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论破可能性求和》 第1章 序章 某场游戏的某一幕 他死了。 身为“侦探”,却以尸体的模样呈现于自己眼前。 他倒在楼梯的底端,背靠着墙,脑袋往一边歪去。血从他的头上流下,量不大,远看上去已经干了。 ——虽然从没以这种形式近距离见过死人,但倒在那里的侦探身上毫无疑问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 ——……没有“生的气息”,这种说法或许很奇怪,不过直观感觉就是如此。自己确实认为眼前的侦探已经彻底死亡了。 “死……他真的……” 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不知是谁的。 “我想是的。”站在队伍前头的男生道。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高中生模样的众人集中在楼梯的入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侦探的尸体。 ——不真实感。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沉默并不意味着尴尬。此刻的沉默更有点“默契”的成分。 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毕竟眼前是几乎触手可及的死亡。 毕竟所处是几乎无法逃脱的牢笼。 ——此时。 ——此刻。 ——此处。 …… ——脑袋简直要爆炸了。思维完全变成了一团乱麻,无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思考。 刚才回答问题的,站在队伍前列的男生,忽然转身分开人群,往通道的一端走去。 刚刚提问的女生怯生生地伸出了手,不过在碰到男生之前就缩了回去。 人群仍然沉默着,不过气氛倒已经略有不同。 头脑中的哲学思考开始消退,面前的事实重新席卷而来。 侦探死了,确实地死在了大家的面前。 而且,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人想再对着一具尸体发呆发下去。 “那个……有没有人有和‘验尸’有关的才能……”那个女生小声问道。 “问别人的才能之前,应该先说明自己的才能才对吧?”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应道,“我反正前天晚上已经说过了,我的才能是‘收藏家’。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可是……按那个电子平板上的说法,之后会有什么‘学级裁判’,我觉得确实要对此进行调查……” “昨天,这个侦探也是这么说的。”自称“收藏家”的戴眼镜男子指了指楼梯下的尸体,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且,我倒想见识一下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人是谁。只要我们拒绝参加那个‘学级裁判’的话,那人应该也会露面吧。” “什么啊,这个戴眼镜的家伙!”有人大声抱怨道。 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再说任何话了。 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先走了。” “再在这里站着姐待会就要吃不下午饭了,抱歉我也先回我的宿舍了。” “我也回去了。我没接触过尸体,留在这也没用。” “……” 脚步声接连响起。 各具才能的高中生们都以各自的借口离开了楼梯口。这个临时的团体开始崩散。 侦探则静静地坐倒在楼梯下方。 …… …… “死的气息”。 男生坐在沙发上,这个刚刚他自己忽然想到的词语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眼前,不,自己身处的整个空间似乎都充满了这种“死的气息”。 ——自己身处的这个牢笼…… “喂,接好!” 左后方传来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路,扭头回望,一个瓶子正朝他自己飞过来。 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接,瓶子滑入他的左手手心,打了个转,滑脱出来。 右手忙伸出去抓,不过只有指尖触碰到了瓶身。瓶子稍稍改变了轨道,仍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生弯下腰,捡起了还欲滚走的瓶子。 手里拿着瓶子,再回头看向声源处。一个戴着眼睛的男子缓步走近,在他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虽说是即饮咖啡,但味道确实不错。”戴眼镜的男子说道,“我身为‘超高校级的收藏家’,这点发言权还是有的。” 男生低头看了眼手中瓶子的包装,确实是咖啡没错。也没多说什么,沉默着拧开了瓶盖,浅浅喝了一口。 ——尝不出什么好喝难喝。自己不懂这个。 男生重新把视线移到收藏家身上。 收藏家也看出来了男生对咖啡不感兴趣,自己喝了口咖啡,然后道:“现在,把自己的才能曝出来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收藏家似乎在“只”字上重读了,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头顶的日光灯正常运作着,毫无感情可言的白光充斥了这间房间。让人感到睁开眼睛都是一种折磨。 不知是对收藏家的话表示认同,还是对别的什么表示其他的感情,男生点了下头。 “我也不绕弯子了,毕竟我认为曝出才能的人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收藏家道,“我想让你使用你的才能。” “我的才能……”男生喃喃道。 “对,‘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才能。”收藏家强调道。 才能为“预言家”的男生一言不发。 …… “不愿意吗?”收藏家皱了下眉。 “不是……”预言家摇头,“我没法主动使用我的才能。” 收藏家也一时说不出话,又喝了口咖啡。 …… 沉默。 这里总是被沉默笼罩。未来自己大概会碰到更多的沉默的时刻吧。 稍微一想,觉得这间被白光充斥的房间和沉默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是间较偏的房间。通过一截很短的楼梯与另一间格局相似的房间相连。通过房间的沙发、茶几以及柜子,大概能猜出来这两间房间都是所谓的“休息室”。除了与另一间房间相连的楼梯,这间房间还有另一个出口。出口的通道通往……总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预言家也看着手中的瓶子。这瓶即饮咖啡的牌子是他没听说过的。 把瓶盖拧紧,他翻过瓶子,试图寻找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找起来倒是出乎意料地简单,本以为会一无所获的…… ——不对,今天是几月几号呢? 尽力去搜刮脑袋的角落,却仍想不起来现在的日期。 ——那就算知道了生产日期什么的也没有意义了。果然还是一无所获。 “那么,”收藏家忽然开口了,“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使用你的才能?” 收藏家的话隐隐有点歧义——听上去像是自己在现在的情况下不愿意使用才能一样。 “不知道,毫无征兆。”预言家答道。 “毫无征兆的预言……”收藏家一手扶额,“很矛盾的说法啊。” ——很矛盾吗? 预言家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两个词。毫无征兆与预言……似乎确实有点矛盾。 收藏家起身,说:“我回我的宿舍去了,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休息室里又只剩下了预言家一人。 他盯着瓶子。自己并没有兴趣把这瓶咖啡喝完,但也不打算把这才喝了一口的咖啡扔掉。 困境。 ——自己陷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困境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算了,硬着头皮把它喝掉吧。 预言家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把咖啡全灌进喉咙里。 ——毫无真实感。 ——侦探的死也好,自己正在喝的咖啡也好,全都毫无真实感。 第2章 可能性A 沉默的超高校级 头有点晕。是觉睡多了的那种晕。 虽然还想再睡下,不过理智制止了自己的。 自己所处的地方……很陌生。 打了个哈欠,勉强从床上坐起。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几乎所有陈设都只有黑白两色,非常简洁,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靠着床的是一张黑色的写字桌,桌上放着一块平板电脑模样的东西……搞不懂,还是先不去管它比较好。 靠着床另一边则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有一卷透明胶带和一个玻璃烟灰缸。 书架、衣橱……旁边有一扇打开的门,可以看见门内是一间不大的厕所。 房间有个拐角,看不见那边的东西。不过可以很简单地猜出那边就是房间的房门。 晃了晃脑袋,试图回忆起入睡之前的事情。 ——不行,宛如在泥浆中一样,动弹不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重新环顾四周。 ——设施是挺齐全的,这里难道是什么酒店的客房吗?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协调…… 他站起来,往拐角处迈出一步。 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睡多了的后遗症…… 脑子倒是清楚了点,只是仍没回忆起来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他转身走到写字桌前,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平板电脑。 ——我没用过这种平板……这应该不是我的东西。 ——所以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把平板开机。开机界面是一个类似卡通熊一样,半白半黑的熊脑袋。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这是我的才能。所以这块平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预言家迟疑着对平板上的按键按下了自己的大拇指。 平板电脑发出了解锁的提示音,主界面也随之跳出。 ——看来是没错了,这块平板电脑确实是所谓“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电子学生手册”。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个人信息】 【校规】 【没有用处的地图!】 【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四个选项……看上去都多少有点不正常。 预言家点开了【个人信息】的一栏。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姓名:无】 【性别:男】 【身高:170cm】 【体重:58kg】 只跳出来了这样的信息,可以说毫无参考价值。 他摇头表示失望,退出,点开了“校规”的选项。 【1.学生们在才囚监狱的共同生活没有期限。】 【2.在监狱内发生了杀人事件后,全员将参加学级裁判。】 【3.在学级裁判中指出了正确的犯人,将只对杀人的犯人处刑。】 【4.若在学级裁判中没有指出正确的犯人,将对除犯人以外的全体学生处刑。】 【5.犯人胜利将从才囚监狱毕业,能够去到外面的世界。】 【6.不是犯人的学生若是一直胜利,那么将在只剩下最后2人的时候终止“互相厮杀”。】 【7.晚上10点开始到早上8点是“夜晚时段”。】 【8.禁止对作为才囚监狱监狱长的“黑白熊”使用暴力。】 【9.“黑白熊”没有参与杀人事件。】 【10.“黑白平板”是贵重物品,请不要破坏它。】 【11.“发现尸体公告”会在3人以上的学生发现尸体后进行。】 【12.调查才囚监狱是学生的自由。不能对行动进行限制。】 【13.违反校规的学生将会被处刑。】 【14.若有复数死者出现,学级裁判的凶手以发现的第一具尸体为标准。】 【15.会有监狱长酌情对校规依次进行增加的情况出现。】 ——什么啊这个,又是监狱又是杀人的…… 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想要躺回床上再睡一觉。 “喂!这间房间里有人吗?” 忽然有喊声从房间的拐角处传来。 预言家呆了下,答道:“有人,等等!” 说罢,把黑白平板塞进了床上的被子里。 ——这块黑白平板上的信息太异常了,还是先不要让别人发觉自己有这个比较好。 解决黑白平板的事情后,预言家主动走向拐角处。 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拐角处就有这间房间的房门。而一个头戴猎鹿帽的青年正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块平板电脑。 ——黑白平板……眼前的这个青年也有吗? “啊,你好。”青年看见预言家后,略有些腼腆地打了招呼,“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虽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你可以信任我。” ——“超高校级的侦探”…… “抱歉,我也才刚醒,也完全不清楚状况。”预言家道。 “没关系的。那个……能让我进你的房间看看吗?”侦探一边问,一边把他自己猎鹿帽的帽檐微微压低。 “……可以,进来吧。”预言家点头,侧过身子,给侦探让路。 侦探走进房间,四下打量,道:“果真……你这里也没有窗户啊。” ——窗户? 预言家一愣。 ——对了,之前感到的“不协调”,就是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侦探接着走到写字桌前,沉默了几秒,问道:“那个……你没有在这个房间见过‘黑白平板’吗?就是这个。” 他对着预言家举起了手中的平板电脑。 屏幕正好被他按亮,上面显示出两行字。 【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看来眼前的青年是货真价实的“超高校级的侦探”了。 预言家从被子中抽出了自己的黑白平板,解锁后递给了侦探。 侦探简单地道谢之后,飞快地拿过黑白平板,和他自己的并排放在桌上。 预言家在后面看着投入的侦探,自己陷入了思考。 ——没有窗户的房间…… ——那个“校规”里貌似提到了“才囚监狱”这样一个词? ——因为是监狱,所以才没有窗户的吗?也说不通……不是,我为什么会在监狱中啊? 疑点多到感觉无从下手。 预言家带着“监狱”的概念重新打量了下自己所处的房间。 虽说是有极简主义倾向的色调,但这到底也不像是一个监狱单间。 这时,侦探却转过身来,将黑白平板递还给预言家。 “你都看完了?” “在意的地方我都已经一一确认过了。”侦探点头道。 预言家也注意到了侦探脸上自信的笑容。 侦探接着道:“一起走吧,去找找别的人。” “别的人?”预言家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按照校规上的说法,这个监狱里最少应该也不止两人。 “嗯,别的人。”侦探率先走出了房门,“放心好了,侦探就是来解决这些问题的。我一直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才能成为‘超高校级的侦探’。” 预言家看着侦探的侧脸,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怎么了?” “没什么。”预言家带着自己的黑白平板,关上房门,跟上侦探的步伐。 走廊也是全封闭的,并且带有冰冷的机械感。与其说是走廊,不如说是什么秘密设施里的地下迷宫。 日光灯的白光多少有点晃眼睛,预言家尽力把自己的不适感压下去。 …… …… 两人来到大厅时,发现已经有近十人集合在那里了。 气氛异常的僵硬。令人很难想象这些人是怎么才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聚在一起的。 他们就顺势找了一张短沙发,一起坐下。 ——路过的房间都是上锁的,敲门也没反应,应该都是没人的空房间。 ——所以…… 在预言家还要思考下去的时候,侦探直接发问了:“人全都到齐了吗?” 石沉大海。 在场的人以相似而不同的坐姿坐在沙发上,视线或投向天花板或投向地面,全然没有理侦探的意思。 半晌,才有一个瘦而精壮的男子答道:“这里总共有十六间房间,应该还有五个人没来。” 像是确认自己还活着一样,预言家听着男子的话,点了点头。 侦探却忽然站了起来,道:“我去找下他们。在座的大家应该都是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人吧,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眼下的困境就交给我吧!” 预言家仰望着侦探的脸,确认了他自己刚才感到奇怪的地方。 ——侦探流露出的情绪并不是“自信”。 ——侦探现在完全是亢奋起来了。 之前是没有发觉。不过现在在周围几人压抑环境的衬托下,侦探的情绪更加明显了。 ——那就是亢奋。侦探对于眼前的困境,感到了极度的兴奋。 第3章 可能性A 第十六人 侦探已经过去有十五分钟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大厅里其他的人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像侦探没有来过一样。 预言家纠结了下,循着侦探刚刚离开的路线离开了大厅。 拿出黑白平板,解锁,打开上面的【没有用处的地图!】这一选项。 电子地图立刻被唤起,自己所处走廊的形状一目了然。 ——感觉是一个不错的功能,为什么名字却是“没有用处的地图”,还特意要加上一个感叹号?搞不懂。 预言家照着电子地图,往宿舍的方向前进,走出一段距离,耳朵忽然听见了一些轻微的声响。 由行走变为小跑,他在这一瞬间似乎能理解侦探的亢奋了。 拐过两个弯,预言家终于来到了声源处。入眼的景象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五个人正围在一扇门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预言家悄悄凑近,总算是看见了刚刚被遮掩住的实情。 一个壮汉正专心地摆弄着门锁。 ——撬锁? 他拍了下围观的侦探的肩膀。侦探明显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预言家之后才平静下来。 “这是……”预言家低声问。 “这个啊,”侦探回头看了眼壮汉,解释道,“这是最后一人的房间了。我已经找齐了十五人,但这最后一人的房间却不管怎么敲都没反应。不知道是这人还没醒还是这房间就是空着的……幸好刚才找到的人中有‘超高校级的锁匠’,他自告奋勇来给这房间开锁。” “‘超高校级的锁匠’?”预言家偏过头打量专心开锁的壮汉。 “嗯,对于眼前我们被封闭的困境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才能了。”侦探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 “不,没什么。”侦探摇头道。他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门口的壮汉直起身子,擦了下额头的汗:“这里的锁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啊,不知道到底是谁设计的,而且为什么要把这么复杂的锁用在这里啊?” “才囚监狱……”侦探低声念道。 ——监狱……囚禁超高校级学生的监狱…… 侦探换了副稍阳光的表情,率先往门内走去:“进去确认一下情况吧。” 锁匠还站在原地——他明显没有要跟侦探一起进去的意思。他似乎对那锁更加感兴趣。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尾随侦探走进了房间。 一名身材丰满的女性站在锁匠身旁,弯着腰,看上去像是在研究锁,不过视线却在锁匠身上。 最后,一位瘦弱的青年靠在墙上,盯着门锁。倒也不是一副对锁感兴趣的样子,不止为何居然这么专注。 预言家把注意力从青年身上收回,也走进了房间。 房间的内部设施和自己的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侦探正站在这间房间里的写字桌前,自言自语道:“没有黑白平板吗……” 戴眼镜的男子则毫无目的似的到处转悠,对着家具东摸一下西敲一下。 预言家来到侦探身旁,问:“这里没有黑白平板吗?” “嗯……这里很大概率是空房间了……”侦探沉吟着。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 “既然是空房间,那就没办法了。”戴眼镜的男子忽然开口,“不过‘监狱’里有一两间空房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用在意。” ——空房间……不存在的第十六人…… 扔下了还在沉思的侦探与预言家,戴眼镜的男子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 …… 异常安静的大厅。 “所以……算是大家都聚齐了吗?”之前就待在大厅里的瘦而精壮的男子出声问道。 “应该是的。只是严格意义上还缺了校规中的‘监狱长’黑白熊。”侦探道。 “那种一听就觉得不靠谱的东西不用考虑吧?”锁匠反驳,“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一个怎样的状况。” “那还用说?被监禁起来了啊。” “那又是谁监禁起来的?这里可是有十五个超高校级的学生啊!”戴眼镜的男子提高声音道。 “身为超高校级的学生,被丢人地监禁起来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多少该谦虚一点吧。”身材丰满的女性嘲讽道。 “我觉得,”侦探说道,“还是要从‘校规’入手。那里面有不少的线索,还有一定的矛盾之处。” 正欲爆发超高校级的学生勉强安静下来,等待“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推理。 “先说一个最明显的矛盾之处吧。”侦探用右手扶住猎鹿帽的帽檐,“明明这里被称作‘才囚监狱’,为什么不是‘狱规’而是‘校规’呢?‘毕业’、‘学级裁判’这些说法也更像是对于学校而言的。” “而且,”侦探继续说道,“我身为‘超高校级的侦探’,对这个监狱也完全没有印象。所以,这个‘才囚监狱’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监狱,这是一个疑点。” “这里我要补充一句。”戴眼镜的男子插话进来,“我的称号是‘超高校级的收藏家’,我稍微观察了下这个监狱的设施,。虽然看上去普通,不过这些大多都是高级货。这么特殊的监狱我想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被囚禁在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监狱的地方咯?”瘦而精壮的男子冷笑一下,“这个信息暂时没什么用处吧?” “目前是的。不过我想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侦探道,“剩下我还有一些不完善的想法,现在就先不提了。只是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我希望大家在这里再等一会,会有什么人来给我们送来线索的。” “卖什么关子啊?谁送线索来啊?” “黑幕。而且不出意外就是校规中的监狱长——黑白熊。”侦探顿了顿,解释道,“我刚刚有一点非常在意。在我们中有‘超高校级的锁匠’的情况下,锁其实没有很大的意义。如果不发生意外,大家都会在锁匠的帮助下成功逃离这里。” 锁匠闭上眼睛点头,算是对侦探的话表示赞同。 “这样的话,校规中作为核心的‘自相残杀’便无法成立。黑幕辛辛苦苦把十五个超高校级的学生绑架到这里来也就失去了意义。”侦探竖起了左手的食指,“黑幕不可能接受这种情况,所以他一定会做些什么来改变我们的现状。” 底下陷入了沉默,看来都是在思考侦探的话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干等咯?‘超高校级的侦探’?”另一名壮汉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 “随你。反正在等到那什么熊来之前就先饿死了我可不接受。”壮汉没给侦探说完整句话的机会,起身离开大厅,“我去找厨房了。” 剩下十四人的大厅的氛围忽然变得很奇怪。 侦探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做回了沙发上。 莫名其妙的沉默莫名其妙地席卷了这个大厅。 预言家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眼前却忽然一黑。 然后再变为彻底的白。 意识忘却身体的存在,直接目击到了…… “尸、体……”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哑着嗓子道。 侦探一愣,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刚才应该是看见了什么……” 这时,刚刚离去的壮汉却忽然冲了回来,大喊道:“喂!你们快过来啊!这边有一具尸体!” 预言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起身,踉跄着冲了出去。 ——第十六间房间……空房间…… ——消失的第十六人…… 第4章 可能性A 超高校级的死者 不知是何材质的栅栏门。 门被上了锁,没有让人通过的意思。栅栏之间的距离也很短,至多让较瘦的人伸出一只手臂。 预言家抓住栅栏的栏杆,瞪大眼睛看着栅栏门后的景象。 一具焦黑的尸体非常安详地躺在距栅栏五米远处的地上。 尸体的身上被盖了张相当厚的白布,只有头部暴露在空气中。白布十分干净,上面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有。 侦探紧跟着预言家赶到栅栏门前,猛地抓住栅栏摇晃。 “锁匠!能不能把这扇门打开!”侦探大喊道。 锁匠急忙跑过来,弯腰查看锁的状况。半分钟后,摇头道:“这个电子锁的结构太复杂,我说不清楚要花上多久时间。” “那看看地图上有没有别的进这个房间的方法……”侦探从上衣中抽出黑白平板。 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的黑白平板都振动了一下。 预言家退后一步,掏出自己的黑白平板。 解锁后,界面自动跳到了【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死者才能:超高校级的死者】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不明】 【死亡时间:不明】 【死因:不明】 【尸体状态:疑似被火烧过,其余不明】 “这个是……什么?” “没有用处的玩意而已。”侦探皱着眉头道,“重点是……地图里显示栅栏门里面没有另外的出入口了。” “是什么……哦,密室杀人来着?”锁匠问道。 侦探摇头:“不算。在门外也可以上锁。总之你先尽量快点把这锁开了吧。” “这事我知道。不过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上下级的关系。”锁匠挺直身子,足足比侦探高出一个头还多,“大家都是‘超高校级’,你说话放客气点。” 侦探完全无视了锁匠,看着尸体,自言自语道:“明明已经有四个以上的目击者了,为什么‘校规’上所谓的‘发现尸体公告’还没有出现……” “最令人在意的果然还是死者的才能吧。”瘦弱的青年凑了过来,“‘超高校级的死者’……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才能啊、哈哈哈哈……” 瘦弱的青年说到一半,忽然病态地笑了起来。 “难以想象……择优制度也不可能选出‘超高校级的死者’这种称号出来吧。就像是不会有‘超高校级的大学生’这样的称号一样。”收藏家推了下自己的眼镜。 “嗯。不过奇怪归奇怪,‘超高校级的死者’不是一种永恒的才能吗?”瘦弱的青年还在笑着,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掉了。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开这个栅栏门!”侦探高声道,“有没有人和我一起来试试掰开这些栏杆的!” “小弟,不用那么急吧?难道你还有‘超高校级的法医’的才能?不会验尸的话等锁匠开锁就好了。还是说你不信任锁匠的才能?”身材丰满的女性话里带刺,明显是想挑拨侦探与锁匠的关系。 “我确实不懂验尸,但有可以确认也必须要去确认的事情。”侦探黑着脸说道,“例如死者的性别,例如死者身上有没有携带黑白平板。” “黑白平板?” “对,我想知道死者是不是那个消失的‘第十六人’。” …… …… 休息室。 “到最后还是没把那个栅栏弄开,都是无用功。”留着及腰长发的少女拿着一罐雪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不是那样的……那个侦探说的是很有道理……”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应道,声音越说越小。 长发少女用奇怪的眼神瞥了眼弱气少女,然后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预言家道:“我觉得你和那个侦探关系不错啊,你不跟着他一起破案吗?” 预言家苦笑一下:“我吗?我又不是推理迷。而且我和侦探也没认识多久……” 长发少女反复打量预言家,说:“你真是一个怪人。” “我?”预言家用手指指着自己,完全没有料到长发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哪里很奇怪吗?” “相当奇怪!”长发少女皱眉,“你可是拥有超高校级的才能的人啊!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难道超高校级的学生都得很狂妄才行吗?”预言家苦笑着。 “当然不是,这家伙也不狂妄,但说她是超高校级的学生没有问题。”长发少女用大拇指指着弱气少女,然后接着对预言家说道,“你则是……哎,我也不好形容。我一个理科生最讨厌形容这种东西了。” “那就不谈这个了。”预言家把话题转移开来,“你对那个‘超高校级的死者’有什么看法吗?用你理科生的头脑来看。” 长发少女轻轻摸了摸额头:“莫名其妙吧。要说也只有这个了。‘超高校级的死者’——怎么可能有这种称号嘛,颁给一个活人怎么想都不合适。虽然是理科生,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没错,这种称号颁给活人完全不合适。但如果是颁给死人的,那就不一样了。”侦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众人一齐转头,看见侦探正提着一瓶咖啡走过来。 “诶?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栅栏门那边……”长发少女拉开了手中雪碧的拉环。 “我在那干站着也没用,交给锁匠了。”侦探在预言家身旁坐下,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疲劳了。日光灯强烈的白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留锁匠一个人在那里?不要紧吗?”弱气少女小声问道。 侦探笑着摇头:“没事的。锁匠的体格姑且不论,他的才能可是我们的支柱,大家没有对他出手的动机。” “‘对他出手的动机’这种话说得太可怕了吧。我看你是真的累了。”预言家还是以苦笑的表情吐槽。 “另外,我解释一下我刚才说的‘颁给死人的称号’。”侦探拧开咖啡的瓶盖,喝了一口,“实际上我当然也不信超高校级的称号会颁给一个死人……不过我刚刚想了很久,这样应该是可以说得通的。” “说得通?” “对。这样的话,这个人本身就是以‘死者’的身份来参加自相残杀的。他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死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播放‘发现尸体公告’了。” “这么夸张的吗……”长发少女扶额。 “照你这么说,”预言家插话道,“‘超高校级的死者’就是自相残杀的第十六位参加者咯?” 侦探点头:“我觉得他就是那个消失的‘第十六人’。而且,这样还能解释为什么‘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上完全没有有意义的内容,尸体本身也被安置在一个难以被触及的地方了。” “为什么?”预言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才能啊。”侦探抛出了相当违反逻辑常识的言论,“既然是‘超高校级的死者’,总得有相应的才能吧——例如让自己无法被尸检。” 第5章 可能性A 沉默的夜 大厅。 “做事要分轻重缓急吧。”瘦而精壮的男人道,“明显出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那个‘超高校级的死者’怎样都好。要满足你侦探的探索欲找别的地方去。你总得照顾一下这里剩下十四个人的感受吧。” 晚饭后,十五个人很有默契地全都聚集到了大厅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瘦而精壮的男人率先开口了。 侦探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以思维推理为重的“超高校级的侦探”居然会考虑漏了这点,在旁人看来也是挺引人发笑的。 预言家环顾四周,无语、无所谓、嘲弄等各种神情都有。 ——明明眼前的超高校级的学生们就有很多种个性,为什么自己会被认为不像一个超高校级的学生呢? 他比起眼前的事情,更在意之前长发少女给自己的那句评价。 “我……我只是太在意案子了……”侦探没有嘴硬,低下头,声音也放轻了。 侦探认错了,接下来呢? 大家的视线都转到了锁匠身上——这大概是一种思维的惯性。 锁匠瞥了眼侦探,道:“我会帮大家出去的。” …… “好,那没别的事的话,大家也先回各自的房间吧。为了方便就把自己醒来的房间作为自己的房间好了。”瘦而精壮的男人总结道。 两三秒后,有人率先站起离开。接下来众人也先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侦探几乎一直盯着每一个离去的人,试图和他们有什么眼神上的简单交流。 然而在锁匠和瘦而精壮的男人离开后,他像失去了动力一样,压低帽檐,站起身,也打算离去。 刚走出一步,他想起了什么般,突然回头,看向预言家。 短暂的对视,侦探扭头,接着走开。 ——侦探刚刚的眼神中传达出什么了吗?应该确实有某种含义,但自己无法理解。因此刚才就没有实质上的“交流”。 ——果真是沉默的超高校级。 收藏家也起身,推了下他的眼镜,两手揣进裤子口袋里,轻松地迈出脚步。 ——这家伙现在的行为多半只是为了耍帅…… ——但是,这里的人刚才是为什么聚在一起的呢?都是因为对侦探的行为有意见吗? 想到这里,预言家的衣角却忽然被谁轻轻扯了一下。 “不是……那个,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对侦探不满的。” 预言家回头,是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弱气的女生。之前还和她、长发少女以及侦探一起聊了下“超高校级的死者”的话题。 “有可能有些同学只是顺应气氛,或者是想听听大家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才过来的……”她的声音渐小,最后换成了另一句,“你是侦探的朋友对吧?” 本想一口否认的,但刚才侦探的眼神却一下子在眼前浮现。 ——侦探的心里又是在想着什么呢? 看着沉默的预言家,弱气女生误以为他是默认了,便说道:“人有缺点和失误是很正常的事情……总之,我……不对,嗯……我觉得侦探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可以相信他……” 预言家差点没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信任什么这个我自己多少也有数。只是你的立场呢?” “……我?” “你刚刚算是在安慰我吧。”预言家道,“所以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 出乎预言家预料地,弱气女生没有回答预言家的问题。 …… …… 两小时后,晚上九点。 侦探循着黑白平板上的路线,走进了一间“特别休息室”。 “你们……也在这?” 在看到锁匠和瘦而精壮的男人的瞬间,侦探的心里很难说是不是不舒服。 “你也来了啊。”瘦而精壮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侦探偏过头,“对电子地图上标出来的【绝对有用的仓库】比较在意,就过来了。” “明明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一旁身材丰满的女人开口,但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了。大概也是不想再对侦探恶言相向。 “抱歉,因为注意力都在‘超高校级的死者’身上,所以忽视了别的细节。”侦探低头道。 锁匠抬头看了眼侦探,然后就低下头继续忙他的事情。 在场的总共有七人,除去侦探、锁匠、瘦而精壮的男人,收藏家、身材丰满的女人、长发少女和瘦弱的青年也在这里。 电子地图上【绝对有用的仓库】是与眼下众人所处的【特别休息室】相连的房间。 侦探步入仓库,大致查看了一下里面的陈设。 以体育用品为主,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在这个密闭的监狱中几乎通通都派不上用场。 ——所以电子地图上的【绝对有用】是指…… “这些全部都可以作为凶器对吧?”侦探喃喃道。 “差不多,活脱脱一个武器库。”收藏家从一个袋子中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试着挥了一下,“东西倒都是好东西。” “正因为都可以作为凶器,”瘦而精壮的男人插嘴道,“所以我麻烦锁匠制作了两把简易的锁,一起拴在门上。两把锁的钥匙经过刚才的讨论,分别由我和她来保管。” 他指了指长发少女,长发少女点头表示正确无误。 ——这个思路没有问题。虽说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出现“自相残杀”,但多一道手续以防万一是对的。 侦探再次环顾四周,没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东西了……不如说因为都很让人在意,所以最后反而调动不了人的情绪。 “等等,这里居然还有扇窗户……”侦探皱眉道。 “普通的推拉窗而已。窗外也是连接到另一条走廊上,到不了外界,这个你看眼地图就知道了。”长发少女道,“窗户已经上过锁了,你快点出来吧。锁匠要给仓库的大门上锁了。” 侦探走出仓库,身后传来关门和上锁的声音。 “好了,好好去睡一觉吧。”收藏家装酷地推了下他的眼镜。 “走吧。”身材丰满的女性往锁匠的身上贴去。 ——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 ——总之我算是已经做了我目前所能及的事情了。 ——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解开什么谜题,这点实在可惜。不过若能这么结束大概也说得过去。 他闭上眼睛,用手扶了下自己猎鹿帽的帽檐。 第6章 可能性A 突如其来的死亡 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是早上或是晚上的感觉。 伸出手,把黑白平板从床头柜上扯到床上,摁亮。 ——早上六点半,比自己预料中的要早不少。 在这个密闭的监狱中,完全感受不到早晨和晚上。如果在这里住下一段时间,生物钟八成会乱掉。 ——不过有锁匠在的话倒应该也不会在这待太久。 想到这里,他把注意力转向外界,这才听见了门外若有若无的吵闹声。 几乎在他注意到的同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喂!有人吗?醒了吗?” “等等,马上就来了!”预言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把抓起外套套在身上。 ——今天醒得早多半有被吵醒的原因在内…… 穿上裤子,他几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短发女生,她两手叉腰,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看着预言家。 “明明是男生,手脚却那么慢。让姐姐我等了这么久……” ——明明是她得仰头看自己的身高差,她却自称“姐姐”…… “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预言家脸上带着歉意。 “锁匠失踪了。”短发女生皱着眉头,“详情不清楚,总之你快点和大家一起去找人。我去叫一下还没醒的人。” 身材矮小的短发少女说完就走开了。预言家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锁匠失踪了?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他半夜偷偷开锁,然后他自己一个人逃出去了? 本能地寻找短发少女的身影,不过短发少女已经不在他的视野中了。 刚睡醒的大脑感觉还无法很好地思考,他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压下,朝大厅奔去。 …… …… “呦,你也到了啊。”侦探看见急匆匆赶来呢预言家,简单打了个招呼。 大厅里此时只有侦探与瘦弱的青年两人在。 两人各坐在沙发的两端,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画面感。稍微一想,如果把瘦弱的青年换成锁匠、自己或是那个瘦而精壮的男人,画面感都会被很轻易地破坏掉。 ——有点搞不懂,自己没有艺术上的天赋。难道是瘦弱的青年和侦探之间具有某种共性吗? ——搜索自己的记忆,但也没想起来瘦弱的青年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自己感觉到的“共性”还真是莫名其妙。 “我听说锁匠失踪了,是这样吗?”预言家收回自己的想法,道。 侦探点头:“没错,今早我们大部分人起床后,锁匠还没起来。因为他是关键人物,所以就去叫他……” “然后发现了他的房间里没有人?” “不是,他的房门好好关着。”侦探否定了预言家的猜测,“只是无论这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预言家道:“这个不能判定为失踪吧。” “当然不能。”侦探道,“当时感觉事情比较紧急,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仓库找工具,直接破门。” “仓库?” “就是地图上【绝对有用的仓库】啦——”瘦弱的青年忽然开口,对着预言家比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待会我可以带你过去,‘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瘦弱的青年故意把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都拖长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侦探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在仓库的窗台上发现了明显的血迹。感觉不对,于是就急忙取来工具,强行砸开了锁匠的房门。一如之前所料,锁匠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那……”预言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找了,总之得尽快找到锁匠才行。”侦探微微蹙眉。 有和侦探相遇时的经验,预言家特别留意了侦探的表情。 ——而侦探的表情中透出的是…… “你……”预言家无意间发出了声音。 “我就待在大厅,给迟到的人讲一下事件的情况。你去搜索吧。”注意到了预言家的视线,侦探稍稍压低他的猎鹿帽的帽檐。 “嗨,预言家小哥,那就由我来带你去仓库咯。”也不等预言家回应,瘦弱的青年抓住预言家的手,把还在发呆的预言家直接拉走了。 ——刚才侦探的眼神……确实没错。“锁匠的失踪”又让侦探亢奋起来了。只是因为之前考虑问题的失误,侦探没办法露骨地表达他自己的欲望。于是只能自己把自己限制在大厅里,迫使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全被吸引走…… 【“我觉得侦探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可以相信他……”】 预言家又回忆起了昨天弱气女生说的话。 ——侦探值得信任吗?不好说。侦探有时给自己的感觉与疯子无异。 “喂喂喂,还在发呆呐?”瘦弱的青年用空闲的手在预言家眼前挥了挥。 “啊,抱歉……不对,你这样硬拉着我过来是要干什么?”预言家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瘦弱的青年给拖到不知道哪条通道中了。 完全陌生的通道,周围也完全没有他人的气息。 ——刚才的紧张感与这里诡异的氛围混在一起,让人有想呕吐的冲动。 “一方面确实是带你去那间仓库——”瘦弱的青年露出了可以用“危险”来形容的笑容,“另一方面,我对你的才能非常感兴趣,我需要你详细跟我说说你的才能。” “现在?”预言家勉强抽出了自己被瘦弱青年抓住的手,“现在干这种事情有意义吗?锁匠可是生死不明的状态,而且很可能已经……” “在意那些干什么?担心自己出不去吗?放心好了,‘超高校级的锁匠’的才能,我也是有的。”瘦弱青年的笑容愈发扭曲。 “你在说什么啊……”预言家完全处理不过来眼下接受到的信息了。 “我在说什么?我在让你说你是怎么意识到你有‘预言家’的才能的,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把它作为一种才能使用的……” 瘦弱的青年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两手抓住预言家的双肩,往预言家贴近。 预言家双肩用力,试图摆脱瘦弱的青年的控制,但肩膀上却有使不上劲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力气全都被卸去了。 “你,你刚才说的,你也有‘超高校级的锁匠’的才能是怎么回事?”预言家试着转移瘦弱青年的注意力。 “这个很简单啊,因为我是天才。”瘦弱青年的手抓得更紧了,“我是‘超高校级的天才’啊!” “什……” “叮咚乓咚!” 广播的声音忽然响起,预言家与天才都顿了一下。 “那个是……” “尸体被发现了!”广播道出了古怪而自然的内容。 ——自相残杀……不对,锁匠…… “你们,快点到尸体发现现场的楼梯口集合!” 广播只剩下了杂音,几秒后,杂音也消失了。 “刚才的那个广播到底是……”预言家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超高校级的天才”的发言,还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尸体发现公告”。 “走吧。”天才松开了手,“现在必须得去集合了。” ——超高校级的锁匠…… ——这里的监狱生活简直是在挑战人的接受能力。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才走出两步,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预言家,问:“对了,这回你有事先预言到什么吗?” “完全没有。”预言家如实回答。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和天才斗智了。 “……” 天才沉默着离开。 预言家望向天花板上的喇叭,心里一团乱麻。 第7章 可能性A 绝望searching 【死者才能:超高校级的锁匠】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男】 【死亡时间:夜间凌晨一点到两点】 【死因:头部遭钝器击打】 【尸体状态:头部被钝器不止击打过一次,双手手腕处有明显绳子捆绑过的痕迹。无其他明显外伤。】 楼梯口。 楼梯口的大门已经被暴力破开了,锁匠的身体略有些僵硬地倒在楼梯上。 “刚刚是怎么发现尸体的?”侦探快步赶了过来。 还活着的十四个人悉数聚集到了这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与尸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与之前看到“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心情不同,锁匠作为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看着他就这么以尸体的形式出现,实在是难以接受。 “总之是看到上锁的门就直接砸开,没想到……”长发少女的身体颤抖着。 “那么,是直接看到尸体倒在这里的吗?”侦探接着问道。 瘦而精壮的男子皱眉:“你也少说两句,大家现在明显没有心情。” “不是考虑心情的时候,”侦探确实亢奋起来了,“根据黑白平板上的说法,之后会有‘学级裁判’展开,为了我们剩下十四个人的生命,有必要对锁匠的死进行调查。”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们之中有人杀了锁匠咯?”瘦而精壮的男子微眯眼睛。 ——瘦而精壮的男子总是在针对侦探…… “有可能,现在不能确定。”侦探稍稍抬起一点帽檐,与瘦而精壮的男子对视。 气氛很僵,这两人不知何时都已有成为众人核心的趋势。 “那就开始搜查吧。”瘦而精壮的男子很轻松地妥协了,有点出人意料。 侦探点头道:“那大家就开始行动吧。最少要保证两人一组,人多更好,以防凶手趁机销毁证据。刚刚发现尸体的麻烦来跟我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预言家往身后瞥了一眼,超高校级的天才正看着他。 为了甩掉天才,他走到侦探身旁,用行为表示要和侦探一起行动。 天才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去和弱气女生打招呼。 长发少女和两名预言家没有印象的女生来到侦探面前,表明她们自己就是尸体的发现者。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开——坦白说,自己不认为这些超高校级的学生真的会听侦探的话,多人一起行动。 ——也就是确实存在凶手要销毁证据的可能了……那么调查速度要尽量快才行。侦探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摆脱天才的预言家跳下楼梯,站在楼梯底部往上看,一边听着长发少女她们的证言。 “当时就是把门直接砸开,没想到就看见锁匠摔了下去……” “摔?” “没错,是摔。”一名女生补充道,“一下子就摔在了台阶上。” “然后呢?你们有没有移动过什么东西?” “当然没有啊!而且然后直接就响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广播了,谁会去动啊!” “还有什么别的细节吗?” “……没了。要是想起什么我会告诉你的。”长发少女道。 而站在预言家的位置,确实可以看到门后有一大摊血迹,触目惊心。血顺着门流到地上,有恐怖片的氛围。 ——和女生的证言一致。看来锁匠的尸体是…… “锁匠的尸体当时应该是靠在门背后的。”侦探也下到了预言家的身旁,看着门后的血迹说道。 “所以……”预言家托着下巴,“是锁匠在遭到了凶手的袭击之后,逃进这里。然后把楼梯口的门关上,身体靠在门上。结果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有可能。不过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侦探环顾四周,“这个楼梯是通往哪里的?” …… …… 预言家一步跨过两级台阶,从上面下到了楼梯口。 “上面被锁死了。”他说道。 “下面也被锁死了。”侦探走到被砸开的楼梯口的门前。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密室?” 预言家看着眼前的门与尸体,不管怎么想适应,总会有一股呕吐感挥之不去。 毫不留情的血也好,古怪地趴在台阶上的锁匠的尸体也好,全都将“死”这个字生动地演绎到了恶心的地步。 侦探弯下腰,查看门锁:“方舌……我是说方形的锁舌,它并没有伸出来。门只是普通地关上了而已,没有上锁。” “所以不能算‘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实际上本来就不存在,只是诡计而已。”侦探用右手扶着帽檐,“不过,这扇门在昨天是什么状态?上锁了吗?” 预言家咂嘴。他昨天就没见过这扇门。 “上锁了。” 侦探和预言家同时扭头,一个身材矮小的短发女生朝这里走过来。 “这里昨天还是锁着的。”短发女生又重复了一遍,“姐昨天,啊,就是在你们对着那个‘超高校级的死者’高兴了半天之后,我们几个女生先来确认各个上锁的地方的情况。” “哪几个女生?”侦探沉声问道。 “姐姐我,一个身材贼好的,一个戴手套的,一个‘超高校级的幸运’,还有一个没什么特征的……”短发女生大大咧咧地竖起手指数着。 “等等,你说‘超高校级的幸运’?”预言家打断了短发女生的话。 ——“身材贼好”的那位自己有印象,近两天没事就往锁匠身上贴。 ——至于“戴手套”和“没什么特征”的自己都几乎完全没有印象。毕竟这里的人自己都没有认全。和眼前这位短发女生说真的也就是早上起床时的一面之缘而已。 ——而“超高校级的幸运”…… “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啊?那个看起来特别弱气的妹子……”短发女生说到一半,问,“喂,她难道没跟你们说她的才能吗?” “当然没有啊……”预言家苦笑着。 侦探没有理会预言家与短发女生的对话,自顾自地掏出了黑白平板,然后照着电子地图走开。 预言家用眼神对短发女生致歉,然后追上侦探:“侦探,等等。” 二人在密闭的通道内向前走去。 鞋底与地面相碰的声音在通道中回响。 ——“超高校级的侦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 ——还有,之前自己数次确认过的,他的“亢奋”…… ——对于眼下的困境,还有锁匠的死亡,他又有什么想法呢? “喂,侦探……” 预言家开口问道。本以为在只有脚步声的通道中,自己的声音会非常不和谐,谁知听起来并不突兀。 “怎么了?” “你昨天不是说过吗?这里没有人有杀害锁匠的动机……” “算是我的判断失误吧。人不总是理性的。”侦探道,“你应该也有过‘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掉某人’的冲动吧。” 预言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动机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预料……”侦探总结性地感慨道。 “……那‘超高校级的侦探’有杀人动机吗?” “……当然会有的吧。” “我之前就有些在意……”预言家试探性地问道,“你对于‘事件’,或者说‘谜团’的热情……” “你是指,我比较适合当‘超高校级的解谜家’之类的吗?”侦探反问。 “……大概是。所以才来当面问你。” …… “前面就是那个【绝对有用的仓库】了。”侦探说道。 “嗯,必须搜查的地方。”预言家点头。 “现在时间紧急,恕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侦探道。 第8章 可能性A 血迹 溅射开来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不仅窗框上有,连窗下的地面也被溅到了。 窗户现在是打开的状态,仓库里也有人正在搜查。 侦探与预言家站在窗外的通道中,通道在这里正好有一个转弯。而窗户在这个弯道的外侧,如果有人从外面靠到窗前,从通道的两头都绝对可以看到。 侦探试着把他自己的脑袋伸进窗户,预言家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 “喂,预言家,你有什么想法吗?”侦探缩回头,问道。 “能有什么想法……这里就是袭击的现场,应该没有问题吧。”预言家答道。 侦探没有再说什么,一副沉思中的模样。 “那个,”预言家说道,“凶手在半夜把锁匠叫过来,然后埋伏在仓库的窗户后面。等锁匠探头往里面看的时候,就这么直接来了一下……” “大概。”侦探微微点头,然后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一脚踩在窗台上,双手扶住窗框,直接通过窗户翻进了仓库。 “通过打开的窗户进人倒是简单……”他喃喃道,“……但好像有哪里出错了……” 侦探陷入了沉思,预言家也就安静地四处张望。 ——真是一个充满了压抑氛围的鬼地方…… ——哪怕是这个留有血迹的窗台,放在这个“才囚监狱”中也不会让人有违和感。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自相残杀的舞台”了。 安静下来仔细一看,除了窗台附近的血迹,自己脚下的地面似乎也有几个血点。 ——血点…… ——不行,什么都想不出来,还是换一个思路…… “我也问一下,这间仓库在早上的状态是什么样的?”预言家思索半天,问侦探。 “正门上两把锁锁得好好的,窗户也是锁上的。”侦探道。 “又是密室吗?” “……小伎俩而已,密室是不存在的。”侦探一边这么说,一边细致地查看窗户的锁。 预言家愣在那里,想不出侦探口中的“小伎俩”是指什么。 侦探用手指了指窗户上方,预言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窗户除了底下左右推拉的两扇,上面还有一片长方形的,用玻璃密封的区域。这种构造非常常见,自己以前一直不理解顶上那块不能开的窗户用来干什么,后来大概明白那是用来增加采光面积的。 ——所以…… “上面的玻璃,有一小块缺口。”侦探道。 预言家模仿侦探之前的样子,右脚先踏上窗台,双手一撑,抓住两旁的窗框,再慢慢把身体直起来。 上面本应密封的玻璃确实有一小块缺口,但缺口很小,伸进一只手臂应该都无法做到。 另外,在缺口的底部,有不知什么造成的划痕…… ——这就是侦探口中的“小伎俩”吗? 预言家虽然还没有明白这个“小伎俩”是什么,但应该确实有一个机关,能让人在外面就把窗户锁上。 他也通过窗户跳进仓库内。此时侦探已经转身走开——看来他已经调查完了这扇窗户。 预言家按照侦探刚才的行为,把头凑过去,查看窗户的锁。 锁是普通的月牙锁,只要旋转就可以将闭合时的两扇窗扣在一起,达到上锁的效果。 ——但是,这个锁的柄上面有一圈划痕……这也是“小伎俩”的一部分吗? ——搞不懂。 移开视线,预言家走到仓库的深处,寻找刚刚离开的侦探的踪影。 …… …… ——想不通。 侦探在仓库最里面的货架后面,皱眉思考。 ——凶手是她吗? ——……不能臆断,待会要是带着强烈的主管情感搜查的话会造成偏差的。我现在也有可能掉进了“真凶”的诡计中。 ——诡计…… 心跳强烈而快速,有耳鸣的错觉。 耳朵能轻而易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的,这是自己活着的证明。 ——这就是自己活着的证明。 ——以前也好现在也好,自己就是作为侦探,才能说是“活着”的。 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侦探?你在这里啊。”预言家在一旁出现,朝侦探走来。 “嗯。”侦探点头,用空闲的左手扶了下帽檐。 预言家注意到了侦探的右手,稍有迟疑:“你右手抓着的是——” “钓鱼线。” “啊?” “刚刚找到的。”侦探将手中的钓鱼线放回货架,“走吧。仓库这里基本都调查好了。” “搜查比我想象的要快不少啊……”预言家感慨道,“只是待会还要调查哪里?应该没什么地方了吧。” “凶器。” 侦探压低自己猎鹿帽的帽檐,往仓库外走去。 大概是因为忽略了“凶器”这一要素而感到尴尬,预言家苦笑着跟在侦探身后。 …… …… 厨房。 一股肉的腥味,还有新鲜蔬菜的味道混在里面。 刀具上都很干净。 据昨晚来做晚饭的壮汉描述,这里的刀具和昨晚一模一样,没有少哪一把。而且因为昨晚的晚饭弄得比较急,没时间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所以刀在昨晚是没有沾到什么血的。 现在查看也确实如此,刀没什么沾过血的迹象——这仍是壮汉的描述,毕竟预言家不懂这些,看不出刀上的细微差别。 当然,一想也是。锁匠的身上只有钝器造成的伤口,怎么想都和刀联系不到一起。 ——总共有两个壮汉,一个是已死的“超高校级的锁匠”,才能和他的外形极不相符。而剩下的这位……难不成才能是“超高校级的厨师”吗?那倒也是完美地与外形不符了…… 无力参与搜查厨房的预言家只能在心里想些这种事情。 “腥味……”侦探自言自语。 ——腥味吗?腥味在厨房应该是很常见的。 为了不打断侦探的思路,预言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 …… 栅栏门前。 “超高校级的死者”依旧静静躺在离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他身上的白布没有变化,周围也没有多出或是少掉什么东西。 和锁匠不同,虽然“超高校级的死者”连才能都是莫名其妙的“死者”,但这具尸体并没有带有那么强烈的“死的气息”。 “说实话,在看到‘超高校级的死者’这个称号的时候,我以为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活死人出来犯案。”预言家半开玩笑地道。 “说不定呢。” “诶?”预言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侦探的发言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动机是‘杀了锁匠,就没有人能接近我,给我尸检了’。这样也挺有意思。”侦探微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预言家道,“我以为你会因为在搜查而特别严肃的。” “……搜查说到底也只是解谜的一部分。” “而‘超高校级的死者’本身就是谜题?”预言家问。 “没错。”侦探回答得非常干脆。 “……” “接下来是锁匠的房间。”侦探说道。 “嗯,走吧。” 第9章 可能性A 凶器 ——锁匠的住房与自己的几乎完全一致。 ——看来男性的房间大多都是一个套路了,不知道女性的房间会不会格局不同…… “所有的住房都是这样的。”侦探好像是看穿了预言家所想,这么说道。 “诶?” “昨天为了试着从空房间的格局确认‘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性别,我特意让‘超高校级的幸运’给我看了一下她的房间。” “‘超高校级的幸运’?”预言家一时没有回想起来,“你说那个弱气妹子?……你是不是就是冲着她好欺负才找她的?” “有这个意思。”侦探苦笑着,往写字桌走去。 预言家停在门口,凝视被砸开的房门。 房门是被砸开的,但本身变形并不严重。主要还是门锁那一块坏掉了。与之相对的,门框的对应位置也破损了。 “每间住房的房门都可以用相应的黑白平板在门外反锁……”预言家喃喃道。 “放心好了,”侦探说,“我之前检查了锁匠的尸体,他的黑白平板就在他的身上。凶手大可以在杀害锁匠之后再来给锁匠的房间上锁。” “你什么时候检查的尸体?我怎么没有印象……” “等等,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侦探打断了预言家的话,伸手从写字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什么。 “……” “……” “这个……是……”预言家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避孕套啊。”侦探似乎也尴尬了一瞬间,但立刻就换回了严肃正经的样子,“我的房间没有这个,这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预言家的肩膀上,他浑身一震,扭头,看见身材丰满的女性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休息室的自动贩卖机里有这个哦。”身材丰满的女性很勾人地一笑,“而且也许是为了照顾我们,自动贩卖机不需要投币,可以随便从里面拿东西。” ——所以锁匠是在昨天跑到自动贩卖机那里拿了避孕套吗?稍微有些无法理解…… 预言家皱着眉头,想把这位女性搭在他肩上的手拍开,同时却又觉得就这么被搭着也挺舒服。 “不管怎么说,锁匠人死了,但这个套套还没用过,放着就浪费了。要不要你来消费掉——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尺寸啊——”身材丰满的女性的嘴凑近预言家的耳朵。 ——喂喂喂,这是哪一出啊—— 侦探沉默着看了他俩一眼,向门外走去。 刚刚被侦探一看,预言家突然感觉羞耻到了极点,脸迅速涨红,一下子挣开了身材丰满的女性,跑向门外。 …… …… 跑出门一段距离,预言家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糟糕。 ——完全就是一个害羞的纯情小男生啊……虽然自己确实是个高中生没错,但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算了,如果回头去道歉的话感觉就更不对了。还是就这样吧。 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让刚才急剧加快的心跳降回去。 冷静下来后,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侦探的人影。 ——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我好像和侦探跑了不同的方向…… ——还好不是大问题,侦探就在另一边,只要我过去的时候别遇上那个身材丰满的女性就行—— “呦,预言家你在这里啊。”一个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预言家转身。 ——是“超高校级的天才”。 有“天才”之称的瘦弱青年微笑着看着预言家,道:“你也是一个人啊,这不正好嘛。” “不,我……” 没等预言家说完,天才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预言家的右手手腕。 “走吧?”天才笑道。 预言家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使不出力气,更别提挣脱天才了——这家伙难道拥有和“格斗”有关的什么才能吗? ——既然挣脱不开,那也没什么多想的了。 “行吧,听你的。”预言家以放弃的口吻说道。 天才回以灿烂的笑容。 …… …… 休息室。 预言家被天才抓着走进了这里。无奈之余,视线却捕捉到了一根靠在墙边的高尔夫球杆。 “喏,这是在沙发垫下面找到的。”天才松开了抓住预言家的手,把高尔夫球杆递给了他。 “这个……” 自己对高尔夫球杆自然也是一窍不通,让“超高校级的收藏家”来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道道来。只是这根球杆的异常不在于它本身。 高尔夫球杆的顶部已经被血染红了。 “嗯,是凶器。”天才道,“我还特意把它拿去和尸体头部的伤口对比了下,貌似也是对得上的。” “……凶手就是用这个……” “没错,有什么感想吗?”天才饶有兴味地看着预言家。 预言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画面。 深夜,锁匠看到了打开的窗户,犹豫片刻,还是凑了过去。 透过开启的窗户看见的仓库内部仍是一片漆黑。 不知是受何种感情的驱使,仿佛鬼迷心窍一般,他将头伸了进去…… 而在窗后潜伏已久的黑影,于此时挥下了绝望的凶器—— 高尔夫球杆的金属杆身在这一刹那反射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亮光。 亮光、血光、闷哼的声音。 凶手在黑暗中露出了微笑…… “想来也是这样的吧。”预言家叹气道,“突然的袭击与悲剧就这么直接降临。” “就这样吗?” “不然呢?”预言家反问。 “我本来还以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可以通过过去的死看到未来什么的……”天才很郁闷地坐倒在沙发上。 “你到底把‘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想成了什么玄学才能啊。”预言家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天才,“我刚刚还对你主动参加了搜查很惊讶,没想到你到头来还是在说这种事……” 天才不耐烦地打断了预言家的话:“第一,我确实主动积极地参加了搜查,我又不是看不懂现状的人。第二,什么叫‘这种事’?你是看不起你自己的才能吗?” “别转移话题啊,而且话说回来,你是‘超高校级的天才’的话,为什么没有掌握预言家的才能?”预言家又甩了个问题过去。 “天才也是需要学习的……”天才小声道,忽而提高声音,“算了,我接着搜查去了。” 天才说罢,起身径直离开休息室。 ——他生气了吗?明明刚才逃避问题的是我才对…… 预言家看着天才的背影,一头雾水。 第10章 可能性A 收藏 收藏家嘴里叼着一片面包,脚有节奏地拍着地面。 节奏控制得相当不错,让人有想跟他一起打拍子的冲动。 “刚烤好没多久的面包……虽说是烤面包机烤出来的,但口感和味道都出人意料地好……”收藏家咽下口中的面包,对天才与预言家说道。 ——收藏家貌似对这里的设施挺满意的。自己也稍微能习惯他总是点评两句的风格了。 预言家拿起餐厅饭桌上的面包,“这个就是午饭了?” “对,跟着侦探的吩咐。既然搜查很紧急,那午饭自然是这种方便的最好。” “这样……”预言家咬下一口面包,味道确实不错。 “说起来,”他问,“收藏家你上午调查了哪里?” “仓库、休息室、餐厅……楼梯口是因为一开始就看到侦探在调查,所以就没去。说到底能调查的也就这几个地方了。对了,还有厨房和大厅也可以搜查。”收藏家答道,不忘用手指推一下他的眼镜。 “是差不多只有这几个地方……”预言家喃喃道。 ——下午也接着搜查,直到那个所谓的“学级裁判”开始…… …… …… 预言家咂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 ——刚刚的面包味道着实不错。 ——话说回来,仿佛是忽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天才在下午没有像先前那样缠着自己,而是他自己一个人去了“超高校级的死者”,也就是栅栏门那边。 ——“超高校级的天才”到底是怎么样的才能……算了,无所谓,反正自己出去之后应该也不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叹了口气,视线停留在靠在墙边的高尔夫球杆上。 要说特别也特别,毕竟它是被用来杀过人的凶器;要说普通却也普通,它现在到底只是一根粘上了血的高尔夫球杆而已。 带血的高尔夫球杆沉默着,形象和自己想象中那根反射银光散发着凶芒的“凶器”有决定性的不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思维不断跳跃着,身体似乎与时间脱节了。 不大像是单纯的“想象与现实的差距”,也不是惊慌、恐惧这类简单的感情。 ——…… ——倒像是我曾经给自己做出的那个预言。 …… …… “聊两句?” 栅栏门旁,天才向走过来的收藏家打招呼。 “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不是来找你聊天的。” “但该搜查的地方差不多也都搜查过了吧。”天才道,“接下来本来也只是在这个迷宫一样的监狱里乱转罢了。” “……我喜欢‘迷宫’这个形容。” 收藏家停下,靠在了栅栏门一旁的墙上。 天才也倚墙站着,不过是在栅栏门的另一侧。 两人都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目视前方而互相看不到脸,只能听见声音。明明是同一面墙,二人中间又隔着一个栅栏门的距离。 而栅栏门里面,一具叫“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尸体正躺在那里。 这个场景实在有点超现实。 ——所以反而让人心情不错。 收藏家这么想到。 “那么,”天才干咳两声,“由我先发问咯?” “请。” “‘超高校级的收藏家’都在收藏些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吧,古玩字画那种古董自然有收藏。” “其他呢?” “昆虫标本、咖啡……还有今天中午吃的面包片。” “嗯……”天才顿了一顿,问道,“那迷宫呢?” “迷宫?”收藏家一下子蒙了,不过他仍没有扭头去看天才,“如果说是小时候的那种迷宫图书,或者是世界上一些迷宫的资料,那我是有收藏……” “真正的迷宫,就像我们所处的监狱这样的呢?” “《死于自己迷宫的阿本》……”收藏家皱眉道,“啊,抱歉,刚刚想起了一部小说。话说回来,我没有通俗意义上收藏真正的迷宫。” “小说啊……这篇小说我大概也看过,可惜记不起来了。”天才感慨完,接着问道,“没收藏迷宫的原因是什么?经济问题?” “肯定的吧。”收藏家停顿几秒,“我又不是‘超高校级的富豪’,就算再怎么有钱,不管不顾地花肯定也不够用的。” “有道理。” 短暂的沉默。 刚才的谈话,自始至终,两人的目光都没有离开正对面的墙壁。 这种默契也很让收藏家享受。 “那么,接下来由我来提问了。”他道。 “请。”天才的回复与刚才收藏家如出一辙。 “你的才能是什么?” “‘超高校级的天才’。” “天才?” “对。” 收藏家对这个答案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一时找不出下一个问题。 天才用听觉感受沉默的空气,想象此时收藏家的表情。 “那,”天才道,“轮到我发问了。” “……问吧。” “既然‘超高校级的收藏家’并没有足够的经费,那到底是如何成为‘超高校级的收藏家’的?” “其实还是经费。毕竟只是‘超高校级’,本来也只要比普通人强就行。可惜现在竞争压力实在大到病态,‘超高校级’的评定也随之病态起来……”收藏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抱歉,一下子扯远了。至于经费,我个人不可能有那种家底。我是出生在一个收藏家的家族……收藏世家?总之,到了我这一代,他们貌似和一个地下组织达成了什么交易,成功让我获得了‘超高校级的收藏家’的称号。” “暗箱操作吗?” “大概……吧。” 天才停了几秒,似乎是在脑海里快速回味收藏家刚才的话。 赶在天才开口前,收藏家说道:“虽然不一定是合格的‘超高校级的收藏家’,不过我想‘收藏家’本身就不是财力的比拼。” “还有‘鉴赏家’的成分在内。”天才接过话头。 “是的。所以在财力之外,在这个称号之外,一定还有一条路通向真正的‘收藏家’。” “……什么路?” “就像历史虚无主义那样,收藏的东西是否有实体存在是没有意义。重点在于‘我收藏了它’。如果我是一个主观唯心主义的收藏家的话,那只要我充分认知了一样事物,我就收藏了它。” “……比如中午的面包?” “没错!”收藏家一时有些激动,他没想到天才的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就理解了他表达的意思。 “所以……”天才的声音倒低了下去,“是记忆咯?记住即收藏?” “不止是单纯的记住……” 收藏家还在讲话,不过天才已经听不进后面的内容了。 ——记住? ——这种才能…… 天才很粗暴地打断了收藏家的话,问:“那你收藏过尸体吗?” “尸体?” “例如‘超高校级的死者’。” “这个?”收藏家推了下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实在不好说……我还完全不清楚‘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本来面貌。除非他什么都不是,本来就只是一具尸体。” 天才那边沉默了下去,应该是陷入了思考。 收藏家感到有点口渴——等会去休息室拿瓶咖啡好了。 ——说起来,自己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天才待在这里。为什么他要对“超高校级的死者”这么执着呢? ——一下子想不通。 ——自己理解不了人类,这很正常,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类学家,而且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人类并不是自己的藏品。 “那又是我问了。”收藏家道。 天才没有回答,收藏家将这个沉默视为默认。 “‘超高校级的天才’的实质是什么?‘天才’是怎么样的才能?” 第11章 可能性A 浮躁 晚饭依旧是面包。 “不能弄点正式点的吗?”身材丰满的女人抱怨着。 “不知道搜查时间什么时候结束,要抓紧时间,这也没办法。” “我又不是不懂道理……”她嘟囔着走到大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沙发上总共坐了有九人,全都在默默地吃着面包片。坐姿与表情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沉默。 ——又是沉默。 ——壮汉还在厨房,现在的状态估计也和沙发上的众人差不了多少。天才和收藏家结伴来领过面包之后就不知去向,不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会一起行动,明明看上去不一定聊得来。 ——瘦而精壮的男人领了面包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不得不说他基本已经成为眼下这些超高校级学生的核心,大厅死气沉沉或许也有他不在的原因。 ——至于侦探,他在晚餐时间段就没来过这里。 预言家提着侦探的那一份面包,离开了大厅。 …… …… 侦探房间的房门是打开的。 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预言家便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侦探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堆东西思考。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预言家进门这件事。预言家略感尴尬,又喊了声“侦探”。 “预言家,你……” 侦探很惊讶地看着预言家,反复打量预言家与他手中的面包。而预言家在那一瞬间很明显地读出了侦探从“吃惊”到“理解”的表情变化。 “没错,你的晚饭。”预言家小心翼翼地绕过侦探摆在地上的东西来到侦探身旁,学他的样子盘腿坐下,将面包递给侦探。——预言家刚才也同时看出了侦探腿坐麻了,站不起来的尴尬情况。 ——尴尬与尴尬,平局。这反倒也不尴尬了。 “谢谢。”侦探带着歉意微笑,接过面包。 二人各咬一口面包。 面包的口味和中午一样,绝不算差,只是早中晚都吃同样的面包稍许让人难以接受。 ——更何况…… 脑海中浮现出死气沉沉的大厅的画面。 ——吃面包都是因为有着正当而且急迫的理由。那个“学级裁判”不知何时会开始,所以要抓紧一切时间。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所有人也都理解并认同了。 ——只是……这个“搜查篇”到底要何时才能结束呢…… 预言家闭上眼睛再睁开,终于开始留意被侦探放在地板上的物品。 高尔夫球杆。 是作为凶器的那根染血的高尔夫球杆。它特别醒目地被平放着。预言家对自己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而感到不解。 一卷扭曲的铁丝。 一张带有血迹的透明胶带。 一段有一定粗细的绳子。 两个黑白平板。 物品只有这六样。但是预言家只对高尔夫球杆还有印象,黑白平板不论,透明胶带纸、铁丝和绳子是绝对没有见过的。 ——不对,似乎有点印象…… 瞥眼侦探。侦探吃着面包,视线却仍停留在地板的物品上。 “侦探,”预言家试着问道,“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应该是有……不对,也不好说。”侦探的话非常模糊,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成果。 “那这些是?”预言家指指地板上的东西。 “搜集来的证物。”侦探微微摇头,“高尔夫球杆是那个瘦弱的青年发现的,据他所说是藏在休息室的沙发垫下面。没想到他能找到藏在那里的证物……我想可能是闻到了血腥味吧。” “嗯,这个我上午也在休息室看见了。是凶器没错吧?” “……嗯,应该不会错。”侦探小声答道,然后接着介绍别的证物,“铁丝、胶带和绳子都是一起在大厅的垃圾桶里找到的。” “垃圾桶?” “对,垃圾桶,埋在一堆餐巾纸下面,算是废了不少功夫。但因为是意料之中的证物,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意料之中吗?”预言家看着被侦探提及的三样证物。 ——绳子……对了,绳子确实是意料之中的。锁匠尸体的手腕上有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 ——但铁丝和胶带是…… 侦探误以为预言家已经理解了“意料之中”的含义,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至于黑白平板,一块是我的,一块是锁匠的。锁匠的黑白平板里面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内容。比较讽刺的是,他的黑白平板里也收到了‘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等,等等。”预言家尽力跟上侦探的思路,“锁匠的黑白平板应该没有他的指纹就没办法解锁吧?” “要利用尸体的手指来解锁还是很简单的事情吧?”侦探反问道。 “嗯……这倒是。”预言家叹了口气。 侦探放下吃了一小半的面包,从地上拿起一块黑白平板:“另外,黑白平板必须是解锁的状态下才能给对应的房门上锁。我在想,锁匠的房门会不会是锁匠自己上锁的?” “他自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是不清楚。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黑白平板必须解锁,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埋伏好,就可以在别人给门上锁的时候通过黑白平板的解锁界面得知他们的才能。”侦探一脸正经。 “诶?”预言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侦探风格的玩笑。 “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侦探猜出了预言家的心理活动,“现在的线索都表明了存在唯一的一人有犯案手法上的嫌疑。不过从手法来推理,我觉得这是错误的思路……得知这里全员的才能绝对有必要。” “什么手法?”预言家思考了下,“密室吗?” “没错……总之,你留意一下那个长发的少女吧。”侦探摘下了他的猎鹿帽,“我再想想,我可能是忽略了什么……” ——侦探的声音过于疲惫。而且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侦探摘下帽子。 ——自己理解不了侦探此时的精神状态。 ——他到底是在勉强自己进行破案,还是沉迷其中呢? “喂,侦探。”预言家不自觉地开口问道。 “怎么?” “‘必须搜查的地方’都已经搜查过了吧?” “……大概是。” “那我上午的问题——”预言家道,“‘明明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为什么你更像‘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呢?” 侦探沉默了片刻。预言家猜测他是在犹豫是否要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知道民事侦探和刑事侦探吧。”侦探终于开口道。 “这个还是知道的。” “那么看过侦探的漫画吗?”侦探接着问,“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名侦探柯南这种比较有名的。” “都多少看过一些。”预言家如实回答。 “金田一他既不是民事侦探也不是刑事侦探。他只是在侦探作品中扮演‘侦探’的角色而已。”侦探顿了顿,“就是‘诺克斯十戒’中的那种侦探。侦探的实际职业并不重要,他只是在一部侦探推理作品中负责破案的人。” “我可以理解。”预言家已经隐隐知道了侦探要说什么。 “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但我既不是民事侦探也不是刑事侦探,而是对应推理作品的‘理想中的侦探’。” “……” “侦探不是我的职业,只是我的称号。这就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真相。怎么样,很可笑吧?” 第12章 可能性A 不安的夜 晚,十二点十分。或者说凌晨零点十分比较准确。 学级裁判到最后都没有展开。 大厅里的众人撑不下去,纷纷表示回房睡觉去了。 ——学级裁判到底要何时才能开始呢? 预言家这样想着,提着染血的高尔夫球杆,向仓库迈步。 ——自己仍对案件毫无头绪,自然也知道时间越多越好…… ——但是到底还要搜查什么呢?该找过的地方应该都找过了。 ——眼下的感觉像是一个小学生做大学生的高数。知道必须要做出来,也知道自己仍没有做出来,供解题时间肯定是越长越好。但内心深处已经认了,再怎么解下去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就此结束。 ——虽然还不知道真相,但已经不想这无意义的搜查再继续压迫自己了。 晚上大厅里坐着的所有人应该都抱有这样的观点吧。 …… …… “拿着凶器,是要去杀人吗?” 身材丰满的女性在预言家身后叫住了他。 “不,把这个放回仓库,这样保险一点。”预言家没有理会身材丰满的女性那个开玩笑的说法,正经地回答道。 ——不过我现在的样子……应该确实像一个正欲再犯下案件的连续杀人魔。 周围没有镜子之类的反光的东西,故而预言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瞄了眼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心里仍是没数。 “这样啊……仓库现在门还开着?”身材丰满的女性问。语气飘忽,听得出来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随便问的。 “侦探说那里门还是开着的。我本来也打算顺道去把仓库门锁上。” 身材丰满的女性走上前:“是侦探让你去放这根球杆的?” “嗯,不过锁仓库是我自己提出的。”预言家道,“今晚肯定是没有‘学级裁判’了,我在想,凶手会不会利用今晚对侦探下手。” ——这只是我的顾虑。自己理解不了凶手的动机,所以不知道这种想法靠不靠谱。但可以确定的是侦探本人注意力都在破案上,肯定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所以还是有必要上锁。 “诶——没想到你还蛮细心的嘛。”身材丰满的女性走到了预言家前面,“那一起过去吧。” “行。”预言家点头,走出几步,和身材丰满的女性并肩而行。 “你就这么答应了?不担心我是伺机杀害你的凶手吗?” “……我有防身的武器。”预言家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高尔夫球杆。 身材丰满的女性看着预言家,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人挺幽默的嘛,怎么样?我之前的提议——那个避孕套的利用?” “等……” “我是‘超高校级的催眠师’,绝对会让你很舒服的——”催眠师眨眨眼睛。 “……别开玩笑了。” …… …… 仓库的门确实是开着的。 里面的一切都和上午来搜查时基本没有两样。 预言家尽量不去看窗台那边,径直往最近的货架走去。 ——窗台…… ——那种血迹,真是完全让人不忍直视。虽说在完全密闭的才囚监狱中其实没什么早晚的观念,但自己还是不想在晚上去看那里。 说起在窗台的血迹,预言家刚刚也问过侦探了,那就是“凶手的身上肯定沾到了不少血”。只要找到带血的衣服,应该多少就能找出凶手。 而侦探很干脆地否定了预言家的想法。 【“没人愿意配合让我进房间搜查。”】 侦探在下午的时候逐一调查了众人在夜里的不在场证明。答案是“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有人都没办法排除自身嫌疑,这反而让调查难以进展下去。 ——除了凶手和死者,所有人晚上都安分地窝在各自的房间里吗?尽管预言家觉得可能性不小,但侦探却不这么认为。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肯定有人在撒谎……不配合调查真是让人头痛。”】 另外,众人的不配合也确实早就能看出来。如果真的配合大家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出现“沉默的超高校级”这种现象。 预言家把高尔夫球杆放在货架上,转身对催眠师点头示意。 催眠师在货架前站定,说:“高尔夫球杆好像少了一根。” “少了一根?” “对。”催眠师双手抱臂。 ——少了一根高尔夫球杆…… ——毫无头绪。 “算了,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够了。”预言家跟催眠师打了个招呼,率先走出仓库。 催眠师随后出来,把仓库门关上。在预言家的注视下把门上挂着的锁给扣上。 ——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是可以接受的了。 预言家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今天一整天积累的疲劳一下子全部涌上头顶。 “那再见了。” “明天见。” 他与催眠师简单地道别,过程与之前他和侦探道别几乎完全一致。 …… ……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进门,转身关上。 脑海中忽然闪过血的意象。 紧接着,是十数个围成一圈的圆形站台。 预言家一头栽在他自己的床上。 ——刚刚的,是预言吗? 大脑不是很清醒。 他蹬掉鞋,将被子扯到自己的身上。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最后一个出现的画面是高尔夫球杆的金属杆身在挥下的一刹那反射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亮光。 …… …… 在他醒来的时候,口袋中的黑白平板正振动着。 不知道是自己先醒过来的,还是被黑白平板的振动弄醒的。 他揉揉眼睛,从口袋掏出了黑白平板。 大拇指按在按键上,黑白平板解锁,界面自动跳到了【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死者才能:超高校级的侦探】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男】 【死亡时间:夜间凌晨两点左右】 【死因:头部遭钝器击打】 【尸体状态:头部仅被击打过一次,死者是一击毙命的。无其他明显外伤。】 第13章 可能性A 代理监狱长 预言家把空的咖啡瓶子扔往垃圾桶。 瓶子撞在垃圾桶的内壁,然后跌了进去。而垃圾桶晃了一下,在原地危险地一转,最终还是好好地立在地上。 ——对于侦探的死……自己有没有感到惊讶呢? 预言家连这个都无法确定。 ——自己身边的人被杀,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但自己在“自相残杀”的环境下,早已对此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不如说自己昨晚就意识到侦探可能有危险。 ——对,侦探的死是意料之中的…… ——可根据侦探的描述,“超高校级的侦探”是称号而非职业。是对应侦探推理小说中的破案的“侦探”。然而现在这个负责破案的“侦探”角色却这么死去了……侦探一上来就死了,这算哪门子的侦探小说啊? ——实在讽刺。不如说讽刺的味道过于强烈了。 有点想把瓶子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再扔一次。 ——幸运说得没错,不知道学级裁判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侦探的死应该得进行调查。而且关于杀死锁匠的凶手,自己也没有头绪。严格来说自己还要对锁匠的死继续调查。 ——但已经没有动力再去搜查了……搜查的效果不说,眼下的一切全都没有真实感。 ——三天。才第三天,这已经是第三具尸体了。先是身份不明,没有真实感的“超高校级的死者”。然后是大家逃生的关键“超高校级的锁匠”……对,如果说“超高校级的死者”只是让人感觉不正常的序章,那么“超高校级的锁匠”的死就是这个不正常故事的正章了。死者的身份虽然不是问题,但凶手的动机让人无从猜测。绝对不正常,活着的十五人里已经有人疯了。锁匠的死带来的那持续了一整天的搜查篇也是,对于“生活”来说绝对太异常了。 ——接下来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无论死者身份还是凶手动机都很好猜测,毫无疑问是三起死亡事件中最为正常的一件。只是在第三天出现的第三个死者,其本身就是在挑战幸存者们的承受能力。 ——就结果而言,大家都无法承受这种“异常”了。没人愿意参加今天的搜查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视侦探的死,让今天的生活至少看上去正常一点……这就是现在绝大多数人的愿望吧? ——…… ——明明今早应该是自然醒的,却又困了。 “那个,预言家?” 弱气的女生有些小心地走进休息室。 “你……”预言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实际上也是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弱气的女生——超高校级的幸运——在预言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恰好是刚离开的收藏家坐的位置。 “关于侦探的死,我,总之……” 幸运战战兢兢地开口——她果真是来安慰她眼中的“侦探的朋友”的。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侦探已经被凶手盯上了,在昨天晚上他就有生命危险……” 幸运的话让预言家再次考虑起了他自己昨晚的行动。 ——和幸运不同,自己昨晚就想到了这点,也做出了一定的措施,但仍没有阻止侦探的死亡。 ——是昨晚的自己做得还不够吗?虽然想着“尽力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切实地做什么,只是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而已? 幸运看着越发消沉的预言家,忙道:“我们之中确实有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而且根据校规上的说法,学级裁判上我们面临的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他想要杀死我们所有人,呃,不对,我的意思是……” 幸运的话明显逻辑混乱,大概是太仓促了。预言家静静地等她组织好语言。 “那个,就是学级裁判上,如果我们不能指认出凶手,就要全员处刑吗?” “对。”预言家点头。 “我想,”幸运顿了顿,“我是‘超高校级的幸运’,那么我肯定不会死。既然这样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们找出来了凶手!” 预言家一下子愣住了。 除了幸运的话语本身的异常逻辑,一直弱气的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也很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两天前长发少女对自己的评价又浮现于脑海。 ——我不像一个超高校级的学生。 “嗯,所以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抓住杀害锁匠和侦探的凶手的!”幸运不知道预言家此时的心理活动,接着说道。 “……对,一定没事的。”预言家重复了幸运话中的意思。 “幸运之于我,是相互的。我能确定我会得到一个幸运的结果,但反之我也要赋予这个结果一个合理的过程。一旦过程能合理成立,幸运的结果就必然出现……你可能听不太懂吧?我知道我的‘幸运’比较难以理解,那个,就像是用假证明来证明数学题一样,我不一定能真正达到那个结果,但只要我的过程合理,证明就已经完成了,我希望的结果也就会出现……不对,这样还是不太好理解……” 幸运说了一大串,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 “没关系,我已经听懂了。”预言家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到底有没有听懂,这个预言家自己心里也没数,只能说模模糊糊好像理解了。但关键是让幸运平静下来,至于“超高校级的幸运”的实质是什么反而不重要。 “那就好……”幸运吐出一口气,“我们一起去搜查吧。要努力找出杀害侦探和锁匠的凶手才行。” “……好。我们走吧。” ——……善良的女孩啊…… ——谢谢…… 预言家膝盖用力,从沙发上站起。 “叮咚乓咚!” 几乎是同时,天花板的角落传来了广播的声音。 预言家心里猛地一颤。 ——能看到幸运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不如说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实在是一大幸事。 和先前的广播似乎有一定的差异。这个“叮咚乓咚”像是什么人捏着嗓子模仿出来的。 “对于黑白熊的迟到,我代它致以诚挚的歉意……” ——是一个男声。完全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等等,应该说是‘原·超高校级的幸运’,名叫江之岛奇运。是你们的代理校长。” 比起惊愕,更多的应该是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感到强烈的“莫名其妙”。 “口误,应该是‘代理监狱长’才对……好在也差不多。我现在人就在广播室。你们的黑白平板上的电子地图也更新了哦——想来找我就过来吧。” 如果说刚才听觉似乎成为了唯一的感觉,那现在就是视觉和触觉的回归。预言家条件反射一般地掏出他自己的黑白平板,点开【没有用处的地图!】这一选项。 地图确实更新了。就在锁匠和侦探的尸体所在的楼梯间那里。向上的楼梯似乎开放了。而广播室确实就标在上面一层楼的一间房间。 “我想……应该会有人想要杀掉我吧?没办法,谁叫我是代理监狱长呢。不过我也要提醒一句——不管你们拥有怎么样的才能,绞杀毒杀烧杀击打砍死射击放血电击等等全部都无所谓,你们都绝对没有办法杀死我。因为我是‘原·超高校级的幸运’,而且是在历代‘超高校级的幸运’中都堪称顶尖的‘奇运’。想要杀我的大可以放马过来。” ——大脑有些无法思考了,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另、外——这次开这个广播,我主要还是来提醒一下的。‘第一次学级裁判’将于两个半小时后开展。请大家抓紧仅有的搜查time吧——不对,我的语气怎么也向黑白熊靠拢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广播中,江之岛奇运最后小声嘟囔着,关闭了广播。 广播足足停了十几秒后,幸运才轻声道:“预言家,这是……” “走,去看看。”预言家深呼吸,咬牙道。 ——如果“超高校级的侦探”还活着就好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由还活着的人来努力了。 预言家与幸运奔向楼梯口。 第14章 可能性A 再次展开的搜查 楼梯口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简直让人作呕。 预言家尽量无视了楼梯下方的两具尸体,踏着楼梯往上冲去。 明明昨天和侦探一起搜查时确认已经锁死的上方出入口,此刻却是大开着的。 冲出楼梯,来到了陌生的二层。 预言家停下脚步,一来是为了等在自己后面的幸运,二来也是让自己喘口气。 二层的通道和一楼的通道基本一致。不论是造型还是它那压抑的氛围。 一个人在自己身后从楼梯口跑出来。本以为是幸运,一看却发现是瘦而精壮的男人。 因为他和侦探似有似无的敌对关系,预言家一直对这个瘦而精壮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 “你也来了?”预言家尽量礼貌地问了一句。 “我必须得来啊。”瘦而精壮的男人苦笑一下,正色道,“如果我都不来,还有谁能来带领大家呢?” 说罢,他从上衣内袋中取出了他的黑白平板,对着预言家按亮屏幕。 【超高校级的警察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侦探已经死了。我这个‘超高校级的警察’必须担起责任来啊,不是吗?” ——原来是警察吗……眼下的情况交给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麻烦了。”预言家致意。 幸运这时候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口。 三人用眼神简单交流了下,一齐快步走向广播室。 ——这个二层是什么模样呢?心里虽然有这样的疑问,却没有余裕去考虑它。 身后能听到更多的脚步声,除了自己、幸运、警察三人外,应该有别的超高校级的学生也赶过来了。 …… …… 黑白熊的玩偶正摆在桌上。 半边白半边黑,奇怪造型的熊。右眼是可爱的纯黑豆豆眼,左眼不知为何却是异常邪气的红色狭长吊眼。嘴部和眼睛一致,左右不同。 江之岛奇运就坐在转椅上,盯着黑白熊玩偶发呆,直到广播室的门被一下推开。 警察为首,预言家其次,幸运最后赶到。 “你就是……那个广播中的‘原·超高校级的幸运’?” 警察问道。 ——意料之中的问题。 “对,我是代理监狱长。”他咧嘴一笑。 回答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但在场的人确实都暂时接受了眼前的男子就是广播中的人物。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关起来吗?……不对,是你把我们关起来的吗?”第二个提问的是预言家。 ——同样是意料之中的问题。 “抱歉,这个我不能回答。”江之岛奇运踢了脚地面,转椅转动,他背对三人答道。 “那……” “那‘学级裁判’是在哪里开展呢?” 在幸运发问之前,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超高校级的天才站在广播室的门口,嬉皮笑脸地问道。 “这个?”江之岛奇运稍稍迟疑,他虽然也料到了这个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提出来,“到时候会用广播通知你们的。当然你们也可以跟着电子地图自己找过去。只是那里平时当然是不开放的。” “这样……” 天才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箭毫无征兆地飞射过来。 的确毫无征兆。 箭从天才与幸运两人身体间的空隙穿出,直奔江之岛奇运而去。 一声闷响,箭插在广播室的墙上,箭身还在不住晃动。 江之岛奇运好好地坐在转椅上,一小缕黑发缓缓飘落地面。 门口的四人都是一愣,回头看向门外。 那个给大家做饭的壮汉正手持一把复合弓,表情冷峻地看着室内。 预言家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受锁匠给人印象的影响,本以为这个壮汉的才能和外表无关,可能是厨师一类。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 “超高校级的弓道家吧?”江之岛奇运的话打断了预言家的思路。他挑了挑左眉,“刚才真是吓人的一箭,可惜稍微偏了那么一点点。” 壮汉——超高校级的弓道家——一言不发,冷着脸,右手把新的一支箭搭上弓。 预言家看着用箭瞄准了江之岛奇运的弓道家,暗暗猜测着弓道家此时的心理。 ——“超高校级的弓道家”,这种才能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呢?刚才那一下到底是本来的神箭手却奇迹般地失手了,还是一个弓道家普通的一次失误的程度呢?或者真正对于练箭的来说,这种误差连失手都不算? ——自己并没有射过箭,故无从揣测难度,也不知道弓道家的精神状态究竟如何。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弓道家松开了右手—— 第二箭。 箭的前端没入墙壁。 江之岛奇运很夸张地后仰,看向插在墙上的第二支箭。 “哎呀,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自己的状态就是差了那么点呢?”他都没有看弓道家,看样子完全不担心弓道家射第三支箭。 弓道家将眼睛闭上,几秒钟后再睁开,手已经搭上了第三支箭。 “总之,”江之岛奇运道,“我还真是幸运啊。” 众人都没有说话,准确说这是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压抑状态。 在弓道家身后,短发女生和一个面生的戴手套女生也在刚刚就跑了过来。但感到这里气氛的不对劲,二人就停在距弓道家还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远远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 “喂,还有别的问题吗?离学级裁判只有两个半小时不到,得抓紧时间啊。”江之岛奇运很随意地提醒道。 弓道家虽然瞄准了江之岛奇运,但久久未将箭射出。 “那我就问了……”刚刚被天才插话的幸运,这时候才稍有结巴地提出了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江之岛奇运揉揉眼睛,“抱歉,这个不能说。” “那能透露一下你的进食方式吗?食物来源在哪里?”幸运几乎没有等江之岛奇运停顿,直接接上了第二个问题。 预言家听完幸运的第二问,才发觉幸运的问题实际上都指向了“外界”。 江之岛奇运是什么时候来的?——关键是他怎么来的,通过何种手段?这里存在出口或者密道吗? 江之岛奇运的的食物来源——这里被关着的超高校级的学生肯定不会负责他的饮食。那江之岛奇运的饮食就只能他一个人搞定。