制住。 忽然情况突变,弓弦响处,箭如雨下,从大路两旁的围墙上射下数十支箭来,将那辆马车射成了马蜂窝,拉车的马悲鸣一声倒地而死,四个扈从反应稍快,挥剑拨开箭矢,声嘶力竭的大叫响彻街巷:“来人啊,有刺客!” 罗威猛然发动,双脚一用力向外扑去,口中大喊:“刺客在这里!”他的动作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过元封,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提了回来,挥掌砍在他脖子上,直接将其打晕,那车把式也想动作,被一刀刺中腰眼,痛的哼都哼不出来,掉在车底下动弹了两下就死了。 但是那一声已经足够,突然之间,四下里火把乍现,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许多军士来,大声呼喊着抓刺客,抓谋刺太子殿下的刺客。 知道是个局,但是没想到这个局居然这么大,和当今太子殿下都扯进去了,如果那马车里有人的话,恐怕已经变成血葫芦了,元封早有准备,弃了骡车,夹着昏迷的罗威,往巷子深处走了一段距离,上了另一辆毫无特征的马车,快速离开了现场。 …… “哗”一桶水浇在罗威头上,将他从昏迷中弄醒,抬头一看,自己正浑身吊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中,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只有通向上方的楼梯,一个火炉子烧得通红,摆在屋子中央,炭火中插着几杆铁钎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笑咪咪的盯着他,很客气的说道:“醒了?” “你是谁?居然敢绑架我。”罗威愤怒的问道,猛地一挣,可是两条胳膊被高高吊起,两条腿也被绑在一起,只能徒劳的挣扎。 “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是谁?”那汉子依旧是客客气气。 “本公子是工部尚书之子,罗威罗四少!你趁早放了我,我爹还能绕你一命,要不然,哼!” 罗威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那汉子鄙夷的一笑:“你根本不是罗威,冒名顶替而已,真正的罗四少还在家里温书呢。”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罗威脸色一变,随即咬紧牙关不再开口,那汉子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皮匣子,慢慢打开,里面是精钢打造的各种器具,冷森森的锐利无比,造型相当怪异,看着就让人心寒。 “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介绍他们和你认识一下哈,这个钩子是用来勾出你的舌头的,这个钻是用来在骨头上开眼的,这把小刀呢,则是敬事房专用的,具体做啥咱就不细说了,怕吓着你,怎么样,是你老老实实招供呢,还是让我的朋友们和你亲热一下再说。” 室内虽然有火炉,但罗威背后的冷汗还是冒了出来,他眼神惊恐的瞄着室内各种刑具,道:“我是詹事府的人,你们到底是二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大家都是各为其主,不要弄得这么僵好不好,风水轮流转,将来谁还没有个用到谁的机会,放了我,一切好说。” “呵呵,看不出你还是个俊杰,说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 不多时,一份供词放到了元封面前,原来这位所谓的工部尚书府四公子罗威乃冒名顶替,真实身份是詹事府洗马罗天强,他奉了上面的命令,设了一个局引诱陕甘总督派驻京城的人员谋刺太子,以此引发一起巨大的政治风波,以此打击政敌。 怪不得即使元封等人并没有出手,还是有人放箭阻击马车,这是一出苦肉计,即使缺了主角还是要演下去,不管怎么说,陕甘总督范良臣派遣人马进京谋刺太子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元封的住所很快就会被人查抄,周子卿也会受到牵连,范良臣的陕甘总督位子也保不住,毕竟谋刺储君是大事件,皇上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等了两天也没见朝廷有任何动作,除了周子卿借给元封居住的院子被京兆尹的捕快搜查了一遍之外,风平浪静,就连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也无人提及那天的行刺案。 京城,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越是表面上的平静,越能显出水面下的波涛汹涌,这几天来元封都住在军统司秘密购置的河房中,那位詹事府洗马则被关押在地窖中,最近东宫的人肯定在到处搜寻他,一场秘密战已经展开。 凌晨时分,元封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叶唐在门口急报道:“当家的,咱们被包围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行事再隐秘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元封早有准备,一边抓起佩刀往外走,一边问道:“官兵还是便衣,多少人?” “便衣,能看见的三十多人,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卑职失职,竟然让他们摸到家门口了。”叶唐懊丧道。 元封并不慌张,这个秘密据点里有十五个好手,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他沉着下令:“待会冲出去分批走,到三号据点会合。” 天刚蒙蒙亮,江南的冬天是那种沁入骨头的湿冷,捂着羊皮袄都觉得冷,外面连狗叫声都听不见,只有远处隐约的鸡啼,十五个汉子已经严阵以待,罗天强也被押了出来,不过他脸上却没有那种面临被解救的喜悦,而是蒙上了一层惨白色,只有将死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 一人趴在门后,通过门缝朝外窥测,清冷的街道上,几十个身穿便装的汉子正无声的向这个小院子靠近,他们全都穿着薄底快靴,走在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快从后门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罗天强忽然说道。 “你怎么如此担心,他们可是来救你的啊。”叶唐拿刀拍拍罗天强的脸道。 “唉,他们不是,他们是……”罗天强欲言又止,急不可耐。 叶唐还想追问,忽然头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已经来不及走了。” 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屋顶上已经站了三个人,手中抱着剑,衣着打扮和外面那些人别无二致。 刷的一下,几支手弩举起,但是人家的速度更快,纵身一跳,弩箭全都射空了,三把长剑出鞘,直奔罗天强而来,果然是要抢人。 军统司的汉子们抽刀和他们战到一处,但刚一过招就发现完全不是一路,人家是江湖高手的路子,行伍中人的刀法虽然凌厉,但是在他们眼前就如儿戏一般。 此时外面的人也杀了进来,小院子里刀光剑影,夹杂着一两声火枪的鸣响,军统司的爷们这回大落下风,完全被人压制住,对方出手极其狠辣,兵器也占优势,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就是长柄倭刀,西凉汉子们的寻常刀剑无法抵挡,得亏有几柄火枪也能抵挡一二。 西凉人边打边撤,幸亏有元封一马当先开路,那些神秘剑手虽然武功高强,但在他面前也过不了几招,可是元封只有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人,押送罗天强的两个人对对方刺死,几个剑手扑过来,死死按住了罗天强,只听一人喊道:“快摘了他的下颌。” 元封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看见罗天强面色灰白的冲自己一笑,笑得非常诡异,牙关一咬,头一歪,竟然死了。 第216章 和御林军卯上了 西凉人吃了大亏,本以为自己的地下工作做的够严谨了,还是被人盯上了,对方出动了四十多个好手,其中八个是一流剑手,其余的也都是精悍的勇士。 西凉军统司的伙计来源广泛,能打不是最重要的,头脑灵活,随机应变才是招募时主要考虑的条件,在大周京城执行任务,他们携带的兵器也不敢过分张扬,都是当地铁匠铺子购买的普通刀剑,偶尔有几支火枪也不顶事。 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子,对方的这群人相当能打,死咬不放,他们分出三个高手来对付元封,其余的人挥舞着五尺多长的大刀猛扑过来,军统司的好汉们被杀得狼狈不堪,一炷香的光景就死了五个人,罗天强也被人家抢回去了。 罗天强落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天都没自杀,落到这帮人手里还没一秒钟呢就自尽了,说明这伙人够狠,元封一边应付着三个高手,一边对叶唐喊道:“快走!” 小的们慌不择路,拔腿就跑,长刀手们奋起直追,寂静的街头响彻急促的脚步声和利刃格挡的声音,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没有一个人敢露头看热闹。 元封武功虽高,已经很久没和人过招了,乍一面对江湖高手还真有点不适应,三把长剑逼得他手忙脚乱,幸亏底子打得好,才勉强逼退三人,再看小的们已经跑远了,他便虚晃一刀,飞也似的跑了。 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这回被人追的这么惨还是在青海被几百个突厥狼骑追,那时候是无路可逃只能拼命,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当然是走为上计。 前面是叶唐带着七八个人狂奔,后面是元封猛赶,再后面是一大群穿着劲装拿着双手长刀的彪形大汉在拼命追赶,统一制式的皮趟底皂靴在地上敲出鼓点一般急促的声音。 这通跑啊,肺管子都快呛出血来了,恰巧道路在前面分叉,往左不知道是哪里,向右却是馆驿的方向,众人不假思索就往右拐,刚转过弯来,跑在前面的叶唐就头皮一炸! 前面蹲着二十多个人,分成三行,前排卧倒,中排跪姿,后排站姿,手里稳稳端着都是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燃烧着的火绳,叶唐心道这回完了。 耳边突然响起炸雷般的喊声:“趴下!” 军统司的人都是行伍出身,对口令有着敏锐的条件反射,当场就全趴下了,此时后面追兵也到了,看到这么多枪口也愣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团团火光腾起,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全被喷倒在地。 近距离喇叭口火枪射击,那是覆盖性的火力杀伤,拿长刀的追兵们完全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扭头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哪知道人家玩的是三段击,二十多支火枪轮番开火,铁砂子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喷,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这个啊,后面的指挥者见情况有变,大喊了一声,这帮人丢下满地尸体,迅速撤走了。 叶唐从地上爬起来,还喘着粗气,望着赶来增援的火枪队长吴冬青道:“咋来的这么晚,差点兄弟们就全让人家包饺子了。” 吴冬青道:“接到信就过来了,主公呢?” 元封也从地上爬起来,抖一抖身上的尘土碎屑道:“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人员迅速撤离,叶唐还没忘记搜检了敌人的尸体,捡了几样能寻找线索的东西。 …… 确认没有人跟踪后,一行人才撤入另一处据点,京城比长安还要庞大,人口流动性很大,买房卖房租房的每天数以千计,想按着这个线索来查找某些人还是不太现实。 一把长刀摆在桌子上,刀刃长五尺,刀柄长一尺五寸,柄上缠着红色柄绳,刀身光滑如镜,刃口锋利,不同于中原刀剑的嵌钢造法,而是采用包钢造法,整把刀的长度和一个中等身高的人差不多了,需要用双手才能握持,挥动。 “这不是中原刀。”元封摩挲着这把长刀,下了定论。 “这刀太狠了,一寸长一寸强,刃口又锋利,咱们的刀剑根本挡不住,一刀砍过来,连人带兵器都砍成了两段。”叶唐神色有些黯然,这回军统司损失惨重,死了七个人,还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帮不知底细的人杀死,实在憋屈。 “查出来没有,这些刀手是什么人?” 叶唐摇摇头:“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也没有纹身之类,不过服装统一,连靴子都是一样的,这点或许是个线索。” “那就再去查,这个亏咱们不能白吃,不管是什么人做的,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元封面无表情的说。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对方是冲着罗天强来的,想必不会是东宫的人,按照罗天强的说法,和东宫作对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派系的人马,兴许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京中格局,千头万绪,作为初来乍到的西凉军统司,想从这乱麻一般的线索中找到答案,实在有点难度,毕竟军统司只是个地下组织,上不得台面,不能光明正大的搜索,搞不好还会被人家黄雀在后一把。 无论怎么复杂,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嫡,皇上虽然还算春秋鼎盛,但那一天总是要来临的,皇上的四个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变数还很大,作为地方督抚乃至朝中大臣,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必须选择一位皇子押宝,押对了就有从龙之功,押错了身家性命就保不住了。 陕甘总督范良臣是新近跃起的一颗政治明星,他甚至从未进过京城,也没见过任何一位皇子,但地缘优势决定了他的重要性,西北乃是目前大周进口战马的重要渠道,抓住范良臣就等于抓住马政的咽喉,想必哪位皇子也不会对其等闲视之。 诬陷范良臣的部属刺杀太子,这一步棋不算高明,只能把一个还未站队的范良臣推到敌人怀抱中去,太子即便愚蠢,他身边总有些高明的幕僚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元封百思不得其解。 罗天强!罗天强可能根本就不是詹事府的人,当他被打昏以后根本没见过元封,他张嘴就问你们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人,这本身就是个套,当然叶唐并未直接回答他,但是也中了招,间接承认自己是这场政治角逐中的某一方。 几位皇子的力量都在黑暗中互相撕咬,他们未必知道军统司的存在,而把他们当做敌人新扩张的力量,军统司稀里糊涂就加入了这场夺嫡之争,还白白丢了七条性命,真是冤! 他妈的,不管了,反正东周这潭水越混越好,老子死了七个人不能白死,不管是哪位皇子的手下,这场暗战老子奉陪了。 不多时,出门打探消息的叶唐回来了,他拿着从刀手身上撕下来的布料去问了几家绸缎庄,结论是,这是江南的贡缎,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也不能买,只有皇宫大内或者高官显宦家才用得起。 “难道说,这是皇上穿的料子?”元封狐疑道。 “那倒不是,皇族不用这么低档的料子,只有那些太监啊,侍卫啊才用,再就是皇上拿来赏人用的,一赏几百匹绸缎,就是这玩意。” 元封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那刀呢?” “这长刀也有讲究,乃是东瀛日本国进口的刀械,民间亦有仿造,但咱们缴获的这几把都是货真价实的进口货,只装备大内禁军,亦被称呼御林军大刀。” 御林军大刀! 结合江南贡缎面料的服装,高大的身形,严密的组织纪律,这伙人竟然是御林军!皇上的私人卫队! 难不成大周皇上已经注意我了?元封心中一凛,随即又想到,如果是皇上动手,就不是这个成色了,哪还会给自己逃跑的机会,能调动御林军的又不是只有皇上一个人,太子住在东宫,平时笼络这些皇家禁军的机会大把大把,拉拢几个死党,换上便装趁着休班出来做事也不是不可能。 “叶唐。” “末将在。” “发信回去,再调几批人过来,既然他们要玩,就玩大点。” “是!” …… 皇宫,阴郁的天气,高大的宫殿,寒风吹过,几个小太监冷的瑟瑟发抖,即使在外面喝风,他们也不敢进宫殿暖和一下。 因为太子殿下在发飙。 “砰”一声脆响,宋代的钧瓷花瓶落到地上,碎成无数片,一只穿着麂皮靴子的脚踩在碎片上,咯吱咯吱响。 “死了二十多个人!万一父皇问起来我怎么交代?你们是怎么办差的,一帮废物,养你们不如养几头猪!” 地上跪着一个中年太监和一个穿着红袍的将军,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任凭太子责骂,等太子又摔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瓷器,发泄了怒火之后,那将军才小心翼翼道:“殿下不必担心,年末正值御林军淘汰老弱,在名册上做点手脚,就说这二十多个人年纪大了,裁撤了便是,大不了再多给他们家人一些银子封口,想必不会有事。” 这么一说,太子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坐回宝座,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椅子把上轻轻嗑着,忽然问道:“那帮人什么路数,查清楚没有?” 第217章 冬日的皇宫 听到太子发问,中年太监开口道:“启禀殿下,已经再次确认,刺客乃是陕甘总督范良臣的部属,勾结了詹事府的罗天强,伺机谋刺殿下,事败之后潜逃至秦淮河畔一处秘密据点,这房子也是他们月前才买下的,位置及其隐秘,若不是动用了猎犬,小的们还找不到呢。” 太子轻轻哼了一声:“以为买通了詹事府中一个小角色,就能洞悉我的行踪,老四真是太幼稚了,其实这件事你们做的还不错,是他们太厉害,居然动用了火器,要不然小的们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罢了,给每个亡者一千两银子,从我的账上出。” 太子主动为下面人开脱,还真是头一回,中年太监心中一松,抬起头来,壮着胆子望着这位大周朝未来的皇帝,太子年约二十七八岁,身形瘦削,皮肤白皙,眉宇间一股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仁慈厚德,真乃社稷之福,我等之福啊。”太监动容的擦擦眼角,那位御林军的军官也赶忙磕头:“末将代小的们谢过殿下。” “都起来吧,坐着说话。”太子似乎心情大好,让人搬来两个锦墩赐座给两位手下,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坐下了,只不过屁股边挨着锦墩,不敢大马金刀的坐踏实,基本上就相当于蹲马步的架势,那军官还好,毕竟是练家子出身,太监就难过多了,坐着和上刑差不多。 太子道:“没想到老四出息的挺快啊,这才几个月就把陕甘总督抓在手里了,还弄了一票高手替他卖命,看来我以前小瞧他了,只知道老二能打敢拼,现如今看来,老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俩人要是勾结起来,不是好事啊。” “殿下目光如炬,所言甚是,秦王和燕王素来交好,现如今秦王掌握了陕甘兵马,燕王也快抓到兵权了,殿下若不太抓紧行动,恐怕就不妙了。”太监说道。 “刘锦,你说的都是些废话,我何尝不知道兵权的好处,可是父皇他不给我这个机会,若是我去长安镇守,办吕珍那条老狗只会比老四更利索,更漂亮,若是我去燕云镇守,打蒙古人我不会比老二差,可父皇他不给我这个机会啊,你让我怎么办,就是结交几个御林军的指挥使都要偷偷摸摸的,我这个太子当的真窝囊。” 看太子又有暴怒的迹象,东宫首领太监刘锦赶紧跪下:“殿下息怒,务必戒急用忍,皇上如此做法,也是想磨练殿下的耐心啊,处置藩镇,外御鞑虏,那是藩王的本分,殿下是储君,是总领全局的人物,怎可和他们相提并论。” 太子冷笑一声:“藩王镇守四方,那是父皇的一厢情愿,你看老二和老四是省油的灯么,一个个都憋着劲立功,结交大臣,指望着哪天父皇一高兴,把我这个太子废了,他们好上位,我已经忍够了,忍到人家都派人杀到京城,杀到我头上了,车驾都被射成了马蜂窝,父皇知道了居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我要是再忍,就没活路了,我死了,你们也得跟着遭殃。” 太子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刘锦后背上的汗都下来了,不敢再说什么戒急用忍,只能砰砰的磕头。 刘锦都跪下了,御林军中郎将陈淮理也不敢坐着,赶紧跪下劝道:“殿下息怒。” 太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四这个招,我接了,这批人一定要杀光,不然显得咱好欺负,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别在这里跪着。” …… 御书房中,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人正批阅着奏章,一摞黄色缎子面的奏章旁边,是几张单薄的竹纸,虽然不起眼,却是锦衣卫的密报,按照惯例,是要留到最后看的。 大周朝建国二十年了,从那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到今天这个小有成就的中原王朝,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只有登上这个位子,才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 御书房的窗户是用琉璃做成的,一个个小方格里嵌的是透明的琉璃片,而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用的那种贝壳磨薄的明瓦,外面天色有些阴暗,怕是要下雪了,皇上久久的望着窗外那棵菩提树,思绪似乎回到了从前。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皇帝回头一看,是自己最宠爱的安乐公主来了,整个皇宫也只有这位小公主才能这么放肆的不经通秉进入皇帝的书房。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皇,问道:“父皇啊,为啥你这么喜欢这棵菩提树呢?这棵树有什么来历?” 皇帝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那是因为朕的婉儿降生的时候,父皇亲手种下的这棵菩提树。来,让父皇抱抱。” 小女孩蹦跳上爬上炕,虽然京城位于南方,但是宫内设施千奇百怪,海纳四方,这御书房中的火炕就是其中一例,炕内烧火,上面放置小桌子,盘腿而坐,温暖舒适,能读书写字下棋作画,比用普通桌椅板凳要舒服的多,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看着外面的寒梅雪花,喝着温酒看着古书,再写意不过了。 小公主爬上炕,到底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让爹爹抱,爬到皇帝身后帮他敲背松骨,一双白嫩小手力道还挺足,皇帝被拿捏的非常舒坦,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享受了一会父女天伦,皇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漫不经心随口问道:“婉儿,四个哥哥你最喜欢哪一个啊?” 安乐公主脱口而出:“最喜欢四哥。” “为什么呢?”虽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皇上依然很有兴趣听听女儿的看法。 小公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大哥整天冷着脸谁也不理,二哥就知道舞枪弄棒,三哥不带我玩,只有四哥好,从小就只有他陪我玩,给我抓蝴蝶,抓蜻蜓,荡秋千……” 皇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女儿虽然已经长大,但还是以前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儿,并没有象自己四个儿子那样,整天处心积虑,勾心斗角。 太子是老大,年龄比三个弟弟都长,但却是最无能的一个,刚愎自用,志大才疏,他暗中拉拢御林军,勾结朝中大臣,建立起自己的小班底,还自以为天衣无缝,真是可笑。 老二、老四,还有眼前这个小五,都是淑妃所生,他们几个亲近也是情有可原,老二自幼好武,性格豪爽,有点像少年时候的自己,老四则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为了摔打磨练这两个儿子,老二被封为燕王,老四被封为秦王,就藩的所在都不算太平,燕京处于蒙古人的攻击范围内,战争如同家常便饭,而长安则在吕珍的掌控下,基本等同于藩镇割据,想在这两个地方当王,有难度。 所幸两个儿子都没让自己失望,老二亲自领军上阵,身先士卒,万马军中取元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打得漠北蒙古人望风而逃,主动求和。 而老四干的也不赖,别管他用了什么办法,总算将吕珍铲除了,将陕甘军马掌握在张家的手里,西北东北两处边陲稳定,大周朝总算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至于老三,那个沉迷声色犬马的家伙,就让他当个闲散郡王好了,在江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朝政是别想过问了。 女儿敲打着后背,皇帝心情愉悦,顺手拿起了那几张竹纸,每当看到这些锦衣卫密报的时候,即便如皇帝这般处变不惊的人,心情也会变得很差,因为锦衣卫的人是最忠心,而且只忠于皇帝的人,他们不会像文武官员那样粉饰太平,把各种坏事压下去,而是一切如实的呈报上来,让自己对大周朝的每个细致角落,每个臣子,都能了然于心,都能稳固的掌控。 今天的锦衣卫密报上说,南门外发生一起恶性械斗,死伤三十人之多,其中一方动用了火器,据查,吃亏的一方竟然是便装御林军。 前几条也有相同的报告,太子车驾遇到阻击,马车尽毁,据东宫方面称凶手是陕甘总督派进京城的一伙人,但是锦衣卫的报告却并不支持这一说法,真凶到底是谁,他们还在调查之中。 荒唐!荒谬!陕甘总督是大周朝新近跃起的政治明星,虽说他是周子卿的门生,但是单凭周子卿的能力也不可能保他当上封疆大吏,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恩赐,范良臣这个人的履历档案,以及他的奏章皇上都认真看过,断定他不是那种头脑不清的人,断不会随随便便投靠在那位皇子门下,更不会那么愚蠢的派人进京刺杀皇储。 可自己的大儿子竟然看不出,勾结了几个言官来参范良臣,又私自调遣御林军去搜捕凶手,抓到人倒也罢了,还死了这么多兵,真是废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帮人也真够胆大的,几十把火枪拉出来和御林军对拼,还真不含糊,有点意思。 第218章 罪魁祸首是太监 城南,雨花台,冬天的乱葬岗子更显寂寥,枯树上几支寒鸦呀呀的叫着,几朵萧瑟的白色纸花在地上打着旋,监狱中瘐毙的犯人,街上冻死的乞丐,还有偷汉子自杀不能进祖坟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葬在这里。 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小坟头,几只野狗瞪着通红的眼睛瞅着这边,地上摆着柴火垛,垛子上码着七具尸体,这是战死的西凉好汉们,他们的尸首被战友们抢了回去,现在正在进行火化仪式。 虽然讲究入土为安,但是西凉军中的传统却是火化,战士们纵横千里,随时面临战死的危险,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但魂归故里还是必要的,所以军中规定战死者焚化,用陶罐将骨灰盛着,带回家乡安葬。 这七名军统司士兵的尸首是被抢回来的,有几人被御林军大刀斩成了两段,收拾遗体的人都忍不住落泪,现在遗体都被整理完毕,换上了新衣服,随身物品放在一旁,元封亲自前来送别他们。 身处大周京城,自然不能列队鸣枪,一行人只能默默地送别袍泽,几坛子灯油浇到木柴上,叶唐亲自拿着火把点燃了柴火垛,火焰腾空而起,烧灼着战士们的遗体,烈火熊熊,一股人肉烧焦的味道在空中弥漫,远处的野狗们又躁动起来。 望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火焰中逐渐扭曲,消失,元封心中愤懑不已,慈不掌兵,身为统兵之人本不会为了士兵的牺牲而过分难过,但以往那些牺牲都是在战场之上,象如今一般被人陷害,被人无端攻击的情形怎么不让人恼怒。 干柴加上火油,火焰猛烈,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几朵东西漂在脸上,是夹杂着灰烬的小雪,江南的雪不像西北那样气势恢宏,而是淡淡的,轻轻的,就像是仙女随意撒下的花瓣一般。 荒郊野外,无人问津,一队人默默地送别着战友,忽然一骑飞奔而来,正是王金标,马鞍子前面还坐着元封的小马童草根。 “当家的,出事了。”王金标神色肃然,但并不慌张,多年的历练让这个老兵油子养成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说。”元封连头也没回,和御林军都干上了,不出事反倒奇怪,出事却是正常的。 “官军出动,把陕甘总督进京送礼的人全抓了,周尚书借给咱们的院子也给封了,要不是草根机灵,藏在马棚草垛里,也得给逮了去。” “那路人马干的?” “京畿宿卫军。” 既然对方已经动用宿卫军,说明斗争已经由暗转明,这毕竟是人家的地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皇家,元封沉吟片刻,道:“叶唐,你带人躲进馆驿,他们还不敢动使团。” “遵命。”叶唐低头拱手,忽然醒悟过来:“当家的,您打算自己干?” 元封点点头,叶唐急了:“当家的,让我们帮您吧。“ “不用,一群人目标太大,再说,我只是去打探消息,你们不必惊慌。” “可是这样实在太危险了,京城到处是龙潭虎穴啊。” 元封微微一笑:“叶唐,你见过我动手么?” 这下叶唐无话可说了,上次被御林军偷袭,若不是元封殿后掩护,他们军统司早就全军覆没了,这位主公是靠什么发家的?靠得是能打能拼,那可是比卓立格图还猛的猛将,军统司的人跟着帮衬,纯粹是帮倒忙。 …… 深夜,户部尚书周子卿的宅邸内,后院书房的灯依旧亮着,那是周大人在连夜批阅公文,小雪已经下了几个时辰了,但地上依然没有积雪,只是屋顶上,灌木丛上有些薄薄的积雪,几只腊梅在雪中悄悄开放,元封一袭白衣蹲在假山之上,倒显得有些突兀了,江南的雪,实在太小了。 元封已经呆了一个时辰了,期间并未发现尚书府内有强大的气息存在,夜已经深了,连给老爷送热汤的小厮也被打发去睡觉了,元封这才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落地砰的一声轻响,惊动了周子卿,“谁”周尚书喝问道,听不到有人回应,他便披衣持剑出来查看,但见庭院之中站着一个瘦削的白衣青年,面容依稀熟悉,正是前几天来过府上的陕甘总督范良臣的家人。 周子卿的记忆力很好,凡是接触过的人都记得名字,见是元封,他收起宝剑问道:“元封,你何时来的?” 元封拱手道:“来了一阵了,不敢惊扰大人。” 周子卿点点头:“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宿卫军把你的部属全都抓了。” 元封道:“我所以来见大人,正是为了此事,我等并未做那作奸犯科之事,为何被官兵缉拿。” 周子卿道:“老夫执掌的是户部又不是刑部,你来找老夫作甚?” “我们住的是大人借的房子,出了如此大事大人定然不会不管不问,再者说,既然是被陷害,我怎么可能去找官府要说法,被他们拿住还不屈打成招,我们死了倒没什么,牵连了范总督,周大人才是大事。” “嗯,你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进来吧。”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茶水已经凉了,周子卿亲自拿了一把壶,扫了些雪花进去,放在炉子上炖着,元封帮他将炉火投开,火烧得更旺了些,屋子里也温暖了许多。 “老夫记得你,十八里堡人,芦阳县快班捕头,兼营着盐铁茶马的生意,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算是个能人了,若不是你,范良辰也没有今日之成就。” 听了周子卿的话,元封暗暗佩服他的记忆力之好,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范良臣以你为使,其实是个谬误,他本以为你能帮他在京中打点关系,理清人脉,但却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元封心中一动,以为周子卿洞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为人太过耿直,或许这种性格和羌人打交道会有优势,但是在大周京城却行不通,这样的人不是碰壁就是被人阴,我的话你明白么?” 元封道:“我明白了,周大人,您也知道这是陷害。” “五日前,太子车驾在皇宫外遇刺,据说刺客来自西北,你不要说这件事你不知情。” “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我们是被栽赃的,而唯一的知情者,詹事府洗马罗天强已经死了,我来找周大人,就是想请教,是谁在害我们。” 