快餐也好做饭也好,他的食材来自哪里?而且总该会有更新的吧?那么新鲜的食材又是通过什么途径送进来的呢? 幸运用很严肃的目光投向江之岛奇运。 “我是奇运嘛,只要我想来这里,我最终就会莫名其妙地到达这里。我饿得想吃东西,自然会幸运地找到食物。”江之岛奇运回答得很轻巧。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预言家看着江之岛奇运,断定他在回避问题。 尽管还不能理解“奇运”究竟是怎么样的,但绝不是万能的。说到底就像是“上帝悖论”那样。“万能”本来就不存在。 预言家等待着幸运的反驳,但幸运却迟迟没有说话。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提出来了极佳的问题,现在却被江之岛奇运的诡辩给骗倒了吗?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既然幸运不继续问下去的话,只能自己来替她问了。 心跳加速,隐隐有耳鸣。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是因为接近了真相吗?或者自己身上也有和已死的“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相似之处? 期待。但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吗?犯蠢也要有个度吧?” 江之岛奇运的脸扭曲着,丝毫不掩饰他的恶意。 以外貌来论,江之岛奇运属于帅的一类,明明也不是“娘炮”,但不知为何有股阴柔的感觉。给人的感觉极似“超高校级的天才”,可是那股阴柔感也不是天才所具备的。 同样是扭曲,与曾见过的天才的癫狂模样相比,江之岛奇运此时毫无疑问身上散发出一种彻底的恶意。 宛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头顶,预言家愣愣地看着江之岛奇运。 刚刚的激动和期待一下子消退,连怎么回复也想不出来。 ——那种恶意是从何而来的? ——明明他之前面对“超高校级的弓道家”的“杀意”都毫不介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为何现在却有这样的恶意? ——我的问题虽然直接,但应该没有实际意义,反正他只要像之前那样用“幸运”来进行扯淡的解释就好…… ——除非…… “走吧。” 警察轻拍预言家的肩膀,道:“从他这里一时半会也问不出来什么,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搜查吧。” “啊,嗯。” 临走前,预言家又看了眼江之岛奇运。 他正在玩弄他的一根耷拉下来的细长呆毛。他的头发是纯黑的,却只有这一根是白的,看着也不是少年白,不知他是出于何种恶趣味要把这根头发染白。 转身离去时,弓道家依旧在用箭瞄准江之岛奇运,没有放下弓的意思。 在通道里拐过几个弯,再次到了楼梯口。 往下就是锁匠和侦探的尸体发现地点。 ——江之岛奇运的恶意…… 预言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说通的话,除非他的恶意并不针对我的提问。 ——而是针对提问者,即我本人。 第15章 可能性A 希望searching ——两个半小时不到的搜查时间…… ——虽然多少鼓起了一点干劲,但要说搜查,却也没有什么头绪。 ——现在理应对侦探的死进行搜查,但按校规上的说法,学级裁判只针对第一起案子的犯人。 “接下来就调查侦探的死吧。”仿佛看出来了预言家的心理,警察说道。 顺着楼梯走下去,已经能看见锁匠的尸体了。 “为什么……” 拐弯,跨过锁匠的尸体。 入眼的是楼梯底部靠墙坐着的侦探。 “以动机来论,杀害侦探的只有可能是杀害锁匠的凶手。” “连续杀人事件……”预言家喃喃道,捡起了掉在台阶上的猎帽。 灰色的猎鹿帽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染血的面积不大。能想象出侦探遭到袭击时,猎鹿帽从他的头顶飞落的画面。 “在学级裁判之前,杀死对推理真相最关键的侦探,毫无疑问只有凶手获利。”警察简单地解释道。 逻辑简单而清晰,是这个道理。 侦探坐在那里,双眼闭着,虽然血流了满脸,但看上去不知为何显得很安详。 面对侦探的尸体,脑袋一下子思考不了别的事情,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浸透全身。 似乎能听到身后警察轻微的叹气声。 幸运走到了预言家的身旁。 ——她应该是想来安慰自己的,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吧? ——好在自己也不需要安慰。毕竟自己和侦探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只是,自己感觉的悲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被奇怪的问题填满了脑袋,虽然在进行思考,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任何有意义的思考。 “喂,这里有一根高尔夫球杆。” 警察的声音把快要迷失的预言家拉回了现实。 “高尔夫球杆?”代替了才回过神的预言家,幸运如此问道。 “喏。” 警察用眼神指了指地面。 那是在楼梯的拐角处。因为之前集合的时候大家都只站在楼梯口远望侦探的尸体,所以这根高尔夫球杆就一直在大家的视觉死角里,没有被发现。 一根高尔夫球杆平放在地上,就摆放的模样而言很是随意。 有锁匠的事件在前,高尔夫球杆这一物件一看就让人头痛,但这根高尔夫球杆和之前的有确实的不同。 ——它上面没有血迹。 这是一根非常干净的高尔夫球杆。 “这根球杆……”警察低声自语。 预言家刚被唤回现实的思维再次坠入虚无。 他再下楼梯,来到地下一层的楼梯门前。 虽然二层开放了,但地下一层仍不被允许进入。 在昨天,对锁匠的死进行搜查的时候,自己去了二层,而侦探下到地下一层。当时两层的门都是关闭的,而现在自己去的二层开放了,已死的侦探去的地下一层却还是关闭着的。 这难不成是一种预言吗? 理智在阻止他这么思考,但他完全无法控制他的感情。 坠落。毫无疑问是坠落。 “预言家,我们先去一趟仓库,然后我还要去广播室,到时候你想来就一起。”警察道。 “嗯,走吧。” 预言家的精神一时还没有恢复。 警察拾起地上的高尔夫球杆,率先往楼上走去。 预言家心不在焉地跟上。 幸运担心地看了眼预言家,走在了最后。 …… …… 仓库的大门锁得好好的,窗户也被锁上了。 “糟糕,没想到这件事。”警察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我现在就去广播室,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一会。” 目送警察离开,预言家靠着仓库的墙坐下,姿势与死去的侦探有点相似。干净的高尔夫球杆在警察走之前被警察靠墙放置,此时就挨着预言家。 “是该想到的。”没话找话,幸运在预言家身旁坐下,“昨天这里就被凶手设计成了一个密室。你想,那个,这回没有道理不复制一遍手法。” 预言家茫然地点头。 左耳进右耳出,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充其量就是把得到的信息暂时一股脑储存进自己的大脑。 那根干净的高尔夫球杆就是“凶器”。它给了自己一闷棍,让之前自己短暂的清明随着它的出现而消失。 这根球杆背后肯定有什么真相,或简单或复杂,总之可以解释。 但问题不在这里,或者说就不在球杆本身。 问题在于“不真实感”。 自己不知何时,再次被不真实感笼罩了。 “呦,你俩在这里啊?” 预言家勉强抬眼,看见有三个女生正结伴像这里走来。 为首的是身材矮小的短发女生,然后是身材丰满的女性和一个戴手套的奇怪家伙。 ——她们是谁?自己知道她们的才能吗?……不知道,断是不知道的。 “嗯,觉得这个仓库可疑,就过来了。”幸运苦笑着应答,“可惜这里被锁上了,没办法进去……不过好在警察已经去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们也是看了侦探的尸体。然后就上这里来了。”身材丰满的女性道,“凶器反正应该也是来自这个仓库的吧……真是见鬼,我和预言家小弟明明昨晚把这里锁上了的。” ——昨晚?这里?上锁? 预言家凝滞的思维一时间没法调出昨晚的回忆。 “那顺道介绍一下,我是‘超高校级的催眠师’。”身材丰满的女性,超高校级的催眠师指了指她自己,接下来指向身材矮小的短发女生,“这位是‘超高校级的窃贼’。” 窃贼皱眉看向预言家和幸运二人。 “昨天我们有在一起搜查,所以我认识她们。”幸运对预言家说道,言下之意是要预言家打起精神,认真听别人说话。 “最后这位,”催眠师接着介绍道,“是‘超高校级的解谜家’。” 戴着手套的女子对二人点点头。 在听到“解谜家”这三个字的瞬间,预言家瞪大了眼睛。 【“那我上午的问题——明明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为什么你更像‘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呢?”】 昨晚,自己曾这么向侦探提问,也因此得知了“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真相。虽然不是一个侦探,但“超高校级的侦探”货真价实是一个“侦探”,而不是“解谜家”。 自己仅是为了对比而随口说出的才能,没想到居然就存在于和自己一起被关在这所监狱里的人中。 算是讽刺吗?自己好不容易理解了“侦探”不同于“解谜家”这一事实,侦探就死去了,随后一个真正的“解谜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直到刚才还在坠落的自我似乎又被卷入了漩涡中。 头顶的广播忽然传来一阵杂音,随之而来的是警察的声音。 “请大家到大厅集合。重复一遍,请大家到大厅集合……” ——原来如此,去广播室是为了召集现在分散的大家啊。 一下子想通了,但头脑中的难受状态还没有改变。 ——漩涡。 搜查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第16章 可能性A 矛盾 “我是‘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 大厅中,还活着的十三人已经聚在了一起。长发少女起身报出了自己的才能,虽然话语中奇怪地停顿了一下,不过眼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超高校级的画家。” “超高校级的演绎部。” “超高校级的剑道家。” 又有三个女生轮流报出才能。自己对她们全无印象,也不想费劲去记谁是谁,大概知道有这个人就行。索性当成耳旁风。 ——重点是“超高校级的解谜家”…… ——解谜家与侦探……实际上没什么关系,但自己就是在意得不行。 “那么分头进行调查,电竞选手、我、预言家和幸运就先去仓库了。剩下的人分别搜查厨房、大厅和休息室。” “明白了。” “收到。” “走吧。” 收藏家推了推眼睛,双手揣兜离开,稍有装模作样的嫌疑。 催眠师没有离开沙发,悠哉地翘起二郎腿。看样子是打算留在大厅搜查,但会不会认真搜查就难说了。 窃贼挠着头站起身,似乎是还没决定好要去搜查的地点。 天才用炙热而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对自己失去兴趣是好事,但总觉得他的状态让人有点不安。 弓道家沉默着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他的弓。和江之岛奇运的相遇果然对他有极大的打击。 剑道家——自己是通过她别在腰间的剑辨认出她的——径直朝休息室走去。 幸运在和演绎部聊些什么,内容自己自然不知道。 警察把电竞选手拉到一旁,低声耳语。 画家朝宿舍的方向走去,多半是想回房间拿什么东西。 ——十三人,只剩下…… 预言家抬脚,向解谜家走去。 解谜家注意到预言家的动向,表情一下子显得有些慌乱。 预言家的心里此时被不知名的谜团充满了。侦探与解谜家,令人作呕的古怪迷宫。 ——自己的精力确实没有放在侦探的死上,但自己的精力也可以说全都放在了侦探的死上。 “那个,‘超高校级的解谜家’,我想稍微询问你一下关于你的才……” “喂,预言家,别问了。”窃贼叫住了他。 预言家扭头看向窃贼,在任意某种情感从心底升起来前,窃贼先开口了—— “解谜家她,不能说话。” “诶?” 预言家又看了眼解谜家。 解谜家点头。 预言家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失语症?还是声带受损?“超高校级的解谜家”是“沉默的解谜家”…… ——那么谁来解开自己所处的谜题呢? 解谜家退后一步,偏过头去。 “预言家,走了。” 警察在叫自己。 …… …… 注意力无法集中。 连自己一行人离仓库还有多远都感觉不出来。 “如果是‘超高校级的幸运’这种才能,能不能直接指出真凶呢?”在路上,警察问道,“闭上眼睛,原地转两圈,指到谁就是谁?” “不,呃,这个我也说不准……”幸运很为难地答道,“如果我期待‘指出真凶’的结果,我也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行……” “什么意思?” “……就,那个,就是解证明题。如果把实现目标算作解证明题,我的幸运就是……嗯,只要我的步骤大概成立,就算跳过一些步骤和计算,我的证明也可以完成。”幸运解释道,和之前她对预言家解释时的说辞基本一致。 “那和那个‘江之岛奇运’相比呢?” “不知道……”幸运很严肃地说,“‘幸运’是一种很可怕的才能。我也没法想象极致的幸运是什么样子的……” “那换个方法问吧。”警察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要你去杀死江之岛奇运,能成功吗?” “诶?” “没什么。仓库到了。” ——警察的问题……他是想让幸运去杀死江之岛奇运吗? 预言家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在仓库门前开锁的警察和电竞选手。 ——幸运这种才能,本身是不是一个伪命题? 无法继续思考下去,自己仍不能集中注意力。但似乎又不只如此,可能自己本来就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个挂锁被拆下来,随后门被推开。 仓库的内部一眼看上去和自己昨晚离开的时候一样。 警察很敏锐地朝货架走去。 “嗯?这根高尔夫球杆……” “怎么了?” “……说起来,昨晚这根球杆最后是在哪里的?我没有印象了。”警察从货架上取下那根染血的高尔夫球杆,皱眉打量着,问道。 “是在我手里。”预言家道。 极短暂的停顿,幸运、警察和电竞选手同时看向预言家。 “昨晚我是球杆最后的持有者,把它放进仓库里之后,就给仓库上锁离开了。”预言家稍显有气无力地补充道,“我和催眠师一起上锁的,她也能作证。” “又来密室吗……”警察咬牙。 “嗯?”幸运不自禁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警察对剩下三人伸出了球杆,“总之,这上面有新的血迹。” “侦探的……” “一击死亡。那么这个就是凶器。”警察顿了顿,“连杀两人的凶器……” …… 能说什么呢? 完全无话可说。 预言家来到窗户前。 窗台和昨晚的时候样子一致。这是自然,这回的凶案现场不在这里,加上血迹已经凝固,也不会因什么人踩踏而简单脱落。 ——侦探所说的“小伎俩”究竟是什么,这个密室的秘密是…… “如果让解谜家过来,会不会好上不少呢?”他低声自语。 话刚出口,他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等等,昨晚的时候,这扇窗户,我…… “解谜家……其实不好说。”电竞选手道,“解谜家一直都是参加一些文字解谜、数字解谜的活动,因为屡次获得含金量高的奖项才成为‘超高校级的解谜家’的。” “所以……” “所以‘超高校级的解谜家’是‘从没有解过现实谜题的解谜家’。”电竞选手接过了预言家的话。 “‘不能预言的预言家’、‘不是侦探的侦探’、‘没解过谜的解谜家’……”预言家苦笑着,“不会连‘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也是‘没玩过电竞的电竞选手’吧?” “不,这个当然还是多少有玩过的……” 电竞选手否定了预言家的话,不过言下之意倒像是确实没玩过多少游戏。 半是吐槽半是追问,预言家道:“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像你……” “大家!” 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仓库门口。 冲进来的是气喘吁吁的窃贼。 “栅栏门那里……‘超高校级的死者’,他消失了!” 第17章 可能性A 混乱 确实消失了。 预言家松开握住铁栏杆的手,脑中只感到一阵晕眩。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背靠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了。 众人都已经围在了这里,他刚才后退的时候没有撞到别人,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幸运”了。 “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和锁匠侦探的死,到底哪件事更加让人无法接受呢?基本的判断能力宛如也丧失了。 ——【“既然是‘超高校级的死者’,总得有相应的才能吧——例如让自己无法被尸检。”】 ——侦探之前的判断看来有误,“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才能应该不是维持自己未知的死者身份——尽管他的神秘消失导致自己一行人仍无法对其进行尸检, ——死者……会不会是死者苏生之类的呢? 如果那具尸体的才能是随便什么其他的都好,偏偏是“死者”,让人很难不想到“死者苏生”之类的传说上去。 ——复苏的死者成为了连续杀害两人的凶手。而杀害锁匠和杀害侦探的动机一致,就是让我们在这里死亡,陪着他一起成为“超高校级的死者”?! 逻辑倒是忽然能说通了,只是这太超现实了…… “栏杆上有锐器劈砍过的痕迹。”警察认真地查看着现场。不愧是“超高校级的警察”,此时显得相当可靠。 “锐器啊,是那个‘超高校级的剑道家’干的吗?”催眠师道,“虽然前两天没见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今天她可是腰间别了把刀哦,证明她是有一把刀的。” “刀剑的痕迹来源于剑道家,这种推理真是简单粗暴。”收藏家边摇头边推了下他的眼镜,“这个监狱里明显不缺可以作为凶器的道具吧?厨房里可全都是利器。” “不要给姐想当然地推理。”窃贼不满地插话,“你压根就没有去搜查厨房吧?你倒是先找出一个有使用痕迹的刀出来啊?” 收藏家拧着眉毛:“喂,厨房只是一个例子……” “而且啊,”窃贼道,“剑道家到哪里去了?她现在好像不在这里啊?” 幸运环顾四周,确实没有捕捉到剑道家的身影:“诶,真的,她不在这里……” “不会是又要有新的死者……”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本来危险地凝滞着的气氛一下子被搅浑,隐隐有混乱蔓延开来。 就昨天今天连续发现尸体的情形,再加上江之岛奇运和超高校级的死者,让人潜移默化中多少接受了这种糟糕的预感。 “不可能的,剑道家半小时前还和我们一起在大厅集合了。”警察很果断地打断了这种混乱,“来两个人去她的卧室找下她。” ——会不会是复苏的超高校级的死者趁剑道家不备,杀害了剑道家呢? 预言家心里这么想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多少有点不正常,所以没有说出口。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天才忽然说道。 警察皱眉:“你一个人?不,这还是……” “我可是天才啊,不管凶手有怎样的才能,我都无所谓的。”天才咧嘴笑道,“当然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就是凶手,一个人去有去处理现场的可能。没关系的,要是剑道家死了,到时候学级裁判直接把我投票为凶手就好,怎么样?” “……算了,你要去就去吧。”警察叹了口气。 “那拜拜咯。”天才冲众人挥了下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就离开了。 预言家目送天才离开。 ——太异常了。 心中被异常占据,反而觉得如果超高校级的死者作为“机械装置之神”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杀光更加易于接受。 “那么搜查继续。”警察道。 天花板上的灯光格外缺乏“生的气息”。 几秒的停顿,众人渐渐散去。 警察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窃贼。 “喂,你这是——” “请问,你有开锁的才能吗?”警察极认真地问道。 “……你想干什么?” “抱歉,自以为是地认为‘超高校级的窃贼’有开锁的才能……”警察换上了笑脸,“我想让你帮忙开一下这个栅栏的锁。毕竟就算是‘超高校级的死者’消失了,说不定也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预言家在一旁看着对话中的警察与窃贼,注意力不知飘往了何处。 ——警察和窃贼啊……如果是在外面的话,两人会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 ——警察毫无疑问得抓住窃贼……这么说来,警察和侦探的关系应该不错才是,不论在何种环境下。 “行吧,就交给姐好了,不过不保证能在学级裁判开始前开锁。” “没事,努力就好。”警察微笑着。 一股恶心感没有来由地从胃里泛上来,刚刚离开墙壁的预言家再次靠到了墙上。 ——这个是……预言…… 不能明白其中的性质,预言家本能地升起强烈的想要离开此处的欲望。 他用手扶着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开。 警察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预言家,露出困惑的表情,没有说什么。 …… …… 不知为何,离栅栏门有一段距离之后,那股恶心感就自然地消散了。 ——果真是预言,但不知作何用途。 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自己刚才凭本能,走到了众人房间所在的大致位置。和仓库恰好是反方向。 直接去仓库就得经过栅栏门那里……绕路过去也行,不过真的有必要这样费力过去吗? 之前在仓库里也算待了一会,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现。就算再去大概也是同样的结果。 ——还不如…… …… …… 侦探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应该是昨晚侦探外出时就没有关门。 ——不对,侦探没理由不关门,是有什么人已经来侦探的房间里搜查过了吗? 出于好奇心,预言家看了一眼房门的锁舌。 方舌的部分还是好好的,但斜舌的部分不知为何被胶带封上了。这不是除了反锁就关不了门了么? ——侦探的想法自己是不太懂……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又不是密室的诡计。 预言家进门,侦探房间里的摆设和昨晚自己离开时差别不大。 要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昨晚被侦探摊在地上的证物,现在全都放在了书桌上。 扭曲的铁丝、带有血迹的透明胶带、有一定粗细的绳子,以及一块黑白平板。 还缺一个高尔夫球杆,那是被自己最后放到了仓库里面,并且成为了杀害侦探的凶器…… 应该就是这五样了,遍寻记忆,也想不起什么其余的东西。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厚度偏厚。 随手拿起,翻开,里面全是空白。是一本彻彻底底的空本子。 刚想要把本子放下,却发现本子的侧面有明显的折痕。 对着折痕的位置翻开,里面却是—— 依旧空空如也。 ——我忽略了什么吧…… 预言家仔细地翻着附近的几张纸,试图找出些什么。 门口于此时却响起脚步声。 一下子被吓了一跳,预言家回头望向门口。 超高校级的解谜家站在门口通道的拐角处,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大概是没料到这里会有别人吧。我自己说不定还是第一个搜查侦探的房间的人。 “没事,一起搜查吧。”预言家道。 解谜家点头,朝书桌这里走来。 预言家发觉解谜家的正盯着桌上的证物,解释道:“这些都是侦探昨晚搜集的证物……至于我手上的本子,是在抽屉里找到的,目前看上去都是空白……”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页给解谜家看。 话音未落,预言家终于偶然地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本子中的秘密”。 ——本子中间,有缺页的痕迹。某一张纸被撕去了。 第18章 可能性A 解谜 “这个本子……缺页了?”预言家喃喃道。 解谜家凑上前,查看缺页的详情。 撕得相对而言算平整,怪不得自己之前翻看半天都没有发现。 缺页的笔记本,很有推理小说的味道,而且至少要比被胶带封上的门锁易于理解。 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在刑侦作品中看到过的方法,大概也属于一种老套路了。 “这种情况下我倒是知道要怎么做。”预言家翻到本子后面的一页,撕下一张白纸,摊在缺页的下一页上。再从桌上拿一支铅笔,在纸上轻轻地平涂起来。 ——不出预料的话,在被撕去的纸上留下的文字,就会呈现在这张涂黑的纸上…… “……诶?” ——是落笔的轻重没控制好吗? 预言家愣愣地看着涂黑的纸。 上面什么字迹都没有浮现出来。 硬要说,倒是有道淡淡的横杠,但那明显不是文字。 解谜家伸出手,示意预言家把本子给她。 预言家稍有些尴尬地递出笔记本。 ——笔记本到了解谜家的手中,自己盯着女孩子解谜也不礼貌。 他把注意力又转到了书桌上。 还有几个抽屉没打开看。 伸手去拉其中的一个,却出乎意料地没拉动。 ——锁死了。 皱着眉头试着拉了下剩下的几个,倒是都能拉开,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预言家再次尝试拉那个上锁的抽屉。 依然拉不动,确实上锁了。 ——抽屉是可以上锁的,钥匙都放在书桌的抽屉中,这是自己后来才发现的。以黑白平板的状态来类推,每个房间应该都是大同小异的。 ——而最大的抽屉现在正被锁死了。 ——是侦探给它上的锁吗?那钥匙应该还在侦探身上…… ——既然上锁了,里面应该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吧? “解谜家,我去一趟楼梯口那里,要确认一下侦探身上携带的物品……” 预言家转身对解谜家解释,却被解谜家扯住了手臂。 解谜家对预言家眨了眨眼,松开抓着预言家的手,拿起铅笔,翻到笔记本的一页,刷刷地快速写下什么。 从没经历过这种奇妙的交流方式,虽然预言家与解谜家的交流还没开始,但不知为何预言家心里已经收获到了类似满足感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连自己正在搜查的事情都忘记了。 解谜家停笔,把笔记本翻过来,给预言家看上面的内容。 【我已经搜查过侦探的尸体了。除了一小截钓鱼线没找到任何东西,连黑白平板都没有。】 “那么黑白平板应该是在……” 预言家回头看了眼上锁的抽屉。 解谜家点头。 预言家看了眼解谜家,又看了眼抽屉。 ——黑白平板居然锁在了抽屉里? ——是凶手干的还是侦探干的?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设计感觉可能是侦探留下的机关……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我们不知道抽屉的钥匙在哪里啊……”预言家喃喃道。 解谜家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笔,再展示给预言家。 【暴力】 “意思是……暴力开锁?” 解谜家点头。此时的场景不知为何有一种幽默感。 在幽默感的驱使下,预言家抓住抽屉的抓手,猛地往外一拉。 闷响。倒是书桌整个震了一下。 预言家又反复用力拉了几次,这抽屉的锁比他想象中还要结实,居然还是没有坏掉的迹象。 憋住一股劲,狠狠一拉。抽屉终于发出“咔”的呻吟声,再拉,抽屉却没动静了。 ——拉不开啊…… ——毕竟是女孩子让自己暴力开锁的,结果自己居然还失败了,实在有点丢脸,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解谜家走到了床的那头,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卷透明胶带。 乖乖认输的预言家用抱歉的眼神看着解谜家。 感受到预言家的视线,解谜家抬头看了眼预言家,然后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没关系,我们先去仓库。】 …… …… 仓库。 幸运、电竞选手和警察都在这里。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分配好了搜查地点,结果因为“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就直接跑到了侦探的房间里去……实际上这应该算是自己不服从分配了。 【仓库里有笔记本吗?】 解谜家自然不知道预言家此时地内心活动,按照她的想法,出示了写着上述句子的笔记本。 “不知道,说起来我好像从没在这个监狱里见过笔记本吧?”幸运道。 “我倒是见过……”电竞选手用食指抵住下嘴唇,“跟我来吧。” 解谜家果断地跟着电竞选手走入仓库的深处。 警察则靠近预言家,问:“身体没事吧?我刚刚看到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啊,没什么大碍。”预言家苦笑着回答。 ——只能这么回答。说到底自己也不知道那突发的恶心是怎么回事。 “那……”他把话题转移开来,“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发现……”警察沉吟了下,“这倒是有,不过不算是找到的。” “什么?” “在之前去广播室召集你们的时候,我问了江之岛奇运一个问题。”警察盯着预言家,“‘这所监狱的锁,是不是非得有开锁的超高校级才能才可以打开。’” “那结果是——” “不具备开锁的才能的话,是没法打开这里本来安装好的锁的。” 预言家思考了一阵,问:“我们这里有开锁的才能的只有锁匠、天才和窃贼吧?你是在怀疑他们三人……不,天才窃贼两人中的一个吗?” “哪有,不是还没有确认凶手和开锁的才能间的关系吗?”警察微笑。 ——面对警察时,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解谜家这时正好和电竞选手一起从仓库深处出来,用眼神告诉预言家离开。 预言家暗暗松了口气,和解谜家一起走出了仓库。 【仓库里的笔记本全都不见了。】 一边走,解谜家一边通过文字与预言家交流。 “侦探干的吗?还是凶手?” 【不知道,必须把那个抽屉打开才行。】 “对……但是要怎么打开……” 解谜家用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门。 那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的房间。 解谜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一刹那,预言家想起了侦探。 ——二者果然在某些地方极为相似。但不同的人之间本身就会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只能说,在感觉上,解谜家似乎更加纯粹一些……但会不会也因此,解谜家比侦探在另外的角度上更加复杂? …… …… 白光闪过,一小块板子从抽屉上掉下。 剑道家将刀收回刀鞘。 ——真是厉害…… 预言家上前,轻轻一拉抽屉—— 抽屉很轻松地就被拉开了,但同时似乎还把什么扯了下来。 在预言家反应过来之前,解谜家就已经先凑了过去,伏在地上。 预言家跟着蹲下。 剑道家干脆退了两步,给两人腾出空间。 预言家仔细观察起地面。 很明显,有墙皮碎在地上。 此外,还有……钓鱼线?怎么又是钓鱼线? 顺着钓鱼线看过去,它的一段被胶带纸牢牢固定在了抽屉的底部。之前完全没能注意到。不如说本就不会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 预言家还在思考,解谜家已经率先起身,查看起打开的抽屉。 一大堆笔记本,通通是全新的。此外还有一块黑白平板被压在了这些笔记本下面。 那无疑就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的黑白平板电脑。 黑白平板下,抽屉的底部,还被写上了“斜舌已被封上”的字样。 预言家也站了起来,看着抽屉里的物品,一头雾水。 【接下来是解谜时间。】 一本笔记本忽然贴到了他面前,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看见的是解谜家自信的笑容。 第19章 可能性A 陷阱 解谜家翻开一本笔记本,将钓鱼线的一端放在打开的那一页纸上,再撕下一段透明胶带,把纸上的这一端牢牢贴在纸上。 剩下的笔记本和侦探的黑白平板依原样放在已经被破坏的抽屉中。 【你就当抽屉还是被锁着的。】 预言家对解谜家比出ok的手势。 解谜家合上笔记本,拿起一把剪刀——应该是她从仓库里拿的,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对准钓鱼线刚伸出笔记本的位置轻轻剪了一下,没有把钓鱼线剪断,不过也差不多了。 门上斜舌仍被胶带封着。 解谜家把笔记本放在门内的地上,一边缓缓关门,一边手攥着钓鱼线的另一头,把笔记本往外拖。 门合拢,笔记本被关在了门内,只有伸出来的钓鱼线还在门外的解谜家手中。 解谜家继续拖动钓鱼线,预言家和剑道家在门外看着她认真的解谜。 她的手突然一顿,看来是笔记本从里面抵住门了——这很正常,这种偏厚的笔记本没办法从门缝里拉出来。 没有反锁,斜舌又被封上的门本来没法这样好好关上。房门是内开的类型。门内的笔记本因为被往外扯,最后必然抵住了门。以至于在外门看起来,门就是好好关着的。 她又扯了两下,似乎是在确认笔记本的位置。 随后,猛地一扯! 用力过猛,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只留着一截钓鱼线。 刚才钓鱼线被剪过了,一扯就断掉也是自然的事情。不过笔记本那边留下的线实在太短,伸出的长度连门的厚度都不及,在门外是不可能拉到余下的线头了。 解谜家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算是证物的缺页本子。这本本子唯独没有被她塞进抽屉里。她似乎是想把这本子据为己有了,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刷刷写下几个字,给预言家看。 【现在,你是杀害侦探的凶手,你担心侦探还留下了什么对真凶身份的推理记录,所以决心进入房间。】 总觉得自己亲身进入了什么侦探故事的高潮推理环节,但实际上的“学级裁判”还没有开始。 预言家尽量把脑袋中的杂念抛开,把自己当作凶手。 ——首先是进门…… 他伸手一推,门很轻易地被打开了。 毕竟没有上锁,斜舌也被封上了。 门内,刚刚抵在门口的笔记本被推远。他上前,捡起地上的笔记本。 ——我是凶手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侦探的设计,而这设计的目的应该是…… ——首先,在我有所行动之前,我能不能把现场还原成我来这里之前的样子? 预言家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不行。 ——钓鱼线从中断开,剩下的线头不够长,我没办法还原解谜家的“诡计”。 ——……那么只要用另一本笔记本就好了吧?完全可以如法炮制…… ——对了,仓库里剩余的所有笔记本都被侦探锁进了抽屉里。我在不打开抽屉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获取到新的笔记本的。 ——我能接触到的笔记本只有我自己手中的这本。把这一页撕了,再还原诡计又如何? ——行不通。笔记本被弄出了明显的折痕,别人一翻就会看见这一页。准确来说,我自己就在刚才的搜查中看见了这一页。 ——在不打开抽屉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还原现场。 ——那换个思路,我不还原现场,把笔记本直接带走,再把门上封住斜舌的透明胶带撕去就可以了。让这间房间成为一个正常的房间。 ——不,不可以也不可能这么做。站在上帝视角,我是知道侦探在抽屉里刻了字的。他清楚地道出了胶带的事实,我撕去胶带反而证明了我来过这里。而单纯站在凶手的视角,我怎么可能刚进门就离开? 预言家猜测着此时的凶手的心态,往书桌靠近。 所有的抽屉都一无所获,只剩下了上锁的抽屉。 凶手肯定知道剩余的笔记本只有可能在抽屉里。打开抽屉,一来可以确认侦探有没有留下对自己不利的“死亡留言”,二来可以用笔记本还原门口的诡计。 ——钥匙不在侦探身上,天知道他把那钥匙放哪里去了,大海捞针地寻找肯定找不到。而我个人是既没有开锁的才能,也没有暴力破坏抽屉的力量,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打开抽屉。 ——那么我实际上无法掩盖我进入侦探房间的事实,我只能尽可能做一些掩饰的手段。例如把这本抵住门的笔记本拿走,或者撕掉笔记本上的那张纸,让后来者难以判断…… ——等等,那么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明白了,这样布置好陷阱之后,不管凶手采用了什么行动,他都没办法掩盖自己来到过侦探房间的痕迹!”预言家喊到,“我这样姑且不说。上锁的抽屉还用钓鱼线极隐秘地连在了墙壁上,所以就算凶手成功拉开了抽屉,他的行为也会因为掉落的墙灰而暴露!” 解谜家很勉强地点了点头,面露难色。 “预言家的分析哪里有问题吗?”剑道家问道。 解谜家轻轻摇头。 【没有问题,只是我对这个陷阱还有点地方想不通。】 预言家看着处于纠结中的解谜家,也没法说些什么。 解谜家的解谜思路和解谜速度都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可以说不愧为“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她无法解出的谜题,自己一时也得不出结果。 ——【“解谜家一直都是参加一些文字解谜、数字解谜的活动,因为屡次获得含金量高的奖项才成为‘超高校级的解谜家’的。所以‘超高校级的解谜家’是‘从没有解过现实谜题的解谜家’。”】 预言家回忆起电竞选手的话。 所以解谜家可以轻松解开侦探的陷阱构成,但无法解开陷阱背后的“真实”吗? ——算了,不想这些了。解谜家的个人问题与案件无关。 预言家看向书桌。 抽屉已被破坏,稍稍拉出来了一截。里面的笔记本全都是空本子,而其中一本刚刚被解谜家拿着重新布置了侦探的陷阱。 ——锁没被打开,墙灰也没有脱落,足以证明凶手没有打开抽屉。 ——那凶手一开始想找到的“侦探的调查记录”实际上也没找到。 ——而这些剩下的本子——已经强调了很多遍——全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侦探压根就没有写下什么“调查记录”…… ——真是讽刺,明明按照侦探小说的套路,死去的侦探是该留下什么“死亡留言”的。然后活着的我们根据“死亡留言”推理出凶手…… 预言家拿起一本空本子,苦笑着准备走开。 ——等等,其实要说“死亡留言”的话,这个复杂的陷阱本身,不该就是…… “两位,我好像找到了侦探的笔记。” 剑道家忽然的声音打断了预言家的思考。 准确来说,不是打断,预言家思考的基础都被一下子破坏掉了,毕竟他刚刚的思考的立足点是“侦探没有留下记录”。 预言家也不介意,拥有错误的思路反而是正常的。 他凑了过去:“哪里?笔记本应该确认了都是空……” 剑道家竖起了黑白平板,露出它的背面。 那上面写着【夜晚,持有仓库钥匙之一的长发的少女是最后确认仓库窗户关闭的人。】 ——侦探的笔记…… ——不会有错了,这个就是死亡留言。是侦探想留给我们的重要线索。 ——持有钥匙的长发少女……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她就是凶手吗? 预言家掏出了自己的黑白平板,看了眼时间。 距离学级裁判开庭,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房间外传开了较为吵闹的声响,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搜查的人也找到了什么线索。 预言家的心跳完全平复不下来。 ——“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就是凶手吗?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凶手居然是我们之中的一人…… 不真实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忽然回忆起了收藏家在休息室递给自己的咖啡。 第20章 可能性A 学级裁判,开庭 出门,循着声音往大厅走去。 解谜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思很明显在侦探的陷阱上。 这个倒是很可以理解,毕竟预言家自己在前不久都完全集中不了精神。 在不真实感的侵扰下,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整个人毫无疑问只是被惯性驱使——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一时得不出答案,感觉自己唯独在这种事情上失去了思维能力。 走进大厅。 可以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讨论什么。 此外,窃贼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脑袋。而“超高校级的画家”正窝在大厅的一角,立着一块画板,难不成是在作画? ——该说确实是“超高校级的画家”吗?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作画的闲情逸致。 预言家凑过去,想一睹画的内容。 画家留意到了走近的预言家,微笑着停下画笔,将画板往她的方向拉了些。 “抱歉,我的画可不是给普通人看的。” 眸子里是很明显的拒绝的意思。 预言家苦笑一下,退到了沙发那里。 “吃瘪了吧。”窃贼笑道。 “嗯……啊。” “明明再怎么说也是‘超高校级’,虽然没见你真的显露才能,但也不会差到哪去。”窃贼说,“我之前也在她那里吃了闭门羹。她完全不在意‘超高校级’,好像凡艺术以外的才能都和没有才能一样。” “艺术家大体就是这样的吧。”预言家又看了眼眼中发出光芒,认真作画的画家。 “总之是让人搞不懂,在现在的情况下画画?她真的知道待会就要开始学级裁判了吗?”窃贼皱眉抱怨着。 “不说这个了。”预言家直接岔开话题,“之前你不是在栅栏门那里开锁吗?现在门是打开了?” “当然咯,你要是想看可以自己过去看。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窃贼扭扭脖子,“累死姐了,搞了半天居然还是无用功。” 解谜家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在窃贼身旁坐下。 ——她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侦探的陷阱的事,不知到了学级裁判上能不能靠得住。 预言家只能走向聚在一起的人群。 ——我会被画家画进画里吗? 脑中思考着这个奇怪的问题,鼻子却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啊,预言家,你也过来了啊。” 接下来,耳朵接收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幸运的声音。 最后,眼睛才看见了一个已经打开的避孕套和一个空的血包。 “我在休息室的公共厕所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厕所堵住了,感觉很奇怪,于是就叫人来看看,结果发现了这个。”幸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该说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吗?”警察咧了下嘴角。他明显没想到会有这种偶然事件发生。 “不过,既然这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找到的线索,可不可以说这个线索对推理出真凶有决定性的用处?”电竞选手问道。 “大概可以?”催眠师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 谈话完全没有方向,甚至让人感觉不到这些超高校级的学生在认真推理。 预言家复又掏出黑白平板。两个半小时的搜查时间现在还剩六分钟不到点。 把黑白平板放回上衣内袋中,取出从侦探的房间拿来的一本空白笔记本。 拿出笔,笔尖落在纸上。 【超高校级的死者?疑似已死?神秘消失】 【超高校级的锁匠男已死特征:壮汉】 【超高校级的侦探男已死特征:戴着猎鹿帽】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男排除凶手可能性】 【超高校级的幸运女特征:弱气的女生】 【超高校级的天才男特征:瘦弱古怪的青年会开锁】 【超高校级的催眠师女特征:身材丰满】 【超高校级的警察男特征:瘦而精壮是仓库钥匙的持有者之一】 【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女特征:长发的少女是仓库钥匙的另一持有者,被侦探在死亡留言中提到】 【超高校级的收藏家男特征:戴眼镜】 【超高校级的窃贼女特征:身材矮小,以“姐”自称会开锁】 【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女特征:戴手套,不能说话】 【超高校级的画家女特征:比较普通。不过有艺术家的奇怪感觉】 【超高校级的剑道家女特征:今天起身上配了一把刀】 【超高校级的弓道家男特征:壮汉】 ——这些就是全部了……尽管列出了一些与人相应的疑点,但自己还是完全不能将已有的线索与笔记上的众人联系起来。无从推理。 ——等等,这笔记上不是只有十五个人吗?我漏了谁? 冥思苦想,再扫视四周,终于想了起来。 【超高校级的演绎部女特征:无】 笔记结束。 还剩正好一分钟。 这一分钟的时间,就无意义地整理下头绪—— “喂!没时间了!你们一起过来把这门破开!” 收藏家大吼着冲进了大厅。 众人俱是一愣。 警察率先反应了过来,跑向收藏家。 收藏家点头致意,转身跑离大厅。 紧接着众人也跟了上去,形成了一路队伍。 “叮咚叮咚——” 天花板上的喇叭传来声音。 “接下来,是期待已久的学级裁判时间!” 并不是江之岛奇运的男声,而是某种尖细的声音,和尸体发现公告一致。 “你们这些家伙,快点全给我到二楼的‘审判之祠’集合! 详细在什么地方就自己看地图!都高中生了不要连地图都不会看啊! 咳咳,你们可以从那里前往绝妙的学级裁判现场! 唔噗噗,那么——一会儿见。” 广播结束。收藏家也恰于此时领着大家到了关闭着的房间门口。 那是第十六人的房间。也就是那间空房间。 房门确实关上了,虽然没有反锁,但也没办法从外面直接打开。 警察试着锤了下房门,没有反应。 “这里昨天没人来搜查过吗?”他大声问道。 底下无人应声,看来这里在这两天都被忽略掉了。 “诶?收藏家你找了人过来啊。” 天才提着一根棒球棍,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快点!两个半小时已经结束了!”警察急道。 “明白,接好。”天才扔出了手中的棒球棍。 弓道家伸手,稳稳接住。 剑道家拨开人群,一刀斩往门锁。 随即是棒球棍的一记猛击。 剑道家与弓道家的配合出乎意料地流畅。 弓道家朝警察望了一眼。 警察心领神会,二人一齐向房门撞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大开,一下子撞到门内的墙,再狠狠弹回来。 挥手挡住弹回的房门,众人先后冲入房间。 眼前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床头所在的那面墙上,用血写着大大的“你们全都得死!”。 鲜血宛如泼墨,除了墙上,整个房间里都有点点的血迹。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 只能听见刚才破门的紧张感带来的激烈心跳声。 “喂喂喂,不听广播还在搜查可是违规的。” ——是江之岛奇运—— 预言家回头,江之岛奇运赫然站在门口。 “搜查时间都充裕到让人心烦了,就不要再不识相了啊。”他微笑着,“走吧,我来带你们去学级裁判的场地。” …… …… 快速下降的电梯。 思维随电梯一通坠落。 最后的紧张感似乎唤回了自己的真实感。 ——学级裁判,开庭。 第21章 可能性A 密室 “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仇杀吧。” “冲动杀人比较靠谱。毕竟没什么理由杀害能开锁的人。” “那么凶手的范围就锁定在天才和窃贼之间咯。” “等、等等,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因为自己会开锁就去杀人?你们把姐想成了什么啊!” “概率啦,我是说你们杀人的概率比较大而已。” “真是草率的判断,你们真的有打算找出凶手吗?” “四眼你说什么风凉话,我看你才是可疑的家伙。为了丰富自己的收藏,想要收藏‘超高校级的死者’,结果锁匠不帮忙开锁,一怒之下就杀了锁匠之类的。” “脑补也要有个度!” “我倒是比较在意,‘超高校级的死者’算不算自相残杀游戏的参与者呢?”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吧?既然是天才的话就给姐好好推理啊!现在我们两个可是因为‘开锁的才能’这种东西给怀疑了啊!” 圆形的裁判场。十六个站台。还活着的十三人站在各自的站台上各执一词。 ——措辞可能并不准确,毕竟这连讨论都算不上,说成是七嘴八舌的吵架也没有差到哪去。 预言家看着眼前的景象,想插嘴打断现在混乱的局面,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看向高高在上的裁判长的座位。 江之岛奇运正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俯视着众人。 裁判长的座椅扶手上放着一只黑白熊的玩偶,看上去实在让人不舒服。 “就这样吧,窃贼和天才你们互相发言辩论。谁吵输了就是凶手,如果不认为对方是凶手,就举出证据和新的嫌疑人。怎么样?很完美的思路吧?”催眠师作出了很恶劣的发言。 “开什么玩笑!” “都安静!” 警察大吼一声。众人安静了下来,偏过视线。 “现在这里全员都没有,或是不打算给出不在场证明对吧。” 警察环视整个裁判场,没有人提出异议。 “既然这样,那么就从手法切入。思考一下凶手杀人的手法……” “……是杀害锁匠的手法还是杀害侦探的手法呢?”幸运小声问道。 “杀害锁匠和侦探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人才对……这个不提,总之这回学级裁判的根本目的还是找出杀害锁匠的凶手。对吧,江之岛?”警察望向上方的江之岛奇运。 “没错。”江之岛奇运简洁地回答。 “那么眼下就是要对凶手杀害锁匠的手法进行分析……” “在仓库窗户那里守着,然后一闷棍下去,这是很直观的吧?”窃贼道。 警察摇头:“再认为直观,也必须要整理成完整的思路。自以为是的直观判断是无法接近真相的。” 窃贼用沉默表示赞同。 “那么,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才接过话头。 “凶手在晚上把锁匠约到仓库窗户那里,然后躲在仓库里面,用高尔夫球杆重伤锁匠。接下来逃出仓库,并将仓库设计成密室……”预言家说道。当提及“密室”一词时,不自觉地停顿了。 ——侦探所说的“小伎俩”是什么?连在死亡留言中都没有提到,难道真是那种无足轻重的技巧吗? 天才道:“接下来,用每个房间都有的胶带封住锁匠头上的伤口,目的是不让血流出,形成血迹。” “那种大出血的量,真的能用胶带封住吗?”电竞选手提问。 “我想应该可以,不过我可没有杀过人啊,当然不能肯定。”天才不正经地答道, “然后凶手再用绳子反绑住锁匠的双手,将他拖到楼梯口那里,彻底杀死了锁匠。”预言家说道。 “案发的过程大致如此。接下来就是解谜了。”收藏家道,余光扫了一下解谜家。 解谜家仍低头沉思。看来这回的学级裁判是没办法指望解谜家来解谜了。 “那个……胶带要事先准备,凶手也得埋伏好,所以这是有预谋的杀人……不对,我的意思……那个,是……凶手应该在犯案前去过仓库,对吧?”幸运发言。 “因为要利用仓库,只看地图是不保险的。倘若推理成立,凶手确实需要先去一趟仓库。”警察慢悠悠地说道。 预言家皱眉:“那么去仓库的时间点是……” “晚上十点之前。”收藏家道。 “为什么是十点?” “十点之后是校规中的夜晚时间,”收藏家冷静地进行解释,“如果凶手在夜晚时间去两次仓库,这样太容易被偶然发现,并被怀疑了吧?” “也就是说,从风险的角度考虑,凶手必然先去过仓库……”预言家沉声。 “有意思的推理。”催眠师故意用生硬的语调说道,“那么下一步就是确认白天去过仓库的人?” “当然不是。”收藏家笑道,“就在刚刚,我已经想出密室的手法了。而这种手法必然指向唯一的一人——即这起案件的凶手。” 听到收藏家的话,预言家一下子想起了曾经侦探对自己说过的事情。 ——【“现在的线索都表明了存在唯一的一人有犯案手法上的嫌疑。不过从手法来推理,我觉得这是错误的思路……得知这里全员的才能绝对有必要。”】 不等预言家继续思考下去,收藏家已经开始了他的推理。 “证据是窗户上的划痕。还有被侦探在垃圾桶里和绳子、染血胶带一起找到的铁丝。 凶手只需要在先在窗户月牙锁的锁柄上用铁丝拧成的套环套住——或者简单缠几圈也行。然后将铁丝穿过推拉窗上方玻璃的缺口,伸到窗户外面。这样布置就完成了。 接下来,只需要把月牙锁扳到差不多横着的位置——这个角度还没有把窗户锁上。然后凶手从窗户离开仓库,关闭窗户,再用力一扯铁丝,铁丝末端的套环就会将月牙锁的锁柄抬起,成功锁上窗户。这时锁柄朝上,铁丝套环正好可以被扯离锁柄,穿过推拉窗上方的缺口,回收到凶手的手中。” “所以才会留下划痕吗……” “对。而这个诡计虽然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但既然知道了技巧,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这个诡计只能关窗不能开窗。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去晚上九点就被上了两把锁的仓库呢?”收藏家继续着他自信的推理。 预言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是窗户。窗户作为特殊的门,实际上在晚上九点没有被关闭。有人撒谎了。而那个人就只可能是最后离开窗户的人,是确认窗户关闭的人……” ——怪不得侦探在那时就说,存在唯一的一人有手法上的嫌疑…… 预言家看向学级裁判场,道:“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根据侦探的死亡留言,只有你能完成这个手法。” …… 裁判场出乎意料地沉默。预言家本以为会听见众人的惊呼声的。 催眠师像是忍不住一般,“噗嗤”一下轻笑了一声。 警察面无表情,不知是对自己的推理认同还是否定。 天才只睁着左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解谜家依旧在思考“侦探的陷阱”。 剑道家似乎放弃了思考,一言不发。 弓道家看着江之岛奇运,明显没有在关注裁判场。 画家露出怪异的笑容。 演绎部在揉眼睛。 收藏家赞许地点点头。——他是和自己一起在推理的。 窃贼将目光投向电竞选手。 幸运惊叫了一声“她——”。她的反应倒还正常。 电竞选手愣了半天,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第22章 可能性A 对答 空气中的尴尬氛围让预言家有些喘不过气来。 ——推理错了吗? ——这逻辑应该是足够完整的……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推理,那我的推理才是彻底的失败。 “对,目前的推理中,你最有可能是凶手。”预言家硬着头皮说道。 心里想的其实是“只有你能完成密室的手法”,不过在这种气氛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么坚定。 “搞、搞错了什么吧?不对,为什么说我是凶手啊?”电竞选手神色慌张起来。 “嗯,因为要进入门窗已锁的仓库密室,就必须找出一条通道。而那条通道就是窗户……夜间的仓库实际上只是一个‘心理密室’,并没有人真正看到窗户关上了。打开的窗户就是通道。而能确保窗户打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最后检查窗户的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窗户真的是关着的啊!” “但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没有撒谎!” “但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你说了实话,从手法上推理又只可能……” 头都快大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周围的人呢?如果认同我的推理就来帮我说两句啊。如果否定我的推理那也直接论破我啊—— “我明白了。”电竞选手认输般地说道。 “你……” “只要我证明我没有杀人就可以了吧。”她的脸渐渐涨红。 “……对,如果你能证明那扇窗户确实是锁着的——” “我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不在场证明?”预言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电竞选手红着脸,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般:“对,不在场证明……” “什么不在场证明?”收藏家皱着眉插话道,“虽然在那种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猜也会是……吧。” 仿佛印证了收藏家的猜想,电竞选手说道:“锁匠死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警察的房间里。” “诶!” “这、这样吗?” “啧……” “……我们还是高中生,这种事情还太……” “唔,那是真的咯?”天才看向警察。 “完全属实。”警察苦笑着,像一个罪犯一般举起了双手。 “嗯、啊,一下子就有两个人被排除在嫌疑人范围之外了啊……随便选一个都有十一分之一的概率,还行。”天才不正经地说道。 “等等,”收藏家不满地对天才道,“这个不在场证明真的可信吗?” “收藏家的提问很有道理,那——”天才的目光转向江之岛奇运,“如果有共犯存在的话,那学级裁判要怎么算呢?” 江之岛奇运的手在黑白熊玩偶的脑袋上狠狠一抓:“如你们所见,学级裁判是一人一票的。所以并没有针对共犯的设计。如果真的存在共犯的话,学级裁判的凶手将判定为执行杀人行为的人。” ——言下之意是“共犯”在自相残杀游戏中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凶手和共犯在最后的学级裁判上是以生命为赌注的对立方。那么共犯的可能性基本排除。 预言家迫使自己快速思考。而这时,天才继续提出了问题。 “如果第一个凶手用刀给了死者无法医治的重伤。在死者失血过多身亡之前,第二个凶手勒死了死者呢?” “死因第一优先。凶手是第二人。” “那如果是两个凶手一人捅死者一刀,最后死者因为失血过多而亡呢?” “先出手者。” “如果第一个人只是不小心用指甲刀刮破了死者一点皮肤,然后第二个凶手捅了死者一刀呢?学级裁判的凶手还是先出手者吗?” “是后出手者。” “诶,那这样的话规则不会太模糊了吗?完全是个有缺陷的自相残杀吧?这种自相残杀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江之岛奇运突然笑了起来,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案件,人与人的冲突,人的成长与变化等等,这些才是自相残杀游戏的精髓。规则只是一个约束你们的限制而已,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 “那干脆不要约束好了啊,说不定会有更棒的节目效果呢?”天才的话越来越脱离现实。 不知为何江之岛奇运却愉快地回答着问题:“这可不行啊,形式本身也是魅力所在。眼下的‘学级裁判’不就充满了扭曲的浪漫感吗?” “那‘原·超高校级的幸运’为什么要过来?你认为旁观也对你具有美感吗?” “美是火光中的金阁寺——我确实也想成为纵火犯。不过实际上我们的身份都只是《金阁寺》的读者而已,包括三岛由纪夫本人,也没有真的去烧毁金阁寺。” “代入感本身具有美学上的价值吗?” “无所谓,因为这个世界止步于代入感。以上的部分全部可以用奥卡姆剃刀剔除。” 天才迟疑了。 江之岛奇运虽然表现出高兴,但似乎也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你们是讨论结束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投票环节?” “喂,等、等等啊,还没有确定新的嫌疑人,最后最有可能被投票出局的人不还是我吗?”电竞选手慌忙说道。江之岛奇运的话锋转得太快,一下子让人反应不过来。 “现在先别投票,”收藏家推了推眼镜,“我也确实还有问题想问电竞选手。” “……什么?” “这个不在场证明真的可信吗?”收藏家眯着眼睛看着电竞选手。 警察沉声道:“你想表达什么?我做了伪证?” “……我主要是怀疑另一件事。”收藏家微微一挑嘴角,“你们想,密室的手法要保证窗户在最后是开着的。可是谁知道侦探最后会不会再去检查一下窗户,说不定那时别的人也会心血来潮去检查窗户。作为一起早有策划的谋杀,在留下自己嫌疑的关键之处却如此大胆,不是很古怪吗?” 预言家认真思考收藏家的话,感觉确实有道理。 ——只是如果不从手法推理,不就彻底失去了方向吗?而且手法的思路也没什么问题…… “结论是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那好,我就直说了。”收藏家帅气地甩手,“我在怀疑‘共犯’的可能性。”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言。预言家在一瞬间呆住了。 “诶——”催眠师有气无力地拖长音。 “真是厉害的结论……称为‘侦探的头脑’也不为过吧?”天才低声道,“说到底,没有侦探的专业知识,而只有头脑的‘超高校级的侦探’,真的可以说是拥有‘才能’的人吗?” “继续。”警察道。 “所以窗户的手法只是障眼法而已。窗户实际上确实关着的。而真正的通道就是大门。我们只是被传统本格推理给无形限制了思维而已——没人规定大门不能打开吧?” “凶手是从大门进去的……”预言家沉吟着。 “对。电竞选手与警察晚上待在一起,而他们手上各有一把仓库大门上锁的钥匙,两人一起正好可以打开大门。”收藏家此时有点激动,“至于为什么警察要让锁匠制作两把锁——当时我也在场,完全能作证是警察提议的——表面上是为了确保仓库的安全,实际上是为了进一步淡化他们在我们心中的嫌疑!” “……不。”幸运摇头,“那是不对的!” 警察亦是冷笑着,看了眼天才:“如果连这种脑补都能称为什么‘超高校级的侦探’的话,那‘侦探’才真的不值钱了。好在说这推理的只是一个跟推理无关的收藏家而已。” 收藏家拧着眉毛,正欲反驳。 警察以强烈的气势继续开口:“就让我来彻底论破你吧。——顺道一提,就是因为总是有一些外行人偏偏要仅凭想象去干涉警方办案,还自以为是地自称‘侦探’,我才会对侦探讨厌至极。” 第23章 可能性A 困境 “首先,你说窗户的诡计的意义是什么?”警察道。 “制造密室……不对,既然已经有钥匙了,那这个诡计应该只是单纯的障眼法。”收藏家答道。 “那么障眼法的目的是什么?” “让大家转移对你们的怀疑。” “说得好,然后凶手的嫌疑转移到谁身上了呢?” “电竞……”收藏家答到一半,卡住了,“这……是刻意把嫌疑揽到自己身上,方便像现在这样单纯通过逻辑来洗清嫌疑。” “果真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好,按照你的逻辑,我把嫌疑甩到侦探身上不是更加方便吗?” “什么?” “只要电竞选手对侦探说‘窗户那里还没检查,你去看看有没有上锁吧’,把嫌疑转移到侦探身上,一切岂非皆大欢喜?反正死无对证。” “我……不是,可能你们一开始就是打算可以揽嫌疑呢?” “你那种阴谋论的论调能找出什么真相?”警察皱眉,“其次——问你个问题好了,我们反正已经有钥匙了,为什么还要费劲做出一个窗户的诡计?直接杀人之后锁门不就结束了吗?” “很简单。如果没有窗户的诡计以供推理。面对这个完全的密室,大家很快就会开始怀疑持有钥匙的你们两人。”收藏家答。 “很好,那既然是共犯,干嘛不在别的地点犯案?” “……哈?” “凶手这方有两个人的话,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轻松杀死锁匠的吧?拘泥于和自己有关系的地点,如果‘超高校级的警察’的犯罪智商都只有这么点,所有的罪犯做梦怕是还会笑醒。” 收藏家推了下眼镜,手微微颤抖。 ——收藏家无言以对,也确实没法反驳。毕竟他的推理本身只是推理而已。 预言家此时完全是一个旁观者,心中没有形成自己的推理。 “最后,你仔细思考一下,共犯的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内容比较客气,但警察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念出来的。 “怎么不存在?” “刚刚天才和江之岛奇运的对话已经说明了。学级裁判实际上不允许投票投出两个人。不管学级裁判是否成功,共犯的两人必然一人生还一人死亡。” “……” 收藏家沉默了。 江之岛奇运微笑着点头——不对,他是在强忍笑意。 预言家发觉出了江之岛奇运的神情中的异常。 江之岛奇运也察觉了预言家的视线,看向预言家,不出声地露出放肆的笑容。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预言家暗自咬牙。 ——作为代理监狱长的“原·超高校级的幸运”,他本人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的呢?凶手一方吗?无辜者一方吗?还是单纯的好事者? 警察接着说明:“如果你是共犯中没杀人的一方,你会在学级裁判上让凶手通过?如果你是共犯中杀人的一方,你会让一个与你对立且知道真相的人活着来到学级裁判场上?” “这是彻底的零和博弈。”天才点头表示赞同。 沉默。 警察说的完全正确,收藏家刚才的推理已经被彻底论破了。 讨论又回到了原点。能确定的只有警察和电竞选手两人排除了嫌疑。 ——剩下的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至少我就没有。 预言家不再看江之岛奇运,扫视一遍全场。 ——那么排除法就不可行……要怎么办?还有什么新的思路吗? “喂,大家。” 窃贼忽然开口了。 目光纷纷聚集到她身上。 “我们好像没有怀疑过,侦探的证言的真实性啊?” “你说死亡留言?”预言家道,“不,那绝对是侦探留下而非凶手伪造的。侦探的房间的陷阱很可以说明这点,尽管它同时也说明了凶手必然去过侦探的房间……总之那绝对是真实的。我、解谜家、剑道家都可以证明这点。” “姐才没有怀疑那玩意‘是侦探留下的’的真实性。”窃贼摆手,“我是说,侦探撒谎的可能性。” “侦探……撒谎?”预言家和幸运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你们都太信任侦探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超高校级的侦探杀人’的可能性。”窃贼做出了惊人的发言。 情绪一时都还来不及升起。愣了一会,预言家才激动地说道:“侦探不会杀人的!我相信他!” “一味的‘相信’没有用处。那边‘超高校级的警察’应该体会最深。”窃贼用眼神指了指警察,“我们这十三人之中毫无疑问存在至少一个杀人凶手。” “侦探杀人的可能性吗?对哦,如果侦探杀人,再有人杀侦探的话,这里确实就还有另一个凶手。”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只是预言家现在没什么动力去辨认声音的来源。 窃贼点头:“我们之中确实存在一个杀人凶手。不过那个人不一定就是我们在学级裁判上要找出的凶手。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确认侦探杀人的可能性。” “等等,那第二个凶手他……呃,为什么要杀侦探呢?”幸运抢着说道。 “侦探小说中这种剧情很常见吧?法律无法惩治的罪人就由自己亲手杀掉之类的。第二个凶手或许就是目击了侦探杀人的现场,苦于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是侦探,担心在学级裁判上因为侦探有意识的误导而全灭,干脆就动手杀了侦探——”窃贼说到这里,换了口气,继续说道,“毕竟第二个凶手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侦探是被杀还是被处刑都一样,被第二凶手所杀,大家的存活率还能整体提高。这是个更加合理的判断。” “……那么他……第二凶手他,为什么现在又不自己站出来呢?”幸运问道。语气中有很勉强的感觉。 “歧视——我想是这样的。哪怕是为了大家,犯罪者必然受到歧视。你们自己想想,如果知道在座的某位是杀人犯,你还能和他好好相处吗?这是必然的结果……正如‘超高校级的窃贼’的称号……” 窃贼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也沉了下去。 学级裁判场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陷入了一种忧伤的氛围。 近半分钟后,她扬起头,稍有些坚决地说道:“侦探就是凶手——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吧。” 第24章 可能性A 演绎 “……密室的手法要怎么解决?”预言家沉声问道。 “通过窗户……” “那是不对的!”预言家提高声音,“电竞选手已经洗清了嫌疑。她的证言是真的,所以当时窗户是锁着的。而得知窗户状态后的侦探并没有再去窗户那里,而是和大家一起看着仓库大门上锁。他不可能是凶手。” “预言家,你的判断才是出了问题的那个。” 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 不知是抱有气愤还是懊恼的情感,预言家扭头看向声源处。 ——是超高校级的演绎部。 她掏出一顶猎鹿帽,慢慢地、端正地戴到头上。 演绎部的这一行为和此时讨论的话题几乎无关。或者说和学级裁判本身都是不相干的,但感觉上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果然异常的是这个学级裁判…… 而这顶猎鹿帽,和侦探的一模一样。 “那个帽子……” “是死去的侦探的。”她答得很干脆。 ——是在来学级裁判场的路上顺手从现场拿来的吧…… “你这是要,演绎?”几乎可以说是灵光乍现,预言家一下子明白了演绎部的意图。 “对,以‘超高校级的侦探’的身份。”她用手扶了扶帽檐,“话归原题,我来告诉你你的判断的缺陷吧。” “……” “你不觉得,如果你的说法成立,就没有人能够犯案了吗?” “那种事情,在解决了侦探的问题后再思考新的手法就好——” “收藏家的推理中有一个正确的点。”——演绎部干脆地无视了预言家的辩解,此时的她倒真的有几分“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模样——“那就是密室的通道。” “你是说仓库的正门?”收藏家被电竞选手和警察连续挫了锐气,说话也没有之前那般自信。 演绎部点头。 “可是……”幸运不解,“钥匙分别在警察和电竞选手手里,他们两人的嫌疑又已经被洗清了……” “你是说,开锁?”预言家道。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演绎部笑道。 预言家摇头:“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极可能并不具备开锁的才能,他是无法做到开锁……” “错了!”演绎部一抬帽檐,“‘超高校级的侦探’确实可能不具备开锁的才能。可是要仓库的大门是不需要开锁才能的。” “诶,不是说开这里的锁必须要有开锁的超高校级才能吗?”电竞选手问。 “不具备开锁的才能的话,是没法打开这里本来安装好的锁的。”警察重复了一遍他的证言,但没有继续说下去,大概是把解说的机会让给了演绎部。 演绎部在解说之前,先看了眼江之岛奇运:“证言没错吧?” “分毫不差。”江之岛奇运表示确认。 “那我来解释一下吧。”演绎部道,“你们还有印象吗?仓库的门锁是怎么来的?” “——是警察让锁匠制作了两把简易的锁。我当时在场,可以作证。”收藏家说。 ——开这两把锁,是不需要开锁的超高校级才能的。 反应过来的预言家只感到一阵眩晕。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侦探杀人的可能性。”看见预言家此时的神情,演绎部如此说道。 演绎着“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演绎部,此时却在阐述“超高校级的侦探”是凶手的可能性。 怪异的幽默感。不如说是滑稽。 “……动机呢?” “动机?” “对,动机。‘超高校级的侦探’不可能拥有杀人的动机吧?” 脑中一片混乱。 已经不是在依证据推理凶手了,完全是低级的争辩。 【“动机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预料……”侦探总结性地感慨道。 “……那‘超高校级的侦探’有杀人动机吗?” “……当然会有的吧。”】 一下子想起了之前与侦探的对话。侦探是真的可能有动机的。——但自己实在不愿意这么想。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侦探是杀人凶手。 “动机,我想可能和楼梯口有关。”窃贼插话。 “你看啊。刚才对手法的分析都和楼梯口无关,可实际上楼梯口不也是一个谜团吗?”她说道。 “是指本应上锁的楼梯口的门却打开了吗?”收藏家问。 “对,既然这个与手法无关,那不就代表它可能与动机相连吗。” ——与动机有关,而这个监狱自带的锁都要有开锁的才能才可以打开…… 演绎部抢先一步说出了预言家心中所想:“所以这是锁匠暗中打开的门吗?” 幸运不解:“锁匠?他为什么要暗中开楼梯口的门……” “想抛弃我们,一个人逃出去吗?”电竞选手道。 “然后……” “然后锁匠的行为被侦探发现了。侦探就动了杀意?”预言家感到不可思议。 “这么理解是最合理的。”窃贼道,“侦探在之后就策划了这起谋杀。”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动机……” “怎么不可能是动机?”演绎部反驳。 预言家沉默。 ——动机本就难以理解,但至少现在不比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情况,确实能说得过去了。 “那么回到手法上。看你已经恢复了冷静,就由你进一步来说明窗户的诡计只是单纯的障眼法的理由吧。”她说道。 “……嗯。”预言家叹了口气。 ——障眼法的理由…… “是铁丝。”预言家说道。 裁判场上没有任何人回应,预言家只能接着说下去。 “仓库里明明有钓鱼线,却要用铁丝来完成窗户的诡计,这是怎么都想不通的。” “不会是凶手单纯没有发现仓库中有钓鱼线这种简单的理由吗?”收藏家质疑。 “这可是早有准备的谋杀啊。明明一旦使用钓鱼线,窗户的诡计几乎就不会留下痕迹。这么重要的一点却粗心大意地使用了铁丝吗?” “没错,窗户的诡计只是障眼法。”演绎部道,“凶手是通过正门出入的。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 “……但这样不是所有人都有犯罪的可能吗?”预言家尽力争辩。 “问题出在侦探的死亡留言上。侦探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点,为什么要留下误导性极强的死亡留言?” “你说,误导……” “对。侦探的死亡留言有极强的误导性。通俗的理解就是侦探是想把嫌疑转移到电竞选手身上……” “那是不对的!”预言家高声论破了演绎部。 “不对?” “——我不觉得你能达到‘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水平,请你放弃你的无聊演绎吧——”预言家换了口气,“侦探留下的可是‘死亡留言’啊?虽然确实相当于侦探的证言,但那是建立在侦探已死的基础上的。这种准备对假想中的‘作为凶手的侦探’是没有意义的。” “逻辑漏洞吗?” “不止如此,还有侦探的真相。” “什么,真相?” “‘超高校级的侦探’既不是刑事侦探也不是民事侦探,只是一个担任侦探作品中侦探角色的人而已。”预言家道。 “这个多少是能感觉出来,所以……” “所以——”预言家停顿了一下,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其实站不住脚,只是靠着气势达到了一种威慑别人的效果。但即使这样,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侦探作为侦探,只是为了真相,把他所知的可能的重要线索留下来而已。没有他的证言,我们连一开始锁定那个必定存在的‘手法执行者’都做不到吧?” 演绎部皱眉,她应该也发觉了预言家说法中的缺陷,但没办法彻底驳倒预言家。于是没有再开口。 侦探的嫌疑算是暂时洗清了。但事件再次失去了头绪。 “讨论又告一段落了?”催眠师嘲弄地说。 “……没关系,从头再次梳理一次案件吧。”收藏家沉声。他应该也没有新的思路。 “等等,大家。”幸运忽然说道。 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声音微颤,说出了她的想法。 “关于我在厕所里找到的那个,安全套,还有血包。我想……这一定是对推理有用处的。我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所以一定是这样的!” 预言家没有料到幸运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自觉地看向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奇运微笑着,似乎很支持幸运。 ——就算是弱气的幸运,她一样也是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学生…… 预言家甩掉脑中关于“才能”的想法,开始沿着幸运提供的思路思考。 第25章 可能性A 推理 ——安全套? 只能联想到锁匠房间里的……而且确实没有思路。 ——至于血包…… ——血包是空的。 “血包里的血……是……” “是到空房间的墙上了吧。留下了血书。”演绎部道。尽管在刚刚关于侦探杀人的可能性上被预言家论破了,但她看上去心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按照侦探小说的套路,”收藏家苦笑着,他也接受了被警察如此评价的事实,“案发现场会不会实际上就在空房间?” “靠锁匠的血写那个血书吗?我觉得有难度啊。”电竞选手皱眉,“而且很恶心。” “虽然锁匠是被反复殴打致死,但如果犯案地点是在空房间,又要把锁匠的血涂到墙上,实际上是无法做到的。”警察适时插入了解说,“如果有那么大的出血量,接下来转移锁匠的尸体就成了问题。伤成那样,透明胶带可没法做到不留下明显的血迹。” “意思是说,锁匠的死亡地点果然还是在仓库,对吧?”窃贼道。 警察没有再说话。他似乎一直都没有真正参与讨论。 “空房间的血书确定是用血包里的血写得了。”收藏家道,“那么空房间只是无意义的一个地点吗?坦白说我不相信……” “不会无意义的。空房间太异常了。”演绎部道。 “对……异常……” 逻辑进行深潜,异常的部分被挖掘出来,在脑中渐渐形成推理。 ——幸运的发现。 ——窗户的诡计。 ——墙上的血书。 ——上锁的房间。 ——垃圾桶中寻得的线索。 ——厨房中的血腥味。 ——铁丝。 ——不行,线索还是不够…… ——真的是谁都能完成的手法吗? ——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串联起了众多线索,推理却在最关键的一环断开了。 难以言喻的溺水感困住了预言家。 心跳加速,不知是难受还是激动。 ——可是,为什么要使用这个手法呢? 四周仍在进行不痛不痒的议论。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学级裁判,大多数人却根本没有加入推理,眼前的一切多少也有点不正常。 ——这么一想,这回的学级裁判果真是异常的。 心态细微地转变。 …… “大家,我想我明白了。”预言家开口。 “……明白?”幸运问道。 “嗯。大概不会有错了。事件的‘真相’。” “呦!差不多可以开始投票了啊!”天才快活地吹了下口哨。 预言家与天才短暂地交换眼神。 ——仍然无法理解天才在思考什么。 “那么——我先来说一下异常的部分吧。”预言家不去理会天才,道,“首先是窗户的诡计。” “那个绝对只是障眼法。”演绎部道。 “没错,那确实只是障眼法。是凶手为了转移嫌疑而设计的。”预言家忽然感到了幽默,轻轻一笑,“当时,困扰凶手的一个难题就是——学级裁判的开始时间。” “……学级裁判?” “对啊。凶手可不知道搜查时间的长短。如果学级裁判一下子就开庭,那么就算是如此简单的密室手法,万一其他人推理不出来可就糟糕了。于是为了确保我们的推理,凶手刻意使用了铁丝而非钓鱼线。为的就是让我们可以直接通过窗户上的痕迹推理密室手法。包括铁丝扔在垃圾桶里而非凶手自己的房间中,大概也是出于同一原因。” “这个是之前就得出来了的结论吧?”收藏家略有不满。 “嗯,但这样不就很奇怪吗?”预言家道,“空房间的血书明显与这个结论有矛盾之处。” “明明是起警告威胁作用的血书,却留在不显眼的空房间里,房门还被锁上了。这不像是想让我们发现的样子。”演绎部稍抬帽檐。 “我们差点连血书都没有发现……”幸运道,“不过这个应该能用‘巧合’来解释吧?” “包括血包,凶手似乎也不想让我们在短时间内找到……不然的话丢进垃圾桶就好了。”预言家道,“当然,这确实能用巧合解释。” “那么不是什么都不能说明吗?”窃贼问。 “接下来,是胶带。如果说捆住锁匠手腕的绳子是为了防止锁匠忽然清醒反抗,为什么又要用胶带贴住锁匠的伤口呢?凶手明显不打算隐藏锁匠的尸体。那么不留下拖行血迹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没办法留下拖行血迹吧。”收藏家道,“锁匠或许在某一时刻已经死去,所以不能再留下真实的拖行血迹。而受害地点既不是仓库也不可能是空房间,就只能是楼梯口了。不过这样的话仓库的手法岂不是完全失去了意义?只是到单纯的陷害而已。” “嗯,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预言家摊手,“仓库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大概是合理判断。” “你们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没有讨论出凶手吗?”电竞选手插嘴。 “而且,存在凶手只是单纯的变态的可能性。理论上凶手如果就是要掩盖拖行血迹,你们一样无话可说。”演绎部道。 “对,推理到这里就乱了。如果再接下去推理,可能会沦为单纯的猜测。不过好在有一个线索。”预言家缓缓说道,“侦探在厨房闻到的血腥味。” “厨房有血的味道……没什么不对的吧?” “肉还在冰箱里,没人动过。我们这几顿可都没有吃肉。” “所以……血腥味是……真的血?”幸运道。 “应该是血包里的血吧。因为还有剩余,所以只能倒进厨房的水池里。这样最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怎么会有剩余呢?” “如果是涂在墙上的话,根本不用在意剩余的血才对……一股脑涂上去就好了。”收藏家推了下眼镜。 “结合刚才的推理,血包应该是为了制造仓库那里的袭击假象的。”预言家道。 “等等,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那么仓库仍是无意义的。为了陷害别人而做出这么多事情不怕反而露出马脚吗?” “不怕。”预言家道,“正如刚才对侦探杀人可能性的判断,仓库密室的手法其实是谁都能做到的。就算被识破了也没关系。而且,我想凶手选择仓库可能是为了新增一个案件相关的地点吧。” “……什么意思?”窃贼道。 “如果只有楼梯口与空房间,我们很快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在空房间上。为了进一步迷惑我们,凶手构建了仓库的诡计,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并且消耗我们的搜查时间。” “只是,凶手没有想到……搜查时间有接近两天之长。”幸运道。 “那你是指空房间也是案发现场?”窃贼问。 “嗯。恐怕凶手其实是在空房间袭击的锁匠。” “等等,你们的节奏太快了……”电竞选手叫住了他们,“之前不是说空房间的血是血包里的吗?” “有……是有两个血包吗?”幸运理解了预言家的想法,抢道。 “还有一个我们没发现的血包?”收藏家扶额,“连没找到的证据都想出来了,这样的推理真的还可信吗?” “嗯……那我从头梳理一遍案发经过吧。” 第26章 可能性A 真相与真相的矛盾 “夜晚,凶手与锁匠在空房间见面。凶手袭击了锁匠,并用胶带贴住了锁匠头上的伤口。 接下来凶手把锁匠拖到了楼梯口,用高尔夫球杆杀害锁匠。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发现的凶手开始构建仓库的诡计。随后将血包处理掉,剩余的血倒进厨房水池,血包则扔进厕所。 然而,凶手没有料到厕所居然会堵住。这时候也不便再掏出来。不过也不能确定血包会不会在搜查时间被我们发现,于是又使用了另一个血包。这回他在空房间的墙上留下了血书。一来是为了‘解释’血包的用途,二来是掩盖空房间里案发时的血迹。 最后,凶手将第二个血包扔到了另一个隐蔽的地方。 因为两个血包都相对隐蔽。因此我们如果只发现一个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对凶手而言,最好的情况是连空房间的事都没发现。” “很精彩的推理。”收藏家点头,“不过,这个推理仍无法指出凶手吧?” “……没错。抱歉,我尽力了。”预言家摊手。 “预言家的推理,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呃,凶手为什么要把犯罪现场选在空房间呢?像之前的推理那样,在仓库杀人不也可以吗?”幸运道。 “嘿嘿!看这里!” 一旁突然传来了拍手的声音。 超高校级的天才很夸张地把双手举过头顶。 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他身上,他才满意地将手放下。 “我看讨论也讨论得差不多了。那就由我来为它画上休止符吧。” “你什么意思……” “这个案件中,诡计的核心并不是用窗户的手法来嫁祸于人。也不是用空房间的血书来掩盖血迹。这些都是次要的。这一大堆麻烦的步骤,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我们混淆这起案件的性质——误以为它是一起谋杀。” 天才很自然地说着,听上去甚至都不像是推理,反而像对一部侦探故事中的诡计进行点评分析。 演绎部歪着头:“伪装成谋杀?” “伪装成蓄意杀人的冲动杀人事件。”他托腮,“应该算是心理诡计吧。本身不甚高明,但误导效果还可以。可惜空房间的血书实在太突兀了。如果是我,大概会在不同的地点留下血书,构成一个杀人预告……这样可行性还好,迷惑性也更强。” ——“超高校级的天才”也会有侦探的才能吗? 在推理以外,预言家想到了这点。 天才打了个响指:“不过除了血书,那个和血包在一起的避孕套实在是没法避免的漏洞。 凶手想处理掉血包和避孕套,不过厕所不幸堵住了。尽管血包的用途被血书解决,但避孕套却没办法解释。” “对,既然那个空的血包得出了是凶手想处理掉却处理失败的话,和血包一起的避孕套一样也会是凶手想处理掉的证物……”收藏家低声道,脸上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回的诡计中用得上避孕套吗?”预言家问。 “就是因为用不上啊——所以这个多出来的避孕套只能是动机了。”天才说得很轻巧。 “等等,这个是动机的话……”预言家情不自禁地出口。 “对啊,所以才说是伪装成谋杀的冲动杀人……” 天才还没说完,一直没有开口的超高校级的画家忽然插话进来:“很有高中生的风格啊。介于成熟与幼稚之间,被本能摆布又自认为理智……简直有趣到可以称之为艺术了。” 她两眼放光,难道是真的从这之中感到了什么可以称为“艺术”的东西吗? ——艺术是这么扭曲的东西吗? 预言家本能地想加以否定,但他自己在“艺术”上显然不如画家更有话语权。 “不过,我觉得这个‘学级裁判’还是太单薄了,只能作为自相残杀游戏的一环而已,没办法独立出来。”画家伸出一根手指,“如果学级裁判是以电话的形式,参加者一边通过电话进行学级裁判,一边在底下紧张地调查……当然不可能止步于调查,交换口供、暗中威胁、交易……这样的学级裁判才勉强够得上‘有趣’的门槛吧。” “……我还是继续说吧。”天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画家,“算了,刚才都说到了那一步,嫌疑人已经差不多可以锁定了吧。” ——嫌疑人? ——刚才说到凶手真正的动机,以及这是一次伪装成谋杀的冲动杀人事件。 ——言下之意是之前推理中的动机是“伪造的动机”。 “凶手只可能是‘超高校级的天才’与‘超高校级的窃贼’其中之一了。”预言家道,“因为动机是伪造的。所以楼梯口的门实际上是凶手打开的。根据江之岛奇运的说法,凶手必然要拥有开锁的才能……” “真正的动机是……那……锁匠想要用强吧……”幸运红着脸,“所以凶手是,窃贼吗?毕竟窃贼是女生,天才是男生……” “喂喂喂!这么锁定犯人不会太草率了吗!”窃贼急了,大声喊道,“现实一点,你们怎么知道锁匠的取向。而且天才刚才的推理真的就……” “天才的推理当然是对的。” 催眠师微抬起下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眼神看着窃贼。 “你凭什么、” “我当然知道真相啊。早在学级裁判开庭之前,我就知道真相了。”催眠师的整张脸黑了下来。 预言家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同于预言,似乎是单纯的直觉。 黑着脸的催眠师以强忍笑意般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是这个事件的另一参与者,是‘教唆犯’啊。” ——教唆犯? “嗯,就是这样。在当时才能不明确的情况下,锁匠这种才能简直就是救世主一样的重要存在。锁匠虽然自己也知道这点,也想到了可以加以利用,但并没有足够的付诸行动的勇气。” “然后你就!”窃贼猛一拍桌子,面容扭曲。她已经放弃再演下去了,或者是强烈的愤怒使她不在乎自己凶手的身份被确认。 “对,然后我主动与他发生了关系,并且教唆他去强奸你。”说到这里,催眠师的脸色恢复正常,摆出一副遗憾的神情,“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被杀了。没办法,你也有开锁的才能,自然不用顾忌他……只能说我运气太好了?或者太差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幸运问道。 “人这种东西有时很有趣,有时却又太无趣了。啊,不要把我和那边那个莫名其妙的画家混为一谈,我对艺术可不感兴趣。”催眠师一翻白眼,“我只是一介愉快犯而已。说起来,对付锁匠,我连我的才能都没有使用,轻易地就成功了。” “你这婊子!”窃贼情绪失控,一边流泪一边往外甩出脏字。 “嗯——”江之岛奇运一手托腮,“有什么矛盾你们之后再聊。我想已经可以开始投票了吧。” “等、不要!喂!明显催眠师才应该被投票成凶手吧?我有开锁的才能,这对现在是相当重要的,而且——” “投票开始!” 江之岛奇运大喝一声,窃贼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裁判的站台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一个投票界面。 界面上有十六个人的头像和才能。背景是一只捂着嘴笑的黑白熊。 ——仍然能感到异常。 预言家伸出手指,闭上眼睛。 天花板上降下来一个大屏幕,显示众人的得票数。 超高校级的催眠师——四票 超高校级的警察——一票 超高校级的窃贼——八票 “完全正确,恭喜大家。”江之岛奇运轻轻拍手。 “那么接下来就是处刑时间了。为‘超高校级的窃贼’特别准备的处刑——” 江之岛奇运拖长音,扶手的隐藏开关打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锤子。 同时,一个鲜红的按钮升了上来。 他举起小锤,向按钮砸下。 “砰!” 一声枪响。 窃贼往后栽倒,带出一道血红的轨迹。 警察双手端着枪,枪口冒着青烟。 “喂,你……”江之岛奇运的嘴角抽搐着,小锤也停在了半空。 “就算要死,也不能让你这种家伙来处刑我们的伙伴吧。”警察道,“另外,处刑还没开始,我的犯罪仍属于‘第一章’之内,即只在这次学级裁判的范畴中,不用进行第二次学级裁判。” “算了,让‘超高校级的窃贼’被‘超高校级的警察’杀死也勉强合格了。”江之岛奇运冷笑着撂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了裁判长的座椅。 窃贼的尸体就这么倒在地上,头部的弹孔还在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 弓道家转身离开。 随后是剑道家。 演绎部摘下猎鹿帽。 画家直愣愣地看着尸体,从外表上猜不出她的心情。 收藏家叹了口气,往天才走去。 天才瞟了眼警察,然后径直离开。 幸运走到催眠师身边,一言不发。 催眠师只是微笑着。 警察小心地收好枪,向尸体鞠了一躬。 电竞选手站在原地。 解谜家来到预言家旁边,扯了下预言家的衣袖。 预言家看向她,她对着预言家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上写着这么几行字。 【除了黑白平板上的留言,侦探的陷阱本身也是侦探的死亡留言。 而这个死亡留言的内容不只是凶手去过侦探的房间。 还指,凶手极可能不具备开锁的才能。】 第27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故事的结束 弹丸论破v3。 这个名词说不定会成为自己一生都难以忘记的…… 脑中一时竟找不出词来形容它。 最原终一走到窗前,俯瞰还亮着星星点点灯光的城市。 ——在刚离开“自相残杀游戏”的第一个夜晚,自己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眼前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静谧。 他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恍惚间有种弹丸论破v3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紧接着,赤松、百田的身影先后在他眼前浮现,心口忽地一疼。 当时,在“超高校级的希望机器人”kibo的自杀式冲击下,分隔才囚学院与外界的墙壁被强行破开。自己、梦野秘密子、春川魔姬离开了才囚学院的废墟,通过缺口来到了外界。 ——接下来的发展其实是十分简单且易于想象的——我们直接遇到了“弹丸team”。 ——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我们暂时住进了他们安排的酒店。也就是我眼下所处的房间。 ——尽管否定了“弹丸论破”,我们仍然算作弹丸论破的参加者。更何况否定弹丸论破一方面也是观众的意志。弹丸team不能把我们直接抛弃。 ——……然后,明天要干什么呢? ——记忆都是虚假的话,我们在这个社会可以说相当于一个新生儿。唯一可靠的只有在游戏中被植入的“才能”。 ——难道这个世界是只要有才能就没有问题的世界吗? 他摇摇头,把延伸得过远的思绪甩开,重新进行思考。 ——弹丸论破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十三期。面临“未来生活的未知”这一问题的绝对不止我和春川同学梦野同学。虽然不知道真人秀有几期,但应该也不会少。 ——至少有天海同学经历的第五十二期。不知道那一期的两位通关者现在如何了。 ——而且,按照白银同学给我们播放的视频,百田同学的原人格提到了名誉和财富。这应该是通关的奖励……不行了,一想到原人格这里,就难受得无法继续想下去。 最原终一轻锤了两下胸口,以缓解自己心中的不适。 背后忽然有亮光投射过来,映在窗户玻璃上。 通过窗户上的倒影,最原终一看见了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走廊上的黄色灯光不留情面地照了进来。 穿着墨绿色连帽大衣的邋遢青年走进了房间。 “是有什么事吗?威廉。”最原终一转身,面朝邋遢青年,问道。 名叫“威廉”的邋遢青年,夸张地露出笑容:“哎呀,我就猜到你没有睡着,所以直接过来找你了。” 最原终一安静地等待威廉的下一句话。 “在这个失眠的夜晚,想的无非也就是‘人生’啊‘未来’啊这类话题吧。我作为过来人还是清楚的。怎么样?要不要咱们两个一起单独去聊聊?” 威廉眯着眼睛。 “——喂,想都别想。要是威胁到了最原的安全,我绝对会杀了你哦。”房间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超高校级的暗杀者,春川魔姬。弹丸论破第五十三期的幸存者之一。 和最原终一一样,她自然也没有睡着。而“暗杀者”的才能完全足以让清醒的她注意到隔壁最原房间的动静。 “诶,我居然就这么被发现了啊……果然超级不幸。”威廉扶额,“不过放心好了,暗杀者小姐,最原同学现在可是弹丸论破系列的红人,我们是不可能对他动什么手脚的。弹丸team好歹是一个正规团队。” 最原终一用眼神告诉春川魔姬,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春川魔姬纠结了片刻,才极不情愿地让出门口的路。 “真是太好了,对吧,最原?”看见春川魔姬选择特退让,威廉灿烂地笑着。 “走吧。”最原终一说道。 在他经过房间门口,与春川魔姬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春川魔姬用眼神传递了什么信息。 ——但那是什么信息? 最原终一一时无法理解。 ——【“在这个失眠的夜晚,想的无非也就是‘人生’啊‘未来’啊这类话题吧。我作为过来人还是清楚的。”】 他想起威廉的话。 …… …… 威廉称他自己是“过来人”,这确实不假。 威廉,弹丸论破第四十九期参加者,原·超高校级的不幸。 也是弹丸team的员工。 当最原终一一行从才囚学院出来的时候,最先见到的就是代表弹丸team来迎接他们的威廉。 那之后,威廉就扮演着一个接待者的身份,带他们来到了酒店,让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威廉身上的墨绿色连帽大衣,自己还有印象。那是在最后的学级裁判上,白银同学曾经cos过的人物也穿过的大衣。根据那本设定集,大概是名叫“狛枝凪斗”的角色。 最原终一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威廉,如此思考着。 “对了,最原,你应该也奇怪过‘超高校级的不幸’是什么奇怪的才能吧。”威廉主动开口。 “嗯。”最原终一简单应了一声。其实他并没有奇怪过威廉的才能。毕竟当下的问题太多,威廉的才能到底属于什么,这确实是无足轻重的问题。 “你不一定感觉得出来,反正我在自相残杀游戏中对此事苦恼过好一阵子。”威廉苦笑着,“直到我出来才弄明白。我本该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的内容是可以把事物发生的概率提升约一百倍。本来发生概率就超过百分之一的事甚至可以做到让它随心所欲地自由发生的……” 威廉一打开话匣子就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这是最原终一与他认识这一天来就产生的感觉。 “本来弹丸team是很自信要做这个的。幸运不是一个好植入的才能,但因为前面的第四十五期构建出了一个绝顶幸运的超高校级的幸运,所以决定在四十九期再来一次。谁想我这次就失败了……没办法控制自己想实现的事情。假设有abcd四件事,我虽然能提高其中一件事的发生概率,但无法控制是哪件事。于是称号干脆也就将错就错变成了‘超高校级的不幸’,还真是不幸啊。 至于四十五期那个植入成功的幸运儿,叫江之岛奇运。现在的你肯定是不认识……啊,话归原题,虽然我确实是‘不幸’,但我的服装还是遵从了一开始的设计。我身上这件大衣,是和弹丸论破第二期的‘超高校级的幸运’狛枝凪斗同款式的。他也是弹丸论破系列的经典角色了。” 威廉的话过长,也没有明确的核心,听起来确实很累。 ——威廉对弹丸team是什么感情呢?他为什么要加入弹丸team? 最原终一想着这个问题,不过没问出口。 酒店走廊昏黄的顶灯,不知为何,越看越有种恐怖的氛围。 “那我们就在这里聊聊吧。”威廉停下,拉开了一扇门。 门里面是一间过大的会议室。 二人先后进门,落座。 “……你是想找我说些什么?”最原终一开门见山地发问。 “和侦探有关的,自然是委托吧。”威廉咧嘴一笑。 “……我可没有理由非得接受你们的委托不可。” “没关系,在此之前,先聊点你感兴趣的吧。例如你的过去?你对‘曾经的最原终一’就没有兴趣吗?”威廉双手叠在一起。“或者你想要否定曾经的真实?” “……我没有否定曾经的自己的那种想法。” ——说是这么说,不过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 “我们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你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威廉道,“不过我们可以提供信息。接下来的部分交给‘超高校级的侦探’自己发掘,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 最原终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弹丸team有总经理之类的吗?我希望先见弹丸team的最高层一面。” 第28章 卷末杂谈,一些原设 第一卷结束,那就简单说下原设吧。 首先,现在的三条线(第一卷中只出现了两条线)其实在原来的构想中是两部不相干的故事。自相残杀是一个,最原终一的过去是一个。 原设中的自相残杀线也与现在所见的有不小差异。 原设中每个角色的逃脱都要满足特定的条件。例如其中一人的条件是“杀三个人并活过三场学级裁判”(这个条件真是变态……)。学级裁判也不针对凶手处刑,而是死人之后展开,随便投出一个什么人即可结束。应该有点像狼人杀?不过当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不如说当时我连狼人杀都没接触过。 然后,原设中,主角一行怼翻黑幕后,离开监狱,结果却到了一个新的监狱。是关押他们的前一期的。在黑白熊的导向下。他们和前一期的人进行了新一轮的游戏。新一轮的游戏的主题是迷宫。总共五层,每一层有数量不等的迷宫格数,每一格的场地大小不一,每格的主题全都是密室逃脱。任何一格都可以直达上层或下层,然而门连通的地点又是会随机变化的。参加者其中还有随机选出的“希望”与“绝望”,他们的迷宫并非是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规则比较复杂,在这里一时解释不清,就不多说了。 而“前一期同学”的设定,不少都塞进了“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这条线。 此外,原设中的自相残杀故事还有一个“侦探们的狂想曲”的衍生思路。大意是在自相残杀中死去的角色在另一个世界醒来,每隔一段时间,会有随机的人抽到任务(杀人事件的委托),接到任务后,拥有一次委托一位侦探与其同行的机会。同时也仅有一次指认凶手的机会,失败了就会死掉。死去后,他的位置会被这个世界的一个侦探接替,游戏继续进行…… 不过这个构思多少太过玄学,而且立足于自相残杀的故事的基础上。尽管看上去好像有点意思,还是放弃了。 最后是一些细节,例如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原设是超高校级的侦探。vn这一期在原设中是双侦探。不过vn后来采用了参加者只有才能没有名字的设定,双侦探就变得比较麻烦,于是更改为了“解谜家”。 第29章 补充设定 某人的处刑 【完美偷窃】 【超高校级的窃贼处刑执行】 保险箱。 当窃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处于一个巨大的保险箱之中了。 钞票、银行卡、金条、首饰……保险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她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保险箱外传来警报声。 黑白熊大盗灵活地空翻,躲过红外线的扫描,落到了保险箱前。 黑白熊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大麻袋。 【黑白秘技!隔空取物!】 保险箱的门依旧关闭着。但黑白熊大盗以高速伸手去抓住什么,再塞进它的麻袋里。 手的残影在麻袋与柜门之间往返。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十秒,黑白熊大盗才停了下来。 麻袋渗出血迹。 黑白熊大盗用手捂住嘴,“唔噗噗”地笑。扛起麻袋,扬长而去。 保险箱内的财物没有任何的变化。而窃贼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 她的内脏都被偷走了。 第30章 无意义的过去 侦探编号159 侦探与希望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希望”这个词与其说中二,不如说它连中二都中二到让人提不起兴趣。 ——至于侦探…… 最原终一再次把一张小卡片从课桌抽屉中偷偷拿出,仅看了一眼,就塞了回去。 棕色底色的卡片,左边是自己的照片,右边则写着姓名和编号。 159。 ——虽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919”,不过能注册成功已经相当令自己满意了。 面部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笑意很明显地浮现在脸上。 他把自己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低,试图尽量遮住自己的笑容。 正在上课的老师注意到了最原终一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最原终一的情况,更何况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曾做过与最原终一相同的事情。 ——侦探果真是一种浪漫。 ——尽管这种浪漫的根源并不在侦探本身。 最原终一出神地想着关于“侦探”的事情,完全无视了课堂。 成绩本来就一塌糊涂的他对无视课堂这种行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从小就一直被评价为“聪明”,一直以来都是没用多少精力就能得到不错的成绩。到了高中,单凭小聪明没办法再维持住一个良好的成绩,成绩也渐渐掉了下去。 倒也不是没考虑过用功读书,一方面是习惯难以改正,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来学习。