周子卿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户部尚书,一介文官,并不参与那些斗争,到底是谁害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宿卫军中有太子的人,而太子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明白了,多谢周大人,告辞了。”元封知道从周子卿这里得不到太多情报了,便起身告辞。 …… 回来的路上,元封仔细想了周子卿的话,或许自己一直都在误判,对方根本不是冲着范良臣来的,而是直接对付自己,这样一想问题就简单多了,自己久在西北,京城可没有什么仇家,唯一的线索是路过河南的时候杀了当地一个恶霸,难道是这个原因? 回到馆驿,元封立刻将草根叫来询问:“草根,你可知道刘坏水为什么那么坏?” “知道,刘坏人家有靠山,连知县老爷都怕他。”草根年龄不大,倒是挺机灵的。 “那他的靠山是谁,你知道么?” “全县人都知道,刘坏水的叔叔是京里的刘公公。” “公公?” “嗯,刘公公,比知县老爷,知府老爷都要大的大官。” 恍然大悟,搞了半天是小人作祟,怪不得盯紧陕甘总督的部属,原来是想替自家侄子报仇,身为皇宫内廷走狗,自然无法亲自动手,所以只能栽赃嫁祸,把谋刺太子的罪名加在自己身上,这些阉人,当真狠毒。 能联系上詹事府的人,能知道太子的具体行程,能调动一批人马,说明这个太监很可能在东宫供职,身份不会太低,心念一转,继续问道:“草根,你知道这个刘公公的名字么?” “不知道。” 一个小孩子不可能知道的那么多,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 皇城根,凄风冷雨,昨天的小雪下到今天已经变成了雨加雪,清冷清冷的天,冻得人直流清水鼻涕,午门前负责守卫的御林军们缩在木板子搭建的小房子里,烤着火,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外面是空荡荡的广场,太庙和社稷坛分布左右,青石条铺就的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无边的冷雨,到了这个时间,递牌子进宫的大臣也不会来了,出外办事的宫人也差不多该回了,再过一阵子就该换岗了,就能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吃酒去了,这鬼天气,都快过年了怎么也不放个晴天。 又过了一阵子,天色更黑了,交班的伙计们也来了,正交接着,忽然一辆驴车逶迤而来,御林军们看看车头插的小旗子,不禁骂道:“御膳房的这帮狗才,到这个点才回来,肯定在外面没少吃孝敬,灌黄汤。” 不多时,驴车来到近前,赶车的小太监脸色苍白,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鼻涕,身子还直哆嗦,看样子冷的够呛,几个军士围上来踢踢车轮:“小五子,海公公呢?” “海公公喝多了,睡着了。”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说,车内又一阵没一阵的鼾声验证着小太监的话。 “我就说了,这狗才肯定没少喝。”一个军士说着,就要过来掀帘子。 “老王,海公公正做梦娶媳妇呢,这回刚摸上床还没解裤子,就被你吵醒,他不得和你拼命。”另一个士兵调笑道。 “也是,扰人清梦,不好。”被称作老王的军士一挥手。“进去吧。” 老王却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第219章 太子回宫 驴车从侧门进了皇宫,沿着宫墙过了金水河,皇宫的格局是前朝后寝,前半部分是皇帝上朝,百官议政的地方,乾清门后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作为御膳房的中等职司太监,海公公还没有资格进后宫伺候。 驴车吱吱呀呀来到宫城西侧,这里叫西六局,归内务府管,皇宫里面各种杂事,吃喝拉撒,采买物品,洗衣扫撒这些低等工作都是由西六局负责,大周朝开国也有二十年了,太监宫女淘汰了好几拨,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就住在这里,还有那些先宫里有点小权势的太监,也喜欢住在这边,不图别的,图个无拘无束。 海公公在宫里当差也有些年头了,算是老资格,在西六局这里有自己的住所,当年也有过对食的宫女,不过现在老了,不好这一口了,就喜欢捞银子,喝两盅,天色有些晚了,采买来的酒水用不着往御膳房送,先搁在自家门口就成,谅也没人敢偷。 驴车停在门口,小太监战战兢兢还是不敢动,车帘子掀开,下来的居然不是海公公,还是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带着斗笠,看不清眉眼,随后下来的才是海公公,老人家受了惊吓,走路都不大稳了,跳下车来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一只手伸过来,搀住了海公公:“站稳。” 海公公下意识的抬眼一看,没看见那年轻人斗笠下的面孔,只看见黑漆漆一团,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差点坐地上。 “海公公,多谢你把我带进来,你侄子家的生意我一定会关照的,现在还得再麻烦你,找一身衣服来,你也知道,穿这个不方便在宫里行走。”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依旧下着雨加雪,外面根本没人,海公公哭道:“爷爷,你害我还不够惨啊,私自带人进宫就是杀头的大罪,你还想在宫里行走行走,这要查出来还不诛我的九族啊。” “你不帮我,朝廷杀你,我也要杀你,你横竖是逃不掉,你若帮我,朝廷杀你,我却能救你,所以你还是帮我的好。”那人阴森森的说道,语气柔和,却是丝毫不给海公公犹豫的机会。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海公公都快哭了。 “你有选择么?”依然是冷冰冰的口气。 想到侄子一家人还在对方的刀口威胁下,海公公只得屈服,看到赶车小太监还在傻呼呼的坐在车辕上,气得一扬手:“猴崽子,还不把驴拉去喂料!” 小太监忙不迭的拉着驴走了,时不时回头偷看,海公公苦着脸道:“好汉随我来。” 进了海公公的卧房,老太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袍子来,还是海公公年轻时候的服装,那时候海公公不像现在这样身躯佝偻,所以袍子很是宽大,元封将这件还带着折痕的太监袍服罩在身上,倒也合适。 元封将斗笠摘下,带上纱帽,系上腰带,昏黄的烛光下,俨然出现了一个唇红齿白器宇轩昂的年轻太监,海公公老眼昏花,拿起烛台看了又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 元封沉下脸:“你认识我?” “你是……你是……老奴不认识。”海公公眼中闪起的火焰忽然又黯淡下去,但随即从腰带上解下一块铜牌:“这是出入后宫重地的腰牌,除了皇上和太后那里不能擅自去,其余宫室都可以通行,你拿去吧。” 元封有些狐疑,接过腰牌一看,上面分明有御膳房的字样,还有编码,想必后宫中各位娘娘总要吃宵夜,劳烦御膳房的公公们跑来跑去,特地预备腰牌方便进出,不过这腰牌上有编码,只要出事就能查到海公公,这老阉奴怎么忽然转变了,主动帮助自己。” 元封没有迟疑,将腰牌系在腰间,海公公又交代道:“这里有个食盒,你拿着比较好,侍卫看见你手里有这个就不会查问,乾清门那里不要去,侍卫最严格,你身上的服饰品级低,见到侍卫、太监,宫女都要避让,低着头别看人家,问起来就说自己叫三德子,是御膳房新来的,专门给各宫的娘娘送宵夜的。” 海公公的突然转变让元封有些不适应,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害自己,这时候小太监也回来了,怯生生看着元封,海公公一把将他扯过来:“还不快去挺觉,敢乱说话,仔细你的小命。” 小太监吓得跑进内室去了,海公公又从门后拿了一件蓑衣,一个灯笼,点亮了连同食盒交在元封手里道:“老奴只能做到这些了。” 元封掂一掂手里的东西,没说什么,披上蓑衣,打起灯笼,提着食盒,转身出门去了,外面的雨雾纷纷扬扬的,寒冷彻骨,四下里黑洞洞一片,元封走出几步忽然转头,看到海公公正站在门口恭送自己。 “谢了。”元封低声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 海公公身子一颤,望着暗夜中那个伟岸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二十年了,太子爷您终于回来了。” ……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从西六局出来,径直往东走,就是西宫,皇宫的格局泾渭分明,横平竖直,左右对称,只要掌握了诀窍,不会迷路。 侯门一入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宫大内,浩如烟海的宫室,雕栏玉砌,翘脊飞檐,宫灯明亮,角楼上还有御林军甲士执戟执勤,这一切在从没来过皇宫的元封眼里,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小时候,叔叔曾经强逼自己牢牢记住一张地图,上面画了无数宫殿,每座宫殿上都标注了名字,什么太和殿,交泰殿,乾清宫,坤宁宫,现在再看这些宫室,虽然名称有改变,但是大体布局依然如故。 强记于心的地图终于派上了用场,元封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梳理着整个皇宫的布局,辨别着自己的方位,同时他也按照海公公的交代,走路溜边,见人就让路,低眉顺眼的不引起注意,一路之上倒也没人查问他。 夜晚的皇宫,寂静如水,元封独自走在长长的巷道中,两侧高大的红墙形成强大的威压,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我似乎来过这里,他停下脚步,仰面朝天,任凭冬雨淋在脸上,当初在羌地频临死亡的时候他做过一个梦,一名男子怀抱婴儿在无边无尽的宫廷内竭力奔走,到处是追兵,到处是嗖嗖的羽箭…… 忽然一个激灵,元封醒了过来,前面就是东宫了,太子居住的地方,穿越大半个皇宫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已经二更天了,手里的灯笼已经灭了,皇宫中除了值夜的侍卫,已经没有人走动了,但是雨却更大了,天色漆黑,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元封将食盒藏起,灯笼丢了,看看眼前高高的宫墙,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疾步上前踩着宫墙就上去了,力道衰减之时,双手已经能搭上墙头了,双臂一用力,整个人上了墙头,往下瞧了一眼,然后飘然落地,一点声息都没有。 东宫,是位于皇宫东部的奉先殿,太子殿下就居住在这里,但是此番元封并不是来找太子的,而是找奉先殿的首领太监刘锦。 其实在京城想查一件事并没有那么难,身为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刘锦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甚至连这位公公的祖宗八代籍贯履历都清楚的很呢,刘锦是河南杞县人氏,自幼游手好闲,因为欠了赌债无法偿还,愤而自宫,然后进宫当了太监,后来时来运转成了东宫的首领太监,将来储君登位,他就是内务府之首了,这样有前途的红人,谁不想结识,谁不想巴结啊。 军统司办不妥的事情,反倒是户部转运司给办好了,很快查清楚刘家庄的那位刘坏水正是刘锦的儿子,这可不是过继的侄子,而是真正的亲生儿子,刘锦进宫前曾经在村里了一个村妇,儿子就是这样来了,元封路过刘家庄的时候,为民除害宰了这个畜生,没想到竟然得罪了刘锦,人家可是太监,没法再生儿子的,这个仇恨之深就可想而知了。 杀了东宫大太监的儿子,得罪储君最信任的宦官,就算是当地督抚也不敢玩这一手,要知道刘锦的未来不可限量,自古以来,皇帝信任宦官,他们虽然身份低微,但说话分量很重,随便来几句就能决定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谁敢得罪他们?谁也不敢! 元封却不同,他一丁点的后悔都没有,刘坏水该杀,刘锦也该死,不就是个阉奴么,有什么可拽的,老子杀得就是你。 趁着漆黑的雨夜,元封摸进了刘锦居住的偏殿。 大太监刘锦睡的正迷糊,忽然感觉床前站了一个人,还以为是太子派人来传,小太监看自己睡着了不敢喊呢,虽然他在太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在下面人眼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刘锦忽地坐起,尖着声音说道:“小六子,是殿下有事么?” 那黑影却不答话,此时刘锦才发现,这人身量甚高,根本不是小六子,他心中一寒,暗道不好。 第220章 刺客进宫 烛光亮起,屋里亮堂了许多,那个黑影点亮蜡烛之后,并未作出任何有威胁性的动作,反而将烛台放在桌上,回身坐下了。 烛光昏暗,但是依然能看见那人的袍服,蓝色的长袍,牙色腰带,是低等太监的装扮,但此人的做派可不像是低等太监,深更半夜跑到刘锦的卧房中,一言不发故弄玄虚,很不对劲。 刘锦的脑子在迅速的转动着,判断着这黑影背后的人,他不说话,对方也不说话,终究还是刘锦忍不住了,颤声问道:“你是谁?” “你说呢?”那人反问道,语气轻松,漫不经心。 “你是谁派来的?” “你说呢?”还是同样的回答。 那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沉着冷静,气定神闲,要知道这可是太子东宫,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有大批侍卫蜂拥而来,此人竟然丝毫不怕,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有恃无恐。 “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刘锦就要疯了,在这样一个下着冷雨的冬夜,本应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的雨声睡安稳觉,哪知道床前竟然坐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阴森森冷冰冰,不怀好意。 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深宫大内,宫殿鳞次栉比,外人连门都摸不清,更别说混进来行刺了,外人不能进,危险就全都来自内部,自古以来皇宫就是个血腥的所在,逼宫、兵变、谋杀、行刺,历朝历代都少不了。 眼前这个人,肯定不是来自宫外,这一点刘锦已经确定无疑,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您是西边的人?”刘锦小心翼翼的问。 来人不说话了,刘锦心里有了底,苦着脸说:“上回的事情,咱家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不是说好了么,只做一次,咱家欠的银子也一笔勾销,三殿下不能出尔反尔啊。” 原来这件事三殿下也掺和进来了,刘锦身为东宫首领太监,竟然能被三殿下要挟住,看来这位老三也不是善茬,他们弟兄之间的恩怨元封不想知道,关键是刘锦要为军统司那七条人命负责。 刷的一声,来人从袖子里拉出一根钢丝,站起来向刘锦走过来,烛光摇曳,照见此人脸上狰狞的笑意,刘锦慌了,只当是对方要杀人灭口,心中又悔又怕。 刘锦进宫之后,依然烂赌成性,不想落入圈套,欠下上百万两的巨债,他虽然是东宫的首领太监,但太子毕竟只是储君,他的权势也有限,被西宫某人阴了一把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没想到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对方竟然要灭口了。 面临死亡的威胁,刘锦臃肿的身躯爆发出出乎意料的力量,还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就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向门外冲去,“西边”派来的杀手似乎一点也不急躁,不紧不慢的跟在刘锦身后。 刘锦迅速冲到门边,慌忙去拔门闩,他想喊,可是怎么也喊不出声,小六子他们几个睡得真死,往常自己咳嗽两声都要吓醒的,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已经被干掉了,越慌手越抖。门闩竟然拨不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锦猛然用力,门闩被拔下来,大门敞开,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四下一片漆黑,唯有太子寝殿那里的宫灯是亮着的。 看到亮光,彷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刘锦不顾一切的向太子寝殿方向扑去,跌跌撞撞的在雨里跑着,一不小心摔到了,满身泥水,爬起来接着跑,回头看去,那个杀手依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三殿下还真是狠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觉得我刘锦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赶尽杀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你的手里,刘锦一咬牙,尖利的声音如同拖着扫帚尾巴的彗星划过夜空:“救命啊,有刺客!” 皇宫大内,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到处埋伏着武林高手,大内侍卫,太平年月,四海升平,谁吃饱了没事摸进宫来行刺,宫城的围墙比一般省城的城墙都要高大,每个门户都有御林军执勤,皇宫面积巨大,宫室浩如烟海,除了皇帝的寝宫有些所谓的高手镇守之外,其余宫室根本没有卫兵。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太子这几天睡的都不踏实,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烦心事,老二和老四这俩小子真不省心,到底是一个娘养出来的,憋着劲和自己对着干,虽说自己是嫡长子,又是储君,可父皇那个喜怒无常的脾气谁也摸不透,搞不好哪天就把自己这个太子给废了也未可知。 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就能醒,刘锦尖利的呼救声传进寝殿,太子张承乾一个激灵,醒了。 “来人啊!谁在喊!”太子咆哮道。 太子就寝,照例是有三个太监宫女在外面和衣伺候,随时听候招呼的,听见主子召唤,一个小太监扑了进来:“殿下,是刘公公在外面喊。” “救命啊,有刺客。”刘锦凄厉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这回太子听清楚了,当场脸色就白了,上回自己就是侥幸逃脱的,要不然就死在马车里了,他吓得连声道:“侍卫呢,侍卫何在?” 奉先殿的大门被刘锦敲得砰砰响,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救命啊,老奴忠心耿耿,一心侍奉殿下,从不敢懈怠,行刺殿下,栽赃陕甘总督的事情是西边一手策划的,现在他们又来杀老奴了,殿下看在老奴多年侍奉的情分上,救救老奴吧。” 声音如泣如诉,加上风声雨声让人更加惊恐,张承乾透过窗户的玻璃格子望出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雨里,,摇曳的宫灯照射下,蓝色的低级太监袍子忽明忽暗,如此突兀的站在那里,此人当然不是什么太监,而是刺客! 张承乾的胆子不大,但到底是他爹的亲儿子,一点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挡住大门,快喊侍卫!”他急匆匆说完,一按床边的机关,一扇暗门出现在眼前,太子闪身躲了进去,这个秘密的藏身之所连刘锦都不知道,还是母后安排人做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大内侍卫们的反应还算快,听到东宫的预警铜锣声,一队侍卫迅速赶了过来,火把在雨中形成一条漫长的火舌,整个皇宫也被惊动了,到处点起宫灯,太监宫女们从被窝里爬起来,穿衣服穿鞋忙乎着,大周朝建国二十年,皇宫内来刺客,这还是头一遭。 皇上早就睡下了,忽闻一阵锣响,然后外面是急促的脚步声,皇帝迅速起身,抓起床头的宝剑,冷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御林军统领于虎一身甲胄走了进来,面色如常:“启禀陛下,东宫预警,似乎有刺客进宫。” 皇上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还不快去抓,在朕这里守着算什么?” “末将怕……” “怕什么,怕刺客来杀朕么?让你去就去。”皇上震怒了,于虎不敢忤逆,领着人去了,但依然留下了大批侍卫和御林军紧紧保卫着皇帝下榻的乾清宫。 雨还在下,皇帝把宝剑往桌上一放,披衣起来在窗前走来走去,几个太监诚惶诚恐在珠帘外面伺候着,生怕陛下发怒,毕竟进宫行刺是对皇家威仪赤-裸-裸的挑衅。 上回行刺太子未遂还没查清楚,这回刺客居然直接杀到东宫去了,难道真有人想杀储君?这样的招数也太白痴了吧,傻子都能猜到是其余三位皇子下的手,以那三个儿子的智力,想必做不出此等傻事。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的大儿子自己演的一出闹剧,故意栽赃给他三个弟弟,别管有用没用,起码能减弱一点他们三个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分。 哼,这小子还有这个心机,皇上鄙夷的撇撇嘴,上床继续睡了,过了半晌,太监才悄悄进来用灯罩盖灭了蜡烛。 刺客进宫,这是大周历史上头一回,于虎以下众侍卫军官不敢怠慢,点起灯笼火把,守住所有出口,重要宫室加派禁卫保卫,兵营里休班的御林军也被人叫起来,顶盔贯甲,上城墙值守,大队的侍卫拿着火把,穿着蓑衣在皇宫中到处布岗搜捕。 当于虎赶到奉先殿的时候,刺客已经走了,他只看到浑身湿透的东宫首领太监刘锦面色灰白的跪在太子面前,太子的脸色也不好看,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过见到御林军的主将前来,还是勉强笑了笑。 “多亏侍卫们来得及时,刺客未能得手,已经潜逃了,多谢于将军了。” “末将份内的事情,殿下不必客气,不知道哪位公公可曾看见刺客的相貌。”于虎问道。 “是个身材很高的年轻人,穿一身三等太监的蓝色袍子,外面太黑,相貌看不清楚。”东宫的小太监回答了于虎的问题。 于虎点点头,此时侍卫们来报,奉先殿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他便道:“既如此,末将告退了。” “于将军请便。”太子微微欠身道。 于虎退出了奉先殿,眉头却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他感到奉先殿内的气氛很怪。 等御林军们走了,太子才冷笑一声:“刘锦,你给我解释解释,刚才说的那话的意思。” …… 深夜的皇宫,已经一片沸腾,各个宫室的人都被吵醒了,到处是急促的脚步声,明亮的火把,惨白的刀枪,储秀宫的小宫女们也起来了,趴在宫门内往外看,时不时唧唧喳喳的议论着,打着纸伞在跑来跑去,宫里来了刺客,她们倒是兴奋的很呢。 安乐公主也醒了,事实上她根本就没睡着,下着冷雨的冬夜,在一般人看来正是沉醉在黑甜乡中的好时机,可是这鬼天气不知道触动了公主哪根脆弱的心弦,她竟然失眠了。 这样的雨夜,竟然有人和我一样睡不着,跑进宫来杀人,这刺客还真是个妙人呢,安乐公主张婉儿这样想道。 第221章 那是鸳鸯 皇宫中竟然混进了刺客,身为御林军统领的于虎难辞其咎,尽管他心中也在犯疑,这刺客究竟是外面混进来的还是宫里本来就有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抓到这个刺客,生死无论。 皇子们渐渐长大了,争夺储君位置的斗争并未随着太子人选的确定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前段时间发生的行刺案还未破,居然又发生了一起针对东宫的行刺,平静了二十年的皇宫,要乱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毁灭了所有刺客留下的踪迹,在这样 的条件下追踪实在是困难,好在侍卫们反应迅速,已经封死了所有的出口,御林军也全体出动,把四面围死了,不许任何人进出,刺客若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就只能困在这皇宫中,迟早落入法网。 于虎手按佩剑站在高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军士,宫内已经戒严,所有人员不得离开所属的宫室,静候御林军搜捕完毕才能自由行动,因为那位刺客很有可能就是宫里人,只有这样才能逮到他。 以东宫为基准,侍卫们向四下搜寻开去,于虎有意无意的将搜捕主线放在西面,虽然不敢确定什么,但他觉得,这样或许能快些找到刺客。 皇宫虽大,架不住兵多,可是一番搜索之后依然毫无所获,难道刺客真能飞檐走壁不成?于虎眉头紧锁,望着下面一队队来回奔走的士兵,忽然目光落在一支巡逻队最后一人的身上,此人身材甚高,头戴铁盔,身披蓑衣,脚上穿的却不是禁军制式的靴子,而是一双鲜见的麂皮快靴。 有蹊跷。 于虎对身边校尉耳语了几句,两个校尉按着刀柄走过去,叫停了那支巡逻小队,于虎则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个站在队伍末尾的士兵。 那人身形不动,但于虎已经感觉到蓑衣下面的身子似乎已经弯成了弓弦状,随时准备出击,有点意思了,这人不但胆子心细,看来武功修为上也有点造诣。 两个校尉挨个查验士兵的腰牌,藏在队尾那人见事态不妙,忽然暴起逃窜,几个士兵扑过来阻拦,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那人如同一阵风般逃窜了。 搞了半天,原来刺客混进了士兵里面,怪不得总也找不到,现在好了,刺客终于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场上百名士兵一起追过去,于虎也紧跟着过去。 梆子响处,四下的侍卫都集结过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刺客见逃不掉了,竟然径直窜上高高的宫墙,根本不用绳索飞虎爪之类,只用手脚就能上墙,轻身功夫果然了得。 “好俊的功夫!”于虎一边赞道,一边搭上了雕翎箭,这张宝雕弓还是陛下赐给他的,造价不菲,质地优良,每支雕翎箭都是精工打造,配上于虎雄霸天下的射技,百步之内,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逃不过。 十八般兵器,弓弩为第一,弩是军阵使用的武器,火枪更是那些训练不足的家伙们才喜欢的玩意,真正的武者,还是要用弓箭。于虎就是用弓的高手,中原鲜有在箭术上能和他匹敌的。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就在刺客即将消失在宫墙后面的那一瞬间,于虎的箭到了,正中那人臂膀,这可不是于虎故意放水,而是刻意为之,真射死了可就死无对证了,于虎还不想替谁杀人灭口,也不想掺乎进这谭浑水,他要做的只是抓住刺客,活的刺客,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得起皇帝的信任,对得起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 刺客中箭,众军齐齐叫好,可是刺客摇晃了一下,终于还是落在了宫墙后面,别管是御林军还是大内侍卫,都没这个本事徒手爬上又高又滑的宫墙,只能穿门而过,可是宫门全被封闭了,上锁上闩,等找来钥匙开开门,寻到刺客落下的地方,除了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之外,已经毫无踪迹了,连血迹都被雨水冲散了。 于虎来到现场,嗅一嗅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道:“他受伤了,跑不远,给我搜!” …… 元封栽了,自打和突厥狼骑死战之后他还没负过这么重的伤,居然被人射了一箭,那人的箭法实在高超,箭速奇快,听到声音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了,正中肩膀,幸亏元封也是久经沙场的好汉,神经粗的很,立刻翻身下墙,迅速脱离。 箭矢头是带有倒钩的,硬生生拔下来会造成更大的创口,所以元封不敢硬拔,只能折断箭杆,撕下一幅衣衫护住伤口以免血迹外流 伤口并没有烧灼的感觉,神智也还清晰,说明箭头上无毒,想来这种箭术宗室也不会屑于在箭矢上喂毒,那样只会丢了他的身份,箭伤并没有给元封带来任何行动上的不便,他的动作迅疾如电,在御林军们赶到之前就已经消失在茫茫皇宫中。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储秀宫,这里也是重点防卫之处,倒不是因为公主会发生什么危险,而是一种级别,一种待遇,皇帝寝宫外多少侍卫,皇太后那边就得加倍安置,皇后那里就得比皇帝那里少上一些,以下的妃子娘娘、皇子公主都有不同的规格,这是宫里的规矩。 宫门口站了十六个侍卫,小宫女们看热闹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关紧了大门各自回去睡觉了,安乐公主站在二楼窗口边,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宫灯和火把,本来静谧的雨夜被这么一闹,一点感觉都没了,她悻悻的一转身,却发现珠帘后面站了一个长大的身影。 安乐公主娇躯一震,储秀宫中除了几个年龄很小的扫撒太监之外,都是宫女,忽然出现这样一个男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刺客来了。 来者正是元封,他已经无路可走,被多路追兵逼进了储秀宫,这座造型典雅的两层小楼甚是幽静,想必无人居住,他便悄悄爬了上来,刚进来就后悔了,这里香气四溢,一看就是女眷居住的宫室,再想出去的时候,宫女们已经三三两两的进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安乐公主转身之际,元封一个箭步上前将她喉咙锁住,盯着这双好看的大眼睛,低声恐吓道:“别出声,不然掐死你。” 大眼睛惊恐的闪了两下,没有任何动作,元封见她识相,便放开了手,眼前这个小姑娘水水嫩嫩的,大约也就是十六七岁,都说当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看来所言不虚,随便摸进一座宫殿就碰见这么漂亮的妃子,皇帝的艳福真是不浅。 外面侍卫们还在搜捕,肩上的箭伤急需处理,少不得要在这座宫殿里呆上一阵,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了,元封低声道:“得罪了。”扭住这位“妃子”的双臂就往床上一丢。 从小到大,安乐公主就没遭遇过如此粗暴的经历,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真是视作掌上明珠,别说打骂了,就连重话都没说过,娇惯的不得了,如今忽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扭住胳膊扔到床上,屈辱、疼痛、恐惧一起涌上心头,张婉儿嘴一扁就要哭出来,还没发出声音,团成一团的枕巾就塞进嘴里,双手也被撕成条的帐幔捆住。 好在这人只是绑住了自己,并没有进一步侵害的举动,张婉儿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甚是单薄,胸口都敞开了,露出一抹雪白,小脚丫也露在外面,她下意识的把脚往裙子里面缩了缩,好在那个刺客忙着在找什么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现在才回过神来仔细看这个刺客,个头挺高,和大典时候站在金殿外面的金瓜武士差不多高了,他身穿一身低等太监的蓝袍,但是面容和做派却丝毫不像是太监。 太监是阉割了的男人,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和正常男子不同,他们是皇家的奴隶,在权利斗争的旋涡中生存,仰人鼻息,献媚求荣,就和哈巴狗一般,大周宫廷又流行敷粉,那些个太监整天脸上搽着厚重的官粉,说话尖声细语,就是一群特殊的生物。 后宫是女人和太监的世界,仅有的几个正常男子是皇帝和皇子们,除了他们,张婉儿还真没接触过真正的男子,这位刺客算是头一个。 刺客的面部线条如同刀砍斧削一般锐利俊朗,嘴唇紧闭,脸色苍白,一副冷酷的表情,再往下看,蓝色袍服的肩膀位置已经变成深色,是被血浸透了,天啊,他中箭了,半截箭杆还没在肉里,血不停地往外冒,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撑得住。 元封找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正犯愁,忽听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问道:“你在找什么?” 元封大惊,回头一看是床上那个“妃子”在说话,刚才塞到她嘴里的丝团浸了口水缩小了,竟然被她吐了出来。 她没有大声呼救,元封心里稍安,答道:“我找针线。” “在窗边橱子第三个抽屉里。” 拉开抽屉,果然有针线女红等物,元封从中翻出小剪子、针线等物,顺手拿出一个没绣完的团扇面,或许是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拿起那个扇面问道:“这水鸭子是你绣的?” 安乐公主的脸腾地红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那是鸳鸯!” 第222章 刀锋般的男子 “哦,是鸳鸯,抱歉,我看错了。”元封郑重其事的向张婉儿道歉,倒让她有些惊讶了,这刺客,真古怪。 既然人质很配合,元封也就没打算再塞住张婉儿的嘴,他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扯开,露出坚实的胸膛和臂膀,又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床边的张婉儿走去。