另一方面,他一直对自己说“我是具有才能的、聪明的人,只要我愿意学习,一定一下子就可以赶上去的”。 这是这个年纪的聪明人都有的心态。究其本质,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给自己预先留好了退路。 这样,一旦面临失败,只要说“我还没有努力,要是我努力了,结果肯定不会如此”,就可以否定自己的失败,甚至还能塑造出一个高姿态。 最原终一对这种心理多少也有自觉,不过仍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不如说,“意识到问题本质”这件事反而从另一个角度给了他优越感。 意识凌乱地分成两股。一股继续着关于“侦探”的思考,另一股则单纯在关注教室黑板上方的钟。 ——秒针怎么动得这么慢呢? 他这么想着。其实他几乎每节课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一直没有习惯。 毕竟他心里知道这是单纯的浪费时间。而他仿佛被某种倔强牵引一般,死活不愿意改正。 …… ……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最原终一快速将课桌抽屉里的卡片收入口袋,起身离开座位。 班级里透出一股有气无力的感觉。既非有活力,也远不是死气沉沉,这种不上不下的气氛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同学聊着天,他从教室的最后绕路,然后经由后门离开。 ——难道这种无聊无趣也必然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吗? 他严肃而认真地对这个问题加以思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此时的喜剧效果。 脚下凭本能迈步,可能还踩出了什么节拍。 陷入沉思的他就这么在走廊的拐角与另一个人狠狠撞在了一起。 “呃——” 他小声呻吟,后退两步。 和他相撞的是一个金发的女生。 金发女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他的身旁走过拐角。 最原终一皱着眉,又伸出手来压了压自己鸭舌帽的帽檐,对金发女生也是心有不满。 ——我刚才确实走神了,但如果你认真走路的话,也不会撞吧。 戴鸭舌帽的阴郁青少年在心里熟练地把责任推给对方,不过到底清楚自己并不在理,只是不满地瞥了眼金发女生,随后也就继续走过拐角。 “赤松,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撞到了一个不认真走路的怪人。这个不提了,”声音变得轻快,“不是要去听‘超高校级的美学研究员’的演讲嘛,快点。” “别急,我们都知道的。这可是旷课去看的啊。” “那可是‘超高校级’所做的演讲啊!至于旷课,只是无所谓的小事而已。” 后面的对话就都听不清了。 ——翘课的学渣而已。 最原终一心道。 尽管他自己成绩也一塌糊涂,但他从没将自己视作学渣。他的心态一直很矛盾地协调着。 ——烦人,叫人头痛。 最原终一还想找些词来挖苦那个叫“赤松”的金发女生和她的同伴,但很意外地想不起什么词汇。 ——头痛。 最后,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头痛”二字。 …… …… “鹿谷。” 最原终一推开天台的门,唤道。 在楼道间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一旦踏上天台,便知道天台上的风并不小。 “最原!” 早已站在天台上的青年对最原终一招手。 最原终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青年身旁。 “喏——”最原终一掏出口袋中的卡片,极自豪地展示给青年看,“前天早上注册成功的,昨晚侦探图书馆终于把卡片发给我了。” 他的脸上泛着红潮,许是天台上风大的原因。 “1、59……”青年认真地端详最原终一的卡片,“是处理宗教犯的吧?” “没关系的,能注册成功就好。我也想注册‘919’,奈何名额有限……你的卡片呢?” 青年眨了两下他那带深深黑眼圈的眼睛,略做作地缓慢取出他自己的卡片。 最原终一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 “什么,你居然成功注册了919!”最原终一大喊。他很少出这么大声。 青年的卡片上的编号,赫然是“919”三个数字。 919上面是姓名“鹿谷行人”,左侧的照片也确实是青年的。那不会有错了,青年——鹿谷行人——确实成功注册到了“919”。 主攻杀人犯,尤其是不可能犯罪的侦探…… 当然,要论知识,最原终一和鹿谷行人全都压根不具备。所以宗教犯也好,杀人犯也罢,对他们俩来说基本是等价的。说到底他们本来就算不上是什么侦探。 而对“919”这个编号的追求,很简单,只是一种类似追星的行为。 弹丸论破第一期,“超高校级的侦探”雾切响子,她在设定中的dsc编号一开始就是“919”。除了“第一期的侦探”这一地位,雾切响子这个角色本身也在弹丸系列中相当经典。 不少弹丸粉丝仅为了“收藏”,就去申请了dsc编号,这也直接导致了这个编号的名额受限。 此外…… 大多数侦探迷对侦探的追求并不涉及职业。他们既不想成为民事侦探,也不想成为刑事侦探。只想凭自己的头脑精彩地破获案件。所以也会选择申请919。 ——即侦探作品中的“侦探角色”。不是侦探的侦探。 至少鹿谷行人是这么想的。 天台上的风确实大。不知夏天会不会舒服一点。可一般到了夏天就只剩下“暴晒”这一点了。 两人激动地聊着,内容驴唇不对马嘴。此时的他们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侦探”。 第31章 无意义的过去 完美生活 鹿谷行人确定四下无人,路也笔直平坦之后,闭上眼睛,放缓脚步。 耳机里传来歌声。 ——这样听歌是最享受的事情。 鹿谷行人如此确信。 这种时刻比自己坐在家中安静听歌还要舒服。 究其本质,应该是现在“自己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的半强迫性的行为反而能放空自己的大脑。 艺术是对现实的再创作,是地球ol的同人作品。它对现实进行了特化,使其脱离现实,只剩下气球的线与现实相连。这个无疑是艺术的精髓,是艺术的美之所在。 因此,当艺术的鉴赏者也如同艺术本身那样,处于自由与强迫的矛盾中时,他就能更好地体会艺术。 此外,在路上难能一遇的独处时刻也很宝贵—— 独处之于个人确实具有必要性。 ——最原终一的孤僻就是由此而来的吗? 忽然有了这样的疑问。 独处,这种具有艺术的美感的行为……最原终一是否就是在追求这个呢? ——不知道。自己毕竟不是最原终一,而且也不是一个孤僻的人。“独处”对自己而言只能说是调味料一般的爱好。 ——独处、音乐、侦探。 自己的生活不算单调,也不算无趣。可以说,完全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他又想起了最原终一。 最原终一并不正常,至少相比自己是如此。就谈最明显的表象,最原终一太孤僻了,也太无趣了。 感觉有点偏颇。自己确实难以认同最原终一的生活态度,不过也不能说他的生活就是不正常的。说到底,“不正常”也是“正常”的一部分。 ——自己和最原终一都是侦探迷。这点毋庸置疑。不过两人之间到底极为不同,只是自己暂时无法分辨而已。 ——不知道最原终一会不会享受这种时刻…… …… …… 其实鹿谷行人的想法也并不准确。 最原终一与他确实极不同,但走在路上的这一刻,二人的思想反而微妙地相近。 同样是走在无人的路上,同样是身为侦探。最原终一只感到一种怪异的寒冷。 成功登记侦探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随着这激动一起浮现的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情感。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 过于白,可以说苍白了。这是天生的,因此尽管身体健康,看上去却总有病态的错觉。 这种设定如果扔进私小说里面,大概能够作为主角存在吧。 可惜的是,自己对私小说完全不感兴趣。准确说,自己是对小说、音乐等基本所有艺术体裁都提不起兴趣。 ——同是侦探迷,甚至同为侦探,鹿谷行人怎么会喜欢上音乐呢? 最原终一想不通。 ——由现实的人创作出来的东西,必然是源于现实而又低于现实的。 ——艺术不可能面面俱到,即使真的有面面俱到的艺术创作,那也会因为太接近现实而丧失了意义——“我有自己的人生体验,为什么要去管你和现实并无二致的虚构作品?” 艺术既受创作者所困,又受艺术本身所困。它只可能作为残次品存在。因此,艺术作品也永远只可能是畸形的胎儿。 但这并不是否定艺术。艺术在这种情况下,先天性地拥有一种残缺美。 而将这残缺美发挥到极致的毫无疑问就是侦探小说。 冲突、矛盾、关联、正义、扭曲、情绪、逻辑、环境…… 侦探小说是最艺术的艺术。它以艺术的形式贯彻了艺术本身。 最原终一如此确信。 扶了扶帽檐,心中有遗憾升起。 ——如果自己戴着的不是鸭舌帽,而是福尔摩斯的猎鹿帽该有多好? 记得鹿谷行人家里就有一顶猎鹿帽……猎鹿帽也不贵,想买当然可以买。 关键是自己心底大概也不想带上猎鹿帽。不是讨厌猎鹿帽,而是害怕戴着奇怪帽子的自己被旁人关注。 相比被人关注的恐惧感,不戴猎鹿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人是群居动物,交流是必要的,最原终一清楚这一点。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要尽量减少自己与别人的交流。 ——自己只要有侦探作品就够了。 这样,只拥有侦探作品的自己,才可以说是具备了残缺美的意义,和侦探作品一同站在了艺术的平台上。 最原终一叹了口气。 自己的手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很苍白。 身上是纯黑色的西装校服,内里是白衬衫,鞋和帽子则仍是黑色的。身上唯一一个不是黑色的物品——校服领带,也在自己刚刚走出校门时扯了下来塞进书包里。 于是,最原终一只剩下了黑白。 失去了色彩的最原终一正走在无人的彩色街道上。 恍惚间有城市将要飞到天上去,或是如沙堡崩塌的错觉。 体会到了美感,他闭上了眼睛。 …… …… 坐进地铁,鹿谷行人打开手机里的视频。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 这个不是正在播出的一期。现在最新的应该是第四十九期。 自己选择四十五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追最新的一期要花不少流量,不如自己下载下来看。是无趣而现实的理由。 另一方面,第四十五期是最近的有侦探的一期。 语无伦次了,在有“超高校级的侦探”这种才能的所有自相残杀中,第四十五期是最新的一期。 尽管第四十五期的评价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但只要有侦探,那就足够了。 视频中,“超高校级的幸运”江之岛奇运罗列出了他在搜查时间凭借幸运找到的线索,并靠直觉直接选定了凶手。 接下来,“超高校级的侦探”东野恭一郎流畅地补充了推理。 推理准确无误。凶手的狡辩任谁都能看出来是苍白无力的。 鹿谷行人拖动进度条,画面从江之岛奇运罗列线索再次开始。 第32章 无意义的过去 求死欲 “喂,帽子老弟,配合一下吧。” 黑暗的小巷。 太阳正要落下,橙色的余晖斜着落下,只能照亮小巷的出口,反而显得小巷更加黑了。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最原终一看了看前后。 小巷不是死胡同,但小巷的前后出口都被人堵上了,自己的体能明显不能强行突破。 “帽子老弟?不要装傻啊,快点解决问题不好吗?” 站在自己正前方的青年发话了。 青年留着朝天的紫色头发,下巴还留着一撮胡子。黑色外套和白衬衫都敞开着,露出了贴身穿的红色t恤。 他右手握拳,朝最原终一挥了挥。 ——事态简单易懂。自己被小混混打劫了。 周围恰巧也没有摄像头……当然,眼前的小混混就是因为这里没有摄像头才选择在这里打劫的。 如果是侦探作品中的侦探,大概要不是施展出高超的格斗术,要不就是通过鬼神般的强大分析能力把小混混的底细给推理个一清二楚,以此把小混混吓退。 可惜的是,自己并不是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 ——我好歹是一个登记过的侦探,侦探被小混混成功打劫,真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你小子还在那一动不动干什么?等救兵?还是单纯耗时间?”紫发小混混拧起脸,“我看你是要吃点苦头才知道好歹了。” 他甩出了威胁的话,右拳松开又攥紧。 幽默。 有点不合时宜,但最原终一看着紫发小混混的拳头,确实地感到了幽默。 ——自己确实正被打劫,待会说不定除了钱,还得受皮肉之苦。 ——钱是父母给自己的钱,自己还打算用这钱买点侦探小说。 ——自己的体质不好,被打一顿之后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恢复。 但是,那股幽默感此时把这些“现实”全部跨越了。 紫发小混混看见最原终一没有反应,愈发气恼,往前迈出一步。 “你是什么家伙啊,默默无名的路人甲吗?”最原终一的视线从帽檐下方射出,“凭什么来打劫我?” 这种除了激怒对方一无用处的话是不该说的。只能理解为是那种幽默的驱使。 “哈——”他拖长音,“是老子在打劫你,你问我是谁?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就是威名响彻宇宙的百田解斗啊!是‘超高校级的宇宙飞行员’!” 一个正在打劫别人的小混混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幽默。 “明显不是,弹丸论破最近十期的通关者都没有‘宇宙飞行员’的才能。更早的则跟你的年龄对不上。”身为弹丸论破的忠实粉丝,最原终一此时的论破终于有了底气。 “马上就会成为宇宙飞行员登上自相残杀的舞台了,到时候给老子看好了!” ——看样子,我的话一下子似乎戳中了百田解斗的痛点。 ——难道……这个百田解斗其实压根就没有入选?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百田解斗失去了耐心,气急败坏地吼道。 幽默感再次增殖,不过不针对失败的百田解斗。自己嘲笑他,然后再被他打一顿的话,那完全是阿q精神了。 ——这突然的幽默感果然还是针对我自己的。 像是猫和老鼠,又像是哆啦a梦。自己就是即将被打的大雄。被打的事情不会得到荧屏外观众的同情。他们只会心情愉悦地看着这一幕,等待剧情的进展。 ——我阅读着我的故事,和诸位一起,忽视了故事中的我现在本应有的心情,只是愉快地看着这场相遇。 ——故事中的我是如何站在荧屏外的呢?难道这不是我的故事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百田解斗的拳头正直奔面门而来。 …… …… 推开门。 最原终一取下帽子,扔在沙发上。 揉了揉左脸。其实除了脸,身上也火辣辣地疼。 果不其然被打了一顿,身上的钱也被抢走了。 刚才打自己的就只是百田解斗,堵住自己身后的出口的人一直没有出手。早知如此,当时应该试着往那个方向试着突破一下的。 堵着后面的是一个紫发的小个子。说不定其实运动神经一塌糊涂,只是和百田解斗一起虚张声势而已。 ——算了,现在再想这个也没用。 他打开电脑。 点进他自己的电子邮箱。 一大堆未读邮件,在最顶上的一封是来自弹丸team的。 稍稍压抑自己才开始加速的心跳。查看邮件的内容。 【报名者第1158号,最原终一:】 【经过我们的考量,很遗憾您不符合弹丸论破第五十期的要求。暂时不能录取。】 【期待您下次的参与,也期待您和我们弹丸team日后的合作。】 【——弹丸team】 “啊……被刷掉了啊……” 最原终一苦笑着关闭邮件,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找了条毛巾,用热水浸泡后,敷在脸上的淤青处。 坐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湿毛巾于是也很配合地耷拉在脸上。 毛巾没拧干净,几滴水珠顺着下巴流上喉咙,最后一路到了自己的上衣里面。 但仍然不想动一动。 ——报名五十期失败了……接下来是去试试五十一期……不对。 五十期因为是整十数作品,今年又是弹丸论破第三十九年,所以弹丸team打算把这一作拖到明年,打造成周年纪念作。 现在正在播出的第四十九期已经临近结束。官方发出过通告,接档第四十九期的是第五十一期。五十期之后会单独播送。 ——那五十一期应该也早已选定好参加者了。自己要报名就只能指望第五十二期。 ——要是五十二期也选好什么参加者,或者自己落选……岂不是一下子就从以前想的参加五十期跳到了顶多参加五十三期? 心累,很夸张的心累。 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或许反而是很合时宜——地响起。 最原终一微微偏头,转动眼珠,勉强看清来电显示上的人是谁。 ——是鹿谷行人。 最原终一仍一动不动。 实际上是谁来电都一样,他暂时没什么动的心思。 刚才看来电显示就真的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了。 ——人生总是莫名其妙充斥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 ——我确实想参加弹丸论破。 第33章 无意义的过去 黑之挑战 最原终一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阴郁。这个可以确定。 ——不对,似乎也不能确定。果真还是得用别的词……例如寡言少语? 最原终一照旧等待着下课铃的响起。 心里进行无聊的盘算。例如“最原终一是一个怎样的角色?”这样的问题。 其实这种问题就算得出了答案也没什么意义。说到底只是消磨时光。 心情比以往更加阴郁……或者用“乱糟糟”来形容更加合适? ——没入选弹丸论破第五十期,心里还是烦躁。 昨天打劫自己的“百田解斗”会不会也是第五十期的落选者? 有可能,多半他就是最近落选的。这么说,一个倒霉蛋打劫了另一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倒霉蛋。——原来我还是更加倒霉一些。 ——只希望快点下课,早些结束这该死的一周。 ——今天就是周五。明天应该就可以赶去参加五十二期或者五十三期的海选了。 ——会不会再次被刷下去呢? 其中确实隐藏着这种可能,不过最原终一有选择地忽视了它。 这么一来,心里就只剩下了矛盾的忧伤与期待。“乱糟糟”由此而来。 大概是为了平复心情,最原终一将手伸进课桌抽屉。 他记不住抽屉里课本的位置,但不可能不记得侦探卡片的位置。 他闭着眼睛,多少有点自负地直接探进抽屉的最深,两指一夹,就这么流畅地把卡片带出了抽屉。 与此同时,一张黑色的纸从跟着被一起从抽屉中带出,往地上飘去。 最原终一瞟了一眼那纸,伸手把它顺道抄了起来。 不知道这张纸是被谁在什么时候塞进自己桌斗的。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张纸是什么。 ——是“黑之挑战”。 最原终一将纸摊在课桌上。 黑色的和纸上是醒目的白色字样。 【向侦探宣告】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天狼星天文台 3000万】 【凶器大剪刀 500万】 【凶器昏迷药物 500万】 【手法肢解 8000万】 【总开销 1亿2000万】 【根据以上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最原终一】 内容到此为止。 最原终一有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不是连内容都没改吗? “黑之挑战”和侦探图书馆一样,最早出自弹丸论破系列的雾切外传。不过其关键差别在于,侦探图书馆成为了现实,但“黑之挑战”没有。 “黑之挑战”的立足点是有一个完整的侦探体系。这个一想就知道不太可能。就算是真是存在的侦探图书馆,但那上面登记的“侦探”多半也只是弹丸论破粉丝或是侦探迷而已。真正的职业侦探现在已经很少了。 ——当然,“黑之挑战”这个概念不会没有人想到去把它拖进现实。 现实中确实有过疯子模仿“黑之挑战”进行犯罪。不过基本没什么好结果——好好的犯罪,非要去请个侦探,还把自己的犯罪条件都公布给侦探。这对本身没有限制的犯罪者来说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此外,现实中还有的就是自己手中的这种了…… ——基本与侦探无关的,纯粹的恶作剧。 最原终一将这张纸反复对折几次,放在桌角,留待下课扔进垃圾桶。 ——倒有人想过用“黑之挑战”的形式来委托侦探。不过侦探图书馆的侦探本来就不怎么靠谱,委托的事件一般也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是对委托人而言无关紧要的小事,委托人也没什么必要来找侦探了。所以“黑之挑战”这种低效的委托方式在诞生的那一刻就被淘汰了。 ——说到底,把“黑之挑战”拉进现实的人本就出于娱乐的态度,最后“黑之挑战”沦为单纯的恶作剧完全情有可原。 ——例如自己收到的这张。 ——内容和雾切外传的“天狼星天文台杀人事件”几乎完全一致。仅仅在信的末尾把名字改成了“最原终一”而已。 ——对于在侦探图书馆登记过的侦探,总有好事之徒以各种形式送去“黑之挑战”的信件。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收到了…… 下课铃于此时响起。不知是适时还是不合时宜。 最原终一小小伸了个懒腰,往椅背上一靠。歪头看向窗外。 ——自己的座位并不靠窗,与窗户隔了一排。虽说自己没什么看窗外风景的闲情逸致,但看窗外不方便还是让人不爽…… “喂,最原,有人找你。” “嗯?” 最原终一带着疑惑的表情起身。 天海兰太郎用手指了指教室后门口。 ——天海兰太郎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自己与天海兰太郎是一个班的,说是这么说,不过一直没什么交流或交集。刚刚一瞬间,自己还以为是天海找自己。 最原终一对天海兰太郎点头,走向后门口。不忘同时把那张叠成了小方块的“黑之挑战”纸张带上。 后门门口,一个紫发的小个子男生略有拘谨地站在那里。 ——有点面熟…… “呦,你好,最原同学。”紫发男生抬起右手手掌,友好地打了招呼。 “你是……” “我是王马小吉……昨天的伤没事吧?” ——昨天的…… “喂——”最原终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你就是昨天和百田解斗一起的——” “嗯,抱歉,是我。” 王马小吉很诚恳地低下头。 ——说实话、说实话!自己,最原终一,现在真想一拳头招呼上去。 ——好歹是忍住了。 ——不是担心校园暴力被发现,只是经过昨天的事,自己对王马小吉的身体素质有比较直观的认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不,你为什么要找我?”最原终一压下自己的火气,问道。 “那个,昨天搜你书包的时候,看到了你的侦探卡片。跟着‘最原终一’这个名字,从侦探图书馆一找就找到你了。没想到我们俩居然是同一所学校的。”王马小吉轻轻一笑。 他自顾自地解释最原终一第一个问题,这让最原终一感到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 “嗯,对。你昨天没穿校服而今天好好穿了,所以今天我一下子没认出你来。”最原终一咬牙道,“可我昨天不是穿了校服吗?” 大脑在这种无意义的分析上反而转得飞快。 “我们学校的制服我自己也不怎么穿,就原谅我呗?” “随你。” 最原终一吸了口气。 王马小吉的态度明明看起来谦虚认真,但说出来的话却不知为何十分讨打。如果他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大骗子说不定反而会让人觉得舒服。 “那个,我找你的事情……是委托哦。” “委托?找我?” “嗯,我的手下失踪有一段时间了。” “……”最原终一扶额,“你先解释下你个高中生为什么会有手下……算了,你去找其他靠谱的侦探委托吧。我一个被你和百田解斗给搞得狼狈不堪的侦探没能力解决案子,以后再见。” 最原终一从门框和王马小吉的空隙中夺路而出。 ——最好再也不见。 ——下课时间不知不觉浪费了这么多,自己还想与鹿谷行人见一面呢。 ——毕竟收到“黑之挑战”还是挺有趣的一件事,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最原终一看了眼手表,一路跑往鹿谷行人的教室。 …… …… “同学,那,打扰一下,你们班的鹿谷行人呢?” 等待他的只是一个空座位。 “今天没来,课都上了一段时间才发短信补了个病假。” ——病假…… 最原终一这才发觉,自己之前准备扔掉的“黑之挑战”的纸,一直攥在手里,多少被手汗浸湿了。 稍有不详的预感。 最原终一回头奔向自己教室,准备打开手机,查看是否有鹿谷行人的留言,或是是否能联系上鹿谷行人。 …… …… 王马小吉站在原地,无奈地摊手。 “抱歉,最原终一这人是挺怪的。”班级里传来声音。 看向班里,天海兰太郎扯动嘴角。刚才是他给最原终一下了这个不算客气的判断。 “嗯,对,或许吧。”王马小吉心不在焉地应道。 第34章 可能性B 再现 右手死死抓着从床头柜上拿来的烟灰缸。 血滴沿着烟灰缸的圆形边缘滑下,最后滴落在床上。 锁匠壮硕的身体正软倒在床上。 有血迹留在床单上,甚至还有一两点溅到了墙上。 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下床,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查探锁匠的鼻息。 ——锁匠还活着。 正常。刚才自己那下并没有打中锁匠的太阳穴。 ——…… ——……接下来、接下来怎么办? ——是回自己的卧室?不过锁匠在自己睡着的时段开锁闯进来怎么办……用重物堵上门吗? ——……锁匠应该不会再对自己……说不准。权且当作今晚他不会再下手好了。 ——然后呢?明天就…… ——把锁匠的事捅给大家吗? ——这样的话…… ——可是大家又值得信赖吗? ——这群连自己的才能都不愿意透露的“沉默的超高校级”? ——…… ——没办法了,对,只能这样。 又给锁匠的脑袋补上了不致命的一击。 ——我一个人逃出去就够了。 撕下床头柜上胶带的一段,贴住锁匠的伤口。 …… …… 仓库的门很轻松地就被打开了。 自己提着一卷绳子,走在回空房间的路上。 ——之后要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的心态没问题,直接被看出来应该不会。那就是手法了。 步入空房间,锁匠仍趴在床上,保持着昏迷的状态。 说实话,刚才有一点紧张,万一锁匠醒来了,在埋伏自己…… ——没事,看来自己是足够幸运的。 ——“超高校级的窃贼”一直都很幸运,之后的学级裁判也一定没问题……我可是超高校级啊?! 用绳子绑住锁匠的双手。 心里不安,绑得过于紧了。手腕上的勒痕不知道能不能在明天白天之前消退。 算了,这样,就算锁匠忽然醒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接下来是诡计……对,诡计。 ——侦探小说里的那种不在场证明吗? ——可是今晚不是谁都应该没有不在场证明么? ——那 ——冷静,冷静。 ——诡计的目的就是让人看不出来是我犯的案。 ——直接把尸体扔在这里会被看出来吗? ——不知道。今天的事完全是锁匠主动引发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之前在哪个我没注意的时间地点留下什么线索。 ——必须做点什么。 ——将我的犯罪彻底掩盖,彻底颠覆过去…… …… …… 不断喘着粗气。 锁匠已经彻底死去了。 关上楼梯间的门。 ——这样,就伪装成了一场有预谋的杀人事件…… ——不对,这种简单的伪装……会不会被“超高校级的侦探”识破呢? ——不保险。 ——而且,仅凭眼下的线索,就算不怀疑到我的身上,也根本锁定不了凶手。学级裁判要是陷入了僵局……反复地提出可能并且讨论,我的罪行总会被揪出来的。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是其他人做的啊…… ——还不够,我还得做些什么…… ——要“确实地将嫌疑转移到某人身上”……转移到谁的身上呢?我刻意选取的人选的话,会不会从人选推出来是我甩的锅? 看了眼手中被血染红前端的高尔夫球杆。 …… …… 从打开的窗户里跳出来,关上窗户。 扯动铁丝。 月牙锁的锁柄位置没调好,窗户没有成功上锁。 推开窗户,进去,调整铁丝套和月牙锁锁柄的位置。 再出来,再一次扯动铁丝,这回铁丝成功拉起了锁柄,窗户上锁。铁丝也顺利通过窗户上方的缺口回收到自己的手里。 ——确实是个有可行性的密室诡计。这下就没有问题了。 总有个倒霉家伙是负责给仓库窗户上锁的。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抱歉由你来背负起罪名了。 ——本来也想过用钓鱼线的。但不知道明天的搜查时间到底多长。如果不留下密室诡计的线索,转移嫌疑的效果就不够了。 ——最好能在他们找到铁丝这个线索的同时就立刻展开学级裁判…… ——想这个也没用,先把没用完的血包处理掉得了。 …… …… 水积在便池里,半天都看不见下去的迹象。 厕所堵得很明显,然而附近又恰巧没有皮老虎之类的通厕所的道具。 ——果真还是出了点意外状况…… ——怎么办?得迅速把问题解决才行。 ——这个厕所位置挺偏,他们应该不会搜查到这里吧? ——不行,这么想无济于事。 ——能不能利用眼下的情况……血包可能会被发现。 …… …… ——急中生智看来真的存在啊。 满意地擦了下嘴角。 墙上用血写着“你们全都得死!”字迹潦草凌乱,恐怖感挺强。 血几乎溅得整间房间都是。 ——如此一来,还掩盖了自己打晕锁匠时的痕迹……很好。 ——在这个偏僻的空房间留下血字,应该会被怀疑吧……嗯,没关系,应该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毕竟直接的证据都经过了处理。他们最多只会想“为什么要在空房间留下血书”。 ——当然,最好还是连空房间里的血书都不要发现比较好。 拎着已经空了的血包袋子走出房间,关上门。 接下来就是把这个血包也扔在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就算运气好他们大概也只能找出一个。 诡计布置完成。 只要等待学级裁判就好了。 但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会不会看穿自己的诡计呢?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侦探怎么样? …… ……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过来。 演绎部皱着眉头,头脑从“对凶手的演绎”中回到了现实。 学级裁判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没什么吃午饭的兴致。默契地拿了面包就纷纷回了各自的房间。 “……谁?” “超高校级的天才——我是不会去袭击女生的,放我进去说话吧?” 门外天才的话显得很不着调。演绎部迟疑了下,还是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借一步说话咯。没意见吧?” “……嗯。” 瘦弱的青年这才步入房内。 演绎部想了想,把房门虚掩着。刚刚对窃贼的演绎让她多少有点担心。 天才走到写字桌前,拉出椅子,坐下。 他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猎鹿帽上。 那是死去的侦探的东西。演绎部自己拿过来了,并且在学级裁判上用以演绎侦探。 “你在学级裁判上很活跃啊。”天才盯着猎鹿帽,感慨道。 “毕竟我当时是在演绎侦探。”演绎部顿了顿,“不过还是不如你,不知何时已经看穿了真相,然后做出了自信的论断。” “恭维话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天才笑着,“那么这大概也就是我的问题了。” “嗯?” “学级裁判上,你不戴这顶猎鹿帽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什么意思?” “——嗯,就是说。我看不出你的推理和表现哪里具有‘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特质。要说推理水平,也与‘超高校级的侦探’差得太远了。你在学级裁判场上的表现不是完全就是你个人的表现吗?” 天才挪动椅子,转身面朝演绎部:“你哪里演绎了‘超高校级的侦探’?你真的具有才能吗?” 第35章 可能性B 倦意 睡醒了,但还是困。 头特别晕。 预言家揉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情景和当时在这里醒来的时候极其相似。 不过这回是货真价实地睡多了。 毕竟连午饭都没怎么吃,外套没脱,下午就一头倒在床上…… 本能地环顾四周。 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完全没办法确定时间。 才囚监狱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啊…… 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黑白平板。 下午五点五十四分。差不多可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没人来叫自己……算了,在这种情境下,自己如果早起也多半不会去叫别人的。 起身,深呼吸。 第一次学级裁判上的场景瞬间闪过眼前。 【“这个案件中,诡计的核心并不是用窗户的手法来嫁祸于人。也不是用空房间的血书来掩盖血迹。这些都是次要的。这一大堆麻烦的步骤,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我们混淆这起案件的性质——误以为它是一起谋杀。”】 【“完全正确,恭喜大家。那么接下来就是处刑时间了。为‘超高校级的窃贼’特别准备的处刑——”】 ——没错,事件已经告一段落了, 大脑仍不清醒。不如说是在想起这件事之后变得更不清醒了。 莫名其妙地在这里醒过来,莫名其妙地经历杀人事件,再莫名其妙地睡下……如果这回自己是在现实世界醒过来,那么肯定会将这段经历认做无意义的梦境,并且迅速抛到脑后。 ——我的现实生活……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脑袋里所有的思考都因为敲门声而强制性地终止。这感觉并不难受,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预言家收起自己的黑白平板,来到了房间门口。 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幸运。 “是叫人去吃晚饭吗?” “嗯,是的……”她轻声说着。 “你这种弱气的性格却来叫别人,这晚饭的人员安排不对啊。”预见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就会降临的尴尬场面,预言家半是吐槽地这么说道。 “啊,这个……” 幸运和预言家一起朝门外走去。 方向不是去食堂的,应该是还有要去叫起来的人。 “其实在之前,电竞选手已经挨个来叫过大家了。”幸运走在前头,略略偏头,解释道,“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起床了。于是就换成我来叫……” “换成你?” “嗯……我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嘛,只要我想着要叫起来大家,就一定会成功做到的。” “啊,确实啊。” 预言家本能地应道。 ——“幸运”这种东西稍微有些难以理解。 ——结果上来看好像是这样的。之前电竞选手来叫过人的事情自己根本不知道,大概是因为那时自己睡得很死。刚醒没多久就遇上了来叫人的幸运……难道自己什么时候醒来都被“幸运”给控制了吗? 幸运一提起她的才能,似乎也会变得精神振奋起来。稍稍激动的她没有平时那么敏锐,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预言家此刻的细微困扰。 二人站到一间宿舍的门口,幸运敲了敲房门。 “除此以外,超高校级的警察似乎还有点想说的。而且大家也都想和江之岛奇运再聊聊。”等待房间里的人做出回应的时候,幸运向预言家说道。 “那个原幸运也会来吗?”预言家皱眉。 “好像是的。” ——江之岛奇运……自己对他要完全是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自己似乎抱有敌意…… “来了来了——” 房门打开。 衣衫不整的超高校级的画家揉着眼睛,看着门外的二人。 “——小情侣一起来叫人吗?” “不、那个,不是……”幸运慌忙地否定。 “只是顺路来叫人而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预言家补充解释。 “这么一说我也确实饿了啊……”画家伸了个懒腰,“毕竟忙了一个下午。” “忙了一个下午?” “对啊,画画。我这种非职业的画家,当然是靠灵感吃饭的。”画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画画? “所以,那个,之前电竞选手来叫你……”幸运的侧重点和预言家的不大一样。 “叫我?好像是有。当时正画画呢,太烦了我就没理。” 预言家和幸运同时苦笑一下。 ——这也是所谓“幸运”吗? ——用运气来解释有道理,但用才能来理解就太超出常识了。 ——“幸运”真的能作为一种才能存在吗? 预言家苦笑的内涵是这个。他不清楚幸运的苦笑是指什么,那可能只是一种带有幸运风格的礼节性表示。 “那我去叫催眠师了,你们两个先去餐厅吧。”幸运很自然地收起刚刚的苦笑,往食堂的反方向走去。 预言家举了下右手前臂,表示“再见”。 这个一样算作是礼节性的表示。 等到幸运走远,画家才扭头问道:“你让她一个人去催眠师那里,不担心吗?” “你真以为我和她是男女朋友?”预言家皱眉,“走吧,去食堂。” “但是催眠师不是一个危险人物吗?你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去和催眠师接触?”画家把双手手指叉在一起,掌心朝外,向提前伸展。 “不要说得好像是我命令她去的啊。” “差不多一个意思?” “明显不是。”预言家很直接地岔开话题,“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催眠师?” “危险人物啊。我说过了。”画家揉了揉眼角。 “那你让幸运一个人去,你就放心了?”预言家把之前画家的问题甩回给画家。 画家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当然放心,她可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对吧?” “……你愿意这么解释就这么解释吧。” ——超高校级的催眠师。 ——以“危险”来形容她应该是不错的。在刚刚结束的案件中,她就扮演了“教唆犯”的角色,诱使锁匠犯罪,造成了第一起案件的惨剧。 ——【“人这种东西有时很有趣,有时却又太无趣了。啊,不要把我和那边那个莫名其妙的画家混为一谈,我对艺术可不感兴趣。我只是一介愉快犯而已。”】 ——在学级裁判场上,面对质问,催眠师给出了这种不能算作答案的答案。 ——在眼下被囚禁的情况下,还做出了这么不合理的疯狂举动。说她是传闻中的什么“绝望残党”自己说不定都会信。 “正好,”预言家把语气放平缓,“关于催眠师……她说她和你完全不同,你是怎么想的?” “高中生为什么要思考这种问题?如果是中二,我建议你孤独地中二比较有逼格。”画家一句话噎了回来,没有打算好好回答预言家问题的意思。 食堂的入口就在面前。 预言家本来还想用更直接的问题追问的,在看见食堂入口的时候却也失去了继续这莫名其妙对答的兴致。 预言家的沉默让画家很是受用,她以某种节奏轻点着头,可能是在哼歌。 步入食堂的一刹那,食堂里面就传来了声音。 “呦,又有两位过来了啊。” 循声望去,那个惹人厌烦的面孔似笑非笑地朝向自己这边。 面孔的主人——江之岛奇运——正坐在餐桌旁,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第36章 可能性B 晚餐 “现在就差幸运和催眠师了。”收藏家推了下眼镜,“时间也差不多,马上就可以开饭。” “我记得你们也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吧?毕竟前天来到这里,昨天开始就只吃了面包。”江之岛奇运伸出手,捋了捋脑袋上那根呆毛。 没有人理他。 如果弓道家在场的话,他说不定会用箭来好好回答江之岛奇运。而他现在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所以也就没有人愿意理江之岛奇运了。 想要吐槽或者提问的东西有很多,例如“你怎么知道我们前天的状况,你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吗”。 但这个问题没必要现在就提出来。因为这个问题也只是江之岛奇运“黑幕身份”的一个侧面而已。 ——吃完晚饭之后只要强行制服江之岛奇运……自己这边有弓道家、剑道家、天才、警察四人,治住江之岛奇运一个人应该没问题。接下来就是逼问……不对,直接让催眠师动用她的才能,催眠江之岛奇运就好。虽然催眠师确实是危险人物,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也可以合作…… “晚饭来了。” 弓道家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后是天才和电竞选手。 五菜一汤,算很丰盛。不知弓道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应该相当累了。 “辛苦了。” “没什么,大家都累了。”弓道家抽出一张椅子,坐下。 室温适宜,能看见饭菜上腾起的热气。 肚子不争气地传出响声。 尽管大脑试图在“自相残杀游戏”这种紧张情况下保持一种坚毅的态度,但看来还是真的饿了。 看到饭菜后,几乎所有人的肚子都给出了反应。该说毕竟是没怎么挨过饿的高中生吗? 生理上的反应一时盖过了其他,心情不自觉地好转,周围残酷冰冷的氛围也柔软下来。 “久等了——” 两个身影出现在食堂的门口。 “来得正好,开饭吧。问题就留给晚餐结束。”警察道瞥了眼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奇运识趣地不说话。 幸运和催眠师落座。 “我开动了。” 饭菜异常可口,弓道家的厨艺自己之前多少也有体会,不过这回是大大加深了印象。 心境变得平和,随之而来的又是不真实感。 ——又是不真实感。 这个词语的出现频率太高了。难道这是一个以“不真实”为核心的故事么? 在才囚监狱醒来,与十几个超高校级的学生相遇,自相残杀游戏,看见“超高校级的死者”,超高校级的锁匠的死,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死,忽然出现的代理监狱长,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学级裁判…… ——以及这顿在监狱中的丰盛晚餐。 “不真实”已经成为了眼下的“真实”,看来在自己习惯之前还会受不真实感所困。 “你们吃饭的时候都不聊天的吗?十三个人吃饭却没人说话,这个看上去太渗人了吧。” 视线循着声音,集中到了江之岛奇运身上。 预言家使劲憋笑。 江之岛奇运的话很有道理,十三人一言不发的晚餐实在让人不舒服。但这个意见由他来提出就带上了一层黑色幽默。 对江之岛奇运以外的人而言,目前能引起关注的话题都会归于这个古怪而糟糕的现状。而疑似黑幕的江之岛奇运就坐在席间…… 警察也是预感到了火药味十足的场面,才让大家把问题留到晚餐后。毕竟好好吃一顿也很重要。 结果江之岛奇运自己倒提起了这个…… “那你想聊什么?” 弓道家黑着脸。 “啊,火气没必要那么大嘛,聊点别的也不错……例如在座各位的恋爱经历?高中生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江之岛奇运伸出筷子,夹了根青菜,往他自己碗里送。 “大家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更何况现在也不会有聊这些的心情吧。” 能听出来弓道家是在努力让语气平缓一些。 “锁匠死的时候不是有长达一天的搜查时间嘛,那时候一起行动的人肯定有不少交流的。这可是十几个超高校级的学生齐聚一堂的罕见状况,聊聊各自的背景和才能很正常吧?” “那也是私下里。” “别的也有可聊的吧?例如锁匠与窃贼。” “……聊他们干什么?” “毕竟他们可是一开始就早早退场的参与者啊。和侦探还不一样,他们的背景性格什么的通通还没来得及深挖,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江之岛奇运的话莫名其妙地出格。 众人不说话,等待弓道家反驳江之岛奇运。 警察是领导者,而弓道家是反抗江之岛奇运的领头人物——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 尽管关系更近了些,但“沉默的超高校级”的本质似乎还是没变。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联系,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啊——节目效果啊,浮于表面的自相残杀故事有什么意思?肯定是不同的人物都要足够丰满才有看点啊。案件的背后是人性,是不同的人生,甚至是不同世界观的碰撞——社会派的推理小说讲究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也告诉我们你的背景吧?”弓道家放下筷子,“你想的话,顺道把锁匠和窃贼的‘人设’说说也无妨。毕竟你是知晓一切的‘黑幕’嘛。” 警察皱眉:“喂,说了问题留到……” “‘黑幕’也不代表知晓一切,你这是偏见吧。”江之岛奇运又夹了一筷子菜。 “那么你是如何确定杀害锁匠的凶手的!” “‘黑幕’总得有点黑幕专属的特权吧?” “我确实很奇怪这个。”收藏家插嘴进来,“根据校规,杀人事件没有场地或时间的限制。而学级裁判却要求‘裁判长’必须至少知道真正的犯人。那么相当于‘裁判长’必须掌握这个监狱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所有信息——” 收藏家顿了顿,道出了结论:“我们应该是处于完全的被监控的状态下。” “诶?”“噫!” 女生不约而同发出了声音。 “你到底是怎么监视我们的?”收藏家推了下眼镜。 “……怎么说呢?没想到你们的切入点居然会是这个问题。”江之岛奇运很苦恼地闭上眼睛,“我说,学级裁判上的凶手是凭借我的‘幸运’来选择的,你们会相信吗?” “哈?幸运?那种东西谁会信啊!”弓道家一下子站了起来。 预言家这时偷瞄了一眼幸运。 幸运的表情非常微妙。大概就算是她也无法接受“黑幕是靠直觉确定犯人的”这种论调。 “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那干脆就保持和谐的关系咯——你们好好自相残杀,我则安心当我的黑幕。” “开什么玩笑!” 弓道家绕过桌子,来到了江之岛奇运身前,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你承不承认是你的事。但对我们的监视是事实。”收藏家断言。 ——警察的努力白费了,这晚餐到底还是没办法正常进行下去。 预言家如此想到。 收藏家盯着被拎起来的江之岛奇运,道:“我确实还有别的在意的事。你是如何抓起我们这么多超高校级的学生的?” “幸运。” “这所监狱是你所有的吗?” “很幸运地中了彩票,然后又很幸运地有个与黑道交易的机会,于是就买下来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兴趣使然。” “你为什么会迟到?既然你来得比较晚,那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到这里的二层的?” “依靠幸运。” 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江之岛奇运几乎是用幸运糊弄所有的问题。 ——难道所有问题都可以用幸运来作为回答吗? 预言家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这个。 ——恶意。 脑中忽然闪过这个词。 江之岛奇运对自己流露出的恶意。 不涉及事件,而是单纯的态度。这就必然是无法用“幸运”来糊弄的“真实”吗? 在预言家思考的时候,天才忽然开口了:“那为什么要制定校规?” “这个问题似乎在学级裁判的时候已经聊过了吧?” “对哦——在学级裁判上,你明确表示了,规则是为了增添这个自相残杀游戏的魅力。你要用‘兴趣使然’来解释你的这种行为吗?”天才不紧不慢地伸筷子去夹菜。 “诶——”江之岛奇运拖长音。 “另外。我对‘黑白熊’也很在意。”天才看着饭碗,“你的‘代理’明显是针对原本的监狱长‘黑白熊’的。可你不是黑幕吗?为什么要安上‘代理’的名头?为什么要设计这个目前毫无戏份的监狱长形象?” 弓道家仍拎着江之岛奇运的领口。 收藏家沉默着。 警察认真地用餐。他明明是众人的核心,却在这时表现出了这种近似不关心的态度…… 天才同样在用餐,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江之岛奇运:“还有‘校规’和‘毕业’的说法……我能武断地认为,你不是真正的黑幕,或者黑幕不止你一人吗?” 第37章 可能性B 不真实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江之岛奇运苦笑着。 他仍被弓道家揪着领子。 弓道家挥了挥空着的拳头:“我觉得你多少说点什么比较好。” 天才点头。 江之岛奇运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开口:“好,那我坦白。我确实只能算作黑幕之一。” 接下来又是沉默。 “诶,我这么有诚意地爆料,你们好歹来个配合点的反应啊?”江之岛奇运说道。不知他到底是单纯这样装装傻等吐槽,还是打算表示别的什么。 没人接江之岛奇运这无聊的话茬。收藏家于此时抛出了新的问题:“你们之间是怎么联络的?”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对——这样提问肯定会被江之岛奇运再用“幸运”搪塞过去。便连忙改口:“另一个黑幕在哪里?” “哈?” “另一个黑幕在这个‘才囚监狱’外面吗?还是说就在我们十二人之中?” “这个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已经死掉的人?侦探小说不就有这个套路嘛,黑幕一上来就假死,排除自身的嫌疑,顺道转入暗处。” “你这家伙还是不打算好好配合啊……”收藏家咬牙,“催眠师,你的才能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这种明确身份且敌对的环境下叫我催眠他?你们是不是对催眠有什么神奇的误会?”催眠师皱眉抱怨。 “那……” “……也不是不行,把灯关掉,我试试。” “喂!”江之岛奇运嚷道,“你们现在还真是团结一心啊?这么紧张干什么,放轻松点。要我说,你们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吧?连个正经的日常篇都没有,你们不嫌这太无趣了吗。锁匠和窃贼的人设没有深挖也都是因为这个……” “催眠师,别理江之岛说的,这里接下来拜托你了。”警察放下筷子,终于发话了,“我看大家也没有心情吃饭了,那干脆一点,把江之岛奇运控制在食堂这里。大家就抓紧这个时间去搜查二层吧。” 收藏家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好主意,那……” “收藏家,待会你负责给大家分配工作。我在这里和催眠师一起,负责看守江之岛。”警察道。 “诶,你不去?” “肯定不能留两个危险人物在一起独处吧?”警察苦笑。 “你看着他们?”弓道家手上更加用力,把江之岛奇运拉得微微脱离地面,“我也留在这里比较好吧。” “不用。别小看‘超高校级的警察’。行了,你们走吧。” 众人凌乱地对视一眼,多少有点干脆地放下了筷子。 ——没吃饱,不对,是压根没怎么吃,不过也没吃饭的心情了。 弓道家用力捏紧拳头,把怒气全部以这种形式发泄掉。 江之岛奇运的衬衫领口在弓道家的拳头里变形,不知会不会坏掉。 “我说你们自顾自地演什么戏码呢,二层本来就是开放的,想搜查就搜——啊!” 弓道家一下子松了手,江之岛奇运猛地坐在了椅子上。 “警察,我们走了。”预言家起身,道。 “嗯,这家伙可能用餐的途径,和同伙联系的方式,监视我们的手段,都交给你们搜查了。”警察微微点头。 催眠师伸了个懒腰,然后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了蜡烛和秒表等道具。 看着催眠师点燃蜡烛,最后离开食堂的演绎部关上了食堂的灯,并且合拢食堂的大门。 食堂内外由此变成了两个世界。 …… …… 楼梯口。 “我和预言家一组,幸运和剑道家一组,画家和演绎部一组,电竞选手和解谜家一组,最后弓道家和天才一组。没意见吧。”收藏家将十人分为了五组。 “没意见。速度行动吧。”预言家不自觉地出声。 不是对速度太慢而感到不满,而是……收藏家太不会选地方了。 明明可以选择在二层的随便什么地方分配人员,为什么偏偏要在一楼的楼梯口停下来做这种事呢? 楼道中的血迹和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充满了陌生感。 ——当然陌生。自己第一次见这个楼道的时候,锁匠的尸体就已经在这里了。自己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个楼道干净时的样子。 干净的楼道反而更加令人难受……奇怪的心理作用。 ——……一方面应该也是在奇怪吧。奇怪“为什么这个楼梯会变得这么整洁”。 ——是谁清理的血迹和尸体?江之岛奇运吗?又是什么时间清理的呢? ——尸体又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这个监狱里还有什么“停尸间”不成? ——等等,这种情况…… “预言家,我们负责的就是这里……预言家?” “——啊!嗯,什么?” 连忙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是二层的监控室了。 收藏家稍有不满地:“虽然不是学级裁判前的搜查时间,不过这好歹是场搜查。还是希望你好好集中注意力。” “抱歉。” 预言家诚恳地道歉,开始认真地观察这间房间。 之前因为要见江之岛奇运的关系来过一次,不过当时并没有好好打量这里。 监控室较为狭长,九块不算大的显示屏正对着门。两侧都是书架。房间里还有一个办公桌,很随意地横在房间中央。 要说还有什么“令人在意的”,那只能是黑白熊玩偶了。 江之岛奇运出场的时候就把这玩意放在桌上,学级裁判时也随身带着一个…… 黑白熊,校规中写明的“监狱长”。不过就这种熊玩偶……怎么做监狱长啊? 预言家拿起桌上的黑白熊玩偶,捏了捏,自己辨认不出材质,但能确定只是单纯的玩偶。 “不提这个。”收藏家顿了顿,似乎是在确认周围的安静程度。 “嗯?” “我把你和我安排在一起,其实还有别的用意。” “……什么?”预言家放下手中的玩偶。 “侦探死的时候我说过吧?你我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啊,嗯。” 预言家对那时的对话还有较深的印象。当时那瓶咖啡,以及强烈的不真实感。 “那我就直说了。”收藏家道,“我觉得警察有问题。” “警察?” ——自己多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只是感觉而已。 “对。明明是‘超高校级的警察’,你不觉得他做的事情和警察都没什么关系吗?” “不……你这只是偏见吧。要这么说,我这个‘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一样不合格。” “不止这个。他在学级裁判上的发言也太少了……”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他在学级裁判上仅仅反驳了一次你的推理,然后就只有枪杀窃贼了……” 尽管全是猜测,收藏家却越说越有自信:“对吧?他的表现多少有些不合理,我觉得一定是隐瞒了什么。会不会他就是另一个黑幕?” “这个想法太跳跃了吧?”预言家只能苦笑,“虽然警察的表现确实……说起来,刚刚他支开弓道家的行为其实也让我有点不解。” “支开弓道家?” “我说的是晚餐上。弓道家是一个靠谱的战斗力,而且也相当敌视江之岛奇运。我觉得没必要让弓道家离开餐……” ——等等,晚餐? ——晚餐的最后……江之岛奇运的话…… ——【“这个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已经死掉的人?侦探小说不就有这个套路嘛,黑幕一上来就假死,排除自身的嫌疑,顺道转入暗处。”】 ——对,尸体消失的情况我确实见过。 ——在侦探死后,“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 ——铁栏杆上的刀痕。 ——当时,怀疑的对象锁定了“超高校级的剑道家”。 ——然后,然后是…… ——是“超高校级的天才”自告奋勇去找剑道家。 ——再然后…… ——不,没有再然后了。因为接下来就是分头搜查以及学级裁判,所以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喂,预言家?” “收藏家!剑道家和天才刚刚分别去了哪里搜查!” “——你小点声啊,莫名其妙地吓我一跳。”收藏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预言家,“剑道家和幸运那组我不清楚,弓道家和天才一组是去了宴会厅。” “嗯,谢了,我马上回来!” “喂,你——” 预言家扔下手中的黑白熊,一边跑出监控室,一边在黑白平板上打开电子地图。 第38章 可能性B 虚拟现实 “预言家?”弓道家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冲进宴会厅的预言家。 “啊对,你这是……”预言家匆忙刹住脚步。 “这个宴会厅上面好像还有一层,我正在想办法修一下这个坏掉的扶梯。” 仔细一看,确实,一个破烂到完全不能通行的扶梯就在宴会厅的里侧。 只不过弓道家的行为也算不上“修理”,只是单纯把桌椅挪过去,叠在一起垫脚而已。 “那麻烦你了……天才呢?他不是和你一起行动的吗?” “他在那边的阳台。” “阳台?”——没想到在这个才囚监狱还能听到这个名词。 “对,你找他有事?” “是有点事。” 预言家对弓道家摆手,奔向“阳台”。 …… …… ——我无疑是失去了来这里的记忆。和剩余十四人都一样。 ——但我过去的记忆又是在哪里停止的呢?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记忆? ——外面的世界…… ——对于外界的印象并不特别清晰,是失忆的副作用吗? ——我的家人、朋友……他们是怎样的状态呢?完全想不起来。 ——能记起来的只有和我的才能有关的事件。 ——尽管是不可控的预言,不过多少还是“预言”。于是引起了“资优制度”的注意,终于被授予了“超高校级”的称号。 ——想想也挺特别的,只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件。 ——……特别的预言倒是有一个。 ——那是针对我自己的。预言宛如梦境,表达过于抽象,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这一切的谜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 “……居然真的有阳台啊。” “嗯。” 预言家放慢脚步,将呼吸调匀。 天才趴在栏杆上,很随意地往下扔了什么东西。 “你” “嘘。” 天才头也没回,只是左手竖起食指立在嘴唇上。 预言家走到栏杆前,探头去看。 下面是完全看不见底的深渊。 “——啊,看来这底下深得超乎我想象。”天才道,“至少我这么久了都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回声。” “你刚刚扔的是什么?” “宴会厅里的桌子脚,我锯了一节下来。” “……辛苦你了。” “这个宴会厅真是不错。连桌脚的手感都很好。哪天我们十二人在这里吃一顿好了,别带上江之岛奇运。我们十二个人好好放松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又饿了。晚饭没吃多少呢。” “那就换个话题。说起来,这里的布置还真是让人不爽。”天才掏出黑白平板,打开手电筒功能,往前一照。 阳台的对面是一面墙壁。 天才道:“那面墙离这里大概有四米远吧。不知道墙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即使有阳台,这里仍然是一个严密的监狱啊。” “完全密闭的监狱里,有阳台才比较奇怪吧?”预言家吐槽。 “言之有理。这里的建筑师绝对是个人才——各种意义上都是。” 预言家沉默了会:“……天才,按江之岛的‘人设’说法,你的人设其实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诶?”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一副对才能异常痴迷的模样。随后的学级裁判和晚餐上又是姿态相当高的‘智商担当’。现在……现在倒也不好说。” “人是多面的嘛,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想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预言家有些理解不了天才的话。 天才摇头:“你跑过来找我干什么?和我讨论我的‘人设’?那还是先把你的才能的详情说说吧。虽然我的表现没有之前明显,但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找你是为了之前的事。” “第一起案件?” “差不多吧。‘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准确说,是你当时去找剑道家,到底问出了什么?” “那件事啊。”天才揉了揉头发,“其实没什么,不过作为报酬,你就讲讲你对这里所有人的印象吧。” “所有人?” “没错,这回总不是强人所难吧。我连你的才能都没有打听。” “你这样强调我的才能,让我觉得你实际上还是很在意这个啊……”预言家清了清嗓子—— “——对于侦探。虽然他不是职业的侦探,但我觉得一样值得钦佩。是个拥有高中生的特质,同时又被自己的才能给束缚住的人。也正因为这个,我才觉得可以信任并依赖他。” “你这家伙意外地恶劣啊。” “哪有。” “算了,你继续吧。” 预言家不满地瞟了眼天才,把视线移到阳台对面的墙上,接着道—— “——锁匠。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不如说我对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在一开始,我只能记住大家的才能……所以看到锁匠的尸体的时候,我相当难以置信,我不认为有人会杀‘锁匠才能的持有者’。事实证明我想漏了。我忽略了锁匠本人的感受,忽视了他作案的可能性。 ——窃贼。没想到她是凶手,并且连续杀害了锁匠和侦探……要是她早早报出了才能,故事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让锁匠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有开锁的才能’,锁匠也就不会对窃贼出手,案件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警察。他是大家的领导者,但我觉得他有点异常……抱歉,可能是刚刚听了收藏家的发言的缘故。不过我难以毫无保留地信任警察。 ——电竞选手……没想到她居然和警察有那种关系啊。他们是怎么有那么快的进展的?不谈这个,她本人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尽管她很不客气地说过我不像是超高校级的学生。 ——收藏家。说不清值不值得信任。跟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普通人的特质。 ——幸运。平时是弱气的女孩,一谈起和‘幸运’有关的话题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超高校级的学生’?算了,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不好。 ——画家。只能说艺术家都让人搞不懂吧。就算同为超高校级的学生,因为我们没有艺术方面的才能,于是有些看不起我们……是我多想了。 ——催眠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危险人物……其实想说的有不少,但我觉得这一句话足够概括了。 ——江之岛奇运。要说就是‘讨打’。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真是……希望楼下催眠师的催眠能顺利进行吧。 ——弓道家。敌视江之岛奇运,我想原因是因为江之岛奇运轻松躲过了他的三箭。根本上应该还好相处。我们的一日三餐也多亏他麻烦了。 ——剑道家——我跟她完全没有交流。这个你应该更了解吧。栅栏门那里铁栏杆上的刀痕。 ——解谜家。会钻牛角尖,但解谜的能力是明摆着的。很可惜不会说话,但我认为她值得信任。 ——天才。就目前的表现很对得起‘天才’的称号。但并不让人舒服。这个评价应该还算中肯吧? ——演绎部……虽然她在学级裁判上很活跃,只是我还是不怎么能理解她。 ——死者。一切成谜,谜团过多,以至于反而让我在学级裁判之后就忘了他的事。” 预言家一口气说完,嘴有点干。 “你评价的篇幅越来越短啊。” “那是自然的吧?一下子说这么多肯定会这样。” “说起演绎部,晚饭前其实我去找过她了,关于她的才能,我想我有些眉目。”天才很自然地说道。 “比起那个,你现在总能解释一下‘超高校级的死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 “剑道家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天才打断了预言家的话,“在锁匠死后,她很天真地怀疑起了‘超高校级的死者’,想把栅栏门破坏,直接发掘死者的真面目。于是就在大晚上提着刀过去了。至于结果?结果就是等她到栅栏门前,死者已经消失了。” 预言家接道:“然后她不死心地仍想破坏栅栏门,但这门比她想得还要坚硬,最后就只是在铁栏杆上留下了刀痕?” “对,就是这样,很简单吧?”天才道,“不用失望,人在满足好奇心的路上得到的多半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答案。” “大概吧。只是我还是……”预言家有些苦恼地扶额,“……不死心?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天才盯着预言家的侧脸,“相比侦探,我觉得你或许更让人觉得值得信任一点。” “是吗?” “相比之下而已。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完全信任什么人吧?” “……很有道理,我其实也没有真正的信任谁。”预言家微微点头。 脑中想着天才刚刚的话。 ——剑道家什么也没有看见。在她到栅栏门那里的时候,“超高校级的死者”就已经失踪了…… ——是和侦探锁匠的尸体一样,不知何时,说不见就不见…… ——啊,真是极具现实感的挫败感。 ——仍不想这么放弃。我有忽略什么吗?会不会是天才在撒谎?有没有必要去找剑道家再确认一遍? ——能不能以另一个视角考虑?死者自己起来,逃了出去?或者当成普通的案件?可栅栏门那里不就成了另一个密室吗? ——密室,又是密室……之前的密室问题是怎么解决的?爬窗户的手法?不对,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手法是…… ——…… 脑中一下子闪过一个可能性,预言家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喂,天才,那天晚上,你是不是……” “嗯?你意识到了吗?” “你第二天的举动毕竟太让人起疑了啊。”预言家深呼吸,心跳速度还是越来越快,“硬要一个人去找剑道家,而你偏偏又有开锁的才能。如果理解成‘前一天晚上,在剑道家赶到之前,就是你开锁并转移了死者’,你的行为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真是你……” “哈哈,抱歉啦——我不想多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真正有趣的情报,要听吗?”天才咧嘴。 “我不可能在这时给出否定的答案吧。”预言家苦笑。 “嗯。那么,听好了——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世界。” 第39章 可能性B 绝望性:XX治疗药 “天才”一词的解释虽不唯一,但总共也就那么几种。有天赋也好,高智商也罢,大家心里都有数。 对才能的迅速学习掌握,哪怕不能成为世界的“超高校级的希望”,作为天才个人的“希望”也完全足够了。 因果颠倒,结果反过来影响了原因。作为结果得到的“希望”确实成为了天才的希望。 一开始是这样的。 …… …… “——虚拟现实?”预言家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啊?” “很多小说漫画不都有的题材嘛,主角在虚拟世界中生活冒险。并不是新鲜的话题了。” “不,可是,你说我们……” “大概就是这样,详细的我也说不清楚。” “……我实话实说。”预言家道。 “什么?”天才把下巴搁在栏杆上。 “你这样说话说一半太让人难受了。”预言家把“欠揍”两字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天才竖起食指,晃了晃:“凭你我之间的信任关系,我说这么多已经是‘友情大放送’了。我不可能把所知的全部说出来吧。” “……有道理,那就聊点别的吧。”预言家转身,背靠阳台的栏杆。 阳台实在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尽管聊天的内容并不总让人感到愉快。 “你这是把‘不甘心’写在脸上了啊。”天才扯动嘴角。 “一方面是不死心,另一方面也是不解……我对你,对‘超高校级的天才’一直有些不解。趁此机会问清楚好了。” “问吧。” 天才这么轻易地同意了,反而让预言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本以为你会说‘要我回答也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你的才能的细节’之类的话……” “你想聊你的才能我也没意见。”天才道。 “免了,那我开始提问了。”预言家清了清嗓子,“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没有掌握预言家的才能。你说就算是天才,也需要学习。所以你之前没学习过预言家的才能吗?” “对。‘预言’不是常规的才能,自然不容易接触到。” “那‘幸运’呢?‘超高校级的天才’能否掌握‘幸运’这种才能?” “且慢,不听,告辞。” “停停停,我理解了。”预言家苦笑,“不过既然是天才的话,你就没有想过一口气学光所有的才能吗?” “你开脑洞的方向很奇怪啊。” “是吗?我觉得还好……你没这么想过吗?” “这个世界上各种行业各种细分,其实一个人是学不过来的。”天才的神色很认真。 “……”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说实话,想不出来。”预言家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我可以一下子甩出一连串犀利的问题的……” “好咧,那么谈话结束。”天才拍了下栏杆,然后伸了个懒腰。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对演绎部的才能有眉目了吗。所以演绎部的才能是怎么回事?”预言家用语言拦下了天才。 “——哇,你这话题也找得太生硬了吧。就有这么不死心吗?” “对。” “算了,那我就再跟你聊聊好了。关于演绎部的‘真相’……演绎部应该是没有才能的。” “……什么?” “很棒的展开吧?如果这个揭秘是在学级裁判场之类的地方,演出效果一定不错。可惜现在是两个饿着肚子的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确实算‘有一搭没一搭’。你今天的发言全都有让人一脸懵逼的倾向。”预言家把视线转向天花板。 天花板漆黑一片。应该是有灯的,不过天才并没有打开它。 “你这不是挺淡定的嘛。”天才无力地微笑。 “装的。” “扯淡。” “……” 宴会厅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不知道弓道家能不能成功上到三层。 “我解释一下。”天才道,“演绎部是具有演绎方面的才能的。不过那只是普通人的程度,离‘超高校级’还差的远。”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我觉得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虽然收藏家也是走了后门才被评为‘超高校级”的,但收藏家确实具有才能。而演绎部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收藏家走了后门?”预言家的注意点有些微偏移。 “他没跟你说过吗?” “完全没有。”预言家道,“你怎么会了解到这些的?动机是什么?为了学习大家的才能?” “或许吧。不过你不在意演绎部的事情吗?” “……说实话不怎么在意。至少完全不如‘虚拟现实’让人在意。” “谈话到此为止。我不能信任你,现在仍是这样。”天才正色。 “……那我这回也识趣点好了。下次再聊。”预言家摆手,还算果断地离开了阳台。 天才叹气,又趴回了阳台的栏杆上。 …… …… 以那种“希望”为动力,天才拼命地学习,不断地掌握新的才能。 这世上行业太多,不可能全部学到——这是实话。 不过当时的天才没有想到这个,也懒得考虑这个。毕竟天才几乎每天都在学习新的才能。 而这“希望”也就这么轻易地变为了“绝望”。 并非意识到自己学不完这世上所有的才能,而是意识到了自己无法真正掌握哪怕一种才能。 超高校级的天才,在快速学习的同时,也在快速的遗忘。 这就是“超高校级的天才”的真相。 外界也曾把天才当做过“超高校级的希望”来看待。在知道了天才的遗忘之后,不受控地将巨大的失望反馈给了天才。 ——于是天才成为了绝望的一员……不,当然不是这样的故事。 尽管痛苦,但天才反省了自己的过去。认为自己不该把希望寄托于此,自我实现还有很多种途径。于是他将这“希望”与“绝望”一同抛弃,成为了单纯的“超高校级的天才”。 ——既然遗忘是既定事实,那么就这样好了。天才就是天才,反正也没被评为什么“希望”,而且“天才”也是不俗的才能,这样就够了。 天才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当然不够。 天才抛弃了“希望”,但并没有、也并不能确立新的自我实现途径。无论选取各种自我实现方式,终究会归于“学习”,并且“遗忘”。他仍往返于“学习”与“遗忘”之间。 往返于“肯定”与“否定”之间。 处于这微妙的平衡下,天才也适应了这种平衡。 这种平衡与“超高校级的天才”融为一体,成为了天才的特质。成为了天才的一部分。 如上所述,这种平衡参与构建了天才的自我。如果平衡崩溃,天才本人也会随之崩溃。 而它已经崩溃了。 第40章 可能性B 晚安 “既然有三楼,那会不会有第四层?” “天知道。” 二人从电梯中走出。 眼前的三层给人的第一印象和一层二层不同。原因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层二层的主色调是白色,而第三层的主色调是灰色。 灰色的色调明显比楼下的白色更舒服,话虽如此,但也有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感。 究其本质,应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这座监狱里面,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舒服。 预言家回头望了眼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这个监狱的布局越来越让人觉得奇怪了……” “反正有电梯是好事……”收藏家道,“虽然电梯有点过多了。” ——电梯过多,确实。 预言家打开自己黑白平板上的电子地图。 随着众人的探索,电子地图上新增了三层和负一层的地图。 在第三层,就可以看见有三台电梯。 一台是在负一层、二层、三层停靠的,一台是负一层和三层直达的。还有一台是他们刚才使用的,仅仅连通二层和三层。 其实在上来之前,还在二楼看见了第四台电梯。那台应该是连通二层与负一层的。 预言家从宴会厅回去之后,与收藏家一起行动,监控室搜查无果。然后与幸运和剑道家会合,并发现了二层的多台电梯。 而负一层由幸运和剑道家下去搜查。 ——但真的能搜查出什么吗? 预言家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尽管身处昼夜不分的密闭监狱,但黑白平板上清楚地显示着“21:27”。 主要还是精神上的疲劳……虽说下午才睡了那么久。 自己的脑中一团乱麻。 ——天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从“超高校级的死者”身上发现了什么? ——不该那么轻易地和幸运她们分头行动的。要是一起的话,自己就能找到机会和剑道家独处……那样,说不定就可以确认天才的话的一部分真实性。 ——此外…… “这边的这扇门,有指纹锁啊。” 不同于愣在原地的预言家,收藏家已经开始了搜查。 “指纹锁?”预言家稍稍收起自己的思绪,往收藏家那里靠了过去。 “喏。” 一扇棕色的门,上面有几个纵向排列的格子作为装饰。 门把手处有明显的输入指纹的位置。 试着去拧了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有头绪吗?”收藏家问。 “多少有点……”预言家伸出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门没有反应。 “失败了……”他道,“以黑白平板为例,这座监狱是有我们的指纹资料的。我本来想着这个会不会也是用我们的指纹来对应解锁……” “说不定是这样。”收藏家也伸出手指尝试,门仍旧没有反应。 收藏家后退两步:“看来这把锁和我们两个的指纹不匹配。至少它不是‘为我们二人准备的房间’。” “嗯。”预言家稍有点心不在焉。 收藏家接着说道:“问题在于,这座监狱会为我们准备什么房间呢?” “这个……” “说是监狱,却也没有监狱的样子。难道这个房间就是对应的‘牢房’吗?” 收藏家显得很热衷这个问题,但预言家实在是没有余力来思考了。 “收藏家,我们往宴会厅那边走吧。应该能和天才他们会合。” “啊,行。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我之前的话有什么想法吗?”收藏家看向预言家。 “之前?” “关于‘超高校级的警察’……” “呦!你们也在这里啊!” 不远处的人声打断了收藏家的话,预言家也松了口气。 天才和弓道家从宴会厅的方向大步走过来。 ——是因为三层灰色的主色调,所以之前没有注意到他们吗? ——或许吧……但换成一层二层或许也差不多。那样的话理由则变成了“白色让人精神恍惚”了。 预言家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思维。 “我们是通过那边的电梯上来的。”收藏家把关于警察的话咽回肚子里,迅速调整状态,“你们是?” “宴会厅。那里有上楼的楼梯。”天才的解释略过了修理楼梯的情节,显得异常简洁。 弓道家配合着点头。 预言家不自觉地多看了天才两眼,但却看不出天才有要与预言家交谈的意思。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食堂吧。”天才适时提议。 自然没人有异议。 预言家拍了下脑袋,跟着大家一起进入了电梯。 ——聊天到此为止……看来至少今天是不可能再从天才那里问出什么了。 ——警察的问题、死者的消失、虚拟现实、天才的隐瞒、剑道家、演绎部的才能、三层与负一层、上锁的房间…… 脑子里一片混乱。 电梯下降,情景与学级裁判前多少有所重合。 随着谜团下坠…… 【除了黑白平板上的留言,侦探的陷阱本身也是侦探的死亡留言。 而这个死亡留言的内容不只是凶手去过侦探的房间。 还指,凶手极可能不具备开锁的才能。】 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的留言。 那是在学级裁判结束后,“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展示给自己看的结论。 这明显和“窃贼是凶手”的真相相矛盾。更何况,窃贼的凶手身份就是从“开锁的才能”推理出来的。可以说开锁的才能是凶手的前提。 当时自己就这个矛盾询问了解谜家。不过解谜家只是表示她完全没听学级裁判的内容,所以不知道线索以及推理的过程。 解谜家的结论仅仅建立在她的“解谜”上。这种钻牛角尖的解谜要是出了偏差也很正常。 ——真相与真相的矛盾…… …… …… “什么?失败了?” 众人集中在食堂外,催眠师和警察狼狈不堪地靠在墙上。 探头往食堂里面看,食堂里面的状态多少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散架的椅子,打翻的碗碟,散成一缕缕的绳子,滚落在地的蜡烛…… “怀表的链子忽然断裂。蜡烛要么点不燃,要么就突然熄灭。甚至还有食堂的电灯突然亮起来以致打断催眠的事情。唯二的快要成功的机会,一次是椅子忽然散了,好不容易再抓到了那家伙,结果另一次是绳子散了……”催眠师滔滔不绝地说着,“……幸运到底是什么鬼才能啊?” 在场的幸运低下了头。 “所以,江之岛呢?”弓道家问道。 “绳子散了之后就跑了。怎么,你们都没有遇见他吗?” “没,要是我遇见了,绝对……” “那这也算是他的幸运吧。”催眠师苦笑。 警察轻按两下太阳穴,“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三层和负一层的搜查就留给明天进行。” “对了,我有个提议。”天才插话。 “什么。” “今天大家既没有好好吃顿晚饭,也没能休息成。所以明天来好好放松一下吧。在宴会厅那里搞个晚宴如何?不带上江之岛奇运。” “……可以。大家的想法呢?”警察点头,扫视四周。 沉默。算是默认。 “那好,就这样。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 …… 最后。 再次路过楼梯口。 朝里望了一眼,还是那么干净。 “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是天才干的好事,但侦探和锁匠的尸体的消失总不是他所为。 ——侦探的痕迹就这么被抹去了……留下的大概就只有演绎部手里的猎鹿帽。 ——总感觉有些在意的东西挥之不去…… ——但愿睡一觉就能平复吧。 ——但愿这一切只是场梦,这就是“最后的场景”。 ——晚安,我。 第41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间断 深夜。 偌大的会议室。 倦意终于袭击了自己。 最原终一揉了揉眼角。 坐在他对面的“原·超高校级的不幸”威廉,正无聊地搓动手指。 忽然困倦的原因不难理解,身体的疲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和威廉独处,失去了回忆过往事件的氛围。 “我已经给你联系了我们团队的经理。他大概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到。这大晚上的,最原你的面子也挺大。”威廉道,“现在就聊点别的吧。有什么想问的吗?” 最原终一点头:“威廉,我参加‘弹丸论破’的海选时,留下的资料肯定不止那个视频吧?” “啊,对。肯定会有一些报名填报的资料。不过现在不在手头,我没法提供给你。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有失‘原·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水准啊。”威廉的上身往座椅靠背倒过去。 ——在这种时间点,谁还会在意“有失水准”啊。 最原终一心道。 ——【“比谁都弱小的‘超高校级的侦探’,他的成长之路一定相当有趣吧。”】 耳边响起白银紬的话。 这下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说起来……”威廉开口。 “嗯?” “你对视频中‘过去的最原终一’说的处刑感兴趣吗?” “……哈?” ——【“对了,我连最后被指认完凶手后的‘超高校级的侦探’的处刑都构思好了——”】 ——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视频……原来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我觉得处刑就没必要……” “那个处刑的模拟视频我倒是有带过来,可以一起看看!”威廉的眼睛在发光。 “……你是故意的吧。” 威廉只是一笑,开始摆弄起会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最原终一叹了口气。 投影仪亮起,光打到投影幕布上。 最先显现的是一幢房屋的远景。 屋顶忽然打开,一具假人摔进了屋内。 【木偶密室杀人之谜】 【超高校级的侦探最原终一处刑执行】 标题打到画面上。看着实在让人不舒服。 黑白熊穿着福尔摩斯的装束,在屋外摆弄他并不存在的手指。 代表“最原终一”的假人忽然站了起来,关节不自然地运动着。 最原终一皱着眉头,看着荧幕上的处刑。 ——提线木偶…… 假人开始移动。它扭曲着走到了厨房,从刀架上取下来一把水果刀。 假人握着水果刀,回到了客厅。 它站定。 双手握住刀把,猛地往自己身上一捅。 水果刀的刀刃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心脏。 镜头转到屋外。黑白熊“唔噗噗”地笑着,头也不回地远离这幢房屋。 无形的线消失,假人瘫倒在地上。 处刑结束,画面变为黑色。 “如何?有什么感想吗?被处刑的主角?”威廉问。 “如果是真的处刑,我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像一具提线木偶一样被控制,最后自杀?”最原终一也不知道此时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对,控制不了身体,亲眼看着自己杀掉自己,很有处刑的绝望感吧?”威廉咧嘴,“因为是自杀,所以是完美的密室……你的思路真是天才。”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何况也不想回答。 “说起第五十三期的最后一场学级裁判,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最原终一直接转移了话题,“白银同学在以往的弹丸论破中也是黑幕吗?” “你说白银紬?” “如果连续两三期都是同一个人做黑幕的话,观众相当于一开始就被剧透了,这对节目是很不利的吧?”最原终一用右手拖住下巴。 “和侦探聊天真是有意思,只可惜我参加的第四十九期里面没有侦探。第五十期倒是有一个,就差一期啊。当然往前算,第四十五期也有一个,不过那一期里面又是幸运又是侦探的,评价一直不怎么好……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威廉一下子说了一大串。最原终一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按我的想法,”最原终一道,“白银同学有可能、有可能并不是弹丸team的工作人员。她在第五十二期里也不是黑幕。只是被洗脑了,在第五十三期中扮演了黑幕的角色而已。” “真是厉害的推理——不过,白银她确实是我的同事。”威廉关闭投影仪和电脑。 “那么真相是……” “没那么复杂。白银她在第五十二期才初次参加自相残杀游戏,从幕后走到台前。而且第五十二期是双黑幕的设定,一个死了,白银则进入了第五十三期。观众是知道黑幕的——偶尔这么来一次,观众其实也乐得接受。” “这样啊……”最原终一轻声道。 “怎么样?明明谜团被解开了,自己却一无所获的感觉?” “……怎么会一无所获呢?无论是怎样的真相,它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等着被发掘。”他微笑。 “不愧是放出了‘终结弹丸论破’这种话的人啊,真是帅气。”威廉感慨。 “如你所说,第五十二期和第五十三期都有黑幕死亡。”最原终一道,“重要的员工以这么快的速度减员,团队要如何持续运行下去?这个弹丸team也太不正常了吧?” 威廉点头:“是不正常。毕竟我们也在拼尽全力运营弹丸论破。和白银紬说得一样,我们是为了弹丸论破赌上了一切。”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为了弹丸论破这种游戏?”最原终一稍稍提高音调,不知是愤怒还是疑惑。 威廉无视了他的问题,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亮屏幕。 “经理到了,我去接一下他。最原你就先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威廉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最原终一一个人。 他靠倒在椅背上,以手掩面。 第42章 可能性B 生活在慵懒的平行世界 “那么接下来就是处刑时间了。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特别准备的处刑——” 水池。 水深半米不到。 水温偏凉,不至于使人难受,是很舒服的“清凉”。 自己的身体缓缓浸入水中。 手脚使不上劲,无法动弹。头脑也有些迟钝。 整具身体被水淹没。 连挣扎也没有,存在归于虚无…… …… …… 睁开眼睛。 鼻腔不舒服,有呛水感。 ——难道感冒了? 预言家掀起被子。 抓起床旁边椅子上的衬衫,披在身上。 ——关于梦境的记忆有点模糊…… ——是预言吗?还是单纯的一场噩梦? 扣上衬衫的扣子。 谜团越来越多,不过不是坏事。 谜团多了,心态反而平和起来。债多不愁?或许有点相似。 对于昨天的一大堆谜团仍旧没有头绪,不过不觉得头晕了。 下床,穿上袜子裤子。 点开写字桌上的黑白平板。时间显示为早上七点半。 ——对于高中生来说或许有点晚了。 ——不过现在自己的生活算什么呢?比高中学习生活更加紧张吗?或者是类似放假,于是大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 明显都不对……现在的生活无法分类吗?这算是怎样的一种经历呢? 抄起搭在椅背的墨绿色卫衣,穿在身上。 …… …… 推开食堂的门。 只有弓道家和解谜家二人在。他们坐在餐桌前。非常安静地吃着早饭。 食堂的布置恢复了正常,已经看不出昨晚为了摆平江之岛奇运搞出的一片狼藉。 “其他人呢?” 预言家落座,问道。 弓道家摇头:“这回是分散行动的。其他人大多数都去搜查了。” “看来我起床起得很晚吗?”预言家有点自嘲地说道。 弓道家没有应答。解谜家则是瞟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是的”。 ——也有可能是“高中生难道不该起早吗”,或是“明知故问”。总之大意差不多。自己也不具备读眼神的天赋。 多少有点尴尬,预言家埋下头吃早饭。 早饭是面条。不知道是不是弓道家做的。毕竟弓道家现在还没参加搜查,不像是早早准备了早饭。 不过面条也是谁都可以做的。这不是问题。 思绪肆意延伸。 ——解谜家到底表达了什么呢?失语的解谜家在日常的交流上一定也相当费劲吧。 ——自己要和解谜家交流的话,还是得通过纸笔。 ——这必然是临时的方法,说到底纸笔太不方便了。解谜家会使用哑语吗? ——或者干脆连哑语的必要都没有。身为“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只有让别人主动来理解她的份。她本人不必在意表达的形式? ——有可能。所谓的“超高校级”或许确实会形成这样的情况。 ——但说回来,我与解谜家若要交流,只能通过纸笔了。这算是我在迁就解谜家,还是解谜家在迁就我?或者只是“超高校级”之间单纯的平衡? ——当时调查“侦探的陷阱”的时候就是这么交流的。 ——通过纸笔进行交流,同时,解谜家用行为进行精彩的解谜。演示并破解侦探的陷阱。 ——纸笔的交流。侦探的陷阱。 ——【侦探的陷阱本身也是侦探的死亡留言。】 ——【凶手极可能不具备开锁的才能。】 思维过度跳跃,以至于忽然想起这个。 真相与真相的矛盾。 解谜仍没有完成? 预言家抬头看了眼解谜家。 解谜家只是淡定地吃着早饭。 ——她不在意这个问题吗? ——明明是“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却不在乎谜团? ——明明学级裁判的全程都在思考这个,却在学级裁判结束之后就放弃了解谜? 思维仍在跳跃着。 ——……不对,是我的问题。 ——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人身上。而且通过早上某一瞬间的观察就给人贴上标签,这也是不对的。 ——尽管解谜家或许确实不在意这个谜团…… ——我怎么又绕进去了? 预言家陷入了莫名的纠结之中。 此时,解谜家起身,离开食堂。 预言家一愣,有要叫住解谜家的冲动。 但弓道家还在场,本能地觉得不方便。预言家自然地压下了这股冲动,默默地吃早饭。 解谜家干脆地走出了食堂,开始了她的搜查。 食堂剩下预言家和弓道家两人。 有点后悔没叫住解谜家,不过这是自己的决定,没法向其他人问责。 轻轻叹气,预言家继续夹起碗里的面条。 这声叹气似乎是一个信号,弓道家放下了他的筷子。 “预言家。” “什么事?” 预言家和弓道家并不熟悉,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话题。 弓道家简单环顾了四周,道:“现在周围没有别人,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昨晚和天才聊了什么?” “我、昨晚?”预言家一下子有点慌神。 “我听到了。”弓道家道,“昨晚你们在阳台那里聊了什么?什么‘超高校级的死者’,还有‘虚拟现实’?” ——把谈话中最关键的部分都听到了啊…… 预言家只能先偏开视线。 见预言家不回答,弓道家追问道:“我理解不了你们在说什么。不过说起来,那个‘超高校级的死者’确实消失了,你们知道他消失的内情吗?那个‘虚拟现实’又是什么意思?两者有关吗?” ——感觉瞒不过去啊……怎么办?把实情都告诉弓道家吗? “预言家?”弓道家又问了一声。 “那个……”预言家试着开口,“我们确实讨论了‘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因为就是天才负责去询问有嫌疑的剑道家。只是最后没得出什么有用结论。剑道家确实去过栅栏门那里,刀痕也是剑道家留下的,但死者当时已经消失了。” 预言家有选择地讲出了部分真相。 弓道家点头,他认同了这“真相”。毕竟这确实是真实的。 预言家有了信心,继续道:“至于虚拟现实,这个我是真的也不清楚。这是天才忽然提出的概念,详情你得去找天才。” ——这回全是实话。 “踢皮球?”弓道家皱眉。 “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预言家连忙辩解道。 “……算了,就这样吧,我去搜查了。”弓道家起身,“记得把碗浸到水池里面去。” “……知道了。” 预言家目送弓道家离开食堂。 ——弓道家明显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实话反而不被相信…… ——也正常,如果有人这么跟我说的话,我也会觉得那人是在踢皮球。 ——看来我现在是失去了弓道家的信任啊…… …… ——话说回来,弓道家会去找天才询问真相吗? ——天才会告诉弓道家真相吗? 稍有些不安。这座监狱里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头脑清醒,意志也比昨晚更加坚定。 ——自己得去做些什么。 第43章 可能性B 警察的所见 负一层。 ——接下来,就是思考怎么从这里离开了。 警察关上某间房间的门。 ——杀人吗?那要使用什么手法呢?或者应该杀掉谁呢? ——或者是江之岛奇运那边……能够和他联手吗? ——……不行,还是得先搞清楚江之岛奇运的目的。 “喂,警察。你在这里啊。” 警察抬头,超高校级的催眠师正走向自己这边。 “催眠师。” “别那么冷淡嘛,我觉得我们之间多少可以聊两句的。” 催眠师凑了上来。 “我对教唆犯没什么话好说。”警察冷冷说道。 “超高校级的警察对教唆犯无话可说……也是。”催眠师微笑,“所以你当时枪杀窃贼也是出于你‘身为警察的正义感’?” “随你理解。” 警察转身离开这里,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与催眠师交流的意向。 催眠师有些不满:“我说你装什么高冷。昨晚不是聊得挺融洽的么?” 警察这回连回答都懒得做出了。 催眠师装作生气撒娇的样子,很夸张地一跺脚:“既然这样,那正义的警察能不能把你的‘才能研究教室’展示给我这个教唆犯呢?” 警察站定,扭头看催眠师。 催眠师露出甜美的微笑,右手用大拇指指着警察刚刚离开的房间。 “你和江之岛奇运一样令人恶心。”警察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随你理解。”催眠师照搬了警察之前的话。 “……找我什么事?”警察道。 “只是聊聊天不行吗?我们可是同样被关在了监狱里的可怜人。” “……” 警察的脸黑了下来。 催眠师很识相地道:“直说吧,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警察和教唆犯合作?” “别老是一口一个‘教唆犯’嘛,我可是‘超高校级的催眠师’。” “我说过了,共犯是不成立的。”警察道,“在学级裁判场上,共犯必然会处于敌对的态势。” “一说到合作,你就想到了共犯杀人,你明明比我更加恶劣吧?”催眠师笑道,“你和江之岛奇运都有所隐瞒,而我早就毫无保留地摆明了我的恶意与手段。怎么看我都是最弱势的那一方吧?和我合作绝对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坏蛋是不会想当然地和另一个坏蛋合作的。” 警察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和我合作的话,你我就无法得知各自的动向,说不定我会破坏你的计划——” 催眠师还在说些什么,警察当然没有理她。 …… …… “呦,警察,那边已经搜查完毕了。接下来我去三楼搜查,没意见吧?”天才迎面走来。 收藏家与天才并肩而行,用不善的眼神瞟了眼警察。 警察点头:“现在缺人手,你们去三楼好了。” 交流结束,三人擦肩而过。 ——天才和收藏家,这两个人一起行动…… ——天才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学级裁判上直接说出了真相……问题在于,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事件的真相的? ——此外,“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应该也与他有关。 ——他会不会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那天晚上他目击到了什么吗? ——……啧,所以我讨厌聪明人。明明他们不采取什么行动就是最好的。 警察在心中暗骂。 一边往前走着,装作搜查的样子,一边留意自己有没有被跟踪。 没有被跟踪的迹象,看来天才和收藏家还没什么动作。 舒了一口气。 ——天才暂时没有行动,问题就在催眠师那边了。 ——虽然至今没有展现出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催眠师的才能同样也是个麻烦。 ——催眠杀人可行吗?万一死在她的手上,或者死在学级裁判上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身旁一间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长发少女与警察对视。 “啊……警察……” 长发少女,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表情有点僵硬,呆呆的站在门口。 “这间房间是你的才能研究教室?”警察问。 “……对。” “进去说话。” 电竞选手乖乖让出了一条路,警察大步走了进去。 电竞选手的才能研究教室内部并不大。 计算机、书架、机箱。 除去门所在的这边,总共就三面墙。其中两面堆满了各式的计算机和机箱。另一面则靠墙放了个简易的书架。 书架上基本没有书,只是一个空空的架子而已。 警察皱着眉头,从书架上取下仅剩的几本书之一。 “这个书架是可拆卸的吧?把书架拆了,然后改变这里的布局。掩盖这里存在过书架的痕迹。”警察道。 “可是,机箱和计算机基本固定死了,没办法移动。”电竞选手解释道。 “那就算了。你注意不要让别人进入这间房间。”警察话锋一转,“你刚刚一直在这里?” “……对,整理书架上的书。” “有注意到天才和收藏家吗?” “我一开始要出去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就在门外,打算开这扇门。”电竞选手道,“不过他们没有成功。然后我就贴到门上,听声音大概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然后呢?” “然后?指……什么?” 警察托腮,沉声道:“他们两个,真的在搜查这附近吗?” “不……好像是在附近停下来了,然后聊了很久。” “我明白了。”警察将那本书插入机箱间的缝隙里,确认不易被发现之后,说道,“走吧。” “嗯。”电竞选手点头。 ——真是麻烦啊…… 出门的同时,警察在心中抱怨。 第44章 可能性B 演绎部的所见 【“你到底是如何成为‘超高校级’的?”】 天才的质问还萦绕在自己的耳畔。 脑袋越想越乱。 演绎部在走廊快步走着,以此来稍稍排解她的不安。 ——或者并非如此。是因为过度的不安和焦急才这样快步行走。 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伸出手指,按上门上的指纹锁。 指纹锁毫无反应。 ——又是毫无反应! 【“关于三层和负一层上锁的门,我就统一来解释一下吧。”】 早晨的时候,广播里忽然传来江之岛奇运的声音。 【“为了不打扰还在睡觉的同学,所以卧室内的广播还是关闭的。麻烦你们之后转告给没起床的人啦——”】 【“这边也没什么卖关子的必要。我就直说了。那些房间通通是‘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与你们对应,用自己的指纹就可以打开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怎么样?还算方便的设定吧。”江之岛奇运很干脆地说了一大串,“另外,关于已经死亡的同学的研究教室。只要两个人一起开锁,门就会打开。”】 【“要说的就这么多。不过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还是想补充一句——你们也该接受‘和江之岛奇运好好相处’的设定了吧?我早就说过了,你们的一切手段在幸运面前都是无意义的。昨晚的事情弄得大家都累得要死,没必要嘛。乖乖放弃,我们好好相处多好?”】 【“好,接下来就请你们自由搜查吧。在学级裁判结束后穿插点日常篇的内容也是很必要的。拜拜。”】 ——“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 ——我怎么可能没有才能呢?我可是“超高校级的演绎部”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什么…… ——只要找到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就可以了吧?那里一定有和我的才能相关的东西,一定有绝对的证据来证明我是超高校级…… 又来到一扇门前。 演绎部停下脚步,大口地喘气。 期待仿佛已经凝结成形,与激动搅拌在一起。 四肢的末端颤抖着,手指几乎无法对准指纹锁。 ——拜托啊,这回一定…… 大拇指摁了上去。 …… ——又是…… ——又是! 她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不要紧张,再去另一间研究教室看看。 拔腿就走。 经过电梯,闷着头在三楼打转。 经过一扇门,能确定是刚刚来过的。 演绎部一直自诩记忆力不错,但这时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了。 ——负一层已经搜了一遍,只可能是在三楼啊…… 掏出黑白平板,点开电子地图。 照着电子地图上的标记,对比自己去过的房间。 ——不对,好像确实是全部都去过了。 ——……怎么回事? 心跳越来越快。 再调出负一层的电子地图,可是怎么看都没有遗漏。 ——为什么? 深呼吸。 不起效果。 完全冷静不下来。 ——为什么没有我的才能研究教室! 焦虑、紧张,有砸掉黑白平板的冲动。 反复深呼吸,反复观察电子地图。 然而现状没有丝毫变化。 全部的才能研究教室都去过了。 ——开玩笑……开玩笑的吧?我绝对是超高校级,绝对就是“超高校级的演绎部”! 越发慌乱,已经不只是第几次看地图了。 仍然能确定自己去过所有的教室。 不过,在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好像偏少?” 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细细数了一遍,只有十二间才能研究教室。 突然的疑问占据了慌乱的余裕,演绎部冷静了下来。 ——不论“超高校级的死者”和江之岛奇运,这里一共有十五人。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也没有才能研究教室?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人是谁? “嗨,‘超高校级的演绎部’。” 男声从背后传来,演绎部浑身一震,扭头看过去。 江之岛奇运悠闲地朝自己走来。 “江之岛……” “恰巧路过这里,很幸运地听到了你的自言自语。”江之岛奇运说道,“好歹我也是代理监狱长,那我就来给你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吧。至于问题的答案要不要转告给其他的同学,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 “……问题的答案?” “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确实少了——因为现在只开放了二层三层和负一层。” “你是指,还有、” “没错!还有待开放的其他楼层。”江之岛奇运大声道,“至于开放楼层的方法,我只说一次,听好了哦—— ——一场新的学级裁判的结束。” 沉默。 演绎部在飞速思考江之岛奇运的话语的意义。 江之岛奇运面带微笑。 “……学级裁判的前提条件是发生杀人事件。你是要我去杀人?”演绎部问。 “你去杀人的话,要么是你自己被处刑,要么是你成功离开这里。你仍然接触不到你的才能研究教室,怎么想都不是个好主意吧。”江之岛奇运善意地提醒。 “那么……” “明明有一个很好的例子,稍加思考就可以想到。”他继续引导她。 “……例子?学级裁判……”演绎部一下子想通了,“你是说,让我成为教唆犯——” “悟性不错。”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去教唆别人杀人……” 江之岛奇运的脸色阴沉下去:“你仔细想想吧。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第二起案件估计也不会远了。 窃贼犯下的案子其实就已经超出了你的推理能力范畴吧。就算第二起的推理难度没有变化,到时候你要去抱谁的大腿?你打算信任谁?推理能力强的‘超高校级的侦探’一开始就直接死亡了,说不定第二起的死者就是天才。或者天才就是第二起的凶手。然后你要怎么办?你能依靠谁?你能确保自己从学级裁判上活下来吗?” “这个……” “或者更直接一点。”江之岛奇运紧逼过来,“你怎么才能确保你自己不会成为第二起案件的死者?现在你可是连才能都没有,相当于是完全没有自保的手段。身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一群超高校级之间。不论怎么看,你被杀的概率都要比别人高吧?” “我……被杀……怎么会……”演绎部被江之岛奇运的气势和话语压倒,组织不出完整的语句。 “至于教唆犯的好处,你想想催眠师就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江之岛奇运终于往后退了一步,“选择权在你。我无非只是个代理监狱长罢了。” 说罢,他对演绎部摆了下手,转身离开。 演绎部呆呆地留在原地。 ——教唆犯的好处……催眠师…… ——控制事件的发生,相当于排除自己成为死者的可能性。 ——教唆犯在一开始就知道大半的真相。第一次学级裁判上的催眠师也确实是这么表现的。所以学级裁判几乎不会失败…… 她抬起她自己的黑白平板,点开【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一栏。 死者、侦探、锁匠的尸体调查报告以列表的形式呈现于眼前。 ——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江之岛只是单纯在诱导我而已。 ——我不可能去杀人的,也不可能去教唆别人犯罪的…… ——…… 第45章 可能性B 解谜家的所见 解谜的前提的谜。 所有问题都有解决方法,顶多是解决方法不能让人满意。没有解法的问题不足以成为问题,倒应该被单纯作为“事实”看待。 谜题也是同理。 没有谜底的谜题不足以成为谜题。去解这种“谜”是没有意义的。 生活中的谜团太多了。 有些谜团的谜底过多,也有些谜团找不出谜底。这些通通都不是“谜题”。 你不能指望“超高校级的解谜家”花上一生来给“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找出一个标准答案。 同样不能指望解谜家看到一朵花就一路解出基因排列之谜的谜底。或者是看见一束光就得出波动说微粒说,而后推进到光速不变、波粒二象性那边去。 解谜的时候需要摒除杂念,专心于解决谜题。 ——如果把生活中的所有疑惑都看成谜题。这样非但得不出有意义的答案,解谜家的生活也会彻底崩溃。 所以这些不是谜题。 重复一遍,这些通通不是“谜题”。 “解谜”的实质很简单,官方给出一个有标准答案的谜题,负责解谜的人则解出这个答案。 因此,解谜家没办法解决现实的问题。 在解谜之前,必须要确认待解的东西是可解的“谜题”。然而现实不会告诉你一个问题是否可解。解谜家必须自己判断。 而这个判断的过程也是一个简化的“解谜”。解谜的前提是解谜。逻辑悖论。 好在逻辑悖论不代表不可解决。 ——这个悖论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放弃。 “超高校级的解谜家”只需要在各大比赛中解开别人编造的题目就可以了。 这就是“超高校级的解谜家”的一切。 …… …… ——现在的搜查有何意义呢? ——语焉不详,漫无目的,也没有标准答案能在最后公布。 这样的“解谜”是没有意义的。 解谜家在一楼胡乱转悠。 ——“学级裁判”是存在谜底的,有一个标准答案——案件的凶手。 ——所以这在解谜的范畴之内。 ——尽管自己似乎得出了错误的答案,但至少能对谜团进行思考。 ——而现在学级裁判已经结束了。虽说还有什么没有得到解决,不过那已经不再是解谜的范畴了。直接将其抛在脑后更好。 搜查什么的就随他们去吧。 至于“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坦白说,自己对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还是有点兴趣的。 但也不用着急。等他们搜查完毕之后,自己再去才能研究教室看看。毕竟这又不是什么急事。 很悠闲地迈出脚步。 脚后跟着地,接着是脚前掌,然后是脚趾。脚后跟再离地,脚前掌、脚趾。这只脚踩上了更前面的地面。 ——回卧室休息一下……今晚还要搞晚宴,他们也真是精力充沛。 心里吐槽的同时,视线却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正站在卧室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可是这间卧室好像是…… 解谜家看了眼门牌。 这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房间。 伸出手敲了下打开着的房门。 预言家浑身一震,看向自己这边。 “吓我一跳……原来是解谜家你啊。”他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在一楼?没有跟大家一起去搜查吗?” ——你自己不也没去搜查吗? 解谜家掏出笔记本和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话。 【你在干什么?】 “你过来了,那正好……”预言家露出微笑,“其实我稍微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你说凶手极可能不具备开锁的才能。” ——这家伙怎么在这种时候还在纠结这种问题啊? 【学级裁判已经结束了。】 “这个我也有数。只不过是想知道你判断的细节而已。” 预言家非常诚恳。 ——莫名其妙。 解谜家一脸不爽地在笔记本上写字。 【你回忆一下昨天我的解谜。】 “嗯,我刚刚想了很多遍了。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他说道,“在我看来,这个陷阱就是让来过侦探房间的人留下无法抹消的痕迹。当时的结论也是这个。” 【那么你稍微思考一下这两点。】 【一、留下痕迹有什么用?侦探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调查记录,不存在被凶手盗走的可能性。那仅仅让凶手留下来过的痕迹,这不是毫无用处吗?】 【二、在陷阱的目的仅为让闯入者留下痕迹的前提下,这个陷阱是不是过于复杂了?】 “这么一说,确实……这个陷阱太过于无意义且复杂了……” 看到预言家的反应,解谜家感到非常满意。 满意之余,多少也有点恼火。 ——当时就是意识到了这种不协调之处,自己才花了大量的精力进行解谜。以至于甚至无视了学级裁判。 ——解谜的答案出错,正常是正常,但对于“超高校级的解谜家”而言……太难受了。 【现在,你是凶手。为了增添自己的存活率,不惜再次犯下杀人事件,杀害了侦探。】 “然后我像昨天演示的那样,为了抹去侦探可能留下的调查记录,进入了这间房间。” 解谜家点头,接着写道。 【开门的时候,你意识到了侦探的陷阱。自己留下了无法被抹去的痕迹。而你知道,能重现陷阱的笔记本也好、能把房门正常上锁的黑白平板也好,通通在抽屉里。】 “呃……那我肯定会去拉抽屉……这不是昨天的结论吗?”预言家歪头。 【关键在于,除了你一开始的动机,侦探的诡计额外赋予了你一个新增的动机。】 “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这个就是新的动机。”预言家道,“可是,这又……你的意思是,侦探在诱导凶手去打开抽屉?” 【对。】 ——赋予新的动机,也是为了确保凶手会尽全力打开抽屉。 【接下来就是连接抽屉和墙壁的钓鱼线了,你还有印象吧。】 “我记得,只要抽屉被拉开过,就会牵动钓鱼线,把墙皮扯下一块。”预言家也想通了,“难不成,这个陷阱的核心目的,是为了确定凶手有没有开锁的才能?” 【是这样。在凶手执意开锁的情况下,只会有三种情况。】 【凶手具备开锁的才能。那么抽屉完好,陷阱的痕迹被抹去,墙皮被撕下。】 【凶手不具备开锁的才能。要么强行破坏抽屉,要么就只能乖乖放弃。】 “以此来判断开锁才能的有无……对。”预言家喃喃道,“侦探说过,‘不过从手法来推理,我觉得这是错误的思路……得知这里全员的才能绝对有必要。’于是他真的就构建了这样一个陷阱,来获取线索。” 解谜家安静看着预言家。预言家此时显得有些激动。 “而侦探的判断确实没错。从密室手法中推理出的电竞选手其实并不是凶手,最后还是依靠‘开锁的才能’确定了凶手是窃贼。”他自言自语。 【没别的问题了吧,那我走了。】 解谜家拍了拍预言家的肩膀,把本子上的话给他看。 “嗯,麻烦你了……等等,凶手最后是放弃打开抽屉了,对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解谜家点头。她懒得写字了。 “那个,我在想……”预言家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话,“有没有可能,凶手确实不具备开锁的才能?” 第46章 可能性B 幸运的所见 面前的门上只画着一个大大的对号。 单单是看着,完全猜不出会是谁的才能研究教室…… 不过幸运可以确定,这就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毕竟自己抱持着“找出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想法而行动,那么肯定能找到它。 ——不出意外,这间就是了。 幸运用手指对上门上的指纹锁。 大拇指按上去。指甲盖边缘的一圈微微发白。 指纹锁“滴”地一响,解锁成功。 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幸运推开门。 因为相信自己的幸运,所以反而没考虑过“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会有什么。 ——骰子?只装填了一发子弹的左轮手枪?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幸运的心中一下子被期待填满了。 …… …… ——我能降临到这世上,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或许我会是一个前半生极其幸运,后半生极其不幸的人。或者是一个一生都很幸运的幸运儿。总之,我现在是幸运的。 ——因为我相信我的幸运,所以我不相信决定论。 所谓决定论——知道所有的因就必然得出所有的果——这是对幸运的不尊重。 然而因为不相信决定论,于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个人的幸运是无法作为才能来信任的。无论之前以及现在如何幸运,未来的事情都不能确定。 然而幸运仍然相信她自己的幸运。 ——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幸运,那么自然没理由期待幸运的垂青。 ——我是幸运的。哪怕被称为“超高校级的幸运”也不为过。 …… …… 门内的场景和幸运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数个白色的金属置物架。 成沓的纸堆在架子上,把书架上的几乎所有空间都占满了。 与其说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不如说是什么资料储存室更为准确。 从架子上抽下来一张纸。 【超高校级的偶像】 【姓名:】 【性别:女】 【蓝色长发的正统派偶像美少女,担任国民级五人组女子偶像团体的主唱,是时代的宠儿。衣着整洁,举止端庄,性格温和,待人真诚,坚持着孩提时代的偶像梦想,深得周围人信赖。】 既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让人不禁怀疑它的真实性。 而且字体也过大了。就这么点内容,硬是撑满了一张a4纸。 ——总之是很奇怪……从头到尾莫名其妙…… 看回储物架,拿起“偶像”的下一张纸。 【来自有着“先完成侦探工作,再来送家人最后一程”祖训的侦探世家,深受祖父影响,早年母亲病逝,父亲离家出走后就任希望之峰学园校长。自小被教导要掩藏自己的感情,并且对真相有着莫名的偏执——“指认凶手的时候要拼上性命,爷爷就是这么教我的”。掌握程度相当的防身术。并自称有着“在情况危急的时候会听到死神的脚步声”的不科学第六感。】 ——什么啊这? 两张纸上的内容好像接不到一起去……无论怎么看,第二张纸的内容似乎都是在描述一个侦探的。 受好奇心驱使,拿起了再下一张纸。 这回纸上的内容又是别的,明显是描述一个护士。 翻来倒去地看,纸上既无页码,也没有编号。 ——若说是资料,这整理得未免太不走心了。 ——“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这里为什么会是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呢? ——如果说这里是资料室…… ——……好像也不是很准确。 幸运迈开脚步,通过长长的置物架间的走道,来到了房间的尽头。 整间房间的风格和走廊完全一致。简陋也算不上,只是这种简单的安排同样让人不觉得像是“才能研究教室”。 这间房间不是很大,但总共也塞下了六个置物架。 纸质的资料都是一摞摞地放置着。乍一看很整齐,不过实际上应该只是随意放上去的。 ——这里……真的能作为资料室来使用吗? 虽然有大量的资料,不过总量过大,又是随意排放的。加上资料没有编码,想重新整理估计也做不到。 ——这么一想,字体大小导致每张纸的容量减小,也加剧了资料的混乱。 ——资料上还特意没有标出姓名,也是为了加大整理的难度吗? 先得出了结论。 ——不论怎么说,这里都难以作为资料室来使用。 既然不是资料室,那把这么多资料堆在这里不又是一个无意义的行为吗? ——除非…… ——除非? 感觉答案触手可及。然而一不小心错过了。 重新整理思路。 ——无法被使用的资料室。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两者之间有微妙的联系…… 无意中又从置物架上拿下了一张纸。 【超高校级的侦探】 【姓名:】 【性别:女】 【高挑,俏丽的美少女,紫色瞳孔,肤色苍白。身材非常理想,是一个冰美人。紫色头发长及腰际,在左耳一侧用黑丝带系着三股辫。】 【总戴着特制黑色手套不摘下来,用以掩盖侦探初期留下的烧伤瘢痕。】 和之前一样,只是张资料不全的纸而已。 ——内容……超高校级的侦探…… ——好像和我之前看到的一张纸可以接在一起。 “……真是幸运啊……居然就这么找到了有关联的资料……” 灵光一闪。 ——故意被设计成无法使用的资料室…… ——对了,我大概明白了…… ——这是“只有超高校级的幸运才可以使用的资料室”,所以是我的才能研究教室。 ——阅读完整资料的难度被刻意设置得很大。但只要拥有幸运的才能,就可以轻松找出完整的资料,做到成功阅读。 …… …… 努力地进行搜查,为了发掘出黑幕的秘密。 幸运回应了自己的期待。 ——“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恰好是一间资料室。 那么根据自己的期待,自己的幸运,这里必然有和黑幕有关的决定性证据。 ——这是只有我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会做到的。 第47章 可能性B 预言家的所见 如果解谜家的“解谜”是正确的话,该如何理解“真相与真相的矛盾”呢? ——窃贼并不是凶手?她和江之岛奇运串通好了?只是为了开始这场自相残杀? ——倒是没必要想得那么麻烦…… ——其实有一个十分简单的解释。 …… 午饭后。 弓道家直接去了宴会厅,大概是现在就开始准备晚宴了。 自己很在意他到底有没有去问天才关于“虚拟现实”的事情。不如说更加在意天才到底隐瞒了什么。 大家则是分头去搜查了……不对,真的在搜查吗? ——总觉得没什么人在认真搜查啊……但愿是我的错觉。 预言家踱步,来到了楼梯口。 如前所述,楼梯口的尸体和血迹通通被清理干净了。 现在能够确定,移动栅栏门内“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尸体的是天才。然而仍然无法解释侦探和锁匠尸体的失踪。 ——大概不是重点……至少或许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预言家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侦探的尸体当时就是这么坐在楼梯的尽头,上半身靠在墙上。 能想象出侦探后脑遭受重击,然后摔落楼梯的场景。 宛如慢镜头,侦探往楼梯下栽倒。 那个时候的侦探还有什么残余的意识吗?断然是没有吧。 死亡留言永远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留下的。而被一击毙命的侦探无法做到这点。 意识随着生命一起丧失,弥漫、散开在清冷的空气中。 身体仍受到重力的摆布,直接砸了下去,与台阶接触。 然而重力仍没有放弃,被割断了线的木偶就这么滚动、弹跳…… 猎鹿帽在侦探摔倒的过程中就脱落了,它无情地飘到了台阶上。 这毫无疑问是某种象征。 猎鹿帽象征着侦探的死亡……没错,确实如此。只是这象征未免来得太无意义了。既然侦探的死已经以更加直观的形式展现了出来,那么这个“象征”还有什么意义呢? 猎鹿帽又失去了意义。 不足以成为象征的象征。不完整的故事。 上升的意识,下坠的身体。脱离存在的猎鹿帽。 头上冒出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血,它们也是想要随意识归于无形的。不过它们失败了,它们仍然被重力扯了下来,涂在台阶上。 隐约可以听见响声。 侦探的身体终于砸在了台阶转角处的墙壁上。 他停了下来。孤独地靠在那里。 “超高校级的侦探”迎来了他的结局。 …… ——但是。 预言家走到了楼梯底下的转角处。 侦探的尸体本应就靠在这里的。 尸体已经消失无踪,第一次学级裁判也确实结束了。 ——但是。 预言家回头,看向上方的楼梯口。 一楼的灯光通过楼梯口泻入楼道。同时,楼道的灯光也粗暴地通过其往楼道外涌出。 楼梯口成为了灯光的漩涡。 预言家隐约能看到,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凶手。 ——如果解谜家的“解谜”是正确的话,该如何理解“真相与真相的矛盾”呢? ——有个很简单的解释……凶手不止一人。 ——第一个凶手杀害了锁匠。然后,第二个凶手杀害了侦探。 ——站在楼梯口的……第二个凶手。 …… 大脑有点混乱。 ——侦探是“一击毙命”的。之前搜查的时候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来多少有点问题。 ——尽管侦探也不强壮,但身材矮小,且为女性的超高校级的窃贼,真的可以做到一击直接杀死戴了帽子的侦探吗? 自己的推理应该没有出错,确实存在另一个凶手。 ——那么那个凶手是谁? ——警察吗?枪杀窃贼就是为了让第一次学级裁判直接结束……倒是不错的理由。不过这个能作为“证据”来使用吗? ——自己仍然忽略了什么吗? 密室诡计?窃贼?作为凶器的高尔夫球杆?非常干净的高尔夫球杆?血包?死亡留言?杀人动机?一切行为的动机?死因?楼梯口?开锁的才能? “喂,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吓了一跳,往声源处看过去。 超高校级的剑道家正从负一层走上来,直直地盯着挡在路上的预言家,脸色稍有不善。 “抱……抱歉。”预言家往旁边让了点。 剑道家越过预言家,向一层走过去。 预言家沉默地看着剑道家的背影。 自己没有评价女孩子的习惯,这也只是单纯地看着背影而已。 剑道家的左边腰间挂着一把刀。那是清楚昭示着“剑道家的存在”的道具。 ——道具。才能为“超高校级的剑道家”的这个女孩自然可以是其他什么人,但当她试图作为剑道家而存在时,她就必须依靠这种道具。于是这把刀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此…… ——刀。刀痕。 在思绪向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飘过去之前,记忆忽然苏醒了。 ——【在锁匠死后,剑道家很天真地怀疑起了“超高校级的死者”,想把栅栏门破坏,直接发掘死者的真面目。于是就在大晚上提着刀过去了。至于结果?结果就是等她到栅栏门前,死者已经消失了。然后她不死心地仍想破坏栅栏门,但这门比她想得还要坚硬,最后就只是在铁栏杆上留下了刀痕。】 ——虽说完全不知道详细时间,不过剑道家或许在当时得到了什么信息…… “等、等等,剑道家!”灵光一现,预言家喊住了正在上楼的女生。 “……”剑道家沉默着扭头,不耐烦地看着预言家。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或者目击到什么东西?” “……哪天晚上?” “侦探死去的那晚……”预言家有些着急。 “哦?” “那天晚上,你是……”预言家本打算进一步解释,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失言了,可话已经说出了口。 “你怎么知道的?” 剑道家的右手搭上了刀柄。 “……天才告诉我的。”受到杀气的威胁,预言家果断吐露了实话。 “……天才啊……”剑道家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我真的觉得你们一个个都很麻烦啊……” “那么我刚刚的问题——” “什么都没有。至少我什么都不知道。”剑道家回答得异常干脆。 意料之中的失落感袭击了预言家。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也没办法进行有意义的思考。 看着陷入失落的预言家,剑道家多少有些不满:“喂,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没什么……个人兴趣而已?只是因为我懒得参加搜查。”预言家漫不经心地扯谎。 “哦。这样啊,那我也解释一下。”剑道家没有怀疑预言家的谎言,只是脸色微红地说道,“我那天晚上去栅栏门那里,绝对不能算什么‘不经大脑的天真行为’。天才看上去太聪明了,所以我也没跟他说……我那天晚上的行动,是建立在我对侦探的绝对信任上的。” “因为信任侦探的判断,所以打算去直接发掘‘超高校级的死者’的真面目?”预言家插嘴。 “是这样。我肯定信任侦探……因为我和侦探,之前就是认识的。”剑道家道。 这并不是什么冲击性的发言,但预言家还是愣住了。 单纯是意料之外。 第48章 可能性B 收藏家的所见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介高中生。 这个前提不断地被扭曲,被遗忘,但它确实是前提。这是一个“高中生们的故事”,即使这些高中生是所谓的“超高校级”。 因为是高中生,所以必然不成熟,必然有缺陷。 收藏家开始感慨起这个。 学级裁判上也好,那以外也好,自己全都表现不佳。 是因为表现不佳,才导致自己的心情不好吗? ——或许吧。我有些不冷静了。 一无所有的房间。 收藏家环顾房间。 没有装饰,也没有玻璃柜和做作的置物架,准确来说,就是一无所有。 过于干脆的房间。 这间“超高校级的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不有? ——不,不是这种想当然的解释。 自己非常清楚,这间房间的状态正是因为它是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 如前所述,“超高校级的收藏家”追求的是主观上的收藏。 因此,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没有任何物质的藏品也是可以接受的。不如说本该如此。 ——它是我的房间。但另一方面又不同了。 ——“才能研究”……不对,这个空房间只是“讽刺才能”。它对自己的才能没有任何意义,单纯地在讽刺自己,是一间“才能讽刺教室”。 真是极其糟糕的现实。 盘腿坐下。屁股直接与地面接触,地面的冰凉透过裤子传达到下身。 身体似乎有了反应。 收藏家深呼吸,注意力转回“高中生们的自相残杀”。 缺陷也具备着美的素质——话虽如此,这种美自然不是永恒的。 ——必须要把这种美斩断才行。 “自相残杀”不一定必须要结束,但这种美却必须要消除。 收藏家用手轻轻抚摸地面。 地面相对粗糙,装修的水准比其他房间及走廊都要差上不少。 这也是为了突出这间房间的“无”么? ——这个“自相残杀游戏”在缺陷之上,还存在着扭曲。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思考这个自相残杀游戏,都感觉太异常了。 就像一个迷宫一样。 自己之前和天才聊到过这个意象。 缺陷与扭曲。没错,这里就是迷宫。这个游戏本身就是迷宫的具现化。 身份不明的“超高校级的死者”已经消失了,或许这里不是《死于自己迷宫的阿本》……这个无所谓,本来故事与故事就不会完全相同。 思维也进入了迷宫。 “迷宫”这一意象让收藏家脑中的世界越发扭曲了。 ——我必须从这个迷宫里走出去。 “对,这里全都是恶意。” 房门打开,江之岛奇运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收藏家黑着脸。 “门刚才一瞬间出了点故障,指纹锁失灵了。”江之岛奇运模仿收藏家的样子坐下,“幸运而已。” “我不相信。” ——应该是黑幕的权限吧。 ——如果真的能幸运到那种程度,那这个故事也太扭曲了。 收藏家心道。 “诶?你是在否定我的才能啊?算了随你吧。”江之岛奇运危险地一笑。 “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什么叫‘这里全都是恶意’?” “提问烦请一个一个来。”江之岛奇运道,“我找你当然只是因为我无聊。” “无聊?是在烦恼还没发生新的杀人事件吗?”收藏家推了下眼镜。 “语气不要那么冲嘛——而且我也明显不像是那么变态的人吧?虽说有新的杀人事件发生倒也不错。” “既然对杀人事件也不是特别热衷,对我们现在的状态也感到无聊,那么你为什么要成为‘黑幕’?”收藏家甩出问题。 “嗯……你提问的水平比昨晚晚饭时候要高出不少了。”江之岛奇运故作沉思。 “……喂——” “——因为我非成为黑幕不可。”江之岛奇运截断了收藏家的话。 他的神情难得的认真,反而让收藏家怔住了。 话语中蕴含情感的冲击力足够,使人无暇去细思话语本身的内容。 ——非如此不可? 收藏家一瞬间感觉这个迷宫更加扭曲了。 “然后,”江之岛奇运道,“我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 “不用了。” “嗯?” “我想问,这间‘才能研究教室’是你设计的吗?”收藏家手往后一撑,站起身来。 腿因为坐久了,感觉有点麻。不过还说得过去。这种微妙的尴尬很适合这座监狱。 “我又不是‘超高校级的设计师’——”江之岛奇运话锋一转,“不过,这里确实是我们设计的。” ——“我们”。 ——黑幕不止一人。这点早就知道了,不过从江之岛的口中听到“我们”一词还是让人不爽。 收藏家放低视线,俯视坐着的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奇运摆手:“不过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变态,这里所有的恶意都只是既定事项而已。就像‘自相残杀游戏’本身一样,这是体裁本身决定的副产物。” “这间空空荡荡的屋子,果真是针对我的‘才能’的?”收藏家没有理会江之岛奇运的回答,再次提问。 “不然呢?” “你们知道我的才能的‘真相’……”收藏家的脸色有点难看。 “当然,走后门的‘超高校级的收藏家’。其实你也很有成为黑幕的天分。”江之岛奇运咧嘴。 刚刚那个说“非如此不可”的江之岛奇运消失了,只剩下了“危险的黑幕”。 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收藏家把语气调整得更加强硬:“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我的资料的,不过我……” “——主观的收藏家啊,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合作?”江之岛奇运的笑容更肆意了。眼睛里也发出危险的光。 “哈?” “彻底投身于这个‘自相残杀游戏’之中,见识见识这个扭曲故事的核心——这对于一个把‘认知’作为‘收藏’的收藏家来说,不是很富有吸引力的吗?”江之岛奇运张开双臂。 “……” ——对。我的收藏是主观上的收藏。这种扭曲也不是容易见到的。就这个故事的特殊性而言,大概错过这个之后,我就会回归“我的生活”,从此与这个极端的扭曲无缘了。 ——扭曲的美…… “……抱歉,我可没打算接受你的提议。” 收藏家一推眼镜,以同样的嚣张回复道。 ——确实是美,没错。 ——然而我必须要斩断这种美。 ——使缺陷恢复缺陷本身,扭曲恢复扭曲本身。 ——越是追求主观上的收藏,越不能陷于主观。 ——这是我的底线,是我的“非如此不可”。 “拒绝得这么强硬?”江之岛奇运也站了起来,“不会是在表面上装样子吧?啊,我懂,想合作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可以……” “没有那个必要。我会突破这个迷宫的。”收藏家微笑道。 “哈,真是帅气的发言,很有主角相哦?”黑幕嘲讽道。 “你就站在黑幕的位置上好好看着吧。然后只要负责被打倒就行了。” 收藏家打开才能研究教室的门,扬长而去。 从一个舞台离开,步入下一个舞台。 ——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了。 ——尽管话说得漂亮,但其实自己并没有任何“击倒黑幕”的把握以及计划。 收藏家苦笑着,左手捂住脸。 ——果然我的表现依旧糟糕。 ——不过……管他的,就先这样吧,反正刚刚的甩话实在是让人心情舒畅。 垂下左手,揣进口袋里。 ——好,我来了。 第49章 可能性B 晚宴 “不会做饭就不要过来捣乱——” 催眠师、幸运和画家被轰出了厨房。 动词是“轰”,但实际上轰人的弓道家并没有动怒。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将案板上切好的蔬菜放入碗中。 天才在一旁拉开抽屉。 “酱油呢?”细细打量了一番抽屉,天才问道。 “不知道,刚才的女生乱放东西了吧。” “真麻烦……我把火关小点。” “汤的时间差不多了,你注意一下。” “了解。” 两人的配合不算好也不算糟糕,毕竟反正都不是专业的厨师。 “现在是什么世道?男生在厨房里累死累活,结果女生在外面等着。”弓道家顺势抱怨。 “——喂!说什么呐!你这发言是严重直男癌倾向!”催眠师的喊声从厨房外传来。 “有本事你进来!反正又做不好饭!”弓道家朝外喊。 “别转移话题!还有,明明是你把老娘轰出来的!” “还不是你做不好饭!” “有本事你出来,单挑!” …… …… “嘁,会做点饭了不起?不也还是没到‘超高校级的厨师’的水平。” 宴会厅里,催眠师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抽出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幸运和画家在她两侧落座。 预言家同时走进宴会厅,苦笑道:“不,你这评价太极端了吧,没必要和‘超高校级’去对比的。” ——时间已近饭点,自己懒得再去开始搜查,就直接过来了……反正表面上装得自然一点,应该也不会被问责。 “你会做饭吗?”催眠师歪头看向走过来的预言家。 “啊?” “问你呢。”她道。 “……抱歉,不会。”预言家乖乖承认。 “那行!你是我们一边的。”催眠师手一挥,替预言家划分好了派系。 一下子没法从脑中筛选出吐槽的话语,预言家只能看了眼厨房。 厨房里交给天才和弓道家处理完全没问题。虽说或许不该让他们独处…… “说起来,”催眠师对着另外两个女生道,“其实把我们留在那里做饭也没有问题。” “为什么啊?” “美味可口的晚餐也好,色香味俱全也罢,最后都只是大脑的感觉而已……”催眠师忽然把话题给引到了奇怪的方向。 “你的意思不会是……” “食物的味道根本无所谓,只要让食客‘认为自己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就好。” 坏笑。 催眠师用大拇指指了指她自己。 预言家在一旁扶额。 幸运皱眉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道:“是‘催眠师’的才能!” “回答正确!”催眠师与幸运击掌,“不管做出了什么玩意,只要不出人命,然后用我的才能这么一来……完美啊!一边能充分享受到做饭的乐趣,另一边也能好好享用‘美食’!” “……虽然怎么想都不太对,但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幸运托腮思考。 预言家偷偷往宴会厅的二楼溜过去。 这里各种意义上不宜久留,还是换个地方待会比较好。 ——居然能在这里和“缸中之脑”这种脑洞悖论扯上关系,不愧是“超高校级”,想法太生猛了……还好弓道家把她们给赶了出来,不然今晚的晚宴……啊。 ——但话说回来,她们的关系貌似意外地还可以,自己本以为身为“教唆犯”的催眠师会受到明显排挤的。 ——搞不太清楚……不过就算只是表象,能关系好点也不错。 …… …… “刚刚上楼的是预言家?” 电竞选手走进宴会厅,轻巧地问了一句。 “融入不了氛围,就上去了呗。”画家瞟了眼楼梯,说的话倒是一针见血。 “走了也正好。我们女生在这里就可以聊聊一些有意思的话题了。”催眠师伸手招呼电竞选手,“恋爱人生理想什么都可以。” 电竞选手摆了摆手,挑了另一个桌子坐下。 “我来起个头好了——幸运,没想到你的厨艺也这么糟糕啊。” 催眠师伏下上身,摊在桌上。 幸运把椅子往后挪了点。 “我不会做饭,这也没办法呀……”她道。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吗?”催眠师转动脑袋,一只耳朵贴在桌上,并竖起了一根手指,“不是该闭着眼睛凭直觉倒调料都能做出一桌好菜吗?” “不,这个有点……”幸运有点困扰。 画家忽然开口:“幸运的能力是有界限的,我从短暂的超高校级的生涯中学到一件事,人越是追求幸运,就越会被幸运本身摆布……除非超越幸运。” “你到底想说什么?”电竞选手问。 “诸位!我不做幸……” “不,那个,我指你这个梗玩得很尴尬。” “……” “……” “……” “没劲,我画画去了。” “要吃晚饭了,你现在回卧室吗?”幸运叫住了画家。 “嗯?我没那个打算。”画家走到一张空桌子前,一掀桌布,露出桌子底下的画板画笔等一大堆东西,“我早就把工具塞到这里来了。” “……” …… …… 脚下的台阶踩得吱呀作响。 自己有印象。 昨晚来找天才提问的时候,弓道家就在修这个坏掉的扶梯。 修理的结果很明显,这个扶梯还是坏的。 ——弓道家只是一介弓道家而已。自己不该因为他厨艺不错就误以为他项项全能会修扶梯的。 女生都在宴会厅的一楼里,现在再下去明显更加尴尬,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小心翼翼地走过塌掉的地方和看上去就很薄弱的地方。 同时还要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即使早就被发现了,自己好歹还是“溜走”的。 扶手看上去同样脆弱,无论怎么看也不知道是扶好一些还是不扶好点。最后就把手悬在扶手上方一点点的位置。 ——这楼梯太糟糕了。对比这座监狱里的其他设备尤为明显。 ——应该让收藏家来好好看看这楼梯,然后再好好批判批判的。 “预言家?你怎么在往楼上走?” “嗯?” 停下,抬头。 收藏家正站在宴会厅的二楼,准备往下走。 “晚宴快开始了,没必要上楼吧?”收藏家问。 “……我上楼吹吹风。” …… …… 弓道家长出一口气。 晚宴的菜终于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时间上来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硬要说,不该把菜通通提前做好,然后一股脑端上桌的。 ——不过自己又不是专门的厨师,这个晚宴也懒得在乎那么多了。自己还要负责吃呢。 “就算是‘天才’,在做饭上也只能做到这样吗?厨艺看上去并没有超凡脱俗的模样。”他问。 “行行好,我可不期待捧杀。” “你之前没有掌握做饭相关的才能?” “对,凑巧没有。” 天才背对弓道家,在进行菜的装盘。 无论怎么说,撒谎还是不面对面来得轻松。 弓道家双手抱臂。 “没学,所以就不会吗?”他问出了一个挺傻的问题。 “当然,就算是天才也需要学习。因此我是‘天才’,而不是生来就样样精通的‘希望’。”天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弓道家的思路被天才的话给带偏到了“天才与希望的区别”上,低头琢磨话里的意思。 天才趁机端着菜离开了厨房。 第50章 可能性B 无声的学级裁判 “呦,大家都已经来了吗?” 警察对宴会厅里的大家抬手打招呼。 气氛本来就一般,警察这一来,空气中又平添了几分尴尬。 谁叫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认真搜查。 ——所以面对团队的领导者总会心虚的。 收藏家莫名其妙地苦笑起来。 “警察啊,正好上菜了——一起来吃吧。” 天才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菜是凉菜。还真有那么点晚宴的味道。 一盘放到女生们的桌上,另一盘放到收藏家的面前——收藏家一个人占了张桌子。 收藏家冲天才点头致意。 ——自己确实很特立独行地扬言要怼黑幕,但这肯定不是自己“特立独行”占了一张桌子的原因。 不考虑窝在宴会厅一角疯狂作画的画家,剩下的女生全都围在同一张桌子旁。当时在场的男生就自己一个,为避免尴尬,选择了另一张空桌子。 ——现在却好像更尴尬了。 “诶,现在的气氛好像不怎么好?”天才忽然开口。 警察仍站着。相信他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落座。 ——天才是故意这么说的吗?装傻?这个糟糕的气氛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收藏家忽然想到。 ——天才有时会有异常敏锐的一面。但自己不知怎的,始终不认为天才是一个高情商的角色。 ——大概是自己脑补了天才的“人设”。虽说不礼貌,不过也控制不了。 “晚宴一开始气氛不好也正常。”天才干咳两声,右手成拳放在嘴边,“毕竟大家还不熟悉嘛,多少有点拘谨。” 警察一副“这家伙想说啥呢”的表情。 天才拍了几下手。 宴会厅的门口随之传出动静。 扭头看过去,剑道家和演绎部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演绎部双手提着两瓶酒,剑道家则夸张地抱着一个箱子。 “没关系!反正只要喝嗨了,气氛就会好起来的!”天才大声道。 众人一下子僵在原地。 “两瓶红酒,一箱啤酒。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拿。”剑道家说着,把手中的满满一箱啤酒放到了桌上。 “……” 稍微有点无话可说。 天才将手搭上收藏家的肩膀:“你可以去鉴定一下酒的品质。” ——…… 收藏家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话题又偏偏落在了自己头上。 脑中想着“高中生不是不应该喝酒吗”,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好意思让两个女生搬东西”。 …… …… 当预言家从二楼再下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给予了他十分微妙的冲击。 零星几碟凉菜,一大堆酒。 女生男生各围了一桌,但男生那桌只有收藏家和警察两人。 收藏家和警察的相性不好,从他们两个僵硬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女生那边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虽然多,但死活没办法开启话题。 筷子动得倒是勤快。 天才从厨房里出来,上了菜就回厨房了。 “我……我去把解谜家叫过来。” 幸运离席。 预言家小心翼翼地通过不靠谱的楼梯。 “你也下来了啊。”收藏家对预言家打招呼。 “嗯,”预言家在收藏家的身边坐下,“毕竟只是去吹吹风而已……除了幸运和解谜家,大家好像都到齐了。” “是啊……对。”收藏家低声快速自语,“都到齐了,这鬼气氛没人受得了。” “你说什么?” 收藏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相遇,但大家好歹都坐在了这里。我敬大家一杯!” 说着,还把一杯已经倒好的啤酒推到了预言家面前。 “高中生喝酒不太好吧?”预言家扯了扯收藏家,小声道。 “……喝就是了。” …… …… 走廊。 幸运与解谜家并肩而行。 解谜家的手中是那本她用来交流的笔记本。 “……也就是说,预言家认为杀害侦探的另有其人咯?”幸运道。前面没几米就是宴会厅的大门,她特意放慢了脚步。 【嗯】 “我想想……当时侦探的尸体旁边有一根干净的高尔夫球杆,这个应该是和侦探的死有关的线索吧。此外……不行,总觉得线索不足啊……”幸运摇头,“你有什么思路吗,解谜家?” 【我不想管这个问题】 “这、这样啊……” 解谜家干脆地将笔记本收起来,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宴会厅里的声音和空气一下子涌了出来。 “来来来,这杯干了!” “还有酒吗?我要消下愁。” “一起,我也想消愁。” “高中生有什么愁好消的?以为自己是超高校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为所欲为?是在成语接龙吗?” “才没有什么成语接龙啊,收藏家你酒量好像不行啊?” “为富不仁,仁至义尽,尽力而为,为所欲为——” “画家你怎么还接上了?诶不对,你刚刚不是还在画画吗?” “槽点不应该是画家一口气把接龙都接完了吗?这样别人怎么接?” “画家是被我拽过来的。” “催眠师你……” “灌!大家先把催眠师这个搅屎棍灌倒!” “上菜啦上菜啦!” “天才?你也来两杯?” “我就算了……喔!幸运和解谜家,你们也到了啊!” “嗯?她俩?哦哦,是站在门口呢……” 凌乱的视线扫向门口。 幸运和解谜家同时一颤。 ——虽说确实故意拖了点时间,但应该也没多久……难道这批超高校级的学生都是酒量奇差的那种吗? 幸运最后这么想到。 接下来,她说:“我也支持先把催眠师灌倒。” …… …… ——太夸张了吧。 预言家揉了揉脑袋。 ——没想到这个晚宴会这么疯…… 抬眼一看,收藏家正站在一张空桌子上撒酒疯。撒酒疯的倒不止他一个,但他特别显眼。 此外还有喝多了倒头大睡的。例如催眠师。搅屎棍的本质与喝酒的能力无关,总之倒了就倒了吧。 当然也有相对清醒的,不过现在主要是零散几个围在一起畅聊天下。 弓道家在一边喝闷酒,但愿他不要喝上头去找江之岛奇运单挑就好…… 自己则是稍微作弊了。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就偷偷带了瓶矿泉水……颜色不一样,不过他们喝高了之后也就没在意自己这边。 这样自己也仍然有点头晕,看来自己的酒量也不行。 闭上眼睛,又揉了揉头。 ——是时候了。 站起来,走到一张桌子旁。 “警察,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在嘈杂凌乱的晚宴中,这句话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警察看了眼预言家。 “……行。” “去阳台吧。” 剩下的人仍在各聊各的。 …… …… 宴会厅一楼,阳台。 ——就在昨天晚上,自己与天才在这里进行了一段主题不明的对话。 ——这里难道是什么玄学地点吗?明明是个什么景色都看不到的阳台而已。 “找我什么事?” 警察问。 预言家深呼吸,努力让头脑更清醒一点。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深呼吸。 警察沉默着,等着预言家的下文。 深呼吸。 “你就是杀害的侦探的真正凶手吧?” 第51章 可能性B 漩涡 阳台这个意象实在是富有趣味。 尤其是这种面对着墙壁的阳台。 虽然确实是阳台,却没有阳台的功能。要是放在阅读理解里,必定会被拿去出题,交给考生探究它的隐喻。 预言家倒是不怀疑自己推理的正确性,他比较在意警察会不会在阳台直接杀了自己。 “你的证据呢?”警察轻声问。 ——警察的问话中听不出杀意。有杀意的反而是自己这边吗。 “……”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跑调的歌声。 不出意外的话是收藏家的。 在这无声的学级裁判开始的时候,歌声就传了过来。难道这个故事是一个有严重都合主义倾向的糟糕故事吗? “首先……”预言家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以下全部都是我的猜测。我没有任何关键性的证据。” “你先说吧。” 微醺。 “我的切入点是侦探的房间和侦探的死因。侦探的房间极可能是一个没有开锁才能的人去过。而要做到使侦探一击毙命,窃贼作为女性似乎也有些困难。” 一下子说了一大串,头开始发晕了。 “侦探的房间?” “对……房间的陷阱就是侦探的死亡留言。” “什么意思?”警察问。 侦探的陷阱的全貌大概只有预言家和解谜家知道。按理说,是要对警察解释一下陷阱的内容的。 然而预言家此时完全没有去解释的心情。许是因为头晕。 “侦探诱使进入房间的凶手去开抽屉的锁。而凶手竟放弃了,理解为凶手不具备开锁的才能是最恰当的。” “推理不是依靠‘恰当’的。”警察说道。 “啊,我当然明白……那我继续说了哦?” “请。”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收藏家的乐感真是不敢恭维。 相比初见收藏家时他的那副高冷模样,收藏家现在越发显出普通的一面了。或许他不该喝酒的,或许不喝酒可以保持下形象。 …… “警察,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在嘈杂凌乱的晚宴中,警察的肩膀被预言家拍了一下。 警察看了眼预言家。 “……行。” “去阳台吧。” 抛下仍在各聊各的的众人,警察迈步走向阳台。 阳台并不让人心情舒畅。毕竟阳台的前面只是一堵墙。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找我什么事?” 警察扭头,看向落在自己身后的预言家。 他看见预言家正把一顶猎鹿帽端正地戴在头顶。 “向演绎部借来的。侦探的遗物。”预言家解释道。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 “新的问题由此而生……仓库的‘密室’要如何理解?”预言家自己提出了问题。 ——自己偏爱设问的形式吗? 这一瞬间,预言家对自己本身感到了小小的讶异。 “发现侦探尸体的那天早上,作为凶器使用的高尔夫球杆放在上了锁的仓库里。”对面重复了预言家话中的意思,“凶手制造了仓库的‘密室’。” “这座监狱自带的锁是非常高级的锁,必须要有超高校级别的开锁才能,才可以打开。”预言家靠在栏杆上,“而仓库的锁相对简易,对开锁的才能也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这点大家都知道。窃贼还利用这个制作了她的诡计,试图把嫌疑嫁祸给其他人。”对面点头。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而侦探的陷阱不是说明了,凶手有可能不具备超高校级的开锁才能吗?” “按你的说法,是这样的。”对面道,“你其实仍没有告诉我侦探的陷阱是什么东西。” “抱歉,状态不好,脑子有点不够用。先让我说下去。”预言家道,“然而即使凶手不能开抽屉的锁,依然无法得知凶手能否打开仓库的锁。” “没错。毕竟单说打开仓库的锁,不需要超高校级别的才能。”对面点头,“顶多就是排除有开锁才能的人的嫌疑。” 预言家苦笑:“不过有开锁的超高校级才能的也只有三个人啊。锁匠、窃贼、天才。一个是死者,一个是杀人凶手。最后也只能排除天才一个人。剩下的人依旧全都有嫌疑。” “对。”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排除法走不通。”预言家道,“既然如此,我干脆极端一点,假设‘除了他们三人,剩下所有人都完全不会开锁’。”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 …… 和杀人犯独处,还揭发其罪行的话,会不会被杀人犯杀死呢? 有可能……不如说极有可能。 预言家之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这是临时起意的行动,到考虑后果的时候已经晚了。 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本来没有打算在晚宴上揭穿警察的——至少再叫上几个人——结果不知怎的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会怎么被杀呢—— 把自己从阳台上直接扔下去?或者打晕自己,然后把自己藏在阳台的背面? 古怪的杀意渐渐泛出。 微醺的快感。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 …… “剩下的人连仓库的锁都打不开?” 对面宛如一面活着的镜子,机械地重复预言家的话语内涵。 “理论上,谁都能打开仓库的锁。”预言家道,“不过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进行推理了。于是只能作此假设,即除那三人外的所有人都完全不会开锁。” “那么制造‘密室’的手法又是什么?”对面问。 这句问话仍是一种重复,一种诱导。 微醺……不对,烂醉? “是……” 在回答之前,预言家本能地看了眼和自己对话的人。 “所以手法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利用了窗户的诡计?”侦探问。 超高校级的侦探微笑着。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place (background) such a lovely face plenty of room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any time of year any time of year (background) you can find it here 第52章 可能性B 反论 “那里……好像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 “我的直觉……不,我的预言应该还是很准的。” “有什么关系,倒不如说或许更好。虽说不至于求死,我们本身就是无所谓危险的。” 眼前的景象是热闹的旅馆吗? …… …… 自己既没有对音乐的感受力,也缺乏对音乐的兴趣。 《加州旅馆》是预言家少有的还算熟悉的歌。 原因简单而无聊,自己老爸在家里经常放这首歌。 长达两分钟的前奏实在不对预言家的胃口,每逢老爸放这首歌的时候,自己就会抱怨两句。 尽管自己老爸总会解释这首歌配器上的魅力之类,但那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 …… “窃贼设计仓库的诡计只是用作障眼法,结果这个诡计却在侦探的死中得到了应用——有可能是这样吗?” 侦探问。 预言家摇头:“有可能……虽说我不怎么相信。那天晚上检查窗户上锁的是催眠师。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不像是杀害侦探的凶手。” “或者你——预言家——才是凶手呢?毕竟你是送还那根带血高尔夫球杆的人。而且给仓库大门上锁的也是你。” “……我自己当然不是凶手,我也不喜欢叙述性诡计。而且给仓库大门上锁的人是催眠师。” “你的话没有说服力。”侦探扶正猎鹿帽的帽檐。 “我知道。我也不打算说服什么人,所以才单独来找你。” 话语中出现了矛盾。自己找的对象和与自己交谈的对象并不是同一人。“你”在这里本应指警察。 但这矛盾也是大可以被原谅的。正如梦境本身不需要严密的逻辑。 …… …… “假设剩下的所有人都完全不会开锁,然后呢?这个假设带给了你怎样的猜测?” 警察意外地耐心。连他自己都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戴猎鹿帽的预言家而烦躁。 “猜测很简单。那就是共犯的假设。” 预言家意外地冷静。预言家本不该是这种冷静沉稳的角色的。 …… …… 收藏家终于开口: “【‘我要打碎那堵墙。’峻吉握紧拳头想到。 ‘我要把那堵墙变成一面镜子。’收怀着慵懒的心绪想道。 ‘总之我要在那堵墙上画画。如果墙壁能变成一幅画着风景和繁花的壁画就好了。’夏雄热烈地思考着。 而清一郎的想法则是:‘我要变成那堵墙,我要化作那堵墙本身。’】” “那是什么?”预言家一头雾水。 “三岛由纪夫的《镜子之家》的片段。”收藏家道,“我不是很喜欢他的作品,所以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看见这堵墙,就突然想起了这个片段。” 如果说阳台前的这堵墙确实有什么隐喻的话,可能就如收藏家所说。 …… …… her mind is tiffany twisted shes got the mercedes bends shes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 …… “……仓库的出入口仍是仓库大门。”预言家回避开侦探的论断,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推理,“是共犯。” “共犯?”侦探重复了最后的词语。 “学级裁判上提出过的假说,电竞选手和警察是共犯的关系。仓库大门是由两把锁锁上的,警察和电竞选手各持有一把仓库大门锁的钥匙。因此两人合作的话,就可以做到轻松出入仓库的密室。” “嗯,有道理。”侦探道,“不过同样是在学级裁判场上,警察已经反驳了这个推理。” “——共犯是无法站在学级裁判场上的。” “没错。你也很清楚。” “所以……我现在就要指出,”预言家道,“警察的理论是不完整的,共犯有可能同时站在学级裁判场上。” …… …… “学级裁判实际上不允许投票投出两个人。不管学级裁判是否成功,共犯的两人必然一人生还一人死亡。为了各自的生还,共犯中没杀人的一方不会在学级裁判上让凶手通过。而共犯中杀人的一方,也没理由会让一个与其对立且知道真相的人活着来到学级裁判场上。”预言家压低猎鹿帽的帽檐,隐藏起视线,“——因此,共犯全部存活到学级裁判的情况可以不考虑。在学级裁判场上,你是这么说的。” “对。从逻辑的角度来看,这没有问题。”警察道,“如果有不惜自己死亡也要协助犯罪的人,那是另算。” 眼前的预言家有几分侦探的感觉。 尽管不想承认,但警察确实这么感到。 预言家用手指敲击栏杆:“当共犯的两人都可以存活的时候,你口中的矛盾也就不复存在了。正如现在这样。” “啊……” “毕竟学级裁判要投出的对象只是第一起案件的凶手。第二起案件的凶手当然可以不止一人。只不过你在学级裁判上用第一起案件的条件误导了我们。”预言家敲击栏杆的节奏像是某首歌曲的,“所以,你和电竞选手合作杀害了侦探,这其实是可以成立的。”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 please bring me my wine he said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1969 …… …… 歌声渐渐变质,已经听不出收藏家的音色了。 果然。无论怎么想,在这边开始“无声的学级裁判”的同时,宴会厅就有人开始配乐——这太假了,完全是为了画面感而不顾一切的糟糕故事。 实际上没有人在唱歌。 那是我的错觉,我的幻觉。 是在我脑中演奏的《加州旅馆》。 …… …… “简单而有趣的推理……我顶多只能给出这个评价。”侦探摇头,“你的推理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完全立足于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我本来还以为你说的‘以下全部都是我的猜测’是在自谦,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抱歉……” “你在提出假设的同时,甚至还提供了其他等价的假设。”侦探沉声,“例如天才和某人合作的可能性。” “天才……” “天才一人就可以完成开锁的工作。而进入侦探房间的是不会开锁的另一人。另一人想要联系天才开锁,可是天才已经回房,联系不上,或者天才因为犯罪已完成而拒绝合作。”侦探道,“这和你刚才的推理是等价的。甚至还要优于你的推理。” “依然是所有人都可以犯罪的可能性吗……”预言家似乎是没听到侦探的最后一句话。 “你也知道,侦探死亡的那一晚,天才也在深夜中仍有行动。” “天才那一晚没有一直待在房间里……”预言家挠头。 还好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戴上猎鹿帽。不然现在挠头的场面大概不会好看。 “对,在不在场证明的方面,天才共犯的假设还要更优于你的推理。”侦探道。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wake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just to hear them say 预言家沉默着。 晕眩感越来越强。 自己宛如处于流动的水中。 侦探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吧?” “对……”预言家以手掩面,“虽然差不了多少,但我的推理并不完全是灵光一闪的猜测。” “嗯。”侦探满意地笑了,“不过,你想要用以佐证你推理的,该不会是警察枪杀窃贼的事吧?” “我确实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佐证。警察因为担心窃贼道出‘杀害侦探的另有其人’而动手枪杀了窃贼。”预言家道,“不过我还想说点别的。” “请。” “关于侦探尸体旁,那根干净的高尔夫球杆。”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place (background) such a lovely face they’re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what a nice surprise what a nice surprise (background) bring your alibies 第53章 可能性B 言刃 “超高校级狩猎?” “没必要骗你们。” “如果给我选择权的话,我倒是想选择‘绝望’。谁叫我现在挺绝望的。” mirrors on the ceiling pink champagne on ice and she said we are all just prisoners here of our own device …… …… “就我看来,那根干净的高尔夫球杆和侦探的陷阱是互相补充的。”预言家道。 警察点头。 “侦探为什么在那天夜里出现在楼梯口……这是一个多少能猜到答案的简单问题。”预言家继续说道。 …… …… “侦探房间的诡计是立足于‘房间被侵入’以及‘房间被侵入时里面没有人’上的。但不仅如此,还有另一个太过小心翼翼的前提——你想啊,这个诡计的目的是暴露侵入者有无开锁的才能。”预言家道,“但只要侦探随身带好黑白平板,出门的时候就把房门锁上,等回来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结果。毕竟没开锁的才能就进不了门,如果房间被入侵了,那侵入者必然具备开锁的才能。” “这么看来,侦探的诡计实在没有意义。” “……对,一般来说,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不算问题的问题。” “所以那个过于小心翼翼前提是——”侦探道。他又在重复预言家话中的内容。 “——侵入者的手法异常完美,以至于没有在房间里留下痕迹,侦探看不出房间被侵入了。……或者,侦探被杀。” “哦?” “啊,对了,根据‘房间被侵入时里面没有人’的前提。这里的‘侦探被杀’实际上指‘侦探在房间以外的地点被杀’。”预言家补充道。 “我明白。” “如果侦探被杀的话,最了解房间状况的人就不在了,房间里即使留下什么细微的痕迹,我们也看不出来。而且侵入者可以得到侦探的黑白平板,就算不具备开锁的才能,也可以轻松出入侦探上锁的房间。” “为了规避这两种可能,侦探设计了那个复杂的陷阱。”侦探点头。 实在看不出侦探是在认可自己。 预言家吸了口气,再说:“对,侦探显得太小心了……这时候就得结合那根高尔夫球杆。” “哦?”侦探微笑。 “侦探是在深夜一击毙命的。所以他为什么去那里?只可能是约了别人、被别人约见、去进行秘密调查,这三者之一。” “高尔夫球杆与侦探房间的诡计是互相解释的。”预言家道,“如果说高尔夫球杆是凶手或其他人带过去的,那侦探房间的诡计就过于精细且脆弱了。如果说侦探房间的诡计确实是神经质的精细,那侦探就不会又大大咧咧地空手就在深夜去独自调查。” “继续。” “想要合理地同时解释两者,那么只有一种方法……”预言家吐出一口气,“侦探设计了房间的陷阱,并且携带高尔夫球杆用以防身。” “侦探在那晚就预见到了他自己被杀的可能性。”侦探苦笑,“可惜他就算带了高尔夫球杆,也没能躲过一劫。” “然后是更进一步的推理。”预言家道。 “还有么?” “当然还有。‘约了别人、被别人约见、去进行秘密调查’,这三种可能性中,我要删掉最后那个。” “请。” …… …… “按照第三种可能性,侦探是独自一人去秘密调查的,理想情况下,相当于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对。” “我们先假设侵入者有开锁的才能。” “可以。” “那话归原题,既然谁都不知道,代表侵入者也不知道侦探的行踪。对侵入者来说,他必须考虑‘侦探还在房间里面’。” “在不知道侦探行踪的情况下,他是得这么考虑。” “既然‘侦探还在房间里面’,那么如果侵入的话,就难免会演变为入室杀人的情况。” 侦探笑着补充:“而入室杀人的痕迹可没那么容易抹掉。” “而‘侦探还在房间里面’,所以房间的门肯定也是锁着的。于是,就会暴露出侵入者强行开锁进入侦探房间的事实。从而暴露侵入者具有开锁的才能。从窃贼的事就可以看出来,暴露凶手具有开锁才能,几乎就宣告了凶手的失败。于是……” “于是?” “于是凶手自然是按兵不动比较好。我不排除凶手半夜里去侦探门前看看有没有锁上的可能性。这是我的漏洞,毕竟只是推测。不过‘半夜去看锁没锁门’这种撞运气的行为……我觉得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没关系,那如果凶手不具备开锁的才能呢?”侦探脸上满是笑意。好在那似乎不是嘲笑,而像是满足的笑容。 “不用说,只能按兵不动,毕竟开不了门。” 侦探拍了下栏杆,作出总结:“也就是说,如果是第三种可能性的话,凶手就不会轻举妄动,侦探的陷阱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甚至侦探都不会被杀。”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预言家道,“而侦探已经被杀了。所以反推可得,第三种可能性是站不住脚的……” “——不,你仍有忽略。不如说你的逻辑还是有点问题。在刚刚提及的第三种可能性中,有可能是凶手偶然撞见楼梯口附近的侦探之后,直接动手杀了侦探。这样凶手就能确定侦探不在房间里,放心地去侦探房间了。” “诶,这个……” “如何?” “不,不对,你说的还是不对。”预言家摇头,“凶器是带血的高尔夫球杆。凶手刻意使用了第一起案件的凶器,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应该会发生‘偶然撞见→杀人’的剧情。” “不错的回答。好了,尽管一路都是‘这样最有可能’的推测,但你也确实得出了什么。”侦探道。 …… …… “那天晚上,侦探与什么人有约。为了应对这次约会,侦探设计了房间的陷阱,并且携带高尔夫球杆用以防身。然而防身的尝试没有成功,侦探被一击毙命,干净的高尔夫球杆因此掉在了尸体旁边。” 把这个结论抛出来的一刹那,预言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眩晕感。 那是即将抵达重点前的眩晕。是一种交织着疲惫与快感的奇特感觉。 精神松懈的同时,《加州旅馆》果真也跟着响起了。 and in the masters chambers they gathered for the feast they stab it with their steely knives but they just cant kill the beast “最后呢?如何通过这个结论,佐证‘凶手是我’呢?”警察问。 出乎意料的,警察的话非但没把预言家拉回现实,反而把预言家推向了更远处。 第54章 可能性B 终幕 “侦探没有留下关于约见对象的信息——”预言家道,“不,既然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不可能没有留下信息吧?那么没有‘额外’留下信息的理由,就只可能是已经留下信息了。” “所以你想说,侦探已经留下了‘要和警察见面’的信息?”警察问。 “不……哪里会有那种信息啊?”预言家否认。 “既然如此……” “侦探要约见的人,是电竞选手。” …… …… “对。”侦探点头,“侦探要约见的只可能是电竞选手。因为侦探留下过‘夜晚,持有仓库钥匙之一的长发的少女是最后确认仓库窗户关闭的人’这样的死亡留言。” “而且,排除开锁才能的前提下,当时侦探能锁定的犯罪嫌疑人也只会是电竞选手。”预言家接话。 “是窗户的诡计。如果不考虑开锁的才能,能完成窗户诡计的只有电竞选手。”侦探又把话接了回来,“其实还有共犯的可能性,不过就算是共犯,持有钥匙的电竞选手依然是共犯之一。” “于是,侦探约见了电竞选手。为了自保,他在白天就偷偷从仓库取来了一根高尔夫球杆。但侦探的自保失败了,他被凶手用之前的凶器一击毙命。” “嗯……但这么说来,凶手不是电竞选手吗?为什么是警察呢?”侦探问。 …… …… “你是想说电竞选手一个女生没有杀害侦探的力气吗?还是电竞选手已经被侦探戒备了,所以侦探只可能是被另一个人偷袭?”警察问,“然而这另一个人为什么必须是我?‘天才共犯说’也完全成立。” “至少电竞选手一个人是没办法取出仓库的那根高尔夫球杆的。这可以证明电竞选手和某人有共犯关系。” “好,你终于成功证明了‘共犯’的假设。但你仍无法得出那个共犯是我。”警察叹口气,道。 …… …… 本来想好的佐证被一下子推翻了。 焦急被醉意瞬间放大,再变质成了别的什么。 正如这个异常的“学级裁判”,唯有此刻才能锻造的言刃也浮现了出来。 …… …… “……你在学级裁判上的证言。” “哦?” “你说过的吧?你在夜里都与电竞选手待在你的房间,因而可以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预言家道,“然而电竞选手是共犯之一,也就是说,你的证言就是有问题的,是谎言。” “……” “你要如何解释你的证言?警察?——你才是那个杀害侦探的人。” 警察终于沉默了,但表情却没有变化。他的沉默比起认罪,更像是某种预言。 …… …… “唔噗噗噗,本熊终于登场了!是不是令人心跳不已啊?本熊的心脏已经快要从眼睛里跳出来了哦!” 半黑半白的奇怪熊玩偶跳上了餐桌。 江之岛奇运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抱歉,好像没什么人愿意理你啊,黑白熊。”天才看了眼四周歪七倒八的超高校级学生,“还在场的大家基本都喝醉了,没醉的看上去也不想理你。” “……”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把喝醉的人运回他们各自的房间?”天才问。 “介意。学生就该为自己喝醉的行为负责!” “呦,天才,要不要和我来喝两杯?”江之岛奇运提起一瓶还没有打开的啤酒。 “好主意。” “别无视我啊!”黑白熊嚷道。 …… …… “你的推理其实仍然有漏洞。”侦探道,“在学级裁判上,电竞选手只是说了‘锁匠死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警察的房间里’。证言并不涉及侦探死亡的夜晚。” “那……” 侦探把手搭在预言家的肩膀上:“不过已经足够了,晚安。” …… …… 底下完全是一片漆黑。 “无底洞……我不相信这种说法。”收藏家道。 “无限延伸的墙壁,还有深不见底的深渊。”预言家把头探出阳台的栏杆,“克莱因瓶吗?” “怎么可能……”收藏家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也说不定。” “真糟糕啊……” “会不会是虚拟世界?” “嗯?” “就是——这个世界只是虚拟世界?”收藏家忽然有些激动。 “是有可能,不过又怎么样呢?”预言家往下望去,无论怎么努力去看,都看不见底,“这里总不是一场跳下去就能醒来的梦。” last thing i remember i was running for the door i had to find the passage back to the place i was before relax said the nightman we are programed to receive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第55章 无意义的过去 侦探的日常与非日常 等最原终一赶回教室时,王马小吉已经不见了。 ——莫名其妙地打劫别人,又莫名其妙地给别人什么委托,再莫名其妙地走人……当今的高中生都是这幅德行吗? ——算了,反正他走了也正合我的想法。 看看黑板上方的钟,离预备铃响起还剩一分钟左右,意料之中地糟糕。 天海兰太郎把椅子的前后反了过来,椅背朝前。他两手搭在椅背上,以略显空虚的目光瞟了最原终一一眼。 ——去问天海兰太郎的话,肯定能知道王马小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以及在离开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不过最原终一不打算这么做。 ——不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天海兰太郎的目光实在令人不快。总之这是高中生特有的尊严问题,自己并不打算做出丝毫让步。 落座。 手伸进书包,摸出手机,保持手在书包里的姿势将手机给开机。 视线经由书包的开口,投进书包内部。 手机开机那略漫长的白光狼狈地填充书包内部的黑暗。 开机与预备铃之间忽然就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类似电影高潮部分“拆炸弹”的生死时速的情节。 刚想到这里,手机却已经不留情面地完成了开机。 稍微收心,趁着预备铃没响,打开短信的收件箱。 果真有来自鹿谷行人的短信。 内容则是…… “最原,这是刚才那人留给你的。” 最原终一身体微微一颤,抬头——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到了。 天海兰太郎站在桌旁,将一本笔记本放上桌面。 ——王马小吉留下来的? 铃声骤然侵袭了整个教室。 老师掐着预备铃响起的时间点走进教室。 铃声中,天海兰太郎的眼神似乎比刚才还要令人不快。 思路被反复打断,最原终一本能地问:“为什么这本本子在你那里?” “我拿着翻了两页。”天海兰太郎倒是答得干脆。 极其短暂的沉默,天海兰太郎转身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最原终一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一不留神质问了天海,但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要求天海道歉?那没有意义。 不善于社交的最原终一想不出任何的解决方法。天海兰太郎能主动回座位,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至于王马小吉留下的笔记本…… ——不知为何没有兴趣。 摊开课本,以此为掩饰,偷偷打开手机里鹿谷行人的那条短信。 【长话短说。】 【我因为“黑之挑战”,现在来到了“噩梦之馆”。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建筑的事。大概在下午一点左右我会主动联系你,记得保证能及时接通。】 信息算是简洁,信中透露出的感情,比起紧迫的危机感,更多的反而是莫名其妙…… “最原!上课时候把手机收回去!” 老师的吼声从讲台方向推来。 手一抖,手机滑进了书包里。 ——……明明还没有上课。 最原终一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只是在心里抱怨。 视线不自然地往窗外偏过去。 越过靠窗一排同学的脑袋,直接切入窗外的天空。 ——……说起来……“噩梦之馆”,这个名字也太糟糕了吧? 感性与理性混杂在一起,无法从天空中感悟出任何东西。 虽说无所谓,但自己或许确实不具备艺术的感受力。 这个论调对青少年来说真是太残酷了。 他不死心地将一些所能想到的东西全部在脑海中重新构建。 ——“噩梦之馆”。 ——宛如噩梦一般的建筑…… ——…… ——不行,想象不出。 ——“噩梦”这种飘忽不定的概念与“建筑”这种坚固的实体完全就是一组反义词。不论怎么把噩梦的性质赋予建筑,都会产生冲突。 …… …… 中午十二点五十九分。 鹿谷行人还没有打来电话。 天台上的风比几天前要小了点,可太阳又偏偏毒了起来。 还远没到夏天。 ——之后尽量少来这个地方好了。天台这种地方本身也没什么意义。 最原终一吐出一口气,把鸭舌帽的帽檐抬起再压低。 天台。 按照短信上的要求,电话大概会在这个时间段打过来,而最原终一得保证能及时接听。 ——可这是上课的时候啊?这不是变相地逼自己翘课吗?鹿谷行人也不为我考虑考虑…… 应该是他那边有什么只能在这个时间联系自己的理由吧。 有“黑之挑战”这个前提,倒是不难脑补——鹿谷他或许是卷入了什么异常的事件。 ——是杀人事件吧? 最原终一隐隐这么期待着。 ——短信的内容虽然突兀且轻巧,但并不代表就不真实。 ——在时间不足的情况下,或许确实难以准确让旁人感受到处境的危急。 ——……不过,鹿谷行人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噩梦之馆?之前完全没听说过的,陌生的奇怪名字…… ——黑之挑战……他是因为收到了黑之挑战才去那个“噩梦之馆”的? ——“黑之挑战”这种骗小孩的把戏,居然让鹿谷行人旷课去探险? 各种意义上都想不明白,依旧是莫名其妙。 但在这莫名其妙之上,还是有着不道德的强烈期待。 期待真的发生恶性事件。哪怕鹿谷行人因此死亡都可以—— 最原终一深呼吸,将瞬间亢奋起来的精神压下去。 刚才只是冲动的思维而已…… 隐隐意识到刚刚的所谓冲动中蕴含着自己的真实,但他刻意放弃了思考这个。 ——鹿谷行人是自己的朋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期待他的死亡。 “吱呀” 天台的门开启的声音。 随后是什么人登上天台的脚步声。 最原终一回头。 “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王马小吉咧嘴一笑,“看了我留下来的那本日记了吗?” “一字未看。” “……算了,反正我也直接找到你了。”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最原终一皱眉。 其实他的心里出奇的不安。 王马小吉的出现直接将刚才他的思绪搅混成一团。一下子连自我都无法把握了。 而且,对最原终一来说,这所学校依旧属于陌生的范畴。在翘课的前提下,他自己完全想不到任何地方可去,所以不得不下意识地来到了这个天台。 现在王马小吉不由分说地侵略了过来,最原终一只能感到一种近似坠落的不安。 王马小吉摊手:“中午我去找了你两次,结果都没有看到你人在哪。问了别人,又说你没有请假。我觉得不是巧合,应该是你翘课了。” “然后你就找到了这里?” “差不多吧。上回打劫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不是那种小混混类型的人……怎么说呢……你是个恶劣而保守的家伙。”王马小吉点头。 “你这是什么鬼评价……” “总之,你既没有小混混的实力也没有小混混的魄力。所以你即使翘课也不会出校门。接下来,这个学校里能供人安全躲藏,环境又不算太差的地方就只剩下这个天台了。” “……” “还蛮顺利的。”王马小吉见最原终一不说话,又补上了一句。 最原终一咬牙。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王马小吉,直接离开天台。 ——可自己确实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对了,注重‘安全躲藏’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你才被我和百田打劫,会下意识地更加注意安全性。”王马小吉道。 ——这是挑衅吧……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时机完美到令人心情糟糕。 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鹿谷行人。 最原终一看了眼王马小吉,接通了电话。 第56章 无意义的过去 侦探们的聚会 噩梦之馆,一号房间。 墙上的挂钟发出恼人的滴答声。 后悔了。 鹿谷行人不想承认。 但确实后悔了。 ——自己为什么不做任何准备就进入了这个噩梦之馆…… 稍微回想一下,就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大意到无可救药。 他来到房间的窗前。 窗户理所当然地被锁死了。 透过强化玻璃,可以看到馆外的景象,但对于这么一座位于偏僻郊外的建筑来说,没什么用处。 不仅如此,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应该是被屏蔽了吧? 没办法出去,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暴风雪山庄模式。 经典到让人无话可说。 房间本身也带有“暴风雪山庄”应有的压抑感。不得不说是一个异常合适的场所。 不愧是“黑之挑战”…… 鹿谷行人离开窗户,走到床头柜旁边,拿起那张自己带来的纸。 【向侦探宣告】 【倾听黑之呐喊】 上面的文字都不是重点。让他比较在意的果然还是最后几行文字。 【根据以上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鹿谷行人】 【代号为“绫辻行人”,请侦探谨记。】 【每日的下午一点,将给予与他人联络的机会。】 尤其是倒数第二行。 印象中的“黑之挑战”都不该有这么一句话的。 为什么要加上这样的限制…… 脑袋没法冷静地进行思考。 “后悔”的情感占据了几乎所有思考的空间。 放下挑战书。 视线移到床头柜上的另一样事物上。 固定电话。听筒上被黑色记号笔写上了“#1”,是自己的房间号码。 自己之前试着用它播了电话,但没办法打到任何地方去。 仍然是标准的“暴风雪山庄”。 挑战书上的倒数第一行,说了自己是可以在下午一点与外界联络的。 到时候就是要用这台座机来联系外面吗?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结合“暴风雪山庄”的状况,多少显得有些异常。 一旦有了与外界联络的机会,暴风雪山庄不就不成立了吗? 异常的“暴风雪山庄”……难道…… ——不,算了,还是不想了。在线索完全不足的情况下贸然推理可不像一个侦探。 鹿谷行人发掘出了合理的借口,终于可以抛开脑中不安的思绪了。 脑袋一旦放空,后悔的液体就又填了进来。 ——后悔。 ——不该如此轻易地就进入噩梦之馆的。 ——……不,或许我本就不该来的。 翻到挑战书的背面。 跳过起首语,直接看到下面一行文字。 【这将是在弹丸论破开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戏。】 …… …… “行人,到大厅集合。最后的人也到了。” 房间门被粗暴地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少女披散着长发,穿着大得不合身的外套,腰间懒散地挂着一把刀。 “明白了。” 现实永远是第一位的。 鹿谷行人放下挑战书,看了眼手机屏幕。 【11:14】 瞟眼墙上的挂钟,一样是【11:14】,看来手机的时间还没有出现误差。 信号被彻底屏蔽的情况下,手机时钟也没办法自动同步。好在噩梦之馆里还是有不少钟的。 要命的是还没有可用的插座,完全没法充电,手机看来是要废掉了。 “快点,磨磨蹭蹭的。”门口的少女很不耐烦地用食指指关节敲击门板。 鹿谷行人沉默着靠近这个一副不良少女打扮的少女。 少女甩头,往大厅走去。 走出房间门,穿过不知有何意义的走廊,来到了集合的大厅。 其他人都已经聚在了大厅中。 “这就到齐了吧?”一名男生问道。 “应该是的。”另一名男生答道,“至少根据代号,应该是的。” “再加上房间也满了。”刚刚的不良少女补上一句。 “虽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但总之大家先把各自的代号报出来吧,也是算是对‘新参者’介绍情况了。”一名男生道,“我是‘范’,‘范·达因’。” “‘勒胡’,‘卡斯顿·勒胡’。” “‘阿加莎’。”不良少女开口,“就是那位‘阿加莎·克里斯蒂’。” “‘坡’,‘爱伦·坡’。” “‘卡’,‘约翰·狄克森·卡尔’。” “‘奥希兹’。写了《角落里的老人》的奥希兹女男爵。” “‘行人’,‘绫辻行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鹿谷行人被奇怪的尴尬挠着喉咙。 目光汇聚到最后的人身上。 他也是最后一个到这个“噩梦之馆”的人。 嘴上戴着口罩,头顶则是一顶鸭舌帽,上身穿着宽松的大衣,下身则是宽松的裤子。双手甚至还戴着手套。 中等身材。鸭舌帽帽檐下露出的眼睛似乎画着眼妆。 “我么,我的代号是‘庄司’,‘岛田庄司’。”他说道。 声音模糊沙哑。一方面是口罩的原因,另一方面大概是他的嗓子不好。总之也难说辨识度。 范道:“别开玩笑了。” “既然可以有‘绫辻行人’,为什么不可以有‘岛田庄司’?”自称“岛田庄司”的古怪男子以怪异的语调反驳道。 “不。因为有‘绫辻行人’完全可以理解。不如说‘绫辻行人’这个名字突兀地插进这一批黄金时期推理作家之中,反而说得通。”范道。 “嗯……” “《十角馆事件》。” “故事讲的是:代号为推理作家名字的推理社团成员来到一个孤岛上……”鹿谷行人补充道。 范接过话:“而这部小说的作者就是绫辻行人。” “……”古怪男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至于故事中登上孤岛的那批社团成员,他们的代号分别是——范、勒胡、阿加莎、坡、卡、奥希兹,以及‘埃勒里’。‘埃勒里·奎因’。” …… “喂,你们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古怪男子摆手,“我承认,我的代号就是‘埃勒里’,刚刚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反正只是个代号,随便一点不好吗?我很中意‘岛田庄司’哦?” 没有人接话,或许是无话可说。 古怪男子——‘埃勒里’——干咳两下,故作严肃:“毕竟我的真名叫‘御手洗庄司’啊。那稍微隆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御手洗庄司,代号‘埃勒里’—— ——是弹丸论破第五十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 第57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委托 会议室。 “久等了。” “原·超高校级的不幸”威廉进入会议室,然后站到门的一旁,恭敬地把门拉开。 一名穿着正装的成年男子走进会议室。 在气氛的感染下,最原终一起身道:“你好,你就是……” “我是现任弹丸team的总经理,本多清一郎。”男子用平缓的语速道,“之前就想着要和你见一面,最原同学。” “本多先生是第四十期的参加者,原·超高校级的裁判长。”威廉一边说着,一边给本多清一郎把座椅拉出。 本多清一郎不紧不慢地落座,伸出手,示意最原终一也坐下。 ——“弹丸论破”系列是自己的敌人。 最原终一在坐下的同时,想道。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弹丸team的总经理。某种意义上,就是游戏最后要面对的最终大boss。 ——如果春川同学在场,说不定会直接动手吧。 ——至少,自己站在受害者的立场,或许不该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自己到底不是那样的人。看着本多清一郎,始终没办法调动当时论破白银紬的怒火和气势。 ——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和威廉进行了些莫名其妙的交谈,让自己的心态也有了改变。 ——并且…… ——眼前的本多清一郎似乎也缺少了什么。他身上不像具备着“大boss的素质”。 最原终一的直觉在脑中如此说着。 威廉走过来,在会议桌的一侧坐下,用眼神不断示意最原终一——“说话啊,不是你主动提出要见经理的吗?” 空气似乎在不断沉淀,人反而有种即将上浮的错觉。 本多清一郎与这种氛围没有丝毫的不协调。 他端坐在椅子上,缓慢地眨眼。 最原终一试着用皮肤来感受这种气氛,试探性地问道:“本多先生,‘弹丸论破’这个系列,已经存在多久了?” 本多清一郎的语速依旧缓慢:“总之超过了十年。但到底是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仅仅一代人的时间,不可能到“无所谓”的地步。 “弹丸论破的起源无非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本多清一郎顿了顿,深呼吸,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胸口的迟钝运动,“在‘弹丸论破’出现之前,其他相似的事物就早早出现过。无论是形式相似还是核心相似。” 感觉自己的话题被不很巧妙地转移了重点。话虽如此,最原终一自己一时也整理不清这个问题的核心。 干脆换个话题,问:“你是如何看待‘弹丸论破’的?” “唔……”本多清一郎似乎进入了思考——也许用“浸入”来形容更加合适。 最原终一瞥了眼威廉。发现威廉也正在看着他。 这回的问题的核心倒很明确。就是“你作为受害者的一员,为什么又要加入迫害的一方”。 之前与威廉独处的时候,想要问却没能问出口。没想到这会儿却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你是在问我加入弹丸team的原因吗?”本多清一郎问。 最原终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嗯……”本多清一郎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我当时拒绝了弹丸team的邀请。后来会来这里,主要还是因为我的朋友。” “那……” “我自己也只是努力地在贴近我的朋友的心态而已。” 本多清一郎放低视线。整个人分明是陷入了他自己的回忆之中。 最原终一又看了眼威廉,威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和本多清一郎交流起来意外地累。本多清一郎就像是生活在他独立的世界里面,需要什么翻译的步骤才能与现实世界相连。 而且“本多清一郎的世界”也不似艺术家的丰饶的精神世界,倒显得比常人的世界还要荒芜、凝滞。 ——这样的一个人是“原·超高校级的裁判长”?不……这幅模样,能从“弹丸论破”中活下来都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算了。 “那我直接切入正题了……”最原终一道,“想委托我的是什么事?” “威廉,你没有告诉他委托的内容吗?” “这个还没有。”威廉老实答道。 本多清一郎点头:“嗯……倒也好……最原同学,你对于你原本的过去,还有多少记忆?”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是可惜……”本多清一郎道,“你失忆前,应该和它还有所牵扯的。” “……什么?” “叫做‘黑之挑战’的……类似邪教活动的事情吧。” “啊?”最原终一看向威廉,眼神里带着求助的意味。 “经理,我之后会跟他解释的。”威廉连忙说道。 “对你的委托,就是探明‘黑之挑战’的秘密,最好能解决掉。”威廉对最原终一道。 “这样……” “此外,想终结弹丸论破,随便你。”本多清一郎难得地加快了语速,“但你必须先解决黑之挑战的问题……” 本多清一郎重复着“必须”两字,半晌,起身,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第58章 卷末杂谈 第二卷终于结束了。 按照“起承转合”的顺序,第一卷是起始、引入。那么第二卷就是承接。 承接第一卷的未解决案件,同时慢慢将故事引入下一阶段。 “小说是小说”。我在一开始就说了,我是这么想的——我要写一部小说形式的弹丸论破。 准确来说,应该是写一个“非小说不可的故事”。 第二卷的“无声的学级裁判”就是我对于实践这种想法的尝试。 先脱离弹丸的游戏模式——让案件在裁判场以外的地方解决。 然后让它“非小说不可”——幻觉、音乐,生者与死者的对话…… 话说回“无意义的过去”这条线。 最近更新慢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我在看小说,在图书馆一泡泡一天的那种。 除了之前就在看的三岛由纪夫的书,其他看的就是推理小说了,看绫辻行人的馆系列,再看岛田庄司的。 主要是在构思诡计。 然而看了岛田的《黑暗坡食人树》,内心全是波动(,于是当晚写了第二十七章。 ——这果然是一部非小说不可的小说啊。 我希望读者在阅读过这个故事之后,都可以这么想。 第59章 无意义的过去 噩梦之馆 噩梦之馆。 名字不祥,本身的形状也较为奇特的一幢建筑。 和“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侦探小说一样,数名高中生聚集到了这个场所。 而噩梦之馆的大厅中,御手洗庄司——代号为“埃勒里·奎因”的男子——正摆着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但看他的这一身装扮,怎么都难以不往“古怪”的方向感受。 尽管“侦探角色有些奇怪”是很正常的事……岛田庄司笔下的“御手洗洁”确实是个怪人,但那也是怪在个性强。御手洗庄司,或者说埃勒里,完全是“异常”的地步了。 “说起超高校级……不对,说起来,大家都是因为收到‘黑之挑战’才来这里的吗?”坡问。 “嗯。” “是啊。” “没错,你们也是?” “这个自然,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 “……那就有点矛盾了。”坡道。 “哪里矛盾?”勒胡出声。 “根据‘黑之挑战’的规则,侦探角色不该只有一位吗?”坡稍微有点故作深沉地说。 “所以有伪造的挑战书吗?”不良少女——阿加莎——问。 “就算用‘伪造’来理解,也不太好解释吧?”范说道,“根本上还是……” 音响噪声骤然响起,一下子在大厅中来回震荡。 这种又尖又高的嗡嗡声简直让人抓狂,更不要说是如此突兀地出现。 鹿谷行人想起了指甲抓挠黑板时的噪声。这种噪声用作某个扭曲故事的开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侦探们,你们好。” 噪音过后,电子合成的声音这么说道。 ——哪里?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快速扫视了一圈大厅。 大厅是并不规则的多边形,一面墙是入口的大门,一面墙是一整面镜子,剩下的都是略显歪曲的通道,直接通往对应的住房。 大厅里什么摆设都没有。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厅”。 ——一目了然……声音不在一楼,大概扬声器是在二楼的某处吧。 仅仅说噩梦之馆的主馆的话,噩梦之馆可以算作一幢“空心”的建筑,站在一楼大厅,可以直接望见三楼的天花板。 一楼往上则是一圈二楼的走廊。二楼并没有平台,只有房间和一圈走廊。 走廊并不是向大厅凸出,恰恰相反。勉强可以说“一楼的屋顶加上圈护栏就是二楼的走廊了”。当然这也是极勉强的说法,毕竟一楼没有屋顶,这里仅指那些通向房间的通道的顶部。 ——说到二楼……自己到这个“噩梦之馆”时,并没有找到上二楼的楼梯…… “你们能应邀来到‘噩梦之馆’,我感到无比荣幸。 我也想要相应地把我的真心全盘托出,可惜这不现实。 那么我就谈谈两件你们比较关心的事情吧。 一、关于‘暴风雪山庄’。正如你们印象中的侦探小说,我已经设置好了路障,能基本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 二、关于‘黑之挑战’的侦探角色。这个就从房间号一号开始吧,按房间号每天轮换。 那么说明到此结束,还请尽情享受。” 又是一阵音响噪声,广播结束了。 “啧……” “说起来,我连房间都还没有,不帮我选一间吗?”埃勒里道。 “二楼还有间空房间,到时候带你上去。”阿加莎看了埃勒里一眼。 “比起那个,一号房间住的是谁?”范问。 “我。” 鹿谷行人举起了手。 刚刚自我介绍时的尴尬感一下子复苏了。 “又是你啊……” “代号是最另类的‘绫辻行人’,结果又正好是第一日的侦探角色。怎么想都有点不正常。”卡附和道。 “对了,你们这么一提,说回刚刚的代号问题,不是说我们这些人恰巧是《十角馆事件》的代号吗?”阿加莎把话题转移了。 “怎么?算上‘绫辻行人’,确实更能确定就是《十角馆事件》。”卡皱眉。 “那么,我们之中的凶手就是范咯?‘范·达因’。” “喂喂喂,这可不好笑啊。”范苦笑。 “凶手对应着《十角馆事件》的凶手吗?有道理……”奥希兹点头。 “嗯,更何况这位‘范·达因’还是个绿毛怪。”埃勒里的笑意从口罩下传来。 “喂,我的头发什么颜色是我的事情,论古怪还轮不上你来评价我——”面对埃勒里的嘲讽,范的脸黑了下来,“而且,既然是《十角馆事件》,那创作这部小说的绫辻行人在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不,我……” “好了好了,这时候吵架只是白费功夫而已。”勒胡劝道,“单凭几个代号什么都推理不出来的。二楼有餐厅,那里放了一些即食食品,大概就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伙食了。” “呼。”范用手扯扯领口,转身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埃勒里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了那面巨大的镜子前。 虽然他自称将任第五十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但在场的人全都没有理会这点。这让鹿谷行人十分满意。 毕竟目前,弹丸论破系列的特色也在于才能植入。既然他自称将任侦探,那么他现在肯定就不足以担任一个侦探角色。 ——更何况…… 鹿谷行人靠近埃勒里。 埃勒里口中念念有词: “看这个馆的布局,这里的这面镜子怎么想都不正常……” “埃勒里?我带你去你的房间。”阿加莎走了过来。 她瞟了眼站在一旁的鹿谷行人。 鹿谷行人回以感激的目光。 ——刚刚她确实站出来替自己解围了。 埃勒里则像是感受不到外界一般,仍在那自言自语:“果然这面镜子应该是个掩饰吗……” 他说着,把手掌贴上镜面,使劲按了两下,再翻过手,用指关节敲击镜面。 “那是实心的。”鹿谷行人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就检查过这面镜子了。它的背后应该确实是一面墙。” “这样啊?算了,没关系,直接砍了就好。你的刀能借我一用吗?”埃勒里问阿加莎。 “别开玩笑了,我不干。”阿加莎下意识握住了刀柄。 她全身散发出“‘我的刀’只有我能碰”的意志。 “抱歉,烦请带路。”埃勒里泄了气似的,语气和语调都正常起来,反倒与他那身装扮不配。 “这个建筑的布局有点奇怪,必须得先绕到馆的外部去,然后才能上二楼……” 阿加莎领着埃勒里走出了大厅。 鹿谷行人深呼吸,环顾四周,发现大厅里竟已没有别人了。 ——向侦探宣告。 ——向侦探宣告! 黑之挑战开头的文字不知为何忽然敲打起了他的内在。 ——自己需要什么的敲打,向着胸腔,一计有力的敲击。 脑海中浮现出最原终一的脸。 ——……不。 ——提供那个敲击的人,唯独不可能是最原。 他的本能如此确信。 第60章 无意义的过去 电话侦探 最原终一挪了挪身子,想躲开王马小吉的视线。 躲开自然是不可能的。 最原终一只能尽量无视,并将注意力放在听筒上。 “喂,最原吗?” “嗯。鹿谷。” 心跳逐渐加速,自己到底是在慢慢激动起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消沉地问道:“关于‘噩梦之馆’……” 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显得很没有干劲,这令最原终一多少有点惊讶。 “鹿谷,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为什么会因为一张‘黑之挑战’,就旷课跑到那种地方去?” “因为那张……我待会跟你解释。” “……算了,我先把我找到的信息告诉你好了。” “……好。” “那我说咯?噩梦之馆其实并不是一幢有年头的建筑。”最原终一道,“它大概于十二年前被建成。因为建筑师刻意为之,所以看上去显得老旧。” “还有吗?” “……要说的话,建筑师是第四十期的参与者。” “第四十期吗……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了。”鹿谷行人的困扰也从电话听筒中传了过来。 最原终一稍微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王马小吉就站在一旁,自己的精神状态肯定会更好。 “嗯,第四十期的五章凶手。”他说道,“超高校级的建筑师,中村青司。” “……中村青司……”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坦白说,一说四十期的五章,我就想起来了。毕竟四十期的建筑师可是一个传奇人物。我只是单纯记不起他的名字而已。”鹿谷行人在那头苦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接下来的弹丸论破通通取消参与者的姓名,他们只要用才能来称呼就够了。” “也是,都这么多期了,让观众一一记得名字也不现实。” 最原终一配合着鹿谷行人吐槽,一边在脑中回想中村青司这号人物。 第四十期的超高校级的建筑师。 名副其实的古怪建筑师。 死于第四十期的五章。当时,他与黑白熊达成了交易,得到了改造校园的权力,于是暗中将校园改造成了一个嵌套的奇妙建筑。 在完成了“不可能犯罪”之后,又使用巧妙的诡计,让死者的尸体握着凶器杀了在其他房间的中村青司自己。最终形成了“两起不可能犯罪,而任意一个死者对应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另一个死者”。 因为搜查篇中没能发现“房屋嵌套的秘密”,于是即使在后来的学级裁判中有过关于“房屋结构问题”的猜想,仍然由于证据不足而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推理。 到最后,还是靠着那一期的超高校级的裁判长,本多清一郎,用几乎诡辩的方式诓骗了所有人,将票投给了中村青司。 五章学级裁判结束时,本多清一郎也承认,他完全推理不出凶手。当时带节奏只是因为——他认为至少也要让最终的投票集中在他自己猜测的对象上。毕竟死于自己的猜测总比死于别人的猜测来得令人舒坦。 至于中村青司本人…… “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我真是感到非常头痛啊……”鹿谷行人说道。 “怎么了?和你的‘黑之挑战’有关系吗?” “哪止有关系,简直密不可分。”他咬牙。 最原终一等待着鹿谷行人的解释,顺道在脑中继续拼中村青司的拼图。 ——然而,中村青司的出名并不是因为四十期的五章。 毕竟那次的五章属于线索严重不足的困难。谁叫在搜查的时候压根就没发现建筑的问题。 四十期的五章之所以让人影响深刻,主要还是本多清一郎夸张而恶劣的表现。 尽管第四十期的主角可以说另有其人,但本多清一郎放弃思考的恶劣行为倒也一下子吸了不少粉。只能说观众的审美永远是摸不透的。 至于中村青司的出名,完全在于他自身。 若要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中村青司是一个真正具有才能的人。】 如果现实中确实存在“超高校级才能”的评定,那肯定少不了他的份。 中村青司在成为弹丸论破参加者之前,就已经设计了许多建筑。 包括“噩梦之馆”,也是他在参加第四十期弹丸论破之前设计建造的。 毕竟他已经死在了第四十期的五章,所以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才能出来再展开自己的人生。 包括“中村青司”这个名字……他的原名当然不是这个。 这是在他参加弹丸论破前,被弹丸team取的名字。因为他的高超才能,所以直接使用了绫辻行人《馆系列》中的“中村青司”这个名字。 中村青司这个角色是馆系列中所有馆的建造者。用来配他倒也挺合适的。 “最原,我简单跟你说吧。”鹿谷行人开口,“被召集来的人,分别被冠以了侦探小说家的代号。” “嗯?” “就是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啊。” “等等,你这个思维有些跳跃啊?怎么一下子扯上《十角馆事件》了?” “谁叫他们的代号全部对应着《十角馆事件》中的家伙,而我的代号又偏偏是‘绫辻行人’啊!” 鹿谷行人提高了音调。 能明显听出来,鹿谷行人并不是在生气,只是单纯想倒苦水而已。 ——就是因为这个,鹿谷才显得没有干劲吗? ——感觉也不太对。 最原终一没有听鹿谷行人倒苦水的兴致,直接问道:“你们那里有几个人?” “八个。” “有什么杀人预告吗?” “目前还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 “不至于。广播说了两件事,一是我们现在的状态应该类似‘暴风雪山庄’,主办方说已经设置好了路障。” “‘暴风雪山庄’?” “二是‘黑之挑战’的侦探角色根据房间号每天轮换。今天的侦探是我。” “侦探角色……那,有什么怪人吗?” “倒是有一个。代号‘埃勒里·奎因’,自称将任第五十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装扮也很奇怪,口罩帽子大衣手套的。” “这样啊……你有什么想法吗?”最原终一灵光一闪。 “他肯定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鹿谷行人斩钉截铁地答道。 “嗯,嗯?我不是说这个……等等,你怎么看出来的?”最原终一愣了下。鹿谷行人的态度和说法内容都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对了,我刚才不是回避了你关于‘来噩梦之馆’的理由嘛。现在我一并回答——因为我才是第五十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啊。” “……啊?” “昨天给你打过电话了,本想跟你说一下我成功入选的事情,结果你当时没接电话。” 不知不觉间,鹿谷行人又准备开始倒苦水了。 ——昨天? ——昨天鹿谷行人的电话…… 最原终一简单回忆了下,又看了眼身旁的王马小吉。 ——昨天先是被这家伙带着百田解斗给打劫,回到家又收到了被弹丸team刷掉的邮件,心态爆炸所以就没接鹿谷的电话……没想到他是打算跟我说他入选的事…… ——不,没想到的是他入选了而我没能入选啊。 ——真是可惜,明明我就算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也不介意的……我只想入选而已…… “最原?在听吗?” 最原终一一下子拉回了飘远的思绪:“在,那,然后呢?你入选和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不相信埃勒里是侦探,因为我已经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了,才能重复这种事情,在重视人物区分度的弹丸论破里,我觉得不太可能。”鹿谷行人道,“另外,我来这种地方的原因,就是我接到‘黑之挑战’时,发现它另附了一张纸。” “一张纸?” “内容是这样的: 【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这将是在弹丸论破开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戏。】” 在鹿谷行人话音落下的同一刻,电话里就响起了杂音。 “这内容……嗯?你那边信号好像有点问题。” “是……样吗?好像……能……时间到……明……” 杂音越来越大,完全听不清鹿谷行人在说什么。 最原终一还想再问,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通话时长十五分钟整,没想到聊了这么久。 “看来第一次电话推理结束了呢。”王马小吉探头过来。 “嗯,电话推理啊……” 第61章 无意义的过去 总统之笑 “接下来呢?最原同学。”王马小吉轻轻喘气,“是不是该行动起来了?比如说先去一趟噩梦之馆?” “嗯……”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注意力一旦从电话中移开,就觉得阳光实在晃眼。 尽管夏天还没有到,但天台已经不是一个合适的去处了。 ——那自己岂不是没有去处了? 王马小吉自然地往下说道:“对吧?事不宜迟,那就行动吧……” 思路被打断,最原终一顺着情绪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行动?” “嗯?我不是你的委托人吗?”王马小吉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乍一看真的像是最原终一搞错了。 “我当时拒绝了你的委托。”最原终一不自觉地把语气放重。这与其说是他自己认为要使用强硬的态度对付王马小吉,不如说是在王马小吉的诱导下这么说话了。 一方表面上弱势,但实际上姿态相当高,另一方表面上强硬,实际上却毫无威力可言。 ——这难道是什么三流搞笑作品的主人公配置吗? 他越发恼火。 “‘噩梦之馆事件’完全与你无关吧?收到挑战书的是鹿谷,而鹿谷联系了我。就算你有什么手下与黑之挑战有关,那也只是你的事而已。” 一下子摆出了一串不知有没有道理的句子。可偏偏缺少确实的“拒绝”——自己这该死的性格! 最原终一咬牙,补充道:“所以,你别指望和我一起行动!” …… “对不起。”并不长久的沉默之后,王马小吉这么说道,“我好像是没有照顾你的感受。我也确实还不是你的委托人。” 他的语气诚恳而真挚。 货真价实的诚恳和真挚。 这种态度与“王马小吉”实在太不相称了——最原终一擅自认定。 “知道就好。别乱插手别人的事。” ——不过管他是不是真心说的,能甩掉他就好。 最原终一撂下话,转身离开天台。 王马小吉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 天台上太阳很大,过早地携带着过强的夏的气息。 ——最原终一偏爱这种地方吗? 王马小吉将手挡在眼睛上方。 ——或许有顶鸭舌帽遮阳确实会好一些。 他对最原终一的喜好毫无兴趣,自然只是敷衍地想到了鸭舌帽。 往旁边走出两步,躲进阴影里。 ——刚刚自己明明都给出了台阶,最原却那么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看来他不是个当侦探的料啊…… 王马小吉苦着张脸,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录音笔模样的小仪器。 ——算了,反正本来就没指望过最原。 他摁了下仪器的播放键,仪器的音响随之传出声音。 【“喂,最原吗?”】 【“嗯。鹿谷。”】 【“关于‘噩梦之馆’……”】 【“鹿谷,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好!非常成功! 最原终一和鹿谷行人的通话成功录下来了。远比预想中要顺利。 这个发明还真是有意思…… 王马小吉在脑中想了想它的发明者。 不愧现在就顺利地预定了第五十三期的“超高校级的发明家”的位置,看来她在发明方面是真的有才能啊。 之后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王马小吉握住小仪器,揣进口袋。 ——之后的事。 ——反正我也要报名第五十三期,那到时候再感谢她吧。 ——时间可不等人。 他吹着口哨,悠闲地离开了天台。 俨然一副自我矛盾也无所谓的模样。 …… …… 在男厕对着洗脸池和镜子,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脸。 当然不是洁癖,只是单纯的无事可做,再加上无处可去。 最原终一深呼吸,又掬起水,泼向他自己的脸。 心中的杂念被水渐渐带走。 出于某种逆反情绪,他不打算旷课跑到别的地方去,况且暂时也看不出需要什么大刀阔斧行动的必要。 下课铃响起。 他抹了把脸,端正地戴好鸭舌帽,往班级走去。 没有行动的必要。 ——不过,噩梦之馆的第一天也算是异常的状况了…… ——尽管鹿谷听上去不在状态……不过他应该也会马上找回状态的。 ——在这段时间中,我也得好好做出推理才行。 ——根据已有的信息,能有什么推理呢……鹿谷和我都能意识到的…… 最原终一从后门进入教室,自然地走向座位。 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大谈纪律问题。 “隔壁班的赤松枫又带着同学翘课了。我强调了多少遍,学校强调了多少遍,学习是身为学生最应该遵守的纪律,连课都不上,这叫什么态度?” ——那个代号埃勒里的家伙…… 班主任一拍桌子:“我不管你们有多正当的理由!请假是必须的!这是程序!今天我们班的天海同学在早上请了病假,已经回家了。这不就是非常符合规范的表现吗?我是不懂现在的学生了,这种常识性的行为就有这么难做到吗?” 最原终一看向天海兰太郎的座位。 课桌椅、课本、课桌书挂袋。 缺少了“天海兰太郎”这个主体,但其实也没有少多少。任何人坐上去,都像是“这副课桌椅的原主人”。 ——对,埃勒里的问题就在这里。 ——口罩帽子大衣手套。这不就是侦探小说早已玩烂的诡计吗? ——诡计的核心在于埃勒里的“身份”。 ——“两人共饰一人”的诡计,或者“一人饰两角”“两人饰三角”的诡计。 第62章 可能性Σ 清晨 ——这是第几天了? ——我…… 头有点难受,思维反倒是异样地清醒。 ——我是谁?干了什么? 凭借本能驱动身体。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几乎是滚下了床。 肉体的所有感觉一并苏醒。 意识慢了半拍。 口渴、头晕、恶心。 先前头脑的清醒完全是错觉。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说得文艺一点,就是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所意识的东西。总之身体先动了起来。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边思考,一边往厕所挪动。 口渴、头晕、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昨晚…… 真实感混着呕吐物一并倒进了马桶。 …… …… 困得要死,偏偏睡不着。 如果是在自己家里,肯定就这么窝在房间里了。可偏偏是在“才囚监狱”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且,在了解到警察的危险性之后,更不可能在自己房间里坐视不理。 浑身无力。 预言家拖着身子走向食堂。 ——再也不喝酒了! 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真切。 自己应该确实找了警察,当着他的面,一对一地揭发他的罪行。 可是过程完全模糊不清了。 自己当时是在和警察对话吗?脑中怎么会有和侦探交谈的印象?而且我好像还戴了侦探的那顶猎鹿帽…… 天知道多少幻觉混到了一起。 而且……结果呢? “无声的学级裁判”的结果是怎么样的?警察认罪了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彻底没有印象。 断片了。 ——再也不喝酒了! ——说到底,自己一届高中生也不应该喝酒,又不是什么颜艺潜酒漫。 他无力地想到。 …… …… “预言家,下午好啊。” 食堂里,画家对刚进门的预言家打招呼道。 画家规规矩矩地端着一碗粥,慢吞吞、小心翼翼地喝着。 “已经下午了吗?” “是啊……不过反正这里也没什么时间的概念,你说是清晨也没问题。” “那早上好。”预言家问,“还有粥吗?” “厨房里有。” “是弓道家煮的吗?”他随口问道。 “好像是天才。” “哦……” 想到了点东西,不过无法将其转化为语言。至少在现在的状态下做不到。 预言家走进厨房。 能闻到粥的香气。 饿是真饿,胃口也确实是没胃口。 厨房里还站着一个人,正在盛粥。 “要我也帮你盛一碗吗?”那人问。 “……不用了。” 得到了预言家的拒绝,那人——江之岛奇运——端着他自己的碗,走出了厨房。 预言家看了眼厨房门口,揉了揉脑袋。 ——江之岛奇运?我还没醒吗? 带着迟钝的疑惑,盛好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粥。 粥稍微有点稀。单单闻气味,猜测味道不差。 ——不愧是天才,这是已经掌握了弓道家的厨艺了吗? 预言家盯着手中的粥。 用他现在所想的画面来描述,应该是“他与粥在对视”。 ——精神与肉体的对视…… ——这碗粥居然象征着我的肉体吗? 他走出了厨房。 画家仍在食堂里,慢慢吞吞地喝着她那碗粥。 这并不使预言家反感。在预言家的偏见里,所谓画家就应该是这种随性的慢节奏的形象。如果能再兑点旁若无人的态度和古怪脾气,那就更妙了。 江之岛奇运坐在画家的对面。 刚刚的果真不是幻觉。 ——所以我和粥的对视果真也确有其事…… 预言家挑了个与画家隔了张椅子的座位。 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嘴中,然后露出被烫到的表情。 于是自然地放下勺子,摆出等待粥凉下来的模样。 这一系列的表演当然只是本能。至于粥究竟烫不烫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放下勺子后,他向江之岛奇运搭话道—— “江之岛,就你看来,‘幸运’是可以被掌握的吗?” “没想到你会找我问这种问题啊。不过你的同伴中也有一位‘超高校级的幸运’,完全可以去问她。” “可能‘原·超高校级的幸运’给出的答案会更加准确?”预言家随口编了个理由,“‘幸运’的程度应该难以量化,也不可操纵,那么它如何被称为一种才能呢?” “并不。”江之岛奇运道,“幸运是可以被掌握的。我断言我是幸运的。” 预言家哑口无言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推进脑海中还没成型的重点话题。 这话题是临时想的,本来也只起到切入的作用。然而他确实对“幸运”本身抱有疑问。 他相信未来的不确定性,因此难以接受把“幸运”作为才能来理解的思路。——尽管他自己就是“预言家”。 无法理解,通通都无法理解。这里会不会只是一个“缸中之脑”,眼前的江之岛奇运也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预言家换了个话题。 “我之前可能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江之岛奇运答,“我享受你们自相残杀的故事。你完全可以把我等同于文学作品里的心理变态——尤其是那些为了推动剧情而出现的。” “如果我们一直和谐地生活下去呢?” “现在才第五天,但已经有两起杀人事件了。你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啊?”江之岛奇运终于用他一贯的态度嘲讽道。 说罢,他身上不良的气势就退了下去,似乎维持往常的状态对他来说也很费力。 “如果我们之后一直和谐地生活下去呢?”预言家察觉到江之岛奇运的弱势,再次提问道。 “没人愿意在这种地方就这么生活一辈子的。” “那么你也不愿意咯?”预言家道,“只要我们都不动手,最后就是我们和你耐力的比拼。” “有时间在这里说大话,不如给我去杀个人。反正你是最适合做出什么动作的角色。”江之岛奇运闭上眼睛,“……我讨厌迟迟没有反馈的事情。” “反馈?” ——他怎么忽然提到这个词? 江之岛奇运不再应答,埋头喝粥。 像是要对刚才两人的对话贴上“无聊”的标签,画家打了个哈欠。 ——自相残杀游戏、幸运,还有反馈? 预言家也只能低下头去喝粥。 粥早就凉了。 ——其他人呢? 他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件事,且原因多半是为了逃避当下。 ——其他人在我断片之前就已经喝得七倒八歪了,估计醒来的时间也都不早。 ——说回昨晚,虽然不知道警察认没认罪,但他凶手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啊? 一个激灵。 ——我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陪江之岛奇运耗着! 酒彻底醒了。 他端起碗,将凉了的稀粥灌进喉咙里。 现实感也一同灌进仍然难受的身体中。 顿了顿,起身,将碗和勺子放进厨房的水池里浸着。 ——麻烦别人洗碗了。 ——警察现在在哪里?大概会在哪里……先去他的卧室看看吧。 走出厨房。 往食堂外走去。 “预言家。”江之岛奇运忽然开口。 预言家停下,回头看向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奇运以莫名的表情说道:“待会,黑白熊会有关于转校生的事情公布。记得注意广播。” “啊?” “当面转达效果更好,所以我对你提一下。”他解释道。 “……明白了。” ——完全没有明白,但在眼下的气氛还是这么回答为好。 ——总之,是待会就能明白的事情。现在不必操心。 预言家并不怎么在意反馈的即时与否。 第63章 可能性Σ 活死人转校生 【“嗯。那么,听好了——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世界。”】 ——虚拟现实。 预言家站在警察的卧室门前,想起了天才说过的话。 ——天才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虚假的,那么自己现在宿醉的恶心感又算什么? ——真实到这种地步的谎言,岂不早就迈入了哲学的范畴,以至于连自身都会陷入极度模糊的境地。 ——…… 伸手敲响房门。 ——不,至少我是真实的,作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存在于此。 ——有这个作为基础,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预言家?” 他闻声,回头:“幸运?” 幸运正站在他的斜后方。 “……那个,如果你要找警察的话,他现在在他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她伸出一根手指。 预言家点头,随口问道:“你是才醒吗?” “不,我挺早前就醒了……”幸运举起手中的笔记本,“只是正好回来拿个东西。” “这样啊……” “接下来我要去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因为在三楼,不顺路,所以我先走了。” 说罢,幸运摆摆手,走开了。 ——这回的幸运好像比以往要强势一点? ——也不对,应该说是“明显的拒绝”…… ——才能会让幸运展现非弱势的一面,所以她的拒绝和她的“幸运”有关吗? ——她确实是去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那里自然和她的才能有关系,这就说得通了。 预言家看着幸运离开的方向。 ——那就祝她的幸运能带给她好运吧。 …… …… 收藏家守在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口。 这行为本身是多少有点猥琐,只是他当下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天才和剑道家。 ——前天晚上,预言家问了他们两人的位置后就跑出去了。预言家当时是在思考什么呢? ——因为当时我只跟他说了天才的位置,他去找的应该是天才不错。之后,我就预言家的事问过天才,不过当然问不出结果。 ——在侦探死之前,我跟天才聊过互相的才能。天才的才能与他个人的能力界限紧密相关,这种确实地接触自身界限的感觉大概不好受。只是自己仍想不通天才的性格为什么总有点像……像三流作品中常见的“有点神秘的高智商角色”。 ——……问题也不在天才一人,所谓“超高校级”都有点我行我素。明明是被囚禁了,甚至还发生了杀人事件,怎么一个个还藏着掖着? ——算了,我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但说回“天才与剑道家”,我倒确实想起来了一个关联。就是“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大家怀疑过铁栏杆上的砍痕是不是剑道家所为,天才也主动去询问了剑道家。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可能是因为被学级裁判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忽视了这个…… ——预言家当时也应该是注意到了这点。 ——不过他问出了什么呢? ——先不说事情的原貌,天才用不像是会乖乖全盘托出的人。 ——预言家了解了多少?那晚发生了什么?这个和天才相关的事件会是什么样的呢? ——栅栏门内有连接外界的通道?死者死而复生?抑或是…… 收藏家一下子陷入了无根据的妄想中。 “收藏家?你怎么站在门口?” 紧接着,开门声和剑道家的声音就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收藏家回过神来,面对着剑道家的尴尬表情,首先表示道:“我是来问一下你关于‘超高校级的死者’的事情。” “……嗯。”剑道家迟疑了片刻,“进来说话吧。” ——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效果还不错。 收藏家自信地踏进了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也是货真价实的“属于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不同式样、不同材质的刀剑,护具,假人,练习的场地,还有书架……那上面会是什么武功秘籍吗? ——说不定真的是什么秘籍,毕竟这里可是超高校级的才能研究教室。 “收藏家”的本能蠢蠢欲动。 ——可我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居然空无一物!明明我是“超高校级的收藏家”……那间“才能讽刺教室”! ——太糟糕了。 ——难不成连“他人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存在,都是对我的才能的讽刺吗? 气恼取代了好奇,心情也低落下去。收藏家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本意。 “……收藏家,你对侦探……对‘超高校级的侦探’是怎么看的?”见收藏家没说话,剑道家率先提出了她自己的问题。 “……嗯?我对侦探的看法吗?”收藏家把不现实的想法放到一旁,尽量如实道出自己的想法,“能看出他的能力,但他似乎太不关心外界了。他沉迷于他眼中的‘侦探游戏’,所以尽管他十分努力,却无法让人觉得足够可靠。” “……侦探游戏……” 剑道家陷入了沉默。 ——自己是说了什么,以至于惹剑道家不快了吗? ——但如实的评价也是自己“收藏家”才能得一部分,所以自己必须这么做。 收藏家没有留意到他自己是因为在才能方面刚刚受到了打击,才会这么考虑。 他扯回自己关心的话题:“那么关于侦探死去的那天晚上……” “栏杆上的刀痕是我留下来的。”剑道家坦率地直接承认了。 收藏家有点激动:“你当时有看见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包括‘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尸体。它在那时就已经不见了。” “已经不见了?”收藏家愣了愣,“怎么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尸体确实不见了,我当时有点生气,就往栏杆上动手了——”剑道家斜眼,“我倒是要问你,你是从哪里知道栏杆上的痕迹是我留下来的?天才跟你说的?还是预言家告诉你的?” “我自己推理的——根据预言家的行动。”收藏家也干脆地承认,“不过只要给大家思考的契机与余裕,应该都会想起栏杆上刀痕的问题。” “……我也不打算瞒下去。”剑道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毕竟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说与不说都一样,于是一直没说。” “……” “行了,那晚我的所见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了,我保证没说半句假话。——你可以走了。”剑道家下了逐客令。 “不,我还有点想问的……”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逐客令已下,只能从脑袋里扯出比较明确的一个问题来拖延时间,“你当时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去栏杆那里?” “我怀疑死者的身份,而且想试试能不能劈开那栏杆。这理由并不特殊吧?” “……话虽如此……” “好了,快出去,不然我要动手……” “叮咚乓咚!” 广播无征兆地响起。 “——下午好啊,你们这些家伙。酗酒可不是高中生应有的行为,不过既然你们都已经在监狱里了那也就没办法啦——总之,你们快点到一楼的【特殊监狱】门口集合!” 杂音。接着广播安静了。 ——广播里的声音不像江之岛奇运的,怎么回事? ——而且一楼的【特殊监狱】…… 收藏家掏出黑白平板,点进【没有用处的地图!】一项。 ——一楼有一处之前没有标记的地方,现在被标上了【特殊监狱】的名字。 ——那无疑就是曾经关着“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栅栏门处。 ——特殊监狱…… “……收藏家,我那晚的动机……确实还有别的原因。”剑道家忽然开口。 “……哦?” 收藏家看向剑道家。 剑道家皱着眉毛,虽然是在跟收藏家对话,但注意力明显不在收藏家身上。 ——是因为刚刚的广播,让她的心态有了变化吗? “我相信侦探的判断,所以想要一探‘超高校级的死者’的究竟。” “……” “我和侦探早就认识。是在一次叫做……好像是叫‘噩梦之馆事件’中认识的。那时的印象不知为何不太深了,但我信任他。” “这样……” ——果然我在评价侦探时说错话了吗? 收藏家反思着。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了。我们抓紧时间去特殊监狱。” 剑道家提着一把刀,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了她的才能研究教室。 收藏家看着她的背影,自问是无法做到像她那样果断地离开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即使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只有讽刺功能的空房间。 第64章 可能性∑ 革命性:XX传染病 ——转校生。 预言家走向电子地图所指的特殊监狱。 【明明这里被称作‘才囚监狱’,为什么不是‘狱规’而是‘校规’呢?‘毕业’、‘学级裁判’这些说法也更像是对于学校而言的。】 在故事开始时,侦探这么说过。 随着时间流逝,这个问题越发明显……也不是。实际上,黑幕方面似乎压根就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 这里是监狱还是学校,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吗? 可眼下的背景,除了“我们都是高中生”以外,还有什么能和学校扯上关系的吗? ——这里只可能是一座监狱。 ——那么“学校”的概念从何而来…… 预言家用余光瞟了眼身后不远的警察。 警察依旧显得硬朗且果决。但这是假象,警察无疑是一个杀人犯。 ——广播响起之前,自己来找了警察,警察当时一个人关在他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自己就站在门外,隔着门询问他关于昨晚的对话。 但警察既没有承认罪行,也没有进行反驳,顶多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证明门那边的他在听着。 那幅景象滑稽到让人生不起气来。 广播响起后,警察仍没有出门与预言家面对面的意思。预言家在原地等了段时间仍是未果,就只能先赶往集合地点了。 至于现在能瞥见警察的人影,也只是警察后来赶上了自己而已。 ——如果我现在停下来,应该就能拦下后面的警察…… ——……算了,没必要。 ——更何况已经到目的地了。 预言家提起精神。 再拐过一个拐角,眼前就是那个“特殊监狱”。 其他人已经聚在了这里。 “抱歉,来晚了。” “没事,除你以外,警察、天才还有画家……啊,警察也到了啊。”收藏家道。 “这是……”预言家有意识地忽略警察的到来,剩下的注意力自然而然集中到了“特殊监狱”上。 原本是栅栏门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堵机械化的墙壁。其造型往外透出一股“高端”的气味。 确实有“监狱”的味道了。 预言家走进围在特殊监狱前的人群。 机械墙壁的中央是一扇机械门。不知要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打开。 机械门的旁边则有一个显示屏。 显示屏只是简单的打出“王马小吉”四个字。黑底白字,字体是黑体。 ——那名转校生就是被关在这里面吗?“王马小吉”是什么意思?他的名字? 预言家环顾人群。 “江之岛奇运呢?” 他问。 弓道家答道:“不知道。没看见他。” “这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安上去的?”剑道家显得有些气恼。 这可以理解。剑道家之前就用刀砍过栏杆,试图强行进入栅栏门内。结果现在栅栏门变成了这样的墙与机械门,就像在嘲笑她一样。 “啊——实在抱歉来晚了。不过看大家的精神都还不错,看来我们之中没有酒量特别差的人啊。” 天才一边挥着手,一边走来:“明明‘酒量差’也可以是一种萌点,一种角色卖点嘛。” “‘超高校级的天才’会有喝酒的才能吗?”画家随后抵达。 “说不定我有喝不了酒的才能呢?”天才显然不想回答。 预言家看向他们那边,余光扫到了警察。 警察倒是自然地观察着这扇机械门。他的神情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不正常之处。 心情不快。 预言家皱眉。 “呼——唔噗噗,你们这些家伙可算是到齐了啊!” 一个古怪的声音于此时忽然响起。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跳了出来。 “你们好啊!酗酒的高中生们!”它大笑着。 “从哪里冒出来的……” “玩偶吗这个?” “……啊?……” “谁在操纵它吗?” “这熊是……那什么‘黑白熊’?” “bingo!虽然不知道刚刚说话的是谁但他确实说对了!”熊玩偶捧腹,“本大爷就是黑白熊!是你们真正的监狱长!”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预言家呆愣在原地。 其他人估计也是相同的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黑白熊抱怨道,尖利狭长的左眼闪着红光,“我昨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喝得东倒西歪算什么啊!害我不得不把我盛大的登场拖到现在!结果你们竟然还没有表示!” 黑白熊顿了顿,捂住嘴轻笑:“唔噗噗,话归正题,这回把你们召集起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声调一下子提高,它扬起右爪,按下了爪子里不知何时抓着的遥控器。 “滴——” 预言家扭头。 特殊监狱墙壁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一个戴着大盖帽的紫发青年出现在显示屏的画面中。 他正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坐在墙角。 似乎也是发觉到了显示打开,画面中的他朝这里望了一眼,站了起来。 紫发青年拍拍身子。这才能看出他其实还披着一件披风,披风下则是白色的拘束服。 他个子看上去实在不高,面孔也很年轻。或许称他为“少年”也没有问题。 “今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啊。”黑白熊笑着,“他就是‘转校生’了。” “转校生……这个……他还关在里面……”幸运露出不解与为难的神色。 “饮食的问题你们不用操心啦!他也不是被完全关在里面。他每天都有一定时间可以外出活动。不过——”黑白熊道,“还是让他来自我介绍吧。” “他听得见我们说话?” “当然——王马同学,大家可在等着你啊。”黑白熊大声嚷道。 “嗯、啊——”紫发青年摇晃一下脑袋,“我呢,叫王马小吉,是个富有帅气和神秘感的人物哦?” 说罢,他一扬披风,再压低帽檐,摆出非常危险的帅气表情。整个人物塞满了显示屏的显示范围。 ——神秘感? “实际上,只是想不起来自己的才能而已。”黑白熊笑道,“对吧,才能不明——超高校级的???,王马小吉同学。” “诶——也不能这么说嘛。看看我这身高品位的穿着,说不定是什么反派大boss呢……例如邪恶组织的大统领之类的,‘超高校级的总统’这样。总之肯定比半吊子造型的熊玩偶要厉害上不少啦——” “哼,和你说话还真是无聊透顶。”黑白熊道,“那你们就好好交流感情吧。毕竟有了理念感情信仰这些佐料的杀人事件的人气才会高一点。又要手法,又要剧情,还要人物和内涵,侦探作品真是麻烦啊!” 它说着,往旁边一闪,忽然就失去了踪影。 “之前我在这间特殊监狱里也看到了那个黑白熊,说完话之后,一下子就不见了。真是厉害。”王马小吉感叹道。 “那我就直接问了,”警察干咳两声,“王马同学,你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又为什么会连自己的才能都不记得?” 王马小吉盯着屏幕外望了半天,又退回去坐下了。 他慢悠悠地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至于有关过去的记忆,几乎忘了个干净。真是糟糕啊。” “包括才能,忘了个干净?”天才道。 “嗯嗯。我保证这是实话,谁叫我最讨厌说谎了。”王马小吉坐在墙角,正经地点头。 “黑白熊说你能出来,那……”收藏家问。 “现在还没这个打算。忽然来了这么个地方,加上记忆什么的都忘掉了,还是坐在房间里冷静冷静比较好。”王马小吉苦笑,“不过你们又是怎么回事?礼尚往来,也跟我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警察沉默了会,开始向王马小吉叙述这几天来的大致经历。 ——超高校级的???。 ——“超高校级的死者”消失的地方,出现了才能为“超高校级的???”的转校生。 ——活死人转校生吗?这算什么情况啊? 预言家站在一旁想到。 ——我也没有预言到王马小吉的出现…… ——我那毫无征兆、无法控制的预言简直派不上用场啊…… 第65章 无意义的过去 鹿谷行人的必经之处 ——故事从这里开始……如果说这是某个小说的开头,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个暴风雪山庄简直像是把外界的存在意义都模糊了。 ——本格派推理小说通常不会在这种地方耗费笔墨……虽说我确实没有值得一提的过去…… ——我的亲人、朋友、所有物……都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遥远。 ——它们仿佛都成为了我的背景板。我的故事则不知何时在这里开始。 鹿谷行人对着电话机发了半天呆,又把话筒拿了起来,再次拨打最原终一的手机号。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机上有音量的按键。虽说这算是新发现,但按下去后也只是改变忙音音量而已。 电话打不通。意料之中。 ——没办法,现在不能依靠最原。不如说自己本来就不打算依靠最原。 比起失望,更多的是茫然。 深呼吸,放下话筒。 ——我是侦探……无论是919的dsc编号,还是将在第五十期担任的“超高校级的侦探”。 反复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可惜似乎用处不明显,依旧提不起精神。 现在的情景应该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暴风雪山庄,黑之挑战,说不定还有模仿犯罪。自己又是“侦探”角色……自己应该兴奋到让其他人觉得不可靠才对。 鹿谷行人伸手抓挠头发。 ——现在……当下…… 闭上眼睛,手指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家里有顶猎鹿帽,如果之前带过来会不会好一些呢…… “咚咚” 门被敲响了。 “谁?” “代号‘范’。”门外传来的回答很是简洁。 ——范? 脑海里没能冒出明确的形象。 鹿谷行人深呼吸,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高于自己的身影。 绿发的青年,穿着深蓝色的条纹上衣。看到外貌的一刻,鹿谷行人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个人。 “关于你被选为今天的‘侦探角色’一事,我想深入了解一下。”范说道,“你是黑之挑战的‘侦探’,所以不用担心凶手对你下手。怎么样?我们进你的房间谈谈?” 范指了指门内。 “黑之挑战”的信件还放在房间里面。鹿谷行人本能地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张纸。 他往前一步,顺手将门带上一些。 “抱歉,我正好打算出门。我们倒可以在外面边走边聊。” 鹿谷行人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且强势。 “嗯……算了,那我就简单问两句吧。”范道。 “什么?” “你觉得这会是对《十角馆事件》的模仿杀人吗?”范问。 “有可能。不然也不会把我们都和《十角馆事件》扯上关系。”鹿谷行人想起刚刚电话里的内容,补充道,“还是在‘中村青司’设计的建筑里面。” “你是这么想的啊……” ——这么想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鹿谷行人把这话吞回了肚子里。 “哦,对了。另外……”范忽然翻起口袋。 夏的热气似乎已提前潜进了这条通道。 通道里哪有采光可言,或许是过于沉静,以至于让人燥热难耐。 每个房间都通过一条通道与大厅相连——为什么要设计这种无用的连接房间与客厅的通道,恐怕只有设计者中村青司本人才清楚。 艺术的精髓就是其脱离现实,只剩下气球的线与现实相连。 这么考虑,这通道可能也有着类似的象征意义。 ——在现实与噩梦的连接处,即噩梦之馆…… “喏,这个。”范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鹿谷行人接过钥匙。 钥匙的把柄上贴着一张标签贴纸,写着“#1”。 “一号房间的钥匙。”范道,“正好交给你。” “这是什么时候……” “在二楼找到的。每个房间都有钥匙。” ——钥匙啊…… “一间房间只有一把钥匙?”鹿谷行人问。 “你什么意思?不信的话去问其他人好了。”范的脸黑了下来。 “我说过了,我也正好要去找其他人聊聊。” 鹿谷行人转身,将房间门锁上。 ——现在范的脸色应该不怎么好看。 他心里琢磨着。 没再去看范的脸,径自走向大厅。 大厅的光亮一下子就让人的心情平和了下来。 ——刚刚一瞬间的想法还是错误的,什么“连接现实与梦境”,明明那黑暗的通道才最使人不适。 吐出一口气。 埃勒里站在大厅里的那面镜子前。 ——说起来,埃勒里和那面镜子其实都有问题…… 只是现在鹿谷行人更不想和范碰面。 ——上二楼…… ——我记得之前听到过“必须得先绕到馆的外部去,然后才能上二楼”。 背后传来脚步声,看来范也离开了通向一号房间的通道。 精神状态依旧不佳,鹿谷行人抱着莫名其妙的决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 …… 从外面看这个噩梦之馆,远比在里面看起来的壮观。 毕竟这个建筑内部的布局就是典型的浪费面积。例如伸出大厅的通道以及房间。 ——不过,即使如此,也想不到从外面看会这么壮观。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建筑师”的作品。 自己来到噩梦之馆时还没有这么强烈的印象。可能是因为在馆里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它的视觉冲击更强了吧。 噩梦之馆的主馆,整体颜色为青黑色。呈多边形,共三层。 鹿谷行人往一旁走出两步。 能看到不远处有另一幢青黑的建筑与主馆相连。 噩梦之馆还有一个副馆,规模比主馆小上不少。两个馆是相通的。 这里到底是在山里。虽然看得见,但要从馆外面过去副馆,貌似并不简单。 连接主馆与副馆的通道——暂且这么称呼它——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青黑的三层长方形。 如果是把走廊封闭起来的话还可以理解,但这封得严严实实的算什么……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幢长方形建筑卡在两馆中间。 ——如果从上俯视,大概会是一个哑铃的造型吧。 鹿谷行人做好了绕建筑一整圈的准备,结果没走几步,就确实地看见了楼梯。 …… …… 二楼也是六边形。一楼门口对应的边是一面光秃秃的墙。还有一边是走廊,通往副馆。剩下可用的房间有四间。 有两个人站在一楼大镜子的上方处。 阿加莎——那名腰间挂着刀的不良少女——则伏在走廊的栏杆上。 “呦,行人,钥匙拿到了吗?”她主动朝鹿谷行人打了招呼。 “范刚把钥匙交给我。” “每间房间就一把,记得好好保管。” ——范没有说谎。自己刚刚还担心范会用备用的钥匙进入自己的房间。 问题一下就解决了,反而让人觉得失去了着力点。 “嗯。”鹿谷行人向她走近,“他们是在研究那面镜子吗?” “肯定是咯,先从明确的谜团研究起比较方便嘛。”阿加莎一撑栏杆,直起上身,“说起来,你是今天的‘侦探’吧。有什么想法吗?” “……还没有成型的推理。” 鹿谷行人说着,也靠到了栏杆上。 往下看,也能看到一楼的埃勒里与范,他们都在镜子前摸索。 ——其实完全没有推理……不过总不能这么说出来。 “这样啊,也是。”阿加莎也似乎并不在意,“你可以去副馆看看——你是‘侦探角色’嘛,不用担心被杀。” “呃……之前午饭的时候大致逛了下。” 阿加莎轻笑一下:“开玩笑的。只是大家都不想一个人去副馆。毕竟一个人去副馆,做杀人准备和被杀的可能都不小。在影视剧里,这种行为算典型的flag。” “所以大家是……” “嗯,打算之后一起去搜查一下副馆。” “这样啊。”鹿谷行人点头,“有点‘弹丸论破系列’的感觉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阿加莎表示赞同。 ——弹丸论破…… ——【这将是在弹丸论破开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戏。】 “不过还是不太一样吧?”阿加莎又道,“这回是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而弹丸论破系列应该算是……嗯……算了。如果把现在这里的故事当成弹丸论破的一部外传,那倒不错。” “……”鹿谷行人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了。”阿加莎咧嘴,拍了下腰间挂着的刀。 鹿谷行人顺着阿加莎的思路:“那我就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什么啊,楼下不是已经有一个‘侦探’了吗?”阿加莎指指楼下的埃勒里,“才能还是多样些才吸引观众。” “那还真是抱歉,剑道家小姐。” “行吧行吧。那,侦探与剑道家一起解决‘噩梦之馆事件’——听起来好像也不错。”阿加莎抬头。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一个故事出来…… “我还没相信你是清白的呢。可能你就是凶手。”鹿谷行人适时浇一瓢冷水上去。 “彼此彼此吧。”阿加莎离开栏杆,往镜子那边走去,“他们好像还真研究出了点名堂。我去看看。” 鹿谷行人停在原地。 闭上眼睛,用手把眼皮按住。 ——弹丸论破。 ——对……在缺乏现实感的此处,分明属于某个故事,某个梦境。 ——既然如此,此刻的我就不应是现实中的“鹿谷行人”,而应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这一定是一个侦探故事。而鹿谷行人一定是其中的侦探角色。 ——我只能如此确信。 他松开手。 “超高校级的侦探”鹿谷行人重新睁开眼睛。 第66章 无意义的过去 镜 ——整理一下可能的疑点好了。 鹿谷行人一边深呼吸,一边看着他们在那面大镜子前摆弄。 ——首先是动机。 ——就我个人看来,本格派的侦探小说对于凶手犯罪的动机通常并不在意。印象里多以复仇为动机。充其量也就是这个“复仇”的背景故事是不是足够生动。 ——本格推理在意的“动机”实际上是“凶手采取某种作案手法的动机”。他为什么要用此种手法?这背后是不是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对眼下的“噩梦之馆事件”而言,最明显的就是指模仿犯罪——尽管还没有人死亡。 ——代号也好,中村青司所建的房屋也罢,模仿《十角馆事件》的意义何在? ——《十角馆事件》的核心是叙述性诡计,只能欺骗“只看得见文字”的读者。其杀人手法并无特别之处。对于故事中的角色来说,相当于不存在诡计。 ——那,凶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参考手法…… ——算了,这个先放在一边。现在还没有命案发生,去思考“可能的杀人手法”并反推其动机也不现实。 ——稍作总结,第一点是【模仿十角馆事件的动机】。 ——接下来,第二点就应该是【这个噩梦之馆本身的问题】。 ——噩梦之馆……这座奇怪的建筑本身也引人注意。例如那面大镜子。 “喔,打开了打开了!” “真的……” “二楼有按钮吗?” 镜子旁的人忽然炸开了锅。 ——怎么?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机关? 怀着三分惊讶七分好奇,鹿谷行人凑了过去。 无视兴高采烈庆祝的坡和卡,他顺着阿加莎的视线望去—— 一楼那面“镜墙”整体往上移动了约二十公分。 “这……是怎么做到的?” “走廊这里有个机关。一按按钮,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升起了二十厘米……” 阿加莎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面微微升起的墙,解释道。 鹿谷行人盯着走廊外侧的“镜墙”顶部。 墙的厚度也有十多厘米……所以之前才误以为这面墙是实心的。 ——居然是整面墙升起……这样的暗门在小说里挺常见,但实际遇上还是会让人感到冲击常识的震惊。 “只能上升这么多吗?”他问。 “对,再按一下按钮好像就会退回原处。” 奇妙的机关啊…… 不太对,该说是莫名其妙的设计吗? “总之,我去楼下看看!” 一扭头,卡和坡都不见踪影,估计已经跑到楼下去了。 鹿谷行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下楼的楼梯。 还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阿加莎也受到好奇心的驱使,跟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种暗室、机关的设计实在太有悬疑小说应有的氛围了。 一口气再从馆外跑进馆内。 范、埃勒里、坡和卡正努力将那面墙抬起。 在他们的努力下,镜墙的高度也在不断上升。 “咔哒”一声。 镜墙卡在了一人多高的位置。 墙背后的景象随之显露出来——那是一间空房间和一条通道。 “呼——” “比想象中要轻,两个人应该可以把它抬起来。” 范甩了甩手。 卡率先走进了镜墙后的空房间。 鹿谷行人也跟了上去。 灰尘的气味一下子包围了他。看眼地板,上面也积满了灰尘。 本能地挥手扇去浑浊的空气,一边环顾房间。 ——货真价实的空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地上倒是放了个连着铁链的手铐。 “这里不会是用来囚禁什么人的吧?”坡道。 “……这布局让人忍不住这么想。”阿加莎走到墙角的一根柱子旁,伸手敲了敲,“喏,可以把人铐在这柱子上。” 卡一晃手指:“也就是说,这个噩梦之馆以前说不定也发生过什么杀人事件。然后凶手为了报仇,就我们聚在了这里,策划了新的事件……” “剧本挺王道的,但你那已经是脑洞了。”埃勒里说,“这座‘噩梦之馆’在建成后没有出售给什么个人,也没有发生过震惊世界的杀人事件。” 空房间实在没东西可看,鹿谷行人将视线移到埃勒里身上。 “那么,埃勒里,你有什么想法吗?”鹿谷行人开口试探。 “嗯?来依靠我这个‘超高校级的侦探’了吗?”埃勒里笑道,“哎呀,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这个。中村青司已经死了,噩梦之馆的所有权大概私下转让给了其他什么人吧。” “没有头绪?” “至少现在没有。”埃勒里说着,走向空房间旁的通道。 ——这明显卖关子的态度…… 鹿谷行人皱着眉毛。 ——不过,噩梦之馆的问题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自己可能是掉进了某个思维定式中了。 ——也可能我是在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过…… 他也走进通道。 被封禁在通道里的黑暗一如其他通道中的浓厚。不过可能是心理作用,这条通道更加阴冷。 真相无疑就隐藏在黑暗的背后。它在黑暗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通道尽头是另一个房间,房门上写着“#0”。 零号房间。 步入房间。发现屋内的布局和其他房间是一致的,床、床头柜、床头柜上的电话、挂钟。只是没有窗户。 鹿谷行人伸手在床上按了一下,再摸了摸被子。 没什么灰尘。 ——馆里有神秘的“第九人”吗?还是说只是障眼法? “灰尘的问题,凶手只要在发出挑战书之前来整理下房间就行。暂时不好说是不是障眼法。”埃勒里就像是读出了鹿谷行人所想的一样,说道。 “但完全不能否定‘其他人存在’的可能性。”鹿谷行人道。 其实没有反驳的必要,这多半只是出于被说出所想后一刹那的不忿。 “从一开始就没人否定这种可能性。毕竟噩梦之馆应该还有别的暗室。”埃勒里接着说,“总之这零号房间现在没人在用。” “……” “——这儿还有间住房啊,真是有馆系列小说的感觉。”阿加莎一边感慨着,一边走进了这间房间。 本来就难以进行下去的纯粹推测也就自然地结束了。 埃勒里站在床头柜前,拿起座机的话筒,拨了一串号码。 鹿谷行人看着他的背影。 ——代号“埃勒里·奎因”,自称弹丸论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别的不提,他的这身装扮就很容易让人想到交换身份的诡计。例如个人印象比较深刻的“飞弹机关宅邸杀人事件”。 ——虽然从交换身份诡计的角度来看,埃勒里的表现过于活跃了。但思考“穿成这样”的动机,果然还是只能得出“掩盖身份”的结论。 “不行啊,这个房间的电话也打不到外面去。”埃勒里摇头,放下话筒,转身准备离开零号房间。 ——第三个疑点,就是【埃勒里的身份问题及其动机】。 ——那么—— 鹿谷行人一下子伸出手,抓向埃勒里的肩膀。 视野里,埃勒里扭回头来。 其他的什么都来不及反应,鹿谷行人只感觉手腕一紧,然后整条手臂被反拧过去。 ——痛! “抱歉,弄疼你了?”埃勒里松手,往门的方向又退了两步。 鹿谷行人缩回手,捂住手腕:“阿加莎!帮忙拦下他!” “哈?你说什——呃哇!” 埃勒里的身影滑进阿加莎与门口之间。阿加莎本能地往一旁闪了一步。 那人影稍微一顿,再以极快的速度从阿加莎与门的间隙间滑了出去。 阿加莎看看鹿谷行人,再看看通道:“……要去追他吗?” “……不……还是算了。”鹿谷行人反复张开手掌,刚刚被埃勒里来的那一下实在是痛。 ——晚饭时让大家一起控制住埃勒里好了。相信其他人应该也都想到了身份的诡计问题。 “刚刚那是埃勒里?好厉害的身手啊。”阿加莎苦笑。 “你不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么?” “刀还在鞘里呐。” “行吧,那看来我们的合作还欠点火候。”鹿谷行人同样苦笑着。 第67章 无意义的过去 死亡的起始 傍晚六点。 噩梦之馆副馆三楼。 餐桌上的一桶桶方便面以其气味向这个故事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餐桌前,鹿谷行人掀开了方便面的盖子。 热气腾起。 白气在空中散开,与谜团混在一起。 鹿谷行人朝碗里吹了口气。 ——第一点是【模仿十角馆事件的动机】。 ——第二点是【这个噩梦之馆本身的问题】。 ——第三点是【埃勒里的身份问题及其动机】。 ——其他让人在意的细节还有很多,但都不足以被称为“疑点”。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疑点的话…… 鹿谷行人用塑料叉子挑起方便面的面条。 酱料包的气味扑鼻而来。 ——应该就是电话了。 ——不对,该说是【暴风雪山庄的矛盾】吗? ——明明是暴风雪山庄模式,为什么又留下了与外界通讯的手段? ——做出这种矛盾设计的用意是什么呢…… ——按侦探小说的逻辑,应该是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例如凶手必须要通过电话与外界联络,所以干脆给每个房间都装上了电话…… ——但就为了自己用电话,而给了所有人使用电话的机会。总觉得这对凶手来说得不偿失。 不断送面条入口。 ——还是得换个思路…… ——感觉谜团以我看不到的形式纠缠在一起。只有埃勒里的身份问题能孤立看待。 ——在没有切入点的当下,只能优先解决埃勒里的身份问题…… 鹿谷行人狠扒了两口面条,一不留神被烫了下。 抬头,目光扫过餐桌。 阿加莎、范、卡、坡、勒胡、奥希兹。 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吃着各自的方便面。 既不认识,也没有“超高校级的才能”作为盲目自信的底气,沉默倒也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但埃勒里怎么不在? “你们有谁见到埃勒里了吗?” 众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茫然地对视。 面面相觑。 ——不会吧?都没注意到埃勒里的身份问题吗?都没留意他的去向? 鹿谷行人也愣住了。 方便面的气味从口腔爬上鼻腔。 “那我先说吧,”阿加莎率先开口,“我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是抬起主馆一楼那面镜子的时候,见到了埃勒里。后来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卡点头:“我最后见到埃勒里也是那个时候。” “其实我也是。”坡挥了挥叉子的尖端。 “我也一样。”范道。 “我最后看见埃勒里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奥希兹道,“午饭之后之后我就没看见他了。” “我和奥希兹一样,最后见到埃勒里的时候就是午饭时。”勒胡补上最后一句。 “什么……” ——原来刚才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都没看见埃勒里吗…… 鹿谷行人扯了下嘴角。 范扶额即即喂,原来大家都不知道?” 奥虑兹放下叉子:“那……现在……” “偏偏是埃勒里不见了啊?”坡道。 “唯独埃勒里,”卡将目光投向众人,“唯独他的失踪不能不重视——” 卡做作的总结让人很不舒服,但现在不是在意态度的时候。 “我去他的房间看看。”鹿谷行人双手按住桌子,站了起来,“我是今天的虑侦探’。” “我和你一起去。”范起身。 ——自己是‘侦探’,但也有是凶手的可能。所以其他人也不会让自己单人行动。 鹿谷行人看了眼范,再收回视线。 得到其他人的默认,二人离开了餐厅。 …… …… 离开副馆三楼,进入二楼的怪异通道。 左右两侧交替的镜子很能营造诡异的氛围。 眼角的余光里,自己的虚像也在和自己一同移动。 “埃勒里的房间是八号房间,对吧?”鹿谷行人出声。 “没错。” 对话结束。 呼吸声和虑虑声在通道内回响虑 ——既然没有目击报告,那就应该是关在房间里…… ——不过,在噩梦之馆里,也没有底气这么说…… 鹿谷行人暗暗咬牙。 穿过连接主馆副馆的通道,来到噩梦之馆的主馆二楼。即 跑进通往八号房间的通道。 急刹,没有调匀呼吸就用力敲门。 “埃勒里!在房里吗?” “埃勒里!” “喂,听到了就回答啊?” 伸手去拧门把手,不过完全拧不动。 “上锁了。”鹿谷行人愣了愣。 上锁的门实在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别是密室杀人啊?”范笑笑。 “我想还不至于……”鹿谷行人又拧了下门把,还是拧不动。 ——门上了锁,门里却没有人回应…… 他松手:“要强行冲进去吗?” “……先算了,我们回餐厅吧。” 范表示了拒绝,这倒是出乎鹿谷行人的预料。 他扭头看向范。 范自然地站着。 “……那回去吧。” …… …… 埃勒里失踪了。 鹿谷行人颓然靠在主馆二楼的栏杆上。 原本就打算大家晚上一起搜查副馆,现在正好顺便寻找埃勒里的下落。 副馆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有一楼和三楼,一楼堆放了大量的镜子,三楼则是餐厅、储物间、厕所之类的普通的房间。 搜查的重点其实是“暗室”。 联想到绫辻行人笔下的馆系列,再加上下午发现的镜墙后的空间,很难让人不认为这里有隐藏的暗室或秘密通道。 大家也试过去破门冲进埃勒里的房间。 但房门的牢固程度在大家的预想之上,而且大家对于“破门”也并不是很有干劲。破门一事也就暂时作罢了。 大家决定,如果第二天还没能发现埃勒里的踪影,就硬闯进八号房间。 ——这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这种不清楚紧要程度的“紧要关头”,心里升起了拖延的情绪。 鹿谷行人轻敲自己额头。 ——说实话,自己也不相信“密室杀人”的可能性。密室出现在现实中的意义应该并不大。 ——不过,埃勒里为什么会消失呢? ——为什么会消失在这个“噩梦之馆”里呢…… …… …… 虑直到夜深,大家纷纷回房,都没能在副馆找到暗室。 也仍没找到埃勒里的下落。 第68章 无意义的过去 外侧 夜晚。 最原终一盯着天花板。 空调温度设定得低了,反而有点冷。 大脑只感觉比白天还活跃。 ——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中,有两个待在十角馆外的重点角色。 ——岛田洁和江南孝明。 ——馆系列的侦探角色“岛田洁”自不用提。江南孝明则是和十角馆内的人相识,也拥有一个代号“柯南道尔”。 ——说到“十角馆外侧的侦探”,就会想到他们两人。 ——而在“噩梦之馆外侧”的我,不就是对应着“岛田洁”或者“柯南道尔”吗! 白天的下午,在他把恼人的王马小吉抛到脑后之后,这种想法就占据了他的大脑。 ——既然如此,明天旷课吗? 最原终一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问题。 在床上翻来滚去,就是睡不着。 ——明天,噩梦之馆里面的剧情应该会有什么明显的进展吧。 ——一大堆的谜团随之涌出。接下来,我和鹿谷就为了解谜而在电话两端不断奔走…… 同步进行的故事、同步进行的推理……这是多么理想的剧情啊? 能参与进这种剧情中,感觉自己的人生也一下子迈入了一个伟大的领域…… 他用手指挠着枕头。 ——为什么第一天电话前就没有什么事件发生呢?虽说“第一日”确实用作引入更好,但我这边不就没有剧情可供发展了嘛。 ——现在只能躺在床上…… ——如果剧情紧凑些,说不定鹿谷那里现在已经发生了杀人事件? ——而我现在只能这么躺在床上…… 最原终一掀开被子,过了几秒,再把被子扯回肚子上。 ——至少也凶手应该先发布个“杀人预告”之类的,然后我也就可以在无法联络鹿谷的时候进行解谜…… ——也不太好。发展剧情的永远都是鹿谷那边,我充其量是个外援。故事的重心不可能在外侧。 ——如果故事的重心不在故事本身,那这个故事也就不是一个优秀的故事了。不是我向往的“侦探故事”。 ——“双面侦探”的构想不现实啊…… 他想着,忽然难过起来。 ——为什么被关在“噩梦之馆”里的不是我呢…… 目光投向卧室的窗户。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 推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下床。 没穿拖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地板并不凉。脚上有汗,和地板直接接触的感觉还不错。 最原终一掀起窗帘的一角。 窗外是毫无特色的夜景。 ——“外援”的角色实际上不就等于“可有可无”么? ——只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就不需要外援再提供资料。 ——再者说,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和“外援”聊天,不如直接报警。 ——…… ——对啊,直接报警不就好了么? 持续处于兴奋状态的最原终一,终于借着夜晚的忧郁察觉到了违和感。 ——等等。 ——不知意义何在的外援。 ——时间限制。 ——电话是用来给他们报警的吗?应该不是。反正报警对“暴风雪山庄”没什么用处。 ——是杀人手法的一环吗?“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是诡计中的必要成分?无法理解。……不,也想岔了,现在不应该思考诡计。 ——是给他们向外援求助的机会吗?不是。十五分钟如果要进行足够详细的信息交换是不够的。 ——自由地联络外界……却不是寻找外援。 最原终一松开窗帘。 房间重归黑暗。 ——不是“从外侧向里侧传递信息”。 他后退两步。 ——所以,难道是反过来的吗? 视线停留在窗帘缝的微光上。 ——是“从里侧向外侧传递信息”? ——时间限制的意义就在于这个吗? 他再退了两步,坐回床上。 ——这算什么?另类的直播?对“弹丸论破”的模仿?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动机…… …… …… 最原终一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 晚上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家长不管自己,不代表会帮自己给老师请假。今天是货真价实地旷课了…… 不过老师也不管自己,估计联系家长确认我的情况之后就会直接记过吧?可能都不会特别来找自己谈话。 ——课反正旷都旷了,就索性认真对付噩梦之馆事件好了。 他不负责任地想着。 …… …… 洗漱。 早饭和午饭干脆拖到十一点一起解决。 浏览新闻。 跳过其他的新闻,只看和弹丸论破相关的。 【弹丸论破第五十三期即将开放报名渠道】 【弹丸论破总经理松竹清显病情恶化】 【弹丸论破第四十九期顺利结束,观众表示对结局不满】 【四十九期唯一幸存者威廉接受采访:将加入弹丸team】 明确相关的也就这么多。 还有一些【四十六期超高校级的美学研究员的讲座完美落幕】、【四十五期超高校级的幸运在节目中透露弹丸team里的人际关系】之类的,仅仅是和往期参加者有关的新闻。最原终一对这种新闻不感兴趣——如果换做鹿谷行人,说不定会关注下往期侦探的新闻。 “五十三期的报名都要开始了啊……” 回想之前的落选,感觉有些没底气。 ——要是五十三期也落选了…… ——噩梦之馆的设计者“中村青司”是在进入弹丸论破前就拥有才能的人。如果自己也确实地有什么才能,应该就能毫无疑问地入选吧? ——这么想来,弹丸论破第四十期的人都很厉害。“超高校级的建筑师”中村青司不提。四十期的两名幸存者,“超高校级的贵公子”松竹清显当上了弹丸team的总经理,另一名“超高校级的裁判长”本多清一郎则是弹丸team的副总经理。 ——第五十期会不会同样厉害呢?鹿谷那家伙能入选第五十期……啊。 越想越乱。 最原终一徒劳地消磨时间。 等待的紧张、饭后的倦意、慵懒的精神,全部混在一起。 他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意识模糊地看着手机。 直到电话响起。 ——电话! 一个激灵。 时间,下午一点整。 鹿谷行人的来电。 他拍拍脑袋,咽了口唾沫,从沙发上坐起来。 接通电话。 “喂,是鹿谷……” “最原,你听我说。” “嗯?” 电话那头传来鹿谷行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埃勒里死了。” 第69章 无意义的过去 无解 时间追溯回几个小时之前。 噩梦之馆,第二日,上午七点。 鹿谷行人被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门外是面如菜色的阿加莎。 “……跟我来。” 她似乎是一时组织不好语言,只是让鹿谷行人跟上。 绕到馆外,登上通往二楼的台阶。 鹿谷行人揉揉太阳穴。 因为是陌生的床,所以昨晚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行人。” 阿加莎忽然道。 “怎么了?” “……你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是吗?大概是昨晚没睡好。”鹿谷行人道,“谢谢你叫我起床了。” “没什么。” 阿加莎仍是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连接主馆与副馆的二楼通道的墙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面镜子。 鹿谷行人瞥了眼镜子。 镜中自己的脸显得很没有精神。 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精神也不知道有没有清醒一点。 他对着阿加莎的背影,问:“发生什么了?” 来到副馆二楼的分叉口,阿加莎往一楼走去。 “……埃勒里……” “嗯?” 还没有下到一楼,就看到了几个人站在一楼的楼梯口附近。 根据之前的调查,副馆的一楼是一整个堆放镜子的房间。除去上楼的楼梯,只有一条通道通往馆外,没有其他的房间。 这点也有些奇怪,毕竟副馆一楼的“镜子大厅”的面积相比副馆本身的占地面积,感觉明显要小上一圈。可能有什么暗室,只是昨晚并没有找到。 鹿谷行人从楼梯上往下看去,只能看见镜子中凌乱地反射出其他的镜子以及人影。 阿加莎插入了人影之间。 “把鹿谷行人叫过来了吗?” “嗯。” “到齐了啊……” 不去理会他们的交谈,鹿谷行人走到人群之中,往大厅里看去—— 无数的尸体。 各种各样的,相似而不同的尸体。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错觉。 鹿谷行人瞪大眼睛,视野短暂地模糊。 真正的尸体只有一具,倒在大厅靠中央的位置。 是这个“镜子大厅”里各处各式各样的镜子,从各种角度给这具尸体予以诠释。 各个角度的尸体的镜影,充斥了这个因镜面而不断增殖的空间。 理性的碎片还试图再进一步地理解现状,但身体先撑不住了。 他后退两步,蹲下身子。 晕眩感、呕吐感。 不停地快速呼吸。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还在进行思考。 “……埃勒里的尸体。” 感觉似乎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团乱麻。 鹿谷行人盯着地板。 ——冷静。 ——尸体。 ——不过是尸体而已,我已经在弹丸论破里见过很多次了。 ——冷静。 ——冷静。 ——身为dsc编号919的侦探,怎么可以对尸体的反应这么大。 换气。 他低着头,慢慢站起身。 ——冷静。 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反应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鹿谷行人抬头,是勒胡。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 身体一下子还没从刚才的状态恢复过来,发不出声音。 勒胡又说:“其实我对这个……比我想象中还要不擅长。你来之前,我刚刚还去吐了一次。” “……嗯。” 鹿谷行人重新把目光投向大厅中的尸体。 头皮发麻。 镜面倒映尸体的景象太具有冲击力,以至于他仍是说不出话来。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抓紧时间开始搜查吧。” 不知是谁这么说道。 “……啊。” “……嗯……” “……好……” 零散的应答声,接下来便是沉默。 即使理智能认知现状,身体却也移动不了。 …… “开始搜查吧。”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范说道。 众人沉默着。 奥希兹向尸体迈出了一步。 她盯着尸体,说:“我是二号房间的奥希兹……是今天的‘侦探’。”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那么就按顺序开始吧!”勒胡一拍手,离开鹿谷行人身旁。 “顺序是?” “先从尸体上搜集一些基本的信息,死因、大致死亡时间之类的。”勒胡说着,看了眼尸体,“只是,本来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范接过话:“说不定保护现场才比较现实吧?” “嗯,完全可以报警,然后等警察过来。毕竟现代科学的侦破手段怎么都比‘推理’要可靠。”勒胡道。 “不过在‘暴风雪山庄’的前提下,最可靠的果然还是自己吧?”卡说道。 卡环顾四周,“而且,大家已经来了这里,不就代表都期待着这样的情节吗?” “总之,开始吧。”阿加莎没有理卡。 卡的说话方式明显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大家都没有去理会卡的意思,陆续开始了搜查。 …… …… ——尸体发现地点是噩梦之馆副馆一楼的“镜子大厅”。 ——死者是埃勒里。在前一天的下午就已经下落不明了。 ——凶器应该是…… 鹿谷行人对尸体有点生理上的抵触,就在尸体旁边搜查。 ——凶器很随意地就掉在尸体不远处的地上。 那是一根棒球棍。 从外观来看,应该是铁制的。 前端已经被血染红了。怎么想都是凶器。 大概是凶手行凶之后就把凶器随手扔在了这里。 “哪来的棒球棍呢……” 他喃喃道。 印象里没有在这里看到过棒球棍。 “那不重要吧?不过,这上面说不定有凶手的指纹。” 坡说着,站到了鹿谷行人身边。 “可惜我们没有检测指纹之类的技术啊……”他叹气。 ——凶手很有可能戴了手套吧? 鹿谷行人在心中反驳。 再去看那根棒球棍,已经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喂喂喂,你们都来看看!” 围着尸体的人忽然大喊。 鹿谷行人扭头,看见范、奥希兹、勒胡围在尸体旁边。 ——其实大家也都不在很远的位置。这么喊,是有什么重要发现吗? 他心里好奇,但一想到尸体,身体就有点使不上劲。 坡靠了过去。 “怎么了?” “喏,你看埃勒里的脸,感觉是不是有点面熟?”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错觉吧?” 鹿谷行人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交谈。 “不过埃勒里不是自报过姓名吗?什么‘御手洗庄司’,我绝对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主要是人死了,加上面部被殴打过,还有浓妆,实在不好辨认啊……所以才叫你们都过来认认看的。” ——面部被破坏? 鹿谷行人扫了眼棒球棍。 感觉胃里有酸水在往上泛。 稍微想象一下,就止不住地恶心。 早饭还没吃,应该是正确的。 “——这是埃勒里的房间钥匙?” 勒胡的声音。他们好像从埃勒里的尸体上找到了他的房间钥匙。 “嗯,上面贴着‘#8’的标签纸。”坡的声音。 “那我去八号房间看看。”范的声音。 “等等,单独行动太可疑了。”奥希兹的反驳。 “那就……” “那我也一起去!”鹿谷行人转身,说道。 …… …… 噩梦之馆,二楼,连接主馆副馆的走廊。 鹿谷行人和范并肩走着。 “想不到又是和你一起去八号房间啊。”范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戳了下嵌在墙里面的镜子。 “巧合而已。”鹿谷行人道,“说起来,你们对尸体的搜查,有什么结果吗?” “尸僵强,尸斑用手指压过后无法消退,试着改变了下尸体的体位,新出现的尸斑并不明显。死亡时间大概是七到八个小时前。”范说道。 “七到八个小时前?那不是凌晨零点左右吗?埃勒里在那时才死?” “大概吧。这点是很令人费解。” 范来到八号房间的门前,将钥匙插进锁孔。 一拧钥匙,门开了。 门内的景象和其他房间无异。 “很普通的房间啊?我原以为这里面会是什么一无所有的毛坯房,或者是装备精良呢监控室。”范笑道。 鹿谷行人伸手敲敲门板。 声音很响。门的隔音效果一塌糊涂。 “也就是说,埃勒里在我们昨天寻找他的时候,一直都还活着?” 他皱着眉头。 范来到床头柜前,拿起话筒。一边拨号,一边说:“看来是这样的。” “这门的隔音效果差成这样,总不可能是在房间里睡觉吧。”鹿谷行人苦笑。 “谁也没这么认为啊。”范放下听筒,“这个房间的电话也没法打到外界去。” “要么是被凶手绑架了,要么就是埃勒里在有意识地避开我们?” “然后,埃勒里在凌晨死于他杀。” “……” 鹿谷行人不说话。 范蹲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喂,这里怎么还有化妆道具的?”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盒粉底。 “埃勒里带来的吧,毕竟要维持那样的装扮。”鹿谷行人凑近。 视线捕捉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打印纸。 伸手拿过来。 【向侦探宣告】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噩梦之馆 7000万】 【凶器??? 1000万】 【手法密室 1亿】 【手法钝器杀 3000万】 【手法利器杀 3000万】 【手法毒杀 3000万】 【手法枪杀 3000万】 【总开销 3亿】 【根据以上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御手洗庄司】 【代号为“埃勒里·奎因”,请侦探谨记。】 【每日的下午一点,将给予与他人联络的机会。】 翻到反面。 【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这将是在弹丸论破开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戏。】 ——和自己收到的“黑之挑战”的挑战书几乎一样。 ——不过…… ——为什么,这个“御手洗庄司”,也是第五十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 “那张挑战书有什么问题吗?” 范问道。 “不、没有问题。” 鹿谷行人摇摇头,将挑战书放下。 第70章 无意义的过去 尸体 十一点。 噩梦之馆副馆三楼。 早饭没吃,这时候就不受控制地饿了起来。 尽管没有胃口,但还是集合在了餐厅。 面前是泡开的方便面。 鹿谷行人用塑料叉子挑起几根面条,再放回去。 ——没有食欲。 “总之,大家先交流一下搜查的结果吧?之后还得去处理埃勒里的尸体……”今天的侦探角色——奥希兹——看向大家。 “……” 鹿谷行人再挑起一根面条。 方便面条维持着那副扭曲的形状,眼看着就要从叉子的齿上滑下来。 屏住呼吸。 奥希兹说:“那我先说一下对尸体的发现吧…… 首先,死者的受害时间大概是凌晨零点左右。 死因是钝器殴打头部。 其他方面……尸体的头部虽然被反复殴打过,但其他部位并没有受害的痕迹……手腕之类的地方也没有被绑过的痕迹。” 勒胡接过话:“对副馆一楼的镜子大厅进行搜查之后,只发现了用作凶器的棒球棍。” “不过棒球棍的出处还不清楚……说不定是凶手自己带进来的。”阿加莎补充道。 这时,餐桌另一边的范看向鹿谷行人。 两人的目光相交。 鹿谷行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范干咳一声,道:“关于埃勒里的房间,在里面只发现了化妆的道具。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物品。” “那……‘黑之挑战’呢?”奥希兹问。 “啊?” “埃勒里收到的‘黑之挑战’上,写着什么?” “那个……”范愣了一下。 鹿谷行人道:“上面的内容没有问题。被召来的人也确实是‘御手洗庄司’。” “这样啊……” 奥希兹苦恼地拧起眉毛。 鹿谷行人挑起面条,送入口中。 行为本身并不礼貌。 不过现在一股脑把线索和谜团倾倒出来的氛围,倒是唤回了他的食欲。 ——虽然混乱,但并不扭曲。 ——侦探小说的魅力…… 鹿谷行人直到此刻,才感受到了类似最原终一的激动。 ——此时的场景,或许才是我期望的? 他咽下面条。 “——这就有问题了啊。”奥希兹说。 …… “等、等等?” “问题?” “问题是——?” 面对大家近似质问的疑问,奥希兹往后缩了缩身子。 她将视线移到方便面上,缓缓说道:“虽然尸体的面部遭到了破坏,而且又有浓妆。不过仔细辨认,多少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顿了顿,接着道:“……尸体的正体是弹丸论破第四十六期的,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 …… 奥希兹仍然盯着方便面。 尽管如此,她的表情却不像在开玩笑。 …… “法月武丸?” “第四十六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 “这一下子太超现实了吧……” “我没说谎。”奥希兹低声道。 “……” 沉默。 “那,确认一下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吧?”勒胡忽然开口,“我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在房间睡觉。” “睡觉。” “我有点失眠,不过一直待在房间里面。” “我也是。没出去,也没听见什么声响。” “我是睡着了……” “我没睡着,不过我没出房间。” “再怎么说,大半夜的一个人去搜查,完全是死亡flag啊……” “也对……”勒胡用手掌贴住额头,“这样……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啊……” 谈话又迈进了死胡同。 鹿谷行人看了眼钟。 才十一点十五。 …… …… 中午十一点四十。 噩梦之馆副馆一楼。 大家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毕竟已近夏天,又不是弹丸论破,尸体放着不管肯定不行。 尸体的影像通过镜面不断增值。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头皮发麻。 鹿谷行人尽量不去直视尸体,以免自己把午饭给吐出来。 “确实越看越像啊……”勒胡皱着眉头,咂嘴。 “我很愿意去相信这只是外貌相似的巧合。”坡摇头,“不过如果是在推理故事里,就不可能是巧合吧?” “不管那个。总之得先把尸体处理掉才行,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吧?” “扔到外面的树林里去吧。” “……就这么办。过来搭把手。” “男生都过来。女生去拿一下拖把之类的,待会把血什么的清理一下。”勒胡大声道。 鹿谷行人硬着头皮走过去。 五个男生稍显慌乱地将尸体抬起。 尸体非常僵硬。 没有想象中的恶心,不过精神上受到的冲击比想象中要大。 副馆的门口长满了植物,远不到把门堵死的级别,但通行也极为不便。 一边抬着尸体,一边在灌木中穿行。 “……安息吧……尽管还不知道你是谁……” 听见勒胡的低语。 鹿谷行人猛眨两下眼睛。 ——法月武丸。 ——御手洗庄司。 ——我一定会触及到真相的……作为侦探。 ——所以……再见了。 尸体被抛进树林。 …… …… 没找到洗洁精,直接用拖把弄不干净地上的血迹。 但好在本身也不打算把地板弄得多干净,差不多就行。 鹿谷行人将拖把靠墙,自己走近最近的一面镜子。 镜中自己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 从里到外透着狼狈的气息。 “喂,侦探君?” 从镜子里看到阿加莎朝自己走来。 鹿谷行人扭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侦探有什么想法。”阿加莎走到墙边。 “……疑点很多,尤其是埃勒里半夜出现在这副馆一楼的原因。但他确实是在那个时候、在这里被杀的。杀人事件本身没有头绪,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鹿谷行人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脚边有一边极长的长方形镜子,贴着墙放着。 阿加莎也扫了眼那面镜子。 “貌似,在某些情况下,杀了人就跑的犯罪是最难推理的啊。”她端详着镜子,说道。 “毕竟诡计越复杂,线索就越多……”鹿谷行人感慨。 现实与侦探小说果然不同。 ——既然线索并不指向凶手,那现有的线索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埃勒里出现在副馆一楼的原因是什么?是早早就被凶手袭击、困住后,在半夜被带过来杀死的吗? ——可埃勒里身上并没有捆绑的痕迹。如果是早早就被困的话,身上应该会被绑住才对。毕竟他可是从下午就开始失踪了,单单安眠药或是打晕,难保他会不会中途醒来。 ——果真……埃勒里是半夜自己来副馆一楼的吗? ——为什么下午就失踪了?为什么是副馆一楼?为什么被杀了? ——会不会是哪里还没有搜查到…… “你觉得,埃勒里是法月武丸吗?”阿加莎问。 鹿谷行人一愣。 ——法月武丸。 “不知道。我一直没去关注尸体的脸。”他稍作回忆,“而且我对第四十六期弹丸论破的印象也不深。如果是四十五期,我倒说不定能一下子反应过来……” “四十五期的江之岛奇运,还有东野恭一郎,对吧?确实印象深刻。”阿加莎表示赞同。 “不过,是‘超高校级的调查员’的话,就很令人费解啊。”鹿谷行人再次看向阿加莎脚旁的那面镜子。 仔细一看,能看到镜子中间有一条斜着的缝。 那面极长的长方形镜子,似乎是两面三角形镜子拼起来的。 ——异想天开啊。 “怎么令人费解了?”阿加莎问。 “明明是‘超高校级的调查员’,半夜一个人行动,怎么也该带点防身的用具吧?”鹿谷行人扯扯嘴角,“如果是我单人行动,至少会拿根高尔夫球杆之类的东西防身……” “你的身板也打不过谁吧。”阿加莎苦笑。 “那我至少会留下不会被凶手轻易抹掉的死亡留言。” “‘超高校级的侦探’的职业精神?” “嗯。” 鹿谷行人将视线移到地上那摊血痕上。 痕迹很显眼。 ——根据那张“黑之挑战”,御手洗庄司也确实是第五十期的侦探。 ——第五十期有两个侦探吗?不应该啊…… ——关于“第五十期弹丸论破”这部周年纪念作,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 ——它肯定与我印象里的往期弹丸论破有所不同,但它的不同会是以何种形式展现的呢…… “我倒是认为埃勒里就是法月武丸。” “嗯?” 阿加莎左手握住腰间挂着的刀的刀鞘:“昨天中午,你不是叫我拦住埃勒里吗?” “呃、对……” “那会他溜走的动作太厉害了。虽然我确实没有才能,但我能看出来他的身手很好……”阿加莎吐出一口气,“所以,当奥希兹说他是‘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时,我直接就确信了。” “……” “我想,当时我要是成功地拦下了埃勒里,说不定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并且避免惨剧的发生。” 阿加莎低着头。 鹿谷行人扭了扭手腕。 那时整条手臂被埃勒里狠狠反拧过去。现在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现在也不晚,让我们好好合作吧。” 阿加莎抬头,看着鹿谷行人。 鹿谷行人伸出右手。 “……好。” 阿加莎挺直脊背,同样伸出右手。 两只手轻轻握住。 第71章 无意义的过去 不解 时间回到下午一点。 “最原,你听我说。” “嗯?” 电话那头传来鹿谷行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埃勒里死了。” 最原终一握着手机,愣住了。 …… …… 摁下电梯按钮。 钥匙、门卡、地铁卡、硬币。 ——一时想不到其他的东西了。这些大概就足够了。 电梯门打开。 “鹿谷,详细的情况是什么?”最原终一用手扯着鞋舌,小步跳进了电梯间。 “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埃勒里就失踪了。晚上我们对噩梦之馆进行了全面的搜查,没能找到他。”鹿谷行人顿了顿,“今天早上,在副馆一楼发现了他的尸体,死亡时间推测是夜里零点左右。” 电梯里的信号不好。听起来,鹿谷行人的声音有点模糊,带着杂音。 最原终一用力将手机的听筒贴紧耳朵。 “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久?被绑架了吗?” “不……身上没有被绳子之类的绑过的痕迹。失踪的原因也不知道。”鹿谷行人道,“你那边声音有点听不清楚,怎么回事?信号不好?” “嗯,我人在电梯里。”最原终一盯着电梯里的楼层表,“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用了大量冰块之类的方式,让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出现了偏差呢?” “最原,你这个想法也一下子太跳跃了吧?” “是吗?” 鹿谷行人反驳:“凶手没有动机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吧?而且,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尸体也应该没有被移动过。” 最原终一咂嘴:“毕竟说起时间上的不一致,自然会想到模糊死亡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 “叮” 电梯停下,门打开。 快步跑出单元楼的自动门。 户外,下午一点的阳光多少显得有些刺眼。 最原终一眯起眼睛,放低视线。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他问。 迈开脚步。 鹿谷行人在电话那头说道:“埃勒里死因是头部受到钝器击打,面部也被打得有点变形了。凶器棒球棍就扔在尸体的旁边。” “感觉是很普通的杀人方法啊……如果可以让现代科学介入就方便了。”最原终一一边往小区外的地铁站移动,一边感叹。 “另外,全员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一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鹿谷行人道。 最原终一一愣,忙问:“不是吧,这还怎么锁定凶手?行为呢?有没有人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单独行动的人,有吗?” “不……你别激动。”鹿谷行人努力让两人的对话更加有序,“为了安全,也为了排除嫌疑,夜晚的搜查行动都是一起进行的。至于下午,就确实不知道了。” “那——” 鹿谷行人打断了最原终一的话:“还有就是关于埃勒里真实身份的疑点。” “……怎么回事?” “用埃勒里身上的房间钥匙,我进了他待着的房间。里面的‘黑之挑战’上明确召唤的是‘御手洗庄司’。不过,大家研究尸体的面孔之后,觉得死者很有可能是弹丸论破第四十六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他沉下声音,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叙述情况。 “等、等等,鹿谷你这才叫跳跃吧?怎么一下子扯到了法月武丸身上?” 最原终一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其实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死去的‘埃勒里’确实有可能是第四十六期的‘超高校级的调查员’。” 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听起来也有些抓狂。 最原终一在十字路口前停下。 地铁站的入口就在马路对面。 “鹿谷,你让我理一下思路。” 入口就在对面。 “喂,最原?” ——装饰异样的“埃勒里·奎因”。 ——外貌无法辨认。 ——自称是“御手洗庄司”,一个普通人。同时,“黑之挑战”上写着的侦探也确实是御手洗庄司。 ——然而,死掉的“埃勒里·奎因”却是第四十六期的幸存者,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 ——失踪、被杀。几乎长达十个小时的空档。 ——身份…… ——再加上之前得出的“从里侧向外侧传递信息”…… “鹿谷,这果然应该是‘交换身份的诡计’吧?” 最原终一抓住灵感,开口。 “啊?等等,最原,你在说什么……” “鹿谷,你听着。” 人行道的路灯由绿转红,最原终一仍站在路口前。 他深呼吸,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埃勒里的古怪装扮是为了掩盖身份。从这个角度来想,一开始的‘埃勒里·奎因’,并不是法月武丸。那先暂且称这个人为a吧。至于‘御手洗庄司’是谁,可能就是个假名,是误导思维的障眼法……” “不是,最原,你等等……” 最原终一根本不理会鹿谷行人,一口气说了下去:“——在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a悄悄离开了大家的视野,甚至是离开了噩梦之馆。大概晚上九十点钟吧,他将法月武丸约到了附近的地方,用药物之类的手段弄昏了法月武丸。之后又将其装扮成了‘埃勒里’的模样。半夜十二点,观察到你们都睡下之后,a再偷偷地溜进副馆一楼,并将昏迷状态的法月武丸杀害。” 嘴上说着自己的推理,思维同时还在不断暴走。 ——然后,整个噩梦之馆事件的目的就是为了传达“法月武丸”在过去的一天里是待在噩梦之馆里的——根据噩梦之馆里其他人的“目击证言”。也就是模糊大家对法月武丸昨天行动的认识。 ——实际上,法月武丸可能是在处理什么重大的事件,然而这么一来,他就被强制赋予了“不在场证明”。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加关键、可怕的布局…… 最原终一的思维一路狂飙。甚至来不及转化成话语。 “喂!最原!” 鹿谷行人大吼一声。 最原终一一愣。 鹿谷行人让语气稍微平缓一点,但听上去还是很焦急:“通话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就直接说了。我在之前有跟埃勒里接触过,他的身手很好,很可能就是那位调查员。” “只是身手而已……” “对,所以我才要拜托你啊。拜托在噩梦之馆外侧的你,去找‘法月武丸’,看看他是否还活着,也去找找‘御手洗庄司’,看看是否却有其人。”鹿谷行人补充道,“只有在外侧的你可以做到。” “……嗯……” “另外……”鹿谷行人的语气真正缓和下来,“关于埃勒里的真身……我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是‘法月武丸’。” “为什么?” 之前的红灯变成绿灯、转而变红,再变绿。 四下无车,最原终一快速冲过了路口。 鹿谷行人道:“你刚刚的推理有点问题。a自称‘御手洗庄司’的意义何在?在你的推理中,这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可问题是在噩梦之馆的所有人本来就没有自报姓名的必要。他完全可以不去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和‘黑之挑战’上的信息统一呢?” “可‘黑之挑战’本身就是幕后黑手准备的,只要上面写成召唤法月武丸来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 “法月武丸的失踪与死可能具有别的意义……说不定,是法月武丸自己选择了这种怪异的便装。”鹿谷行人顿了顿,“不过,这已经是猜想了。要是再往下延伸的话就太无序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最原。” “……嗯……” ——法月武丸本人的选择…… 最原终一进入地铁站,在自动扶梯上小步往下跑。 “最原,你那里是什么声音?刚刚是在电梯里,后来又像在街上,现在好像又……你不是在上课吗?” “啊——我旷课了。正在往你那边过去。” “……诶?” “放心好了,法月武丸和御手洗庄司的事我会帮你调查的。” “最……你……别……小心……” 通话的质量一下子差了下来。 杂音越来越大。 把手机从耳旁移开,一看手机的通话界面,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一点十五分。 ——通话的时限已经到了。 最原终一从口袋里摸出地铁卡,在闸机上一刷。 ——通往真相的路口打开了。 他想到。 ——我要以我的方式,明确地介入这个故事! 第72章 无意义的过去 奇遇 地铁,公交。 路旁的建筑明显地低矮下去,分布也稀疏了起来。 快到郊区了。 快到噩梦之馆了。 ——噩梦之馆。 最原终一一方面因为这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冷静下来,另一方面又为靠近噩梦之馆而感到激动。 自己也在故事之中,是代号“柯南道尔”的江南孝明,或者是没有代号的岛田洁。 “下一站是……” 车内广播响起。 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内部回响,随后立即淹没在了发动机的响声中。 在工作日的这种时候,还是往郊外,公交车上自然只有零星几个人。 打开手机,时间是下午四点零六分。 耗时比想象中要少一些。如果昨天自己在接到鹿谷行人的短信后就直接出发,说不定可以在十一点左右到噩梦之馆。 ——“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的死亡的真相会是什么呢? ——想不出结论。之前的推理被鹿谷行人否定掉之后,就忽然调动不了全部精力来建立新的假说了。 ——另一方面…… 最原终一点进手机的浏览器。 ——关于鹿谷行人的“委托”。 搜索“法月武丸”。 ——不行……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在路上的几个小时里,自己一直试着去通过网络调查信息。 然而搜索的结果就只是一些无关的新闻而已。 例如“四十六期调查员拒绝加入弹丸team”、“四十六期调查员的个人事务所将于xx日开张”、“成功解决委托,四十六期调查员展现超高校级的实力”。全都是早就过时的新闻了。 完全不知道法月武丸最近的动向。 就算联络他的事务所,也只能得到公式化的回复。 ——相貌的相似只是巧合。死者就是法月武丸。凶手让人以为死者是法月武丸。 ——三种可能……自己肯定倾向最后一种。但不久前才被鹿谷行人反驳了推理,现在也没有底气这么判断…… 另外,关于另一人,也就是御手洗庄司。 搜索之后,倒是在几年前的小学竞赛获奖名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大概确有其人……不过过于普通,倒也同样不知道他的去向。 如果漫无目的地搜索的话,就算只看社会事件,也只能得到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信息。 “少女因为落选而跳楼自杀”、“令人唏嘘,少年刚入选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在回家途中因意外身亡”、“校园聚众斗殴,引一人伤重致死”、“高中生闯入邪教聚会场所,一人死亡,脱出者精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失常”…… 点进这些新闻,人名也只是“田间百子”、“松下智行”、“浅间悟”这样毫无特色的名字。 “下一站是……” 公交车的广播再次响起。 ——要到站了。 困扰瞬间被期待一扫而空,最原终一收起手机。 …… …… 噩梦之馆。 “这里……先拐进去,然后再左转进岔道……” 最原终一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路线与眼前的景象对比。 遵循导航软件的指示,他踏上绕进山里的一条马路。 没有来往的车辆或行人。毕竟是这种时候这种地点。 往噩梦之馆的大致方向望过去,视线被树木和山体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中村青司为什么要把建筑建在这样的地方。 ——在自己的印象中,这种深山里的建筑除了用来发生鬼故事,就是用来发生杀人案的。 再看眼手机屏幕。 现在信号还不错,待会进山后说不定就麻烦了。 “接下来是左转……” ——路口左转…… 他在脑中规划着路线,抬眼。 山林、马路、路障、警察。 并不宽阔的马路岔路上规规矩矩地放置着路障。 警察多少显得工作不上心,三四个人躲在树荫附近,靠在路障上聊天。 还有一名装束普通的男子站在警察身边。 ——这是…… 最原终一往岔道上走去。 “喂,站住!那边不可以过去!” 在最原终一出声询问前,一名警察先喝住了他。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不太擅长与人交流。 右手下意识扶上鸭舌帽的帽檐,然后悬在那里,不知道是应该摘下帽子,还是应该压低帽檐。 “那……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最原终一硬着头皮走向警察那边。 “山体滑坡。”那名装束普通的男子说道,“这条路暂时不能通行。” 最原终一往路的方向看过去,仍是什么都看不见。 ——暴风雪山庄。 脑中闪过这个词汇。 “倒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男子质问道。 “我……” “那个方向只通往一幢无人居住的别墅。你来这里做什么?”男子加重了语气。 “这……” 最原终一迟疑着。 ——要说出事件的事吗? “……不,我没找到这里发生山体滑坡的新闻啊?”苦思半天,他把话题岔开,反过来问道。 男子无视了最原终一的提问,径直走向他。 最原终一压低帽檐。 男子来到最原终一约一米前的位置,站定。 “抬头。”男子道。 最原终一纠结片刻,松开了压住帽檐的手,抬头对上男子的视线。 然后他愣住了。 ——这个男子……分明就是…… “你只管说出你来这里的理由好了,编的也无所谓。”男子道,“理由是真是假由我来判断。” 东野恭一郎,第四十五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是……”最原终一不自觉地出声。 “说吧。”男子微微点头。 最原终一深呼吸。 ——没有认错。 ——自己可是弹丸论破的忠实粉丝。 ——这就是本人。东野恭一郎没有相貌相似的兄弟,这个自己知道。而且这个气场确实是电视中,第四十五期的侦探的感觉。 “……黑之挑战。我的朋友收到了黑之挑战的挑战书,在昨天来到了这幢噩梦之馆……” 最原终一一五一十地将案情吐露出来。 鹿谷行人的失踪。 黑之挑战的邀请。 噩梦之馆中,侦探们的聚会。 对《十角馆事件》的模仿。 古怪的“埃勒里·奎因”。 轮换的侦探制度,每天固定的通话时间。 埃勒里的失踪与死亡。 “御手洗庄司”与“法月武丸”的身份矛盾。 一口气说完了整个故事,最原终一有种虚脱的感觉。 东野恭一郎沉默着。 “那,”最原终一抓住机会,问道,“那个山体滑坡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东野恭一郎瞟了眼道路的方向,再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你是相关人士,我就告诉你吧。——山体滑坡确有其事。不过那是什么人刻意引发的。” “刻意的……” “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东野恭一郎道。 最原终一点头。 ——刚刚本该反应过来,“东野恭一郎没理由出现在这种地方”。现在也只能作为马后炮想想了。 “这样的话,得赶快组织救援队,去把噩梦之馆里的人救出来……”他忙道。 “不现实。”东野恭一郎冷淡地说,“犯罪者很可能是团伙。而噩梦之馆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人质。我们这边不宜在没弄清楚对手的真面目之前就做出大的动作。” “也是……” ——鹿谷,抱歉…… 东野恭一郎理了理衣领,“我待会要去见一个朋友,边走边聊吧。我还需要你来提供更多的细节。” “等、等等……”话题推进得过快,最原终一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 “你和朋友的见面,我也去……会不会……”他从脑子里扯出了最先想到的拒绝方式。 ——也不是真的想拒绝,只是打算让话题先暂停一下而已。 “这个没事。”东野恭一郎很自然地说道,“那个朋友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哦、哦……” “我的车在路的前面,跟上来吧。”说罢,他对树荫附近的警察喊到,“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最原终一敲敲脑袋。 ——进展太快,有点跟不上节奏……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原·超高校级的侦探,也在调查这起事件。 ——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展开啊。 ——鹿谷,我也已经在故事之中了。 第73章 无意义的过去 奇运 逐渐远离噩梦之馆。 东野恭一郎驾车在几乎无人的马路上疾驰。 最原终一回头望了眼噩梦之馆的方向。 山体滑坡也好,噩梦之馆本身也罢,什么都看不见。 伸手揪了揪领口。 当时图方便,就直接穿着校服出门了。但里面的衬衫又偏偏没打领带。但愿形象不会被认为很糟糕。 ——以后要换身既有侦探特色又方便的衣服。 他探头,对驾驶座上的东野恭一郎问道:“那个四十六期的调查员,法月武丸,是你们派过去调查的吗?” “他?他不是弹丸team的员工。我们也没有委托他。他大概是自己调查到了什么,然后自行去了噩梦之馆的吧。”东野恭一郎道,“你和你朋友的讨论方向没有错。” “那……‘埃勒里’的异常,还有‘御手洗庄司’是……”最原终一追问。 “我想,那只不过是事前的身份交换罢了。”东野恭一郎沉稳地回答。 “事前的?” “‘御手洗庄司’确有其人,受邀的也的确是他。但他在事前就与法月武丸交换过了,让法月武丸以‘御手洗庄司’的身份参加这场‘聚会’。” “是这样吗……” ——变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自己报出“御手洗庄司”的假身份可能是为了吸引凶手的注意。 ——至于失踪的时间,则是法月武丸身为“超高校级的调查员”,认为他自己单人行动更可靠,于是就避开大家,一个人对噩梦之馆展开调查。 再进行思考,感觉确实如此。 “你好像挺失望的?”东野恭一郎不经意地问。 “不……呃……是有点。” “法月武丸的身份问题与凶手以及杀人手法无关。”东野恭一郎顿了顿,“答案就是这个。不过我待会还会向法月武丸的事务所,以及御手洗庄司的学校方面确认一下的。” “……” 离噩梦之馆越发遥远。 ——不知道鹿谷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杀人案件还会继续发生吧? ——明天的电话之前,会出现新的死者吧? 最原终一想到。 东野恭一郎打断了他可能的感伤:“你完整地说说那两通电话的内容,尽量不要遗漏细节。” …… …… 在最原终一说完电话的内容之前,汽车就在一家饭店前停下了。 饭店从外观看上去挺高档的,不过不算气派,和最原终一想象中有点差距。 “就这里了。” 东野恭一郎下车,锁上车门。 他大步朝正门走去,一边说道:“待会你不要提噩梦之馆的事。” “嗯、诶?” “我和朋友待会要谈的是工作上的事,和处理噩梦之馆的事件无关。你只要说你是我负责的案件的相关人士就好。”东野恭一郎稍稍放缓脚步。 “……嗯,知道了。” ——东野恭一郎是侦探,也是弹丸team的员工…… 最原终一起步,跟在东野恭一郎的后面。 ——既然是工作的事,又和侦探工作无关,那接下来他要见的人应该就是…… 东野恭一郎扭头看了眼最原终一。 “你想得没错。”他一眼看穿了最原终一的心理活动,“就是和我同期的那位,江之岛奇运。”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 ——作品的评价虽然不高,但通关的两个幸存者都给观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超高校级的侦探,东野恭一郎。 ——超高校级的幸运,江之岛奇运。 ——正因为他们两人的才能太过突出,某种意义上才导致了第四十五期的质量不佳。 ——毕竟……学级裁判场上,由“幸运”筛选有用的证据,并靠直觉首先指认犯人。然后再由“侦探”根据以上作弊般的提示来进行补充的推理,再现事件的全貌,说服其他所有人投票。 ——表现传奇,但第四十五期整体的质量就不行了。 “第五十二期的准备工作;第五十期的准备工作;对刚刚开播的第五十一期根据观众反应,进行接下来剧本的微调;还有因为总经理的身体问题,团队里可能要出现人员职务的调整。弹丸team这边的工作可不比侦探的工作轻松。”东野恭一郎苦笑一下。 不管是侦探工作,还是弹丸team的工作,对还是高中生最原终一来说都不具备现实感。 他只能跟着也苦笑一下。 “我还没问,你是叫什么名字?”东野恭一郎头也不回地问。 “最原终一。” “不错的名字,听上去很有重要角色的派头。”他笑道。 …… …… “哟,终于到了?” 一进包间,里面就传来了不正经的男声。 看向房内,透出谜一样的阴柔感的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靠里的座位上。 另外还有一名穿着墨绿色连帽大衣的邋遢青年,他坐在男子的左手边,神情有点拘谨。 “我可是准时到的。”东野恭一郎在男子的右侧坐下,“倒是你,越来越喜欢提前赴约了。” “那个帽子是谁?”男子不礼貌地打量最原终一。 “是事件的重要证人,所以干脆让他和我一起行动了。”东野恭一郎轻巧地解释道,“最原,来坐下吧。” “嗯,请多指教。” 最原终一在心底提醒自己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 “这位是江之岛奇运,这位是威廉。都是我在弹丸team的同事,你不用紧张。”东野恭一郎先后指了指男子和邋遢青年。 “你好。”威廉说道。虽然仍显得拘谨,不过看得出他根本不打算与最原终一打交道。 “东野,你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柔可靠的样子,虚伪到可笑又恶心啊?”江之岛奇运刻意压低声音,笑着说。 “我是侦探,他是证人。”东野恭一郎道,“态度会因为对象、环境、事件等而改变。你没必要在外人前面这么揶揄我。” “啧,几句话下来,似乎你的形象反而更加正面了啊?”江之岛奇运笑道。 “这对你来说算不幸吗?”东野恭一郎也露出笑容。 “很抱歉,唯独我的幸运是确实的真相。” “你旁边还坐着一个‘不幸’呢。”东野恭一郎扫了威廉一眼。 “我?”威廉对于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而有点手足无措。 “行吧,那就抓紧时间开始聊正事吧。”江之岛奇运顺势结束了寒暄。 “请。”东野恭一郎道。 江之岛奇运捋了下头上一根耷拉下来的细长呆毛。 他的头发是纯黑的,只有这一根呈白色。在最原终一的印象里,第四十五期中的江之岛奇运的呆毛还是黑的。应该是脱离自相残杀游戏之后,他自己去染白的。 “啊,对了。”江之岛奇运忽然看向最原终一,“我们的晚饭还没有点菜,麻烦证人同学去找服务生说一下,随便点一些菜。我们的口味都不挑的。” “……明白了。” ——要我回避一下。 虽然是孤僻的高中生,不过对面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也没有不理解的道理。 最原终一起身,离开了包间。 …… …… 菜已经点好了。这个时候也该陆续上菜了。 最原终一在饭店的楼下来回晃荡。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不方便让我听到的事应该讲完了吧…… 看眼手机。 ——再等两分钟好了。 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弹丸team……工作的话题会是什么样呢? 有点难以想象。 毕竟自己只是一届普通高中生。 ——如果自己能成功入选弹丸论破…… ——刚刚那两人,一个是第四十五期的“超高校级的幸运”江之岛奇运,另一个是第四十九期的“超高校级的不幸”威廉。 虽然见到他们两人是偶然,但一天之内近距离见到三个“超高校级”,实在是令人精神振奋。 自己就是在期待着这样的故事。 ——我想参加弹丸论破,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也无所谓,能参加弹丸论破就好了。 …… …… “五十二期的选角结束了吧?” “好像是结束了。人事这块是白银和博斯负责的,问我也不知道啊。” “说起来,五十期开始播出的时间,大概正好会是五十二期开播没多久吧?” “你指人气的影响?那肯定没办法啊……反正我打算就交给白银。随她自由发挥。” “你这话说得像自己就是弹丸team的总经理一样。” 隔着包间的房门,能听见里面江之岛奇运和东野恭一郎的对话。 ——还没结束吗? 最原终一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喔!证人同学,你这一去可够久啊。” 江之岛奇运清爽地笑道。 语气和语调中都感觉不出恶意。 “你们……正事都已经聊完了吗?”最原终一脱口而出。 “放心,现在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你也坐在这里听听好了。”东野恭一郎道。 “你不担心把他给剧透了?”江之岛奇运一挑眉毛。 “没事,反正我们手头既没有大纲也没有细节。”东野恭一郎平静地看一眼最原终一,“而且我觉得他有做主角的天赋。” “这么一说……五十三期的角色都还没定,要不给你预留一个位置?”江之岛奇运转向最原终一。 “诶?这个……” 最原终一愣住了。 侦探和幸运的对话节奏完全叫人跟不上。 “等、等等,”一旁坐着的威廉急忙出声,“两位前辈都不负责选角的方面,可以在这里就预定一个五十三期的角色吗?” “刚刚那只是江之岛的玩笑。”东野恭一郎解释道,“威廉说得没错,一般来说,我们都不负责这块。” “有些时候还是可以选角的。”江之岛奇运对威廉说道,“你当时入选可是我选中的。” 威廉认真地点头:“啊,这个我知道,博斯在我刚进弹丸team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听说那次海选中,总经理松竹清显和副总经理本多清一郎都有到场……” 虽然威廉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不过他好像属于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的人。 最原终一在心里评价。 “说起选角,四十八期我也有参与。” 东野恭一郎也加入了话题。不过他的真实目的可能是打断威廉的长篇大论。 “说起来,现在观众的立场上,证人同学你最喜欢弹丸论破的那一期?”江之岛奇运问。 “那、那当然是第一期!虽然案件还缺些火候,但雾切响子这个角色,绝对是为之后的弹丸论破、开拓出了一条道路。”最原终一激动起来,甚至说话都有点不流畅。 “那近一些的呢?四十期及之后的?” “这个……第四十期吧。” “为什么?是因为总经理和副总经理都是从那一期出来的吗?” “大概是吧……中村青司也让我的印象很深刻。”最原终一移开眼神。 “中村青司啊……那个本身就有才能的建筑师,确实挺容易让观众印象深刻的。” “嗯,是啊。”点头。 ——总不能说自己最近正在接触一个“噩梦之馆事件”,因此才印象深刻的吧。 “那,既然聊起了往期的弹丸论破,”东野恭一郎看着江之岛奇运,道,“如果让你再去参加一次弹丸论破,你愿不愿意?” “抱歉,我已经不是目标观众了。”江之岛奇运举起双手,“弹丸论破已经对不上我的幸福观了——” 东野恭一郎托腮:“如果让我再去一次的话,我倒挺乐意的。想试试作为黑幕的感觉。” “‘原·超高校级的侦探’是黑幕,死忠观众们会哭出来的哦?” …… 看着他们漫无目的的聊天,最原终一的心里不知怎的再次泛起了这个念头—— ——我想参加弹丸论破。 第74章 无意义的过去 虚言 ——最原要过来? 尽管已经放下话筒有一段时间了,但鹿谷行人的脑袋依旧被刚刚的通话占据着。 ——这么激进的行为,不像是最原会做出来的啊…… ——如果他能来这里倒也不错……但他真的能到这里吗?毕竟幕后黑手表示这里是一个“暴风雪山庄”。虽说幕后黑手的话不能尽信,但这句应该不假…… ——不然的话,大家全部直接逃离这里就可以了…… 大厅里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房间,听起来异常吵闹。 明明墙的隔音效果出奇地好,门的隔音效果怎么烂成这副模样—— 有点烦躁,但思考的内容确实没什么意义,也就没有留在房间郁闷的必要。 鹿谷行人轻轻吐气,打开房门,踏上连接到大厅的通道。 “关于埃勒里的死亡,肯定是身份交换的诡计。” “是啊,一想到埃勒里的那副装扮,加上尸体的面部被破坏,无论怎么想都是在模糊死者的身份。” “但在被邀请的侦探之中,只有埃勒里一个人装扮成那副样子。而‘交换’之所以是交换,至少要有两个人。那到底是谁与死者进行了身份的交换呢?” 大厅里的讨论气氛诡异地热烈。 拼命往外甩出自己的推理,并且驳斥他人的推理。 ——简直是放弃了思考的思考。 鹿谷行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似乎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感觉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那……一开始凶手在馆里面,死者在馆外,后来死者在馆里面,而凶手已经不在这里了?”卡说。 大厅的众人仍在进行那样的对话。 蹲着、站着、靠墙。 挠头、抱胸、托腮、叉腰、甩手。 大厅里既无桌子又无椅子,自然只能以各自选择的姿势交谈。 场景可笑到就像一幅画家刻意设置了隐喻的油画。 “那还怎么推理?凶手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阿加莎皱眉反驳。 “对了!‘御手洗庄司’,”卡竖起一根手指,“埃勒里一开始留下这个名字,就是来给我们指认凶手用的!” 奥希兹蹲在地上,无力地说道:“刚刚我倒是在想……新本格派的作家‘法月纶太郎’也被一些人称为‘日本的埃勒里·奎因’。而死掉的‘埃勒里’偏偏又是‘法月武丸’……” “凶手在犯罪前的暗示?”勒胡严肃地站着。 “怎么可能是暗示,事发之前我们根本不可能从‘埃勒里’想到‘法月武丸会被杀’。”靠墙的卡反驳道。 鹿谷行人走出通道,沉默地靠在墙上。 ——卡的发言就是自己想说的,虽然还有很多可说,不过没有这种兴致。 ——“电话时间”刚刚结束,这些推理想必是他们和自己的同伴讨论出来的结果吧。于是现在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法月纶太郎’和‘埃勒里·奎因’只是巧合。”阿加莎道。 阿加莎和鹿谷行人都认为‘埃勒里’从一开始就是法月武丸,以此为起点开始推理的。她当然不会认可黑幕的目的就只是法月武丸的说法。 “那个根本无所谓。”范张开双腿,双手搭在膝盖上,蹲姿并不雅观,“总之,你们觉得黑幕就是为了杀法月武丸而设计了这起‘噩梦之馆事件’,还大费周章邀请了我们?” “也说得过去吧。毕竟目标可是超高校级。”卡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我们怎么办?法月武丸第一天晚上就死了,现在我们就这么被晾在了这里?”范一下子把话题了一个很现实的方向。 “这个……” “我插一句。”刚刚一直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坡举手,“连接这里与外界的那条路,昨晚貌似发生了山体滑坡。” “哈?” “山体滑坡?” “你说什么呢。” “和你们不一样,我才没有浪费时间去臆想。”坡多少有点自豪地说道,“刚刚的通话时间里,我直接联系了警察。” “诶?” 鹿谷行人也忍不住发出声音。 坡咂嘴:“然后,我从警察那里听说了,通往这里的路因为山体滑坡而堵死。救援不知道要有多久才能过来。” “真的假的……”奥希兹看向地板。 “我骗你干什么。” “说不定你就是黑幕啊。”阿加莎很不客气地说道。像是在挥舞刀刃。 “不信的话,明天自己打电话问去。”坡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大概是他确实没办法反驳阿加莎的话,感觉虽然没有反驳的必要,但不反驳又不是滋味。 “从昨晚埃勒里失踪开始,就没怎么好好休息。我睡午觉去了。”坡放出了退场的宣言。随后,他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 鹿谷行人目送他离开大厅。 大厅中的众人沉默了近半分钟。 坡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然后消失在了通往六号房间的通道内。 面面相觑。 “——什么啊,自说自话地就走掉了。”卡抱怨。 “……”阿加莎欲言又止。 看见气氛有点不对,奥希兹忙道:“也可能是真的累了吧,毕竟大家都因为失踪和尸体忙了很久。” 其实气氛一直不对劲——鹿谷行人这么想着,仰头,把后脑勺的头发压在墙上。 “说起来,我也有点累了。”勒胡道,“要不晚饭时再讨论这个吧。” “晚饭前一点吧,大家提前点去。”奥希兹提议。 沉默,全票通过。 勒胡活动了下肩关节:“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会了。” “我去副馆转转。”范一下子站起来,离开大厅。 “我也先去休息了。下午晚些再见。”卡挥手。 “昨晚我没睡好……我想我要补下觉。”奥希兹有点纠结地说,“手机没电了……所以能不能有谁晚饭之前,提前一点去叫我?” “我来吧。毕竟我是明天的侦探。”卡走到一半,回头。 卡与奥希兹也先后离开了大厅。 刚才还吵闹着的大厅忽然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足可证明,刚刚的吵闹是不具备生命力的。 鹿谷行人想着,和大厅里的另一人——阿加莎对视。 “我……”阿加莎显得有些迟疑。 短暂的犹豫。 “我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鹿谷行人说道。 “唔,那我也回房间了……”阿加莎移开视线。 鹿谷行人转身走向自己的一号房间。 ——阿加莎有和自己讨论案情或一起调查的意思,自己并不是没看出来这个。 ——但精神上的疲劳也是实实在在的。和阿加莎讨论或调查的话,还要时刻考虑到阿加莎就是黑幕的可能性。自己现在没有余裕去这么做。 ——埃勒里的事件大概是得不出结论的。 ——自己要做的事,是在下一起事件发生之前,将自己脑中的弦放松,并重新绷紧。 噩梦之馆事件,第二日,下午一点三十分。 走进房间后,鹿谷行人抬头确认时间。 第75章 无意义的过去 起舞 “我是第……号,鹿谷行人。 我非常喜欢弹丸论破的系列作品。这种特殊的侦探作品很吸引人。 抽丝剥茧,在学级裁判上用推理博弈,将谜团解开。大家都抱持着赌上生命的觉悟去发掘真相、选择推理,我觉得这非常有‘侦探’的魅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参加弹丸论破,以‘超高校级的侦探’的身份去解谜! ‘侦探’的才能,在弹丸论破的平台下一定会得到体现!我梦想着那样的事情!” …… …… 身上有些酸痛。 鹿谷行人用手用力按按后颈。 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不是很清醒。 身上还好好地穿着外衣,看来是坐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擦下眼角,看向墙上的钟。 四点五十四分。 醒在了一个有点微妙的时间啊…… 他打着哈欠,离开床。 连先前置身故事之中的感觉也没有,只有强烈的距离感。恍惚间觉得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梦境。 鹿谷行人用力眨眼。 ——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自己在心里提醒自己。 ——昨天,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早上,大家集合在噩梦之馆。 ——下午一点,与最原进行第一次联络。 ——下午两点到三点,发现主馆一楼大厅“镜墙”的机关。随后埃勒里失踪。 ——下午六点,大家意识到了埃勒里的失踪,展开了对他的搜查。 ——夜晚十二点左右,埃勒里推定于此时间被害身亡。 ——噩梦之馆事件,第二日。早上七点,在副馆一楼发现了埃勒里的尸体。 ——下午一点,与最原进行第二次联络。最原表示要前来这里。 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之前的经历。 感觉清醒了不少。 “对了,好像要在晚饭之前提前一点去集合的……”他一边自语,一边走出房间。 …… …… 来到一楼大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面镜墙。 一整面覆盖着镜子的墙壁怎么想都引人注意,更不要说那面墙后面还藏着暗室。 本以为那暗室肯定会有什么名堂,结果调查之后也只是一间普通的暗室。 ——正如绫辻行人笔下馆系列里中村青司的建筑。这座“噩梦之馆”之中应该也有其他的暗室和密道…… 鹿谷行人想着,离开大厅,来到馆外。 茂密的树木,山林。有一条不算宽的路隐入树木之间,他们就是从这条路来到噩梦之馆的。 ——鉴于噩梦之馆的古怪设计,要想上二楼,必须从馆外的楼梯上去。 鹿谷行人不再看山林,转身来到楼梯口。 “呦。” 勒胡坐在台阶上,冲他打招呼。 “啊……嗯。”鹿谷行人抬手,象征性地还礼。 勒胡打了个哈欠,半闭眼睛。 鹿谷行人稍微迟疑了一下:“你坐在这里,是……” “等一楼的人全部上楼。”勒胡有些消沉地说道,“总之,我想预防新的被害者出现。” “这样……那我先去餐厅了。” “嗯。” 深呼吸。 绕过勒胡,登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噩梦之馆显示出一派和平的宁静。 这个“平静”必然是暂时的,但尽管心知肚明,自己依然有这种平静会延续下去的错觉。就像高考与高中生的关系一样。 转弯,进入连接主馆与副馆的通道。 通道两旁,隔着一定的距离交错嵌着镜子。 鹿谷行人稍稍放慢脚步,对着镜子观察自己。 镜中的自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但好在精神状态似乎还不差。 回想起刚刚的梦。 虽说是“梦”,不过没什么虚构的部分。就是自己之前去报名参加弹丸论破的经历。 话语的逻辑算不上清晰,说是自己感觉弹丸论破有侦探的魅力,可好像又完全没说明白。 ——大概是当时太紧张了吧。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先是异常自负,觉得自己的发言切中了弹丸论破的核心,一定能被选上。再是异常自卑,觉得自己的发言毫无可取之处,一定被当场刷下来了。 …… 最后能被选上,真是太好了。 ——毕竟自己确实想成为“超高校级的侦探”。 自己非常喜欢侦探破解案件的过程。将无序化为有序,这完全切合了自己的审美观。 ——比起“侦探”的职业,自己无疑喜欢的是侦探作品中负责解谜的“侦探角色”。 ——也才因此,自己想要成为弹丸论破里的“超高校级的侦探”。只有投身于这种侦探作品中,才能算确实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不……说是“梦想”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呢……毕竟自己也没有执着到那种地步…… 纠结着细节上的矛盾,鹿谷行人来到了餐厅。 范颓废地歪倒在他的座位上。 这幅情景意外地极富高中生的味道。 “你也到了吗?‘绫辻行人’?”范费力睁开一只眼睛。 “想不到我是第二名啊。” 鹿谷行人抽出椅子,坐上去。 “你是第四。之前勒胡来过,然后走了。还有阿加莎——她上厕所去了。”范重新闭上眼镜。 “这样啊……我们待会要讨论埃勒里的死吗?” “没错,等人到齐了就开始。虽然这事没什么讨论价值。” …… “啊,行人你也来了啊。”上完厕所的阿加莎回到餐厅的座位上。 …… “大家下午好啊。没想到勒胡坐在楼梯口那里,可把我吓了一跳啊。”卡倒是很有精神。 其实其他人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本人想必是没有自觉的。 …… ——现在算是“无序”还是“有序”呢? 鹿谷行人想到。 ——现在的情景下,需要一个“超高校级的侦探”吗? ——无疑是需要的。 脑中自问自答。 ——需要的“侦探”也无疑就是侦探小说中负责解谜的“侦探角色”。 ——我…… …… “抱歉,睡过头了。明明是今天的侦探,却来晚了。”奥希兹一边走进餐厅,一边道歉。 “总之,一楼的都过来了。”勒胡跟在奥希兹身后,说道。 “奥希兹你不用道歉,坡还没有来呢。”阿加莎安慰道。 奥希兹小心地点头。 勒胡打着哈欠,落座。 “这么说来,是不是没有人去通知坡要提前一点集合?”范问道。 视线互相交错,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会吧……” “也没办法,大家好像都不够主动……”鹿谷行人苦笑着打圆场。 “不过,现在也五点多了,按照正常的晚饭时间,他也差不多要过来了。”卡道。 “我去叫他吧。”范起身。 “我也去。”鹿谷行人一同站起。 …… …… “这好像是我们第三次一起行动吧。” “嗯。不过我不觉得我们两之间有什么默契。” 鹿谷行人与范并肩走着。 “你觉得,连续杀人事件能在一开始就被阻止吗?”范忽然问。 “理论上当然可以,”鹿谷行人想了想,“不过那就不叫‘连续杀人’了吧?” “只要能找到足够的线索,加上犯罪的时间间隔足够长,肯定可以加以阻止。”范道。 “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你觉得‘暴风雪山庄模式’下的连续杀人事件,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 “要么是‘目的就是杀光在场所有人’,要么就只能是作者的刻意为之吧。”范道,“随着杀人事件的进行,遗留的线索越来越多。剧情越发紧张,推理也逐渐可以进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二人站到了六号房间的门前。 “‘暴风雪山庄模式’,有在现实中复制出来的意义吗?”范说道。 ——完全为故事性让步的模式,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不应该成为模仿的对象。 鹿谷行人想着,敲响了房门。 一片寂静。 没有人应声。 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伸手去拧门把手,拧不动。门上锁了。 不安隐隐浮上心头。 “喂!坡!‘爱伦·坡’!你在里面吗!” 场景意外地熟悉。 ——该不会…… 两人对视一眼。 ——不,不行,不能重蹈埃勒里那次的覆辙。 手用力地锤在门上—— “喂!坡!快点回答啊!不然我们要硬闯进去了!” 指关节迅速发红。 门里仍没有回应。 退后两步,用力地撞上去。 撞击的反作用力一下子将两人弹开。 房门的隔音虽然一塌糊涂,但坚硬程度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再次。 再次。 再次。 ——开什么玩笑啊…… 卯足劲又一次地撞上去。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阿加莎的声音从通道入口传来。 “来帮忙一起撞这——” 鹿谷行人吼到一半,门忽然被撞开了。 他和范狼狈地摔在地上。 顾不上身体的痛觉,鹿谷行人撑起上半身。 墙上的挂钟插着一柄飞刀。 坡伏在一张不大的折叠桌上,一动不动。 噩梦之馆事件,第二日,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发现“爱伦·坡”的尸体。 第76章 无意义的过去 谜面 “那是……” “慢着,都别动,别进房间!”范慌忙爬起,伸手拦住鹿谷行人,“阿加莎,你去叫大家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 阿加莎离开了通道。 急促的呼吸声。 鹿谷行人与范对视。 “别动……现在我们两个要互相作证。”范低声道,“我们两个,现在都是在门口,都没有进入房间。” “是的。” “密室的技巧中,有打开门再完成收尾工作的手法——例如打开门之后再快速杀人,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范道。 “我知道。”鹿谷行人道,“所以我们现在必须互相作证。” ——冷静。 自己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范盯着鹿谷行人:“这个房间是密室,对吧?” “是……你在怀疑我吗?” “刚刚拧门把手的是你吧?表示门上锁了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范沉声。 “确实上锁了。”鹿谷行人极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待会你可以去查看门锁的破坏情况。” 短暂的沉默。 “……看来我也需要冷静点了。”范扶额。 “总之得等大家过来。”鹿谷行人接了一句。 “但在混乱的搜查中,凶手说不定会趁机回收一些证据。” “也是……” “这也没办法。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不打算信任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一个人调查的。”范说得很不客气。 “彼此彼此吧。”鹿谷行人还嘴。 沉默。 两个人跪坐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门内是上身伏在折叠桌上的尸体,门外是一条狭长的通道。 诡异的气氛。 不适感。 “过去多长时间了?其他人应该快到了吧?”鹿谷行人开口。 “体感时间不可信。主馆与副馆往返,大概要十分钟……他们估计是用跑的,那么会更快,耐心等就好了。”范说道,“我倒是比较关心现在是几点……” ——时间…… 鹿谷行人抬头。 门口的角度不佳,虽然房间里挂了一面钟,但看不清钟面。 同样叫人在意的是,一柄飞刀醒目地插在钟上。 ——感觉现在才有侦探小说的气氛啊。 他想。 …… …… “喂喂喂怎么了!” “坡他——” “那里就是……” 身后忽然吵闹起来。 “到齐了吗?”范和鹿谷行人先后站起。 众人堵在通道口。 奥希兹率先走进通道,点头。 “那么开始搜查吧,注意不要破坏现场。” …… …… 下午五点零七分。 钟上的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钟挂得不是很高,伸手去够就能够到。 钟应该是被那柄飞刀插坏的,于是就停在了五点零七分。 ——五点零七分么…… 鹿谷行人托腮。 “有可能是凌晨五点零七分时插上去的吗?”阿加莎来到鹿谷行人身旁,“侦探小说里总会出现这种时间的误会吧?” “可五点零七的时候,坡还确实地活着呢。”鹿谷行人苦笑。 “对了,行人。”阿加莎说道,看来前面的那句无非是一个楔子,“你和范撞门的时候,这个房间是密室吗?” “没错,我能肯定。” “真的是密室吗……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夸张的技巧……”她叹气。 …… …… 坡趴在折叠桌上。简单检查,身上没有伤口。面容扭曲。 推测是中毒身亡。 ——但到底是怎么中的毒,什么样的毒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印象深刻的毒物只有氰化物。 对毒物并不了解,因而也无法推断详细死亡时间。 “应该是才死不久……死亡时间不会很远吧。”勒胡道。 …… …… 折叠桌上杂乱地堆着东西。 两个空的水杯。 ——水杯里或许曾装过下了毒的饮品…… 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经典的本格派侦探小说,或者应该叫古典派。可惜自己远没有福尔摩斯那种知识储备。 ——这书应该是坡自己带过来的,大概是预料到了会很无聊,用以打发时间。 电话。 本应安放在床头柜上,却被移到了这张折叠桌上。 话筒垂在地上。 鹿谷行人拿起话筒,凑到耳旁,什么声音都没有。 “钥匙。” 勒胡忽然低声说道。 他缓缓将手从坡的口袋中掏出。 张开手,手中是一把不大的钥匙。钥匙柄上标签分明是“#6”。 ——意料之中的密室杀人。 鹿谷行人放下话筒。 奥希兹深吸一口气,走到勒胡面前。 “钥匙。”她说。 勒胡迟疑了下,将钥匙递给今天的侦探。 奥希兹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会,才转身走向门口。 “咔哒” 鹿谷行人看着她低下头的背影。 “咔哒” 锁舌弹出的声音。 她扭头,脸色不是很好:“钥匙没错,是密室。” …… …… 重新将目光投向折叠桌。 多本笔记本。 翻开来,有读书笔记,也有过去几天事件的记录。 ——这其中会有什么死亡留言吗? 鹿谷行人不抱希望。 此外,还有一张黑之挑战的挑战书。 【向侦探宣告】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噩梦之馆 7000万】 【凶器??? 1000万】 【手法密室 1亿】 【手法钝器杀 3000万】 【手法利器杀 3000万】 【手法毒杀 3000万】 【手法枪杀 3000万】 【总开销 3亿】 【根据以上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北山嗣】 【代号为“爱伦·坡”,请侦探谨记。】 【每日的下午一点,将给予与他人联络的机会。】 翻到反面。 【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忍者】 【这将是在弹丸论破开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戏。】 ——坡的真名是“北山嗣”吗?陌生的名字,果真和“御手洗庄司”一样,都只是普通人么…… ——至于这个“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忍者”……这是怎么回事…… ——忍者……所以钟上的飞刀是他的吗? 身份、弹丸论破第五十期、黑之挑战。 密室、毒杀。 鹿谷行人来到窗前,用指关节敲了敲窗户。 密封得很好,估计轻易想打碎也做不到。 “现在几点了?”身后,范问道。 “我从餐厅赶过来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那时是五点三十五分。”阿加莎道。 钟上的五点零七分。 不可能犯罪。 鹿谷行人深呼吸。 第77章 无意义的过去 求解 “那我把那飞刀拿下来了?” “干脆把钟也一道摘下来吧。” 勒胡和阿加莎站在挂钟下方。 其他人的视线也多少汇集到了钟上。 鹿谷行人低着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空无一物。 俯下身去看床底,同样什么都没有。 床头柜旁是一个很大号的背包,那张折叠桌想必就是装在这里面带过来的。 蹲下,从外依次打开背包的夹层。 感冒药。 绷带。 止痛药。 碘酒。 安眠药。 高能量食物。 水。 手机。 充电宝。 以及—— ——一堆飞刀。 “堆”这个量词并不准确,它们实际上是很整齐得插在书包的小袋子里。 只是看到包里飞刀的同时,脑袋里自动冒出了“堆”的说法。 “不行啊,这钟固定死了,根本弄不下来!” “要不把钟硬拆下来?” “把飞刀拿下来吧……或者就放着不管?” 身后又嘈杂起来。 鹿谷行人从背包里挑出一柄飞刀。 飞刀没有开刃,上面也没有什么装饰,简而言之,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廉价感。 ——并不专业,还是爱好者的成分居多吗…… 鹿谷行人心想。 ——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评价别人…… “那我把刀拔下来了?” “嗯,拔吧。” 鹿谷行人起身,回头看向钟下的几人。 勒胡垫着脚,手握住刀柄,正在寻找合适的力道来将飞刀拔出。 阿加莎和奥希兹站在两旁,对拔飞刀的行为下决定。 范站在更远点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哐啷” “哇,这家伙把飞刀带到了这里来了啊……” 脚边传来响声。 卡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背包前,苦着脸翻看背包的内容。 “这算什么?防身?还说是‘准·超高校级的忍者’的职业精神?”他夸张地皱着眉毛。 鹿谷行人不自觉地出声辩护道:“其实这种行为不一定要有很明确的目的。” ——那个“准·超高校级”的说法实在叫人不快。 卡抬头,与鹿谷行人对视。 鹿谷行人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有“真正的侦探”的气势。 卡哼了一声,放下背包,往挂钟那走去。 …… …… 挂钟上的飞刀与背包中的完全一致。 勒胡打量着好不容易取下来的飞刀:“要再插回钟里吗?” “这个就免了吧。”范道,“说起来,这钟虽然没办法取下来,那有没有办法调时间?” 挂钟的钟面被飞刀开了一个缺口,裂痕从缺口厨往外蔓延。 表盘同样被捅出了一个洞。停在下午五点零七分的指针沉默着。 ——或许这钟比坡的尸体要更具有“死亡的感觉”。 “既然是钟,我想总是可以调时间的。而且一个挂钟却嵌在墙里,感觉也不太正常……”鹿谷行人道。 “说到底我们的处境就不太正常。更何况这座噩梦之馆也不能算一个正常的地方。”卡刻意呛了鹿谷行人一句,“对‘中村青司’的建筑本就不该用常理来论断,要抛开常识才能得出真相。” “那你觉得真相是什么?”鹿谷行人反问。 “……所谓毒杀,和其他手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下毒的时间可能会和死者死亡的时间相差很大。”卡尴尬了一瞬,又趾高气扬地道,“只要给坡的水杯上涂上毒药,就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刻将坡毒杀。这是《十角馆事件》也有的手法。” “所以你认为‘密室’不过是坡自己锁门的结果咯?”鹿谷行人道。 “我想是的。反正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密室杀人’。”卡微微昂起头。 鹿谷行人用力磨了下后槽牙。 同样是直接假设案发过程,但卡比最原终一要叫人不爽得多。 勒胡问:“所以,凶手是何时去下毒的呢?” “既然是幕后黑手,应该有备用钥匙吧。”卡道,“或者在分发钥匙之前,就先给被子上抹了毒……” “你这个说法……”勒胡皱眉。 鹿谷行人再次看向挂钟。 ——卡的推理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一定是错误的……至少自己感觉这个推理并不正确。 ——问题在于…… “总之,先不急着得出结论。”勒胡大声说道,“就以《十角馆事件》一书为参考,我们现在不应该这样磨磨蹭蹭下去了。比起‘推理’,我们更需要的是‘事实’。” 思绪一下子被勒胡的话打断,鹿谷行人问:“事实?” “嗯,现在,把每个人的房间都开放搜查吧。这不是各自藏着掖着的时候。”勒胡道。 “喂,隐私好歹还是——”阿加莎正欲反驳。 “抱歉,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干干地用‘推理’来与暗处的幕后黑手博弈。” 勒胡的话和情感都很诚恳。 ——勒胡完全没错。 鹿谷行人在心底认同这种做法。 ——不能傻傻地跟着故事走下去。 ——但是…… ——钟上的飞刀是怎么回事呢? 房间内的六人依次走出了房间。 ——是谁把它插在钟上的呢? ——那说不定是一把“毫无作用的飞刀”。如果硬要说它有什么作用的话…… 鹿谷行人忽然想起了最原终一。 …… …… 晚上七点二十一分。 鹿谷行人、奥希兹、范的房间搜查完毕,搜查暂告一段落。 六人在一种相当不快的气氛之中用完了晚餐。 卡坚持着他的推理,然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他的推理太过消极。毕竟从他的推理出发,是无法得出凶手的。 勒胡明显想反驳卡的推理,但勒胡自己似乎精神状态更不好。他急切地想要用“行动”来影响这个故事,想要用“行动”来打破眼下的困境。在这种状态下,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反驳卡。 奥希兹比预想中要坚强,可能是作为“今天的侦探”的责任感,她也试图带领大家一起搜查。尽管她的领导力好像不足。 阿加莎和范都相对沉默,虽然鹿谷行人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鹿谷行人来到馆外,伸了个懒腰。 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想来也是,这可不比小说,凶手应该不会心大到把那么明显的证据藏自己房间里。 天已经黑了。月光搭上森林,与其说清冷,不如说是阴森。 馆里的气氛和馆外的气氛都使人难受,确实有“噩梦”的味道。 鹿谷行人想。 埃勒里·奎因,真名御手洗庄司,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爱伦·坡,真名北山嗣,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忍者”。 绫辻行人,真名鹿谷行人,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 在搜查范和奥希兹的房间时,自己也留意了他们的“黑之挑战”。 信的内容自不必说,都是一样的。 让人有点在意的还是,他们也都将参加第五十期的弹丸论破。 范·达因,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悠悠球手”。 奥希兹,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园艺家”。 ——难道这个噩梦之馆事件聚集起来的人,全都是第五十期弹丸论破预定的参加者? 这本该是一个极富冲击性的结论。但先前已有了埃勒里和坡的例子,以至于自己的心情反而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其中自己还关注的一下范的姓名,叫“松下智行”。同样是很普通的名字。 “鹿谷行人——对吧?你在这里啊。” 鹿谷行人回头,看见阿加莎从二楼下来。 阿加莎看着月亮,缓步走到他身边:“没想到你真的是‘超高校级的侦探’啊。在看到你的‘黑之挑战’前,我一直不是很相信的。” “彼此彼此吧。”鹿谷行人道,“说起来,在我看到范的黑之挑战之后,我都不太相信他的才能是‘悠悠球手’呢。也没看见他的背包里有装悠悠球。” “各个人有各个人的习惯吧。”阿加莎拍了下挂在腰间的刀,“像我这样带着刀,或者像坡那样背包里装飞刀,或许都有点夸装。” “听不出来你是在自夸还是自嘲啊?” 鹿谷行人笑。 阿加莎也跟着轻笑了起来。 “——我叫小野慎子,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剑道家’,请多指教。” 阿加莎朝鹿谷行人伸出右手。 鹿谷行人迟疑了会,伸手回握。 “——鹿谷行人。将任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侦探’,希望在第五十期弹丸论破中也能好好合作。” 第78章 无意义的过去 虚像 两只手相握。 “现在算是建立了正式的合作关系吗?”阿加莎——小野慎子——笑着问。 “不知道呢。” “那,侦探对这回的案件有什么看法?”小野慎子的神色稍微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鹿谷行人。 ——或许就是为了询问自己这个“侦探”的看法,阿加莎才在这个点来找自己的。 鹿谷行人想着,说道:“唔……卡的推理姑且不说……对了,阿加莎,能告诉我你下午的行动时间表吗?” “时间?” “嗯,挺重要的。” “这样……”小野慎子伸手托腮,“我想想,我下午先是睡了一觉。然后应该是下午四点半左右的时候去了副馆。后来就是五点半发现坡的尸体了。” “我记得你在副馆的时候去上了次厕所对吧?” “啊、没错。中途我去副馆一楼上了厕所。大概十分钟。” “那你是什么时候去上的厕所呢?” “不,我没有留意这个的时间……” “唔……” 鹿谷行人视线停在天际,微微握住拳头。 ——我是四点五十四分醒来的。到副馆的时间应该是五点零五……或者更加早点。然后,阿加莎在那时候就已经去上厕所了…… “你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侦探的感觉啊。”小野慎子感慨,“虽说我好像正在被你怀疑。” “嗯,侦探的职责。”鹿谷行人漫不经心地答。 小野慎子苦笑:“就算说出‘侦探的职责’这种话来,也一点都不帅气啊。” “回主馆吧,还要继续进行搜查呢。” …… …… 噩梦之馆主馆一楼。 “卡的推理绝对有问题,听着,我已经找到反驳的点了……” 勒胡拧着眉毛,说道。 看他的表情,倒不觉得他能给出什么严密的推理。 “大家都在吗?” 鹿谷行人招手,和小野慎子先后走进大厅。 勒胡换了副勉强和善的神情:“……大家都在。那大家抓紧时间开始搜查也行……” 卡故作强硬地哼了一声。 奥希兹点头。 范面无表情地打量鹿谷行人和小野慎子。 “——那就开始吧?”小野慎子道。 “那从三号房间开始吧,一楼还剩下这间。”奥希兹有些怯生生地提议。 “我没意见,跟我来吧。”卡摆出轻松的样子,往三号房间走去。 勒胡干咳两声:“现在人到齐了,我也正好说下我的看法。关于卡的推理中的问题,那就是挂钟。他的推理无论如何无法绕过挂钟解释。如果指针早就停了,那坡不该不跟我们提及,而且凶手也很难把坡服毒时机卡得这么好。如果是坡自己练飞刀时插坏了钟的话,同样没办法解释钟面的时间为什么停在这种正好的时间。——既然如此,那么钟上的飞刀肯定是在案发时间被刻意插上去的。” 勒胡的长篇大论沦为了背景声一样的东西。至少鹿谷行人没有认真去听。 没人想在这种时候听这种近似假设和穷举的结论。更何况应该本来就没有人认可卡的推理,甚至包括卡本人。 鹿谷行人放缓脚步,尽量自然地来到范的身边。 范留意到了鹿谷行人的意图,简洁地问:“取证?” “我想知道你今天下午的行动时间表。”鹿谷行人承认。 “那……你先告诉我你的行动时间表吧。”范反过来说道。 卡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 小野慎子瞥了眼范和鹿谷行人这边。 勒胡仍在进行他的推理。奥希兹附和着他。 “……我一直在睡觉。四点五十四分醒来,然后就去了副馆。”鹿谷行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嗯。”范点头,“我其实一直待在副馆。” “……” “我当时就说过的,我要在副馆进行搜查。”范道,“很遗憾,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和案件有关的异常现象。” “完全没有么……” ——案件是发生在主馆里的,与副馆无关也不奇怪……我的思路错了吗? “勒胡大概在下午四点出头一点就到了副馆三楼,然后在四点一刻离开了。接下来,就是阿加莎,大概是四点四十到的副馆。然后就是五点零五,你了。”范拍拍鹿谷行人的肩膀,“加油。” ——这家伙,什么意思…… 鹿谷行人皱眉。范已快步走进了卡的房间内。 …… …… 【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 卡几乎是在秀他的黑之挑战。 “没有异常,下一间吧。”勒胡催促道。 默认,一致通过。 对卡的房间的搜查草草结束,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卡的房间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 尽管在《十角馆事件》中,凶手的房间是一间还没装修好的房间。但很难想象这个“黑之挑战”的发起者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弱点。 众人离开卡的房间,朝馆外走去。 噩梦之馆一楼—— 一号房间,绫辻行人。 二号房间,奥希兹。 三号房间,卡。 四号房间,范。 至此,噩梦之馆一楼搜查完毕。 鹿谷行人回头看了一眼镜墙。 ——那里面还有一个空房间,以及“零号房间”。不过应该是和这回的事件无关的…… 抛开脑袋里的闲想,他走近奥希兹。 “奥希兹,请告诉我你今天下午的行动以及对应的时间。” “啊?啊、哦……”奥希兹稍微愣了愣,答道,“我先是睡了会,然后在五点零二的时候,卡按之前说的来叫醒我。然后我在五点十二左右前往副馆。来的路上还在台阶上看到了勒胡,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嗯,帮大忙了,谢谢。” ——奥希兹的证言非常清晰。 ——接下来只剩卡和勒胡的证言了。 鹿谷行人托腮。 ——不,关键是勒胡的证言。 ——如果能从他那里得到的确认的话,大概一楼的人都会有相对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毕竟他们在在楼梯口遇见勒胡之前,都是待在一楼的。 ——而二楼的四人是阿加莎、坡、勒胡、埃勒里。现在只有阿加莎和勒胡还活着了。 ——嫌疑人在他们两人之间吗? ——可他们也在五点零七分的时候有不在场证明……尽管这个不在场证明或许并不可靠。 从密室到死亡时间……总会让人想到机关之类的物理诡计。 但如果不是机关的话,凶手是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的? 鹿谷行人用食指敲敲太阳穴,提醒自己不要钻进死胡同中。 ——真相会是…… 第79章 无意义的过去 虚实 晚上七点五十七分。 “就像这张纸上说的那样,我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小野慎子拿起她的黑之挑战,说道。 …… …… 晚上八点三十五分。 “我是‘超高校级的警察’,虽然没能阻止埃勒里和坡的死亡……请多指教。” 勒胡在提到他的才能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歉疚。 …… …… 脑中跳出弹丸论破标题中的“(非)日常篇”与“非日常篇”。 在“自相残杀游戏”的舞台上,压根就不可能存在什么“日常篇”。不然其就不足以成为弹丸论破。 弹丸论破本身就是非日常的。 自己现在确实地存在于自由与强迫的矛盾中。 是的,这里就应该是艺术的所在之处。 这是一个故事。 …… …… “坡的尸体……” “就那么放在那里吧。” 全票通过,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再去提这个话题。 …… 尸体的话题似乎太过现实,以至于一想到就让人感到无可附加的疲惫。 ——弹丸论破里面的尸体都会被黑白熊给处理掉,这真是一个人性化的设定。 …… …… ——鹿谷行人的必经之处? 不对。鹿谷行人并没有什么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倒不是说“理想的侦探有多遥远”,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简单来说,鹿谷行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尽管也拥有他自己独特的优缺点,但这依旧在普通人的范畴内。 他当然可以因为种种偶然被卷入一起“噩梦之馆事件”,但完全也可以在外面普通地生活。 …… ——最原终一的必经之处? 最原终一在鹿谷行人的朋友中也属于相对特殊的。 并非最原终一的“孤僻”或“忧郁”,那些都属于正常高中生“自我意识过剩”的范畴。 在此之外,最原终一还存在着什么扭曲的地方。 或许他本人也没有自觉……但他确实存在这样异于常人的地方。 作为正常人当然吃不消。不过若是作为什么作品中的重要角色登场的话,最原终一的特质反而很合适。 如果现在弹丸team之类的角度,说不定可以评价一句“最原身上有很大的潜力”。 最原终一和鹿谷行人不同,可能确实有所谓“必经之处”在等待着最原。 如果这个“噩梦之馆事件”确确实实是一个故事的话,那这就应该成为最原终一的舞台。 ——然而最原终一却是在馆的外侧…… …… …… 晚上九点五十四分。 “行人,你的脸色不好看啊?”小野慎子半是调侃半是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的搜查还在进行中呢。”鹿谷行人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 …… “什么?我下午的行动吗?”面对询问,卡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话说在前头,完美的证言是不存在的,我的证言可能听上去有点缺少不在场证明之类的,但反而说明了这是真的。” “知道。” “啊,那我说了……”卡皱眉,“我其实没睡多久,醒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差不多到集合时间的时间就出去了。” “那么,时间是?” “五点整。”卡笃定地说道。 有留意到什么异常吗? “哪有什么异常。” 勒胡在楼梯口吗? “是的。” 你有去叫奥希兹起床吧? “怎么了?” 她当时在房间里面吗? “当然。我才不会傻到去空房间叫人。我和奥希兹也有简短的对话。” ——对话内容是? “不,对话内容不重要吧?我提醒她时间不早了,然后房间里传出来一声慌乱的‘啊、已经五点零二了!没想到这么晚……我马上就过去。谢谢你了’。” ——…… “……你是在怀疑奥希兹?” ——不,嫌疑人还没有确定。 …… …… “我在下午的行动……”勒胡迟疑了一下,答道,“我在四点就去了副馆。在副馆三楼见到了范。过了会就去了主馆的楼梯口那里,然后就一直待在那里了。” ——中途你看见了什么?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绫辻行人你,然后是卡,最后是奥希兹。因为范已经在副馆里了,所以我判断一楼的人都出来了,就跟着奥希兹一起去了副馆。接下来的你都知道。” ——没有人从二楼下到一楼去吗? “至少在那段时间之内,我没有看见。” …… …… 这是一个故事。 这个想法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在自己刚到噩梦之馆的时候,就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想法不断重复强调。但这强调并没有什么意义。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自己的反应倒足够真实。 ——我与这个故事格格不入吗? 不,不至于。故事对于角色的多样性是很宽容的。 ——所以…… …… …… 纵使反复挖掘自己的记忆,也无法找出什么确实值得一提的经历。特殊的或有趣的经历自然有不少,但那些经历暂时还不具有意义。 暗恋过的女生也好,喜欢玩的游戏也好,自负,自卑,对成年人的矛盾态度,对时间的态度……看似有很多可说,实际上却全是碎片。 毕竟只是一介高中生,对故事的核心而言太单薄了。 普通的高中生,鹿谷行人。 超高校级的侦探,鹿谷行人。 ——被植入才能和记忆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像现在的“我”这样陷入自我否定吗? ——“他”会继承“我”的什么?会如何思考? 好想和“他”对话。 好想见一见未来成为超高校级的自己。 尽管问题都还不明确,但我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 ……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六号房间。 鹿谷行人再次走进这里。 钟上的飞刀,密室,不在场证明。 他屏住呼吸,在坡的尸体旁边蹲下。 拿起脱离电话机的话筒,放在耳边。 “嘟嘟嘟嘟嘟……” 放回原处。 思维和忙音有点相近。 鹿谷行人起身,拍拍大腿,转身,朝向门口—— ——等等,难道是这样的吗? 他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样的话,说得通…… …… …… 尽管问题都还不明确,但答案或许是始终存在的。 既然这样的话,答案当然也有可能就在“噩梦之馆事件”之中。 …… …… “阿加莎,帮我个忙!” “喂喂喂,等等,哪有这样把别人扯到一边让别人帮忙的啊?” “拜托了!我现在想到的、靠得住的就只有你了。” “啊——”小野慎子拖长尾音。 …… …… 晚上十一点。 主馆二楼。 “答案有没有可能在三楼啊?”卡趴在栏杆上。 “三楼?” “对,三楼。”卡用手指了指头顶,“主馆不是也有第三楼吗?” “话是这么说,但三楼上不去啊……”奥希兹苦笑。 “一定存在什么密道通往三楼——肯定存在的,不然中村青司造三层干什么。”卡十分确定地说道。 “确实,肯定存在通往主馆三楼的路。”范打断了卡的话,“但就是找不到密道,才不去讨论这件事的。” “既然存在密道,那么凶手通过密道进行……” “到此为止,那么今天的搜查就这样吧。”勒胡直接将话题截断。 “喂——” “好的休息比什么都重要。”勒胡下了结语。 道理正确到无法反驳。更何况身体确实有点疲乏。 卡一下没了底气,又趴回了栏杆上。 “等等,大家都在吗?”小野慎子小跑着从一楼上来,张口便问。 勒胡环顾一下,道:“除了绫辻行人,怎么?” “那就没关系了。”小野慎子长出一口气,“能不能再晚点休息?” “再晚点?” “嗯。行人说他有话要说。让大家十一点五十在六号房间门口集合。” “呦,这家伙想干什么?看这架势是要模仿侦探漫画?”卡哼了一声。 “十一点五十?”范问。 “嗯,十一点五十。”小野慎子点头,“那么,我就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大家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她以和来时同样的匆忙离开了二楼。 “有点侦探剧的感觉呢。”奥希兹感慨。 “但愿如此。”勒胡摇头。 “这样看上去,感觉我们都像配角一样。”范苦笑,“真令人不爽啊。” 第80章 无意义的过去 鹿谷行人的解答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颇令人不快的电话铃声。 晚十一点五十分。 电话铃声格外刺耳。 尽管墙壁的隔音效果异常的好,但房门的隔音却只是聊胜于无。 勒胡压低声音:“六号房间。” 这是极易判断出来的事,电话铃声来自正后方的六号房间。 站在二楼走廊的四个人互相对视。 在心底再次确认了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没错。 对于年轻的高中生而言,这或许是个正好能激起睡意的不早不晚的时间。 电话依旧不留情面地大叫着。 “绫辻行人和阿加莎呢?他俩让人集合在这里,结果自己跑到哪去了?”卡道。 奥希兹默默摇头。 范走进通往六号房间的通道。 打开半掩的房门。 开灯。 坡仍以尸体的形式将上身伏在折叠桌上。 绕过尸体,来到电话机前。范迟疑了会,按下了免提的按钮。 “喂?总算接电话了。你们都在吗?” 鹿谷行人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出。 勒胡、卡、奥希兹也走进了房间。 “不,阿加莎不在。”范道。 “那没关系,她马上就会到的。”鹿谷行人接着在电话中说道,“话归正题。这就是我要像你们展示的第一件事,或者说是‘确凿无疑的真相’——噩梦之馆中电话的秘密。” 卡向电话迈出一步:“别卖关子,你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的原因……” “折叠桌上应该有坡的‘黑之挑战’吧?”鹿谷行人打断了卡的话。 范拿起电话机旁的挑战书:“是有,然后呢?” “请看正面的最后一句话。” 范扫过一眼,将挑战书递给剩下三人。 【每日的下午一点,将给予与他人联络的机会。】 “……文字游戏?”勒胡问。 “仔细一想,这话实在有点暧昧,不是吗?”鹿谷行人说,“机会是多少次呢?又是多长的时间呢?更重要的是,这个‘他人’又是指谁呢?” “是指收信人以外的人吧。不对,是……” “只是指‘噩梦之馆外的人’而已。”鹿谷行人抛出了结论。 “噩梦之馆的电话有自己的内线,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接通?”卡道。 “没错。”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表示赞同。 奥希兹问:“那么,电话号码是……” “话筒上和钥匙上都标好了,例如六号房间的电话号码就是‘#6’。因为这里的房间号一直就是以这种格式表示的,所以会让人以为这只是单纯表示房间号而已。算是一个小小的心理诡计。” “房间号的表示格式,通话时间的限制……原来都只是为了这么个心理诡计服务的吗?”卡懊恼地扶额。 “目前看来,大概是的。” “……” “那么,这个诡计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范以平静的语调发问。 “在这之前,我先解释一下这起事件中‘密室’的手法。”鹿谷行人的语调也跟着冷静下来。 “密室……话题怎么就跳到了密室上……你找到了什么机关的痕迹吗?” “让阿加莎来演示一遍吧。”他说。 “阿加莎?” “——抱歉,稍微迟到了一点!” 女声从门口传来。 腰间挂着一把刀的女生站在房间门口,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没关系,阿加莎,你开始吧。”电话里的鹿谷行人自然地说道。 卡插话:“等等,那张大纸就是制造密室的道具?” “你说这个?”小野慎子看了眼手中的纸,“不,这个是之后要用到的东西。” 卡挑起一边眉毛。 范朝小野慎子点头,示意她开始演示。 小野慎子也点了点头,随后,走向奥希兹:“六号房间的钥匙保管在你那里的吧?能把它给我吗?” “这当然没问题……喏。”奥希兹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钥匙柄上分明用标签纸标着“#6”。 “嗯,”小野慎子接过钥匙,“那么,看好了。” 她从怀中又掏出一把钥匙,然后大方地放在折叠桌上。 那把钥匙同样用标签纸标着“#6”。 “喂!怎么回事,两把钥匙吗?”卡忙道。 “别急。”鹿谷行人的声音中有一丝笑意。 小野慎子拿着剩下的钥匙,又是大方地走出房间门,关门,上锁。 “开玩笑吧……这算什么密室诡计,这把钥匙是怎么回事?备用钥匙?高仿品?”卡连连摇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解谜的过程似乎比案件本身更让他难以接受。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小野慎子一边走回房间里,一边说道:“不,那把钥匙是货真价实的钥匙,也不是什么备用钥匙。” “可……” 她来到折叠桌前,拿起那把钥匙:“只不过,它是五号房间的钥匙而已。” 捏住钥匙,轻轻晃动。 #6。 五号房间的钥匙。 “不、如果钥匙是其他房间的话,那么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卡不自觉地出声。 小野慎子手指一转,将钥匙攥在手中。 “是的,所以这个密室的诡计还有后半部分。”鹿谷行人插话道。 小野慎子再次走向门口,背对房间里的众人,对门锁摆弄起来。 众人沉默地看着她。 咔哒一声,门锁弹出,随后缩回。 “嗯,”她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房间,“看来房间里的钥匙就是门的钥匙呢,果然这个房间刚刚是一个‘密室’啊。”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范倒是微笑着点头。 勒胡快步上前,从小野慎子手中拿过钥匙。 “密室的手法同样是心理诡计的运用。六号房间在我们发现时,只是一间‘心理密室’。”鹿谷行人道。 “——啊,我明白了!”卡猛的用右手锤了下左手手心。 鹿谷行人接着说道:“对于噩梦之馆的钥匙而言,造型上都是相差无几的,我们记忆它的主要依据就是钥匙柄上的标签纸。这个密室诡计的准备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凶手本人的钥匙上再贴一张标签纸,然后在新的标签纸上标上‘#6’的字样。” “在凶手杀了人之后,只要把凶手本人的钥匙留下,将真正的六号房间钥匙带走,锁门,密室就完成了。”卡补充道。 “没错。” “但这样的话……”勒胡握着六号房间的钥匙,“伪造的钥匙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发现它与房间不符的。” “是的。所以这个‘心理密室’真正的完成是在搜查时。”鹿谷行人顿了顿,“请回忆阿加莎刚刚的行为,以及搜查时的情景。” “……你是说……” 鹿谷行人冷静地说道:“凶手需要在他人发现钥匙之后,自己拿过这把钥匙,以检查钥匙和房间号是否对应为由,趁机将两把钥匙对换。” “……” “没错。”小野慎子道,“我刚刚开关门锁的时候,用的是真正的六号房间钥匙。在我背对你们的时候,我偷偷将两把钥匙交换了。” “毕竟噩梦之馆的房间钥匙也是幕后黑手准备的,所以标签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虽然细节肯定会有差别,但不刻意去观察也不容易发现。当然,凶手为了保险,直接将钥匙保管在自己身上了。”鹿谷行人提了点声调,“是吧,奥希兹?” “奥希兹?”勒胡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卡皱着眉。 范表情平静。 奥希兹苦笑一下,说:“刚刚都只是对密室的‘推测’吧?说不定那确实是一种可行的密室手法,但可能凶手实际上是通过什么密道进出的。那只是一种‘解释’而已,证据呢?” “……我没有直接的证据。” 短暂的沉默后,鹿谷行人坦率地承认了。 “我还有下午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推测就这么破坏别人间的信任关系吧?”奥希兹难得地强硬起来。 “说到‘不在场证明’,我倒确实还有话要说。”鹿谷行人不紧不慢地道,“阿加莎,开始吧。” 第81章 无意义的过去 噩梦馆事件·上篇 “以下就是行人整理的时间表。” 小野慎子瞥了眼折叠桌,坡仍伏在桌上。 她来到床前面,将卷起来的纸展开。 【下午一点三十分:散会,众人回到房间。(绫辻行人的证言)】 【——范前往副馆,之后一直待在副馆。(范的证言)】 【下午四点:勒胡前往副馆。(勒胡的证言)随后被在副馆的范目击。(范的证言)】 【约下午四点十五分:勒胡离开副馆。(范的证言)】 【——勒胡前往主馆连接一二楼的楼梯,之后一直在那里。(勒胡的证言)】 【约下午四点五十分:阿加莎前往副馆。(阿加莎的证言)】 【约下午四点三十分:阿加莎抵达副馆。(范的证言)】 【下午四点五十四分:绫辻行人前往副馆。(绫辻行人的证言)】 【时间不明:阿加莎去厕所。(阿加莎的证言)(范的证言)】 【下午五点整:卡离开房间,叫奥希兹起床(对话时间为五点零二分),随后前往副馆。(卡的证言)(奥希兹的证言)】 【约下午五点零五分:绫辻行人抵达副馆。(范的证言)】 【时间不明:阿加莎回到副馆。(绫辻行人的证言)(范的证言)上厕所的总时长约十分钟。(阿加莎的证言)】 【下午五点零七分:六号房间中,飞刀插进钟面。】 【时间不明:卡抵达副馆。时间在阿加莎回到副馆之后。(绫辻行人的证言)(范的证言)(阿加莎的证言)】 【下午五点十二分:奥希兹前往副馆。】 【时间不明:奥希兹与勒胡一起抵达副馆。(众人的证言)】 【约下午五点二十三分:绫辻行人与范发现坡的尸体。】 【下午五点三十七分:餐厅众人赶往六号房间。(时间由阿加莎确定)】 “其中,我们关于‘人员通过一楼与二楼间楼梯的顺序’询问过勒胡了,结论是顺序是一致的。”小野慎子对着时间表说。 勒胡默默点头。 “另外,”她接着说道,“行人和范也可以证明到副馆的顺序没有问题。我要补充的就是这两点了。” “……嗯,凶手在五点零七分的时候一定在六号房间里,这么看来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呢。”范道。 “为什么一定在六号房间里?”奥希兹问。 “你没听勒胡之前的推理啊,他关于挂钟的那一段推理还不错。”范摇头,“唯一的缺漏是‘有可能飞刀是坡的死亡留言’。不过在凶手不在场的前提下,一个即将死亡的人把一把飞刀扔到离自己有一定距离的挂钟上作为死亡留言……这行为就太古怪了。所以凶手应该是在场的。至于那刀是凶手还是死者插上去的,那反而不重要。” “五点零七分……有时间犯案的只有阿加莎和卡吧?”勒胡托腮,随后摇头,“不对,应该只有卡。从时间来推算,卡到达副馆的时间约为五点十分。如果阿加莎五点零七分还在六号房间的话,想要在卡之前到达副馆是有难度的,而且路上也很可能遇上卡。” “你……啊,确实是这样,我的不在场证明是最不可靠的。但是!”卡咬牙,提高声调,“绫辻行人,你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吧?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怎么样的?是电话吧?像你现在这样,用电话和免提功能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没错。”鹿谷行人表示认同。 受到了肯定,卡更加起劲了:“从绫辻行人的这通电话就能看出来,这电话机的免提功能非常厉害,加上可以调节音量,房门的隔音又相当之差,只要把电话机放到稍微靠近门的位置,以假乱真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房门这糟糕的隔音是为了这个吗?”勒胡苦笑。 “等等啊,就这么认定我是凶手了吗?难道我要握着听筒,在六号房间一直等到你来叫我?而且我要怎么瞒过勒胡在一楼二楼间往返?勒胡只看见了我一次了啊!看见我从一楼前往二楼,而且他还是和我一起的!” 奥希兹拧着脸,大声说着。但她的话非常流畅,也具备逻辑性。 小野慎子盯着奥希兹,将那张纸翻到了反面。 视线集中到纸上。 那是一张平面图。非常简略,既无比例尺也无符号。 “这是主馆一楼和二楼的平面图。我和行人已经尽量保证其的准确了。”小野慎子道。 勒胡俯身,从床上拿起平面图。 “图里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馆里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很可能存在秘密通道?”卡问。 “有可能吧,这馆造型太古怪了,有几条秘密通道也不奇怪。”小野慎子再次走向门口,打开门锁,然后把门一把拉开。 她说:“不过,我要说的是这个。” 门口。 通道。 二楼栏杆的缝隙。 视线从这些事物中穿过,最终被一楼镜墙的上部所阻隔反射。 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通过镜子注意到了六号房间这边,便对着镜像挥了挥手。 “绫辻行人……”卡不自觉地出声,“他怎么会在那里……” “这是我和他约好的,让他站在三号房间的通道出口。”小野慎子瞟了眼镜墙,道,“如你们所见,根据这个‘噩梦之馆’的结构,在六号房间可以直接通过镜墙观察一楼的三号房间通道出口。” “通过这种方法,凶手虽然还需要待在六号房间中,不过却不需要一直拿着听筒了。对案发现场的整理就灵活了许多。”范道。鹿谷行人不在电话那头,不知怎的,范自然地担任了解说员的角色。 “我去叫你起床……这也是你的计划吗?”卡的表情比之前还难看些。 “明明是你主动说来叫我的啊!” “如果我那时没有自告奋勇,你也会以类似的原因主动邀请我吧?” “什么跟什么啊?”奥希兹跺脚,“镜子的位置能说明什么!那不过是推测!证据呢!我的不在场证明还是实实在在的啊!” “不,要瞒过勒胡上到二楼还是很容易的。”范稍微眯了下眼睛,“勒胡是在四点之后才出发的,说的更确切点,是在差不多四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才开始在楼梯口守着的。而散会的时间是一点半。” “……”奥希兹面部微微颤抖。 “你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六号房间,只要在够早就行。”范道,“根据噩梦之馆二楼的构造,你甚至都不用经过二楼其他房间的门口,不需要担心其他人注意到你。虽然你在一楼时会经过一号房间门口,但就算绫辻行人发现你的异常,也因为还在一楼,可以轻松用其他的理由掩饰过去。” “好……在勒胡之前……”奥希兹突然笑了起来,“那么下楼呢?你们之前的推理中,我不是在这里一直待到了五点零七分吗?我又是怎么瞒过勒胡回到一楼的啊?” “这个……我想还是交给绫辻行人来解答吧。”范很轻松地摊手。 “我听到了哦?没想到你们进展得那么快……”鹿谷行人出现在六号房间通道的出口处。 他缓步朝房间走来,干咳两声,道:“奥希兹确实是在五点零七分后才下到一楼去的。不过存在一条二楼通往一楼的单程通道——” 他伸出大拇指,一边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跳下去。” “哈?” “跳——” “二楼的中间是空的,下面就是一楼大厅。所以只要跳下去就好。”鹿谷行人一脚踏进房间。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啊?”奥希兹捧腹,“你的行为完全是为了推理而推理,编造一个故事性不错的手法而已!证据呢?证明我是罪犯的证据呢?证明你这异想天开推理的证据呢?” “电话。”鹿谷行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奥希兹的话。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那通鹿谷行人打来,还没挂断的电话上面。 “密室诡计……”他呼出一口气,“在你完成密室诡计之后,你手上的钥匙就变成了六号房间的钥匙,而你自己房间——二号房间——的钥匙则留在了六号房间里。所以你虽然回到了一楼,但无法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去。虽然你可能留下了什么机关,让你可以在门外把话筒扯下电话机,但你无法挂断电话。” “……你这算什么……” “那我补充一下吧,你不会在六号房间挂断电话的,毕竟你那么做的话,底下二号房间就会响起非常大声的忙音。”鹿谷行人道,“只有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挂断六号房间的电话,然后摘下二号房间的话筒。” “……” “同样的,你摘下话筒之后,也没有再回到六号房间的机会——毕竟可以从二楼跳下一楼,但没办法从一楼跳上去啊。”鹿谷行人苦笑,“所以,这通电话直到发现尸体之后,都是接通着的!” “那,证据就是电话的声音……”卡瞪大眼睛。 鹿谷行人指指房间里的电话:“就像这样。尸体发现时,话筒离开了电话机,话筒里却没传出忙音……因为心里被预设了‘一点十五之后不可能打通电话’,所以我当时完全忽略了这点。” “……”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奥希兹。” “你现在倒确实有点‘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感觉啊。”她轻笑一下。 “嗯,虽然我既不是民事侦探也不是刑事侦探。但我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我的推理就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推理’——请容我以这么自大的一句作为推理的结束语吧。”说罢,鹿谷行人感到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下来,“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卡,交给你了。” “过了十二点……啊,现在的‘侦探角色’是我了。”卡叹气,随后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指向奥希兹,“我作为今天的侦探指认你——奥希兹,你就是杀害‘爱伦·坡’的凶手!” 第82章 无意义的过去 最原终一的困惑 晴天。 阳光从落地窗射入屋内。 最原终一保持着将手机贴在耳旁的姿势,眯着眼睛,看着地砖上反射的刺眼光影。 脑中根据电话里鹿谷行人的描述,来想象噩梦之馆的景象。 “……然后,凶手从二楼直接跳到了一楼,完成了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最后,她去扯下了她自己房间的话筒。然后根据这一行为对电话机的影响,凶手的身份被成功推理了出来。” “嗯……嗯,嗯……等下、你说什么?幕后黑手已经被推理出来了?” 最原终一一个激灵。 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下午一点。 “对。幕后黑手——奥希兹,已经按照规则,被今天的侦探给指认了。”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多少有点自豪地说道。 “等等……抓到了……奥希兹的反应呢?” “她后来也没再多说什么,推理结束之后,我们把她关到了镜墙后面的空房间里。那里的水管上有一条手铐,正好派上了用场。” “……” “怎么了?”鹿谷行人问。 “……案件真的已经解决了……” ——钟表、飞刀、时间、密室、不在场证明…… 最原终一迅速地回想刚刚鹿谷行人说给他听的案件全貌。 ——不行,想不出推理中有什么致命漏洞。甚至可以说这个推理连侦探小说的故事性都一并满足了。奥希兹确实应该是凶手。 ——但是…… 心里出奇地混乱。 ——案件就这么结束了?丝毫没有真实感。照常理来说,这应该只是一个开端,就算抓到凶手也肯定有误。 感性这么大叫着,但理性上知道,能找到凶手其实并不奇怪。 倒不如说这样才是真实的。 ——像“暴风雪山庄”这样人越来越少还没有外界影响的情况,像侦探作品里那样顺利地完成连续杀人才叫不正常。 最原终一心里也清楚这点。 ——不过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事件,总让自己这个“局外人”有些不满。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鹿谷行人独立推理出了凶手? ——难道他真的有侦探的天赋? ——那自己怎么办? 这不该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鹿谷行人的推理能力和最原终一的推理能力没有关系。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这么去想。 晃眼。 将视线从地砖反射的光影上移开,但视野里仍残留着黄色的残影。 ——荒诞。 ——这个故事过于荒诞,不过是一场无头无尾的推理秀罢了,不具备任何意义。 ——这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故事。因此…… “喂?最原?”鹿谷行人打断了他的思考,“时间不多,我接着说了。” “啊、嗯,你说。” “奥希兹虽然在凌晨就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今天早上还是出了点事……” “今天早上?” “嗯,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的早上。”鹿谷行人顿了顿,“我们发现范失踪了。” ——范? 一时没反应过来。 ——代号为“范·达因”的……失踪了? 感觉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这种没头没尾的感觉同样是真实的体现。最原终一抑制住自己的消极思想,努力去认真看待这件事。 “事情没什么征兆。凌晨处理好奥希兹的事情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各自睡觉去了。等到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范失踪了。在范的房间里搜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痕迹。”鹿谷行人接着说道。 “凌晨的时候,范还在馆里吗?”最原终一问。 “当然还在啊,那会推理的时候是全员在场的。”鹿谷行人的语气里有点不满,“你有点心不在焉啊?” “前两天的你不也是。”最原终一呛回去。 “不扯这个。总之范失踪了,原因暂时也还不明白……所以我希望最原你能在馆外调查一下范。” “我来调查范吗?那该从哪着手?别提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啊。” “真名是‘松下智行’,将任弹丸论破第五十期‘超高校级的悠悠球手’。头发是绿色的,身高大概在180左右。身体露出来的部分没有明显的胎记或疤痕。”鹿谷行人一口气说了一串。 “有名字的话,那说不定能找一找……”最原终一嘴里含糊不清。 ——松下智行?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吗? “最原,时间差不多到了……说起来,你昨天不是要过来吗?然后呢?发生了什么?”鹿谷行人问。 最原终一稍作回忆:“过去的道路被警方封锁住了,过不去。原因是有人刻意引发山体滑坡。因为性质特殊,所以没在新闻里报导。” “什么啊,连山体滑坡都出来了。我们这是被当成了恐怖分子的人质吗?” “谁知道呢。” 听筒里忽然传来杂音。时间到了。 最原终一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啊,时间好像……最原……记……范的事情……” 鹿谷行人的声音终于被杂音完全盖了过去,随后电话挂断了。 最原终一放下手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 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下午一点十五分。 最原终一毫无疑问又旷了一天的课。 尽管最原终一绝不能算进好生的范畴,但旷课对他来说也是少有的。更不用说连旷两天了。 自己良心上总有点过意不去,不知为何却又提不起劲去思考上课的事。 ——昨天夜里与东野恭一郎分别,虽然他还问过自己要不要在弹丸team附近的旅馆里住一晚上,但自己还是拒绝了。 ——理由是自己还打算上课……今天却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就结果来说,还不如听他的住一晚旅馆呢。 有点后悔,提不起劲。 昨天见到了东野恭一郎、江之岛奇运还有威廉——自己并没有对鹿谷行人说起这件事。自己并不是很想说,这也不是很有必要的事,所以就没说。 【“我并不希望你用那么乐观的心态去看待这个‘噩梦之馆事件’。”】 昨晚,东野恭一郎这么对最原终一说。 场景仍是饭店的那间包厢。江之岛奇运和威廉已经离开了,桌上勉强不算狼藉。 【“我想我没有把这个事件看得很简单啊……为什么这么说?”最原终一问。】 【“现在我手头的线索还不是很充足,不过推理上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了。”东野恭一郎以近乎冷漠的表情看了眼最原终一,“你觉得,凶手做出这个‘双重模仿犯罪’的意义是什么呢?”】 【“双重……模仿犯罪?”】 【“一是《十角馆事件》。虽然我不认为杀人手法也会模仿书中简单粗暴的诡计,事件中对《十角馆事件》的模仿已经很明显了。二是‘黑之挑战’。”东野恭一郎看着最原终一,“你和馆里的人好像都陷入思维误区了。你们轻易地接受了‘黑之挑战’的设定,然后在幕后黑手给定的规则里起舞。”】 【“不,但一般来说……”】 【“没有一般来说,犯罪就是犯罪。‘黑之挑战’并不存在,‘噩梦之馆事件’只是对‘黑之挑战’的模仿而已。”】 【“但是……”最原终一捏住帽檐,“犯人模仿‘黑之挑战’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在模仿犯罪里再套一层模仿犯罪?”】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所以我要说的是另外一点。”东野恭一郎道,“这只是‘模仿’,犯人身上没有任何约束。他没有必要遵循他自己定下的任何一条规则。”】 【“但自己不遵守规则的话又为什么要定下规则呢?不对……”最原终一摇头,“又绕回模仿犯罪的动机上了。”】 【“我只是提醒你,别去相信犯人的话。如果你信任了犯人,你就不可能抵达真相。”东野恭一郎最后说道,“另外,在明天你朋友打电话之后,记得把信息转告给我。”】 ——一旦接受了幕后黑手提出的“规则”,就等于陷入了幕后黑手的圈套了。 ——东野恭一郎的建议十分现实。实话实说,自己这个弹丸论破厨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的。 ——然而这算是怎么回事? 鹿谷行人已经找到了杀人凶手,奥希兹的反应也不像是被冤枉的。 ——…… ——凶手本人确实也遵守了她自己定下的规则,可能和她模仿“黑之挑战”的动机有关吧。暂时也只能这么考虑了。 最原终一点开手机的浏览器。 “松下智行”。 这个名字越想越让他有些在意。 在搜索框输入这个名字。 敲下回车。 最先跳出来的是一则新闻。 他瞬间回想起来了。 【如果漫无目的地搜索的话,就算只看社会事件,也只能得到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信息。】 【“少女因为落选而跳楼自杀”、“令人唏嘘,少年刚入选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在回家途中因意外身亡”、“校园聚众斗殴,引一人伤重致死”、“高中生闯入邪教聚会场所,一人死亡,脱出者精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失常”……】 【点进这些新闻,人名也只是“田间百子”、“松下智行”、“浅间悟”这样毫无特色的名字。】 昨天,就在昨天坐公交车去噩梦之馆的路上,为了找和法月武丸有关的信息,自己曾简单地浏览过近期的社会新闻。 “令人唏嘘,少年刚入选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在回家途中因意外身亡”。“松下智行”。 入选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松下智行已经死了。 重新点进新闻,新闻里贴出了松下智行的照片。 尽管面部打上了马赛克,但头发的颜色能看出只是普通的黑。 ——为什么…… 第83章 无意义的过去 最原终一的日常与非日 【“范确实有问题,不过从你告诉我的信息来看,他并不是杀害坡的凶手。他和这起‘噩梦之馆事件’存在明显脱节的地方。总之,你先不用考虑他的事情。我这边会尽量帮你调查他的真实身份,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联系了东野恭一郎,对方却是这么表示。 这让最原终一有点失落。 该做的事情就这么做完了……虽说自己除了拜托东野恭一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明明有着待解的谜团,自己却会陷入无事可做的悠闲状态呢? 生活古怪地脱节了。 这种可笑的生活状态绝不是最原终一所认可的生活。不如说他压根就没想象过这种古怪而可笑的情况。 因此,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下午五点五十七分,最原终一走在去学校的道路上。 学校是他最后能想到的地方了。 ——必经之处的真相是“无处可去,剩下的无奈选择”。 天空仍大亮着,影子惹人生厌地跟随着自己。 鸭舌帽的帽舌是自身与无趣阳光间的唯一障壁,简直悲哀。 学校进入了自己的视野。 “你说昨天那个?” “是啊是啊。就那个……男主超酷的!” “分手算什么,男人就该有宽广的胸怀……” “喂,还没分手呢好不。她的态度也比较暧昧……” “啊——别提醒我下周还有考试啊……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啊……” “别扯有的没的,你说说,到底怎么办啊?我也烦得要死。” “考前两天再来个死亡复习吧……” 校服的人潮迎面涌来。 学校没有晚自习,这个时候已经放学了。 最原终一低着头,逆着流向在并不密集的人群中移动。 他也是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毕竟在下午一点后的别的时间里去学校,只会让他觉得很尴尬。 明明一声不吭说翘课就翘课,翘了两天的课之后却又没有大摇大摆回去的魄力…… ——虽然是幼稚的矛盾,不过说不定反而佐证了自身的特殊性。 最原终一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喂,是你啊!帽子!” 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影叫住了他。 抬头。 不同的校服,在人流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你是……” 记忆顺着非唯一索引往下搜寻。 空的记忆,重复的记忆……随即是…… “你是那天打劫我的——” “嗯,我叫百田解斗。”对面的人拍拍胸脯,“那天的事真是抱歉啦,很可惜那次抢来的钱我都给花完了,所以没法还给你。不过王马应该已经代我道过歉了吧。” ——不,并没有。而且,把抢过来的钱花完了就可以作为不还钱的理由了吗? 最原终一最后这么甩出一句话:“你不自称‘超高校级的宇宙飞行员’了吗?” 这话是故意说出来呛百田解斗的。平时的最原终一断然不会这么做,但今天的状态或许有些特殊。 “啊……别提那个了。”百田解斗歪头,移开视线,“实话实说,我其实没有通过弹丸论破的海选,根本就不是什么‘宇宙飞行员’。” “嗯。”最原终一点头。 ——意料之中,自己在被打劫的时候就猜出来百田解斗落选了。 “不过王马后来跟我说,根据他的推理,你也没有入选,是这样吧。”百田解斗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脸朝着其他方向,眼睛却偷瞟着最原终一。 ——绝对是故意的。 最原终一拧起眉毛,在肚里搜刮反驳的词句。 百田解斗得到了最原终一的表情,显得很满意,再说道:“说到王马……你有见到他吗?” “……王马?” 最原终一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从刚才开始,这闲聊就完全没有重点。 “嗯,王马小吉,他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啊。” “是一个学校没错。”最原终一摇头,“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唔哇——那真是烦人。”百田解斗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今天来你们学校就是来找他的。” “他怎么了?” “这两天都没见着他,也没有联系上。所以就直接过来了。”百田解斗伸手挠头,“真是的,他人跑哪去了啊……” ——王马小吉…… “反正我确实不知道什么,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最原终一打了个响指,绕过百田解斗,快步走开。 有事自然只是托词。他正处于空虚到自我否定的状态。 总之,他不愿和百田解斗这么继续问答下去。 ——王马小吉。 ——前天,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的时候,自己和他还见过面。硬要看着自己与鹿谷行人通话。完全就是“讨厌的家伙”。 ——失踪了吗……王马小吉…… 最原终一经过短暂的苦恼,决定将此事抛到脑后。 虽然搞不懂这种看上去boss设定的人怎么会失踪,但失踪就随他失踪好了,反正又不熟。过剩的好奇心只会把谜团本身的美破坏掉。 得出结论之后,最原终一迅速将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 ——其他的人难道天天就在进行这样的聊天吗?这样的日常? ——这条路上的人流也正在进行这样的日常吗? …… …… 人流渐稀。 等最原终一走进教学楼里的时候,已经没几个学生了。 踏上走廊的地板。 夕阳的光线透过教室的窗户,斜射进走廊。 来到自己班级的门前。门是半开的。 夕阳。 教室。 光。 门。 鸭舌帽。 自己并不讨厌这种协调。这种具有偶然性的和谐具有美的特质。 最原终一轻轻推开门,走进教室。 “……” 一名金发的少女正站在教室后方,整理着一张桌子上的书。 少女与场景间并无违和感。倒不如说最原终一才是格格不入的那方。 本能地感到有点尴尬,刚刚体会到的气氛荡然无存。 “你是……” “隔壁班的赤松枫,班长兼音乐课代表。”少女打量了下最原终一,道。 最原终一走向教室后方:“那是天海兰太郎的桌子吧?” “嗯,没错。”赤松枫的语气很轻,“我们班的老师叫我顺道把这两天发下来的复习资料带给天海同学——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你们班的数学老师,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 最原终一缓步来到他自己的座位前。 本来就只是为了来学校而来学校,没什么明确的目的。现在反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刚进教室就一声不吭地走开好像有点不合适。但要说做些什么的话,自己也完全没有头绪。 他拉出椅子,坐下。模仿赤松枫,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资料。 ——整理什么呢?这两天好像是新发了不少复习资料,但自己不知该以怎样的顺序来整理它们。 纸张的翻动声。 数学,物理,英语,英语,语文,英语……怎么会有这么多英语的复习资料?上课讲了这么多东西吗? “我说……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赤松枫主动开口。 “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见到也不奇怪吧?” “是吗?不知怎么的,我对你的印象不太好。”赤松枫把不应该当面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实不相瞒,我这边也是。 ——可能以前确实不经意间彼此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最原终一想着这个,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复习资料。 第84章 无意义的过去 最原终一的必经之处 到底该怎么办呢? 最原终一手上动作没停,但心思完全不在整理资料上。 烦人。 才不想整理这些东西。干脆明天接着旷课? 噩梦之馆事件开始之后,最原终一自己的生活节奏好像也被彻底打乱了。 这明摆着不是好事,但他也不想再纠正回来。 虽然平日里就和他人关系不怎么样,但以往那种有距离的“日常生活”并不算最原终一所盼望的生活。 ——如果能入选弹丸论破就好了…… 不想做这种事情,如果鹿谷行人能在这时给自己打个电话就好了。 如果能有明确的“沉重”的象征来赋予自己的人生的意义就好了。 战争、人命……诸如此类,命题可以更加宏大一点,总之绝不能是琐碎的事物。 倒不是说让生命在那种情况下绽放出什么光彩。而是在那种情况下,生命会变得异常简单。就像小说和漫画,描写纯日常总归是要难不少。 正因为生命变简单了,所以它才有了在其他方向上变得复杂的余裕。 ——我想进入侦探作品。 最原终一心里竟然还泛起了些许忧伤的情感。 “对了,赤松同学。”他主动搭话,“你为什么要帮天海带复习资料啊?” “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们班数学老师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他让我来我有什么办法,大概在他眼里班级之间没什么区别。”赤松枫抱怨道。 从语气上能听出来,赤松枫对这事很有不满。估计早就想吐一下苦水了。 “啊,我知道。”最原终一指指天海兰太郎的桌子,“你为什么要帮他来整理?他自己人呢?” “……诶?”赤松枫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最原终一,“天海同学前天就请了病假。你们俩是一个班的,座位也挨得这么近,你不知道这个?” ——请病假了? 最原终一一愣。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在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一日……老师还特意提了一下,用来对比旷课的…… “喂,你该不是……前两天也没来上课吧?”赤松枫用怀疑的目光重新打量最原终一。 “……” 被看出来了。 ——什么啊,我是“超高校级的不幸”吗? “什么啊,原来是旷了两天课啊。”赤松枫一下子笑了出来。 “……说到旷课,你不也是吗?”最原终一红着脸反唇相讥。 借着“天海病假”的记忆,两天前的影像也浮现了他的脑海里。 【“隔壁班的赤松枫又带着同学翘课了。我强调了多少遍,学校强调了多少遍,学习是身为学生最应该遵守的纪律,连课都不上,这叫什么态度?” 班主任一拍桌子:“我不管你们有多正当的理由!请假是必须的!这是程序!今天我们班的天海同学在早上请了病假,已经回家了。这不就是非常符合规范的表现吗?我是不懂现在的学生了,这种常识性的行为就有这么难做到吗?”】 很无趣的记忆,这么清晰地回忆起来反而感觉亏了。 “不否认自己旷了两天课?”赤松枫反问。 “……” 得到了最原终一的默认,她才歪起脑袋,道“哈,我么……我那会是旷了一个下午的课去听‘超高校级的美学研究员’的讲座,我对这个行为完全不后悔。” “但你是班长啊,表率作用呢?” “我们班主任喜欢让差生来当班干部,美其名曰培养责任感。” “……同情你。” “没必要。”她把资料拢到一起,立起来,在桌上敲了敲,“比起这个,你家到天海家顺路吗?” “不顺路。” ——其实是顺路的。 谈话好像到了正好适合结束的节点,最原终一本来也没心思整理复习资料,装模作样地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书包。 “再见咯。” 他背上书包,说道。 赤松枫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包的盖子,“嗯。我也要把资料去带给天海同学了。” …… …… 地铁。 这一站人不多,车厢内部显得略微空旷。 最原终一与赤松枫隔着一个座位坐着。 ——为什么我还会和她同路? ——因为自己是和她一起离开教室的,所以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不顺路”,还特意选择了其他方向的地铁线路。 ——但为什么还会同路?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同路。”赤松枫读出了最原终一的表情,“我待会有事,所以得绕上一圈。” …… …… 该在哪站下车呢? 苦恼。 反正也无事可做,就这么一路坐下去得了。 等赤松枫下车再说。 最原终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地铁行驶到地面上,窗外闪过黄昏的景色。 明明叫做underground或者subway,却可以跑到地上来。真糟糕。 “我想起来了,在我旷课那天,我在走廊上撞到你了。”赤松枫主动开口,“所以我对你的印象才不怎么好。” “嗯。” 楼房的阴影扫过车厢内部。 “你明明也有两天没来上课,但老师却没叫我帮你带资料啊。” “天海是病假,我是旷课,性质不同吧。”最原终一说,“倒是你,身为班长,旷了半天的课,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不如说问题实在不小……”赤松枫右手手肘抵住膝盖,托腮,“……我是搞不懂你怎么能翘了两天课的。刚才发现你旷两天课之后我就很在意。” “啊,这个……” ——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最后就这么一旷旷了两天。 ——惯性吗? “啊,跑题了。”赤松枫道,“说回我自己……问题是很多,老师、家长……这回让我给天海同学送复习资料大概也有惩罚的目的,我猜。” “你不顺路?” “对啊,我到天海家还不顺路。”赤松枫叹口气,“不过我也说了,我不后悔。我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就评估了后果,然后才去做的。” ——给自己的行为贴金而已。 ——全面地评估后果,做到不后悔的去行动,这种做事方式听上去很令人羡慕,但不太现实。 最原终一心里想到,嘴上应和了一下:“嗯……觉悟?” “没那么夸张。反过来吧,是‘我觉得有必要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去做’,后果我会自行担负,然后不后悔做下的决定。” “……和你共事大概挺累人的。” “是吗?我原以为你会说我是个做班长的料呢。” “两者之间关系不大吧?” “……不过,这种行为方式也有让人头痛的地方……比如说做不成的事情。”赤松枫没有回应最原终一的吐槽,自己往下说道,“例如,我想参加‘弹丸论破’。” “嗯。” …… ……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刚才也主要是我在说话。” 地铁重新回到了地下。 窗户外只有用来照明的灯光,以及一闪而过的广告牌。 “最原终一。” 即将到站的广播。 “最原同学,我在这站就要下了。” “嗯。” “往前继续坐,然后转三号线,坐一站就到天海家了。” “嗯。” ——等等?她说这个是…… “我待会再出来也很麻烦,不过你既然还要坐下去,那就顺便帮我把资料带给天海同学吧。” “诶?” 减速。 广播。 停车。 赤松枫将不知何时掏出来的复习资料塞到最原终一手里。 地铁门打开。 “那拜托了,最原同学。” 她挥挥手,跑出了地铁。 地铁门在最原终一眼前关上。 ——诶? 等最原终一回过神来时,地铁已经重新发动了。 移动的灯光与广告牌。 ——刚刚她是顺势就把事情扔给我去完成了啊…… ——不对,那太流畅了,不是顺势的,是有预谋的? 最原终一不自觉地苦笑起来。 ——她会和我坐上同一趟地铁,其实不是巧合,是她刻意与我同行的。不论我选择坐往哪个方向,她都会跟我坐上同一趟车。 ——之后就找个理由,把资料全甩给我,自己走掉。 “啊——怎么会这样……” ——早该注意到的……从和她同时离开教室起,就该注意到的。 ——那句“我觉得有必要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去做”,说不定也是为了给她自己打气才说的。之后她就果断地把事情给了我这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了。 糟糕的一天啊。 地铁又来到了地面上。 这条线路原来有这么多地上的部分啊…… ——百田解斗也好,赤松枫也罢,全都不在自己的预想之中。 他回忆起校门口的人流。 这就是其他人的日常吗? ——显然,这份日常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追求这种日常。 对最原终一而言,这是“非日常”。 ——然而我本来就因为噩梦之馆事件旷了两天的课,昨天还见到了东野恭一郎。这才是确凿无疑的非日常。 ——明明处在非日常中,因为“无处可去”而进行了选择,为什么会遭遇这种日常的侵袭呢? ——既然是无处可去导向的必然的答案,难道这种日常就是“最原终一的必经之处”? 必经之处竟然是这么讨人厌的东西吗? 最原终一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若是顺应气氛,这时候自己应该反思一下“我为什么想参加弹丸论破”。 没那个必要。自己很清楚自己为何想参加弹丸论破。 但想法归想法,“现在的我”在哪里呢? 这两天被噩梦之馆事件冲昏了头脑,由着自己的性子旷了两天课。可弹丸论破只是“理想”,自己的“现实”又该怎么办呢? 第85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此处 “昨天……威廉跟你说了什么?” 趁威廉不注意,春川魔姬偷偷问最原终一。 脚踏上坚实的路面。触感与弹丸论破v3中的没什么不同。 刚刚一直在车上,确实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个……弹丸论破有给我的委托。”最原终一略作思考,选择了最关键的部分进行回答。 “委托?” “详情我也不清楚……” “喏,三位。那边的大显示屏可是弹丸team投资建设的,主要也是用来直播弹丸论破的。虽然我觉得在露天弄个大显示屏播东西实在很傻,但不知道为什么观众反响还不错。潮流么……总之弹丸team投资和承包了不少显示屏,包括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些,之后一路上你们还会看到更多的。”威廉望着一块漆黑的电子显示屏说了一长串,也不管最原终一三人有没有在听。 显示屏确实相当巨大,大到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的地步——在一个能植入才能的发达世界里,有必要造这样的显示屏吗? 最原终一顺着威廉的视线,看向显示屏。 ——而且,显示屏是黑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显示。 “这可是你们的功劳啊,最原。”威廉歪过头看着最原终一,语气变得有点古怪。 “我们?”最原终一正面对上威廉的视线。 “是啊,那个‘终结弹丸论破’的宣言。”威廉无奈地耸耸肩,“粉丝里有不小的讨论度,收视率也受到了冲击。多方影响之下,就关闭了一些显示屏。” ——是吗? 最原终一愣了愣,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虚构”的“真实”在此时此刻得到了证明。 ——这大概是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我们的“真实”…… “说起来,这里没什么人啊。”梦野秘密子在一旁开口。 闻言,最原终一环顾四周。 确实如此。周围很安静,连行人都看不见几个。 配上漆黑的显示屏,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威廉。 感到目光的压力,威廉无奈地说:“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发达的地方,加上也不是早晚高峰期,没人很正常。倒不如说是我们刻意挑在了没人的时候行动。不然我们都会很麻烦的。” ——麻烦……是指弹丸论破的粉丝吗? ——他们的态度会是怎么样的呢……考虑到有自愿报名杀人游戏的极端粉丝,现在还是不去接触他们比较好。虽然过去的我多半也是这种粉丝中的一员。 “呼——” 最原终一呼出一口气。 ——尽管如此,路上的行人还是太少了。就算不是高峰期,街道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只是因为经历过16人生活在一所学校的事情,所以一时没有意识到这份异常。 他问:“还有别的原因吧?” “嗯?嗯。”威廉愣了下,随后扯动嘴角,“要来猜一猜吗,侦探?” “……不用了,没兴趣。”最原终一摇头。 ——原因自己大概已经知道了。 ——是“超高校级的不幸”。据威廉的描述,才能的内容是可以把事物发生的概率提升约一百倍,不过无法指定详细的事件。这回大概是成功发动了吧。 “比起那个,”他说,“我们的目的地应该快到了吧。” “嗯,那边那栋楼就是。”威廉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么现在也可以告诉我们了吧——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最原终一问。 “是你家哦。” “啊?”他不禁发出声音。 “——过去的,最原终一的家。”威廉补充道,说话时面无表情。 …… …… 玄关。 “好——这里就是最原同学的家了。最原,难得有两个女生到你家里,你不该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吗?” 威廉自顾自地进行着他那无趣的打趣,相当麻利地换好了拖鞋。 “最原的家吗……”春川魔姬、梦野秘密子换上拖鞋,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朝里走去。 最原终一伸手摸了下玄关的置物台。 ——已经积灰了。 俯身看鞋柜里面。能确定鞋柜里有不同尺码的鞋子。 “你的父母是常年不回家的类型,最原,你这可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啊。”威廉笑道。 “你总是能在恰好的时间解答我的疑惑呢。”最原终一冷冷地回应。 ——自己对威廉完全没有好感。 威廉以轻巧的语气感慨:“对啊,我可是很想与侦探共事的,只可惜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最原终一沉默着换上拖鞋。 ——我在弹丸论破v3里总共停留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一个月之前,这里会是什么模样? 他想象不出“过去的最原终一”在这个家里的状态。 “怎么样,有想起来什么吗?”威廉主动搭话。 “没有。” “这样啊……走吧,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好了。” …… …… 最原终一随着威廉走进了书房。 瞥眼书架,《杀戮之病》、《钟表馆事件》、《占星术杀人魔法》……都是自己记忆里有的侦探小说,看来弹丸team在这点上没有对自己的记忆造假。 威廉来到书桌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抽屉的锁。 春川魔姬靠在门框上,斜眼看着门里的威廉。 或许用“监视”一词更加合适。 威廉在抽屉里翻找半天,终于从中抽出了一本笔记本和一张卡片。 “喏,最原,收好这两个。” 转交。 最原终一接过两样事物。 笔记本就只是普通的笔记本而已。相比之下,那张卡片显得正式得多。 棕色底色的卡片,左边赫然是自己的照片,右边则是简单的信息。 【侦探图书馆(detective library)】 【姓名最原终一(saihara shuichi)】 【dsc 159】 ——侦探图书馆? ——我吗?不……过去的我吗? 信息严重不足,什么判断都做不了。 收起卡片,他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噩梦之馆事件】 【perface.最原终一的笔记】 【——我并不想担任一个类似华生医生或者江南孝名的“记录者”角色。】 【然而这由不得我来选择,因此,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将这起事件记录下来。】 【这本笔记本质上是“最原终一的笔记”。尽管我想称它为“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但现在它也没这个资格。】 【如上所述。这只是一本笔记。它必然存在很多偏见、误解、缺漏和主观成分。尽管如此,我必须将它记录下来,我确信这本笔记是有价值的。】 【实际上,我还没确定好接下来的文体。不过没关系,让我们先开始吧。】 笔记的引言部分到此为止。 文字全是手写的。不出意外的话,那是自己的笔迹。 ——但是……这份笔记是怎么回事…… ——“黑之挑战”与“噩梦之馆事件”,这两者之间有关吗?但“过去的我”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能担任“记录者”? “最原,笔记的后面应该会有不少说明,可以解答你的困惑。我也会尽我所能为你解释的。不过,在那之前——”威廉清了清嗓子,“我以弹丸team员工的身份,代替总经理本多清一郎,委托你调查‘黑之挑战’的真相。很遗憾,没有实际的报酬。” “我接受你的委托。” 最原终一果断而坚决地说道。 “很好,一切顺利。”威廉一笑,“那么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份材料要交给你。” 他从墨绿色的大衣里取出了一封黑色的信。 “这是……” “是给dsc编号159的最原终一的挑战书。”威廉挑动眉毛,“让我开个玩笑——是来自过去的‘黑之挑战’。” 第86章 可能性∑ 分歧 谜团在逐渐增多,而解谜的切入点却仍然无处可寻…… 这是不正常的,甚至是不现实的。 ——一定有解谜的要点。 全封闭的走廊,机械感的墙壁,过量的压抑的白。 思考的回声穿插在脚步的回声之间。 离开特殊监狱的门口后,收藏家这么鼓舞他自己。 ——我可是对着黑幕放出狠话,说要“突破这个迷宫”、“击倒黑幕”的。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就先泄气了。 ——一定有解谜的要点。 人的信心是很重要的。不能因为没有直接作用就去否定它。而且至少,收藏家觉得自己确实很需要信心。 虽然昨天一整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还办了一场酒宴,但仍能明确感觉自己的精神在被消磨着。 这么下去肯定不行,精神上就受不了。 目前没办法把那个王马小吉从特殊监狱里揪出来,干脆也先不考虑他了。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我该做什么呢? 无法可想。 一切都过于不明朗了……甚至连我自己也是。 明明才找过剑道家,也算是得知了部分“超高校级的死者”消失的那晚的真相,但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问题究竟在哪里? 收藏家一边想着,一边在这座才囚监狱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王马小吉吗?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中途加入”的角色呢? “超高校级的死者”吗?为什么它会忽然消失呢? 天才吗?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为什么不公布出来? 江之岛奇运吗?为什么他要来扮演这么一个角色?为什么他“非成为黑幕不可”? 警察、催眠师、预言家、幸运、电竞选手、演绎部、画家、弓道家、解谜家、剑道家。这些超高校级的学生也都难以让人信任。虽然自己曾打算去信任预言家,但明显预言家也有他的打算。 ——全都是问题啊。 收藏家停下脚步。 抬头,发现旁边就是他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口。 这间“才能讽刺教室”…… 目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它了,本身空无一物派不上一点用场不说,这种“讽刺”也只会让自己的情绪低落下去。 还有什么切入点吗? 收藏家站在“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口,内心烦躁无比。 【“我和侦探早就认识。是在一次叫做……好像是叫‘噩梦之馆事件’中认识的。那时的印象不知为何不太深了,但我信任他。”】 剑道家的话忽然浮现出来。 ——“噩梦之馆事件”? 听名字感觉挺唬人的,而且自己没有与此相关的印象。 同时牵扯到“超高校级的剑道家”和“超高校级的侦探”两个超高校级的案件,为什么自己会没有印象呢? 自己不是过目不忘的类型,但这种特殊的事件,自己总不该没有印象的。 若要寻求合理的解释……这很可能是他们两人还没被授予“超高校级”的称号时发生的事。倒不如说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不过,回到最初的谜团——我们为什么会被绑架?为什么十六名超高校级的学生会被困在这里?动机是什么? 不把事情的逻辑从根源捋清楚,自己是肯定无法触及真相的。 ——【噩梦之馆事件】。就以它作为切入点吧。 收藏家又看了眼自己才能研究教室的大门。 和其他的门一致,是富有高科技感的机械门。从外观上不可能猜到里面是那样简陋的一间空房间。 完全不想进去。 就算自己是通过暗箱操作才成为“超高校级”的,自己依然有身为超高校级的学生的荣耀。 ——好了,不去管这些。 ——【噩梦之馆事件】,又该如何切入呢?事件相关的侦探已经身亡,剑道家……上回聊得很僵,不知道她会不会配合。其他人说不定不知道这起事件,现在还没严峻到要挨个问过去的程度。找个人一起进“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看看吗?那又该选择和谁一起行动呢……果然还是得想办法撬开剑道家的嘴…… ——等等,还有一个人。 ——江之岛奇运。 ——如果去问那家伙,他或许会告诉我什么。 收藏家没来由地如此相信。 …… …… 时间稍微后退一点。特殊监狱前。 “你有见到江之岛奇运吗?”预言家拉住正欲离开的幸运。 “啊?江之岛先生吗……不,今天我没看见过他呢。”幸运带着歉意回答。 “没关系。”预言家挠了挠头发,“说起来,这两天你一直泡在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啊。” “啊、这个,确实……”幸运低头,偏开视线。 “不是,这没什么害羞的。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你也别太累了。大家一起困在这里,也算是共患难的伙伴。”预言家说完,才发现自己话中的逻辑性很差。 ——自己紧张了吗? “嗯,那我先走了。”幸运退出两步,“我还是要去我的才能研究教室……有事要办……谢谢关心。” 她转身离开,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轻,听不太真切。 预言家站在原地,看了眼特殊监狱墙壁上的显示屏。 “超高校级的???”——王马小吉,他现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监狱的角落里。 ——如果侦探还活着,他现在会做什么呢? ——…… ——不行,自己看来不具备什么演绎的才能,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挫败感包裹住了预言家。 ——既然如此…… 比起“有意义的事情”,今天就暂时以“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优先吧。 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几天来的压力被轻易地暂时抛下。 预言家离开了特殊监狱的门口。 …… …… 敲门声。 “演绎部?在吗?” “我在,谁?” “预言家。” 门打开了一条缝。 警惕的眸子。 迟疑。 门被拉开一半。门里的演绎部挺直腰背,刻意摆出很有气势的样子:“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回轮到预言家支吾了,“之前学级裁判之后,侦探的帽子不是就在你手上吗?” ——毕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也就没有底气。 “啊,嗯,是在我这里。” “我想要那顶猎鹿帽,呃,就是,能不能把那顶猎鹿帽给我?” 自己说出来都感觉到微妙的尴尬,只能移开视线。 ——其实自己对猎鹿帽并不了解,也没什么非要得到不可的执着。和侦探的关系也不过是朋友都算不上的泛泛之交。 ——原因只是那次“无声的学级裁判”中,自己看到的幻觉。 ——尽管最后也没真正让警察认罪,但自己的心境似乎已经有所变化了。 ——因此,自己想要那顶猎鹿帽。 “……唔,进来说话吧。” 演绎部完全拉开了房门。 这倒是让预言家吃了一惊,这个举动对双方来说都实在算不上安全。 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虽是女生的房间,但布局上与男生的房间没有差异。 演绎部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一边问道:“预言家,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才能研究教室也没有开放吧。” “嗯,这个确实。我的才能研究教室不在目前的十二个才能研究教室之中。”预言家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 演绎部手上的动作没停。 ——奇怪,猎鹿帽又不是什么小摆件,要找这么久吗? 心里奇怪,嘴上还是答道:“问吧。” “我对你的才能有点在意——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你能预言到我们这些人的未来吗?” “诶?这个恐怕……”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继收藏家和天才,这已经是第三个正面对我的才能产生疑惑的人了…… ——该怎么办?有必要向她全盘托出吗? 冷汗冒出来了。 只是想着来拿个猎鹿帽,没想到会再遇上这个问题…… “看你的表情,你的才能也很奇怪呢。”演绎部叹气,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也?” 明明话题实在层层递进,但预言家此时却更抓不住重点了。 “喏,猎鹿帽给你。” 在这个时候,演绎部从抽屉里取出了猎鹿帽,并递给了预言家。 预言家沉默着接过猎鹿帽。 怀疑的眼神指着演绎部。 演绎部显得极为冷静——这大概是她才能的体现——说道:“先不论幕后黑手有几人,他们把我们绑架到这里的动机是什么。我只能确定有幕后黑手的存在,并且他们确实有着我们还未了解的动机。” “是的。” “那么他们早就可以对我们动手脚了,不是吗?就在我们醒来之前。”她道。 预言家一怔。 ——确实如此,但是…… “我们醒来之后,已经基本确定了身体状况没有问题。要是黑幕真的在我们身上埋了秘密炸弹之类的,这也不是我们现在考虑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反驳。 “但黑幕拥有动机和时机,你觉得,黑幕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把我们放到这个‘才囚监狱’吗?” “……你说的没错,但那会是什么手脚呢?”他反问。 “我一开始也没在意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仔细思考过了我们这些人的才能,你不觉得‘催眠’这个才能就合适吗?” “催眠……” ——催眠真的可行吗……给我们添加心理暗示? 预言家在心中困惑。 演绎部继续说道:“例如,给我们的记忆动了手脚。” 沉默。 记忆。 ——记忆。 “考虑到记忆被动过手脚的可能性,我们如果不主动去做些什么,几乎就等同于陷入黑幕的诡计了。”她说。 “是的。”他艰难地点头。 “如刚才所述,催眠师是很可疑的人物——当然,就算不考虑刚才的推理,催眠师也是一个危险人物……虽然她过于可疑,以至于让人怀疑会不会是黑幕的障眼法。” “……” “总之,现在必须去做点什么。现在不是考虑后果的时候。你是超高校级,应该懂吧。”她断言。 “……” 预言家闭上眼睛。 演绎部也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说道:“这顶猎鹿帽你收好吧,希望你能好好保存侦探的意志。” “……我会的。” 预言家离开了演绎部的房间。 第87章 无意义的过去 续篇 ——重新梳理一下大致的时间线。 ——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早上,大家集合在噩梦之馆。 ——下午一点,与最原进行第一次联络。 ——下午两点到三点,发现主馆一楼大厅“镜墙”的机关。随后埃勒里失踪。 ——下午六点,大家意识到了埃勒里的失踪,展开了对他的搜查。 ——夜晚十二点左右,埃勒里推定于此时间被害身亡。 ——噩梦之馆事件,第二日。早上七点,在副馆一楼发现了“埃勒里·奎因”的尸体。 ——下午一点,与最原进行第二次联络。最原表示要前来这里。 ——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发现“爱伦·坡”的尸体。 ——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凌晨零点,根据“绫辻行人”的推理,“约翰·狄克森·卡尔”指认了“奥希兹”。 故事到此差不多告一段落。 鹿谷行人心想。 ——如果这是一部侦探小说的话,接下来就可以略去麻烦的事情,直接进入后日谈的部分了。 ——为了处置被确定为凶手的奥希兹,大家将她关到了镜墙后的空房间里。 空房间、一端拷在水管上的链条、需要两人才可以抬起的镜墙。这么一想,那里简直就是一间天然的囚室。 ——本以为这样就好,但今天早上,范却失踪了。 ——搜寻未果。 ——接下来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一无所获的空虚。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点。 夜色。 寂静。 与世隔绝的噩梦之馆。 生存者还剩五人。 范是死了吗?还是以我们不知道的某种方式离开了这个噩梦之馆? 这不太重要,实际上,鹿谷行人也不大想考虑这种事情。 