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安乐公主吓坏了,向后退缩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要哭出来了。 元封并没有动她的意思,只是将那柄匕首在床头蜡烛火上烤着,烛火温度不够高,但是此时也只能将就了,锋利的刀刃被加热之后,元封紧握匕首,伸向了自己的伤口。 张婉儿目不转睛的瞪着元封,看着他将匕首刺进了肉里,一股焦糊味传来,吓得她闭上了眼睛再不敢看,刀锋割开了皮肤和肌肉,元封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带倒钩的箭镞连同一截短短的箭杆被取了出来放在几子上,啪的一声。 张婉儿一颤,睁开眼来,锋利的箭镞上还带着血迹,锋刃闪着幽光,甚是吓人,元封在针线盒里挑了一根中等粗细的钢针,穿上丝线开始缝补伤口,钢针穿进肉里,用从另一侧穿出,血慢慢的渗出来,顺着强壮赤-裸的胳膊流下,每当刺进去一针,张婉儿的面部表情就剧烈的变动一下,似乎被针扎的不是元封,而是她。 可是元封却毫不动容,一针针穿进穿出的似乎根本不是自己的皮肉,不一会儿,创口便被他用十字绣法处理好了,看针脚似乎比公主的女红手艺还要强点。 缝好伤口,元封又拿起匕首向张婉儿伸过来,吓得她一个激灵,终于还是忍住没叫,元封只是将她身旁的被子割开,掏出一团丝绵来,用匕首挑着在烛火上点燃,棉花易燃,一个硕大的火球腾地烧起来,他毫不犹豫的将火球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眉宇间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个……不疼么?”张婉儿忍不住问道。 “不疼,这个可以止血。” “要是疼的话,我这里有酒,你喝了就不疼了。” “谢谢,不用了,酒会让我神智不清。” 好心遭到拒绝,张婉儿有点不高兴,咬了咬嘴唇,又问道:“刺客,你进宫来是想杀谁?” “我不是来杀人的。” “那你来做什么?” “你的话太多了。” 片刻之后,张婉儿嘴上绑了一根布条,这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挣了几下,反倒将衣襟挣开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抹胸,公主殿下又羞又急,急忙拿胳膊挡住前胸,哪知道人家的眼睛根本就不瞧她,扯过被子来掩住她的身体道:“安静睡觉。” 张婉儿有些失望,虽然她没接触过什么男人,但是各种话本看过不少,其中不乏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小女孩长大了,春心萌动,对自己的身材相貌也是很有信心,哪知道这个天杀的刺客竟然连正眼都不瞧自己,委实让她心里不舒坦。 四更天了,一阵困意涌上来,张婉儿打了个小哈欠,想睡觉了,可是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坐在床边,怎么让人家放心睡觉,要是让他看见自己睡着时候流口水说梦话的样子那多糗啊。 烛光闪烁,那刺客坐在床边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身边,张婉儿的内心深处竟然毫不惧怕,只觉得他坐在那里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是来保护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的。 元封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外面的情况,繁星一般的火把灯笼渐渐的少了,变成星星点点,噪杂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他却不知道,这是因为老祖宗发了话,嫌吵吵嚷嚷睡不着觉了,让人把兵马撤了回去。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正值黎明前的黑暗,此时不走就只能困在这里了,看看外面的雨依然在下,元封打定了主意…… …… 一觉醒来,张婉儿舒服的从被子里伸出两条洁白如玉的胳膊,伸了个懒腰,咂咂嘴,用手背擦擦嘴角的口水,不好!刺客还在床边看着呢,她赶紧缩进被子里,再看床边,早已没有人了。 手上的绳索已经解开,被角也帮她掖好了,针线什么的也被收拾好了,桌子上整整齐齐啥也没有,再看房子各个角落,纱幔后面,柜子旁边,根本没有人影。 张婉儿揉揉眼睛,难道昨夜只是一场梦?不对啊,被子分明被人割了个口子呀,打开装针线的抽屉,翻了又翻,张婉儿慢慢拿出一把团扇面,雪白的绸子面上,两只“水鸭子”旁边,赫然有一抹红色,那是刺客留下的血迹。 张婉儿忽然奔到窗口,外面依然如往昔般平静,宫墙外,小太监慢悠悠扫着地,没有任何不正常之处。 “来人啊。”公主大喊一声,两个宫女赶忙跑了上来小心伺候着。 “嗯,昨晚那个刺客抓到没有?”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啥时候公主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道:“回公主,没听说抓到什么人。” “哦,那就好,你们下去吧。”安乐公主挥挥手让宫女下去,自己又走到窗边沉思起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不敢多嘴,下楼去了。 “小桃姐姐,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 “失魂落魄似的,是吧。” “对对对,有点那个意思。” “……”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御书房,皇帝震怒,摔了一个前朝青花瓷的笔洗,于虎等一干御林军将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刺客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了,好像从没来过皇宫,到处都搜遍了,竟然毫无踪迹。 难怪皇帝发怒,这刺客太猖狂了,虽然没杀人,但是大模大样的在皇宫里走了一遭,如入无人之境,简直把皇宫当成他们家后院了,尤其是在中箭负伤之后还能从容溜走,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们的水平了。 于虎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昨夜他吧兵力主要集中在西宫一线,防止刺客潜回,眼瞅着就快天亮了,刺客再也藏不住了,可是太后她老人家一句话给把御林军给撤了,虽然;留下了一些暗哨,但依照刺客的本事,应该留不住他。 说到底,是太后放水了,但是这话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于虎只能默默承受着皇帝的怒火,所幸皇帝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身为皇宫的主宰,他又何尝不知道刺客能潜逃的原因所在。 老祖宗是有大智慧的人,老人家这是怕家丑外扬啊。 其实皇帝心里也有数,既然刺客没杀人,肯定是去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主使者不外乎自己那几个妃子和皇子,真要弄出真相来,少不得要死几个人,自己虽然舍得,老祖宗却舍不得,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于虎,那人中了你一箭?”皇帝问道。 “是,陛下。” “哦,你下去吧。” 雷霆之怒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有任何的惩罚,连罚俸这样象征性的都没有,于虎起身,倒退着出了御书房,到了外面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湿了。 中了于虎一箭还能从容逃出皇宫,此人的武功和心机都相当了得,而且对皇宫的地形相当熟悉,不知道是自己哪个儿子收拢了这样一个强悍的手下,这小子倒也有些眼力呢。 …… 御膳房海公公这天没去上班,他病了,病的还不轻,自己把寿衣都穿上了,坐在床头等着侍卫来提自己,他在御膳房的地位甚高,平日里为人也不错,大家都敬他几分,他称病不去上工,不但没人过问,御膳房那边还凑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些糕饼点心来看他。 但是海公公一直在等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宫内如同往日一般平静,刺客进宫的消息大家心知肚明,但却不约而同的没有人提及,刺客去的是东宫,况且又没有杀人,再结合不久之前的谋刺太子案件,这一切都很值得玩味,宫中的太监宫女们耳濡目染的久了,自然也明白一些道理,夺嫡之争,不是他们能搀和的事情。 只有海公公明白,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明明是前朝太子回宫复仇来了,只要出事就是大事,刺客是自己带进来的,到处行走拿得又是自己的腰牌,这个死罪是逃不掉了,不过海公公觉得这辈子也活够了,自打净身进宫那天起,他就觉得获得不像个人,只有今天,也是临死的前一天,才觉得活的像个人样,活的有点意义。 海公公依旧坐在床头,眼睛闭着,静静等待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起,御膳房派来伺候自己的那个小家伙气喘吁吁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海公公……海公公。” “猴崽子,急什么,慢慢说。” “没事了,御林军撤岗了,今儿个午门外也没杀头的。” 海公公眼睛猛然睁开,心中一阵疑惑,难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昨晚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能深入虎穴全身而退。先太子绝对是个豪杰! 海公公嘴角漾起一股笑意:“猴崽子,给咱家拿一壶酒,一碟花生米来。” “公公,你不死了?” “猴崽子,让你去就去,再废话打断你的腿。” …… 次日,皇宫中又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奉先殿首领太监刘锦留下一纸遗书,自缢身亡了,遗书中坦白了自己贪赃枉法的罪过,表达了对皇上以及太子殿下的愧疚之情。 又过一天,被京兆尹衙门缉拿的陕甘总督进京办事人马全被无罪开释了。 第223章 海公公的回忆也靠不住 定淮门附近有个酒庄,别看门脸不大,生意做得却不小,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家是做宫里买卖的,每年光流水就上万两银子,酒庄老板姓江,三十来岁年纪,为人倒也热情本分,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全靠他在宫里当差的大伯照应。 宫廷用酒分类极多,上等的皇室饮用酒自然都是从各地进贡来的,江家酒庄主要供应的是御膳房做菜用的料酒,也就是掺加了各种佐料的黄酒,既便如此获利也是颇丰。 一辆驴车慢悠悠的驶过来,邻居们就知道海公公又来关照侄子家的生意了,果然,从驴车里下来的正是海公公,慈眉善目的老太监和左邻右舍们打个招呼便进了店子,小太监抱着鞭子留在外面看车。 海公公本来姓江,净身进宫以后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便改姓了海,他家里还有一个亲侄子,本来就是酿酒出身,恰逢海公公掌了御膳房,便关照起自家侄子的生意来,现如今海公公已经退居二线,但人情关系,每月依然是由海公公亲自来采买料酒黄酒。 当太监的人没有后代,百年之后连个摔僗盆的人都没有,海公公年龄大了,越来越仰仗这个侄子,他侄子也是个厚道人,很是孝敬这个大伯,所以海公公才会被人要挟,带人进宫。 上次那件事之后,海公公依然心有余悸,倒不是怕侄子家出什么事,太子爷的人品想必没问题,他惧怕的是宫里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要知道大内侍卫和锦衣卫可都不是吃素的,天底下就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情。 可是一直过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御膳房出外采买的人捎信回来,说是海公公的侄子有事找他,海公公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去了。 听见驴车响动,江老板早已迎出门来,帮大伯脱掉身上披着的大氅,嘘寒问暖的甚是殷勤,和以往别无二致,可海公公却看出,侄子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然。 果然,进门之后,侄子的脸色就变了:“大伯,上回那些人又来了。” “别怕,他们不是坏人。”海公公拍拍侄子的肩膀安慰道。 “那……” “你别管了,没你啥事,人呢?” 正说着,楼梯上出现了一条黑影:“海公公,我们当家请您去一下。” 江老板顿时不敢说话了,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海公公倒是丝毫不怕,交代侄子道:“过会给门口的猴崽子送两个饼子,让他吃着等我。” 来人从楼梯上下来,带着海公公从酒庄的后门出去了,后门外是一条幽深寂静的巷子,一辆马车正停在外面,身上批了斗篷,头上顶着斗笠的海公公被推上去之后,马车立刻开动了。 马车罩着厚厚的毡子,只有窗口露出一丝光亮,里面坐了一个年轻人,正是当日刺探皇宫之人,黑暗中,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拿出一块腰牌道:“海公公,多谢你相助。” 海公公口称不敢,这就要下拜,无奈车内空间狭小,他一动就被年轻人扶住了。 “海公公,你可知道我是谁?”年轻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江淮官话问道。 海公公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道:“老奴知道。” “嗯,知道就好,今天叫你来,就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皇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时候你已经在宫里当差了。” 海公公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时候老奴在御膳房做管事太监,出事那天是正月十八,天很冷,京畿禁军兵变,围攻皇城,御林军死战待援,我们御膳房连夜烧汤煮饭供应军需,到最后连太监都提刀上阵了,无奈叛军势大,皇宫终于沦陷,陛下崩于乱军之中,京城一片混乱,幸而周王千岁……,也就是当今皇上,勒兵勤王救驾,肃清了叛军,但陛下已经驾崩,太子也失踪,周王被众军拥戴,黄袍加身,三个月后登基坐殿,成了大周朝的开国皇帝。” “你这是官方版本,还是自己的亲历?”元封皱眉问道,海公公的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所料,并没有什么新的爆料。 “老奴无奈啊,仗打到后来,叛军见人就杀,老奴藏在御膳房藏冰的地窖里才躲过一劫,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这些事情都是听旁人说的,至于那几日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无人知晓,而当事人也多不在人世了。” 不过二十年而已,当时的经历者正值壮年,为何多不在人世呢?”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叛乱军队被周王全部处死,参与平叛的军队后来被派往山西和鞑子打仗,那时候漠北的鞑子实力比现在还强,边军都是九死一生,而当时领军的大将也多不得善终,不是被赐死就是在家中暴毙,汾阳侯吕珍算是聪明的一个,拥兵自重割据陕西,可惜那也救不了他,今年还不是死了。” 元封沉默了,看来从海公公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他敲敲驭手的位置,示意可以回去了,海公公有些惭愧,因为他无法向这位前朝太子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如果自己真的知道些什么,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马车绕了一个圈,又回到江记酒庄的后门,海公公下车之际,元封忽然问道:“我娘呢?” “娘娘她,丧身火海了……” 虽然不出所料,元封的心还是一阵抽紧,他点点头,没说什么,黑暗中英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海公公下了车,冲着马车深深一躬,这才进了店子。 酒庄里温暖如春,侄子脸上也漾着笑意,见到大伯进来,他高兴的说:“大伯,他们给我投了一万两银子,说要把白酒生意也做起来呢。” 海公公当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侄子早就想把生意做大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招摇,怕树大招风,现在看来明哲保身是不可能了,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太子既然归来,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这条线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十坛子黄酒已经放到驴车上了,海公公没心情在侄子家坐了,匆匆乘车返回皇宫,一路之上心情忐忑不安,事发之后第一天的豪情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则是无尽的恐惧,虽然先皇对自己有恩,但那毕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岁月可以磨掉一切事情,包括恩情和仇恨,一方是前朝太子,一方是朝廷,谁的力量更强大可想而知。 …… 海公公下车之后,马车就驶离了酒庄后门,在冬日的京城街头漫无目的的逛着,元封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海公公是那场政变的见证者,虽然他只是个外围人员,但证言也有一定参考价值,父皇母后都死在那场变故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时的周王捡了个大便宜,反倒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先皇全家殉难,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周王夺了大宝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但是他在事后却将所有知情者灭口,并且尽力消除一切大汉朝的印迹,就很值得玩味了。 马车最终停在军统司的一处秘密据点外,见元封回来,叶唐赶紧来报告:“当家的,詹事府方面派人送信来,说想和您碰个面。” 上回御林军和西凉人干了一仗,双方都有死伤,事实证明这是一场误会,有人想挑拨离间而已,詹事府里倒是有几个明白人,知道陕甘总督的分量,放着这么一个强大的外援不去拉拢而去打压,那真是脑袋里进了水了。 所以太子才会让京兆尹将误抓的人放回,以此示好,并且送信来约见陕甘方面的代表人物。 “当家的,见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 …… 东宫,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刚才在父皇的书房又吃了瘪,让他很是不满,明明是老三这个阴险的小子在调拨自己和老二老四之间的关系,可是父皇竟然置之不理,还呵斥了自己一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难道自己真失宠了么? 刘锦死了,太子心里也不舒服,毕竟这个太监是从小照顾自己的,但是身为储君,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这老阉奴都害到主子头上了,若是不处死他,太子的威严何在。 刘锦一死,詹事府的一些人顿时便有了机会,皇帝给太子选的那几个少傅,少师,少保都是勋旧大臣担任,自然用不起来,能用的几个人都是太子自己选的,二十郎当,三十出头的精明强干的读书人,其中以正四品少詹事黄子华最为杰出。 “殿下,以属下愚见,陕甘总督此番派人进京,正是为了寻找强援而来,区区一个户部尚书已经不足以担当他在京中的靠山,他根基太浅,升迁太快,已经引起很多人的妒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天下,能罩得住他的人不过三人,皇上,殿下,秦王。” 黄子华侃侃而谈,太子眼睛一亮,道:“接着说。” “陛下自不用说,天下都是他老人家的,而秦王,身在长安,掌握陕西军马,陕甘总督节制不了秦王,又不能听从藩王调遣,因为那样他定会被陛下,殿下视作秦王一党,被陛下猜忌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范良臣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死心塌地报效秦王,争取将来一个从龙之功;二是投到殿下门下,表明立场,将来殿下登基,他还能继续他的荣华富贵。” “范良臣不傻,当然明白跟随秦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他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投靠殿下,所以他才会派遣得力人员前来京城,就是想走殿下的路子,也正是由于这一点,他们才会被罗天强所骗。” 太子一拍桌子:“妙啊。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可惜被老三这个小子搅了局,他们现在肯定怕了。” 黄子华微微一笑道:“殿下多虑了,那件事纯属误会,现在刘锦已经死了,京兆尹衙门也把人放了,殿下宽宏大量,他们定然感恩戴德,此时正是收揽的好机会。” “好,那么派谁去好呢?” 第224章 詹事府的人脾气大 ?即使身为储君,结交外藩也是要引起猜忌的,所以这场会面很低调,决不能在官衙中会晤,于是双方约在秦淮河畔一所档次甚高的酒楼里会面。这样既能缓解气氛又能显示出各自的诚意来。 到底是詹事府请客,出手甚是大方,所选的酒楼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园林特色,秀雅精致,占地不大但是楼台亭阁样样俱全,名字也雅道的很,名为“拙园”,小厮都是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侍女都是明艳照人的江南佳丽,连招呼客人的老鸨气质都是绝佳,不像是风尘中人,倒像是知书达理的贵妇人。 对方起的是招揽的意思,元封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带了手底下最能打的几条汉子过去,全都是膀大腰圆的西域猛男,挤在马车里,把车轴压得咯吱咯吱响,车夫心疼的呲牙咧嘴,拉这一趟生意,车子算是交代了。 到了拙园门口,四条大汉从马车里下来,往两边一站,随后元封才带着王金标和草根从第二辆车里下来,光这阵势就把拙园门口负责迎驾的小厮吓得不轻,那四条汉子一个比一个壮实,简直就是四条牤牛,若是此等人物在长安出现,倒也不算稀罕物,可是这里可是江南啊,人物讲究俊雅风流,就算是行伍人士,也流行细腰宽肩,面如敷粉那样的白袍小将,此等夯汉,着实大煞风景。 还有那个老家伙,一身的兵痞气息,两只色眼滴溜溜乱转,尽往姑娘们身上白嫩的地方瞄,腰里别了个酒葫芦,丫以为自己是醉八仙呢,那个小书童也寒掺的很,一看就是乡下孩子刚进城,小豆芽似的没长开,面有菜色头发枯黄,着实不上台面。 唯一能入眼的是那位主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头上带着一顶西域款式的狐裘帽,身上披的是垂到脚脖子的黑色大氅,这种拉风的大氅,全京师他是头一号,拙园的小厮们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有人飞速跑进去报告老板。 元封走到门口,小厮客客气气的问道:“敢问客人……” 刷的一声,一张烫金请柬递了出来,小厮搭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上面交代过要仔细招呼的贵客,赶紧鞠躬行礼:“客爷里面请,小的给您带路。” 小厮引着元封等人进了园子,来到一处水榭,时值寒冬,水面清冷,倒映着一轮圆月,但是水榭中却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图,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笔,一张大大的圆桌已经摆好了,茶点果盘摆在上面,四个身材窈窕的侍女站在室内,看见客人进来一起道个万福,姿态优雅至极。 水榭虽然临水,但是墙壁中通了白铜的管道,有暖气循环于四周,自然一点不冷,元封解开领口的带子,一抖肩膀,大氅落下,被草根严禁手快收了过来,众侍女见到如此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无不暗暗赞叹,就连刚来到门口的拙园三掌柜也暗赞道,詹事府请的客人,果然了得。 拙园三掌柜名唤南风,是个三十岁的妇人,见多识广,阅历惊人,大到公卿将相,小到贩夫走卒没有不打交道的,这种人精眼睛奇毒无比,你有多少斤两,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在侍女们的眼里就如美玉一般,但在南风眼里,就是一柄藏在鞘里的利剑,别看他年纪轻轻,笑起来和气的很,似乎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南风知道,他在刻意掩饰自己的锐气。 至于那四个壮实的象牤牛一般的跟班,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大冷的天,他们连个正经棉袄都不穿,就在身上裹一件皮衣,粗壮的胳膊全露在外面,腰间更是毫不掩饰的带着西域风格的弯刀。 万寿节之际,四方来拜,万国来朝,京城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再说请他们赴宴的是詹事府的人,这些人的身份就很容易判断了,此人定是番邦的王公贵族,八九不离十,南风这样想。 因为请客的人还没到,南风便过来招呼,这种人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不会过分热情到让你腻歪,也不会冷淡如水,总之让你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南风从不胡乱打听客人的底细,只是随便陪着客人谈谈京城的天气啥的,元封也彬彬有礼的和她聊着,心中却有些不耐烦起来。 詹事府请客,无非是想拉拢范良臣,既然是拉拢,就得拿出点诚意来,请个客都能迟到算什么意思,若论礼贤下士,太子比秦王真是差远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溜溜等了半个时辰,请客的人居然还没到,已经过了正常的饭点,草根饿得肚子里咕咕叫,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茶点直放绿光,四条壮汉依然挺立在元封身后,叉着腰分毫不动,但眉宇间也隐隐有些怒色了,只有元封神色不改,依旧和南风闲谈着。 别看年纪轻,养气的功夫不错,南风暗自赞叹,也亏她口才好,半个时辰这张嘴硬是没停过,各种逸闻趣事接连不断,间或也提到一些京城人际交往的规矩,但凡贵人请客,照例是要迟到的,越是来得晚,越是能显示出身份来,这是间接地在提醒元封,千万别不耐烦,请客的主儿可是詹事府,背后那可是东宫太子。 元封一点没生气,只是突然打断南风,道:“上菜吧。” 南风一愣:“客人还没到齐呢。” 元封一指草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 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还真是难得,南风会意,立刻安排侍女去准备一份单门的饭食,侍女刚出门,詹事府的人就到了。 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三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后也跟着四条大汉,身高体健甚是英伟,身上是便装,脚下却是制式皂靴,这叫藏头露尾,既让你看出他是公门中人,又显得低调。 请客的人来了,南风便笑吟吟的起身招呼,“韩大人,李大人,您二位一向可好?这位大人面生的很,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三人中为首的韩大人大咧咧的介绍道:“这位是东门将军,在宫里行走。” 在宫里行走的自然是御林军了,南风笑逐颜开招呼道:“东门将军好,各位大人且坐,奴家这就去招呼酒菜。”说罢风情万种的走了出去,几位大人都是见惯了风月的,自然不以为意,只有那位东门将军,一双阴郁的眼睛钩子一般盯住南风窈窕的身段,直到转过拐角才松开。 韩大人是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上带着那种京城官员特有的傲气和骄气,大马金刀的往座位上一坐,他身后那位李大人便开始介绍:“这位是我们詹事府的府丞韩相韩大人,在下是詹事府录事李建良,这位是御林军的东门将军,呵呵,你们打过交道的。” 韩相没说话,连正眼都没看元封,只是端起茶盅吹佛着热气,一派悠然摸样,那位东门将军也没说话,拿眼角瞧了瞧元封和他身后那四条汉子,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场面有点尴尬,倒不是詹事府的人故意冷场,这叫派头,堂堂太子近臣,虽然现在只是六品官,将来可是前程无限的,而元封只是陕甘总督府中所谓“信得过的人”,连入流都没入流,吏员都不算,怎么好分庭抗礼。 按照韩相等人的想法,现在就该元封跪倒在地,先自我介绍一下,小的是谁谁的跟班,此次来京干啥干啥,出于什么原因才和东宫方面闹了些小小的误会,现在殿下不计前嫌,小人感激不尽,特献上范大人的心意若干,以及献给各位大人的见面礼,小玩意啥的,至于是和田玉还是波斯宝刀大宛马之类,就看他的诚意了。 想投靠太子殿下,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今儿来的都是太子身边贴心的人,只有把他们伺候的舒坦了,才能保住太子的大腿,尤其是那位东门将军,可是御林军派出的代表,上次误会死伤了不少御林军将士,虽说是误会,毕竟死人了,太子是太子,御林军是御林军,不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安抚他们,这事完不了,这次御林军方面来个代表,也是想给对方一个赔罪的机会。 李建良说完,就等着元封自报家门,磕头行礼,献上心意了,可是人家大马金刀的坐着,连动都没动,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在下元封,陕甘范总督的朋友。” 这就完了?也不参拜行礼,也不献上礼物,连个客气话都没有,成何体统!韩相有些愠怒了,万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识相,原本准备的说辞全白搭了,若不是临来的时候表哥黄子华有交代,自己早就拂袖而去了。 气氛有些尴尬,双方都很不高兴,元封本以为是太子亲自前来,至不济也得是个重量级人物前来,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几个鼻孔朝天的家伙,这副做派是等着自己去巴结他们呢。 各色菜肴流水般的传上来,瞬间摆满了大圆桌,南风亲自带人送了两坛陈年女儿红过来,心细如发的她立刻感觉到厅堂中的不对劲,赶紧打圆场:“这可是四十年陈酿的女儿红,酒液都成了琥珀色,黏稠醇香,能醉死个人的,各位大人可要仔细品尝。” “不用了。”韩相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离席:“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各位自便吧。” 拂袖而去,这位六品詹事府小官还当真有些脾气。 第225章 天啊,让我死吧 ?难怪韩相动怒,这陕甘总督的下属也太不识相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叫给脸不要脸,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堂堂储君近臣肯屈尊接见你,那是天大的面子,再说了,这面子也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背后那位封疆大吏的,你一下人拽什么拽! 韩相是松江人,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人,上回恩科才中的进士,皇帝钦点的翰林,后来又被选入詹事府辅佐储君,虽然只是六品官,但是前途不可限量,这人生道路太过顺利的话,人就容易骄狂,韩相就是典型一例。 临来的时候,他的表哥,詹事府响当当的人物,殿下驾前的大红人黄子华曾经交代过,这次代殿下接待客人,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别丢了詹事府的面子,其实黄子华的意思不是让他托大,而是别丢人现眼。 身为韩相的表哥,对自己表弟的脾性也算了解,知道他这个人骄狂傲慢,但鉴于这次任务没啥难度,不就是吃个饭收点礼物么,只是最初阶段的接触,也不需要谈得太深入,这个活,表弟应该能胜任。 哪知道演了这一出,韩大人起身要走,也是做个架势,期望那个西北来的乡下人猛醒一下,这里是京城,不是他摆谱的地方,只要他赶紧起身劝阻,说点好听的软话,拙园的南风大姐再在旁边敲个边鼓,这事还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韩相起身了,身为七品录事的李建良自然也不好坐着,这位仁兄倒是个很有眼力价的主儿,见这形势就知道要坏菜,赶紧站起来圆场:“韩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确实繁忙,不如……” 李建良想说的是,不如大家喝杯酒,饭不吃也罢,好歹别弄得那么尴尬,可是元封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连身子都没动,依旧坐在椅子上道:“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帐结了。” 韩相要气晕了,什么东西!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摆谱,老子是堂堂詹事府六品官员,不是什么小厮奴才,还把帐结了,难不成你以为这场宴席真是太子宴你的?笑话!那是太子给你个孝敬的机会,这年头进京跑官、活动门路的人多了去了,几万两的银子送上去,巴巴的就想请这些大佬们喝个酒,吃个饭,这都摸不着门路,你倒好,机会摆在眼前了都不知道珍惜,还敢托大,行,有你的。 毕竟韩府丞是斯文人,没有当场发飙,只是那张脸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李建良也恼了,这西北人太不识抬举了,这不是挑明了不给太子面子么,而东门将军更加怒火万丈,他官职不高,只是御林军中一个小旗而已,今天过来凑热闹,本来满心欢喜以为能捞上一笔,再大吃一顿,大玩一场,反正有人买单,没成想酒宴没吃上,脸还丢了,他到底是武人,心中恼怒,愤然之色当时就表现在脸上,一拍桌子,也起身了。 大人们怒容满面,拂袖而去,饶是南风大姐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也不免傻眼,这唱的是哪一出,一言不合就离席走人,连一杯酒都没喝,她赶紧赔着笑脸跟出去相劝,正在气头上的韩相哪还能听进去,一言不发径直出了拙园,登车而去,末了李建良还咂咂嘴说了句:“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说那一桌子菜肴和四十年陈酿女儿红可惜了,还是说事情没谈成可惜了。 在韩相看来,对方的举动实在无礼之极,元封也是这么看的,本来以为詹事府中好歹能来个上得了台面的人,也好摸摸底,谁知道来了这么个心胸狭窄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一个六品官就敢托大,他那个阵势大概是想让自己大礼参拜吧,或许还想收点礼物啥的吧。 老实说,礼物是预备了的,这点礼数西凉人还是有的,但是对方太过盛气凌人,稍有不满就离席走人,这又何尝不是无礼的举动,元封此番前来京城,本也没打算忍辱负重,打入敌人内部啥的,为这个折辱自己,犯不上。 酒菜都摆上来了,没有浪费的道理,元封一摆手:“都别闲着了,开吃!” 七个人围上去大快朵颐,等南风大姐苦着脸回来,这一桌子酒菜已经下去一半了,两坛子酒也快见底了,我的亲娘啊,这帮西北豪客还真是没心没肺,得罪了东宫的人还有心思在这里大吃大喝。 这一刻,南风大姐欲哭无泪,今天见得这都是些啥人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詹事府位于皇城之中,六部衙门附近,距离皇宫很近,韩相的车马径直回了府衙,来到二堂,詹事黄子华正手捧一卷书,坐等表弟的归来,本来这件事他是准备亲自去的,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屈尊去见一个总督的随员,有点小题大做了,更重要的是对太子的脸面也有所影响,思来想去还是向太子推荐了自己的表弟,六品府丞韩相,这趟公事没啥难度,功劳却不小,交给表弟去做,也是给他增点成绩。 眼瞅着表弟气冲冲的进来,黄子华就感觉不妙,放下书卷刚想问,韩相一把抓过表哥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似乎在浇灭心中怒火,他愤然道:“真是气煞我也!” “何事?”黄子华问道,两条眉毛已经竖了起来。 “陕甘总督的部属目中无人,竟敢……”韩相满腹委屈的将刚才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出,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因为在他看来元封的举动已经嚣张到了极点,不用再加料了,原因为表哥听完之后会大发雷霆,怒斥这帮宵小之辈,哪知道却等来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如此响亮,打的韩相都懵了,黄子华一脸的悲愤,手指着自己的表弟,话都说不成句了:“你你你,你坏了殿下的大事啊!” 黄子华真是要气晕了,陕甘总督什么人,那可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掌控大周朝战马进口的渠道,全天下一共才几个总督啊,一个手都能数过来,笼络都来不及呢,这位表弟居然把人家往外推! 本来觉得是个轻松地活,你情我愿,一拍即合,所以才派这个只会死读书的表弟过去,没想到表弟还真是有点本事的,不过不是把事情办好,办漂亮的本事,而是把好端端,水到渠成的事情办砸锅的本事。 此刻的心情,黄子华和南风一样,都是欲哭无泪。 通过刚才表弟所描述的场景和对话,自己已然明白,范良臣派到京城来的这位爷,根本不是什么下人,长随,管家,而是极有分量,足以全权代表范良臣的重量级角色,或者说,他代表的是西北的地方豪强势力,范良臣背后的那一股力量。 黄子华现在最想买的东西估计就是后悔药了,早知道亲自去多好,自己怎么就昏了头,想起来让表弟去的呢,他捶胸顿足,手指点着韩相,彷佛抽风一般。 韩相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嗫嚅道:“不打紧,我已经安排好了。” 黄子华心中一沉,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安排什么了?” “我让东门虎带了几个弟兄埋伏在附近,把那小子干掉,一了百了,干得漂亮点,谁也查不出。” “苍天啊!”黄子华仰天长啸,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二百五的表弟,还是进士出身,脑子里就这点货色,打闷棍,杀人灭口,这就是詹事府谋士的水平么?天啊,让我死了吧! “东门虎在哪里埋伏?” “就在拙园门前的路上。” 黄子华问清楚地方,夺门而出,韩相还在后面傻乎乎的问:“表兄,你去作甚?给那帮西北鞑子收尸么?” 黄子华恨恨地一跺脚:“我去给东门虎收尸!” 大周朝的御林军的来源渠道有两种,一种是从禁军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士兵,另一种则是由权贵子弟充任,前者是御林军的中坚,后者就是些混饭吃的纨绔子弟,上回派去追杀罗天强的是能打的那种兵,都被西北人打的落花流水,更何况东门虎这种酒囊饭袋,那不是找死么。 上回死了那么多的御林军,花费不少功夫才压下去,这一次要是再死,可就说不过去了,无论哪方面都不好交代,和西北人刚刚和缓的关系又要破裂,老实说杀掉这几个人确实不难,可那不是硬生生把范良臣往秦王怀里推么。 黄子华不能容许这样的低级错误发生,更不能容许太子的大业砸在自己手里。 等黄子华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五个便装御林军被打得满头包丢在大街上,口鼻窜血,肋骨折断,胳膊也叫人卸了,伤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五个老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很是丢人。 黄子华一看这情景,反倒松了一口气。 第226章 三殿下 ?“放肆!猖狂!”没等黄子华走进詹事府的后堂,就听见太子的怒吼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正看见太子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的怒不可遏,茶几上满是水迹,想必是茶水被太子拍桌子震出来了。 一旁跪着的是不成器的表弟韩相,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有委屈有恼怒,更多的则是义形于色,黄子华顿时就明白了,太子深夜到此来询问事情进展,韩相抢先禀报了拙园发生的事情,太子本来就是个心浮气躁的人,被韩相一啜叨,肯定要发飙。 “复之,你来的正好,陕甘总督肯定倒向老四那边了,居然在京城都敢和本宫叫板,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肯定觉得本宫是好欺负的主儿。复之,你看咱们是动用御林军呢还是请京兆尹出面?”见到黄子华回来,太子便着急上火的问道。 黄子华摇摇头,狠狠瞪了韩相一眼,拱手道:“殿下,还是您亲自出面才好。” “本宫亲自去?对付几个宵小也用得着本宫亲自出马?”太子很是纳闷。 “非也,不是对付他们,而是安抚他们。” 一听这话,韩相腾地就跳起来了:“安抚他们?表哥你没说错吧,如此骄狂傲慢之辈,岂能一忍再忍,这里是京城,不是他们兰州!” 虽然很想狠狠地抽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弟一巴掌,但是太子驾前不能施仪,黄子华还是强力忍住了这种冲动,继续道:“对,是要安抚他们。” “这是为何,不就是一个总督府的下人么?”太子眉毛挑的老高,刘锦挂了,他所仰仗的就只有黄子华了,对这位天佑十二年的状元郎,太子还是很看重的。 “非也,此子绝非等闲之辈,其实他已经自报家门了,只是韩府丞没有注意罢了,他是陕甘范总督的朋友,而不是什么下人。”黄子华特地在朋友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 “朋友?这么说……” “陕甘总督范良臣从一介七品小吏升至封疆大吏,不过数年光景,殿下知道,西北之地民风彪悍,家族势力盘根交错,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能压得住当地豪强,收拢人心,抵抗住西凉大举入侵,这人一定……” 黄子华还没说完,太子就自作聪明的打断他的话,插嘴道:“这人一定极有手腕,善用人心。” 黄子华很无奈,吏部以前对范良臣的考校他看过,评价并不是很高,不过是中人之资罢了,甚至在当御史的时候被人称为愣头青,一根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极有手腕呢。 但是殿下既然说了,他也只能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但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范良臣背后有人,臣一直在怀疑范良臣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他们才是西北真正的主宰者,今天看来,臣的想法是对的。” 太子想了一会儿,终于消化了黄子华的话,试探着问:“你是说,范良臣身后的人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殿下圣明,不过此人太过年轻,应该不是首脑,而是代表,西北地方各种势力的代表。” “哦”太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搞不明白除了官府以外怎么还有各种势力,难道陕甘两省就不是老张家的天下么。 大周疆域的西北和西南方面,统治都不是很牢固,西北有凉、夏、羌人,西南的民族更加错综复杂,各种土司、酋长数不胜数,太子向来不爱做这些功课,给他讲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黄子华也没工夫给他补课,直接了当的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既然对方是个心高气傲之人,那殿下不妨效仿昔日刘玄德三顾茅庐,屈尊去安抚此人,殿下贵为储君,就算他眼界再高也会感动的。” “哦”太子又是不置可否的一句,脸上的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表情,黄子华知道他又在犹豫了,赶紧劝道:“陕甘总督只不过是陛下封的官,说撤换也就撤换了,但是此人代表的可是西北豪强势力,那可是比一个总督重要的多的力量,掌握了西北,秦王就成了架子,殿下的大计就更有保障了。” 太子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倘若此人不是西北豪强势力的代表,只是范良臣单纯的朋友,那本宫屈就前往岂不是丢了身份。” 黄子华无语了,事到如今太子居然还在想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是目光短浅,难怪陛下几次起了废太子的意思。 见黄子华不语,太子道:“这样吧,黄卿你先调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天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太子起驾回宫,一行人恭送至门口,黄子华回过头来再想找韩相算账,发现他已经溜了,只得恨恨地一跺脚:“不成器的小子!”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夜已经很深了,拙园内一处幽静的房间内,南风正端坐在湘妃榻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她还在想着今晚发生的趣事,拙园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们喜欢在这里宴请宾朋,跑官的,行贿的,拉关系的,捞人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种龌龊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可像今天这样还没开席就闹僵的,还是头一遭。 詹事府的官员和陕甘总督的人一起吃饭,无非是拉拢,投效,这种宴席通常是一团和气,气氛融洽,可今天竟然闹出这样一出,到后来还演上了全武行,拙园门发了一场小小的冲突,几个御林军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从开打到结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想到那个叫元封的年轻人,南风心头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是又不能确定,两个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或许是自己敏感过度了吧。 房门轻轻叩响,丫鬟进来在香炉里添了一点沉香屑,“好了,小菊,你下去歇着吧。”南风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了。 丫鬟出去之后不久,门再次无声打开,一个不起眼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在门口站定,一抱拳,却并不说话。 南风起身,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信封用火漆封的严严实实,上面没有一个字,她把信交给那黑衣人,来人收好信,再一抱拳,转身去了,依旧一言不发。 南风又打了个哈欠,这回是真困了,不过她还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她看了看,提笔又在上面补充了几个字,将纸团好,藏进一个蜡丸,这才安心熄灯睡觉。 清晨,拙园后门,收马桶的牛车像往常一样姗姗来迟,园子的仆役一边抱怨着,一边将马桶里的污物倒入牛车上的木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枚蜡丸悄悄转交到拉车老汉的手里。 上午时分,一只信鸽从京城郊外起飞,展翅向南而去。 …… 京城内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内,一群雄赳赳的汉子围坐在一起,看他们的相貌打扮,真是五花八门,有和尚,有道士,有文士,有武师,但是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太阳穴凸起,眼睛精光闪烁,一看就是练家子。 当中端坐一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蓝袍,朴素雅道,但众人对他皆是相当恭敬,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封信,他当着大家的面撕开火漆,朗声念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正是昨日在拙园发生的一幕。 听年轻人念完信,练家子们嗡嗡的议论起来,无非是说御林军如何白搭,西北人也不过如此,若是遇到他们一样吃瘪。 年轻人笑了笑,道:“这个叫元封的人当真有意思,看来是我看错他了,对了,你们有没有在西北道上的朋友,说不定认识这个人呢。” 一个胖头陀接口道:“三殿下,我有个朋友以前是在甘肃贩私盐的,现如今流落到京城,他兴许认识此人。” “哦,那太好了,劳烦大师尽快将此人找到。” 胖头陀猛地起身:“三殿下待我恩重如山,哪能用的上劳烦二字,殿下效劳,是小的荣幸,我这就去。” 不出半个时辰,那位落魄朋友便被带来,半旧的锦袍,头上戴着绿帽子,脸上挂着贱兮兮的微笑,见人就点头哈腰,众好汉一看,这不是城南怡红院的龟奴李彪么? 好汉爷们平日洒脱不羁,窑子是经常逛的,一直没把这位李彪放在眼里,没想到真人不露相,原来人家李彪当年也潇洒过,还是盐枭出身呢。 三殿下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彪,你可听过元封这个名字?” 李彪还没反应过来,窑子的工作主要是夜班,通常早上他都在睡觉,刚才是被那胖头陀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现在还迷糊着呢。 见他发懵,胖头陀一巴掌打过来:“少爷问你话呢,认不认识一个叫元封的甘肃人。” 这回李彪听清楚了,元封!刻骨铭心的名字,这个人杀死了他三个哥哥,摧毁了李家的私盐生意,更一把火烧了李家大宅子,昔日风光无限的西北盐枭家族树倒猢狲散,自己也不得不背井离乡,辗转来到京城做这样低三下四的工作。 “认识,怎么不认识,害我家破人亡的就是他!”李彪脱口而出。 三殿下和身旁之人交换一下眼神,露出欣慰的笑容,找对人了。 第227章 边城浪子 ?时光倒流八年前,当时在西北地方,兰州李家可是威名显赫的家族,龙虎豹三兄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凭着心狠手辣掌控了西北的私盐生意,手底下豢养着数百打手,在官府里也安插着耳目,势力庞大资本雄厚,是名副其实的盐枭。 那时候,李彪的日子过的象神仙一样,上面有三个哥哥罩着,根本不用他出去打拼,每天就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提笼架鸟,带着十几二十个家奴出去游逛,兰州城基本可以横着走,见到漂亮的大闺女小媳妇就调戏一番,进了茶馆酒楼,人人都得尊称一声四爷,保不齐四爷一高兴,来一句:“所有人的酒钱都挂四爷账上。”那才是皆大欢喜。 四爷喜欢逛窑子,兰州府大小窑子他都玩遍了,经常吃住在青楼中,银子流水一般往外淌,一天连吃喝带嫖娘们带打赏都能花出去百十两,人家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就轻飘飘一句:“记四爷账上。” 老鸨们最喜欢四爷这样的恩客,钱多人傻,不怕他记账,就怕他不来,盐枭家有钱有势,四爷住在哪儿,就是谁的福分,就连地痞流氓都不敢上门闹事。 多么逍遥自在的生活啊,就是给个知府都不换,可是这一切都在短短几天内改变了,二哥在河口镇被杀,大哥和三哥带人前去处理,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自家的老宅也被人一把火烧了,等小厮把李彪从温柔乡里叫醒,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偌大的宅子已经成了废墟,然后两个哥哥血肉模糊的尸体也送来了,兰州李家,一夜之间就崩塌了。 私盐买卖被人接管,偌大的家业灰飞烟灭,下面的打手帮佣树倒猢狲散,席卷走了剩余的钱财货物,李彪直接从云端跌落凡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他在兰州没少作恶,欠下不少血债,在各个酒楼娼家更是欠下天文数字的巨债,昔日的酒肉朋友翻脸不认人,每天催债的人把门槛都踩烂,无奈之下李彪只好前往京城投奔老五。 李家老五进京赶考,关山遥远已经断了音讯,等老四辗转来到京城的时候早已找不到人了,走投无路只好委身在京城妓院当一名龟奴。 这就是李彪刻骨铭心的经历,一切痛苦经历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叫做元封的年轻马贼。 西北和京城距离实在太远,以至于元封的威名根本无人知晓,不过李彪却是清楚的很,仇人的一切情况,他都牢记于心,既然有人问起,他也乐得提供资料。 三殿下让人给李彪搬了个椅子,上了杯茶水,请他详详细细的讲述元封的发家史,李彪清清喉咙,开始了讲述。 李彪的信息来源,多是兰州人的道听途说,这就不可避免的增加了一些传奇色彩,从十八里堡的牧马少年,到纵横一方的十三太保,再到垄断一方的马贩子,私盐贩子,元封的崛起令人侧目,元封的心狠手辣令人胆寒,但他的覆灭也同崛起的一样快。 区区一个马贩子,竟然敢得罪一省巡抚,以至于家破人亡,不知所踪,打下的家业化为飞灰,说道这里,李彪才有些兴奋,感慨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啊。” 李彪的叙事能力不算很强,说话颠三倒四,重言倒语,好在三殿下的接受能力比较强,一边听他讲,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画着,一张以元封为核心的脉络图就这样理了出来。 元封,甘肃芦阳县十八里堡人,大概是天佑元年左右生人,刀枪弓马娴熟,马贼出身,年纪轻轻便垄断了西北的茶马交易,和当时的茶马提司范良臣过从甚密,曾经在芦阳县快班担任过捕头,和柳松坡关系匪浅,和专门走西域生意的尉迟家也有密切来往,而且他手下有一帮很能打的好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巡抚衙门都敢烧,这样的人若是算不得豪强,那就没人能算豪强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十八里堡被毁灭的情况下,竟然能东山再起,重新打下一片天地,这种精神和毅力,着实令人佩服。 三殿下的脑筋转的很快,立刻联想到前任陕甘总督温彦的死,想来和这位也脱不开关系,能动用官府的助力铲除仇人,此人的智力水平绝非一般。 总而言之,这人绝对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三殿下示意可以将李彪打发走了,李彪领了十两银子,千恩万谢点头哈腰的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锦衣侍卫悄悄跟了出去。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诸位以为元封此子如何?”三殿下悠悠的问道。 豪杰们无不嗤之以鼻,元封的经历虽然听起来很拽,但是不对他们的路子,他们可是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开香堂收徒弟,传授武艺,光耀门派才是正路,什么贩私盐,贩马那都是不上台面的人才干的事情,西北武林和中原武林完全不对路子,对于那些土条,豪杰们才看不上眼。 三殿下只是微微一笑,本来也没指望这帮粗人能有什么见识,他轻咳一声道:“此子自然不能和列位英雄相提并论,但也是个人物,想成就大事,就要团结一切力量,我决定了,要会会这个人。” …… 这天上午,户部尚书府邸后巷的别院中,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轻车简从,相当低调,但是为首一人器宇轩昂,令人侧目,元封已经不住在这里,那人便留下一张名剌和一份礼物离开了。 不多时,元封便收到了名剌和礼物,名剌是一张洒金红纸,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张承太。 礼物是一个三尺长的楠木匣子,造型古朴,里面衬着金丝绒布,一把欣长的古剑静静地躺在匣子里,剑鞘精美,鎏金装具,透雕唐草图案,镶嵌着蓝绿琉璃和水晶,抽剑出鞘,双峰直刃,锻造精良,剑柄包裹金色鲛鱼皮,握在手中感觉充盈妥帖,挥动两下,轻盈顺手,有破空之音。 “好刀!”元封轻轻赞道。 “当家的,这不是剑么?”草根在一旁问道,他小小年纪,也能认识刀枪剑戟斧钺构叉了。 “这是唐刀,细长直刃,和剑区别不大,此刀保养甚好,价值一定不菲,三皇子没见面就送大礼,出手比他大哥阔绰多了。” 元封把玩了一下这把唐刀,顺手丢给刚走进来的叶开:“瞧瞧稀罕物。” 叶开一把接住,也赞叹一声好刀,不过旋即又笑道:“这玩意不适合我,拿着打架怕磕着碰着,还不如两贯钱买的铁剑泼辣。” 叶开早就潜入京城了,但是一直没和元封接触,叶开得其父真传,剑法已经出神入化,他骨子里也带着父亲那种豪放不羁的基因,混江湖再合适不过了。 江湖,是武林豪杰的舞台,道上朋友向来以和六扇门作对为荣,其实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自古侠以武犯禁,朝廷官府都是持打压态度的,江湖人士实际上是一群社会边缘人,社会地位并不高,任凭你什么武当崆峒的掌门人,也抵不过一个七品县令的身份高贵。 叶开在中原武林混了一段时间,已经小有名气,由于他来自西北,又是快剑浪子的儿子,所以被江湖朋友送了一个雅号叫边城浪子。 在道上混,消息来源自然多一些,军统司打听不到的事情,叶开就能打听到,当今皇帝的第三个儿子,至今尚未封王的三殿下张承太放浪形骸,喜欢流连于秦淮两岸花丛之间,又喜欢结交武林豪杰,不惜重金招揽名师,在江湖上已经颇有些名气,三殿下礼贤下士,以堂堂皇子的身份和这些武林人士结交,颇能邀买些人心。 看来这位三皇子不怎么受皇上待见,连老四都封了秦王了,他还是光秃秃一个皇子身份,同是皇上的儿子,也有三六九等啊,三皇子就是混的比较差的,没兵马,没大臣支持,问鼎储君之位他是没戏了,不过俗话说得好,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他招揽武林豪杰,难道真是为了练武强身,鬼才信。 这老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上回那件事,就是被老三阴了一把,以至于元封损失了七个人,这笔帐元封记着呢。 “叶开,这是张承太派人送来的礼物,你说是收还是不收。”元封问道。 “废话,当然收,不收白不收,现在是他求咱们,我估计你的底细他已经摸清了,你还记得兰州李家么,贩私盐的,他们家老四昨天被一个胖头陀叫走以后,当夜就死在怡红院后巷了。” 四个皇子中,老三的势力最为弱小,想上位的唯一办法就是挑唆三个兄弟自相残杀,最后他渔翁得利,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策略,只不过弄得太过张扬就不好了。 正谈着呢,下人来报,有拜帖送到,元封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进士及第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黄子华敬拜。 东宫也出动了。 第228章 敲打敲打 ?黄子华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以詹事府的活动能力,找几个有过在西北当过官的人并不是很麻烦,访问过数人之后,黄子华就明白了元封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事不宜迟,黄子华立刻进宫面见太子,哪知道太子听了他的来意,只是淡淡的说:“今天本宫累了,改天再说吧。”黄子华无奈,只好自己亲身前来。 黄子华来的仓促,并没有准备礼物,元封将他迎入正堂之后,他一眼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古剑,以及那张红色洒金的名剌了。 三皇子喜欢广交朋友,江湖豪杰都以收到他的名剌为荣,那张洒金红纸上虽然只写了简简单单张承太三个字,但是意义重大,那可是当朝皇子啊,收到三皇子名剌的人无不视若珍宝,用匣子盛起来,放在供桌上早晚膜拜。 这些事情詹事府都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回老三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还送了一把古剑,光看那楠木盒子就价值不菲了,何况古剑本身,据说元封是刀客出身,这种人自然是偏好兵器的,三皇子投其所好,又屈尊拜访,说不定人还没走,想到这里,黄子华下意识的往屏风后面瞧了一眼,隐约有个人影。 元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那张红纸塞在袖子里,又让人把古剑拿走,这才招呼道:“黄大人请坐。” 分宾主落座,一番寒暄之后,黄子华自然提到了陕甘总督范良臣,对这位封疆大吏赞誉有加,言辞之间也表达了太子对范总督的景仰之情,黄子华说话很含蓄,说什么都是点到为止,其间也提到双方一些小小的误会,对此元封也表示理解。 会面很短暂,因为黄子华心中满是那张名剌,他被搅得心神不定,这回又迟了一步,老三的动作太快了,不过自己毕竟还是来了,该说的话也说到位了,是选择堂堂的储君,还是选择一位闲散皇子,就看元封的想法了。 话说得差不多了,黄子华起身道别:“既然元公子还有其他客人,黄某就不叨扰了。”说罢还自作聪明的冲屏风后面努努嘴,笑了一下。 元封打个哈哈,也不解释,亲自送黄子华出门。 回到厅堂,元封大笑道:“想不到两位皇子都找上门来了,我的分量还不轻呢。” 叶开从后面转出来道:“那你准备投靠哪一位?” 元封冷笑道:“有区别么?” …… 皇宫内院,御花园,皇帝在园中小径上慢慢的走着,身边只跟了一个太监,江南的雪存不住,前些日子下的雪早就化了,皇上喜欢常绿的植物,所以园子里种植了许多冬青,虽是寒冬腊月,仍然处处生机。 “万岁爷,那边梅花开了,请移驾过去观赏。”大内总管曹少钦站在皇帝左后方半步远的地方,指着御花园伸出道。 “嗯,去看看。”皇上迈步走过去,远处一帮太监宫女赶紧行动起来,有提着食盒的,有端着棋盘的,还有抱着貂裘披风的,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飞也似的绕道前往梅园去打扫园子中的石头桌椅,摆上坐垫恭候皇帝。 皇上漫步走着,看似随意的问道:“老曹,最近朕的几个儿子还算老实吧。” 曹少钦脸上依然带着亘古不变的微笑,道:“回万岁,殿下们都本分的很,也就是见见客,练练武什么的,不过说来也巧,这两天太子和三殿下都派人去找了同一个人。” “哦,是谁这么有本事,能让朕两个皇子青眼有加。”皇帝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大儿子性格暴躁,傲慢无才,三儿子性格阴柔,喜欢耍小聪明,不过能让两个儿子同时看上的人物,想必也是有点能耐的。 “此人名为元封,代表陕甘总督范良臣前来京城办事的,据说经历颇丰,是个枭雄。”曹公公说道。 “元封……”这个名字依稀有些熟悉,但是总也想不起来哪里听过,皇上老了,最近记忆力有些明显的减退,他冷笑道:“能被老曹你称得上枭雄的,莫非真是个人才?” “根据锦衣卫的密报,此人确实非等闲之辈,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杀死当地马贼头子……后来又组建民团,查缉走私,贩卖羌马……再后来得罪了温彦……”曹少钦一边走,一边讲述起元封的发家史来,走到梅园的时候也没讲完,皇帝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点头。 终于讲完了,曹少钦静静地等待着皇帝发话,皇帝却望着满园梅花道:“可惜没有雪,不然这梅花会更加悦目。” 皇上经常这样,思维跳跃很大,让下面人跟不上形势,又不能妄自揣测圣意,一不小心就好心办坏事了,曹少钦在皇帝身边侍奉了几十年,自然知道皇上的脾性,这时候不说话,乖乖听讲就是。 果然,皇上的思绪只在梅花上停了片刻,就跳到另外一件事上。 “最近柳松坡在忙什么?” “回皇上,从长安回京之后就在家闭门谢客,开始京中官员还都去拜访,后来见陛下没有启用他的意思,也就门庭冷落起来了。” 皇上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赏梅。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回到自己的衙署之后,曹少钦先独自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差人将自己的几员大将唤来。 曹少钦不光是大内总管太监,还兼着锦衣卫提督的职务,锦衣卫是皇帝手里的杀手锏,掌握在外臣手里不牢靠,还是让身边太监管着放心,但是除了曹公公之外,锦衣卫的部属都不是太监。 人员到齐之后,曹公公先问起上回宫中进贼的事情,经过刻意淡化,所谓的刺客已经变成了贼人,但是这案子一直没破,虽然刚才皇上并未提及此事,但曹少钦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 “回督公,小的们也为难啊,这案子怕是涉及到宫里一些人,上面又交代不能弄得动静太大,不好查啊。” 曹公公道:“谁让你在宫里查了,出去找,中原武林里,轻身功夫好,个头高大的汉子,身上又中了箭伤,这还不好查么,给咱家认真的查,多抓些人不打紧,老三也该敲打敲打了。” 下面人一起躬身道:“是。” “哦,还有,柳松坡有个儿子,叫柳靖云的,还在家赋闲吧,他不是一直想进吏部么,三天之内,这件事要办妥。”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调查陕甘总督派遣进京办事的一伙人,为首的名叫元封,更要仔细调查,祖宗八辈都得查清楚。 