以埃勒里失踪的经验来看,失踪的范大致是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除非是以尸体的形式现身。总之,这是用不着现在考虑的问题。下午的时候已经跟最原终一提过了,让他去调查好了。 更何况,鹿谷行人也不觉得范就会这么轻易地被杀。 这只是无端的直觉,就像鹿谷行人也认为鹿谷行人自己不可能被轻易杀死一样。 空虚。 已经得到答案的空虚,得不到答案的空虚。 鹿谷行人与小野慎子并肩走向镜墙。 镜中,二人的镜像也迎向二人。 镜墙无声地升起了一小段高度,隐约有寒气从底下的空隙里渗出来。 卡站在二楼,对二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噩梦之馆里的这一天有什么意义呢? ——凶手被找出来了,侦探游戏已经结束了。 ——我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我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自以为是地消磨时光吗? 蹲下。 绷紧、催动全身的肌肉,咬牙使劲。 喉咙不自觉地漏出声音。 脑袋倒是难得地一下子放空了。 镜墙发出极不情愿的响声,被他俩勉强抬起。 二人简单的对视,走进镜墙之内。 无视左边通往零号房间的通道,视线投向右前方的空房间内部。 身材娇小的女生背靠墙坐在地上,右手被铁链的一端铐住。铁链的另一端铐在空房间角落的水管上。 实在不能说是好看的景象。 “哟,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来找我消遣了?” 她抬眼,嘲讽道。 鹿谷行人冷着脸走近:“你还是什么都不愿说吗,奥希兹?”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奥希兹一整天都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回答问题的。 整整一天也没能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或是更多的信息——以前看侦探小说的时候,全然没有考虑到审问的难度。 也想过要不要刑讯逼供。但最后以“因为不了解手段,所以强行逼供的效果也会很差”的理由而暂时搁置了。 “你杀害了坡。”鹿谷行人道。 “是的,并且手法和你说的一致。” “你杀害坡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完成这场模仿犯罪。”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模仿犯罪的对象选择了我们?” “你说呢?” ——一遇到重要的问题,就什么都不愿再吐露了。 奥希兹的不配合让噩梦之馆依旧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为什么你不愿意全部说出来?噩梦之馆事件已经结束了啊。” 这句话也是鹿谷行人说给他自己听的。 ——噩梦之馆事件已经结束了。 奥希兹没有说话。 “就算外面发生了山体滑坡,警方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鹿谷行人宣告。 底气不足。 “到时候再说吧。”奥希兹看都不看鹿谷行人。 “你——” ——果然应该直接逼供—— 鹿谷行人正欲上前,肩膀被拉了一下。 小野慎子对他摇头,示意他冷静。 鹿谷行人深呼吸,再次看向奥希兹。 奥希兹轻轻扯动右手的铁链,什么都不说。 “你对范的失踪什么都不知道吗?”提问。 “啊,看来你们还没找到他啊。”回答。 “……范的失踪和你有关系吗?” “完全没有关系,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吧。” “嗯,在你把一切的真相都吐出来之前,我是不可能相信你的。” ——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询问。 随着二人的离开,镜墙无声地关闭。 …… …… “怎么样?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勒胡问。 噩梦之馆外侧,楼梯口。 勒胡坐在楼梯最底下的几阶台阶上,脸色憔悴地打了个哈欠。 就算快进入夏天了,噩梦之馆的夜晚仍透出一阵寒意。 “什么都没。”鹿谷行人摇头,“你不去睡觉吗?时间不早了。” “不,今晚我就守在这里好了。” “诶?” 鹿谷行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勒胡叹了口气:“我昨天以为事情全部都解决了,结果今天范还是失踪了……绫辻行人,我没在怀疑你的推理,只是……我不愿再看到发生任何失踪或死亡事件了。” “……” “绫辻行人,”他抬头,用接近求助的眼神看着鹿谷行人,“噩梦之馆事件真的已经结束了,对吧。” “……没错。” 鹿谷行人回答得有点艰难。 “那就好……”勒胡低头,“我今晚还是守在这里吧,晚安。” “晚安。” 鹿谷行人离开了楼梯口。 …… …… ——晚安。 他对自己说道。 …… …… “乒铃乓啷” 极清脆、极响的响声。 鹿谷行人从睡梦中惊醒。 不是幻听。 夜色依然很深,房间内显出凝滞般的平静。 不是幻听。 努力辨认墙上挂钟的数字,应为凌晨两点。 ——声音是从大厅传来的吗? 心脏剧烈跳动着。 鹿谷行人抄起衣服,下床奔向屋外。 噩梦之馆事件—— 第88章 无意义的过去 谜团 镜子的碎片。 美丽而怪异的景象。 异常。 现实而又超现实。 大厅的中央散落着镜子的碎片。 夜色从馆外侵入,为它们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色彩。 鹿谷行人看向镜墙。 它还是完好无损的,宛如已经死去,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大厅的镜子碎片是从哪来的? 地上的这些碎片仍在不懈完成它们的职责,反射出残缺的景象。 破碎的镜像。 破碎的谜团。 破碎的思绪。 现实而又超现实。 “别跑!” 勒胡的声音约从二楼传来。 猛然惊醒,鹿谷行人扭头跑向馆外。 …… 楼梯口没有勒胡的身影。 大步跨上台阶。 冲往二楼。 一个人影在楼梯的尽头一闪而过。 谁? ——不可能是勒胡,他应该早就上二楼了。 ——阿加莎吗? 注意力没有集中,被台阶绊了一下。 手一撑台阶,接着往上跑去。 ——刚刚的人影应该是往副馆的方向去了…… ——必须追上去—— 跑出楼梯,右脚往斜前方一踏,扭转身体。 冲刺。 黑暗的通道。 那个人影就在自己的前方。 同样也是在狂奔。 即将脱口而出“你是谁”的一瞬。 “咔嚓” ——脚下传来细碎清脆的声响。 余光扫向地面,黑暗之中勉强可以辨认出地上的物体。 镜子的碎片。 整个连接主馆与副馆的通道地面上,全都是镜子的碎片。 一下子刹不住脚,而且停下说不定就会跟丢前面的人。只能硬着头皮跑下去。 踏碎脆弱的镜片。 陌生的触感。 黑暗。 恐惧。 心跳加速。 通道两旁镶嵌的镜子也都是完整的。 人影拐向左边。 ——三楼。 鞋底说不定会被划出口子。 在这种时刻,他反而只能考虑这种问题了。 咬牙,继续冲上三楼。 心跳。 紧张。 恐惧。 踏上三楼的地板。 忽然,极其晃眼的亮光夺去了他的视觉。 鹿谷行人停了下来,用手臂挡住眼睛。 “绫辻行人,是你吗?” 勒胡的声音。 鹿谷行人喘着气,用力眨眼。一边让自己适应光亮,一边调整状态。 “你们……” 看清楚了,勒胡和小野慎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勒胡的手中正拿着一把手电筒。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得不问。 勒胡转身,用手电的光扫了一遍四周。 “我追着一个人影跑到了这里。”勒胡顿了顿,“然后,那家伙消失了。” “消失?”鹿谷行人一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喂,我听见讲话声就上来了。你们在这里啊?” 背后,卡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副馆三楼。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看着鹿谷行人跑上二楼,硬着头皮跟了上来。在副馆二楼的岔路口不知道往哪边走,还好听见了你们的说话声……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镜子是怎么回事?” 疑问是一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勒胡左手攥紧拳头,焦躁地用手电来回扫过周围。 “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非常大的声响。跑到主馆一楼大厅里却只看到了一地的镜子碎片!往二楼看,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那家伙发现我之后,扭头就进了去副馆的通道。我就赶快上了二楼,在镜子里看到他在通道尽头往三楼来了。我一路跑到这里来——结果,”他放弃般的将手电指向空旷处,“结果就是这样,完全看不到那家伙的踪迹。” “三楼这里不是有很多房间吗?都确认过了吗?”卡提问。 “没人……没人……”勒胡只是摇头。 ——镜子的碎片。 ——人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完全一头雾水,把握不了现在的状况。心跳仍是过快,想吐。 “对了,”鹿谷行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奥希兹现在怎么样了?” “奥希兹?”小野慎子迟疑。 “——去看看。” 勒胡举着手电,率先离开了三楼。 …… …… 黑暗中,鹿谷行人摸索着,在二楼按下按钮。 镜墙的升起没有声音,所以必须要用眼睛来确认。 黑暗与视觉。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的…… 他在心中默念。 看到镜墙升起,他立刻往一楼跑去。 一楼的勒胡、卡、小野慎子三人合力将镜墙抬起。 “奥希兹现在怎么样了?” 鹿谷行人踏着镜子碎片,跑进了一楼大厅。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他。 他来到众人身后。 手电的光宛如舞台的聚光灯,暗与亮强烈地对比,突出舞台中央的惨状。 镜墙后的空房间内,奥希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第89章 无意义的过去 深夜 ——…… 大脑一片空白。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自己早就有这种预感了。 但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奥希兹死了。 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进入了空房间。 血液还没有凝固。 尸体也还是温热的。 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鼻息。 ——奥希兹确实已经死了,自己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温热的血与体温不过是“生的气息”的残留物。 不算失踪的范,奥希兹已经是这个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三位死者了。 第三次看见尸体,鹿谷行人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麻木。 张嘴,用力呼吸。 灰尘的气味混着血液的腥味。 借着身后手电的亮光,重新打量尸体。 尸体胸口的匕首样式非常普通,但记忆里并没有在这座噩梦之馆内见过这种样式的匕首。 尸体的右手仍被铁链拷着。铁链延伸进阴影中,但能勉强看见另一端仍拷在空房间角落的水管上。 此外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蹲下,摸索死者身上的口袋。 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光源,尸体的面部和躯干部分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 在把奥希兹关进这个空房间的时候,大家也搜过了奥希兹身上的口袋。确定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设备之后才把她关进空房间的。 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水管处。 手电的光没有跟过来,仍是照着尸体。 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只能用手去确认。 ——铁链确实还拷在水管上,刚才没有看错。 后退两步,辨认整根水管的状态。 水管也没有问题,那么铁链是不可能从水管上取下的。 ——镜墙需要在二楼按下机关才能升起一点点。而这一点点的距离不足以让人通过。 ——需要至少两个人在一楼合力才能抬起镜墙。 ——如果不考虑非常规的通道,在主馆的一楼二楼之间移动必须要经过馆外的楼梯。 ——怎么回事?这又是…… “喂!” 手电的光突然剧烈晃动。 鹿谷行人的衣领忽然被一把扯住,双脚一瞬间离开地面,整个身体被甩动到一旁。 黑暗中,勒胡盯着鹿谷行人的双眼:“奥希兹不是凶手吗?这个事件不是应该已经结束了吗!不是已经不会再有人死掉了吗!” “呃……” 鹿谷行人一时喘不过气来。 手电指着勒胡脚下的地面。 暗。 “这时候停一停!”小野慎子冲过来,拍开勒胡揪住鹿谷行人领子的手。 鹿谷行人连退几步,靠在墙上,不断干咳。 勒胡也退了几步,沉默片刻。 “……抱歉,是我不冷静了。” 他把手电抛给小野慎子,转身离开了空房间。 鹿谷行人依然靠在墙上。 ——为什么…… 小野慎子看着勒胡步入黑暗。 “现在……搜查吗?”她问。 “不然呢?现在总睡不下去。”卡道。 鹿谷行人一动不动。 ——为什么…… …… …… 零号房间。 这个房间依旧保持着整洁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这个零号房间会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和秘密……”小野慎子仔细地用手电观察零号房间内部,“现在看来,或许只是障眼法,或者那个建筑者中村青司的恶趣味。” 鹿谷行人沉默着。 卡摆弄了下床头柜上的电话:“确实没什么异常。那镜墙后的搜查就告一段落了——共用一把手电筒搜查实在太压抑了。我回自己房间拿自己的手电去了。” …… …… 凌晨三点。 副馆一楼。 鹿谷行人与小野慎子在副馆三楼先搜查了一遍,但仍没有找到什么痕迹。勒胡口中那个神秘消失的人影似乎是真的神秘消失了。唯一的收获大概只是鹿谷行人在三楼的储物间拿了一把手电筒。 两根手电光柱相交错。 副馆一楼的大厅被照亮了。 “果然啊……” “主馆和通道里那些镜子的碎片既然不属于镜墙和通道墙上的镜子。那只可能是副馆一楼的镜子了。”小野慎子说出总结性的语句。她也想到了这点。 副馆一楼大厅同样是满地的镜子碎片。 这里本应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镜子——足以被称为“镜子大厅”的程度。 现在不过是一地的碎片罢了。 ——不过是碎片罢了。 ——鹿谷行人、小野慎子、卡、勒胡。 ——噩梦之馆里现在只剩下这四个人。 ——没有任何收获,只是在被不断地打碎。 ——满地的碎片。 地上的镜子碎片将手电的光反射到大厅的另一端,本身则呈现出近似于透明的黑。 “这些镜子之前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被摆在这里,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被打碎的呢?”小野慎子托腮思考,“我觉得不可能是‘障眼法’之类的答案……行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鹿谷行人捡起一块碎片,反复打量:“比起这个……大家听到响声追出去的时候,你是追着勒胡的嘛?” 他回望小野慎子。 “没错,我当时是跟在勒胡后面,一路跑到副馆三楼去的。”小野慎子点头,“然后,你是跟在我后面的,这个我知道。” “这样啊……” “你在思考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吗?——在怀疑勒胡的证言?”小野慎子问。 “差不多吧。”鹿谷行人端详着手中的碎片,“我想,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 “在已经死亡和失踪的四个人之中,阿加莎,你了解其中哪个人吗?”他扔下镜子碎片,“我一个都不了解,基本就是记住外貌和代号。” “你这么说……实际上我根本就不了解这里任何一个人啊。”小野慎子露出困扰的神情,“这是什么大问题吗?” “是啊。人物设定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模糊不清。我们现在的这个故事根本不能被称作‘弹丸论破’。”鹿谷行人苦笑,“问题就在这里。这不是‘弹丸论破’。” 第90章 无意义的过去 身份 早六点五十八分。 天海兰太郎的家。 他将黄油均匀涂到切片面包上。 淡淡的食物香气。 即使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廉价早餐,但天海兰太郎今天也觉得这早餐难得的美妙。 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餐厅内部。余下的一点阴影也不过是用来衬托明亮的点缀。 离上学时间还早,更何况他可以请病假。所以完全不用在意时间的问题。 悠闲。 “过分奢侈的悠闲时光呐,你不这么觉得吗,白银?”他在餐桌旁踱步,向坐在餐桌前的女生搭话道。 “虽然我的人物设定一般负责吐槽,但也不是你这么直接问的啊。”女生——白银紬——咬下一小口面包。 天海兰太郎将手中的切片面包对准窗户。 仅凭早上七点的阳光,要穿透切片面包还是有些难度。 “抱歉,没用更好的食物来招待你。”他说。 “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个。况且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今天说这话干什么?”她说,“看起来你心情不错?” “是啊,在噩梦之馆的那几天,总是很难认真去吃一顿饭啊。” 天海兰太郎说道。 …… …… 稍作回忆,噩梦之馆的伙食除了泡面就是泡面。几个陌生人间相互警惕着,一言不发地啃着泡面,中间说不定还会有个发现尸体的插曲……天海兰太郎自己是经常连填饱肚子的心情都没有。 “虽说我只在噩梦之馆待了两天的时间,不过还真是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啊。”他咂嘴。 “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白银紬问。 “各种意义上都是。”天海兰太郎答。 “听上去让人有点羡慕呢。”白银紬轻笑着。 ——这表情和“羡慕”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和白银交流的时候总要考虑到她的演技,虽然她一般不用演技来骗人。 “没什么值得羡慕的,这种经历一次就完全足够了。”天海兰太郎摇头,“说起来,你公司里事不是挺多的吗?今早怎么有空过来?” “事确实多啊,不然昨天就来见你了。”白银紬放下面包,竖起食指,“昨天听说你从噩梦之馆回来了,结果一直到今天早上才腾出空闲时间。” “你也辛苦了。在弹丸team里工作也不容易啊。” “没错没错。越是要做一个好的项目,背后的staff就越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她点头。 这话有点说教的感觉,不过若是与白银紬熟识,就知道这只是她的说话习惯。 这个习惯的由来说不定是白银紬以前做cosplayer时总是在向其他人宣传她认为好的作品。 这也不过是天海兰太郎的猜测。毕竟习惯并不是外人很容易说清楚的东西,甚至本人也没有自觉。所以,虽然天海兰太郎和白银紬早就熟悉到了青梅竹马的地步,他也仍没有办法在这种细节上的方面下论断。 “那弹丸论破第五十一期的工作交接得怎么样了?”他随口一问。 “基本都搞定了。还有一些细节也和博斯交代过了……烦就烦在博斯那边事也挺多。” “博斯……她主要是在忙第五十期的部分吧。” “是啊。她的工作说不定比我还重。”白银紬端起她面前的一杯牛奶,“五十一期交接得差不多了,但五十二期可没法推掉。不如说得尽全力去做啊……” 她抿了口牛奶,咂嘴。 “如果忙不过来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帮忙啊。”天海兰太郎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又不是弹丸team的员工。工作上的详细事项我也不会向你透露的。”白银紬摆手。 “你真是严格啊。” “这叫职业素养。” “那我提前预祝弹丸论破第五十二期大热。” “恭维话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敬请期待‘超高校级的cosplayer’的表现吧。”白银紬咧嘴一笑。 “五十二期的人设都已经定好人物才能了吗?” “这倒不是,刚刚是开玩笑的说法……你知道我很喜欢cosplay,如果节目组最后认为没问题,我确实打算以cosplayer的身份去参加第五十二期。” “一切以收视率为准吗?”天海兰太郎掏出手机,刚刚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倒也不是……算了,差不太多。”白银紬把话题转移开,“说起来,重要人物中途退出这种事情,如果作为电视节目,观众可不喜欢呢。” “噩梦之馆事件又不是什么电视节目,我也不是什么官方员工,‘在意故事质量’这种事情太难为我了。”天海兰太郎一边翻看着手机邮件,一边端起他自己的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在发现‘爱伦·坡’死后我可也是一身冷汗。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而且我自己的身份还成问题,时间越长越容易被他们识破,要是一不留神栽在噩梦之馆里可就亏大了。” “然后你就回来了?” “是啊,趁我还有信息优势的时候。” “真是有趣的诚实回答啊,不愧是天海同学呢。”白银紬稍显困扰地微笑,“不过我记得,你告诉我杀害坡的凶手已经被找到了啊?” 这份微笑同样只是白银紬的习惯表达方式,其中不含有恶意。实际上,只要面对面地交谈就能明白,这种微笑光用文字并不方便表示。 氛围上的微小细节若是想用白描的手法来表达,总归是麻烦的。正如清晨的阳光、面包,以及半杯牛奶。 “就是因为凶手已经被找出来了,所以我才更料不到之后的事情,就干脆中途退出了……不说这个,”天海兰太郎将链接发送给白银紬,“你先看一下这条新闻。” “诶……你就这么不愿意聊噩梦之馆吗?”白银紬说着,拿出了她自己的手机。 停顿。 牛奶的香气与面包的香气。 阳光与空气中细小的灰尘。 “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事对你们之后工作的影响不小吧?”天海兰太郎道。 “是啊……怎么今早忽然发生这样的事……”白银紬苦恼着。 新闻很简单——【“原·超高校级的幸运”江之岛奇运在凌晨三点发生车祸,身受重伤,目前处于濒死状态】。 “我记得这个江之岛奇运……第四十五期的,很有名啊。他在弹丸team里负责的部分重要吗?”天海兰太郎问。 “重要倒不重要……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别管就行。”虽然才说了“别管就行”,但白银紬最后还是补上了一句,“他一直被作为‘拥有历代最强大的运气’的角色被塑造宣传,现在出了车祸,弹丸论破的宣发方面可能要头疼一阵了……恰逢第五十期的准备时间,时机太糟糕了。” “幸运到底不能被算作一种永恒的才能呢。”天海兰太郎苦笑。 二人就这么轻巧地谈论着一件无关的新闻事件。 “烦死了……这样一来我待会还得去医院,得问问医生关于江之岛奇运的详细状况。”白银紬仰头,把杯中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 “这一块也是你负责的吗?” “我在人事部门也有职务的啊。”她放下杯子,“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了你家一趟,结果只聊了点噩梦之馆事件和我的工作。” “有点不如意的部分恰恰是生活正常的体现。”天海兰太郎开导。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啊你。”白银紬苦笑,“那我现在就过去医院了,之后再见。” “再见……” “叮咚——叮咚——” 门铃声。 ——在这个时间,有什么人会来找我吗? 天海兰太郎与白银紬对视。 面面相觑。 带着疑惑,天海兰太郎走到玄关。 开门。 “……天海同学,早上好啊。今天是噩梦之馆事件的第四天了吧。” 门外的最原终一说道。 第91章 无意义的过去 猜测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清晨。 “你在说什么?昨天你把复习资料带给了我,我那时应该已经表达感谢了。今天大早上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海兰太郎站在门内,问。 “和昨天的复习资料没关系,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是‘范·达因’吗?” 最原终一站在门外,问。 分界线。 问句与问句的对峙。 “……没错。”天海兰太郎甩头,“我是‘范·达因’。然后呢?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最原终一脸上泛起红潮。 “啊——?”天海兰太郎拖长音,“你以为这是什么动画吗?说出一个事实之后就可以等着对方一边认输一边把所有内容全盘托出?” “但是,你冒用了松下智行的名字,以他的身份进入了噩梦之馆。”最原终一轻喘着气,露出了对敌的眼神,“你早就知道这起‘噩梦之馆事件’了,不是吗?” …… …… 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夜。 最原终一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 开灯的一瞬间,家里充满了那种夜晚特有的死气沉沉的感觉。 ——如果是平时正常的上学放学,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晚才到家的。 虽然在地铁上跟复习资料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但总又不能就这么直接把它给扔进地铁站的垃圾桶。最后还是只好送到天海兰太郎家里。 好累。 百田解斗、赤松枫、天海兰太郎。 偏偏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次相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对了,今天鹿谷行人告诉我他已经把事件给解决了。他确实是个侦探,他入选第五十期而我没有入选,也许这是正确的。 ——我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那么特殊。我的“必经之处”也不过是普通平淡琐碎尴尬的大众化日常。 不过如此。 ——对了,“尴尬”。尴尬一词极具平庸的生活气息。 傍晚,在敲开天海兰太郎家门,并且交给他复习资料的时候,他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说“是你啊,真没想到……学习资料吗?谢谢了”。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尴尬到了极点。好在自己一直戴着鸭舌帽,那简直是自己的救星。在鸭舌帽的掩护下,自己终于没有羞耻到找个地缝躲进去。 不过说起来,这或许也是今天仅剩的对最原终一的肯定了。 至少,天海兰太郎对最原终一的行为感到了惊讶与尴尬。由此可见,在天海兰太郎的心中,最原终一应该是一个更加特殊,更加不合群的角色。 但也仅此而已。 最原终一摘下鸭舌帽。 去洗个澡,把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一下得了。 自己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脱下麻烦的西装外套,然后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天海兰太郎说不定都比自己特殊。尽管自己以前从没这么想过。外貌的打理上他好像就比自己厉害很多。 ——他的头发居然是绿色的啊……以前自己根本就没在意过这种事情。我在刻意维持自己特殊性的时候,好像把自己和外界都分隔开了……要不我也去考虑下染个头发……免了。自己不是那种特殊的角色,已经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了。 ——……啊,这么说来,噩梦之馆里那个“假范·达因”也是绿色头发的。 【“头发是绿色的,身高大概在180左右。身体露出来的部分没有明显的胎记或疤痕。”】 稍微回想一下鹿谷行人的话,二者外貌上的特征居然是一致的。 有趣的巧合。 他慢吞吞地解开了衬衫上所有的纽扣。 ——……等等。 【班主任一拍桌子:“我不管你们有多正当的理由!请假是必须的!这是程序!今天我们班的天海同学在早上请了病假,已经回家了。这不就是非常符合规范的表现吗?我是不懂现在的学生了,这种常识性的行为就有这么难做到吗?”】 天海兰太郎好像是在那天的上午……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的上午,就从学校请病假离开了。 根据鹿谷行人的描述,“范·达因”在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的凌晨还在噩梦之馆里,但早上就失踪了。 今天傍晚,赤松枫受老师委托,把这两天的复习资料给天海兰太郎送过去了——虽说实际上是由我来送的。 ——天海兰太郎接近三天长的病假…… 时间也恰好可以对上。 巧合吗? 脱下衬衫。 ——当然有可能是巧合,毕竟只有简略的信息。 ——但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把衬衫穿上。 忽然发觉不对,自己是要去洗澡的,怎么脱到一半又开始穿衣服了。 重新脱下衬衫。 ——这绝不是巧合。 他在心里如此告诉他自己。 …… …… “嗯,没错。我冒用了松下智行的名字,然后进入了噩梦之馆。” 清晨的冷淡阳光下,门内的天海兰太郎微微点头。 “但我并不比你多知道多少。案件的手法、黑幕的身份我也完全不知道。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他说道。 最原终一盯着天海兰太郎。 他明显对天海兰太郎的答案不满。 沉默。 ——最原终一的施压方式简直显得幼稚。 天海兰太郎这么想着,同样用沉默还以最原终一。 隐约能闻到屋里传来的早餐香气。 距离过远,气味也变得跟阳光一样寡淡。 沉默与沉默的对峙。 …… “天海君,你和这位客人慢慢聊吧,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子从屋内走出,先是对天海兰太郎挥手,再是对最原终一轻轻点头,随后离开了。 对峙的气氛被打破,最原终一也绷不住脸,抬手扶了下帽檐。 “算了,那些问题估计你也不会回答,就算了吧。”他说,“不过,告诉我,‘噩梦之馆事件’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哈?”天海兰太郎唯独没想过这个问题。 “噩梦之馆事件还没结束,对吧?” “你的朋友应该还被关在噩梦之馆里吧。你却期待事件没有结束,这样真的好吗?” “告诉我,它一定还没有结束。”最原终一的眼神接近恳求。 “……虽然详情我不清楚,但据我了解,噩梦之馆事件确实还没有结束。”天海兰太郎退了一步,“就这样吧,之后再见。” 门被关上。 不存在任何对峙,毕竟画面中只剩下最原终一了。 独幕剧。 ——“最原终一”终于站在了日常与非日常的岔路口。 他摘下鸭舌帽,长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 ——噩梦之馆事件还没结束,我还有机会去否定平庸琐碎的日常。 ——此外什么都不重要。 像是要重新确认他自己的决心,他郑重地戴好鸭舌帽。 第92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事件 【episode4.第四日】 【清晨。】 【天海兰太郎就是“范·达因”。为了验证我的这个猜想,我特意去了他家。】 【天海兰太郎很坦率地承认了他确实是“范·达因”。但此外几乎什么也没有透露。】 【以下为对话过程的记录:】 【天海:“……没错。我是‘范·达因’。然后呢?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天海:“啊——?你以为这是什么动画吗?说出一个事实之后就可以等着对方一边认输一边把所有内容全盘托出?”】 【我:“但是,你冒用了松下智行的名字,以他的身份进入了噩梦之馆。你早就知道这起‘噩梦之馆事件’了,不是吗?”】 【天海:“嗯,没错。我冒用了松下智行的名字,然后进入了噩梦之馆。但我并不比你多知道多少。案件的手法、黑幕的身份我也完全不知道。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 【我:“算了,那些问题估计你也不会回答,就算了吧。不过,告诉我,‘噩梦之馆事件’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天海:“哈?”】 【我:“噩梦之馆事件还没结束,对吧?”】 【天海:“你的朋友应该还被关在噩梦之馆里吧。你却期待事件没有结束,这样真的好吗?”】 【我:“告诉我,它一定还没有结束。”】 【天海:“……虽然详情我不清楚,但据我了解,噩梦之馆事件确实还没有结束。就这样吧,之后再见。”】 【对话结束。】 这段对话总体上并不是很理智。 一开始好歹还是在质问,但后来就变成了单方面倾诉自己的愿望。 ——过去的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继续往下。 【确认了“范·达因”的真实身份,我迅速联系了东野恭一郎。】 【东野恭一郎简单地进行记录之后,告知我“接下来的事情我会组织人手进行调查,你就不要再深入这起事件了。之后的时间我都很忙,电话之类的我是不会接了……如果想联系我,就在说好的时间到说好的地点去吧。”】 【他说完这些,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书房。 书桌前的最原终一合上了笔记本。 过去的最原终一留下的关于“噩梦之馆事件”的记录到此为止。接下来的笔记内容突兀地变成了“episode6.超高校级狩猎事件”。而且叙述方式也从日记式的变化成了证据疑点的搜集笔记。 噩梦之馆事件到此为止了吗? ——显然没有。 ——天海同学的话暂时不考虑,噩梦之馆事件作为对“弹丸论破”衍生作品的模仿犯罪,它本身也有不少谜团还没解开。更何况,过去的我直接跳过了“episode5”。之后应该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某种原因我并没有把它记录下来。 “威廉,关于这个‘噩梦之馆事件’,社会上有什么报导吗?”他大声问道。 “很遗憾,没有。” “……果真有什么猫腻吗……” “怎么样,最原,要去实地考察一下吗?去噩梦之馆。”威廉兴冲冲地凑到书桌旁边。 “最原,别听他的。从弹丸论破v3一出来,你就投入了弹丸team的委托……我相信你的判断,但你要注意,别被他们绕进去了。”春川魔姬站在书房门口,提醒道。 威廉不满地别过头:“能别老是站在门口吗?要说话就光明正大点,暗杀者。” “杀了你哦?”春川魔姬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 “春川,别理这个怪家伙。”梦野秘密子道,“最原,我也觉得你要注意别被牵着鼻子走哦。” “仗着人多吗?”威廉咂嘴,“最原,你可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我相信你可以判断出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最原终一将这些对话无视,问道:“威廉,‘鹿谷行人’现在怎么样了?” “鹿谷行人?”威廉挑起一侧的眉毛。 最原终一第一次看见威廉露出这样的神情。 “对,鹿谷行人。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追问。 “鹿谷……行人……”威廉离开书桌,走到了书架前,打量里面摆放整齐的侦探小说,“还活着吧,大概。” ——“大概”是什么说法? ——根据这本笔记,鹿谷行人应该入选了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第五十期弹丸论破…… ——不,先不考虑这个,东野恭一郎的留言又是怎么回事?在之前的记录中,他和过去的我有约定过什么时间地点吗?难道我看漏了?还是过去的我压根就没有记录这个…… “对了,最原。你打算什么时候拆开‘黑之挑战’的挑战书?”威廉语气平淡地问。 “拆开挑战书的话,就得在168小时解决事件吗?”最原问。 “如果按小说里的规则,确实是这样的。”威廉道,“不过你也知道,给你的‘黑之挑战’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而且现实世界里任何的‘黑之挑战’都只是对小说的模仿犯罪而已,那种规则和不存在没两样。” “我知道,但我暂时还不想拆开它。”最原终一起身,“威廉,带我去一趟噩梦之馆吧。” 威廉怔住了。 “等等,最原,”春川魔姬冲进书房,“你真的要去那里?” “哈、哈哈,不愧是‘超高校级的侦探’!”威廉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现在时间还早,马上出发的话说不定中午就可以到。当然,随时出发都可以,看最原你的意思了。” “现在就动身吧。” “好咧,走!”威廉又打了个响指,“不过你不打算在你家多待一会吗?你对这里还挺陌生的吧。” “不用了,要是让春川同学和梦野同学在这里等我抒发对过去的感情,我也不好意思。”最原终一再次环视这间书房。 【“我……一直都非常喜欢弹丸论破……一直期待着能够参加一次自相残杀……那个……如果真的能够参加……我想做‘超高校级的侦探’……过去担任‘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每个角色我都非常喜欢……我也想成为那样的角色。啊,但是……不是侦探也可以的。只要能去弹丸论破的世界,什么角色都可以。总之就是……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弹丸论破世界里的一员。”】 ——还没有成为“最原终一”时的最原终一…… “走吧。”他说。 第93章 无意义的过去 否定 压抑。 二楼通道被手电筒照亮。 墙壁中镶嵌的镜子,地板上的镜子碎片。认真打量一番才发现实在是渗人。 ——镜子。 鹿谷行人将手掌贴上中间墙上的镜子。 “等等,行人,你刚刚说的‘这不是弹丸论破’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野慎子跟在他的身后,追问。 “简单来说,这起‘噩梦之馆事件’是对‘黑之挑战’的模仿犯罪。”他用手电对准这面镜子,然后再将手电移开。 “模仿犯罪……这是对‘黑之挑战’的模仿犯罪,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啊。凶手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特意模仿了‘黑之挑战’并向我们发出了挑战书。” “嗯,不过重点不在它模仿了什么,而在于它仅仅是‘模仿’。”他把脸凑到镜子前,认真地观察。 “仅仅是模仿……”小野慎子低头琢磨“仅仅”一词的意思。 “先不提模仿犯罪,阿加莎,这面镜子是单面镜啊。”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感情波动,像是这个发现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 “……啊?” “单面镜。”鹿谷行人伸手敲了敲镜子。 “单面镜……怎么了吗?”小野慎子没搞懂鹿谷行人想说什么。 “我知道今天凌晨凶手消失的手法了。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他用力一按镜面。 “咔”的一声,镜子以中线为轴,像旋转门一样转动起来。 他拨动镜子,让镜子转过半圈,然后再用力按下。 又是“咔”的一声。 镜子重新牢牢卡在墙壁中。 “看吧,这面镜子可以通过旋转来让单面镜不同的面朝向我们。同一面墙的另一面镜子应该也一样。”鹿谷行人出奇地冷静,面无表情,“站在勒胡的视角,正常情况下的光路应该被反射了四次,所以他在镜像中看见的凶手理应逃往了副馆三楼。” “但是凶手提前把这个单面镜翻了一面。根据二楼通道的构造,勒胡看到的凶手实际上是去往副馆一楼的。”小野慎子喃喃道。 “并且,在凶手的视角上,可以通过另一条光路来观察我们。毕竟另一面镜子也是单面镜。他可以很方便地掌握误导我们并逃跑的时机。”鹿谷行人叹了口气。 “……”小野慎子沉默了。 “简单有效的诡计。”鹿谷行人自己给出了评语,“因为地上也洒满了镜子碎片,再加上光源在我们这,想要在当时辨认出‘单面镜翻面’的诡计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再认出来也已经晚了。” 这个评语似乎是某种“盖棺定论”。连带着解谜本身都显得过于轻巧、过于无力。 “我们现在该去副馆一楼找密道的入口吗?”小野慎子窥探着鹿谷行人的侧脸。 “不,去三楼。” …… …… 光柱沉默地移动着。 明明鹿谷行人已经解出了凶手消失的手法,压抑的氛围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他的解谜也没有侦探小说中那种恍然大悟和激动热血的感觉。 无机质的、死物一般的解谜。 什么都没有解开。 “为什么要上三楼?”小野慎子问,“凶手不是去了一楼吗?” “凶手确实逃往了一楼,我们应该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鹿谷行人举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前提是勒胡没有说谎。” “……你还在怀疑勒胡吗?” “不止勒胡,我也在怀疑卡。先躲进去往一楼的楼梯里,等我们都过去之后再跟上来,装作最晚起床的。卡完全可以这么做。说不定他就是这么做的。” “……勒胡和卡都有是凶手的可能啊……”小野慎子思考着。 “嗯。”鹿谷行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在三楼的食堂里绕了两圈,然后进了厨房。 小野慎子跟进厨房,问:“但在坡的事件中,不是只有奥希兹可以犯罪吗?勒胡或者卡也可以通过某种手法杀掉坡吗?” 厨房里残留着方便面的味道。 即使厨具齐全,但限于没有食材,再加上环境原因,这几天就算正经吃东西,吃的也只是方便面。 压抑。 淡淡的方便面调料包的气味也只能使人感到这里的异常。 “阿加莎,我不是说过么,这不是弹丸论破,仅仅是模仿而已。” “‘模仿’到底意味着……” “幕后黑手明显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定下了规则。我们因为‘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别人真想动手才不用这么麻烦,规则多还利于侦探破案’而接受了这些规则。然而,出于特殊目的而定下的规则,幕后黑手也很可能出于同样的目的而违反它。”鹿谷行人从刀具架上取下了一把菜刀。 “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吗?” “阿加莎,‘黑之挑战’在小说中,是案件的受害者向逍遥法外的凶手的复仇。然后邀请侦探进行对决。”他试着挥了下菜刀,“为了挑战的公平,这样的‘复仇者’只有一个人。” 小野慎子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呼吸变重。 鹿谷行人看向她,接着说:“但‘噩梦之馆事件’不存在这些限制。凶手可能有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 冰冷的视线。 “行人,你这是……” “‘阿加莎·克里斯蒂’,你是凶手之一吗?” 他举起菜刀,指着小野慎子。 小野慎子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拔出了日本刀,刀尖对着鹿谷行人。 对峙。 压抑。 第94章 无意义的过去 崩溃 “行人,你冷静点!” “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头脑在发热。 “行人,你想想,我们不是在一开始就确立了合作关系吗?我们是同伴啊!”小野慎子皱着眉头。 日本刀与菜刀。 滑稽到令人反胃的对峙。偏偏厨房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冰冷的黑暗渗透进这滑稽恶心的胶状氛围中。 这份滑稽变质成更加非日常的标签。冷到令人浑身打颤。 超现实的恐怖。 “没错,我们是同伴,所以我才想要去相信你——给我一个你不是凶手的理由。”鹿谷行人竭尽所能地沉下声音。 心脏狂跳着。 【过去的某天里,在学校的天台上,最原终一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你觉得‘侦探的失败’是什么样的?”】 【“侦探的失败——但故事最后还是会揭露真相的吧?要么是凶手自述,要么就是‘非侦探的某人’最后发掘出了真相。反正作为侦探小说,作者总会想办法把诡计的秘密揭开的。”鹿谷行人道,“说到底,‘侦探’也没有失败,谜团总是被解开了,顶多说明侦探不是侦探。他的职业可能是‘侦探’,但他不是解决谜题的‘侦探角色’。”】 ——我会是这个故事里的“侦探角色”吗? ——如果我只是一个被冠以“侦探”之名的,在故事的最开头就可能死去的角色…… 刀尖。 小野慎子过于用力地握着刀柄。 “……虽然我的房间靠着六号房间,但我没有时间去杀害坡。我们俩一起整理的时间表,这点你应该知道。而且今天凌晨我也没做什么。你也能证明,我当时就跑在你的前面啊。”她努力解释着,日本刀的刀尖随着她话语的吐出而颤动。 “你说的没错,所以之前我才以为奥希兹是凶手……”鹿谷行人提高音量,“然而在奥希兹被杀的前提下,这起事件只剩下了复数犯罪者的可能。” “但奥希兹也可能是自杀不是吗?侦探小说里也有这样的故事,看上去是他杀的案件结果却是自杀……” “那你要如何解释被打碎的镜子以及勒胡目击到的神秘人?”鹿谷行人喘着气,“别想着那些轻巧的解答了,提出有利的证据,把你的嫌疑洗清,快点。” “……就算你这么说……” “如果你想不出来,那就由我来提出假设。” “……”小野慎子沉默了。 鹿谷行人的情绪越发高昂:“在之前梳理的时间表中,你在第三日下午五点零七左右的时间里去上厕所了,用时约十分钟。在那段时间里你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五点零七的时候凶手偏偏又在六号房间里……” “——在噩梦之馆的主馆与副馆间往返就需要五分钟以上的时间,我要怎么做到在短短几分钟里毒杀坡?”小野慎子忍不住插话。 “你的五号房间离六号房间仅一墙之隔,完全可以在更早的时间里先对坡动手并完成预备工作,然后在五点零七分的时候去做收尾工作。”鹿谷行人说道。 “……没错。但那个时候恰好也是卡来副馆的时候。如果我以‘上厕所’为借口回到主馆去了,路上就很可能遇到卡,这个计划不就很可能直接破产吗?” “如果你与卡是共犯呢?” “你这么说……” “卡去叫醒奥希兹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拖延奥希兹,为你创造作案的时间。不……你主要的工作还是集合之前的准备工作,剩下的让卡过来接手完成也没关系。在最后的阶段你们有很大的变通的余地。” “……那奥希兹的死亡要怎么解释?我在二楼,而卡在一楼。就算我在二楼按了开关,让镜墙升起,卡一个人怎么做到抬起镜墙?” “你从二楼跳下去就行了。” “那我要怎么回来?一楼的卡又要怎么扮演被勒胡追赶的神秘人?” “用镜子搭成台阶。在你和卡都登上二楼之后,将镜子全部敲碎,这就是‘不存在的通道’。主馆一楼大厅的镜子碎片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鹿谷行人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但脑袋却像沸腾了一样。 “你这是什么推理……” “确实有可能做到,不是吗?你打算怎么证明你的清白!” 疯狂。 明明是依靠着理智来进行推理的,理智却好像被吹飞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但是……但是你不也没有办法去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吗!”小野慎子喊了出来。 “……嗯……好像是这样。我也有是凶手的嫌疑……”鹿谷行人露出哭一样的张狂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在这里,我们俩先做一个了断吧?” 刀。 手持凶器的两人对峙着。 “哈、哈,”小野慎子干笑两声,“凭你的体质和武器,你觉得你可能胜过我吗?” “事到如今也只能玩命了吧?”鹿谷行人反问。 沉默。 “我不是凶手。”她再一次强调。 “那就说服我。”他再一次强调。 “……我明白了,既然你现在谁都不相信,那要是想向你证明我的清白,证人就必须得是你,对吧?”小野慎子退让了一步,说道。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鹿谷行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小野慎子道:“那回到坡的案件上,就算我与卡合作,我要怎样避免在回主馆的路上遇见你呢?” “你可以躲在二楼的通道里面,那里的镜子是单面镜。” “但我没法确定你什么时候到。要是你到早了还好,如果你来得很晚,那我不就要在二楼通道埋伏过长的时间吗?那我的‘谎言’一下子就会被识破的。” “……” 默认。 小野慎子收起日本刀。 鹿谷行人也终于垂下了握着菜刀的右手。 “你不怀疑我吗?”他问。 “我相信你。” 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 “谢谢……” 眩晕、脱力。 他走到厨房的垃圾桶前,对着里面呕吐了起来。 ——我…… 【——侦探的失败?】 【面对最原终一的提问,鹿谷行人的回答格外地认真。真实场景中大概不会这样。可能是回忆的美化效果。】 【“不是侦探的侦探……我记得你一直对‘侦探’这个职业不怎么在意。你喜欢的总是侦探作品里的‘侦探角色’。”最原终一道。】 【“可能我只是向往着‘侦探解谜’而已。”鹿谷行人揉了下鼻尖,“——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我就是因为侦探小说才喜欢上‘侦探’的。我仍然算是个侦探厨,这点不会有错。倒是你呢,最原?”】 【“我毫无疑问也是个侦探厨啊。”最原终一将手搭在栏杆上,“我超级想成为侦探啊……成为侦探,然后进入最残忍最扭曲的侦探故事,再然后亲手将故事推向最精彩的部分。”】 【“跑题了啊,不是在聊‘侦探的失败’吗?”鹿谷行人苦笑。】 【最原终一理所当然般地说:“还好,如果‘侦探的失败’能让故事走向更加精彩莫测的方向。那这种‘失败’也是成功不是吗?”】 【“可能吧。”】 ——我要活下去。 胃里翻江倒海,胃液也呕了出来。 ——我一定要活下去。 眼泪溢出眼角。大概是胃里的东西吐完了,呕吐也终于止住了。 “行人,不要紧吧?”小野慎子关切地问。 “……没问题。”鹿谷行人揪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比起呕吐,现在更应该抓紧时——” “砰!” 极端突兀的巨响。 ——枪声。 鹿谷行人与小野慎子对视一眼。 两人拿着武器,飞快跑下副馆三楼。 精神重新绷紧。 轻微的晕眩。 头皮刺痛。 ——是凶手吗?还是…… 第95章 无意义的过去 狂乱 极端突兀的枪响。 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先做出了行动。 天色渐明,鹿谷行人与小野慎子用手电的光柱驱赶周遭的黑暗,向楼梯跑去。 实际情况或许恰好相反,周遭的黑暗不断迫近他们,驱赶着他们跑向楼梯。 非如此不可。 沿着楼梯往下没走几步,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喘不过气。 ——是凶手吗?还是…… …… 副馆二楼,通道前的岔路口。 卡倒在地上,血泉从胸口的枪眼汩汩而出。 勒胡就站在卡身旁,发觉从三楼下来的二人,抬起头,“呦”地打了声招呼。 鹿谷行人在台阶上刹住了脚步。 小野慎子也停了下来。 “……呦。”鹿谷行人关掉手电筒,说。 距离大概三米。 血与火药的气味。 躺在地上,即将成为尸体的参与者。 楼道里的浓稠黑暗。 侦探与剑道家站在稍高处,与下方的警察对视。 勒胡的右手赫然握着一把手枪。 “通道这里单面镜的诡计,你们也应该已经发觉了吧。我相信‘准·超高校级的侦探’比我更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他说。 ——单面镜的折光诡计。 小野慎子上前一步:“确实注意到了,但你……” “站住!退回去。”勒胡举起枪,指着小野慎子。 她慢慢缩回脚,盯着勒胡,身体微微颤抖。 勒胡没把枪口放下,来回瞄准小野慎子与鹿谷行人。 “勒胡,是你杀了卡吗?”鹿谷行人维持语气的平稳,问。 “没错。”勒胡道,“根据单面镜的诡计,凶手跑下了副馆一楼。对卡而言,只要他先扮演神秘人误导我们,躲进副馆一楼,等其他人经过之后再跟上来就行。他是最后一个抵达副馆三楼的。” “卡的嫌疑最大,所以你杀了他?”侦探问。 “在我意识到这个诡计之后……就在刚刚我下的手。”警察答。 “你为什么要——”剑道家忍不住开口。 “别动,‘准·超高校级的剑道家’。”他用手里的枪威胁小野慎子,“就算我没有想明白单面镜的诡计,我一样会杀了卡的。这只是优先度的问题而已。” “……” “你们觉得,‘指认凶手’应该是怎么样的?”警察说完,没等两人回答,就接着说道,“不存在任何像书中的‘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那样的组织会来把罪犯架走。我们现在是身处一个货真价实的‘恶性犯罪事件’中,为什么我们还会相信能用平和的手段来拯救自己?” 枪口。 凶器。 刀。 侦探以沉默作为回应。 “在奥希兹死了之后,我首先是想到了凶手至少需要两个人,随后才反应过来了一件事——这不是弹丸论破。”警察的身体同样微微颤抖着,“什么‘每日轮换的侦探制度’、‘指认凶手’都是儿戏。幕后黑手没有理由遵循这种规则。就算我们真的指认出了幕后黑手,那又怎么样?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旦我们开始陪幕后黑手玩侦探的过家家,我们就全无胜算了。” “你……” “奥希兹死后,这个噩梦之馆还剩下四个人:我、卡、行人、阿加莎。而除我以外的三个人里至少有两个人是黑幕……说不定三个人都是黑幕。”警察狰狞地笑了一下,“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如果真的存在‘指认凶手’的手段,那也只可能是用货真价实的子弹了。” “想不到‘准·超高校级的警察’会说出这种话……”侦探微微摇头。 “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你们两个之中至少也有一个黑幕吧?或者两个人都是?”警察说。 “你要杀光除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吗?”侦探以无法言喻的复杂语气质问。 “埃勒里的死也好,坡的死也好,范的失踪也好,奥希兹的死也好!我没有成功阻止其中任意一起。其中两起杀人事件我甚至就一直守在主馆一楼二楼的楼梯口,这样也没能有什么效果……我尽力了。我没有才能,我只是一个‘准超高校级’。我没有绫辻行人你那么好的头脑,我做不到在保护其他人的同时揪出凶手。”勒胡咬牙,“我也想要活下去。至少已经走到这步了,我想活下去!” 否定。 崩溃。 狂乱。 ——“我想活下去”似乎是某种信号。 在这一瞬间,鹿谷行人用力掷出了手中的菜刀。 勒胡扣下扳机。 “砰!” 墙壁上腾起硝烟。 菜刀完全没有准头,斜着砸在地上。 ——没经过训练的人,枪支射击的准头是很差的。何况还有鹿谷行人的干扰。 时机! 心有灵犀一般,小野慎子往前冲出两步,抽刀—— 黑暗中,白光闪过。 布片破开,几滴血珠飞往空中。 勒胡向后仰倒,摔进了往一楼下去的楼梯。 ——没有确实地砍中,最多只是在他身上拉了道小口子。 小野慎子在原地喘了口气,正打算追去一楼。 “砰” 枪响。 天花板上多出一个凹坑,灰尘洒落。 勒胡躺在楼梯上,双手端着枪,瞄准楼梯上方的小野慎子。 小野慎子站在原地,那颗子弹刚刚就是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的,就算隔着衣服,现在肩膀的皮肤也在隐隐作痛。 “别愣着了!”鹿谷行人一把拉住小野慎子的左手,将她拽进二楼的通道里。 穿过通道。 主馆二楼的景象伴随着些微的晨光猛地映入视野。 噩梦之馆依旧阴森诡异,人数的增多与减少不曾给它的气氛带来什么改变。 “阿加莎,快!” 一瞬的犹豫后,鹿谷行人双手撑在栏杆上,纵身一跃。 身体蜷曲。 落地的一刹那收紧肢体卸力。 ——痛! 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忍着双脚的刺痛,勉强站了起来。 小野慎子在他旁边轻松着地,随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抓紧时间把镜墙抬起来。”他皱着眉,喊道。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就算命中率差劲,勒胡到底还是持枪者。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镜墙内部了。 ——必须抓紧时间! 两人一同发力,镜墙发出吱呀的响声,缓慢升起。 缓慢。 镜墙升高了大约半米。 鹿谷行人从没这么讨厌自己的体力不足。 “你们还想跑吗!” 二楼传来勒胡的声音。 他已经追了过来,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端起手枪。 枪口。 鹿谷行人转身,掏出之前为了这一刻而收在上衣口袋里的手电筒,对准勒胡,开启最大亮度。 强光。 小野慎子一缩身子,从镜墙下方滑了进去。 被强光瞬间夺去视觉的勒胡,凭借感觉扣下了扳机。 枪响。 镜子碎开的清脆爆裂的声响。 碎屑飞舞在空中,杂乱地反射着光芒。 鹿谷行人蹲下,扑进了镜墙里侧。 镜墙发出嘈杂的噪声,落回了距地面约二十厘米的位置。 勒胡深呼吸,盯着受到子弹冲击而产生裂纹的镜墙。 …… …… 第96章 无意义的过去 末路 鹿谷行人在地上翻了个身。 面朝天花板。 ——冷静不下来,刚才那一下简直是和死神的博弈。 镜面崩碎的声音现在还在自己的耳畔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 ——奥希兹的尸体就在空房间里。 脱力。 疲劳、恐惧、瞬间的安逸。 身体完全不想再动任何一分,就想这么一直躺着。 火药味和血腥味仿佛是什么甜蜜且温柔的东西。头脑里些微的反感也只是让他更深地陷入它们的包裹中。 意识渐渐下沉…… “行人?躺在镜墙旁边很危险的,起来吧。” 火药味与血腥味。 鹿谷行人扯回了他自己发散的意识。 小野慎子正站在他旁边,弯下腰,对他伸出右手。 黑色的发丝自然地垂下。 这个细节使鹿谷行人相信他自己仍处于现实世界之中。 “谢谢了,阿加莎……小野同学。” 他抓住她的手,被她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叫我慎子就好。在这种情境下叫我‘小野同学’,听起来比‘阿加莎’还要变扭。”小野慎子松手,稍偏开视线,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多亏你的帮忙,总算是逃过一劫了。”鹿谷行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真心话,不过心情低落,控制不了情绪的表达。 回到消极现实的感觉并不好受。 小野慎子看着鹿谷行人身后,忽然出声:“啊!行人……” 鹿谷行人回头。 镜墙缓缓下落,最终底部与地面贴合。 “勒胡在二楼把镜墙彻底关上了……毕竟他一个人抬不起镜墙。但只要一关上镜墙,我们就跑不出去了。”鹿谷行人道。 “……怎么这样……”小野慎子低声自语。 “先去零号房间吧。”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空房间里的尸体。 血已经凝固了。 货真价实的死亡——这下甚至连回避都回避不开。 走进通往零号房间的通道。 “看开点吧。就算勒胡没把镜墙关闭,我们也出不去。”他对他自己说道,“抬镜墙的时候,我们都是没有防备的状态,勒胡手上有枪,出去和送死没区别。” “……我们被困在镜墙后面了啊。” “情况还没那么糟糕。”鹿谷行人打开零号房间的门,“零号房间里也有电话,我们可以用这个联系外界报警。” 无力感。 未被任何人使用的零号房间,散发出与尸体相似的冰冷绝望的气息。 不同于其他的房间,零号房间连窗户都没有。一片漆黑。 小野慎子打开了灯的开关。 突如其来的光明晃得鹿谷行人有点不适,他在床的边缘顺势坐下。 ——根据最原的说法,我们这里发生了山体滑坡,道路都被封锁住了……不知道警察要多久才能过来…… ——只能等了。 本来就消沉的情绪更加低落。 “没想到勒胡居然会有手枪……那是他自己带进这里的吗?” “可能是吧。” ——如果勒胡没有手枪…… ——事情大概还是会走向极端的。 鹿谷行人回想起刚刚朝勒胡扔出菜刀时的感觉。 小野慎子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我在想……如果我那一刀确实砍中了勒胡,那我们的情况是不是会好很多。” “大概吧,反正都出不去噩梦之馆。”鹿谷行人随便地应了一句,“你别多想,对上手枪还能毫发无伤地跑掉,已经是万幸了。” ——有些饿。 放松下来之后,尽管心情低落,还是感到了饥饿。 ——从昨天早上范的失踪开始,自己就没怎么认真吃东西,更不要说今天还狠狠吐了一次。 ——零号房间没有食物和水…… 一瞬间浑身发冷。 他现在才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警察迟迟没有抵达这里…… 小野慎子背对鹿谷行人,因此没有注意到鹿谷行人神态的异样:“我记得,发给我们的‘黑之挑战’上,有‘枪杀’的杀人手法。那就是指的勒胡手里的枪吗?” “或许吧……”鹿谷行人一边回答小野慎子的问题,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我不觉得勒胡会是凶手啊。按照之前的推理,凶手至少有两人不是吗?排除我和你,那就只剩勒胡和卡了……但就在刚才,勒胡亲手杀了卡。”小野慎子道,“更何况,我看着勒胡的精神状态,他也不像是凶手啊……” “……你认为凶手只有一个人?”鹿谷行人想了想,补充道,“卡?” “嗯,我有这个想法。一个人也是可以做到杀害奥希兹的吧?只要许诺奥希兹‘救她出来’,让她从镜墙内侧用力举镜墙,然后凶手在镜墙外侧用力。这样就满足了‘两个人’的要求,能成功把镜墙给举起来。接下来,凶手就杀害了奥希兹,再放下镜墙,完成了密室杀人。” “不可能的。”鹿谷行人摇头,“一个人的话,就算不提他怎么瞒过勒胡的监视,你的推理还是有致命的漏洞——铐住奥希兹的铁链根本没有那么长。” “诶,是吗……” “奥希兹不可能走到镜墙那里去的。‘被害人参与完成密室诡计’的假设在奥希兹的死亡事件中不适用。” 他看向电话。 “果然是共犯吗……但我就是想不通……”小野慎子喃喃道。 鹿谷行人轻声说道:“杀人手法无所谓。我们只需要等警察来就好了。” “这样啊……” 小野慎子好像也被消极的情绪感染了。 鹿谷行人仍旧看着电话。 ——第一日的半夜十二点,埃勒里/法月武丸死亡,钝器杀。死亡地点是副馆一楼的镜子大厅。 ——第二日的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坡死亡,毒杀。死亡地点是六号房间。 ——第三日的凌晨,范失踪。 ——第四日的凌晨,奥希兹死亡,利器杀。死亡地点是镜墙后的空房间。 ——第四日的凌晨,卡死亡,枪杀。死亡地点是副馆二楼的通道口。行凶者是勒胡。 明明觉得如果自己早就有所准备,就一定不会让事件走到这种近乎全灭的末路…… 手枪。 行凶的手段。 密室。 噩梦之馆。 双重模仿犯罪。 暴风雪山庄模式。 游戏规则。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如果真的存在‘指认凶手’的手段,那也只可能是用货真价实的子弹了。”】 ——等等…… “……我好像……想通了。”鹿谷行人瞪大双眼。 “嗯?行人,你想通了什么?犯罪手法吗?还是凶手?” “晚了,已经晚了……我们彻底输掉了……这场‘噩梦之馆事件’,我们彻彻底底地输了……晚了……”他抱住头,不断重复着。 …… …… 第97章 噩梦馆事件·下篇 树林。 山路。 路的尽头,一座黑色的建筑沉默地伫立着。 “这里就是噩梦之馆了。由弹丸论破第四十期的‘超高校级的建筑师’中村青司设计建造的房屋。”威廉介绍道。 “这里就是了嘛……”梦野秘密子叼着面包,走在队伍的最后,嘴里吐字含混不清。 威廉往回走了两步,对梦野秘密子表示歉意:“抱歉,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让你们这顿吃面包了。你们三个现在好歹也是名人,贸然在大街上找个餐馆吃饭的话,说不定会惹起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我是‘超高校级的不幸’,如果真的出了麻烦,我连自保估计都成问题……” 最原终一走在最前面,打量着整座建筑。 沉重而压抑的棺材——第一反应是这个。 看上去比“才囚学园”还要不祥。 一无所获的噩梦。 “进去吧。”春川魔姬在他身后提醒道。 最原终一搁置心中的感伤,重新审视眼前建筑的格局。 漆黑的外观,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也是在馆外而非馆内。 ——楼梯的特征在《最原终一的笔记》中有被特别提及。因为牵扯到了坡的死亡以及鹿谷行人的推理。 ——那个“中村青司”到底是怀着各种感情来设计这座建筑的呢? ——在《最原终一的笔记》中,简要地介绍了中村青司。不过几乎是一次略过,交代了他本身就有才能和死在弹丸论破第四十期就没有了。 ——第四十期……好耳熟的数字…… 他一边在脑中整理资料,一边走进了噩梦之馆一楼大厅。 “呃、这是——” 思维断线。 眼前的景象太富有冲击力,以至于一下就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满地的镜子碎片。一面由镜子构成的墙——在笔记中被记为“镜墙”——表面的镜子也遍布裂纹。 一楼大厅的气氛完全不同于在馆外所感受的噩梦之馆整体的气氛。碎片、裂纹、镜中无数的倒影和凌乱的反光。 被遗忘的、荒废的残骸。 “这里保持了噩梦之馆事件结束时的样子。”威廉走进大厅,随便地说道,“尸体当然都被处理掉了,但其他的基本都没动。甚至血迹都还留在原地。” ——在鹿谷行人他们指认奥希兹之后,这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最原终一短暂地感到茫然。 “要把镜墙举起来吗?”威廉接着道,“二楼有个开关,能控制镜墙进入紧贴地面的‘关闭状态’和离地二十厘米的‘可打开状态’。现在正好是开着的。只要两个人一起用力就可以了。” 仔细看去,镜墙的底部确实离地面有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 “我来吧。”春川魔姬主动上前。 她和威廉都已经走到了镜墙前面。 最原终一在原地愣了会,回头看向来处,梦野秘密子还没有进来。 “麻烦你了,我去找下梦野同学。” 完全没有费功夫搜索。走出一楼大厅,就发现梦野秘密子还在馆外踌躇不决。 她的手里已经没有面包片了,应该是在刚刚吃掉了。 馆里面传来了镜墙升起的噪声。 他走近梦野秘密子,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着好不容易结束了弹丸论破v3、反抗了外面的世界,结果出来还是在和这种杀人事件打交道……”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 “……相信我吧。” 最原终一只能这么说。 “嗯,”梦野秘密子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提高声音,以明亮语调道,“我们都会相信最原你的,所以最原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啊。” 最原终一苦笑了一下,点头。 ——最后反而是我被安慰了啊。 “那走吧,去把眼前的事做完。” 二人一起走进了一楼大厅。 镜墙那边,随着威廉和春川魔姬的努力,镜墙上升到一人多高的高度,咔哒一声卡住了。 沉重的空气从镜墙内部涌出。 几乎没有迟疑,最原终一踏过一楼大厅里的镜子碎片,率先来到了镜墙内部。 左边是一条通往零号房间的通道,右边则是一间不小的空房间。 空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家具摆设。角落的水管上铐了个连着铁链的手铐,铁链的另一端待在地上,紧贴着一大滩血迹。 血早就干涸了,呈现出枯萎一般的暗红。 ——威廉说“没处理血迹”,确实不假…… 一瞬间的走神之后,他投入精神分析所见的场景, ——空房间的情况与笔记中的记载一致,那么在第三日凌晨之后,嫌疑犯奥希兹就被关在了这里。铁链也是用来限制奥希兹的工具。 ——但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看这个出血量,失血者肯定没救了。”春川魔姬插话道,“附近也没什么别的血迹。失血者应该没有什么挣扎就死在了这里。” 她是“原·超高校级的暗杀者”,因此在对犯罪现场的勘察上可以提供不小的帮助。 ——奥希兹被杀了吗? ——如果天海兰太郎说得没错,那么最能象征“噩梦之馆事件还没有结束”的事情就是“奥希兹之死”了。 最原终一用手捂住嘴巴。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 ——但奥希兹是怎么被杀的?某两个人进入这个空房间,然后杀了她吗?不过这样凶手就有两个人了…… ——不对,为什么是奥希兹? ——凶手的数量、指认…… ——“噩梦之馆事件还没有结束”。换言之,噩梦之馆事件并不随着奥希兹的被指认而结束。 ——如果某个人因为一时冲动,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杀了奥希兹,这显然不是“噩梦之馆事件还没有结束”,顶多是噩梦之馆事件带来的连锁反应,噩梦之馆事件本身还是结束了。而现实的情况是“噩梦之馆事件还没有结束”……那么,奥希兹的死亡必须带有“不可解”的性质。 ——空房间,需要两人才能打开的墙,一端铐在水管上的铁链。 ——完全是一间天然的囚室。 ——这简直是诱导人去把凶手关押在这里。 ——那么,奥希兹之死的真相应该是…… …… …… “奥希兹是自杀的。”鹿谷行人说道,“只可能是这样了。”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零号房间。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经过了12的位置。 鹿谷行人切实地感受到了肉体的饥饿,略带绝望地看着挂钟。 “自杀?可是……不是说自杀是不成立的吗?”小野慎子问。 “没错。奥希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所以还有一个协助者。” “协助者?” “凶手确实有两个人——奥希兹和某个人合作,杀死了奥希兹。”他给出了一个古怪却明确的说明。 “但要怎么才能做到杀死奥希兹啊,奥希兹的行动被限制在了空房间里,连内外一起用力抬镜墙也做不到。” “可以做到的。绕开勒胡监视,完成密室杀人的方法——” …… …… “——手法是滑道。”最原终一道。 他已经在脑海中完成了拼图。 “最原,什么滑道?” “杀害奥希兹的手法。”他看向一楼大厅,“如果一楼大厅里的镜子碎片有其意义的话,那肯定就是滑道了。由两面狭长三角形镜子构成的滑道。” “诶?” 在场的春川魔姬、梦野秘密子、威廉三人都没能跟上最原终一的思路。 “这个大厅是不规则的七边形。如果不考虑镜墙,那么它实际上是和不规则的八边形。只要在二楼的六号房间与二楼通道口的夹角处,靠着走廊扶手放上两面三角形的长镜子,一个简易的滑道就做好了。还正对着空房间这里。” “等等,这个滑道和杀人事件有关系吗?”春川魔姬忍不住问。 “当然有关。凶手就是通过这个手法,将凶器交给了被关押在空房间里的奥希兹。接下来奥希兹就自杀了。”最原终一道,“凶手先是在二楼打开镜墙的开关,摆好镜子,将匕首从镜子的槽里放下。匕首经过镜墙底部的缝隙,直接滑进空房间,来到了奥希兹面前。在那之后,凶手打碎了用作滑道的镜子,所以一楼大厅里才是那副景象。” …… …… “我们不是在副馆一楼的镜子大厅里看到过一块非常狭长的长方形镜子嘛。当时仔细观察了那面镜子,我们还发现了那面镜子实际上是两面三角形镜子拼起来的。就是那两面镜子。”鹿谷行人道。 “所以,副馆一楼镜子大厅的镜子都被打碎了……这也是为了让我们意识不到两面三角形镜子的失踪吗?”小野慎子问。 “没错。” “但奥希兹为什么要自杀……那个协助者为什么要协助奥希兹自杀?”小野慎子的目光里仍透出不解。 “因为奥希兹确实是黑幕之一,关于坡的死,我的推理应该没有错。”鹿谷行人说着,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所以,黑幕自杀的理由是……” “我们不是指认了凶手吗?那么指认凶手的后果是什么呢?正确地指认出凶手之后会发生什么呢?直到勒胡说出指认凶手的问题,我才开始思考这个。勒胡认为指认凶手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不是这样。将案件作为整体思考,在我们指认凶手之后,奥希兹死了。”鹿谷行人顿了顿,道,“就像弹丸论破那样,作为凶手的奥希兹被‘处刑’了。” 第98章 噩梦的尽头 “所以除了奥希兹,另一个凶手是谁?勒胡?卡?阿加莎还是绫辻行人?”威廉很直接地问。 虽然他也没能跟上最原终一的思路,但他似乎对推理的内容不感兴趣,因而丝毫不显得惊讶。 “不,都不是。凶手不在这些人之中。”最原终一道。 “不在这些人之中?什么意思?”春川魔姬皱眉。 威廉歪头:“你是说有人假死吗?还是别的什么?” “字面意思。噩梦之馆事件的另一个凶手不在噩梦之馆里。” “嗯……”威廉点头。 最原终一离开地上的那滩血迹,走到了一楼大厅里。 地上的镜子碎片以死物特有的距离感昭示它们自身的存在。 镜子与噩梦或许有某种相似之处。 噩梦之馆事件的手法依托着镜子存在。或许这里更应该叫做“镜之馆”。也或许这是一个有关镜子的噩梦。 暗淡朦胧的光线被抗拒、接纳,反射开来。 凌乱的光的丛林。 ——你打算以怎样的口吻说出“这就是事件的真相”呢? 他在心中自问。 步入光的丛林之中。 置身于谜团之中。 置身于噩梦之中。 没有过去的侦探正在试图解开过去的谜团。 “威廉,帮我联系一个人。”他说。 “谁?”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原·超高校级的侦探。” …… …… 钟面上的时针缓缓往“一”靠拢。 零号房间是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但同时也把他们限制在了这里。 某种意义上,零号房间和空房间一样,都是“囚室”。 对身处这种境地下的“超高校级的囚犯”而言,任何推理和判断都是毫无意义的。 尽管已经认识到了行为的无意义,但鹿谷行人仍在说着他的推理。 “手枪是协助者留下的,”他接着对案件中的可疑之处进行分析,“勒胡实在不像是一开始就带了这把手枪进来。如果勒胡不是协助者本人——勒胡的表现也确实不像是协助者——那么只可能是协助者留下了手枪,然后勒胡得到了这把手枪。” “等等,勒胡是在哪里得到这把手枪的?协助者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留下来?刺激我们自相残杀吗?不可能吧,协助者没有把握我们一定会自相残杀起来,更何况我们要是用这把手枪反过来去杀协助者呢,那他要怎么办?”小野慎子反驳。她努力思考鹿谷行人推理中不合理的地方。这是下意识的行为,比起“疑惑”,鹿谷行人的推理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按顺序回答吧。勒胡是在副馆三楼得到这把手枪的。就在今天凌晨,大家去追踪神秘人时,他第一个抵达了副馆三楼。结果他发现了桌上的手枪,就暗自收了下来。之后他不自然地阻止我搜查三楼,也是出于拿了手枪之后慌张的心理。”鹿谷行人道。 “……然后呢?协助者为什么要把手枪提前留在副馆三楼?故意留下这个东西对他没有好处吧?”小野慎子感到头痛。 “没错,一点好处都没有。”鹿谷行人肯定,“正是因为如此,这把手枪才有留下的意义。其中之一是意味着‘噩梦之馆事件已经结束了’。小野同——慎子同学,你还记得‘黑之挑战’上的手法内容吗?” “内容……你是说‘枪杀’?” “没错,就是‘枪杀’。‘黑之挑战’上的手法有‘枪杀’这一条。”鹿谷行人点头,兴奋和绝望让他的身体不住颤抖,“手枪被留下,就是告诉我们‘噩梦之馆事件剩下的原定谋杀案已经没法完成’了。配合奥希兹的‘被处刑’,我们理应推理出来这个的——我们指认的凶手是正确的,奥希兹就是噩梦之馆事件的凶手!” “手枪居然是给我们的提示吗……但我们居然反而造成了新的杀人事件……” “不只这一点提示。”鹿谷行人没有理会小野慎子的心情,继续说着他的推理,“慎子,你说的没错。如果协助者贸然留下手枪,就必然要面对自己被枪杀的风险——如果那家伙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又有一把手枪,你说不定就会动手杀了他吧?在一时冲动之下。” “……嗯。”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协助者根本就不在这座噩梦之馆里。” “嗯……等等?你说什么?” “协助者不在噩梦之馆里,所以他才能有恃无恐地把手枪留下。” “可是……” “一旦采用了‘协助者不在噩梦之馆里’的假设,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鹿谷行人本来还打算更进一步地解释“说得通的细节”,但他在说完这句话时,忽然就丧失了全部的动力。 无力感空前强烈地涌出,席卷了他所有感官的末梢。 之前那股强烈的、不吐不快的欲望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他呆愣着坐在床沿。 “行人,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个协助者——另一个凶手——真的在馆外的话,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对付一个连嫌疑人范围都没法确定的凶手?”小野慎子问。 鹿谷行人迟疑了好一会:“……阿加莎已经被处刑了,不会再有新的杀人案发生了……但我们并没有解决噩梦之馆事件。现在镜墙被关死,和勒胡又没法沟通。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期待救援尽早到来吧……” ——救援真的会来吗? 他看着挂钟,徒劳地等待着一点的到来。 难堪的沉默终于降临了。 …… …… 分针指向十二的位置。 鹿谷行人与小野慎子对视一眼,拿起了话筒,拨打最原终一的号码。 ——得报警才行。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最后呼叫的还是最原终一。 ——最原掌握的情况更加详细。把案件的细节都告诉他,再让他去帮忙报警,应该会更加有效率。 回铃音。 电话被迅速接通。 “喂,最原吗?时间紧急,你快点去帮我们报警……” “鹿谷!你那边今天的侦探在吗?”最原终一打断了鹿谷行人的话。 简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今天的侦探? ——今天是噩梦之馆事件的第四日,按理说应该轮到四号房间的范作为侦探。但范在昨天就失踪了,跳过“退场”的范·达因之后,今天的侦探就该是五号房间的阿加莎。也就是小野慎子。 鹿谷行人也感到一头雾水:“就在我旁边,最原你问这个干什么?” “让他来接电话。现在是最后的指认凶手环节了。” 电话那头的最原终一语气里满是难掩的激动。 第99章 最原终一的解答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十二点五十二分。 最原终一喘着粗气,终于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平日里向来不参加体育活动,体质一塌糊涂。这样的急行军对他而言比谜题更加要命。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山顶的树木相对稀少,大多长在不影响山顶建筑视野的地方。 他掏出手机,查看时间。 ——一点还没到。总算是赶上了。 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一时半会还是平复不下来。 他看向眼前的建筑物。 本身规模不大的建筑,标志性的、半球形的屋顶,建筑的侧面与其他的建筑连接在一起。 这里是天狼星天文台。 ——弹丸论破雾切外传第一卷,天狼星天文台杀人事件。 现实世界里当然没发生过这种杀人事件,天狼星天文台不过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天文台,然后被重新装修,作为弹丸论破相关的景点开放。只是人气低迷,很长时间后,天文台的持有者也放弃了再运营它。最终,这个天文台还是没逃过被废弃的命运。 和“噩梦之馆”一样,都是废弃的场所。 ——就是这里了。 ——噩梦之馆事件的终章,最后的指认凶手环节。 他整理好呼吸,向建筑的大门走去。 没有任何阻碍地打开门。 迎接他的觉悟的是只一个普通的房间。房间规模不大,两侧都有门通往别的地方。这里大概算是天狼星天文台的门厅。 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正打着电话。 “嗯……车祸这种事情谁都没法预料。只能说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真正的‘幸运’才能吧。……身体撑不下去,但脑还活着吗?……既然这样……不,关于江之岛奇运的事情最好不要过度报导。先等更详细的医疗报告出来吧。” 那人瞥了眼刚进门的最原终一一眼,最后对电话嘱咐道:“那就这样,剩下的可以先交给博斯处理,她知道怎么做。” 说罢,他不紧不慢地挂断电话,然后转身朝向最原终一这边。 “欢迎,‘柯南·道尔’。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我想我就不用多解释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他架着二郎腿,露出微笑。 压力。 最原终一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想联系我,就在说好的时间到说好的地点去吧。’——昨天你这么对我说。我当时完全不明白‘说好的时间’和‘说好的地点’分别是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你根本就没提过这个,我还以为是我忘记了……” 呼吸急促,脑袋里的想法也不能完全转换成语言表达出来。 ——未来如果自己有机会站上学级裁判场,也会感受到这种紧张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直到不久前我才想明白,‘说好的时间’是一点整至一点十五分这十五分钟的‘电话时间’。而约好的地点就是我的‘黑之挑战’上邀请我来的地点——也就是天狼星天文台……” 他展开手中的和纸。 【向侦探宣告】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天狼星天文台 3000万】 【凶器大剪刀 500万】 【凶器昏迷药物 500万】 【手法肢解 8000万】 【总开销 1亿2000万】 【根据以上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最原终一】 “这是我在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也就是比鹿谷行人晚一天收到的‘黑之挑战’。我当时在课桌的桌肚里发现了这张挑战书。因为上面的信息和雾切外传第一卷的内容一模一样,所以我认定这是一个恶作剧……”他咽了口唾沫,“直到我发现天海兰太郎的身份,我才开始思考‘这张挑战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桌肚里’。就算有什么人给我寄出了挑战书,也不可能做到把它直接送进我的课桌肚里。留下这份挑战书的人必然是我身边的人。那个人大概就是天海同学吧……我想和鹿谷行人关系亲近的人都收到了这样的‘玩笑一般的挑战书’。” 房间中央的人微微点头:“从天海兰太郎的身份问题中,你终于发现了你的‘黑之挑战’可能存在的目的性。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噩梦之馆事件的凶手之一在外侧’的?” 最原终一正打算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是鹿谷行人的来电。 他盯着房间中央的那人,用眼角的余光确认屏幕上按钮的位置,接通电话。 “喂,最原吗?时间紧急,你快点去帮我们报警……”刚一接通,鹿谷行人的声音就火急火燎地传了出来。 “鹿谷!你那边今天的侦探在吗?” “就在我旁边,最原你问这个干什么?” “让他来接电话。现在是最后的指认凶手环节了。” “诶?” “让他跟着我念——”最原终一道,“凶手就是你,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超高校级的侦探’。东野恭一郎!” …… …… 噩梦之馆。 在春川魔姬和梦野秘密子的注视下,最原终一接过了威廉的手机。 “已经帮你接通了东野先生那边。想说什么就随便你吧。”威廉道。 最原终一点头,将手机贴到耳边。 “你是……东野恭一郎吗?”他问。 “我当然是——最原同学,你好。”电话那头平静地道,“首先让我恭喜你成功从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中生还。你和你的伙伴否定弹丸论破那段节目效果很棒,在现实里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啊。” “……我会结束弹丸论破的。”最原终一深吸一口气,“在那之前,我问你……东野先生、不,东野恭一郎,你是‘噩梦之馆事件’的凶手吗?” “……什么嘛。” 长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轻巧地叹了口气。 “我就说为什么没在新闻里看到你的动静,原来是去调查噩梦之馆事件了。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一些啊……”东野恭一郎的语气很平淡,“说说你的推理吧。” “在笔记中出现‘天海兰太郎=范·达因’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的存在。”最原终一冷静地说道,“‘噩梦之馆事件’不同于雾切外传,因为这毕竟只是一起模仿犯罪,凶手实际上没必要遵守任何规则。反过来说,有假的规则也不奇怪。当并非凶手的天海兰太郎出现在外侧时,我完全确认了这一点——‘暴风雪山庄’是个谎言。” “嗯。天海的问题确实是凶手考虑不周。不过过去的最原终一能发觉天海兰太郎的身份,这也是非比寻常的直觉与幸运了。没办法的事,我对幸运一直没辙,毕竟我以前也有一个特别幸运的朋友。”东野恭一郎苦笑。 “不算天海兰太郎,‘暴风雪山庄的谎言’也早就有暗示了。”最原终一并不想把推理的成果全部算到幸运的功劳,他补充道,“双重模仿犯罪中的《十角馆事件》,就是一个不典型的伪暴风雪山庄模式。在故事中,真凶通过在十角馆和外界往来,从而构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噩梦之馆事件’除了人物代号以外没有和十角馆事件的相似之处,连杀人手法都完全不同。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模仿十角馆事件呢?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模仿‘黑之挑战’的事实吗?” “当然不止,‘双重模仿犯罪’本身就是对破案的暗示。暗示可能存在的、外侧的凶手。”东野恭一郎道。 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他语气中的情感没有什么波动。 “另外,就是电话。”最原终一道,“‘通话的机会和时限’这两个都是很古怪的规则。如果时限是凶手为了控制案件发展而必须定下的保险,那么凶手为什么非得给予馆内的人通话的机会呢?电话是杀人手法的必需品吗?明显不是,虽然杀害坡的手法中用到了电话,但仅作为连续杀人事件的一环,这个手法本身不是无可替代的,倒不如说杀害坡的手法太繁复了。因此,采取电话的形式只可能是更加基本的理由——如果没有电话,馆里的人就没办法彻底指认凶手。” “——‘噩梦之馆事件’是一个需要同时完成内侧和外侧推理的事件。”东野恭一郎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笑意。 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他正在微笑。 最原终一身上开始泛起对敌的紧张感。 “电话是交流的手段,也是指认凶手的必须道具。外侧的人必须从内侧那边得到信息,意识到‘有凶手存在在外侧’。内侧的人也必须从外侧那边得到信息,委托外侧调查、辅助外侧推理,最后合作指认凶手。” “每天十五分钟不多不少。这时间本来就不是留给他们让外侧的人来破内侧的案子的。”东野恭一郎道,“一旦搞错了,就必然导致时间与机会的浪费。最后迎来bad end。” “——总之,一旦明白了‘噩梦之馆事件’是一个‘伪暴风雪山庄’,那么凶手就显而易见了。” …… …… “——凶手就是你,东野恭一郎。” 过去与现在相重叠。 第100章 可能性/求和/歧途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天狼星天文台。 “指认已经完成了。现在‘噩梦之馆事件’算是结束了吧?” 最原终一试探性地问道。 他正举着手机,开着免提功能。今天的侦探角色——小野慎子——就在刚刚,通过这通电话,指认了东野恭一郎。 他压根没想过“电话侦探”实际上是这种形式。这种形式太富有侦探小说的戏剧性,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嗯。恭喜,我之后会联络警方,将噩梦之馆里的人们救出来的。或者你来联络也行。快的话四个小时左右就能解决。”东野恭一郎轻轻点头。 “……那我就挂断电话了。”最原终一这么说道。 “——等等最原,为什么东野恭一郎会是凶手?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你说你在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二天来过这里,难道是那时候……”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仿佛惊醒一般,忙问道。 “嘟、嘟、嘟……” 最原终一没等鹿谷行人把话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他把手机静音,然后塞进口袋。 “不打算和自己的搭档多聊两句吗?”东野恭一郎看向最原终一的双眼。 两人的视线正式相交。 “我有几件事想要单独问你。”最原终一努力抑制自己的情感,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侦探角色”。 前所未有的激动。 ——东野恭一郎会为了灭口而在这里杀掉自己吗? ——可能性不大。精心策划了这样一起噩梦之馆事件,最后却只是把人灭口,这就完全自相矛盾了。 ——……不,就算我在这里可能被杀也没关系。 我就是期待着这样的故事。 死亡的危机、虚伪的平静、谜团、解答、对立。 不再拘泥于“日常”或“非日常”,完全超现实的扭曲故事。 侦探小说的意义就在于此。 他的心脏狂跳着。 …… …… 他的心跳逐渐加速。 和之前在弹丸论破第五十三期中指认凶手的感觉不同。仍没有解开谜题的实感。 东野恭一郎对“谜题被解开”的事实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要抓住真相背后的东西。 侦探最原终一看着地上镜片的反光,心想。 “我重新梳理一下这起案件的外部要素。 东野恭一郎,你和奥希兹策划了这起事件,邀请了七名高中生。奥希兹作为‘馆内的凶手’也前往噩梦之馆。而你作为‘馆外的凶手’在外侧行动。 弹丸论破第四十六期,‘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他大概是早就在追查你们的信息。在噩梦之馆事件开始之前,他成功地抓住了这一事件的线索,并且与本应参加的御手洗庄司取得联系,代替御手洗庄司参加了这起噩梦之馆事件。 天海兰太郎同学。他本来就知道噩梦之馆事件的存在,只不过不是黑幕的核心人物。在了解到预定参加者之一的‘松下智行’意外身亡之后,他立刻就决定冒用松下智行的身份,参加了这起事件。 噩梦之馆事件第一日,法月武丸已经开始了他的调查。为了避免他触及核心,在暗处的你出手,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杀害了他。也因此,法月武丸的死亡事件才会毫无犯罪手法可言。 噩梦之馆事件第二日,随着坡的死和奥希兹的被指认。天海兰太郎认定噩梦之馆事件已经阶段性结束了。往下的部分他无法预料,就在第三日凌晨独自离开了噩梦之馆。中途退出了噩梦之馆事件。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的凌晨,你再次潜入噩梦之馆,按照计划杀死了奥希兹。” “没错。你说的几乎都是事实。” 东野恭一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轻微地带上了电流的杂音。 来自过去的真相,电话另一端的凶手。 时间与空间的谜题。 噩梦之馆中,弹丸论破第五十三期,‘原·超高校级的侦探’最原终一,开始了他的提问—— “我是从你‘守在通往噩梦之馆的道路上’以及‘虚构了山体滑坡的谎言’这两点看出你是凶手的。但警察是怎么回事?他们就算报警也只会收到山体滑坡的回复,可山体滑坡实际上不存在。为什么警方会配合你的谎言?” “不用绕圈子,你真正想说的是‘我和奥希兹两个人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策划噩梦之馆事件的黑幕必然有一个团体’。”东野恭一郎道。 “是的,我确实这么想。”最原终一道。 ——当然还有其他的解释,但最有可能、自己也最在意的就是东野恭一郎的说法了。 ——和曾经与王马小吉的对弈有所不同,东野恭一郎没有刻意掩盖什么。他的动机是完全有迹可循的。很难想象他只是为了他个人而策划了“噩梦之馆事件”。 “那么你觉得这个团体最可能是什么?”东野恭一郎反过来发问。 最原终一看了眼一旁的威廉。 威廉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俩的谈话,但看不出有干涉进来的意思。 ——真相背后的东西。 最原终一深吸一口气。 “——弹丸team。” …… …… 天狼星天文台。 “果然,你的背后就是弹丸team吧。但我想不会是弹丸team的所有人都参与进了这种行为。例如上回和你一起遇见的江之岛奇运,他看上去就与这起事件完全无关。”普通高中生最原终一说道。 他紧紧攥着手机,掌心渗出汗水。 东野恭一郎轻轻点头,对他的推理表示肯定。 最原终一大口喘着气。他发现自己比自己预想中还要紧张,或者说兴奋。 现在,东野恭一郎就在自己面前的几米处。 “原·超高校级的侦探”就在自己面前的几米处。 ——那是“弹丸论破”的象征。 明明这时候应该追问些什么的,但他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来组织语言。 “你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想问吧?”东野恭一郎主动开口,诱导最原终一说下去,“你特意挂断了你朋友的电话,是哪些内容不想让你的朋友听见呢?” “……根据‘噩梦之馆事件’,弹丸论破第五十期有两个侦探角色,分别是鹿谷行人和御手洗庄司。虽然法月武丸代替了御手洗庄司出场,但他不会在才能上撒谎,更何况他的黑之挑战上也确实写着‘超高校级的侦探’。”最原终一鼓足勇气,“为什么会有两个侦探?” “相同才能的情况在往期弹丸论破里也出现过。这不能说明什么。”东野恭一郎提醒。 “不……可是这给我一种……我换句话问吧。” 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 ——刚刚的问句实在太糟糕了。 深呼吸。 最原终一重新组织语言,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入选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到底有多少人?” “哦?” “策划‘噩梦之馆事件’,然后邀请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入选者……不管目的为何,这必然导致入选者的减员。你们不可能没考虑到这种事情吧?那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到底有多少人入选了?” “没想到你关注的居然是这方面啊……”东野恭一郎苦笑着。他没有回答最原终一关于“入选者人数”的问题,反过来说,这几乎也就是对“入选者远不止16人”的默认。 ——我的想法是对的! 兴奋。整个身体仿佛都在上浮。 “东野恭一郎的默认”比“找出噩梦之馆事件的真相”更能振奋最原终一。 “……既然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允许有远不止16人的入选者,那么再多一个人也没问题吧?”他恳切地说道,“——我要加入‘弹丸论破’!也让我加入弹丸论破吧!” …… …… 噩梦之馆。 “受邀的全是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入选者,形式也模仿了弹丸外传。如果说这起事件和弹丸team完全无关,我绝对不相信。”侦探最原终一补充自己怀疑弹丸team的理由。 身为弹丸team员工的威廉就站在旁边,但至今也只是沉默地听着最原终一与东野恭一郎的对话。哪怕最原终一已经将矛头明确对准了弹丸team,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黑幕的团体真的是弹丸team,你又打算怎么做呢?”东野恭一郎问。 “……但是,‘噩梦之馆事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弹丸team为什么要杀害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入选者?更关键的是,为什么要采取‘噩梦之馆事件’这样的形式?难道噩梦之馆里也有什么微型摄像机,这一切会被作为节目记录下来吗?”在回答东野恭一郎的“你打算怎么做”的问题之前,最原终一对自己发现的疑点继续发问。 “最原,你知道我现在是不会回答你的这些问题的。” “没关系。我打算做的事情在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最原终一道,“——我会发掘出真相背后的东西,然后,我要结束弹丸论破。” …… …… 天狼星天文台。 东野恭一郎从椅子上起身,走向最原终一。 细微的灰尘的涩嘴气味。 从对话开始就一直被忽略的嗅觉,刚刚像是忽然苏醒了,变得特别敏锐。 ——自己不知道这座“天狼星天文台”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与小说中的天狼星天文台有多大差别。准确来说,自己以前根本没到过任何一座天文台。 在这样的关头,他却偏偏想到了这样的事情。 两人的距离被拉进到大概只有两米,然后东野恭一郎停下了。 “你是第三个推理出我‘凶手身份’的人。早在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一日,就已经有一个行动派从‘参与者全是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入选者’这一点定位到弹丸team的人。并且成功地联络上了我。”他道。 他并未对最原终一“要加入弹丸论破”的宣言做出评价或给出反馈,反而径自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最原终一愣了下,随后焦急起来——这是暗示自己“还不够格”吗? “在我之前……可是,噩梦之馆事件不是被我在刚刚才解决的吗?”最原终一忙问。 “没错。在你之前的两人全都没解决问题。一个是勒胡的联络对象,他在昨天找到了我。但很可惜那时勒胡似乎已经不打算联络外界了,他又没办法主动联系上勒胡,于是就没做到指认我。”东野恭一郎摊手,“另一个——也就是那个第一日就锁定我的人——勉强算是绫辻行人的联络对象吧。” “绫辻行人的联络对象……鹿谷的联络对象应该只有我吧?我印象里他没有联络其他人的机会。” “没错。那个人是在第一日窃听了你和绫辻行人的对话内容。名字叫做‘王马小吉’,我想我没记错。”东野恭一郎饶有兴致地说道。 ——窃听? ——王马小吉? 最原终一的脑中闪过那天学校天台上的景象。 ——那天,他窃听了我和鹿谷的对话吗? 【“这两天都没见着他,也没有联系上。所以就直接过来了。”百田解斗伸手挠头,“真是的,他人跑哪去了啊……”】 在噩梦之馆事件第三日时,与百田解斗的偶遇也一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王马小吉的失踪也是因为噩梦之馆事件吗…… “当然,王马小吉也没有解决这起事件。毕竟他不是噩梦之馆事件中任意一人的联系对象,自然也没办法指认我。”东野恭一郎接着说道,“不过他似乎兴趣也不在噩梦之馆事件上。从我这里得到答复之后,他就离开去做他自己的事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最原终一终于问道。 “他的反应能力和行动能力都比你优秀,但他没办法解决问题。或者说,他只能通过另辟蹊径来解决问题。他没办法得出问题的‘正解’。” 东野恭一郎从口袋里摸出两封信。 最原终一沉默地看着他。 他上前一步,将两封信都递给最原终一。 “——我想,如果是破解了噩梦之馆事件的‘侦探’的话,解决这个也不成问题。” 最原终一犹豫着接过了信。 “这些是……” 两封信的信封明显不同。 一封是单纯的简洁与正式,另一封正式程度明显不如前者,花纹和布局也更加诡异。 “一封是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的邀请信。另一封是‘黑之挑战’的挑战书。就当是对你破解噩梦之馆事件的奖励吧。” “邀请信和挑战书……” ——给第五十三期‘超高校级的侦探’的邀请信,给dsc编号为159的侦探的挑战书。 他隐约听见东野恭一郎这么说。 灰尘的气味。 …… …… “当年,你也很有气势地指认了我……虽然实际上指认我的是噩梦之馆里的阿加莎。”东野恭一郎以怀旧的口吻说道。 “你……” 没等最原终一说什么,东野恭一郎就接着说:“然后,我就给了你弹丸论破v3的邀请信,以及新的‘黑之挑战’。如你所见,邀请信最后被你用掉了。不过‘黑之挑战’你到最后都没有拆开。你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那封挑战书了吧?按照流程,威廉应该已经把当年的挑战书交给你了。” ——来自过去的挑战。 ——原来自己是在那时收到这封挑战书的吗? “……所以,你打算让我破解黑之挑战的案件吗?” “怎么可能。黑之挑战上的事件早就结束了。”东野恭一郎笑了笑,“只是,那里说不定有你想找的东西。我现在可不想当你的对手,也没必要当你的对手。” “我会去见你的。”最原终一说道。 “嗯,我期待着。”东野恭一郎平静地应着,挂断了电话。 第101章 尾声/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自那以后过了三天,我并没有见到鹿谷行人。】 最原终一坐在书桌前,右手转着水笔。 台灯照亮了桌上的杂物。课本试卷复习资料通通被推到了书桌的角落,中间空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摊着一本笔记本。 他想了想,把刚才写的那句话划掉,在下面重新写道: 【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随着对东野恭一郎的指认,噩梦之馆事件正式结束。这次事件最后的结果是四人死亡,一人精神失常。】 【当然,我并没有在新闻里看到对这起事件的真实报导。猜测消息是被弹丸team给部分封锁了。】 【噩梦之馆事件的死者一律被作为“遭到恐怖分子袭击,被绑架然后身亡”处理,包括“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 【值得一提的是,法月武丸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在弹丸论破方面,舆论明显更关注意外发生车祸的江之岛奇运。】 【在噩梦之馆事件的第四日,凌晨三点,江之岛奇运在一场意外车祸中身受重伤。——说实在的,他的车祸是这几天来最让我吃惊的事。在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二日时,我还亲眼见到了活得好好的他。比起噩梦之馆中的杀人事件,江之岛奇运倒更能让我感觉生命的脆弱……虽然噩梦之馆事件的背后是弹丸team,看当时的表现,江之岛奇运似乎与噩梦之馆事件无关。因此他不是噩梦之馆事件的受害者,只不过是一个不幸在这个时间点发生意外的名人而已。】 【说起噩梦之馆事件的死者,死者人数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里,直到第三日的电话时间,噩梦之馆事件的死者都只有法月武丸和坡两个人。】 【剩下的两人死亡和一人精神失常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第四日,噩梦之馆内部可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我试图从鹿谷行人那里打听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的详情,但我没有成功联络上他。】 看看已经写下的内容,感觉用过多的篇幅去写与事件无关的江之岛奇运了。 最原终一摇摇头,顺着刚刚的话头,开始整理各个人物的情况。 【鹿谷行人,噩梦之馆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也是我的联络对象。在噩梦之馆事件结束后,我理所当然地去找了他,但他拒绝与我见面,连学校方面也请了假。一连几天都在家里闭门不出。我能确认的也只是他确实被安全救出了噩梦之馆。】 【“阿加莎·克里斯蒂”,真名似乎是“小野慎子”,噩梦之馆事件的另一位幸存者。最终指认了东野恭一郎的人。我也尝试了去联系她,结果当然也是联系不上。】 【“卡斯顿·勒胡”,存活但精神失常。似乎在噩梦之馆中受到了过大的刺激,以至于精神崩溃。目前在精神病医院里接受治疗。听说在警方去救人时,还发现了他的手里有枪。】 【勒胡的联络对象。有关这个人的资料都是东野恭一郎透露给我的。因为勒胡精神失常,无法再参加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再加上这位联络对象也确实找出了幕后黑手东野恭一郎,于是勒胡的名额便被过渡给了他。才能未定,有可能沿用勒胡的“超高校级的警察”。据说他是一个瘦而精壮的男子。这些信息资料都是相对机密的,但东野恭一郎很轻易就透露给了我,他应该是断定我就算知道这些也没有用。