下面人很不理解,各方督抚都派人进京打点关系,为何偏偏要关注此人,但督公既然发话,他们就只能照做。 …… “什么!黄子华也去了?”三皇子愕然道。 自己这位大哥虽然心胸狭窄,但手下还是有几个能人的,少詹事出面拜访,面子也算给足了,人家毕竟是储君,只需稍微示好,元封就会顺杆子往上爬,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三皇子的分量就轻多了,送了宝剑又如何,人家照样不买账。 三皇子在宫殿里走来走去,心情有些烦闷,上回宫里进了刺客,沸沸扬扬闹了大半夜,搞得自己心惊肉跳,所有矛头都指向西宫,也就是自己和母妃所居住的宫殿,但张承太心里有数,这事八成是太子搞得苦肉计栽赃陷害自己。 张承太是四位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三岁能写字,七岁能作诗,十岁能骑马射箭,他的母亲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肖妃娘娘,可惜母子两人坏就坏在太过聪明,皇后崩了之后,本来很有希望封后的母亲因为耍了一些小手段惹恼了皇帝,不但没当上皇后,连贵妃的头衔也被夺了,成了一般的妃子。 连带着三皇子也跟着遭殃,连老四都封了王,他却依然是皇子,种种不公平的待遇让他极为愤慨,进而暗中积蓄力量,他头脑极为聪明,擅长经营敛财,在京城内开了几家买卖,都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充足的金钱,再加上皇子的炫目头衔和礼贤下士的态度,颇能邀买人心,短短一段时间下来,三皇子麾下的豪杰异人不在少数。 “黄子华在他府上逗留了多久?”三皇子问道。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答道:“一炷香的时间。” 那还好,一炷香的时间谈不成什么事情,张承太定了定心神,刚要让人准备车马亲自出宫,忽然又有人来报:“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殿下,城南的庄子被锦衣卫抄了,当场杀了八个人,捉了十二个回去。” 张承太无力的坐到椅子上,锦衣卫可不是太子能调动的,曹少钦那个老阉狗,没有父皇的旨意肯定不会擅自动手,城南的庄子是自己豢养死士的场所,竟然早被锦衣卫侦知,这让张承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就如同三九天赤身坐在野地里一般。 良久,张承太才缓过来,毅然说道:“更衣,我要见父皇。” 第229章 拉面小萝莉长大了 ?从乾清宫出来,张承太整个后背都湿了,冷风一吹,才觉得凉嗖嗖的,刚才他跪在乾清宫冰冷的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在外结纳武林豪杰,豢养死士的事情全交代了出来,置办了几处秘密田庄,有多少银子的小金库,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甚至连派人送礼物给元封的事情也没漏。 当然,张承太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不良的企图,身为皇子,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他只好醉心于武学,即使给那个什么元封送去珍贵的唐刀,也只是仰慕他的刀法出众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暴跳如雷,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知道了,这更让张承太心寒,心寒到绝望的地步。 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自己调拨二哥和四弟于大哥为敌,兄弟三个打群架,自己就一旁偷着乐,那次父皇很生气,用戒尺狠狠打了自己,还饿了两顿饭。事后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 父亲已经不是以前的父亲了,他已经很久没和自己说话了,甚至在自己犯下大错的时候连骂都懒得骂了,这让张承太惶恐不安,难道父皇已经打算舍弃这个儿子了? 很有可能。 他步履蹒跚的回到自己的宫殿,心如死灰的坐下,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赶走,就这样一个人坐着,坐着,从黄昏到日落,再到天黑,他想了很多很多,自己所做的一切,在父皇眼里都是透明的,这座宫殿里就不知道有多少曹少钦的眼线,自己花大力气购置的隐秘据点,锦衣卫说捣毁就捣毁了,那些所谓死士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还是太嫩了,没有地盘,没有军队,在父皇的眼皮底下想成就一番事业,难! 以往那些阴谋诡计,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可怜自己还信誓旦旦给亲信们许愿,登基之后封这个封那个的,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父皇一个小手指就能摧毁自己精心构筑的一切。 …… 京师西南一隅,这里不比夫子庙一带繁华,古巷幽静,大树参天,古老的青石板路上,独轮小车吱吱呀呀的响着,寒冬腊月,街上行人不多,连饭铺里的伙计都懒得站在门口吆喝,躲在门后面猫冬。 天阴沉沉的,冰粒子夹杂着雨水落下来,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两个没带雨伞的汉子紧赶几步,跑到街口一家小饭铺外面的雨棚下站着躲雨,其中一人正是元封。 街对面的巷子里住着柳松坡,自打元封进京以来就一直想拜访他,可是柳松坡总不在家,不是访友拜客,就是上山听禅,元封并不气馁,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正碰上这场雨夹雪。 棚子里摆着两副桌凳,元封和叶开坐了下来,看着雨中的京师街景,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到底是京城,就连普通百姓家的房子也都是砖瓦建造的,青砖灰瓦白墙,翘脊飞檐,门庭窄小,小桥流水,再配上江南的细雨,整个就是一副水墨画卷,遥想起西北边塞的鹅毛大雪,雄关古道,黄土城堡,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两人微服前来,身上穿的都是青布棉袍,外罩羊皮坎肩,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在雨棚下面坐了一会儿,小饭铺的棉布门帘子掀开了,一个小伙计出来道:“外面冷,客官里面请吧,屋里有炉子。” 元封赶忙致谢:“多谢小哥,我们坐在外边挺好。” 小伙计眨眨眼,没说什么,缩回去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小饭铺的生意还算不错,客人络绎不绝,不多时门帘后面便传出浓郁的香气来,是牛肉汤的味道。 元封抬头看看饭铺的幌子,上写四个字“三山面馆”。 “叶开,你还记得么,当年咱们第一次去兰州府,兄弟四人吃一碗拉面。” “怎么不记得,咱们的盘缠钱丢了,找知府衙门又找不着,靠人家施舍才吃上一碗面,那碗面,是我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也是。那碗面真的很好吃。”元封深情的回忆起年少时候的往事,不胜唏嘘。 忽然门帘子一挑,小伙计端着个托盘出来,将两碗面摆在元封和叶开面前,青花大碗里装着粗细均匀的面条,汤水清澈,上面摆着厚厚一层淡黄色的干切牛肉片,红艳艳的辣椒油浇在上面,喷香。 元封有些纳闷:“我们没要面啊?” 小伙计道:“不打紧,这是小店送的。”说着便进屋了。 元封和叶开面面相觑,这小饭铺的老板还真是古道热肠呢,八成是以为他俩没钱吃饭,不好意思进屋,所以才赠送两碗面条。 人家一片好心,自然不能辜负,两人从筷笼里取出竹筷,大快朵颐起来,这面条非常劲道,汤水和辣椒也很地道,不像是京城小吃,倒像是西北风味。 两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面,拿出银子准备进去说声谢谢,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但见地方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到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当间生着一个大火炉,几个客人坐在桌边埋头吃着面,小伙计肩膀上搭着手巾蹲在炉子边烤火,柜台后面发出算盘珠子的声音,想必是掌柜的在算账。 元封走上前去,将一枚小银锞子放到柜台上,刚想开言,柜台后算账之人抬起头来,一张洁白无暇的鹅蛋脸,两只大眼睛幽深清澈,一身蓝布棉裙干净得体,耳边垂着发鬃,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小姑娘很漂亮,尤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长长,显得非常可爱,元封依稀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但是记忆中似乎并没见过这个少女,他微微失神,随即反应过来,拱手道:“多谢掌柜的,这是饭钱。” 少女起身笑笑,收起银子道:“客官吃好了。” 元封微笑点头,此时外面又有客人进来,进门便嚷道:“雨下完了改成下雪了,今冬的雪可不少,来年收成一定好。” 既然雨停了,就可以冒雪赶回去了,元封对少女客气的说声告辞,转身离去,和叶开走出小饭铺,踏着薄薄的积雪走了几步,脑子中忽然想起那少女是谁,他猛回头,正看见少女掀开帘子袅袅婷婷走出来,冲着他大喊道:“元封!”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果然是故人!元封转身指着那少女笑道:“柳迎儿。” 原来这位拉面馆的掌柜竟然是柳松坡的女儿。 想当年元封第一次见到柳迎儿,还是在兰州府,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贫困少年元封,脏兮兮瘦巴巴的蹲在人家拉面馆门口,为了怕肚子里的咕咕叫传出去丢人,十六岁的少年用麻绳勒紧了腰。 就在这样的尴尬时刻,柳迎儿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端着一碗拉面放在他面前,用稚嫩的声音说:“大哥哥,我请你吃拉面。”还把嘴里吮的手指给他看,说都被烫着了。 这一幕元封终生铭记,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对柳松坡的印象很好,生女如此,当爹的也不会是恶人,一晃七年过去了,当年八-九岁的小萝莉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元封还真是没认出来柳迎儿。 柳迎儿对元封的印象也很深刻,她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大哥哥很能打,有一次贼人打进县衙,把自己劫为人质,还是这个大哥哥救了自己呢。 也正是那件事之后,元封就再也没见过柳迎儿,没想到竟然在京城重逢了,又是在拉面馆中,真让人感慨万千,造化弄人。 柳迎儿给小伙计交代了一句话,就带着元封叶开往家走,边走边说:“你们是来找家父的吧,他前日去紫金山了,今天兴许能回来。” 元封忙道:“正是来拜访柳大人,如此甚好。” 柳松坡的家不大,只是一所三进的宅院,这种房子在京城也就是值个三四百两银子,柳松坡好歹也是为官多年,到头来竟然住在这种房子里,真是令人惊讶。 如果是周子卿是清官的话,那柳松坡就是清官中的清官,大周朝官员的俸禄并不高,收入多是来自于其他方面,柳松坡不屑于贪污受贿,还经常拿出俸禄接济穷人,所以为官多年依旧两袖清风。 敲敲院门,来开门的依然是当年的老院公,老人家的记忆力相当好,立刻便认出元封来,将他们迎进门来,上堂拜见夫人。 说起来元封曾经是柳松坡的部属,又救过他们一家人的性命,算不得外人,所以见见女眷也无妨,老夫人陪着他说了些话,便说身子不适,暂且回去休息了。 夫人回后宅歇息去了,依旧是小姐陪着客人说话,这在一般人家里是难以想象的场面,大家闺秀哪里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可是人家柳迎儿可不是一般人,都在外头开买卖了,陪客人说话还能算什么大事。 第230章 迎儿,这是你元世叔 ?柳松坡的夫人是江南人,跟随夫君关山万里来到西北苦寒之地生活,她本来身子就弱,有个咳嗽的毛病,西北气候干燥,病情加剧,恰逢柳松坡绝处逢生,仕途道路触底反弹,由芦阳县令提拔为铜城知州,他便将妻子儿女打发回了京城,几个年老的家院仆妇,也不忍他们客死异乡,遂一同打发回去。 历经千山万水回到京城,连个住处都没有,区区一个西北边塞的州官,谁去搭理你,多亏了老朋友周子卿照应,替他们盘下三山街这一处宅子,夫人和柳松坡的性子很像,起初死也不肯接受,周子卿说是借给他们住的才勉强搬进来,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柳松坡和周子卿的交情即是如此。 柳松坡有个养子,名唤柳靖云,是武举出身,按说在军中谋个差事不难,可是他舍不下妻小母亲妹子,不敢远离,只能到处求告,想在六部衙门中谋个职务,六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所以一直没有着落,几个月下来,柳靖云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把媳妇的首饰都给变卖了,日日在家醉生梦死,可怜柳松坡也是曾经做过宰相的人,家人竟然有时候连饱饭也吃不上,夫人又是个要强的人,再苦也不向人伸手。 柳松坡的俸禄很少,人又远在万里之外,家里唯一的男丁又不顶事,生活的重担便落在尚未及笄的柳迎儿身上,这小丫头从小就机灵调皮,七八岁就满街跑,累的丫鬟婆子在后面追,到了芦阳之后,生活艰辛,也经常帮着娘亲做事,她人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人又馋嘴,几年西北生活经历,竟然偷学了不少手艺。 柳迎儿请家里的老院公出面,在街口租下一爿门脸,开起了小饭铺,小丫头手艺不错,生意倒也兴隆,维持日常开销,还能养活家里几个年老的婆子院公,按理说大家闺秀抛头露面是败坏门风,但是夫人是个开明之人,并不讲究这些俗礼,怨只怨当初自己选择了柳松坡,当年夫人也是名门闺秀,毅然选择了落魄书生柳松坡,并因此和娘家断了往来,这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一个漂亮小丫头在鱼龙混杂的京城里开饭店,地痞流氓不来找茬是不可能的,幸亏周子卿知道了此事,柳家母女要强,他是明白的,所以只在暗中襄助,堂堂户部尚书打个招呼还是很管用的,京兆尹衙门的捕快放话出来,三山面馆谁也别碰,地痞们自然知道轻重,所以从不敢来骚扰,几年下来,靠着这爿面馆,柳家的日子总算捱下去了。 后来柳松坡提了知府,又提了巡抚,进而是总督,升官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京城中各方人士终于回过味来,再想来巴结,人家闭门谢客,啥人不见,再后来柳松坡忽然在陕甘总督的位子上被免职,回京坐冷板凳,京城中又是一阵闹腾,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柳家人见的多了。 听柳迎儿讲起这些往事,元封也忍不住摇头叹息,没想到柳大人的家眷在京城中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柳大人夫妇,还有这位迎儿姑娘,真是令人钦佩。 外面雪越下越大,爹爹还没回来,哥哥也被吏部叫去考试了,堂上就坐着一个小姑娘和两个大男人,茶也凉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一时间元封觉得有些尴尬,刚想告辞走人,柳迎儿彷佛猜到他的想法一样,站起来道:“来,我有东西给你们看。”说着蹦过来拉着元封的胳膊往外面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三人来到厢房,一进屋元封就被惊呆了,满屋子的书,书架从地上一直到屋顶,摆满了三面墙壁,各种书籍分门别类放在一起,书橱的柜门上还做了标记,经书古籍,诗词史书,诸子百家,还有大量的手抄本,浩如烟海,令人震惊。 “柳大人的藏书真是汗牛充栋啊。”元封由衷的赞叹道。 柳迎儿嘻嘻一笑:“这是我的书房,爹爹的书房里比这还要多呢。” 元封大跌眼镜,这里竟然是柳迎儿的书房!本以为这丫头是个勤快伶俐的小厨娘,哪知道还是个才女! 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镇纸下面压着一个白纸本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柳迎儿将本子拿起递给元封道:“你需要这个东西。” 元封接过一看,本子封面写着邸报二字,邸报是朝廷发布的政治新闻,内容包括谕旨,招书,臣僚奏议等,这些内容不定期由通政司发布,各地督抚派驻京城的代表将这些内容抄录之后再由驿马送往各地。 由于高级官员们在京师的派驻机构叫做“邸”,所以这种政治新闻便被称作邸报,这种由唐代就开始的新闻形式,到大周已经发展的比较成熟,通政司发布消息往往不够快捷及时,民间便有人买通司礼监的太监,从宫里弄些小道消息出来贩卖,民间的报房和通政司并存,消息来源广泛快捷。 “家父在甘肃之时,我便每日收集各种版本的邸报,汇拢整理,挑选有用的信息誊抄下来给家父送去。” 这可不是简单的抄抄写写,邸报的内容很广泛,皇家动态,明发上谕,官员升迁任免,大臣奏章,各地军情等等,各种资料浩如烟海,能从中区分出重要的,有用的,本身就是一项技术。 没想到柳迎儿还有这个本事。 元封现在的身份就是陕甘总督派驻京师的代表,柳迎儿自然而然的认为,他的任务就是收集朝廷各种信息,按期传递回兰州,但元封想得却不是这样,邸报是快速了解大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一个办法,尤其是多年来的邸报一起阅读,更能得到有用的情报。 历年来的邸报可不少,幸亏柳迎儿已经事先整理过了,挑选出来的都是重要的信息,最近这一期邸报正拿在元封手中,他一目十行的望过去,不禁有些愕然,宫中进贼,东宫太监刘锦自缢身亡,锦衣卫在城郊擒获一伙歹人,这种消息竟然也能登在上面,看来大周朝的政治还真够透明的。 “宫中进贼这件事,可能是太子自己弄的苦肉计,三皇子还没傻到这个份上,不过刘锦却是自缢而死,这也说明贼人另有其人,锦衣卫擒获的肯定是三皇子豢养的那帮所谓武林人士了,看来皇上对他的小动作越来越不满意了。” 柳迎儿手里玩弄着毛笔,侃侃而谈,不像是拉面馆的小老板,倒像是朝中年轻有为的官员。 “这么说,皇帝准备放弃这个儿子了?”元封跟着柳迎儿的思路说道。 “非也,年底之前,皇上会封三皇子为王,不出所料的话会是郡王而不是亲王,封号么……就跟着安乐公主走吧,安国郡王,嗯嗯,挺合适的。”柳迎儿把毛笔头含在嘴里,一本正经的说道。 元封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太能掰了,谈笑间竟然帮皇帝把儿子的封号都给想好了,她以为是过家家呢。 看到元封的表情,柳迎儿解释道:“圣上对儿子如此,对大臣亦是如此,恩威并施,奖惩结合,此前敲打了三皇子一顿,如果他再不老实,那就是废为庶人,如果他真心悔改,闭门思过的话,那就给个王爵安抚一下,毕竟有错在先,亲王是别想了,太低也不行,郡王正好,至于安国封号,那是我瞎猜的。根据三皇子以往的表现看,他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若是换了二皇子,怕是就要鱼死网破了。” 这样一说,元封不禁肃然起敬,柳迎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竟然对皇帝如此了解,政治敏感度赶得上四五十岁的老京官了。 他只能由衷的赞叹一声,到底是柳松坡的女儿啊。 “还有,不出七日,家父就会被皇上重新启用,官职还不会低,嗯,起码是右相,终于可以换大房子了,我的这些书,梅雨季里也不用担心发霉了,嘻嘻。” 元封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 “家兄赋闲数年,今天突然被吏部的人请去,说是有空缺了,吏部可是六部之首,肥缺啊,送银子行贿你都找不着门路,还想让人家主动上门来找,做梦啊简直,所以只有一个答案,皇上又想起我爹了,上面有人得到消息,提前布局罢了。” 元封再次目瞪口呆。 卖弄完了本事,柳迎儿嘻嘻一笑道:“以后你啥事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给你讲。” 这一句,小女儿姿态尽显,一双剪水双瞳忽闪忽闪的,红唇边两个酒窝深深地,还别说,女大十八变,柳迎儿越变越漂亮了。 “放肆!”忽然一声断喝传来,原来是老爷回来了,柳松坡踏雪而归,肩上还带着雪花,听说有远客到访,便过来相见,正好听见女儿没大没小的这么一句话,当即出口斥责。 见爹爹来了,本来眉飞色舞的柳迎儿立刻蔫了,低眉顺眼的给爹爹行个礼,站到了一旁。 元封是柳松坡的老部下了,又是晚辈,欲行大礼,被柳松坡一把扶住:“元封,你也来了,老夫就知道你西北一隅之地留不住你。” 说罢又沉下脸对柳迎儿道:“喊人了没有?这是你元世叔。” 柳迎儿撅起了嘴,能挂两个油瓶了,极不情愿的冲元封道个万福,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迎儿见过元世叔。” 世叔……这样不好吧。 第231章 枭雄勿近 ?出乎意料的是,柳松坡对元封这位故人的到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反而异常冷淡,简单寒暄之后便道:“天色不早,还下着雪,你且请回吧,改日兄弟再去府上拜访。” 很尴尬,这简直就是下逐客令了,柳松坡的冷漠有些不通情理,想当年元封曾在他县衙中当捕头,双方合作愉快,查缉走私,建立团练,芦阳县的经济治安状况大为好转,元封又对柳家有过救命之恩,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冷淡啊。 柳迎儿嗫嚅着想说话,但是看到父亲波澜不兴的脸,又不敢开口了,元封觉得无趣,只得告辞。 从柳家出来后,雪已经下大了,天也黑了,透过街灯照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两人无言的走着,叶开突然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柳大人是睿智之人,此举定有缘由。” …… “爹爹,你为啥赶他们走?”柳迎儿撅着嘴问道。 柳松坡沉着脸道:“你不是平时自以为聪明的么,怎么这件事想不明白?” “女儿就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接着想,今晚不要吃饭了,把《资治通鉴》第六十一卷抄三遍。”柳松坡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此时大门处传来兴奋地喊声:“我回来了。”原来是柳靖云回家了,柳大公子一身酒气,满脸通红,身上是崭新的袍子,脚下是崭新的官靴,进门就大喊道:“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哈哈哈。” 柳靖云赋闲多年,郁郁不得志,今天终于得偿所愿,进了吏部为官,别看只是区区六品小官,那可是吏部中的肥缺,今后再也不用当媳妇的首饰换酒喝了,也不用受那些人的白眼了,这如何不让柳靖云开心,所以从吏部出来之后,先去找朋友大喝了一场。 “孽畜,跪下!”柳松坡一声断喝,硬是把柳靖云的酒劲给吓醒了一大半,下意识的就跪在了院子里的雪地上。 堂屋里掌了灯,晚饭也摆好了,老爷夫人和媳妇坐着吃饭,一双儿女一个在书房抄书,一个跪在院子里反思,全家人都不敢劝老爷,晚饭就这样在一种莫名惊恐的气氛中吃完了。 吃完了饭,家人奉上茶来,柳松坡慢条斯理喝着茶,根本不看跪在院子里的儿子,柳靖云肩上的雪花已经积了一层,眉毛胡子也白了,可依然跪着不敢动弹。 媳妇心疼丈夫,可是又不敢劝公公,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婆婆,夫人知道老爷的脾气,所以饭前并没有相劝,现在气也消了,罚也罚过了,夫人便开言道:“老爷,靖云喝了酒,地上冰寒,受了寒气得了病,你怎么向他的生父交代。” 这柳靖云本不是柳松坡的亲生儿子,而是柳家一个老管家的儿子,老管家对柳家有恩,所以柳松坡将此子收为养子,视若己出,可惜这个儿子不爱读书,练武也马马虎虎,好不容易考了个武举的功名,一直也没出仕,今天忽然得了吏部的肥缺,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夫人的话很有作用,柳松坡放下茶杯,依旧沉着脸道:“让这个孽畜起来吧。” 柳靖云的腿都跪麻了,膝盖上湿淋淋一片,也不敢揉腿,上堂继续跪下听父亲训斥。 “今天去吏部了?” “是。” “吏部给了你考功清吏司主事的职务?” “是。” “这个职务你不能接。” 柳靖云猛抬头,太阳穴砰砰的跳,愕然,惊讶,失望,一句为什么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看到父亲坚决的表情,他还是强忍住了。 柳松坡知道儿子的心情,靖云不比迎儿,脑子里缺根弦,啥事还是点透他比较好,此时夫人和媳妇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了,堂中没有外人,柳松坡叹口气道:“为父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吏部的职务确实不好做,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头几年没人照应你,偏偏是现在。” 柳靖云再愚钝,也在京城中混了不少年,多少懂得一些道理,他小心翼翼道:“难道说爹爹要复出了?” 柳松坡点点头:“圣上有这个意思,为父一生清廉,两袖清风,不愿接受任何人的恩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柳靖云懵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市井小民都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吏部主事是肥缺,这个官位的行市你应该知道吧?” “嗯,这个儿子知道,没有十万两银子拿不下。” “这就是了,十万两银子拱手送到跟前,我怎么能收。” “可是……唉。”柳靖云知道说啥都白搭了,这个官职和自己从此成为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他并不是很难受,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虽然主事当不成了,但父亲重新复出,所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少的,起码兵部那些家伙不敢敷衍自己了,就是凭本事自己也能弄个小官当当。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是夜,柳松坡披衣站在院中,京城不比西北乡下,灯火璀璨,映照着半天天空,雪依然在下,院子里的一株梅花正傲雪开放,梅花清幽,暗香浮动,但柳松坡的心思完全不在景致上面,自己即将复出,少不得是个丞相的职位,是一展所学为民请愿,还是循规蹈矩,做个太平宰相,他在考虑,在犹豫,自己老了,夫人身体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样起起落落,怕是经不起了折腾了。 厢房的灯还亮着,柳松坡忽然想起女儿还没吃饭,一阵心疼,赶忙亲自到厨下拿了两个包子,端到女儿门口,轻轻叩门。 柳迎儿的书桌上摆着梅干、杏脯、麻糖、牛肉干,桌子下面摆着红泥捏成的微型小火炉,木炭火上炖着一壶桂花酒,小丫头蹲在椅子上,嚼着牛肉干正抄书呢,听见有人叩门,赶紧把零食全扫到抽屉里,把小炉子往里面踢了踢,拿起毛笔一本正经的说:“进来。” 柳松坡端着俩素包子进来,放到桌上爱怜的说:“饿了吧。” “嗯,不饿,爹爹坐。” 柳松坡坐下,叹口气,道:“迎儿你想明白没有?” 柳迎儿眨眨眼睛道:“爹爹的意思……元世叔是一代枭雄?” 柳松坡点点头道:“不错,此人绝非池中物,他的意志和心机都非比常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便会一跃成龙,本来以为他的志向只在一方诸侯,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或许此人心中怀的是……” 柳松坡最终还是没说出“天下”二字,但柳迎儿已经心知肚明。 “虽然他是个枭雄,但注定不会成功,所以和这种危险人物务必要保持距离,不然到时候家破人亡都是轻的,诛灭九族都有可能,切记切记啊。”柳松坡道。 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柳松坡回去安歇了,书房中只留下柳迎儿托着腮帮子在天马行空的乱想。 在西北的那段日子,枯燥而无趣,唯一让柳迎儿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便是这位所谓的枭雄,元封在芦阳县的名气极大,堂堂的县衙快班捕头兼保正,又是远近闻名的十三太保瓢把子,黑白两道通吃,什么兰州李家,长安尉迟家,到了十三太保地头上,也只能乖乖服软,县衙地方不大,柳迎儿没事就跑出去玩,众口铄金,元封的大名早在小女孩心中扎了根。 后来一伙贼人偷袭县衙,生死存亡关头,元封出现了,将他们一家人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那惊险的一幕柳迎儿终生难忘,元封锐利的眼神也成为她脑海中不可磨灭的一个坐标。 元叔叔哪里是什么枭雄,分明就是英雄嘛,小女孩总是崇拜英雄的,十七岁的柳迎儿也不例外,她托着腮帮子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想,为什么爹爹说元封势必会失败捏?嗯,他手下没有合适的军师给他出谋划策,所以爹爹说他不会成功,那我能不能给他当军师呢? 遭了,桂花酒都凉了。 …… 从柳松坡家回来之后,元封也开始注意收集邸报,邸报分为三种,宫门抄和明发上谕,臣僚奏折,以往需要到皇宫门口去抄,到通政司去领,现在方便了,只要花银子就能在报房买到,当然这个东西也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还需要有一定的官方身份。 元封是陕甘总督派驻京城的代表,当然有资格买,次日,大堆的邸报便堆在了元封的书房里,其中大部分都是过期的,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就是想研究一下大周的政局。 三日后,新邸报出炉,元封拿到手以后简单看了一遍,心中巨震,那小丫头分析的太准了。 宫门抄上的内容是,三皇子张承太被封为安国郡王,无封地,在京师内建府。 上谕上写,擢柳松坡为内阁右相,加太子少保、弘义阁大学士衔。 太精确了,连封号和官位都是对的,这小丫头简直就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元封由衷的感慨,我就缺这样的人! 第232章 又是一年 ?天佑二十一年新春,瑞雪兆丰年,京城一片银装素裹,街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辞旧迎新之际,劳苦了一年的百姓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上街采办年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这几天荷包是饱满的,绸缎庄、南北货铺子的小伙计们也知道一年中买卖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一个个站在路上卖命的吆喝,再加上走街串巷的货郎们悠长的叫卖声和拨浪鼓的声音,京城显得更加繁华。 达官贵人们也在这个时候出门拜望,老朋友、老关系啥的都该走动走动了,平时不对付的那些政敌,对头也得放下身架和面子,换上笑脸互相拜个年,咱大周朝,讲究的是一团和气。 皇亲国戚,三公三孤啥的,都进宫赴宴去了,一般的朝臣,则忙碌着互相拜年,京城里当官的多,能用的上的关系也多,先拜哪个后拜哪个,都是有讲究的,一时间街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蓝呢大轿,绿呢大轿,回避、肃静的官牌,拿着皮鞭子骑着高头大马的差官,举着黑红棍子的开道衙役,大街上满满当当,互相见了也都客气,按照官衔高低进退有度,彼此间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忘掀开轿帘子道哥好。 人气最旺的莫过于新晋内阁右相柳松坡的府邸了,柳大人提了宰相之后便搬离了三山街,宅邸和官阶是对应的,不能随便僭越,是三间口,还是五间口,七间口,那都是有规矩的,高了不行,低了也不好,柳松坡身为宰相,按照品级自然要住七间口的大宅子,这是宅子整体宽度,至于进深,起码七进起。 柳松坡的宅子是皇帝御赐的,七间口,十三进,真有点侯门深似海的感觉了,柳家五口人再带着三个老佣人搬进去感觉空荡荡的,不过不打紧,皇上连丫鬟用人家丁厨子马夫都给配齐了,上百号的佣人等着差遣呢,车马轿子伞盖一应俱全,是要人搬过来就好。 相府门口停的车马排出去二里地去,来拜访的多是六部官员,柳相公虽然是副相,但是据说左相胡惟庸已经不受皇上恩宠,就快下野了,所以大家伙着急上火的赶来,想走走路子。 哪知道根本见不到右相大人,倒不是柳松坡拿架子不愿意见客,只要你不是带着厚礼行贿,同朝为官拜个年还是无妨的,可是今天柳相爷确实没空,他老人家携妻女进宫去了。 百官震惊,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啊,进宫去和皇上一起过年,夫人女儿也同去,少不得被太后召见,赏个诰命夫人的头衔,相爷还有个女儿,听说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年华,皇上家还有几个儿子没有婚配,这次前去,未尝没有相看相看的意思啊。 柳松坡不在,不过他儿子在,柳靖云这回算是出够了风头,当年的感觉又回来了,相府门庭若市,来往都是红袍紫蟒,玉带乌纱,相府的下人们全换上崭新的瓦楞帽子和黑绸缎的直棳,迎来送往,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 柳靖云坐在正堂上陪着一帮尚书侍郎说话,他的身份水涨船高,那些二三品的大员见了他都要亲切的喊一声世侄,问他在哪里高就,于是柳靖云便淡淡地说,自己尚在家中赋闲,那些世叔世伯们便惊诧起来,连声叹道可惜,然后便提出自己衙门口还缺个员外郎啥的位子,世侄若是不嫌弃可去锻炼一段时间。 柳靖云很矜持的笑着,说一切都要听家父安排,心中得意洋洋,苦了八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什么员外郎,他在不放在眼里,做官就要做大官,有实权的大官,坐堂撒签子打人的那种大官,部堂里处理文案,捞点油水的吏员,老子才不稀罕呢。 …… 次日传出消息,柳夫人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柳家女儿聪敏乖巧,老太后一见甚为欢心,当场认了干孙女,虽然皇上尚未正式传旨,但是一个公主的爵位是少不了的。 皇上这一套连环组合拳还真是够炫的,八年前把柳松坡从仕途巅峰打落凡尘,柳松坡被贬出京城,举家迁往西北苦寒之地出任兰州知府,知府位子还没坐热,一道旨意又将其贬到更加偏僻,鸟不拉屎的芦阳县,更甚的是,到后来居然派了锦衣卫过去要杀柳松坡全家,要不是元封及时赶到,恐怕柳家人就成为芦阳县荒野上的一杯黄土了。 旨意一道接着一道,不知道是皇上朝令夕改,还是故意想让柳松坡坐一回过山车,总之柳松坡是触底反弹,从此一路风生水起,从知县到知州、知府、巡抚、总督,再到右相,官升的那叫一个快。 皇帝就这个脾气,升迁任免官员全凭个人喜好,他看中的官员,不拘一格用人才,他不喜欢的人,能一贬到底。范良臣如此,柳松坡也是如此。 皇太后认了柳松坡的女儿做干孙女,柳松坡又封了太子少保,柳家和皇家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以后柳家父女都有了随意进宫的资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寻常一品大员想进宫也要递牌子排队的,人家柳家小女儿都能随时进宫面见太后,递个话,讲个情,都是很管用的,这上哪说理去。 百官们心中泛起了心思,柳家小女年方二八,品貌俱佳,又是干公主的身份,谁要是能和柳家攀了亲,那简直…… 一时间,京城中青年才俊们都蠢蠢欲动起来,金牌媒婆们也开始出动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安国郡王府门可罗雀,京官们的嗅觉灵敏着呢,这位三皇子注定只能当个闲散王爷,巴结他不但捞不着好处,麻烦倒有不少,别看现在皇子们表面上一团和气,一旦皇帝驾崩,那就有得瞧了,太子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到时候三殿下能不能保住全尸都是两说。 三殿下从皇宫回来,脸上的表情就没晴朗过,一直是阴郁而平静,韬光养晦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但是实在没心情装出笑脸,郡王府里有多少锦衣卫安插的暗哨他不知道,但是一定不会少,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报到曹少钦那里去,就算自己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人家也不信,还不如洒脱一点,该喜就喜,该怒就怒。 唯一令安国群王张承太开心的是,元封回访了,而且送来一匹上好的伊犁马,因为殿下进宫双方没能会面,遗憾之余张承太心中更多的则是感动,这个元封倒是有些见识的,并不像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只知道抱太子的大腿,对自己这个闲散王爷嗤之以鼻,哼,这些鼠辈又怎么了解父皇的心思,将来谁能继承大宝,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见分晓的。 元封向三殿下示好,明里是投桃报李,回礼而已,其实内在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太子已经是储君,未来的大周天子,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可是安国郡王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颇有野心的闲散王爷,又正值消沉时期,关键时刻自己伸一把手,他还不当成个宝,张承太再不被皇上待见,也是个皇子,有皇位继承资格的,将来大周朝乱起来之后……长远的事情必须提前布局才好。 正月里的京城很是悠闲自在,朝廷六部各级衙门都放假了,周边府县的有钱人也来京城走亲戚访朋友,各处酒楼茶肆生意爆满,绸缎庄,杂货铺,米面粮油南北货的生意行都是兴隆的很。 柳迎儿现在贵为千金小姐了,但是三山街的面铺她依然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就要去瞧瞧,幸而柳大人是个开通的人,从不觉得干买卖行是丢人的事情,所以从不过问。 三山面馆内,柳迎儿坐在柜台后面,托着腮帮子心不在焉的想事儿,不是饭点儿,生意不大好,百无聊赖之际,忽然门帘子一挑,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走了进来:“来一碗面。” 元封来了。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柳迎儿想去找元封,但是大家闺秀又不能抛头露面直接上门去找,元封也想去找柳迎儿探讨一下当今时局,可是柳松坡对他爱答不理的,递了拜帖上去根本没回信儿。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三山面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看一眼,结果还真没失望,于是就有了上面一幕,元封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世叔”,跑来找人家十六七岁的小萝莉玩,显得不像那么回事,柳迎儿就无所谓了,欢蹦乱跳的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咧着嘴笑道:“客官您来了,牛肉面一碗。” 元封自然不是来吃面的,他没料到柳迎儿真会在这儿等着自己,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开口,柳迎儿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嘻嘻笑道:“这里没啥好玩的,不如我带世叔去莫愁湖看看,那里景致甚好。” 第233章 打雪仗 ?莫愁湖古称横塘,因其依石头城,故又称石城湖。相传南齐时,有洛阳少女莫愁,因家贫远嫁江东富户卢家,移居南京石城湖畔。莫愁端庄贤惠,乐于助人,后因不堪恶人诬陷凌-辱,投湖而死,后人为纪念她,便将石城湖改名为莫愁湖。 堤岸杨柳,水中海棠,湖水清澈见底,锦鲤成群游荡,楼台亭阁小桥宝塔样样俱全,莫愁湖有着江南第一名湖,金陵四十八景之首的美誉,如今虽是隆冬时节,树木枯黄,但是遍地白雪,湖面光滑如镜,又是一番别样风情。 莫愁湖就在水西门外,地势绝佳,正是文人骚客们最爱光临的去处,不光读书人喜欢到这里玩,附近的大人小孩也都喜欢来玩,这金陵不比别处,就是挑粪的,作田的也都有些雅趣,知道美景怡人,所以冬日的莫愁湖并不萧条。 京城内的交通方便,到处都是行脚的骡车驴车,两轮大车,车厢上罩着毡子,寒风吹不透,虽然有点颠簸,但是短途乘坐也不打紧。 一路上柳迎儿都将车帘子拉开,瞪着两眼看着外面的景致,不时招呼元封看这个看那个,好像本地导游一般,她这样一来,元封想好的话题也说不出口了,出来玩嘛,再谈什么国家时局未免有些煞风景。 出水西门旱门的时候,车马已经有些稠密,等到了莫愁湖,已经是一片游人如织的景象,骡车停下,元封付了车钱,先跳下车,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想搀着柳迎儿下来。 这种双轮车的车轮很高,车厢底板距离地面也不短,元封长期住在西北塞外,那里各民族杂居,算得上是化外之邦了,对于中原汉民族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不太了解,他这样大大方方的一伸手,柳迎儿也没半点扭捏,扶着元封的手就跳了下来。 两人都没注意到,后面一辆不起眼的骡车从旁边驶过后,也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掀开窗帘,颇有兴趣的盯住了他俩。 柳迎儿十六岁,元封比她大了六七岁,今年二十二三左右,这个年龄差距是最佳的,二十郎当岁正是事业有成,意气风发,而又脱离了青涩少男的阶段,而十六岁的女孩子更是情窦初开,娇嫩如玉的年华,元封长身玉立,风姿伟岸,柳迎儿苗条欣长,笑颜如花,端的是一对璧人。 按理说这种小情侣应该是在湖边漫步,细声细语谈情说爱,抑或是吟出两首应景的诗才好,可是这俩人都不是这块料。 元封虽然识字,但自小学的都是兵书战策,作诗作词那是压根不会的,柳迎儿虽然满腹经纶,但根本没这个心思,蹦蹦跳跳的走着,两只大眼睛扫来扫去,瞄上了湖边正在垒雪人的一帮半大孩子,顿时便动起了坏脑筋。 柳迎儿将棉手套摘下,蹲在地上陇了一堆雪,团成三四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嘿嘿一笑,拿起一个向那边的孩子群里砸去。 那边的孩子们遭到袭击,迅速反应过来,也团起雪球来往这边砸,不多时,一场由柳迎儿挑起的战争就爆发了,两帮小孩打起了雪仗,元封到底是成年人了,被柳迎儿搞得手足无措,这丫头太调皮了吧。 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挨了几枚雪球之后,元封的童趣也被调动起来,团了一个雪球砸过去,到底是行伍出身,出手不凡,准确命中对方,柳迎儿见他砸的准,便退出战斗专门为元封提供弹药。一双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捏着雪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依然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莫愁湖边出现了这样一幅匪夷所思的情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穿得也像个有身份的人,居然混在一群孩子中打雪仗,还有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跟在后面捏雪球,这要是让西凉军统司那帮人看见,估计想死的心都有,这可是俺们征战杀伐,掠地千里的大王啊,竟然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实在是没有语言可以形容了。 湖畔边的文人墨客们,都以一种厌烦的目光看着这帮野孩子,真是大煞风景啊,多好的雪景都被他们破坏了,尤其是那俩大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小姐,简直是败坏门风啊。 远处马车里,一支单筒千里镜伸出,仔细观察着元封投掷雪球的英姿。 “小姨,这个人就是元封?杀人不眨眼的马贼头子,纵横陕甘的大盐枭?您没搞错吧?我怎么觉得像是隔壁家的二愣子啊。”千里镜的主人诧异的问道,她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容貌,但是从露出的一双眸子和细长白净的手指看,应该是位佳人。 被称作小姨的女子正是拙园的三掌柜南风,这位大姐头尴尬的笑笑:“错不了,就是他。” “这人挺有意思,她身边的小囡是谁?” “不清楚,或许是他的姬妾吧。”南风说道,柳迎儿开面馆的事情在京城没几个人晓得,南风平日里关心的也不在这方面,所以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 蒙面佳人将千里镜偏转一下,在人群中搜索着,不久便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人还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呢,不过这难不倒我,设个局试试他的斤两吧,小姨。” ……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柳迎儿坏得很,见战局对自己这一边不利,便在雪球里加了小石块,元封手劲大,准头高,使用柳迎儿炮制的特殊雪弹不一会便将对方两个小孩砸破了头,小孩子哇哇直哭,去找爹娘告状了,柳迎儿见闯了祸,一伸舌头拉着元封就跑,两人一溜烟的窜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累得柳迎儿气喘吁吁,边喘边笑,小脸红扑扑的,一对酒窝特别明显,元封的手还被她拉着,一股冰冷的感觉传来,柳迎儿的手很冷。 “冷么?”元封问。 “嗯,都麻了。” “来,我给你暖暖。” 元封捧住柳迎儿一只手用力的搓着,还在上面呵着热气,忽然柳迎儿脸上一红,这回不是那种冻出来的红晕了,而是一种含羞的酒红,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跑开了。 或许是我这个叔叔表现的太暧昧了一点吧,元封心中直后悔,也不好意思去追,在旁边找了个树桩子坐了下来。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伸进了元封的脖颈子,冷的他一个激灵,刚想回身反制,就听见熟悉的咯咯笑声,又是柳迎儿。 …… 柳迎儿终于闹够了,这才在元封身旁坐下。 “叔叔你好厉害哦,一个人对他们十几个都不落下风。”柳迎儿满怀崇敬地说,也不知道是夸元封呢,还是在贬他。 元封哭笑不得,堂堂西凉国主,统兵十万的大元帅,对付一帮毛孩子也能称得上厉害,他实在是没语言了。 “爹爹说我永远也长不大,我看叔叔也差不多,和我一样贪玩。” “这个……因为我没玩过这些游戏。” “哦,那你小时候都干什么了?” 元封回头望望那帮又在欢蹦乱跳的半大孩子,眼前浮显出在十八里堡的生活场景,是啊,我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 练功,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元封自幼所学习的每一项东西都和杀人、打仗有关,他根本就没享受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叔叔死后,元封才融入正常社会,在胡瘸子马肉铺里当伙计,每日里就是烧锅切肉喂马,为自己的生活奔忙。 再后来,他杀了独一刀父子,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带着十二个兄弟,撑起了一片天,百里夜袭黄草铺,杀人,劫掠,打出了十三太保的赫赫威名。 这帮京城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童年和少年的生活,元封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为了不被人杀而被迫杀人,这一切,柳迎儿又怎么会明白。 元封沉默了,柳迎儿似乎感受到他的伤怀,不再多嘴,两腿悬空晃悠着,露出裙下一双西域风格的羊皮靴子,这还是在芦阳县时候百姓们献给柳松坡的礼物,柳大人不收贿赂,但是百姓们的真心实意,他还是乐于笑纳的,当然事后总会加倍付钱,不让老百姓吃亏。 不远处的亭子下,一双眼睛色咪咪的望着这对小蛮靴,咕咚一声,色眼主人咽着口水。 “粉粉嫩嫩,娇憨可爱,此等人物京城少见啊,胡能,去把那女子请来。” 名叫胡能的家丁正一正瓦楞帽子,趾高气扬的走过去,来到柳迎儿面前道:“这位小娘子,咱们家少爷请你过去坐坐。” 柳迎儿一愣,抬眼望过去,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几位年轻公子,貂裘纨绔,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光长随就带了十几个,食盒,锦垫,围棋,笔墨都带着,远处还停着几辆豪华的马车,排场够大的。 当中一位年轻公子,想必就是邀请人了,他手握纸扇故作风雅状,微微颔首,向佳人致意。 柳迎儿噗嗤一下就笑了,又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第234章 柳迎儿智斗恶少 柳迎儿嫣然一笑不打紧,那位公子爷三魂七魄都快出窍了,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美人,和一帮孩子一起打雪仗,欢蹦乱跳古灵精怪,实在是可爱的紧。 京城里名媛小姐可不少,但是主流是端庄娴静一派,平日里足不出户,在家读书习字,练习女红,哪有这么疯癫泼辣的,不过这正对了胡公子的胃口,所谓的大家闺秀他反而提不起兴趣。 胡公子望着巧笑倩兮的柳迎儿,眼神颇有些迷醉了,摇头晃脑念出半首李清照的词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怎么样,列位,有那么点意思吧?” 众位公子一切鼓掌赞叹:“胡兄好文采,果然乃江南才子之首也,胡兄的品味也颇为独到,小弟们佩服。” 胡公子得意洋洋,他相貌身段生得不差,家世更是显赫,今日和三五朋友前来莫愁湖,本就是寻芳猎艳来的,溜达了半天没看见上眼的小娘们,幸亏刚才被人指点,才发现了这位打雪仗的小美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胡公子异常欣喜,小美人身边那个高个子年轻人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径直派遣自家佣人过去邀请美人过来饮酒,现在看到美人朝自己一笑,胡公子更加自信满满。 可是胡能却苦着脸回来了,胡公子见状连忙问道:“小美人答应了没有?” 胡能吞吞吐吐:“她说,……这个……” “小美人到底说什么了,但讲无妨!” “她说,让少爷省省吧,哪里凉快哪边呆着去。” 胡公子一听,非但不怒,还哑然失笑,够味道,我喜欢。 众位公子也都哈哈笑起来,这小美女果然有性格,看来今天有的玩了。 一帮翩翩佳公子轻摇折扇走了过来,一个个貂裘狐腋,锦衣玉带,面若敷粉,谈笑风生,调戏民女其实也是件雅事,公子们深谙此道,若是动武就煞风景了,所以家丁们只是远远的站着,并不过来相帮,至于那女子身边站着的高个男子,瞧他那个怂样,根本不构成威胁,再说了,穷文富武,只有穷书生才手无缚鸡之力,少爷们府里都养着武师,平日里骑马拉弓,也有点功夫的。 眼瞅着几个嬉皮笑脸的纨绔子弟围上来,柳迎儿一点也不慌张,她才是有恃无恐呢,元封的身手她可是清楚的很,有西北第一刀客在身边陪着,别说是几个纨绔子弟了,就是千军万马她也不怕。 元封非但没有警惕万分,反而抱起膀子,饶有兴趣的看起来,他也是有恃无恐,身边这个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又是当朝右相之女,看那几个少爷也是官宦子弟,碰上柳迎儿那是他们倒霉,元封才没心思动武,他等着看好戏呢。 “这位小娘子,今日莫愁湖畔相遇,实乃缘分天定,此情此景,令人感怀,小生作了一首咏雪的七言绝句,还请小娘子雅正。” 说罢,胡公子一步三摇,吟出一首诗来,遣词造句倒也中规中矩,不过匠气十足,搞不好还是府中西席代笔捉刀之作,刚吟罢,一片叫好之声响起,少爷们拍手叫好,都翘起大拇指赞叹,有几人还引经据典的评论着这首诗的绝妙之处,说到酣处如痴如醉,胡公子得意洋洋,倒背双手望着莫愁湖,尽显潇洒风流才子本色。 可是自始至终,人家小女孩就没拿正眼看他,望着光滑如镜的湖面道:“叔叔,咱们去玩滑冰吧。” 胡公子的鼻子差点气歪,俏眉眼做给瞎子看,合着刚才的表演人家根本没看在眼里啊,不过这样也好,有难度才有成就感嘛。 胡公子哈哈一笑,道:“小娘子,想玩滑冰的话,本公子陪你。” “你谁啊?”柳迎儿白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句抢白罢了,但胡公子身旁的捧哏们当了真,当即有人上前说道:“这位便是人送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胡涟胡子钰,胡大公子。” 哗的一声,胡大公子抖开折扇,矜持的笑了笑:“都是学里朋友抬爱,所谓才子之称,不过是浮云罢了。” 人家理都不理他,扭头就走。 胡大公子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这种羞辱,你可以骂他,但是不能无视他,胡公子的捧哏们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拦住柳迎儿的去路。 “小娘子,胡大公子和你说话呢,就这么走了可不礼貌。” 元封抱着膀子看着他们的丑态,对方不耍横的,他就不会先动手。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柳迎儿瞪大了眼睛,将这群纨绔子弟看了一遍,开言道:“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天下脚下,首善之地,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请小娘子你喝杯酒,赏赏雪而已。” “素昧平生,我为什么喝你的酒?拜托,好……不挡路。”柳迎儿面对三四个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恶少,毫不畏惧,反而挺起了小胸脯,道理说得一条一条的。 胡公子伸出一只手指优雅的摇了摇:“小娘子你错了,整个京师没人能拒绝本少爷的邀请,少爷的面子落在地上,会有很多人遭殃,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旁边自有那狐假虎威的人凑上来道:“小娘子,你可知道咱家胡公子是谁府上的少爷,哼哼,说出来吓死你,当朝一品宰相……” 胡涟确实是内阁左相的儿子,身份不可谓不尊贵,本来他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靠自己的魅力来征服别人,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这个小娘子有点油盐不进,不拿出点猛料来镇不住她。 当朝一品宰相的公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句不中听的,就是他在大庭广众下民女,都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衙内哦。 本以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会服软,哪知道人家眼皮都不眨一下。 “原来是胡衙内,那又如何?本小姐就是懒得理你,怎么着?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本少爷还就真抢了,你又能如何?” “哼哼,你敢犯法,自有京兆尹办你,养不教,父之过,你爹难辞其咎,胡相公大概也快致仕了吧,快退休了还要被御史台那帮人咬上一口,恐怕滋味不好受吧。” “你……”本以为是民间一女子,哪知道小丫头嘴里不是京兆尹就是御史台,这些名词可不是民间小女孩能知道的,胡涟一时语塞,指着柳迎儿说不出话来,一帮狐朋狗友也大为惊诧,认定柳迎儿是个官宦人家小姐。 见对方吃惊,柳迎儿得意的一笑,又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如今我大周圣天子在位,君明臣贤,四海升平,万寿节在即,四方来拜,万国来朝,各地使节云集京师,光是在这莫愁湖畔怕是就有不少和胡公子一样微服游玩的贵胄,京畿重地居然会发生强抢民女的恶行,这让别人看到怎么想,我大周的脸面何在,圣上的脸面何在?” 此时四下里已经围满了人,其中不乏青衫方巾的读书人,听见柳迎儿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不少人拍手叫好,更有那正义感很强的年轻书生站出来义正词严的指责这帮恶少。 “你们这帮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好逸恶劳,就知道仗势欺人,荼毒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列位,不能放过这帮恶少!”一个棉袍子上带着破洞的贫寒书生挺身而出,怒斥胡涟等人。 被小美女训斥,胡涟还能忍受,可是被这位赤贫的书生当众斥责,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嘴角一抽,早已撸起袖子按耐不住的家奴们立刻窜了上来,就要按住那书生暴打。 胡衙内的威名在京城还是响亮,别看书生们闹得欢,人家一动真格的,他们就怵了,一个个缩在后面不敢出头,只有那位书生被按住暴打。 元封依旧抱着膀子不出手,他想看看柳迎儿到底有多少能量。 远处的马车里,蒙面纱的女子眨眨眼睛道:“小姨,那家伙居然还没出手,他不会是被胡涟的身份吓着了吧。” 南风道:“沁心啊,这个人可是连太子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又怎么会惧怕胡涟呢,你且看吧,有好戏的。” 那位仗义执言的贫寒书生被暴打,胡公子觉得面子才挽回了一些,冷笑着道:“小娘子,请问你是谁家府上的千金?” 柳迎儿道:“我是谁家的女儿,和你有关系么?” 胡涟不怀好意的笑道:“当然有关系,本公子看上你了,要娶你做妾,想必你爹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他认为柳迎儿定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别管多大的官,总大不过丞相,能和当朝宰相家结亲,以后的仕途一帆风顺那是肯定的,如果这位小娘子的爹爹不傻的话,肯定乐得成全此事。 柳迎儿也换上了冷笑:“你当真想知道?” “当真。” “那好吧。”小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圆形的玉佩扔了过去。 胡涟一把接过,搭眼一看,脸上轻浮的笑瞬间退去,妈呀,这回麻烦大了。 玉佩是用价值连城的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上面是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乃是百鸟之王,莫说寻常百姓家了,就是位极人臣的宰相家也不能出现龙凤图案的。 当今圣上有个最宝贝的女儿,封号为安乐公主,这一点胡涟是知道的。 第235章 太湖水寨 不会这么衰吧,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口的小姑娘,居然是……胡涟不敢往下想了,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猛跳,眼前一片昏暗。 调戏到公主头上了,这可是灭门的大罪,按说胡涟的爹是当朝宰辅,一品大员,胡衙内基本上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的,漫说是调戏个民女了,就是当街杀人都能摆平,可是这回碰上的却不是一般人。 眼前这个女娃娃,穿戴并不是很华贵,但气质极佳,出口成章,行事更加随性洒脱,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双凤玉佩,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再看她身后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剑眉星目,双手骨节粗大,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从容的气度,犀利的眼神,分明是个高手,这位八成是大内侍卫吧,公主白龙鱼服,肯定不会只带一个侍卫出来,胡涟下意识的往四下里一看,顿时心惊肉跳,看哪辆车都像是大内的车驾。 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公主殿下,这回戳了马蜂窝了,就是亲老子来了也救不了自己,幸运的是刚才还算收敛,并没有动手动脚,而且看公主的意思,也没有闹大的想法,八成是殿下私自出宫,也怕皇上责罚吧。 电光火石之间,胡涟的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到底是首相之子,急智还是有些的,他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双手捧着玉佩献上去,诚恳的道歉:“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恕罪。”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附近几个人才能听见。 随即又故作神秘的暧昧一笑:“小的心中有数,断不会暴露殿下行踪。” 说罢,一摆手示意手下撤退,自个也倒退着走了,一脸的讪笑,和刚才骄横的态度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胡家的奴才都是些很有眼力价的家伙,见自家少爷充了孬种,就知道情况有变,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相府惹不起的人还真不多,可万一碰上一家,那就是通天的人物,眼前这位小娘子怕就是不简单的角色。 家丁们赶紧停止对书生的殴打,将那人拉起来还帮着拍打身上的灰尘,满脸堆笑,连连鞠躬,倒退着毕恭毕敬的走了。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也就各自散了,柳迎儿冲元封得意的一笑,道:“走,滑冰去。” 拉着元封便去了,忽然看见那位仗义相助的书生,柳迎儿收起笑容,正色道了个万福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那书生被暴揍一顿,头都懵了,忽见这么一个水灵俏丽的小妹妹和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柳迎儿,看他那副呆样子,柳迎儿又是嫣然一笑,这下书生更傻了,那笑容瞬间便印在他心田深处…… “小生松江杨峰,见过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读圣贤书者的本分……”书生一躬到底,滔滔不绝的说着,忽听旁边人插言:“那秀才,别说了,人已经走了。” 书生抬起头来果见那女子已经远去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 …… 远处马车里,蒙面女子惊道:“这就完了?太没意思了,那小女孩是何方神圣,莫非是皇亲国戚?” 南风皱眉道:“不应该啊,安乐公主不是这般年纪,其他亲王家也没这么大的女儿啊。” “不管了,刚才没试出元封的本事,还得再来一次。” “还试啊,你准备让谁上?” “小姨,沐英也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不好吧。” …… 元封陪着柳迎儿在莫愁湖上滑冰玩,江南的冬季远不如西北那般滴水成冰,即使湖水结冰了也是不太厚的一层,旁人都不敢在湖上滑冰,唯有柳迎儿胆子大,找了块木板蹲在上面,让元封拉着她跑。两个人玩得其乐融融,根本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目光。 玩累了。两人回到岸上歇息,柳迎儿意犹未尽道:“元封,好玩吗?” 元封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和哑姑在一起的时候有过这般无忧无虑的时光,其他的记忆总是伴随着血腥和杀戮,他下意识的回答道:“好玩。” “那我天天带你来玩好不好?”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望到那辆神秘的马车之时,瞳孔缩了一下,藏在帘子后面的蒙面女子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缩了回去,难道他看见我了? “柳小姐,我送你回去。”元封道。 “为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让你走就走。”元封的口气忽然严厉起来,柳迎儿撅起了嘴,不情愿的起身了,两人叫了一辆行脚骡车,向相府赶去。 途中,元封不时掀起窗帘向后张望,表情肃然,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但是不能确认对方到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柳迎儿来的,莫非是刚才那位相府公子想杀人灭口? 见他神情严肃,柳迎儿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忽闪着眼睛问道:“是不是有人跟踪?” 元封不搭理她,直接掀开前面的帘子对车夫道:“把小姐安全送回家。” 车夫没有回头,一甩鞭子答道:“放心,我的车绝对安全。” 柳迎儿也是在西北生活过两年的,顿时听出车夫的口音带着浓浓的西北味道,她好奇的看了一眼,才发现这车夫好壮实,标准的车轴汉子,一人能赶两个人厚。 骡车忽然加速,飞快转过街角,后面远远跟着的一辆马车猝不及防,只好挥鞭猛追,拐过来却发现大街上空空荡荡已经没有对方的踪迹了,马车慢慢停下,车夫茫然四顾。 “快追!”车上坐着的年轻人掀开帘子吼道。 车夫甩了个响鞭,两匹马奋蹄疾奔起来,马车速度快,追一辆骡车应该不成问题。 年轻人悻悻的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放下帘子回到座位上,屁股刚沾到座位就惊得蹦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车里多了一个人。 年轻人迅速拔剑,可那人的动作更快,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力道之足,以至于他都能听见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 一声惨叫,年轻人从飞奔的马车中跌下,连续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抬起头来已经鼻青脸肿,捧着手腕哀号不止,车夫急忙猛拉缰绳,随着一声长长的“吁”马车终于停下。 马车内走出一人,冷声喝问:“为什么跟踪我?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伤得不轻,但依然站了起来,用左手持剑,咬牙切齿道:“别管我是谁,进招吧。” 元封微微皱了皱眉头,京城里怪人真多,这位应该不是太子或者安国郡王的人马,而是另外一伙势力,不知道他们在打谁的主意,总之偷偷摸摸的肯定不会是好人,他径直上前一脚飞出,那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长剑已经脱手而出,扎在五丈远的大树上,剑身犹自还在颤动不止。 一转眼,年轻人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京城不比西北,随身携带长刀长剑受到一定限制,所以元封总是在靴筒里藏一把短刀,造型和当年杀独一刀时候用的剔骨刀别无二致,不长,但极锋利。 “我只问一遍,你是谁?” 元封手里的人命怕是也有几百条了,这种杀气可不是能装出来的,那一刻,年轻人分明的感受到频临死亡的威胁,从对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只要自己回答的稍微令他不满,恐怕人头就要落地了。 “我叫沐临风,是太湖水寨飞鹰堂的副堂主,你……你别杀我。” 第236章 群英荟萃 “我叫沐临风,是太湖水寨飞鹰堂的副堂主,你……你别杀我。” 这句话实际上是分成两段说的,在报出自己名号的时候,沐临风语气中颇带了一些自豪与矜持,说完之后还特地稍微停顿了一下,以便给对方留出反应的时间,太湖水寨的名头极响,在江湖上被称为江南第一寨,拥有大小七十二座分寨,三十六个分堂,门下弟子众多,实力相当庞大,在江南一带,名气丝毫不比少林武当这样的武林泰山北斗差,就连官府都要给三分薄面。 更何况沐临风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副堂主,身份超然,对方若是识相的话,就应该赶紧把匕首放下,好言解释一下这个误会。要知道太湖水寨可不是好惹的,谁动了他们的人,他们必将百倍报复,水寨的名头,就是牛头马面听到也要打个寒颤的。 可是眼前这位拿着匕首的老哥听见沐临风的名头之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将匕首往前送了半分,利刃已经划破了沐临风喉头的油皮,一丝血红显现出来,再用点劲,沐副堂主的小命就要归西了。 所以沐临风才说了后半句,你别杀我。这句话从太湖水寨副堂主的嘴里说出来,不是一般的丢人,但是关键时刻顾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啊,谁让这位爷不知道太湖水寨的威名呢。 沐临风没猜错,元封确实不知道太湖水寨,两下里根本不是一路人,元封走的是高端路线,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结识的都是王爵高官,沐临风神气活现的报出太湖水寨的名头之后,元封心中波澜不兴,只当对方是受雇于某家王爷的寻常草寇罢了。 “说,谁指使你来跟踪我的?”元封厉声逼问道。 “我只是顺便路过而已,你看错人了。”这个问题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虽然利刃加身,沐临风依然强自支撑着,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 “不说是吧。”元封不擅长也不喜欢刑讯逼供,既然对方不怀好意的跟踪他,他也就没必要客气了,手腕施力就要抹了这位副堂主。 忽然一声断喝传来“刀下留人”,一马呼啸而来,没等停稳骑士就纵身跳下,两只脚牢牢地站在地上,稳如磐石一般,此人三十来岁年纪,身形伟岸,相貌英挺,声音宛若洪钟,中气十足。 “尊驾就是名满天下的西北第一刀客元封元少侠吧,在下太湖沐英,这位小兄弟是在下的堂弟,奉在下之命寻访尊驾,不想冒犯了虎威,还请原谅则个。” 已经很久没人提及元封当年的事迹了,以弱冠年纪斩杀独一刀,十三少年雪夜奔袭马贼老巢,侠骨柔肠的少年英雄,令人血脉贲张的传奇故事,已经从西北传到了中原、江南,江湖人士慕名前来拜访,倒也是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元封顺势收了匕首,抱拳道:“得罪。” “不敢,在下仰慕元少侠威名久矣,不知可否赏脸小酌一杯?” 此人器宇轩昂,神色坦然,一派光明磊落的样子,亲和力很强,想必也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上位者,元封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就今晚吧,兄弟在拙园宴请元少侠,不见不散。” 说罢,沐英带着他那位狼狈不堪的堂弟离开了现场。 …… “大哥,刚才你怎么不出手擒了他?”沐临风恨恨地说。 “我问你,你在他面前过了几招?” 沐临风一时语塞,身为副堂主的他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说出来实在丢人,半晌他才强辩道:“可是大哥你不同啊,你是江南第一高手啊。” “临风,你可能不知道,刚才起码有十支火铳瞄着咱们,纵然轻功再好也躲不过火铳的铅子啊。” “啊,他一介武林中人,怎么会有火铳这种朝廷严禁的兵器?” 沐英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堂弟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得亏他还是飞鹰堂的副堂主,连基本的信息都没掌握。 “临风,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武林人士,他是陕甘总督派驻京城的代表,或许背后还有更加庞大的势力。这也是咱们接近他的缘故。” “啊,这么说此人乃是反贼,咱们和他来往岂不是惹祸上身?”沐临风皱眉道。 沐英忽然停下脚步:“临风,你以为咱们做的又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买卖么?”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回到住所,元封将叶唐叫来询问,听说过太湖水寨这个组织么。 叶唐大惊失色,作为军统司的干员,他自然知道太湖水寨,那可是江南武林的总瓢把子,就连官府都忌惮三分。 太湖水域大大小小一百八十个湖泊,水网如同蛛网一般密集复杂,四通八达,进出湖泊的水道七十多条,周围几十万亩的田地都靠湖水灌溉,京杭大运河也从湖中借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太湖中打渔行船的船民数以万计,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帮派,在湖中聚啸,不服王化。 太湖烟波浩渺,号称方圆三万六千顷,周围八百九十里,盗匪横行极难缉捕,朝廷水师也曾剿了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反而成就了太湖水寨的威名,所幸的是这帮强人只是劫富济贫,杀贪官,抢官船,并没有上升到造朝廷的反的地步,江南富庶之地,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大兴刀兵难免生灵涂炭,所以朝廷改变策略以抚为主,听说最近正在商议招安事宜。 至于那个名叫沐英的汉子,更是名声显赫,武功超群,仗义豪爽,被誉为江南第一高手,又被道上朋友称之为南侠,是太湖水寨的大头领。 太湖水寨为什么找上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仰慕自己的威名?抑或是他们身后又站着另外一股势力?江南的水寇和西北的马贼,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很难有什么共同利益,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看来这京城中藏龙卧虎,心怀天下的人还真不少。 …… 晚上,拙园内,依然是上次那间水榭,,依然是那些俊秀的小厮侍女,依然是南风大姐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迎接。 唯一不同的是,偏厅的台阶上站着一群彪悍的大汉,穿着打扮各有不同,有中原箭袖短打,也有西北皮裘长袍,还有几顶漠北蒙古风格的狐狸皮帽子,看来水寨大头领宴请的客人不单是元封一个。 听到通传,沐英急忙从厅内出来,笑容可掬拱手道:“未曾远迎,还望海涵。”元封也含笑答礼,沐英的装束和白日不同,换了一件潇洒之极的暗黑洒金大氅,前胸敞着,大氅直垂到脚脖子,看起来英气逼人,气度超凡。 元封看看沐英,再看看自己,忽然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撞衫,元封身上披的也是一件垂到脚脖子的黑色大氅,只不过元封的大氅是羊毛混合马毛压制而成,质地坚厚,极其压风,而沐英的大氅是丝绸的,飘逸潇洒,随风而动,极其拉风。 本来以为这种垂到脚脖子的大氅只有自己独一份,没想到英雄所见略同,沐英也弄了一件,两人不由得开怀大笑,气氛不知不觉就融洽了许多,南风大姐拿着小团花扇,掩住嘴吃吃的笑,招呼二人进去叙话。 两人携手进入水榭,元封所带的四名随从也被安置到偏厅中用饭。 一进水榭,沐英便热情的介绍道:“元少侠,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漠北蒙古的小王爷满都古勒,这位是宁夏李家堡少主李明赢。这位是……” 圆桌旁坐着三个年轻男子,其中两人正一脸不屑的互相对视着,看见有新客人进来才转移视线,在沐英介绍的时候,李明赢忽地站了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元封。 元封也看着李明赢,这位义薄云天的结拜兄弟自从火烧兰州巡抚衙门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别五年,昔日的莽撞少年已经成长为成熟稳重的汉子,四目相对,百感交集,李明赢一步跨出,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哥!” “兄弟!” 元封忽然在李明赢肩膀上擂了一拳,笑道:“长大了,身板也结实多了。” 李明赢眼中似乎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大哥,我以为你死了,这些年你还好么?” “我很好,坐下慢慢说。” 见两人是老相识,沐英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兴奋起来:“他乡遇故知,今天咱们更得好好喝两杯才是。” 桌旁还有一人,脖子上吊着带子,一只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被众人冷落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 “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是我们太湖水寨天鹰堂副堂主沐临风,待会还得让他好好敬元少侠几杯,你俩是不打不相识啊。” 沐临风讪笑了一下,元封也微笑着拱手向在座的诸位致意,心中却泛起了嘀咕,沐英请得客人不简单啊,漠北蒙古可是大周的死敌,宁夏李家自称李元昊后裔,一直也有独立的念头,自己是所谓西北豪强的代表,这些人的身份有着鲜明的共同点,那就是都想在大周身上咬块肉,请了这帮客人,莫非他真的想造反? 第237章 狼子野心 酒席上沐英并未提及任何敏感话题,说来说去都是江湖上的轶事,三山五岳,江河湖海,滔滔不绝,他交游广泛,口才又好,但是现场的气氛却并未提起来。 宁夏李家和漠北蒙古可是世仇,为了争夺河套地区的控制权,两家打了几十年的仗,死伤何止万千,这种仇恨又岂是一场酒宴可以化解的。 而那位飞鹰堂副堂主沐临风,今儿白天才被元封捏碎了手腕子,脖子上的血痕还没好,就要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虽说是江湖男儿不计前嫌,但沐临风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 只有沐英一个人唱独角戏,场面未免有些尴尬,但沐英并不在意,依旧谈笑风生。 正喝着酒,忽然外面传出打斗之声,众人出来一看,原来偏厅内已经大打出手,居然是元封的手下和李明赢的手下合伙对付漠北蒙古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打起来花花草草可遭殃了,偏厅内已经乱七八糟,南风叫苦不迭,拙园的小厮们都是细皮嫩肉的少年,哪见过这种激烈的斗殴,一个个都吓傻了,别说劝架了,跑都跑不赢。 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世仇,不打起来才怪呢,众人出来一看,表情各自不同,蒙古小王爷满都古勒眉毛倒竖,勃然大怒,元封和李明赢却是相视一笑,沐英眉头一皱,跳入战团,轻轻一拨,就将两个最为壮硕的汉子分开了。 被拨开的汉子正是元封手下最威猛的卓立格图,虎背熊腰的蒙古汉子居然被摔了个踉跄,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拔刀,可是看到出手之人是请客的主家,哼了一声便退出战团。 其余人等也悻悻停手,满都古勒手下的护卫们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有几个人的胳膊还以奇怪的角度悬着,看来是打断了,可是这些强悍的蒙古人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横眉冷目盯着对手们。 李明赢所带的护卫是从铁鹞子中选拔的精兵,都是参加过西凉保卫战的,恰巧和元封手下并肩战斗过,都是老熟人,打起来自然再次并肩,至于卓立格图,本来就是西蒙古的人,对漠北的同族并不感冒,打起来当然站在自家袍泽一边。 一场恶斗,终于让这场宴会彻底砸锅,满都古勒一言不发,领着手下拂袖而去,元封和李明赢也顺势向沐英告辞,一众人等扬长而去。 出了拙园,元封和李明赢对视一眼,“兄弟,上哪去?” “找个地方接着喝,刚才喝的实在不痛快。” 拙园内,一帮小厮整理着被砸的稀巴烂的偏厅,南风在各种桌椅残骸和碎瓷片中走着,不时捡起这个捡起那个心疼的哼哼:“这可是宋代的花瓶啊,这可是檀木的椅子啊,额的神呐,这帮丘八还真舍得砸。” 沐英在一旁干笑着:“我赔,都算在我账上。” “算你个头,你连请客的钱都是赊账的,身上的大氅也是老娘给做的,拿什么赔老娘!” …… 街边某羊肉馆,论档次比拙园差了不知道几百倍,桌子都是油腻腻的,跑堂的肩膀上搭着的擦桌布也是黑的,笨重的木头桌椅,粗磁大碗,陶制的菜盆,足有脸盆那么大,里面盛着烧羊肉,红红的辣椒油,大块的羊肉,血肠子,羊头,羊尾巴油,管够的烧酒,敞开了吃喝,西凉和西夏的汉子们,并不喜欢拙园那种清幽雅致的调调,反而是这种地方正对他们的胃口。 刚才都没吃好喝好,现在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了,多年不见的兄弟,在离家万里的他乡重逢,更加倍感亲切,三杯烈酒下肚,吃上几羊肚,大家的话匣子就都打开了。 分别之后的情况暂且不提,元封先问起李明赢为何与沐英结交上,又是因何会与满都古勒出现在一个酒桌上。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李明赢也是个知道深浅的人,但是在元封面前就不同了,自然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太湖水寨和宁夏李家早有来往,最初是生意上的来往,后来更加深入,就谈到了一些深刻的问题,至于是啥深刻的问题,李明赢一句话就道破了。 “还能干啥,造反呗。” “区区太湖水寨,造反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想夺了天下?”元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年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水寇也想雄霸天下,什么世道啊。 “那倒未必,沐英身后有人,至于到底是谁,现在他还没吐口。” “哦,那事成之后你们有何好处?” “裂土封王而已。” “笑话,宁夏已经是你们的了,还用他割。” “呵呵,当然不止,陕西山西……” 元封摇头:“这不现实啊。” “所以沐英还请了满都古勒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我们李家不干,自然有人干。” “这么说,请我来也是这个原因了。” 合着这场宴会沐英本来就没打算吃好喝好,就是一场招标会啊,打的越激烈,闹得越厉害他才更高兴,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沐英没料到元封和李明赢是结拜兄弟,起码这两家不会受他忽悠了。 手底下人和元封的护卫相识,李明赢脑筋转的很快,顿时就知道元封的背后势力应该是西凉,他嘻嘻笑道:“大哥,其实这生意做得,咱们兴兵犯边,吹吹打打走一圈,又不真的开兵见仗,只要吸引了大周军队就成,这边事成之后,我们得陕北,你们得甘肃,一分钱不花,多好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回到寓所之后,元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脑子依然清晰,身为前汉太子,说不想光复河山,报仇雪恨那是假的,但是光有决心远远不够,通过和突厥的战争,元封明白一件事情,打仗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目前大周政局基本还算太平,湖广江南都是富庶之地,人口粮食盐铁产量都远远超过西凉,况且大周朝廷还没腐烂到让人民揭竿而起的地步,得民心者得天下,想要逐鹿中原,必须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发展实力,二是削弱对方。 削弱周朝统治最好的办法就是挑起内乱,这件事正好有人帮着做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舍得下本钱的主儿应该是刚被封为安国郡王的三皇子张承太。 大皇子是储君,二皇子镇守燕京,四皇子镇守长安,手中有兵有粮,唯有三皇子一穷二白,全靠几家古玩字画店倒腾点银子,这种小玩闹和其他兄弟比起来,简直连小孩子过家家都不如,本来还吸纳了几个武林高手,也被锦衣卫剿灭了,没钱没人,唯一能出卖的只有未来。 崽买爷田不心疼,只要能当上皇帝就是赚的,割让点土地又算得了什么,三皇子还是蛮有魄力的,不知道他给沐英许下什么条件了,总归封侯拜将是少不了,不过三皇子为人太过奸诈,大权在握之后免不得要上演一出兔死狗烹的悲剧,当然这就不是元封现在需要考虑的了。 乱世才能出英雄,始作俑者往往吃不到最后的葡萄,鹿死谁手,还看将来。 …… 又过了两日,朝廷当期邸报下来,有一条上谕吸引了元封的注意,皇上派遣安国郡王招安太湖水匪。 有点意思了,想必是这几天三皇子表现的很乖巧,抑或是当爹的觉得委屈了三儿子,想找点事补偿一下他,总之三皇子是揽了这个差事。 朝廷不是没起过招安的念头,太湖水匪剿灭不尽,八百里烟波浩渺的湖面,几百座大大小小的岛屿,各种支流数都数不清,水匪们脸上又没刻着字,把兵器一丢就是渔民,往岸上一窜就是农民,表面上风平浪静了,但是官军前脚走,水匪们后脚就冒出来了,真是野火烧不尽,湖风吹又生。 起先是县里的捕快去剿,后来动用了州军,再后来长江水师开进,朝廷派下钦差大臣,竭力清剿,事倍功半,酴醾钱粮,江南鱼米之乡,经不起刀兵战火,官军害民比水匪更甚,所以朝廷改剿为抚,谈了有段日子了,一直也没下文。 这回派遣郡王殿下前去招安,明着是显示朝廷的重视程度,其实是皇上给三儿子一个立功的机会,此事办妥之后,张承太也就有了资历了,进中书省协理政务啥的想必就是下一步的安排了。 这些事情不是元封分析出来的,他初来乍到,需要补课的很多,这都是柳迎儿看过邸报之后告诉他的,柳松坡担任右相之后,公务更加繁忙,每天早上四更就去上朝,日落才回家,夜里还要挑灯批阅公文,每天睡眠时间极少,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三山面馆,不是吃饭的时间,店堂里没有客人,小二在灶屋里打盹,柜台后面坐着元封和柳迎儿,这里已经成为他俩的情报交换点。 一张纸递到元封手里。 “这是太湖水师的将弁名单。” 元封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密密麻麻一堆名字,最前面是沐英,太湖水师提督,赏银三千两,后面是各级将佐,里面的名字元封大都不认识,只在末尾发现一个熟人,沐临风水师百总,赏银五十两。 天啊,三殿下还没动身呢,朝廷招安的赏格和品级官衔就都弄到手了,这柳迎儿也太厉害了吧。 “这个……你哪里弄来的。” “嘻嘻,右相大人的书房钥匙,我偷配了一把。” 无言中,有这个小奸细在,以后大周朝对自己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第238章 三笑留情 大周天佑二十一年春天,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大考,还有一件是祸患已久的太湖水匪被招安。 朝廷以科举取士,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论出身显贵还是贫寒,只要文章写得好,就有出将入相的机会,何况这回的主考官是右相柳松坡担任,柳松坡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所以贫寒举子们无不欢欣鼓舞,信心满满,那些指望着递条子,偷考题的家伙却愁眉苦脸,叫苦不迭。 会试之后名单出炉,三榜之上多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观榜的举子们评头论足,议论纷纷,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比起以往发榜之时,含冤抱怨的人却是少了许多。 春闱之后是殿试,最终拔得头筹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是松江书生杨峰,圣上御赐了袍服,钦点了翰林,跨马游街,夸官三日,状元郎身披红袍,胸前十字披红,头戴纱帽,脚下粉底官靴,腰间束着玉带,骑着大白马精神抖擞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游荡,走到哪里都有百姓围观,风光无限。 虽然尚未授实职,但翰林老爷也有资格配部属,带了黑红帽子的官差挺胸腆肚,在状元郎鞍前马后跟随,一个个骄傲的二五八万,要知道状元可不比寻常进士,那是天子门生,前途无量的很,就说上回恩科的孟状元吧,也是从翰林做起的,后来做了陕西御史行台的监察御史,代天巡守,查办了陕甘总督温彦的贪赃舞弊案,震惊了大周官场,听说孟御史就要调回京城,更上一层楼呢。 杨峰是寒门出身,自幼苦读诗书,终于鱼跃龙门,他的文章,连主考官柳相公都说好,金殿之上皇帝亲自考校之时,杨峰更是对答如流,一篇论西北时局的策论令满朝文武刮目相看,圣上赞誉有加,金口玉言钦点了他的天字第一名,这样的殊荣,天下能有几个人,想必杨状元的前途比孟状元还要远大。 部属们敲着铜锣,吆喝着,护着状元郎游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也都喜欢这个调调,三年一遇的殿试三甲跨马夸官是京城的保留节目,基本相当于狂欢节性质,状元郎所到之处,人满为患,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们,争先上前一睹状元风采,人生得意如斯,死而无憾。 状元郎骑着大白马,走在三山街上,大路两边人山人海,杨峰四下拱手致意,嘴都笑麻了,忽然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娇俏可人的容颜,朴素合身的布裙棉袄,两只乌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这不是莫愁湖畔遇到的那位智斗恶少的小姑娘么。 柳迎儿今天跑到面馆来盘账,正好遇到状元游街,看到这么闹腾,柳迎儿开心的咧着嘴直笑,状元的目光射过来,四目相对,柳迎儿倒没认出这是莫愁湖边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只觉得这个状元傻呼呼的,顿时抿嘴一笑。 这一笑不打紧,状元郎的魂都丢了,当时就进入石化状态,周围的欢呼声再也听不到了,心中只有佳人…… 回到状元府,早有大堆的访客堵在门口,拜帖名剌更是收了一抽屉,有认同门,结同年的,有请客喝酒培养感情的,但是最多的还是来提亲的。 新科状元啊,那可是质优价廉的潜力股,虽然现在还年轻,也没有授实职,但是前途不可限量,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家中尚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可不老少,今年的殿试三甲,榜眼和探花都是中年人,只有状元郎是个小伙子,据说还是出身寒门,想必并未结亲,所以女儿还没出阁的人家,纷纷前来拜访,希望能攀上这门亲戚。 面对一大堆生辰八字和女孩子们绣的帕子,杨峰却一点提不起精神,满脑子都是面馆门口那个不知名女子的笑容,家人前来通秉事情,说了两遍他都没听见,恍恍惚惚的直发呆。 事态紧急,下人不得不壮着胆子推了状元郎一把,这才将杨峰从沉迷中推醒,他一惊,官威立刻写在脸上,沉声道:“放肆!” 下人赶紧躬身道:“老爷,右相大人有请。” “何不早说,赶紧更衣,备车!” 右相大人不比旁人,那可是当朝一品,圣眷最浓的大臣,又刚正无私,官声极好,寻常人巴结他都找不到门路呢,杨峰居然接到过府的邀请,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看重。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杨峰出身寒门,在朝廷中没有靠山后台,所谓天子门生只不过是个说法而已,难道有事还还能真去找“恩师”帮忙啊,杨峰真正的恩师应该是取他进士的柳松坡。 既是朝廷重臣,又是门师,上门拜访,吃顿便饭是应该的,这种私人性质的会晤穿官服显然不合适,而杨峰又没有其他衣服,临时买衣服来不及了,杨峰沉思片刻,还是让下人取来自己金榜题名之前的青衫。 一袭半旧青衫,头顶方巾,同样的衣装,不一样的精气神,谁又能看出这个器宇轩昂的文士是当年那个穷困落魄,为了看莫愁湖景,舍不得雇马车,从城南郊外的栖身寺庙一直走到城西莫愁湖,走的布鞋都开口了,还被恶少打了一顿,想起当初,真是恍如隔世。 “老爷,穿这个合适么?”下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关系,柳相爷不是以以貌取人之辈。”杨峰自信满满,对着镜子又正了正方巾。 来到相府,管家出门迎接,将状元郎迎进二堂,柳相爷在儿子柳靖云的陪同下站在二堂门口迎接,见到杨峰一身半旧青衫,柳松坡不由得赞许的微笑了一下。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杨峰撩袍跪倒,柳松坡赶紧搀扶,状元郎坚持磕了三个头,砰砰作响,连坐在堂上的柳夫人都听见了,暗叹这孩子实诚。 “这三个头,学生拜的不是相爷,而是恩师,天地君亲师,五伦纲常,天经地义。”杨峰掷地有声,振振有词。 “嗯,好。”柳松坡捋着胡子微笑,向杨峰介绍自己的儿子和夫人,“这是贱内,这是犬子。” 杨峰彬彬有礼,给师母磕了头,和柳靖云平磕了头,刚抬起头来,忽见二堂一侧的花门内伸出一个小脑袋来,正是心中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那个少女! 这一刻,杨峰如遭雷击,原来意中人竟然是恩师的女儿,他又惊又喜又郁闷,惊喜就不用说了,至于郁闷的道理……就只有杨峰自己知道了。 “迎儿过来,见过新科状元。” 柳迎儿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轻移莲步走过来,轻轻道个万福,曼声细语道:“见过状元。” 杨峰已经石化了,一双眼睛呆呆望着柳迎儿,幸亏柳靖云在旁边干咳一声,才惊醒了梦中人,杨峰意识到失态,心中悔之莫及,赶紧回礼。 女眷见了客便回后宅去了,偏巧柳迎儿心中不知想的啥,走入花门之际,又回头望了杨峰一眼,嫣然一笑,这是第三次对杨峰笑了。 杨峰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尽力使自己的思维清晰,谈吐自如,所幸柳相爷也没问什么高难度的问题,只是些家常里短。 “不知道状元郎是否婚配啊?”相爷看似不经意的提起。 杨峰心中咯噔一下,但是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答道:“学生自幼家贫,尚未婚配。” 第239章 夏沁心 二月春风似剪刀,江南早春,乍暖还寒,官员们的车轿外面依然罩着厚厚的毛毡,年老的官员们穿着狐裘,坐在四平八稳的轿子里,年轻的安国郡王却骑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意气风发走在无锡城外的土路上。 此次前往太湖招安水寇,本来安国郡王只是个招牌而已,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要他人到了就是大功一件,但是年轻的群王殿下事必亲躬,亲自参与到招安工作中,并且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太湖水寨的招抚并不是一帆风顺,那些资深的水寇过惯了天高水阔的日子,不愿意受束缚,对于招安之事向来反对,水寨内部矛盾重重,这回更是反应激烈,为了显示朝廷的诚意,安国郡王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来到水寨安抚群寇。 不想却爆发了大规模的内乱,郡王殿下临危不惧,亲自指挥平乱,在沐英等人的配合下,坚决镇压了死硬分子,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i 本来兵部的决议是招安了这股水寇就是大功一件,只要能保全太湖水域的太平,不影响漕运渔业灌溉便是,水寇奸猾,现在只能稳住他们,想彻底消灭并不现实。 但郡王殿下做的超乎了大家的预期,不但成功招安了太湖水寇,还歼灭了死硬分子,招安官兵也被他拉出太湖流域,集中整编,想要一口吞掉也不是难事。 被收编的水寇们脱下了五花八门的衣服,换上了官军的行头,灰白色的范阳毡帽,头顶上一缕红缨,身上是赭红色的棉布袍子,黑布围腰,本来还配发了步靴,但是水寇们常年在船上生活,没有穿鞋的习惯,都把靴子背在身上,赤着脚行军,肩上扛着的还是自己的兵器,刀枪剑戟,叉子耙子,虽然有些杂乱,但到底是纵横太湖多年的强悍水匪,倒也有些气势。 张承太贵为皇子,但是从未统领过兵将,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检阅兵将,鉴于殿下的优异表现,那些兵部的老倌丝毫不敢轻视这位殿下,众星捧月围着他,新任太湖水师提督沐英也带着一干将弁跟在一旁,随时伺候。 王爷胯下之马,还是元封赠与的西凉伊犁马,高大神骏,善解人意,轻轻一夹马腹,战马飞奔起来,跑到一处高坡上停下,张承太手捏马鞭,望着浩浩荡荡的行进军队,心中踌躇满志,除了招安的军队之外,还有大批南直隶的省军,他们夹着太湖水师在行军,水师儿郎离了舟船,好比虎狼去了齿爪,毫无威胁可言了,几个兵部老倌不停地暗示三殿下痛下杀手,采取断然措施歼灭这伙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承太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这些愚蠢的家伙,不足与以谋,兵部官员们耐不住性子,看到沐英他们还在后面,便直言建议殿下动手。 “千岁,只要您一声令下,保管将他们歼灭,一个都跑不掉。”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啊!” “都是积年惯匪,养不熟的狼啊。” 张承太又是淡然一笑,这种笑容都快成为他的标志性动作了。 “列位大人,这太湖水匪颇成气候,绝非一日之寒,除了个别杀人越货的惯匪之外,大多数都是被逼上梁山的良民,倘若地方官府有一点良知的话,也不会形成今天这个局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水匪也是大周的百姓,更何况他们已经被招安,列位欲痛下杀手,本意固然是好,但此举岂不是陷皇上、本王于不义。” 殿下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官员们也无话可说,只是惋惜不已,觉得这位王爷虽然勇敢正义,但似乎考虑问题的深度。 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张承太嘴角撇了一下,冲着远方喊道:“沐将军!” 沐英飞马而来,抱拳道:“标下在。” “招安之事若非沐将军大力配合,定然功亏一篑,将军的功劳,孤记在心上了,回京定当向父皇禀告,一个水师提督的位子未免委屈你了,倘若将军愿意的话,禁军中有一个位置。” 禁军和省军是两个不同的系统,都是提督衔,差距却是极大,水寇改编的太湖水师隶属浙江省军,只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杂牌部队,沐英当上提督也就到顶了,再也升不上去了。 但是进入禁军系统就截然不同了,哪怕只是当个千户,也比省军的提督要强,况且是王爷看中的人,前途当然不可限量,人生之路走上正道不说,还是一条光明大道,只要肯卖力,将来被选入御林军,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都不是梦。 沐英立刻翻身下马,一个头磕在地上:“王爷厚爱,敢不效死!” 张承太点点头,示意沐英下去,然后向众位官员笑道:“孤临时做个决定,把太湖水师建制打乱,沐英等调任京营禁军,其他人员由各府分摊,你们以为如何?” 大家还有什么话说,部队就怕拧成一股绳,打乱建制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府县里去,隐患才真的是彻底消除,原来安国群王老谋深算,早就算到了这步棋。 “可是,朝廷定下的决议,殿下临时更改,恐怕……” “恐怕不妥是吧,无妨,孤已经写了折子飞马进京,想必回复即日就可到了。”三殿下招牌式的微笑又浮上面颊。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皇宫,御书房,皇帝龙颜大悦,着实将安国郡王夸奖了一通,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干的事情漂亮皇上脸上也有光,几个大臣也跟着夸赞,三殿下处理太湖水寨的手段确实了得,该硬的时候绝对不软,该怀柔的时候大度的很,死硬分子坚决除掉,愿意归顺朝廷的则好生对待,恩威并施,言而有信,安国郡王颇有乃父之风。 “准了!”皇上御笔一挥,在三殿下的折子上写了一个“允”字。命人火速送往无锡府。 天佑二十一年,开春就是好兆头,今年上榜的进士人才济济,这又降服了太湖水寨,八百里太湖终于太平了,冬天雪下的大,害虫都被冻死了,今年定是个好收成,再加上万寿节,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充满希望。 “柳卿以为新科状元授予何职为好?”不知为何,皇上很突兀的提出这个问题,状元是稀罕物,但在上位者眼里,不过是三年一收的政治作物而已,即便是状元也用不着皇上操心,吏部就安排了,可是皇上既然提起,柳松坡只得认真应对。 “陛下,新科状元杨峰乃寒士出身,知道民间疾苦,又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只是锐气太盛,立刻委以大任,那是害了他,不如外放偏远州县历练一下,如能做出些政绩,就证明他是个可用之才。” 皇上点点头:“此言有理,胡卿,吏部是你管着的,这件事交给你办了。” 胡卿就是左相胡惟庸,大周内阁左右两相,实行分管制度,两人各管三部,左相管理吏部兵部礼部,右相管理刑部工部户部,左相的权力看起来大一些,但是户部财权在右相手里,所以尚能互相制衡。 皇上最擅长的就是平衡之道,他知道杨峰是柳松坡的门生,所以让胡惟庸来安排他的官职,从这小小的一件事上就能看出皇上的手段来,身为臣子自然明白皇帝的为君之道,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躬身称道皇上圣明。 …… 这段日子里,西凉人可没闲着,转运司和军统司的人加快了渗透的脚步,收集进攻路线上所有府县的基本资料,山川河流,城墙道路,百姓民风,军队驻扎,这些情报的搜集非常容易,一般人哪有这个意识,闲话之间就能问出来,如果愿意下本钱花上几壶酒的代价,还能从县里主簿那里借来县志一观,各种情报自然一目了然,当然你不能装成行商之人,人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读书人的身份才是最高的,倘若弄个假的功名啥的,就更加能获得别人的尊敬了,这种半吊子读书人,西凉最不缺。 为了筹办万寿节,京师的城墙开始修缮,大周京城的城墙还是沿用前元集庆府的旧墙,历经战火已经多处坍陷,城头长草,砖石破碎,不管是从面子上来说,还是从安全上来说,都必须要修缮了。 想让户部一下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可不现实,大周财政本来就不宽裕,再加上万寿节的开销,银子捉襟见肘,不过朝廷自有办法,号召天下商贾认捐城墙,最为富庶之地乃是江南,苏杭熟,天下足,大周富商云集江南一隅,朝廷号令一出,谁敢违抗,别管情愿不情愿,捏着鼻子也要认捐一段城墙。 出手最为阔绰的是姑苏夏家,认捐了整个南段城墙,京师城墙的四分之一都由他们家负责了,这手笔实在是惊人,就连元封也叹为观止,修城墙,挖运河是最耗费财力的行为,挖土烧砖,肩扛人挑,动用民夫何止万千,光每天的伙食开销就是一个大数字,凉州城墙还不如京城的大呢,都花了上百万的银子,京师城墙没有几百万银子,十几年的光景是修不好的。 “姑苏夏家的名声,我在凉州就曾耳闻,没想到竟然如此阔绰,简直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了。”元封感慨道。 “当家的,您听说的是哪个姑苏夏家?”叶唐问道。 “怎么,还有两个夏家不成?” “可不是,确实有新旧两个夏家。新夏家比老夏家还有钱,听说家主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呢,名字属下都探听到了,叫夏沁心。” 第242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每年清明节皇帝都要去大报恩寺进香,清明时节,春色盎然,郊外游人如织,踏春的,扫墓的。城外的大路上车马相连,摩肩接踵,各佛寺内人满为患。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毡车驶进了大报恩寺的偏门,来寺庙进香还愿的贵人很多,自然不能和普通香客那般步行进寺,都是车辆直接进禅寺后院。 马车驶到禅寺后院,跟在车后护卫的彪悍汉子们身手矫健的跳下马来,把守住所有门户,一个中年老者从车内钻出,从容的走进禅房,若不是他双眼中若隐若现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单看衣装的话,也就是家财万贯的员外罢了。 此人正是大周皇帝,报恩寺就是他下令建造的皇家寺庙,陛下一心向佛,每年总要抽出时间来上几次听法师讲禅,其中清明节是必定来的,十余年来已经形成了惯例。 主持大师并未远迎,这是皇帝交代的,一切从简,不要扰民,禅寺后院古木参天,曲径通幽,但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高高矗立的琉璃塔。 今天琉璃塔暂时封闭清扫,不对香客开放,其实是方便皇帝登临,在禅房内和老主持闲谈两句之后,皇帝起身前往琉璃塔,侍卫们不远不近的跟着,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视着四周,忽然一个侍卫耸了耸鼻子,似乎嗅到什么不该有的味道,此时一阵铜锣声响起,尖利的声音大叫道:“走水了!” 大报恩寺的业务很多,其中有一项是替人保管棺柩,那些客死在京城的官员商人,往往先在寺庙里暂放,等合适的时机再迁往老家,清明时节烧纸的甚多,引起火灾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皇帝微服前来的时候发生火灾就不那么正常了,侍卫们飞速扑上,团团护住皇上,刀剑出鞘,手弩紧张的瞄准四周,生怕有人趁机行刺。御林军统领于虎手持长弓,弦上搭着四支雕翎箭,鹰隼一般的眼神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寺内铜锣云板声不断,黑烟涌起,高达十余丈,人声鼎沸,脚步杂乱,受到惊吓的香客们拼命往外跑,和尚们提着水桶往来救火,却被香客们拦住,寺庙内乱做一团。 但想象中的刺客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一队手持棍棒的武僧冲出来保护皇帝,看他们彪悍的表情,犀利的眼神,不像是和尚,反倒像是行伍中人,庙祝也来了,慌忙向皇帝解释,只是不小心走水,并无其他变故。 侍卫们紧张的要死,皇帝却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无妨,朕不碍的,快去救火吧。” 庙祝擦着冷汗下去了,皇帝望着高耸入云的琉璃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把火是你的愤怒点燃的么? 皇帝继续向琉璃塔走去,侍卫们丝毫不敢懈怠,紧紧保护在身侧,于虎更是不离半步,长弓依然在手。 走进塔门,皇帝迈步走上楼梯,于虎眼神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开口问什么,皇帝就是皇帝,他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 皇帝虽然年过五旬,但身子骨依然硬朗,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一口气登上了琉璃塔顶,塔内事先已经安排了若干名侍卫,做过仔细的搜查工作,断无可能隐藏杀手什么的,报恩寺是皇家寺庙,又是皇帝经常来的地方,安全工作相当完善。毫不亚于紫禁城,这也是皇帝信心满满的原因所在。 一直走上琉璃塔的第七层,也是最高的一层,若是寻常宝塔,最高一层往往空间逼仄,难以立人,但是琉璃塔空间宽敞,最高一层仍能站立数人。 从塔窗望出去,龙盘虎踞的京城景色尽收眼底,秋毫分明,皇帝脸上波澜不兴,忽然伸出一只手:“千里镜。” 皇帝出行,各种物品齐全的很,命令一声声传下去,一支千里镜很快呈到皇帝手中,皇帝拉出镜筒,眯起一支眼,向外看去,于虎注意到,皇帝观察的是皇宫和禁军大营方向。 箭术高手的目力非比寻常,远远的就能看见禁军兵营中似乎有集结的迹象,于虎心中一紧,看来佛寺中这场火灾绝非偶然,是某些人想把皇帝困在这里,然后还有更大的企图。 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缓缓将千里镜放下,望了望天空,原本晴朗的碧空已经悄悄转成青灰色,一股潮湿的南风灌进佛塔内,山雨欲来。 “发信号吧。”皇帝淡淡的说。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 安国郡王府,消息接踵传来,大报恩寺起火,黑烟十丈,香客竞相奔走,禁军大营戒严,总兵王振强击鼓聚将,集结士兵,詹事府加强了戒备,调了整整一营巡兵过去防守。 听到这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郡王殿下双目炯炯,一掌击在桌面上:“老大动手了!” 手下人紧张兮兮,有人问道:“王爷,我们如何应对?” “应对什么,老实呆着就行,权当没发生任何事情。”三皇子嘴角浮起一股笑意,把玩着桌子上的镇纸,悠悠道:“我就知道老大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引蛇出洞。 安插在大报恩寺内的刺客,禁军中收买的将领,还有沐英的弃暗投明,都是一场戏,三皇子哪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他擅长的不过是计谋罢了。 当然计谋中也有一些令人信服的诱饵,比如进攻詹事府的两股西北力量,陕甘的元封,宁夏的李明赢,都是牺牲品。 牺牲掉这两个人,三皇子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这两个人的死能让太子觉得这一场政变确实存在,又能挑起边患,换来秦王燕王防地的不稳,真可谓一石二鸟。 这个计谋不算高明,只要沉下心来就能琢磨透,可是三皇子给太子留的时间不多,他又深知这个哥哥的脾气,耳根子软,急于求成,对自己恨之入骨,沐英告密的时间选择的很巧妙,正好是黄子华回乡省亲的日子,身边没有头脑清醒的大臣,就凭詹事府那些酒囊饭袋,只会啜叨太子铤而走险。 父皇的厉害,三皇子是领教过的,上次事件过后,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挑战父皇的权威是不可能的事情,父皇登基二十年,深谙权谋,身边高手云集,行事滴水不漏,想和他斗,门都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太子出手,以太子的智商想不上当都不行,只要他这边一动手,父皇那里立刻就有对策,真以为皇帝那么好当呢。 一声尖利的啸叫,好像响在耳畔,在院子里观察的下人慌忙跑进来报告:“王爷,城外琉璃塔上射出一支五彩响箭。” 果不其然,父皇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果断出手了。 父亲对权力的占有欲极强,尤其是兵权,更是不容任何人插手,京城内私自调兵乃是死罪,别管你是太子还是普通将领,只要碰到皇帝这片逆鳞,保管没有好果子吃。 琉璃塔顶的号令发出之后,又是一道道消息迅速传来,宫城戒严,皇城戒严,御林军登城防守,宿卫军紧急出动,控制各个城门,再到后来,连出去探听消息的人都回不来了,据说已经全城戒严了。 “等着看戏就行了。”三皇子调整一下坐姿,舒舒服服躺在大椅子上,一切如他预料的那样发展,父皇果然留了一手,平时看起来懈怠松垮的御林军和宿卫军,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堪。 唯一让三皇子放心不下的是,詹事府方向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道元封和李明赢会临时变卦,退缩不前?应该不会的,这两人都是血性汉子,和沐英意气相投,即使不为封侯拜将,就是纯粹为兄弟情谊也会仗义出手的。 我们毕竟是喝过血酒,歃血为盟的。三殿下暗想道,随即又嘲讽的笑了笑。 …… 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洗刷着城市,冒出新芽的绿树郁郁葱葱,街道上,田地里,雨水浸湿泥土之后发出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本是一副浪漫美丽的场景,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戒严打破。 京城十三座城门紧闭,垛口内青铜大炮上的苫布已经揭开,黑洞洞的炮口竟然不是对着城外,而是城内。 头戴铁盔,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城墙上,手中紧握长矛,雨水打在铁盔上,从盔沿上滴下,军士们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城内的街道上,鹿砦拒马横在路口,所有行人被迫停下,站在路边屋檐下,惊惧的看着雨雾中披着蓑衣的士兵,京城已经许久没见过刀兵了,难道今天要大开杀戒。 禁军虎贲营外,已经竖起了三门大炮,炮口直指营门,大炮上面覆盖着刷桐油的雨布,以保障雨天也能打响,营寨墙壁上站着一排排士兵,用强弓硬弩瞄准着校场上集合的士兵。 虎贲营,正是王振强的部属,也是太子发难的主力。 第243章 孤错怪他了 詹事府外,密密匝匝全是士兵,春雨哗哗的下着,雨水打湿了士兵们黑色的帽子和红色的锦缎战袍,人如墙,强如林,气势森然。 包围詹事府的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武装锦衣卫,锦衣卫是比御林军还要精锐的皇帝亲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他们这些人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城外大报恩寺上信号一起,不到两刻时间,詹事府就被包围了。 府中幕僚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脸色苍白,他们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太子的计划,只当是有人发动政变想铲除储君,有忠义之士想堵住大门掩护太子逃命,可是太子却下令打开大门,禁止抵抗。 詹事府的正堂内,太子端坐当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旁边的韩相更是垂头丧气,面如死灰,韩相身旁坐的正是已经歇了假的黄子华,关键时刻他竟然回来了,现在正风轻云淡的坐着品茶,丝毫不在意包围在府外的锦衣卫。 虎贲营,御林军已经开始接管这里,操场上的禁军士兵被分割包围,所有百总以上军官被带走,兵器库落锁,总兵王振强五花大绑抓走。 虎贲营士兵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无所适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大炮的威胁下,即使身为禁军精锐的虎贲营也只能乖乖被缴械,其实当御林军冲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忠义部下将目光投向王总兵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护着大人冲出去,可是王志强一言不发,任由御林军将自己五花大绑起来,长官不下令,部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 大报恩寺,火警已经解除,查明起火原因确实是因为香客们焚烧纸人纸马的时候不小心,引燃了附近的禅房,起火之后报恩寺乱成一团,践踏死伤不下数十人,想找出始作俑者已不可能,所幸一场及时的春雨帮助寺僧们熄灭了大火,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皇帝在主持的禅房内清谈,依然是风平浪静胜券在握的表情,禅房外的侍卫们却是警惕万分,皇帝微服进香,所带的侍卫不多,警卫工作主要由武僧们负责,这些彪悍的和尚们在僧袍外面罩了铁甲,手持混铁棒,腰佩戒刀,见到御林军统领于虎便合十行礼,动作利索,走路带风,和侍卫们配合默契,这哪里是什么武僧,分明是披着僧袍,养在庙里的大内侍卫。 曹少钦迅速赶到报恩寺向皇帝汇报情况,京城已经被全面控制住,异动的禁军被缴械,詹事府被控制。 “大权依然在陛下手中。”曹少钦道。 “朕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皇帝丢下一句话,带着于虎等人扬长而去,此时报恩寺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禁军们也出动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直从报恩寺排到皇宫。 皇帝在层层保护下回到了紫禁城,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皇帝缓慢的长出了一口气,他是靠政变起家的,最怕别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自己,他防着所有的人,不信任任何身边的人,即使对曹少钦和于虎也只是有保留的信任,而且经常故意制造两人的对立,已达到制衡的效果。 锦衣卫办差的效率很高,当晚就提审了所有涉案人员过堂,镇抚司是个阎王殿,别说是犯了事的人了,就是清白无辜的人进去也能屈打成招,可是这回却得到想要的结果。 王振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无论怎么用刑都不吐口,只说是因为有营中士兵犯了军规,集结全营将士惩戒有罪之人示众而已,绝无其他企图。 审问其他将佐,也是这个结论,总兵大人集合本部士兵在校场训话,即使顶盔贯甲手持兵器又如何,只要没出营就不算是个事儿,而且当时王振强也确实没有任何大逆不道的言论,问遍营中士兵也是如此。 禁军的人可以随便揉捏,詹事府的人可不是能随便抓捕的,当日詹事府确实是调了一队巡兵过来,不过只是为了拆屋而已,詹事府内有一栋元朝时候的旧房子,早想拆了一直没腾出手来,詹事府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文士,干活当然要调些劳力过来,这又不是什么罪过。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锦衣卫连夜讯问了数十人,次日一早,等皇帝从御花园散步回来的时候,一份整理好的口供已经放在南书房的龙书案头,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爪牙,但是皇帝禁止他们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只需把原始资料汇总即可,如何判断由皇帝自己做主。 那份口供皇帝连看也不看,冷哼一声对曹少钦道:“老大还算明智,知道悬崖勒马。” “万岁圣明。”曹少钦低头道,那些苍白的掩饰在皇帝的慧眼面前无疑是徒劳的,任何耍心眼的举动在皇帝面前都如同儿戏。 “这事儿又是老三啜叨的吧?”皇帝冷不丁甩出这么一句,这件事自始至终没发现安国郡王方面的人出现,但却瞒不了睿智的皇帝。 “老三还是喜欢耍小聪明,小伎俩,他倒是深知朕的脾气,才想出这么一手来,意图激怒朕,废掉太子,可惜啊可惜,他还是小瞧了他的父皇。” “老大也是个废物,一点魄力都没有,优柔寡断,唉,真是让朕失望。” 皇上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评价着自己两个儿子,曹少钦缄口不言,皇帝不问他就不说,这也是皇帝信任他,重用他的原因,即便是普通的朝政问题曹少钦也不随便发表看法,更何况是立储的大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忌讳别人掺乎,更何况是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周皇帝。 皇帝还是拿起了那份口供,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不置可否的放下了。 大报恩寺失火,虎贲营紧急集合,詹事府拆房子,这三件事除了失火涉嫌惊驾之外,另外两件事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反倒是皇帝小题大做,全城戒严,缇骑四出,扰的人心惶惶。 “陛下,王振强要不要开释?”曹少钦轻轻问道。 “你的意思呢,老曹。”皇帝竟然询问起曹少钦的意见。 既然皇帝问起,曹少钦自然毫无保留:“王振强必须治罪,锦衣卫和御林军全军出动,京师戒严,大动干戈,需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倘若不声不响的收场,陛下的威信也会受到影响。” “嗯,你去办吧。” …… 两日后,王振强的官司结了,吃空饷喝兵血,虐待士卒赏罚不明,这年头为官为将者谁的屁股也不干净,想找罪名简直太容易了。 撤职查办,打入大牢,交付兵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王振强的前途算是完了,东宫方面在禁军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丢了。 但太子并没有因此懊丧难受,因为他的内心已经全被后怕和庆幸所占据,若不是当时黄子华及时返回拦阻了自己,现在的情形就不是查办王振强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只要虎贲营开出大营,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没有朝廷的命令擅自调兵,等同于造反,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了,太子废为庶人,詹事府和东宫的一帮人全都要满门抄斩,禁军中也要死很多人。 父皇象天神一样高高在上,明察秋毫,一切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自己想做什么,他一定知道,只惩办一个王振强,那是他在警告自己,提醒自己,不要玩火。 同样的道理,这件事是老三啜叨的,父皇一定也会知道,老三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有你哭的时候!想到那个阴险之极的弟弟,太子的面色忽然狰狞起来。 韩相已经没资格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被表兄黄子华赶出了詹事府,如今太子最信任的就是黄子华,若不是他听到风声紧急赶回,力排众议强行制止了一切,那可就真完了。 太子对黄子华感激涕零,溢于言表,情不自禁道:“子华,他日孤若登基,你就是左相的不二人选!” 黄子华肃然下拜:“殿下,此事功劳不在臣,要谢的话,殿下应该感谢另外一个人。” “谁?孤要重用他!”太子眉毛一挑,大感兴趣。 “元封。” “他?”太子的眉毛竖了起来,大感意外,“这厮不是被老三收买了吗。”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段时间元封确实和三殿下方面过从甚密,但这是臣授意的。” “哦?到底怎么回事?” 黄子华左右看了一下,仆从早被斥退了,室内只有太子和自己两人。 “说来话长,殿下听臣慢慢道来。” 原来元封早已和黄子华达成谅解,表面上倒向安国郡王府,实际上投靠东宫,沐英和三皇子的一切言行元封都密报给黄子华,事发前晚,元封和三皇子他们喝了血酒之后就去找黄子华,偏巧黄大人歇假回家,元封硬是马不停蹄追了一夜才追上,黄子华多机警的人,立刻察觉到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的毒计,这才赶回力挽狂澜。 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太子恍然大悟,感慨道:“此人真乃忠臣良将啊,孤错怪他了。” 第244章 故纸堆 这场闹剧几乎没有胜利者,东宫方面在军中的重要人物被拔掉,安国郡王付出的代价更大,勒令在家面壁思过,中书省协理政务的差事也丢了,事发之后沐英挂印出逃,从此浪迹江湖,锦衣卫由于监督不力,也受到皇上责罚。 唯一受益的人是元封,太子心存感激,赏了他一个詹事府六品洗马的闲职,虽然品级不高,又没有实权,但毕竟是正经官身,和陕甘总督随员的身份相比,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自始至终元封都在和三皇子虚以委蛇,三皇子本性奸诈,擅使计谋,故意做出豪爽大度,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其实更加令人反感和警觉,和这样的人来往,早晚被他卖了,反不如太子那样胆小怯懦,畏首畏尾的人好相处,再说了,太子毕竟是储君,从他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大多了。 三皇子要在清明节发难,还拿出一套完美的方案来忽悠元封,在这个方案里,元封和李明赢负责进攻詹事府,好一招一石二鸟的计策,元封本来也是打算通报黄子华,劝谏太子后发制人,等皇帝遇刺之后再出手,总之闹得越乱越好。 那天元封和沐英他们歃血为盟之后便去找了柳迎儿,本想提醒她两位皇子即将火并,小心兵灾祸害,哪知道反被柳迎儿一番话劝服,清明期间军队调防频繁,种种异动表明皇帝早有防范,这个时候发难,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元封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背后还藏着猎人,这猎人就是皇帝,皇子们谁也算计不过他,于是他赶紧连夜找到黄子华将事情叙述一遍,黄子华多么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危险,飞马赶回劝阻了太子,并且及时作了善后,这才避过一场灾祸。 通过这个事件,元封也清楚了皇帝的手段,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统治固若金汤,不过他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虎毒不食子,皇子们闹得再过分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 如今元封已经是太子殿下的近臣,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往的误会和恩怨全都一笔勾销,元封也将自己的来历统统告诉了太子。 温彦调职以后,甘肃各方势力大洗盘,官吏、豪族、军队势力如同蛛网般复杂,谁也占不了上风,范良臣捉住机会笼络人才,巩固实力,又趁着西凉军入侵的时机把不服从自己的官吏全都换了一遍。 范良臣是巡商道出身,和商贾们关系密切,元封早年是垄断西北盐铁茶马的枭雄,双方合力整合了西北的势力,基本算是站住了脚,唯一担心的是朝廷换人太过频繁,陕甘总督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轮换,范良臣崛起太快,朝中毫无根基,只想在西北巩固自己的势力,所以才派元封进京。 范良臣想在朝中找靠山,太子想在封疆大吏中找支持者,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再加上双方都受过三皇子奸计的陷害,更加有共同语言,太子欣慰之下,问元封想当什么官,元封表示在詹事府中谋个闲差便可。 詹事府的官吏任免不需要经过吏部,只要事后补个档案便可,上回罗天强死后,洗马的位置还空着,正好让元封出任。 司经局掌管东宫图书典籍公文等物,相当于图书馆管理员,标准的闲职,但却正对元封的胃口,探究二十年前那桩公案实在是太难了,当年的人和事毫无轨迹可以查询,而东宫司经局中储存的档案资料比较完整,或许能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司经局储藏的档案图书浩如烟海,从大周朝建立以来,朝议的记录,中书省的公文,六部的奏报,以及地方奏折,以及前朝时期的各种陈年档案资料都储存在这里,司经局实际上相当于朝廷的档案局,隶属于詹事府是因为想让太子可以随时调阅这些资料,从中学习如何为帝。 那些陈年老档案,太子才没心思看呢,平时也无人调阅,只是每年梅雨季节的时候从堆积如山的藤条箱子里拿出来晒一下而已,谁也不把这些破烂书卷当回事。 由于藏书太多,司经局单门独院,并不在詹事府内,平时也就是十几个小吏看管着这些图书经卷,每日打扫一番,防止鼠咬虫蛀而已,詹事府的官儿也懒得过来查看。 这天上午,司经局前停了一辆骡车,走下两个人来,前面一人青色圆领,纱帽官靴,长身玉立,面目英俊,后面一人青衣小帽,个子娇小,显然是个书童。 司经局的一干人等早就在门口列队欢迎,小吏们毕恭毕敬的站着,听候大人训示,他们心里也清楚,新来的洗马大人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詹事府中没老人,都是些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当洗马也就是过渡一下,下一步就是翰林,将来太子继位,他们更加前程无量。 来人正是元封,简单致辞以后,他提出要巡视一下藏书楼,小吏们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领着元封登上藏书楼观看,楼上放着无数铁架子和藤箱,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想必是有年头没打扫过了。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元封摸了摸书架,上面满是尘土,打开一个藤箱,里面竟然钻出几只老鼠来,箱子里的书被咬成一团团纸屑,小吏尴尬的苦着脸笑笑,没想到洗马大人真的会上楼巡视,以前那位罗洗马,可是从任职以来就没露过面的。 元封并没有发飙,只是淡淡地说:“这样可不行啊。” “是是是,小的们一定仔细打扫,等大人下回来的时候,保管干干净净。” 元封笑笑:“本官职司所在,哪有什么下次不下次的,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吧。” 可是就都苦了脸,没奈何只得陪着元封整理书卷,元封搬了一把藤椅坐在楼下监督,那个小书童指挥小吏们将所有文卷档案清理归类,按照年份重新排列书架,制作标签和检索表等等。 司经局中藏书浩如烟海,工作量巨大繁琐,好在那个书童像是干过这一行似的,指挥的条条有理,总结了几套简单有效的办法,将吏员们分成四组来干活,效率倒也高的很。 到了下午,吏员们下班回家,除了门房以外,只留下洗马大人和那位小书童。元封从外面叫了席面进来,四五个简单的小菜摆在桌上,元封笑道:“迎儿,辛苦你了。” 书童正是柳迎儿,爹爹不在眼前,小丫头放肆了许多,一双筷子上下纷飞,专捡自己喜欢的吃,还含筷子,乱翻菜肴,毫无淑女形象,她手里捏着酒杯,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的说:“哪里哪里,我早就想到司经局来寻宝了,可是连爹爹都管不到这里,这回借你的光以偿所愿,还得谢谢你啊。” “哦,司经局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么?” “当然,这里藏的可都是原始档案,在他们人眼中就是枯燥的文字,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幅幅精彩的画卷,看这些原汁原味的东西,可比资治通鉴好看多了。” 柳迎儿可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愈万,自幼就帮父亲整理书卷,打理藏品,凡事就怕认真,柳家伺候书的本事可比这些吃朝廷饭的强多了。 吃饱喝足,柳迎儿把嘴一抹:“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爹得打断我的腿,明天再来给你帮忙。” 到底是宰相家的千金,在外过夜是万万不行的,元封亲自送她回府,然后又独自一人回到司经局,挑灯夜读。 藏书楼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个老鼠窝也被掏了,但是档案卷宗实在太多,一时间整理不完,藏书楼上严禁烛火,元封提了一箱子天佑初年的卷宗下来阅读,看了一阵子只觉得头晕眼花,全都是不认识的名字,不熟悉的事情,想从中获取线索实在是太难了。 刚想放下,忽然一则记录吸住了他的目光,天佑元年,蓉妃诞下皇帝的第四个儿子。 奇怪,四皇子不是淑妃所生的,和二皇子、安乐公主一母同胞的么,怎么变成了蓉妃所生,难道另有隐情? 元封迅速翻找着相关记录,一目十行专门追踪和蓉妃有关的字眼,终于发现了线索,天佑二年,蓉妃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再往后翻就再也找不到相关记录了。 元封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憔悴的宫装丽人,被两个宫女死死拖着,声嘶力竭的喊着,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幼小的儿子被抱走,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小皇子渐渐长大,冷宫中的女人却越来越衰老,也许好心的淑妃也曾带孩子来看过她,但是儿子已经认不出母亲了,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也许女人早被三尺白绫赐死,内务府却毫无记载。 这也许是离间秦王和皇帝的一个办法,元封暗想。 …… 次日一早,柳迎儿如约而至,元封迫不及待的向她提及这个问题,柳迎儿却嗤之以鼻:“自古以来皇家发生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不算什么。” “为人一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这也太悲惨了吧,我想秦王一定想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一定想知道这位蓉妃的下落。”元封道。 柳迎儿撇嘴:“那是寻常百姓家,皇家的人不是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你没听过么……等等,刚才你说什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