确实,仅凭这些“内部信息”我无法联系上他。】 【天海兰太郎,中途退出噩梦之馆事件。他还在照常上课。新闻上自然也没有报导天海同学的事。近几天我不止一次地向他打听噩梦之馆事件的事情——我确定他不是弹丸team的员工,所以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噩梦之馆事件,甚至还给我留下了一份黑之挑战的挑战书。但他最后只承认了我桌肚里的挑战书是他放的。剩下的问题一概没有回答。】 【王马小吉。窃听了我与鹿谷的电话,并且在第一日就找出了东野恭一郎。可是不知为什么,第一日之后他就下落不明了,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没有出现。我试图向他所在的班级打听消息,但一无所获。我也向东野恭一郎询问了有关王马小吉的事,详细来说,我怀疑东野恭一郎是否刻意将王马引导到什么事件上去了,就像他给我新的黑之挑战那样。但东野恭一郎对此矢口否认。理论上,王马是个与噩梦之馆事件无关的人物,也因此他身上的谜团才最为难解。最后,王马的动机和去向仍然是谜。】 【在昨天,我旷课去了一趟噩梦之馆。】 【尽管事件已经结束了,但我对事件还有许多没弄明白的部分。上面列举的相关人员也是例证,他们各自都隐瞒了一定的信息。为了搞明白这些,我去了噩梦之馆。】 【噩梦之馆里的场景超出了我的想象。例如主馆一楼大厅那一地的镜子碎片。镜墙表面也因什么冲击而自一点裂开。我也在副馆的二楼处看见了大量血迹。法月武丸死于副馆一楼,坡则是被毒杀在六号房间。这血迹与我已知的事件都无关,可能是奥希兹或卡的血。我没看见任何尸体,应该已经被警方处理了。】 【镜墙内部倒没能进去,我是一个人行动的,没办法抬起镜墙。】 【——在第四日,噩梦之馆里果然发生了什么异变。可惜我不能从这事后的一片狼藉反推出究竟发生过什么。】 【合作推理的成果最后竟然是两边都不知道真相的全貌,真是讽刺。】 【同样地,我向东野恭一郎询问了噩梦之馆事件第四日的详情为何。但他表示“噩梦之馆事件已经结束了,这些都不重要”,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东野恭一郎……除了去噩梦之馆实地查看,很多疑问我都是直接联络他的。他虽然是噩梦之馆事件的黑手,但却不拒绝我的来电。实际上,这篇记录里很多资料信息都是他透露的。】 【关于“黑之挑战”——在第四日,东野恭一郎交给我的那份挑战书,我也问过了东野恭一郎其内容是什么。】 【他没有卖关子,回答我“超高校级狩猎事件”。】 【很陌生的名词。大概还是弹丸team策划的。不过,如果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入选者真的远超十六人,那弹丸team到底策划了多少起事件呢?】 【话说回来,关于江之岛奇运的车祸,其实我怀疑是东野恭一郎干的。但单纯为了转移媒体注意力而去杀害江之岛奇运实在是没必要。就算真的是东野恭一郎动的手,背后一定也有其他的原因。】 【……我打算参加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因此,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份黑之挑战。充其量对这个事件进行调查记录。希望之后有人能透过我的这份笔记来破解谜题。如果这个人是未来的我自己就更好了。】 “差不多了,该记的都记下来了。接下来只要补个结语就好……” 最原终一喃喃道。 随后,他打着哈欠,把这段记录再看了一遍。 逻辑不是很清晰,毕竟时间不早了,现在很困。好在记录中应该没有疏漏之处。 他拿起桌上的信封。信封里装着黑之挑战的挑战书。 ——在弹丸论破与黑之挑战之间,我选择了弹丸论破。 ——但不管我选择了哪边,这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是短视的表现吧? ——尽管如此,我也要参加弹丸论破。“错误的最原终一”也不失为一种美。 他将刚刚写好的那一页案件记录给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第102章 前篇 威廉最幸运的一天 今天食堂的午饭异常难吃。 同学坐在威廉的对面,右手运着筷子,左手摆弄手机。大拇指熟练地点击屏幕,脸上带上了明显开玩笑的表情。 “今天不是儿童节吗?” “嗯。” “你叫我爸爸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六一的红……” “爸爸。” “……包……诶?” “爸爸。” 威廉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同学愣在那里——与其说愣着,不如说是噎住了。 食堂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同学支吾了会:“啊、好,那个,你不是入选了第四十九期的弹丸论破嘛,也正好是替你庆祝了。” “嗯,也是。”威廉用力地眨眼,“麻烦了。” …… …… 威廉打着哈欠。 近几天,总有人来找威廉示好。从同班同学到连年级都不一样的校友。 威廉自问,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惹人讨厌的人,于是对于“示好”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午饭后,那个同学确实发来了红包,只字不提“喊爸爸”的事。 ——不错,一声不痛不痒的“爸爸”就可以换来确实的收益。 ——今天还真是走运。 暂定第四十九期,超高校级的幸运,威廉。 威廉琢磨着他自己的名头。 越想越觉得微妙地引人反感。 午饭的味道从腹部往上泛。 ——难吃得一塌糊涂! 怎么想怎么难吃,完全找不出亮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不过这正是令人欣喜的一面。至少它要比所谓“超高校级的幸运”来得简明易懂得多。这个简单的事实用其糟糕的味道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把复杂的问题全部推开。 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威廉用力眨眼。 ——真是走运。 简单的东西总是不坏的。 更何况从前都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食物。 这种改变与破坏不就是“幸福”吗? …… …… 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发呆。 此时的感觉和在梦里看书没有区别。总之题目的文字全都丧失了意义,和天书无异。 “威廉,有人找你。在楼下。” “嗯?” “看着像是弹丸team的员工,快去吧。” 威廉点头,不紧不慢地出了教室。 还没拐进楼梯口,背后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内容倒是听不清,教室里明显刻意压低了音量。 ——即使这样,仍能听见说话声。看来老师说得没错,“我在楼梯上就听见你们班在讲话”。 威廉一边思考,一边往楼下走去。 ——我又不是老师,他们为什么会在我走后开始聊天呢? 虽然一直回避了相关的问题,不过威廉心里也有数。 ——果然是因为我的身份吧? ——尽管我本身什么变化都没有。但我预订了“超高校级的幸运”的名号,于是我的待遇便也不同了。 ——这算什么呢? 威廉感到头痛,开始回忆午饭的味道。 可那奇异的糟糕味道偏偏在这时候想不起来了。 硬着头皮往下走。 ——故事的主体是这个超高校级的头衔。岂非与我无关? ——我现在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威廉?” 回过神来,楼梯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尽头。 一个女子站在楼梯下,看着威廉这边。 “是我,你是……” “我是博斯,是弹丸论破第四十九期人设方面的负责人。” “哦。” 稍有些尴尬的停顿。 “如果你对之后‘威廉’的形象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联系我。现在还来得及给人设做出调整。”博斯递出一张名片。 “知道了。” 威廉接过名片。 身为高中生,还是第一次相对正式地接触名片。 还不赖。 沉默。 博斯接着开口说道:“这回我过来,主要还是要向当事人说明一下事情。” “嗯。” “关于‘幸运’才能的植入,实际上没有大众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毕竟‘才能植入’实际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博斯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解释。 不过威廉对此也不在意,就简单地点头,表示了解。 ——“当事人”是指我吗? ——未来的“超高校级的幸运”威廉和现在的威廉,哪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关联呢? “简而言之。”博斯道,“‘幸运’的才能有可能会植入失败。” “失败?那会怎么样?”威廉终于给出了正常人的反应。 “应该也不会怎样。”博斯的视线一下子往旁边偏去,“只是到时候,你在节目中的才能可能要改成‘超高校级的不幸’之类的。” ——超高校级的不幸啊…… “我接受。” …… …… ——说到底,“幸运”也好,“不幸”也罢,那又与己何干? ——到时候记忆都被重置了。 ——不管特修斯之船的悖论,总觉得前后有着分水岭一般的明确界限。 ——一边的威廉和另一边的威廉。 ——如果两个威廉本质上是相同的,那么有着“我是我”的优势,我在此刻就应该已经得到了答案。 ——然而我没有答案。因而两个威廉也确实不能说就是相同的。 威廉思忖着这样的问题,慢慢靠近班级的后门。 “威廉那家伙,真是奇怪。不对,是压根不会做人!” “我记得你今天中午主动去找他搭话了?” 班级里的说话声仍未平歇。 因为距离的关系,比之前听得还要清楚些。 威廉停下了脚步。 “那不是自然?四十九期就快开始了。午饭这种场合和形式可是快速拉进关系的首选。” “然后呢?” “我跟他开了个玩笑——不是六一节嘛,就让他叫我爸爸,我就给他发红包。” “肯定不会叫的吧?你想这样占人家便宜?” “哪有?我也没指望他叫啊。只要他顺势吐槽我两句,我就能顺着气氛把话题引到聚会一类的事情上去。而且那红包我又不是不打算给他,肯定会换个名义再落到他手上的嘛!” “所以呢?他真叫了?” “还叫了两次,顶着一张扑克脸。” “哇——” “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尴尬……对了,今天的午饭还特别难吃。我当时真觉得会噎死在那里。” “……然后呢?你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我不还得帮他找个台阶下!强行扯到替他庆祝的事情上。” “你也是不容易。” “可不是?你说他叫就叫吧,那副表情是干什么?认真的要死,搞得我在迫害他一样。” “也是绝了。” “嘿,那情商,也真是可以拿出来跟屎玩找不同了。” “找不同还行,哈哈哈……” …… …… 这一天已经临近尾声。 夜晚。 威廉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回味着午饭。 那糟糕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简直可以说是世界给出的隐喻。 ——我真是幸运啊,竟然能发现此种隐喻。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恰好的拼图碎片,将隐喻导向了我所寻求的答案。 他取出名片,按照上面的数字,拨通了博斯的电话。 “喂…… ……博斯吗?是我,今天的那个威廉。…… ……不是…… ……也差不多,确实是人设方面的想法。…… ……嗯。…… ……关于我的人设,能不能将其就这么设定为‘超高校级的不幸’?…… ……就是直接往才能植入失败的方向思考…… ……对了!就是‘刻意的植入失败’!…… ……不过还请不要告诉观众,也不要告诉失忆后的我。只要跟我说我‘不幸地植入才能失败了’就好…… ……嗯,拜托了。晚安。” 电话挂断。 好了,这么一来,通向幸福的道路就无比清晰地呈现于自己眼前了。 分水岭两侧的威廉巧妙地连在了一起。 自己对自己的背叛恰恰具有莫比乌斯环的性质——正反面是一体的,没有正反可言。 ——多么完美。现在,我与“我”只是在莫比乌斯环的两面行走,然而那两面竟是同一面。 ——你好,未来的“超高校级的不幸”,威廉。 第103章 后篇 江之岛奇运最不幸的一天 “幸福在于不可知吗?”江之岛奇运一个劲往后仰,仿佛在与椅背搏斗,“现在想想,这是一个太肤浅的观点了,就算是中二的高中生也不会这么想。——四十五期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反应过来,我们的故事背景是虚构的。” “——江之岛盾子理应是一个虚构人物。”东野恭一郎道。 “我可没这么说,别偷换概念。”江之岛奇运架起二郎腿,伸出食指对着东野恭一郎。 “我从不偷换概念。”东野恭一郎点头,“我是明着来的。” 他们两人完全不在意外界,只管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又有一个人走上了舞台。 走上了弹丸论破第四十九期海选的舞台。 站在舞台上,面对评委以及以下一大堆观众,他显得相当紧张。 “我叫威廉,来参加这次海选的原因是……” 紧张归紧张,这位叫威廉的青年表现得很不着调。 然而这种不着调也很具有节目效果。故而值得赞赏。 海选的现场人声鼎沸。 或许比起“弹丸论破”节目本身,人们更喜欢这种海选。“自相残杀游戏的海选”,这个名词想想倒也挺有意思的。 弹丸team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个的商业价值,不然不会让他们两人来这里当嘉宾。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超高校级的幸运,江之岛奇运。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超高校级的侦探,东野恭一郎。 第四十五期的评价不怎么样,但那不影响他们两人在观众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连嘉宾都有了,那这不就是娱乐节目嘛! “……嗯,我觉得这个叫威廉的小子不错。”江之岛奇运歪头,对一旁的博斯说道。 他心里完全没有这么想,只是随意让头脑“宕开一笔”,以便接下来接着和东野恭一郎口水战。 博斯这个女生倒是一副认真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我也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先记下来,到时候我去和白银讨论一下。” ——有意思? 江之岛奇运忽然不爽起来。 他带着恶意开口:“要不,就把这个‘威廉’的才能也设定为‘幸运’怎么样?” “‘超高校级的幸运’?倒不是不可以。”博斯一时有些为难,“可‘幸运’才能植入的失败率很高啊。团队里之前的决定是等到第五十期再……” “没关系的,你到时候去提醒他一下风险的事就行。” 江之岛奇运压根就没打算和博斯“讨论”,他仅仅想释放他自己的恶意。 博斯认识到了这点,乖乖点头,不再理会江之岛奇运。 舞台上,威廉也恰于此时结束了他的演讲。说到底这不是才艺展示,换人迅速也是正常的。 威廉以普通高中生应有的紧张,混着他本身的不自然感,摇摇晃晃地走下了舞台。 下一个参选人员按顺序顶上,开始了无趣的自我介绍…… 博斯认真地对参选者进行评定。 江之岛奇运打了个哈欠。他对威廉释放的恶意并未让他满足,甚至连振奋精神的效果都没有。 ——毕竟没有反馈。 ——没有反馈,恶意就算释放出去也是石沉大海。谁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 ——必须立即获得反馈。不然恶也好,善也罢,都让人提不起劲。 ——烦死了。完全无法感到幸福,我真是太不幸了。 “你的恶劣有成为黑幕的潜质。”东野恭一郎断言。 “我们好歹是一起生还的同伴啊,你怎么能这么诋毁我——”江之岛奇运扭回头,“——只是‘潜质’怎么足够。” “所以你肯定能比江之岛盾子表现得更为出色,说吧,打算怎么让这个世界绝望?”东野恭一郎面不改色。 这是东野恭一郎特有的调侃方式。在第四十五期里,江之岛奇运已经多少习惯了。 对付这个的好方法,不外乎用严肃的态度吐槽。 “江之岛盾子可是一个虚构人物,要我超越那种虚构的开挂角色,也太难为我了吧?” “你的幸运在我看来也很开挂。” “比起幸运,我倒更想幸福。” “你在逃避问题。”东野恭一郎指出这点。 “还不是你的话题太无聊?我和你在这里聊天这事本身,就足够不幸了。” “行吧,那来头脑风暴一下。”东野恭一郎道,“我判断江之岛盾子是虚构的依据是她的才能属于可知论的范畴,偏偏她的思想却属于不可知论。二者悖反,所以这个人不可能存在。问:我的判断是否合理?” 江之岛盾子的才能是超分析。她因为自身的强分析力,接受了“预定调和”的观点,从而无聊到绝望。这只可能属于可知论。 而江之岛盾子又相信并期待“未来的不可知”。不然她的行动便失去了意义。 “论破。”江之岛奇运答道,“可知论也承认世界存在尚未被认知的部分。所以江之岛盾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知论者。” “不可知论还承认人具备有限度的认知能力呢,你怎么不说?” “因为若江之岛盾子是不可知论者,那么面对世界不可认知的宿命,应该不至于无聊到绝望才对。” “答得很好,问题继续。”东野恭一郎发问,“幸福具有不可知的性质吗?江之岛盾子明显追求不可知的幸福,可她是虚构的人物,无法用以参考。”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你逼我诡辩啊?” “当然。” “爽快。”江之岛奇运答道,“幸福具有不可知的性质。” “有的人认为平淡生活就是幸福。他们可不像江之岛盾子那样追求未来的未知。” “如果没有未来的不确定性,平淡的生活也就没有意义。” “就算是决定论的支持者,只要是人类就没办法彻底预测未来。”东野恭一郎道,“所以你大可以拿未来的不可知说事,就像生与死的关系。” “所以说是诡辩嘛。”江之岛奇运干脆地承认。 “而且还是特别不走心的诡辩。”东野恭一郎补上一句。 “喂,你这说得就有点过了啊。” “完全不过分。”东野恭一郎道,“你忽略了其中人的意志。” “啊……好像是的。” “幸福的本质是以个人意志与未来发生联系。” “你认为幸福在于‘联系’?” “对,联系的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联系本身。” “我怎么觉得你也开始诡辩了呢?”江之岛奇运笑道。 “所以,你的‘幸福观’是什么呢?”东野恭一郎问。 “以未来的不可知为前提,我的幸福就是……” 观众的人群忽然激动起来,嘈杂的人声瞬间盖过了二人。 “欢迎弹丸team总经理、副总经理到场!” 喇叭里传出声音。 江之岛奇运和东野恭一郎的谈话也只能告一段落。 两人看往舞台。 一个有些病弱的男子率先走上舞台。 ——弹丸论破第四十期,超高校级的贵公子,松竹清显。现任弹丸team总经理。 另一个衣着严肃死板的男子则走上了评委席。 ——弹丸论破第四十期,超高校级的裁判长,本多清一郎。现任弹丸team副总经理。 “本多先生,总经理和您忽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博斯小声问道。 本多清一郎没有出声。 松竹清显在舞台上说着没有营养的场面话。 江之岛奇运从怀里摸出一枚硬币。 ——这两个人只是单纯想来就来了吧? ——令人烦躁。 他轻轻弹起硬币,控制硬币的最高点不超过额头。 ——正面。 他想。 ——人生不过一场场赌博。赌博的结果以及规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反馈是否即时。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仍在空中的硬币直接夺走。 是东野恭一郎。 他用食指与中指夹着硬币,反复打量。 “凭你的幸运,猜出答案是异常简单的事吧?”他道,“而且,猜硬币这种事情不含有人的意志。单纯猜硬币的行为与幸福无缘。” “重点不是猜中。”江之岛奇运道。 东野恭一郎抛起硬币,再接住。 “正面,你猜对了吧?”他说。 “那不重要。”江之岛奇运重复道。 第104章 上篇 站在幸运最顶峰的幸运 弹丸论破第四十五期结束后的第三天。 三天以来,江之岛奇运一直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他倒进沙发里,头下脚上,小腿搭在沙发靠背上。 客厅的大灯没开,只开了几盏散发温和黄光的侧灯。窗帘也被拉到一半——对外界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浅淡的阳光与柔和的灯光混在一起。 视野中的世界充分而坚决地倒置,带有一种笨蛋般的无可奈何的味道。 身体经历了长达三天的慵懒,感觉似乎已经退化了。 ——好累。 ——不想动。 ——要不再睡一觉得了。 睡眠过度,越睡越困。 头发也无力地往下耷拉着,或许超一流的摄影师能找到某个特定的角度并拍出“颓废的帅气”。但实际上他只是以一种异常难看的状态倒栽在沙发里而已。 比起“我是谁”的哲学疑问,或许“我不是谁”的问题更容易让人抓狂。 “奇运?在吗?” 房门忽然被敲响,熟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 ——…… ——“在吗”这种开场白简直糟糕透顶。难道要我回一句“不在”吗? 江之岛奇运眨了眨眼。 身体感觉快和沙发融为一体了,实在提不起劲去动弹哪怕一毫。更何况他主观上也不想去开门。 ——就这样吧,装死得了。 静。 “……奇运,睡眠时间过长对身体不好,我建议你还是稍微动动。你再睡下去可能生物钟都能紊乱。”门外的人再次开口,这次他精准地道出了房内江之岛奇运的状态。 江之岛奇运在这三天里没有与其他人交流过,门外熟人的结论可能仅是通过那句“奇运在吗”的提问推理出来的。 毕竟“推理”可是那人的拿手好戏。 “——恭一郎你太啰嗦了。” 江之岛奇运翻下沙发,去把房门打开。 门外的熟人——东野恭一郎——冲他礼貌地笑了笑。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正式,但和颓废的江之岛奇运比起来,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之岛奇运摆出极不情愿的表情,让出了一条路。 东野恭一郎走了进来。 “看样子你真的在这里一连睡了三天呢。”他一边打量房间内部,一边说道。 “别废话了。找我有什么事?” 江之岛奇运关上房门,自然地走回到沙发处坐下。 同时,东野恭一郎也在江之岛奇运的对面坐下。 “你就那么想逃避现实吗?”他说道,“我们可以叙叙旧的,就当做是讲故事了。” “哪有什么叙旧的必要。” …… …… 江之岛奇运。似乎生来就拥有特别的幸运。在小时候就已经被周围的人戏称为“超高校级的幸运”。而他在高中时,真的被“希望之峰学院”在全国的高中生中随机选中,作为“超高校级的幸运”入学。 在从小到大的生活中,他遭遇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件,规模和影响或大或小,甚至还被卷入进犯罪团体的恶性作案中过。 被绑架,然后作为人质被迫与绑匪一起行动。谋杀、犯罪预告、暗杀、爆炸、博弈、枪战……令人眼花缭乱的事件,他处在类似台风眼一样的,最接近事件中心,但又相对安稳的位置。 在事件最危急的时刻,他身上的绳索甚至还突然脱落了。而他也果断地冲出去夺走了恐怖分子的炸弹引爆遥控器,随即开始了逃亡…… 当然,这些事件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江之岛奇运遭遇这种超常事件的频率……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张弛有度”。 乍听上去很奇怪,但这个词是最合适的了。就像是故事一样,日常篇与非日常篇相互交叉,紧张的事件过后就是轻松的放松日常时光,再来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事件调剂一下节奏。等日常篇充分进行之后,新的重大事件接踵而至…… 如果有人认为“被卷入事件”本身就是不幸的体现的话,江之岛奇运的“幸运”可能是更高层面的。它连整个故事、整个人生的轻重缓急似乎都调整好了。 哪怕在历代“超高校级的幸运”之中,江之岛奇运也是无疑可以站在最顶峰的“奇运”。 ——然而。 ——以上这些全部都不存在,都是虚构的,是“江之岛奇运”这一角色的人物设定。仅此而已。 …… …… “没必要去回顾‘人设’,站在我们现在的立场,去想想‘弹丸论破’也不错,至少那个是真实发生的。”东野恭一郎微笑。 “站在现在的立场看弹丸论破,感想不就只会剩下‘闹剧’一词了嘛。”江之岛奇运道。 ——四十五期第弹丸论破。 “希望之峰学院”内部被重构,学生失去了所有有关“希望之峰学院”的记忆。在仿建的希望之峰学院旧校舍里,在认知被篡改的情况下,被迫展开了自相残杀…… 特意仿建一座校舍的目的,幕后黑手选择他们的目的,仿建的校舍的选址,认知篡改的意义,自相残杀的危机…… ——然而这些也不过是虚构的“背景设定”。 这一切只是个叫做“弹丸论破”的真人秀节目,参加者自愿报名、修改记忆、植入才能,然后被投入“弹丸论破”的世界。 这场十六人的闹剧中,最后只有江之岛奇运和东野恭一郎幸存。 ——闹剧。 “其实我有点后悔。”东野恭一郎道,“当时我就该注意到的,那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有很多自相矛盾的细节都可以说明这点。”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毕竟当‘弹丸论破’开始的时候,一切的虚构与谎言就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换言之,如果我们存在,我们就不存在。”东野恭一郎道。 “……我可没兴趣和你扯这些后现代主义式的答辩。” 作为四十五期唯二的幸存者,某种意义上各自是各自唯一的“同伴”。在脱离弹丸论破后,两个人却微妙地有了距离感。 稍显昏暗的环境下,两人相对而坐。 颓废的幸运与神秘的侦探。 偏偏又是这种既不亮又不暗的环境。不上不下的,似乎在暗示“不存在任何答案”。 ——不对,没那么复杂。多半只是我自己在逃避现实而已。 ——我和东野不一样。他仍旧可以作为“侦探”存在,我的“幸运”却失去了依托。 江之岛奇运消极地想着,神情上却没有什么表示,还是先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东野恭一郎盯着江之岛奇运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把视线移开:“对了,你知道外界对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的评价如何吗?‘” “外界的评价?” “这三天来我一直在搜集相关的信息。”东野恭一郎顿了顿,“其实外界对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的反响不算很好,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中等偏下的一作。” “是吗。” ——自己的“一切”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然后以或专业或业余的眼光打分。感觉真是奇妙。 东野恭一郎说:“差评的点主要在两处。一方面我们两个作为学级裁判上的重要角色——即通俗意义的主角——跟其他人的交流不够多。人物与人物间的冲突难以塑造起来,或者说缺少一个串联起案件与日常篇的核心角色。另一方面是我们案子破得太快了。” “是呢。” 通过“超高校级的幸运”来搜集并列举证据。然后“超高校级的侦探”组合这些证据,形成推理并指认凶手。 ——偶尔来一次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瞬间破案。但连着六次都是这样,在令人期待的日常篇过后,事件却一下子就被解决了,粉丝的心情自然不好。 “节目效果很差。”东野恭一郎笑道。 “然后呢?”江之岛奇运随口问道。 以他对东野恭一郎的了解,东野搜集来的信息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我想想,说件有趣的吧。”东野恭一郎道,“虽然第四十五期的风评不行,但我们两个的粉丝倒是不少。” “……这也算什么幸运的事吗?”江之岛奇运迟疑着。 “当然算,总比‘剧风评好,角色没粉丝’要好得多——对我们这些角色而言。剧的风评不佳也有益于不固定形象,再加上粉丝基础,未来的行动有不少便利。”东野恭一郎分析道。 “嗯,是啊。果然我还是幸运的啊。”江之岛奇运心不在焉地说。 ——东野明显是在根据这些信息分析“外面的世界”,甚至已经开始拟定计划了。该说这是“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本能吗?他对“外面的世界”特别感兴趣。 ——他果然还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江之岛奇运已经大致理解东野恭一郎的来意了。交换情报、推理、制定计划。说不定还有别的用意,但这三点是不会错的。 ——但自己的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到推理上。比起“外面的世界”的琐碎细节,自己更关心自身。 “我们确实很走运啊……说真的,你的幸运程度总能让我吃惊。”东野恭一郎道,“在弹丸论破里,我一直在提防你。要是你打算杀人怎么办,要是你是幕后黑手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可以确实地杀死你……” “在你眼中,我的幸运有那么可怕吗?” “相当可怕。我没办法理解这种才能。”东野恭一郎苦笑。 ——其实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这份幸运。 ——过去我只是单纯地信任我的幸运。结果现在却被告知了“我的幸运也不过是被植入的才能”。 ——仅仅是被植入的“幸运”。 ——那么我的幸运能做到哪一步呢?会不会自己一直以来真的只是“偶然”,下一秒自己就不再被幸运所眷顾,“不幸”伴随着无情的概率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还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吗? ——我要如何相信我自己? “幸运”是结果论的东西。然而事情总有翻转的余地,怎样才能算是“结果”呢? 说到底,真的存在对“幸运”的严格判定吗? 既是为了甩开脑中的思绪,又是受到脑中思绪的诱导,他说道:“弹丸论破倒也不错。换个角度思考,说不定‘弹丸论破’也可以作为我们的归宿。” “如果我们再参加弹丸论破的话确实可以带动收视率。弹丸team应该不会反对……但再参加的话说不定还要被洗脑。得不偿失。”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去弹丸论破了。” 这句话是实话。 江之岛奇运抬头,看着天花板。 “……看来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我只是睡多了而已。”他想起来东野恭一郎进门时说的话。 “是吗。” “是啊。” 东野恭一郎顿了顿:“确定你整个人精神状态还不至于到危险的地步,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其他的还是以后再聊吧,那么再见。”他简单干脆地结束了谈话。 东野恭一郎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上。 江之岛奇运仍然盯着天花板。 ——我需要反馈。任何事件的反馈都可以。我需要什么明确的事物来证明我是幸运的。证明我还是我自己。 第105章 下篇 站在侦探对立面的侦探 阳光射进宽敞的办公室——不带感情的、透彻的明亮。 白色底色,沉默的黑嵌入其中,然后几株盆栽作为装点。 虽然是弹丸team,但办公室内部的布局果然和普通的公司也没多少区别。 东野恭一郎拉开办公椅,坐下。 自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结束已有三个月。他和江之岛奇运先后加入了弹丸team。 ——自己的职位上升得非常的快。这不光是能用“能力”一词来简单解释的。 ——只能说,可以看出弹丸team早就有吸纳弹丸论破幸存者的传统。 一边基于“侦探的自觉”分析着现状,东野恭一郎一边将桌上的新文件按照他自己的习惯简单归类,大致决定了今天的办公顺序。 关于最新的广告拍摄。 关于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的访谈。 还有第四十七期的案件设计——上头对第四十七期的四章案件有所不满,要求大改。 ——广告么…… “博斯,这个广告的事交给你没问题吧?”东野恭一郎转向身后的女生,“你去跟广告部的人协调一下,毕竟这本来就是他们部门的事。” “明白了,我会做好它的。”女生忙答道,声音还有些微颤。 “嗯,我现在把文件的电子稿传给你。” 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 电脑收发邮件的提示音。 ——侦探的职责不一定非得是解谜,毕竟“职责”一词太夸张了。但侦探与解谜之间确实有着不可分的联系。 ——我仍不能完全理解这一切。 东野恭一郎想道。 ——如果说“弹丸论破”教会了我什么,那大概就是“不要相信既有的前提”吧。身为“超高校级的侦探”,却没看出自身所处世界的问题,真是丢脸。 身后传来打印机运作的声响。 他拿起第二份文件。 【关于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的访谈】 平台已经主动联系了弹丸team,时间安排上也应该没太大问题。 ——剩下就是看江之岛奇运的态度了。而且是访谈的话,自己和他也得先商量一下可讲述内容的准备。 只是江之岛奇运…… 最近,准确说自从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结束之后,江之岛奇运的状态和先前有了很大差别。 先前的、在自相残杀中的江之岛奇运就是一个拥有着绝对自信的讨人厌的家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尽管如此,他对周遭抱有很大的热情,对接触新鲜事物很有欲望。 现在的他完全丧失了对新鲜事物的兴趣,与他人的交流也大幅减少,开始纠结于一些不具备实际意义的小事。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心理经历了怎样的转变过程。但站在我的角度,可以断言,现在的江之岛奇运已经偏执了。 ——亏我以前还思考过要如何杀死他。现在的他既没有被杀死的价值,估计也没有被杀死的意义——甚至连被杀死的难度都没有了。 东野恭一郎收拢自己的思维,重新看向文件上的内容。 ——尽管江之岛奇运也加入了弹丸team,但一直没有什么实权,也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简而言之,现在的江之岛奇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在感。包括他的偏执也是脱离现实的。这样的江之岛奇运实在叫人没办法信任。 ——没办法了,之后直接找他聊聊吧。只要把话题往“幸运”上引,他应该就会爽快答应的。 东野恭一郎先放下了这份文件,拿起了第三份文件。 身后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文件翻动的声音。 接着是脚步声。 博斯抱着文件,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啊,副总经理早上好!” 博斯连忙鞠躬。 东野恭一郎也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门口。 弹丸team的副总经理——本多清一郎——缓步走进了办公室。 “你去忙你的吧,我和东野先生有些话要说。”本多清一郎对博斯微微点头示意。 博斯茫然地点了两下头,然后如梦初醒般又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东野恭一郎摆正坐姿,在椅子上倾斜上身:“副总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本多清一郎没有介意东野恭一郎的行为,很自然地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关于第四十七期的第四章,你设计好了新的案件吗?” 本多清一郎的语速不快,除了“沉稳”以外,还带着一种缺少生命力的迟钝感。 初见本多清一郎时,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然而根据东野恭一郎的观察,这三个月来本多清一郎的这种迟钝荒芜的感觉在逐渐加深。 “十分抱歉,我还在构思中。” 东野恭一郎低头。 “没关系。”本多清一郎缓缓说道,“我们都很相信你的能力。” ——我们?是指负责第四十七期的员工吗?还是虚指弹丸team的高层? “那么……”东野恭一郎开口。 “我们希望,你能更进一步地负责,”说到这里,本多清一郎顿了顿,“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人员选拔以及部分案件设计。” “……第五十期现在就开始筹备了吗?” “是的。它有它的特殊性。”本多清一郎道。 ——……特殊性? 东野恭一郎在心里琢磨这个词语。 “怎么样?能做到吗?”本多清一郎问。 “当然可以。” 虽说还没有想明白对方的动机,但东野恭一郎还是果断答应了下来。 “很好,今天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详情我之后还会来找你商讨的。”本多清一郎起身,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信封,放一次东野恭一郎的办公桌上,“这个你先收下。” “这是……” 原·超高校级的的侦探看着面前桌上的黑色信封,脑中忽然闪过这三个月来看的弹丸论破系列作品。 ——这个款式的黑色的信封…… 东野恭一郎皱着眉头,问:“……‘黑之挑战’?” 原·超高校级的裁判长沉默着往门口走去,俨然是要离开的架势。 这沉默几乎等同于承认。 “松竹总经理知道这个吗?”侦探追问。 “……你可是‘原·超高校级的侦探’,应该知道有些问题得自己去找答案。更何况,这么质问上司,只会对你自己产生不良影响。”裁判长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正站在门外,恭敬地等候本多清一郎。 “另外,这是你我二人的聊天内容。这样就够了。”本多清一郎说罢,走出门外。 壮汉保持着恭敬的态度,替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办公室里恢复了早先的安静。甚至还要更安静一些,毕竟现在博斯也不在场。 来自他自身的呼吸声。 东野恭一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自己认识,门外那个壮汉是原·超高校级的街头格斗家。他是本多清一郎的保镖吗?在刚才对话时,他就一直站在门外吗? ——搞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真是有趣。 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第106章 可能性∑ (非)日常篇 夜晚渐近。 这个从下午开始的一天过得异常地快。或者该说“异常空虚”。 预言家摆弄着手中的猎鹿帽。 ——尽管从演绎部手里要来了这顶侦探的帽子,但关于怎么使用自己也没有主意。 他把猎鹿帽放到床头柜上,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出了房间。 冰冷的、机械化的走廊。 天花板上的灯稳定地维持着适度的光亮。完全没法分辨出白天与夜晚。 这里仍然是“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牢笼”。 ——头有点晕。 ——不过,那种充满寒意的“死亡气息”已经没有侦探死时那么强烈了。该不会是已经习惯了吧…… “呦,预言家。呆呆站在那里,是在想什么心事吗?”天才从后方走来,轻拍了下预言家的肩膀。 预言家摇头:“没什么,一起去食堂吧。” “感觉你差不多习惯这里了啊。”天才观察预言家的侧脸,道。 ——习惯? “不可能习惯的吧?”预言家反问。 天才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在了预言家的前头。 预言家也就这么跟在天才的身后。 从背影来看,天才无疑还是初见时的那个“瘦弱青年”。他最早的那副病态表现也无疑是与他的外表相符的。 然而,现在的天才顶多只是个稍显轻浮的温和青年……这种变化是在学级裁判结束之后开始的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变化呢? “……喂,天才。你知道警察的事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嗯,当然知道。”天才平淡地说,“‘共犯’可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手法。” 试探出乎意料地顺利,反而让预言家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 “……” ——天才果真也知道了警察杀害侦探的事。 天才仍以先前的速度往前走着,竖起一根手指:“现在你已经得知‘天才也知道真相’了。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 对话的主动权到了天才手上,不过预言家并不在意,简单地回答:“我并没有什么打算。” “是嘛。” “等出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警察认罪的。”预言家道。 ——死去的侦探说到底并不算自己的朋友。自己没有去为他复仇的必要。尽管自己也很讨厌警察。 ——天才知不知道真相其实都无所谓,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因此而改变。 “不错的想法。”天才事务性地鼓励了一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一切顺利……” 天才话锋一转:“对了,你有什么新的预言吗?” “新的预言……抱歉,没有。”预言家道。 这是谎话。自己毕竟是做了个分不清是噩梦还是预言的梦,内容是有关自己被处刑的。就在前天夜里。 而且,在昨天晚宴的“无声学级裁判”上,自己也有大量的幻觉,或许其中也混杂了些预言。 不过自己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对天才全盘托出。 ——和演绎部交流之后,不知怎的,自己也开始对自身的才能产生怀疑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能对王马小吉的出现有所预言呢。”天才摆手。 “王马小吉……唔……” ——王马小吉是鲜明的“异常”。他的出现乃至他本身,都只把这场“自相残杀游戏”推往了更加费解的方向。太过异常了,甚至自己都很不情愿去思考有关他的问题。 “那么我问你个问题吧。”天才随性地转移话题,“你认为,黑白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黑白熊……” ——那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么。“黑白熊”这个名词最早是出现在电子学生手册的校规中,之后,在广播室初次见到江之岛奇运的时候也到过一个这样的玩偶。 ——黑白熊有什么问题吗?虽然一个会动会说话的玩偶熊是挺奇怪的。 ——不过黑白熊的问题应该与警察和预言都是无关的。那么“黑白熊”就是现在天才在关注的问题吗? “啊,到了。”天才忽然停下脚步。 预言家也停下了思考。 推开食堂的门。 餐桌前已经做了不少人。桌上的饭菜自然比不上前两天的,但也还能算丰盛。 饭菜的香气一下子唤起了人的食欲。几乎同时还唤起了想要出去的强烈欲望。 预言家安静地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头有点晕。 餐桌前的警察看了他们一眼,以平常的口吻说道:“你们也来了啊,快坐下吧。现在还差幸运……” 警察的话音还没落,食堂门口就出现了第三个人。 “那个……我来晚了……”幸运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时间正好。”警察道。 “哦……”幸运稍感疑惑地应道,也走进了食堂, ——这是要商量什么事吗? 预言家走到一个空着的座位前,一边抽出椅子,一边用询问的目光投向早已在场的收藏家。 收藏家完全没有看预言家,在那思考他自己的事情。 预言家略感苦恼地坐下。 警察开口:“既然人齐了,那我就直接说了……” “不是还缺那个王马小吉么?不把他也叫过来吗?”天才打断道。 “嗯。既然提到了王马小吉,那就从这开始吧。”警察顿了顿,“事态越发超出想象了。” 大家都沉默着,抱持着各自不同的想法,等待着警察的下一句话。 警察道:“那个特殊监狱是如何制造的?王马小吉是如何进入这里的?为什么王马小吉忘记了他的才能?为什么黑幕要在这种时候再加入一个角色?身份、行为、动机,全都没法解释。即使他不是黑幕一方的,暂时也没办法信任。 不仅如此,在王马小吉出现之前,那个‘黑白熊’也出现了。江之岛奇运的‘代理监狱长’的身份本来就怪异,现在一个玩偶熊出现并声称是‘真正的监狱长’,同样无法理解。” “虽然不知道黑幕的目的是什么,但黑幕确实在行动……黑白熊和王马小吉的出现都可以证明这点。”收藏家道。 “现在是我们被关在这‘才囚监狱’的第五天。我相信虽然大家个体感觉上有所差异,但想回家的愿望都非常强烈。”警察看着餐桌上的饭菜,道,“就比如说我,在看到这桌饭菜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出去,想回到熟悉的世界里去,回到熟悉的生活中去。” 和刚才的严肃安静的氛围不一样,警察的这一番话明显唤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细小的声音接连响起。 “……是、是啊,非常、非常想回去……”电竞选手低着头,喃喃道。 解谜家换了个坐姿,将两手叠在一起。 连弓道家都移开了视线,看向没人的角落。 味蕾受到刺激,嘴里分泌出唾液。 预言家同样被一种莫名的情感给淌遍了全身。只是那种感觉有别于想出去的急迫欲望。更加难以形容。 ——难道我真的习惯了吗? ——头有点晕。 警察总结道:“如果再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监狱里,像这样继续等下去,大家的精神估计都会支撑不住吧。” 默认。 “这五天以来,大家初步熟悉了彼此,脱离了一开始‘沉默的超高校级’的困境。而大家的精神又到了难以稳定的边缘,黑幕又于此时有了大的动静。”警察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所以,我觉得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 ——让我们齐心协力,反抗黑幕吧。” 第107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一 ——反抗黑幕。 这个说法非常暧昧,让人既没法彻底接受也没法果断拒绝。 ——似乎这几天的主题一开始就是“反抗黑幕”,但细想又感觉从没有真正对黑幕做过什么。 “怎么反抗?反抗谁?”弓道家皱着眉毛,提问。 “目前的目标当然是江之岛奇运。”警察道,“无论是他那莫名其妙的出现、诡异的才能,还是他对我们的完全监视,对自相残杀游戏的了解。即使中间有什么隐情,他也是货真价实的黑幕。至于反抗的手段……” 警察在这里停住了。 催眠师忽然开口:“江之岛奇运有那种诡异的幸运在身,温和的手段大概是行不通的。过程越复杂,中间越容易出现意外。”句尾的语调轻佻地上挑。 ——是指两天前的晚上,警察和催眠师想催眠江之岛奇运,结果却以失败告终的事情么。 预言家想。 ——或许还有点别的意思。“过程越复杂,中间越容易出现意外”是在暗示警察杀死侦探的事件吗?越是简单干脆的手法,有时反而就不方便推理出凶手。 他眨了两下眼睛。 ——……我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联想到事件上去? 预言家抛开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到外界。 听过催眠师的发言,警察很勉强地点头,字也像是挨个从嘴里挤出来的:“道理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可能需要强硬一点的方法。为此,我希望幸运小姐能全力协助。” 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幸运身上。 幸运本身就比较内向,被这样明确地指向,还面对着四面八方的视线,她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因为紧张而绷紧。 尽管这样,她依旧用微微发抖的声音说道:“强硬一点的方法,是指什么?” “……我先说明。方法还没有敲定下来,计划也还没制定。”警察道,“——方法是杀死江之岛奇运。” 出奇地沉默。 没人说话,只有饭菜摇荡的气味能证明时间的流动。 ——平时会在这种时候出头的收藏家也没有表态。 ——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吗? 预言家硬着头皮开口:“喂,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教唆别人杀人啊。” “只是暂定的计划。”警察一句话就敷衍了过去,然后接着问,“幸运,你的态度是?” “我……我暂时也、不反对。” 幸运的声音抖得比先前还要厉害。但她的语气中也确实有着她偶尔会展露出的坚定。 “你同意就好。”警察点头,“详细的计划我今晚会试着拟定一份。谁有想法可以单独找我,或者明天大家一起讨论。现在就先吃饭吧。” 又是沉默。 警察率先拿起筷子,从菜碟里夹菜。 ——气氛实在诡异。 稀稀拉拉的动筷子的声音。 预言家感觉很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也跟着动起筷子。 吃了两口,收藏家小声问警察:“你也知道黑幕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杀死江之岛奇运的计划真的有效吗?” 声音虽然不大,但预言家听得很清楚。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用着晚餐。 警察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那样想的话就彻底没胜算了。反抗黑幕是非做不可的事,制定计划是随之产生的问题而已。监视只是计划中需要考虑到的变量。” 天才“嗯、嗯”地点头。 “更何况,我相信幸运她的才能。”警察认真地说道。 预言家听罢,只觉得从心底泛出恶心。 ——自己讨厌这家伙,各种意义上都是。 幸运对上警察的视线,同样认真地说:“我也相信我的幸运。” 大家顿了顿,然后照旧各自吃着东西。 警察对幸运轻轻点头,然后朝收藏家露出使人放心的微笑。 收藏家也没再提出什么意见,安静地吃起晚饭。 预言家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各自沉默地吃晚饭的样子,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的感情。 他端起碗,把饭扒进嘴里。 晚餐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 …… 回顾迄今为止的短暂人生,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内容。 不可控的预言和不存在差别不大。毕竟不像故事中常有的那样,总能预言到最关键的事情。预言家的预言对他自己的生活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之后被择优制服选中,成为“超高校级”。关注度上升了,身边的朋友态度也多少有些变化。但也仅此而已。 爱好不重要,那些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微小事件同样不重要。如果有“人物设定”一说,那么这些“设定”在故事最后临时补上去也没问题。 这么一看,自己的过去就只是一张被浅浅涂抹了两笔的白纸而已。 ——除了那个针对我自己的预言。 ——暧昧不清、甚至没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预言。 ——如果非要用词句来形容的话…… ——大概是“我不是我”,这种奇怪的模糊结论。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故事到此为止。 …… …… 预言家放下筷子。 没什么胃口,吃个半饱也就差不多了。 其他人都吃得七七八八了。提前离席的也有,例如天才,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然后打个招呼就走了。 重要的是,幸运也快吃完晚饭了。 预言家端起碗,走向厨房。 把碗浸入水池。 ——有种“接下来就是夜晚”的谜之仪式感。 他想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悠闲地走到食堂外面。 空无一人的走廊。 吃完晚饭再看这条走廊,有种不一样的压抑感。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像是蚊虫乱飞带给人的烦扰那样。 脚步放缓、再放缓。尽量保持自然。 ——幸运应该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预言家慢慢眨眼,再重新审视身处的这条走廊。 正常多了。 他静下心,往墙上一靠。 ——自己在等幸运。刚才就是掐好时间,在她前面一点走出食堂。 在才囚监狱的这五天来,自己并没有和别人构建信赖关系。关系较近的几个人里,天才态度不明、侦探已死,能好好说上话的只剩下收藏家跟幸运了。 ——也仅仅是“好好说上话”的程度而已。 绝对算不上了解。更何况现在收藏家似乎有意和自己保持距离,而幸运也明显有着她的打算。 比五天前刚在这里醒来的时候还要感觉孤独。 “嗯?预言家?” 幸运从食堂走出,看见靠在墙上的预言家,被小小地吓了一下。 预言家手一撑墙,站直身子。双手再扯了扯外套的下摆。 “没什么,边走边说吧。”他说。 幸运迟疑着点头:“好、好的……” 第108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二 ——为了谈话顺利进行下去,独处是最好的选择。“单独聊聊”总更利于事情谈成,这是生活经验。 ——加上有警察、催眠师、天才这些人……让这些危险份子得到新的信息也是不稳定因素。不光是他们,自己不愿让这个自相残杀游戏里的所有其他人获得太多的信息。 ——最后就是目的地了。虽然只是为了营造“独处”的情况而散步,但总不可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 一路向楼梯口走去。 “幸运,刚刚的晚餐上的那件事,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指……” “关于‘杀死江之岛奇运’。”预言家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索性看向墙壁,“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的意向。” “这个……” 幸运的脸因为困扰和害羞而稍稍变红。 脚步声。 她也移开了视线。 预言家装作自然地走进楼梯口。 幸运也跟着走了进去,但之前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大概是想要保持沉默。 预言家走在幸运前头两步,率先踏上台阶。 估计距离合适后,他头也不回地问:“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幸运看着预言家的背影。 “……是的,我没有说谎。” 预言家咽了口口水。 ——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吗? ——这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幸运确实打算杀死江之岛奇运——理应也是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但在听到回答之后,预言家的心里却是确确实实地松了口气。这个回答也是他唯一能想象出的情况,其他的回答——例如幸运因为有她自己的计划而暂且答应下来——变数都太大了。无法掌握无法预料无法回答。 ——这么看,这或许算是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 他不知道该对幸运的发言做出怎样的回应,甚至连分辨自己的心情是开心是失落都做不到。好在他走在幸运的前头,不用去直面这个像谜题一样的答案。 “在我的印象里,你不像是会果断地去杀人的人。”预言家说。 这话很不礼貌,至少该是关系更亲近才方便说出口。但预言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既委婉又直接的说法了。 “你是这么看我的么?” 幸运的口吻中没有责问的意思。似乎只是自语般的感想。 “目前的印象。”预言家道。 “……”幸运沉默着。 经过二楼,继续往上走去。 ——早早被杀的侦探还没来到过这里。“侦探角色”最终没能成为“侦探角色”。 预言家说:“换个话题吧,你是怎么看待江之岛奇运的?我一直对这个很在意,但一直都没有机会问你。” ——幸运与幸运。 “……我对江之岛奇运……”幸运迟疑了下,“我讨厌他。” “讨厌?” “非常讨厌……”她道,“不光是他诡异的幸运,还有他隐瞒东西的态度。都很让人讨厌。” “嗯。” ——非常标准的说法。相信被困在这里的人都厌恶江之岛奇运那不讲道理的幸运以及欠揍的态度。 预言家想。 幸运顿了顿,补充道:“和你想的大概不一样。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真的有那种没来由的幸运。那种幸运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而他隐瞒了那种理由,摆出一副不存在理由的态度,肆意挥霍他的幸运。所以我才很讨厌。” 像是要倾泻出心中的怨气,幸运一反常态地说了一长串话。 三楼。 ——因为很讨厌,所以可以杀了他么? 预言家本想这么问,但感觉这种情感还不至于到达“杀意”的程度。 走出楼梯间。 预言家仍然走在前头。 “那么,”他问,“想要杀了江之岛奇运,也是相似的理由么?” “……嗯,差不多吧。” 幸运的回答回到了先前的模式。 预言家放松语气,开玩笑道:“之前没看出你是这么果断坚决的人,果然人与人的熟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啊。” “身为超高校级的幸运,最重要的事就是相信自己。如何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幸运,那就不该被称作‘超高校级的幸运’。”幸运认真地说道。 “嗯。”预言家点头。 ——幸运一方面坚信自己的幸运,一方面又否定江之岛奇运的幸运。 ——【相信幸运存在,意味着抛弃了命运的决定论。但如果不接受决定论,“幸运”就是一种彻底无法把握的东西,没办法作为可使用的才能来信任。】 几乎是灵光一闪。 ——【幸运可能一直以来都在回避这个矛盾。很正常,人总是自相矛盾的。】 ——【但江之岛奇运的出现使幸运不得不正视这种矛盾。他的“奇运”迫使幸运对这个矛盾给出一个非此即彼的回答。】 ——【于是,幸运萌生了杀意。既是想要再次回避这个矛盾,也是想要通过“杀死奇运”来获得关于“幸运”的进一步的确信。如果幸运的“幸运”能够杀死江之岛奇运的“奇运”,那是否就能证明“幸运”是超逻辑的,可以凌驾于矛盾之上、使悖论成立的事物呢?】 思路太过顺畅,感觉甚至都不算推理,倒像是幸运亲口说出的自白。 ——怎么回事?这是预言吗? “……预言家?”看见预言家久久没有说话,幸运问道。 “啊、没什么。”预言家回过神。 目的地快到了。虽然自己很在意幸运的动机以及态度,但自己也在一开始就做好了什么都问不出的心理准备。另外,尽管本打算对幸运提醒警察的问题的,但时间上可能不够了——重要的还有一件事。 绕过一个弯。 预言家放缓脚步,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门框上指纹锁的提示灯发出暗淡的红光。 “预言家……?” “幸运,”他转身,面朝幸运,“这两天,你一直待在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你在做什么?你是有什么发现吗?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有什么东西?” 地点,才囚监狱三楼,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 门上只画着一个大大的对号。 沉默、对峙。 幸运缓缓摇头。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能让我进去看看吗?”问。 摇头。 “……” 预言家站在那里。 “抱歉。”幸运轻声道。她将大拇指按上指纹锁。“滴”的响声,她把门推开一道缝,钻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 大大的对号。 第109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三 一无所获。 没能搞懂幸运的想法,也没传递出关于警察的讯息。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实质说不定是“对事态的把握无能到不得不能依靠预言的地步”。 预言家看着紧闭的房门,自嘲地想。 ——接下来干什么呢?时间还早,总不该直接去睡觉。况且未解之谜还有很多,虽说这些“理应去做的事情”自己一件也没有欲望去做。 ——要不再去问问天才?或者试着和收藏家沟通一下?再或者去追问警察?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口。 认清自己的失败之后,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密闭的走廊,不时会经过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房门,紧闭的电梯门。即使这里随着第一次学级裁判的落幕而开放了新的区域,它给预言家留下的印象也没什么变化。 这就是一座这样的监狱。一个将“超高校级”的学生们困在一起的场所。 ——我确实已经适应这里了。 预言家不情愿地在心里承认。 三层的主色调是灰色,虽然与“阴森”一词撇不清关系,但比一层二层的白色要更令人舒服。 ——才囚监狱…… “哟,好巧啊,在这里看到了你。”偏成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预言家回头,是催眠师。 她自楼梯口的方向走过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好巧? “真的是巧遇吗?”预言家问。 “是不是巧遇又有什么要紧呢?”她来到预言家身旁,道。 她穿着一件上面有古怪花纹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外套。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放松悠闲。 催眠师的氛围一直有点偏离常态。至少单从外观上看,现在她比预言家还要习惯这座监狱。 预言家继续往前走去——和刚刚不一样,现在是真的毫无目的——一边问:“跟踪我的用意是什么?” ——跟踪。 ——这是基于直觉的猜测。实际上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被跟踪了。 “这个么,看到你在食堂门口等幸运,我就偷偷跟过来了,不奇怪吧?”催眠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两人并肩而行。 “你是在担心我和幸运在暗中策划什么事件吗?”预言家问。 “是啊,你和幸运的才能都很古怪,为此怎么都得关注下你们。”催眠师道。 “……”预言家只能苦笑一下。 “其实么,我本来是打算等你们分开之后,随便偷袭其中一个人,然后直接催眠问出你们的计划。”催眠师轻松地说道。 “这个办法太简单直接了吧?” 预言家咂嘴。 “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最高效的方法。既然我能这么做到,就没必要再绕圈子。” ——很有“超高校级”的风格。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又放弃了这种办法呢?”预言家问。 “因为看到你吃了闭门羹。”催眠师轻笑。 “……这样啊……” 听到这个回答,预言家只能回以苦笑。 他接着说:“看到我被关在外面,所以认定我和幸运没有密谋,于是你就直接来找我了?” “没错。既然你们之间没有关系,那我也没必要把你敲晕再催眠问话了。”催眠师微笑,“那样也挺麻烦的,能少一事再好不过。” ——手段是敲晕吗? 预言家在心里暗暗琢磨。 ——大概是个玩笑…… “好了,不说这个。我找你也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催眠师道。 “什么事?” 冠以小忙名号的事情通常都不算小。这是预言家浅薄的生活经验。 “没什么,就是帮我开下门。”催眠师伸了个懒腰,外套发出沙沙的摩擦的声响。 “啊?”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啊、就快到了。” …… …… 一进门,入眼的是带着古朴气息的棕色书柜。 空气里似乎还弥散着油墨的淡香。 黑色的沉重办公桌设置在房间的靠左侧,桌后有一张复古风格的安乐椅。 ——这就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用手指擦过墙壁。粉刷过的墙壁的略显干燥的滑与涩。 右侧是同样风格的棕色书柜,不过里面似乎放的不是书。 书柜旁是个端正放置的假人。 “这就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啊,果真很有侦探的感觉,大饱眼福了。”催眠师有点兴奋地道。 预言家点头,再环视了一遍这间才能研究教室。 天花板上有一架风格统一的旧式三叶吊扇。现在安静地悬在那里,仅起到装饰的作用。 ——那个“超高校级的侦探”。这就是黑幕为他安排的才能研究教室…… “之前我就对这里很感兴趣了。”催眠师走到书桌前,摸了下上面的灰尘,“不过这种主人已经死去的才能研究教室,需要两个指纹来打开房门。因为第一次学级裁判的事,都没人愿意跟我一起过来。这回找了你帮忙才行。”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真不错,这趟很值啊。” 预言家凑近房间左侧的书柜,隔着柜门打量里面的书籍。 《天狼星天文台杀人事件》、《诺曼兹旅馆侦探竞拍事件》……看书脊的风格好像还是一部系列作品。 他拉开柜门,浓郁的灰尘气味混着油墨气味涌出。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样式各异的书籍。 ——对“监狱”和“囚禁”来说,“锁匠”的才能实在是古怪的安排,是矛盾。 ——但对“自相残杀”和“学级裁判”而言,“侦探”也是同样的矛盾。 ——将问题留下,同时又留下了解决问题的手段。黑幕为什么要做这样自相矛盾的事情? ——矛盾,锁,谜题,钥匙。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 ——“侦探”会成为解开谜团的钥匙吗? 手指拨动书脊,抽出了其中一本小说。 ——钥匙。 ——钥匙…… ——我自己在这个故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我甚至连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都没有开放。不然我大概也不会就这么跟催眠师来到这里。 一旁的催眠师离开了书桌,走到了房间靠右侧的书柜前。 预言家一瞬间产生了独处的错觉。 低头看眼手里书本的封面。 《噩梦之馆事件》。 翻过来,封底是一段文字:【双线并行的剧情、暴风雪山庄、手法各异的杀人事件,时刻表诡计、不在场证明、建筑的构造、不可能犯罪……新本格派大师力荐,由新人作家带来的推理小说!】 很平庸的宣传语。 翻开书,翻到目录的一页。 这本小说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侦探游戏”,下篇“噩梦的尽头”。 随便翻看内容,貌似是以一个名叫“鹿谷行人”的侦探为主角的侦探的故事。乍一看除了对案情的描述,就是主角心理活动的推理。没办法勾起预言家的阅读欲望。 ——……不,这不可能是钥匙。 ——和这本书写得好不好看无关,它不可能是钥匙。 预言家在心里确信。 “天呐,这个假人真是丑的活灵活现……”催眠师蹲在假人前面,感慨道。 心情平静下来。刚才的古怪念头一下子悉数消退。 预言家深呼吸,把书插回原先的地方,走到房间靠右侧。 “喏,你仔细看。”催眠师说。 这分明是个假人,但确实……难以言喻的丑。甚至该说是“非常生动的丑”。 “真的好丑啊。”预言家苦笑。 “能把一个明显这么假的假人做得这么丑,我开始佩服黑幕的手艺了。”催眠师还在感慨。 “你很 第110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四 “是呀。我喜欢假人,越假越棒。”催眠师伸手去提假人的手臂。 假人没有肌肉的牵引运动,在催眠师施与的外力下,手臂被提起一半,各个关节都耷拉着。 ——还是丑。 预言家看着假人,心想。 ——可能是“恐怖谷理论”,也可能不是。自己没感到不适,只是单纯觉得它丑。 书柜、吊扇、办公桌、安乐椅、棕色的房间、极丑的假人。这一切微妙地协调,俨然是一个整体。 预言家问道:“你不是在之前的学级裁判上才说过‘人类很有趣’吗,为什么假人又是‘越假越棒’?” “这是两码事啦。”催眠师轻轻摆手,“‘人类很有趣’这种话明显是我当时用来刺激窃贼的,我看上去越疯狂,她就会对我更愤怒,不然哪会那么轻易地就承认她杀了锁匠。‘人类有趣’那种中二发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是挺羞耻的,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也不想说啊。” “这样么……” ——想想也很有道理。但当时并未想到这点。 “另外,我的原话是‘有时有趣,有时又太无趣’。这点我没有说谎哦。”催眠师微笑,“站在‘超高校级的催眠师’的立场上,人与假人也有着微妙的共通之处。” “——都容易被操纵吗?”预言家看着假人,想了想。 催眠师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是那种二流反派的发言呢。这么说吧,人可比假人难理解多了,‘人是无法理解的假人,假人是可以被理解的人’。因此我喜欢假人,越假越棒。” 令人费解的比喻。 预言家苦笑着摇头。 催眠师松手,让假人的手臂再度垂下:“这么说来,你问起这个,是对我之前教唆锁匠犯罪感兴趣吗?” “……我一直很在意。” 假人安静地靠在墙上,一如既往。它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坐在这里多久了呢? 催眠师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是我叫锁匠去对窃贼下手的么?” “你之前自称‘教唆犯’,所以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我只是暗示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而已。连我自己都惊讶那个被选中的是窃贼,而不是一直看上去很弱气的幸运。” “……” “窃贼被选中,那是窃贼的不幸……或者说是锁匠的不幸,反正两个人都死了。” “可能这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幸运?”预言家回想起与幸运的交流。 “奇特的观点。在我看来,主要还是一开始谁都不知道谁的才能,于是锁匠就根据他本人的胃口下手了。要是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会开锁的窃贼,结局肯定就不一样了。” “……其他的可能性?” 催眠师终于从假人面前起身,问:“你之前在书柜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全新的话题,预言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噩梦之馆事件》……诸如此类的侦探小说。” “噩梦馆事件,听上去就很有侦探小说的味道。比我们这个‘才囚监狱自相残杀事件’要正经得多。” 侦探小说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之分。预言家心想。 “那本书在书柜上的哪个位置?”她走向书柜。 “从上往下数第二排靠右。” “唔……”她从书柜里抽出那本书,“看包装还不错。东野恭一郎——你听说过这个作者吗?” “没有。” 预言家盯着假人。 在催眠师从假人身前走开之后,他反而无法将视线从假人身上挪开了。 吊扇安静地悬于头顶。 催眠师那边传来规律地书页翻动声。 静。 ——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如果侦探还活着,他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书柜前翻看侦探小说吗?或者是站在这具假人前沉思吗? 久置带来的淡淡的灰尘气味。 书本的清淡油墨气味。 虽然头脑被难以形容的疑惑占据着,但心情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 过了许久,催眠师轻轻将小说合上。 她轻声说道:“我没有‘命令’锁匠去对某个指定的人下手。我也做不到那样。‘催眠’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影视作品里那么神奇。” 预言家安静地听着。 她继续说:“即使是在‘超高校级的催眠师’的眼里,人也是无法理解的假人。” “……”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新鲜的反应的。”催眠师轻笑。 “……抱歉。” 预言家终于将视线从假人身上收回。 他转身,面向催眠师。 办公桌、安乐椅、书柜、《噩梦之馆事件》。 “那么换我提问吧。”催眠师轻声说道,“你的‘预言’是什么样的?” “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没错——一直很在意。”她巧妙地用他先前的答句来作为此刻的回答。 “实际上,我也回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预言家苦笑,“它只是‘预言’。没办法主动操控,没有规律,甚至连预兆都没有。”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这个才能甚至没在我的生活中派上过什么用场。” “诶,这真是出乎意料。”催眠师平静地感慨着。 嘴角极淡的、温和的微笑。 语气也过于平淡,听上去倒有点像是不含恶意的、亲昵的调侃。 ——看上去甚至还有些落寞。 “……仅此而已。”预言家又说了一遍。 “那……预言家,你对假人有什么‘预言’吗?” “预言?” “不,我是在问你的看法啦。”催眠师笑笑,“你是怎么看待假人的?” “假人就是假人吧。就算它做到多逼真的地步,我也只会感慨一下它的制作工艺。”他说。 ——其实不止如此,自己总会想很多东西。不过那大概不算“对假人的看法”。 她将侦探小说放在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的侦探小说——如果真的有哪个侦探这么办公,那么这个侦探也太二流了。 ——不过“超高校级的侦探”本来就不是侦探,所以尽管看上去非常不专业,但没有丝毫问题。 他想着这些事情。 “假人、药品柜、侦探小说。这三者有什么关系么?”她忽然道。 “大概是有的吧。至少这些在这里看上去很协调。” “不知道如果侦探走进这间房间,他会是什么心情。”她说,“我还蛮期待侦探对这具假人的看法的。” “如果是侦探,说不定会有一些新奇的论点。”他想了想。 “——无法理解的论点。”她补充道。 “不,那倒未必。”他苦笑。 “你能想象出那副场景吗?” “多少能想象出来一点吧。” ——大致想象了一下,好像意外地有趣。 “你能预言出那副场景吗?” “那应该已经不算预言的范畴了。” “或许如此吧。这只是个比喻,你还可以把‘比喻’的手法再比喻成‘预言’。” “那么现在,你就是预言家了。”他轻笑。 “我想是的。”她同样回以微笑。 “那么,‘预言家’小姐,您的预言是什么呢?”他半正经地问。 “我来预言——你的预言会是……” …… …… 第111章 可能性∑ 血字的研究 …… …… “哟,我记得你是……预言家,对吧?” 穿着白色拘束衣,身披紫色斗篷的矮个青年打招呼道。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很困吗?” 白色的、摇晃的背景。 “怎么感觉你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我啊……喂、喂?” 摇晃。 悬浮。 天花板上的灯光墨水一般晕开,彻底溶进了背景。 “真的没注意到我啊……”紫发青年道,“算了,祝你好好休息有个好梦,我就先走咯。” 模糊、重影。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擦肩而过的瞬间—— 细微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而来的。 他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这边。 “……你是在说‘噩梦之馆’吗?” …… “‘噩梦之馆’……我倒是知道一起有关的杀人事件。”紫发青年顿了顿,“不过看你这精神状态,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毕竟也有要做的事情嘛,那再见咯。” …… …… 天花板。 什么都没有,意识渗入棉花一般的黑暗中。 一整块的纯白色的天花板同样渗入了这黑暗之中。 宁静、和谐、稳定,这黑暗几乎有一切优秀的品质,除了颜色都与“黑暗”无关。实际上它也没有颜色可言。 黑暗像水那样流动着,静置,随着预言家的醒而泛出细小的波纹。 意识几乎没有停留,在现实中打了个滚,就回到了梦境。 …… …… “‘超高校级狩猎’……杉枝,你的‘黑之挑战’上是那么写的,没错吧?” “这都是你第几遍问了?” “总是要确认一下才放心嘛。别的不说,我特别担心这是恶作剧。” “……说不定确实是恶作剧。”叹了口气,“不过就算是恶作剧也没什么所谓。进去吧,这座旅馆好像还挺热门的。” …… …… 翻身,脑袋磨蹭枕头,意外地舒服。 黑暗像水一样微微摇摆。 晦暗的房间。 天花板,床,随后才是身体的末梢。 ——我是在哪? ——某家旅馆的房间吗? 阴暗,连微光都没有。 太暗了,也太封闭了,一下子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或许摇摆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全身。 往空气中伸出手,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手臂本身的重量。 嗯,床上。 现在是几点? 垂下手臂,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差点又要睡过去。 ——起床、起床…… ——不对,现在到底是几点?怎么这房间里连点光都没有? ——…… 脑袋里净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拼装在一起。所有的想法都带着梦的特质。 用手掌抹了把脸,好歹是清醒了点。 支起上身,迟钝地扫视房间。 ——没有窗户的房间。极简的设计风格。 ——“才囚监狱”。 ——对,“才囚监狱”。我现在正在这里。 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把黑白平板扯到自己面前。 按亮屏幕。 光一下子冲击着他的视界,他眯起眼睛,勉强辨认上面的数字。 凌晨4点51分。 ——居然这么早吗? ——前几天都是晚起,今天偏偏又这么早,我的生物钟是不是也快乱了?或者已经乱了? 锁屏,房间重回黑暗。 预言家捂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发生了什么? 像是要快速寻回自己的理智,他开始回想。 ——晚餐时,警察说要杀死江之岛奇运。 ——之后,我找到幸运单独聊天,但没什么成效。 ——再然后,跟踪幸运与我的催眠师找到我,和我一起进入了“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再然后……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吊扇、办公桌、书柜。这些自己都还记得。《噩梦之馆事件》的小说、奇丑的假人,这些自己也都还有印象。 ——但是在那之后呢?随便聊了一点,然后自己就回来睡觉了吗? ——…… 仔细回忆,好像确实是这样子。 肯定是刚睡醒,脑袋还不太好使。 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确实是这样子。 ——似乎还在回房间的路上遇见了王马小吉。但印象实在模糊得紧,也想不起当时的细节了。 下床,穿上衣服。 ——这么说来,自己昨天在和催眠师聊完就回来睡觉了吗?那昨天应该睡得相当早了,也难怪今天醒得也这么早。 最简单的洗漱。 才囚监狱的凌晨。 经过了刚刚的思考,脑子大概算是清醒了。 他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了房间。 空无一人的走廊格外安静。 甚至可以用幽静来形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好像偏暗。 校规里有【晚上10点开始到早上8点是“夜晚时段”】这一条。之前自己都是早睡晚起,说不定没有注意到灯光的细微变化。 这也可能是丧失了早晚概念的才囚监狱里唯一的昼夜变化的表现了。 ——其他人可能都还没起床。 他在走廊中缓步走着,打算先去休息室待一会。 略显昏暗的灯光。 微弱但长久回响的脚步声。 过长的通道。 这里果然是一座“监狱”。 什么气味都没有,“无”。 气温似乎有些偏低。 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像是又要恍惚起来。 通道太长了。 仿佛是漫长到无法形容的时间。他终于来到了休息室门前。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走廊里的暗淡灯光透露进去,照亮了地板的一部分以及沙发的一角。 预言家摸到电灯的开关,打开。 极其刺眼的白光。 ——果然走廊里的灯比白天时候要暗。但为什么不把这些房间里的电灯亮度也一并设置好? 他这么想着,眯眼看向房间里的景象。 rache。 巨大的血字涂抹在墙上,状如泼墨。 鲜红。 这一鲜明的色调在房间本身的黑白设计下显得更加突出且刺眼。 他的嗓子眼里漏出声音。 鲜红的血字,呈现出【rache】的字样。 醒目、突兀。 胸口急剧起伏,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 呼吸。 最终他还是没有叫喊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墙上的血字。 ——自相残杀游戏,第六日,凌晨;休息室墙上出现杀人预告。 第112章 可能性∑ 死亡预告,其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体感的时间已经彻底乱了,说不定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也说不定连几分钟都没到。 血字。 “鲜红”是大脑一时给出的错觉。实际上血早就干了,呈现出接近黑的暗红色。 稍微凑近,就能闻道那股血腥味。 一下子就想起了在第一次学级裁判之前,在空房间的墙上发现的血字。 预言家检查了下四周的地面以及沙发,只有墙根附近有少量滴撒下来的血。其他地方非常干净,均没有血迹。和空房间里那到处都是血的冲击性场面还是差了不少。 “你们全都得死!”和“rache”。 血字、杀人预告。 ——不,不一样。这两个血字性质不同。 ——空房间的血字是“伪造的杀人预告”,实际上是为了掩盖里面杀人的痕迹,模糊案发现场。而现在的这个血字……休息室里看不出其他的痕迹,应该只是单纯的“杀人预告”。因此它们的性质完全不同。 预言家闭上眼睛,用左手蒙住脸,思考着。 ——倒不如说,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就不该出现这种“杀人预告”。因此第一次的血字才能看出来是为了掩盖血迹而留下来的。 ——和通常的侦探小说不同,“自相残杀游戏的凶手”不等同于“事件的黑幕”。“自相残杀游戏的凶手”一是没有绝对的主动权,二是受到了真正黑幕定下的规则的限制。 ——反过来,杀人预告又很可能引起目标的警觉,甚至打断凶手的杀人计划。 ——杀人预告对凶手犯罪没有意义,为什么…… 头脑还是不够清醒。或者这就是自己推理能力的极限了,毕竟线索不足。 他重新睁开眼睛。 rache。 ——得赶紧去把大家叫醒。 他最后看了眼血字,然后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 …… 凌晨五点四十四分,才囚监狱休息室。 警察、预言家、收藏家、天才、幸运、剑道家、电竞选手、演绎部、弓道家、解谜家、催眠师、画家。 “人已经到齐了。”警察咳嗽一声,望向墙上的血字,“虽然看上去也不像是发生了杀人事件,但能确定大家都平安无事,那是更好。” 预言家深呼吸。 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十几个人围着一个血字,气氛虽说也很古怪,但总比自己当时独自一人目击要安心。 “血早就凝固了,是在深夜被人涂上去的。而来源无疑就是仓库的血包。”警察咂了下嘴,“血包真是个碍事的东西。” 幸运小声发问:“但是,仓库……” “嗯,仓库应该是上着锁的。理论上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从里面取走血包。”警察摇头。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天才身上——锁匠和窃贼已死,只有他有开锁的才能。 天才无奈地耸肩。 头顶的日光灯管稳定地发着光。在血的映照下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个空挡,预言家以尽可能锐利的目光射向警察。 警察曾用“共犯”的犯罪模式杀害了侦探。尽管这件事还是一个秘密,但警察确实拥有这样的手段以及前科。 自己没法信任他。 而警察只是白了预言家一眼。 警察又咳嗽一下,唤回众人的视线,道:“而犯人的目的无疑就是……” “杀人预告,对吗?”画家插嘴,“rache,德语单词,意思是‘复仇’。” “《血字的研究》,福尔摩斯系列的第一篇。”收藏家道。 “犯人更大可能只是想引起恐慌。杀人之前摆出这种预告实在太愚蠢了,这个杀人预告本身的指向也太模糊了。”警察重新接过话头,“仓库那边我和电竞选手会去检查一下血包的数量……” “——让我去吧。”预言家抢话,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补充说,“让我和电竞选手一起去。” “……没问题。”警察叹气,像是对预言家的行为表示无可奈何,“在那之前,去仓库的两位先交代一下昨晚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不能因为恶意不明确而断定没有恶意。”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点头。 ——昨晚的不在场证明…… 预言家愣了下。 电竞选手问:“要从哪里开始说明?” “晚饭之后吧。” “那……昨晚我在晚饭之后还和警察聊了一下,大概七点半的时候去了我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九点一刻左右我就直接回了房间。回房间前我和警察见了一面。”电竞选手一边回忆,一边叙述。 “这点我可以证明。我和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都在负一楼,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她做不到去偷窃仓库的血包。”警察道,“接下来是你了,预言家,你的不在场证明呢?” ——我的不在场证明…… ——糟糕,我昨晚的不在场证明…… “昨晚……吃完晚饭之后,我先跟幸运聊了会,然后遇到了催眠师,一起进入了‘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预言家磕磕绊绊地说。 ——然后…… ——不行,后面的情节完全想不起来。 虚汗在往外冒。自己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呆了多久,几点离开的,全都想不起来。 “之后,预言家是在十点离开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那个时候黑白熊正好在广播里播报进入夜晚时段。那一段时间里我都可以证明预言家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催眠师道。 ——很合适的解围。 预言家松了口气。 其他人的视线倒是有点古怪。 警察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预言家:“那么你和电竞选手过去吧。剩下的人继续说明昨晚的去向,从天才开始。” 预言家接过钥匙,与电竞选手对视一眼,示意离开。 天才在这时开始了他的叙述:“吃完晚饭,我把这里的所有楼层都逛了一遍。接下来就和收藏家在一起行动了,地点倒不固定,有时候在我的才能研究教室,有时候在他的才能研究教室……” 电竞选手和预言家一前一后走出了休息室。 脚踏上通道的地面,预言家心里琢磨着催眠师的证言,才发觉不对劲。 ——到晚上十点为止,我都和她一起待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吗?三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有那么久吗? 回头望一眼休息室内部,催眠师也正好在看他。二人视线相交,催眠师露了个温和的笑脸。 ——…… 微妙的恶寒。 预言家没再去看休息室,和电竞选手一起往仓库走去。 …… …… 熟悉的通道。 千篇一律的、机械化的、无感情的、完全密闭的通道。 感觉自己像是在阴暗管道中爬行的蚂蚁。 身后休息室的说话声在转过两个弯后就几乎听不见了,没想到这里的隔音竟然这么好。 这也是在“只有两人脱离集体”的情况下才特别有感触。平时虽然也常常各自独自行动,但都没有此时感觉那么孤单和“被隔绝”。 稍许有些喘不过气。 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了两下,然后变得更亮了。 强烈的、叫人发狂的孤独——那还不至于,只是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灯光变亮,意味着已经过了六点,进入了白天时段吗? “电竞选手。”预言家开口。 ——不在场证明的疑惑先不去管它。自己主动提出和电竞选手一起来仓库,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什么事?”长发少女身体微微一颤,问。 “昨天,警察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她的脸上确实显出困惑的神色。 “例如,可能会危害到其他人的特殊的计划?”预言家特意搬出了“众人”作为隐形的筹码,试图让电竞选手就此坦白警察存在的秘密。 “……那个,我虽然和警察关系很近,但也不是知道他的所有事情的。他的行为和想法都是他个人的事情,一般也不会告诉我。”电竞选手有点尴尬地笑笑。 “这样啊。”预言家苦笑一下,结束了对话。 ——警察应该还没有告诉她我已经识破了他们的共犯杀人事件。我应该在这里跟她挑明了“我是知情者”的事实吗? 短暂的犹豫,没有想出答案。预言家暂时将这个想法搁置。 …… 来到仓库门口,停下。 钥匙对上门锁的锁孔,“咔哒”两声开锁。 推开略显沉重的仓库大门,两人走进里面。 ——锁匠和侦探死亡之后,我们都这么来确认过仓库的状态。 预言家这么想着,四下张望。 “我还记得血包在哪个货架,你跟我一起来吧,顺便也帮我做下证。”电竞选手说着,走向仓库深处。 “嗯……嗯?” 预言家刚迈步,余光却瞄到了一个异常的物件。 “……这个是……” 他走进一旁的两个货架之间,蹲下,打量着地板上的那个物件。 “……假人的手臂?” 第113章 可能性∑ 死亡预告,其二 毫无疑问是假人的手臂。 表面是层软胶,实质是空心的塑料。 如果用催眠师的话来表示,大概会是“假到令人亲切的手臂”。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手臂出现在这里? 仓库里是不该有这样一条手臂的,不应该有。印象里也没有在这座“才囚监狱”里见到过其他的假人。 而且为什么是手臂? …… “预言家?” 本打算去检查血包数量的电竞选手迟迟没有等到预言家的反应,回头也没看到预言家的身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预言家蹲在货架之间,捧着假人的手臂。 软胶的触感不错,摸上去有几分像真人的皮肤。 ——假人的手臂……不对,不该这么理解。或许它的含义是“假人的断臂”。 ——杀人预告吗? ——对应血字的“复仇”,这是手法的“分尸”吗? ——休息室、血包、仓库、假人的断臂、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你躲在这里干嘛?”电竞选手终于在货架间发现了预言家,“忽然没声音,人也不见了,吓了我一跳……” 预言家吐出一口气,起身,转向电竞选手。 “……你手里的是……” “假人的手臂而已,别紧张。”预言家笑笑。 “假人的手臂……拿着这种东西做什么?”电竞选手皱眉。看表情,她现在一头雾水。 “刚才在这里突然发现的。”他想了想,补上一句,“不知道是谁放的。” “诶……”电竞选手呆站在那里。她一时没法理解“仓库里的一条假人的手臂”有何意义。 ——与其等待电竞选手反应过来,还不如自己直接去问。 预言家想罢,晃了晃这条胳膊:“你对它有印象吗?” “印象……啊,你是说昨晚吗?我没见过这东西,昨晚锁仓库门的时候是没有这个的。”电竞选手如实相告,至少神情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预言家低头,思考起来。 ——假设电竞选手说的是实话,那么犯人就在夜晚时段来过仓库。 ——按照警察的推理——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他取证的潜台词就是这个——【犯人在晚上锁门之前先从仓库里偷来了血包,然后在凌晨,大家熟睡之际,偷偷溜出房间,在休息室的墙壁上留下血字。】因此,才有必要去调查大家晚饭后的不在场证明。 ——但如果犯人是“锁门之后”才来的仓库呢?不……重点是,什么样的犯人在“锁门之后”还可以进入仓库? “预言家,这手臂也是那个留下血字的犯人放的吗?”看着陷入思考的预言家,电竞选手问。 “多半是的。” 电竞选手苦思了会:“……我们去确认一下血包的状况,然后就立马回去找大家说明情况吧。这个杀人预告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嗯。”预言家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疑问?” “是的。关于‘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疑问。” “侦探……为什么忽然提他?” 预言家吸气,随后轻声开口:“——我已经知道了哦,那天晚上侦探约了你见面。” “那、那是……”电竞选手的眼神飘忽起来,气息也明显不稳了。 “侦探尸体旁的高尔夫球杆也好,黑白平板背后的留言也好,还有侦探房间里门锁和抽屉上的诡计,全部指向了这个事实。” “你说的这些……” “动手的是警察而不是你吧。你负责吸引侦探的注意力,警察则偷袭了侦探。用高尔夫球杆一击毙命。” “……” “我不打算怪罪你或是替侦探复仇。我只是想知道眼下危机的真相而已。”预言家说,“你和警察具有打开仓库大门的能力,并且这么做过。这是事实,对吧?” “……”电竞选手一言不发。 “你诚实告诉我,警察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动作?他有没有胁迫你来进行杀人计划?” “……不,没有这回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放心地说。” 话一出口,预言家才发觉不对。 刚才的对话逻辑,全部建立在“警察胁迫或半胁迫电竞选手进行杀人事件”上。但如果两个人是共同策划的杀人事件,甚至电竞选手就是案件的主要策划者;那自己现在的行为岂不就在明示对方杀掉自己灭口? “确实没有这回事。我昨晚什么也没干,警察的注意力也一直在针对江之岛奇运的暗杀计划上,至少在我看来确实是这样的。”电竞选手看着预言家的眼睛,诚恳地说。她没有注意到刚才预言家的动摇。 ——还好,她看上去确实不像是那种危险的人,她说的话也不像有假。 ——但这么一来,血字和假人的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心感到出奇地混乱。 他叹了口气:“确认一下血包的数量,然后我们抓紧回去吧。” “嗯。”电竞选手点头。 “——喂,你们两个,别自顾自地推进故事啊!” 令人印象深刻的尖利声音。 一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不知何时站在了仓库的门口。 它举起双手大声道:“更加紧张刺激地对立起来才行啊!怎么说也要一个人拿着菜刀一个人拿着武士刀,然后互相指着对方……那才是意见对立时的定番不是吗!” “在说什么啊……”预言家皱眉。 “咳咳,本监狱长主要还是来宣布一件事情的。”黑白熊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为了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监狱生活质量,‘才囚监狱’的每层都增设了‘能够快速去除全身血迹的高科技装置’!你们就好好感谢本熊吧!” “去除血迹……”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不用急着去和伙伴分享喜悦哦,本熊已经同时跟他们也说明了这件事情。那么,请好好享受自相残杀的监狱生活吧!请务必更加鲜明地对立起来,毕竟这样才有看头啊,唔噗噗。” 说罢,黑白熊往旁边一跳,忽然就不见了。 预言家与电竞选手对视一眼,都感觉完全的莫名其妙。 ——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说这样一件事? ——“能够快速去除全身血迹的高科技装置”? ——这算什么…… ——是代表“黑幕也要有动作了”吗? 第114章 可能性∑ 死亡预告,其三 …… …… “——假人的手臂。”警察托腮思考,“是暗示分尸的杀人手法吗?” 不愧是警察,一下就想到了手臂与杀人预告间的关系。 十二个人围在仓库的货架前。 一群人先是因为血字慌忙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再因为一条手臂又集体匆忙赶到了另一个地方。简直像是在被恶劣的“黑幕”戏耍一般。 ——说不定犯人就是为了耍弄众人,才刻意把血字和手臂设置在了不同的地点。 预言家想到这点,苦笑一下。 ——怎么可能。 ——……不,或许确实有这个因素。 他摇摇头,再次以一个死亡预告第一发现人的余裕来观察其他人。 大家的神色比先前只看到血字的时候更复杂一些。 “假人啊……”催眠师喃喃道。 “还真有这种杀人预告啊?”剑道家皱眉,以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演绎部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忽然倒下。在预言家的印象中,她之前看到血字的时候反应远没有现在这么剧烈。 “没想到血字以外还有别的杀人预告啊。比我一开始认为的还要夸张,真有那种侦探小说的味道了。该说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学生做出的杀人预告吗?”天才饶有兴味地说。 “这个杀人预告一出来,刚才搜集的不在场证明不就没意义了嘛。”弓道家抱怨了一句。他也意识到了警察“搜集不在场证明”这一行为隐含的推理,或是后来警察直接解释了推理内容。 “不过,”收藏家思考过后,严肃地开口,“如果是暗示分尸,那么就不该只有一条手臂吧?” “确实。早饭之后可以顺便搜索一下其他的假人身体部件,说不定在其他地方。”警察道,“但我也说过,犯人更大可能只是想引起恐慌。杀人预告的不完整可能只代表它本身就是一个不完整的杀人预告。” ——不完整的杀人预告。 预言家盯着警察手中的假人手臂。 自己的手里还残留着十几分钟前握上去的橡胶的柔软触感。 “这么说来,‘分尸’这种杀人手法本身也太出格了。实行起来难度高不说,还容易留下证据。”画家在这时开口。 警察冲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我觉得还好吧。”剑道家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手法足够,切割人体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且我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有超一流水准的刀剑,仅仅分尸倒是一下子就弄做到。”她说罢,还摸了下她腰间挂着的那把刀。 短暂的沉默与尴尬。 收藏家无视了剑道家的发言,问:“说起来,这个假人是从哪里来的?”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催眠师说,“我只在这个地方看到过假人。” 警察道:“没错,只有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有具假人。” 预言家一愣。 ——只有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有假人? “接下来就是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看假人的状况吗?”弓道家问。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等、等等。”演绎部忙出声叫停,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既然假人的手臂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说明犯人的范围可以大大缩小呢?” 没人回应。她赶忙接着说道:“犯人拥有开仓库锁的能力,而且可以从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中偷出假人——至少是假人的手臂。这样的话,犯人的可能性不就……” “犯人有可能是江之岛奇运,也可能是王马小吉,甚至是黑白熊。我们对他们还缺乏了解,他们也不能算我们的同伴。”警察打断了演绎部的话,“如果犯人的目的当真是为了让我们恐慌,那我们互相怀疑同伴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可是……”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倒黑幕、逃出这里,所以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别让窝里斗的情况发生。杀人预告的犯人我会负责查明的。”警察强行结束了演绎部的提问。 ——警察说的话全部都是正论。是毫无疑问的正确观点。但这太过于正确了。 ——“超高校级的警察”本人是一个在自相残杀游戏一开始,就利用游戏规则的漏洞杀了侦探的“杀人犯”。而这个杀人犯现今却用着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对抗黑幕。 ——怎么想都不对劲。即使电竞选手告诉自己说警察没有小动作,自己也没办法相信警察。 预言家皱眉。 警察将假人手臂掂了掂,道:“那么就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看看情况吧。然后吃早饭。大家不要过于紧张。” “那就走吧——”天才将双手放在脑后,“乘电梯上去吧,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在三楼。那样比较有学级裁判的感觉。” “一楼哪来电梯给你坐。这里四台电梯唯独不停一楼。”收藏家呛了他一句。 “开个玩笑而已。而且这几台电梯都塞不下十来个人。”天才笑笑,“‘杀人预告’这种事实在叫人激动,就不自觉开了个玩笑。” 收藏家眯起一只眼睛:“你这么开玩笑只会让大家怀疑你,别忘了你的嫌疑可不小。” “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帮我作证嘛。” “好恶心,我才不要。” ——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看着收藏家与天才的交流,预言家心想。 ——而且感觉天才身上的气氛也在渐渐回归刚来到“才囚监狱”的时候。 “走吧,被个杀人预告折腾来折腾去,我已经有点饿了。”剑道家道。 “走吧。” …… …… 值得思考的事情有很多。 走在队伍的中间,预言家盯着脚下的台阶。 脑中唤起那个奇丑无比的假人的形象。 演绎部提出的可能性没错。警察本身的行为也值得考虑。如果假人确实是从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拿出的话,这个杀人预告的背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信息。 ——但比起这些,昨晚我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应该没有与催眠师聊三个小时之久吧?为什么想不起来谈话的细节呢? 假人的手臂指向了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随着思考的深入,自己就没办法不在意这个问题。 …… …… 凌晨六点十九分。 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书柜、吊扇、办公桌、安乐椅、棕色的房间。 一切和昨晚的景象一致。 除了假人。 假人果然已经失踪了,整个从房间里消失。 没留下任何痕迹。 第115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一 散场。 大家立刻接受了假人失踪的事实,于是散场,各自走向食堂。 这个事实并不难以接受,毕竟从在仓库看到假人手臂的那一刻起,“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的假人失踪”就是一个自然的判断。倒不如说,如果这具唯一的假人还完好无损地坐在原地,那才叫可怕。 预言家在这间房间里逗留了一会。 没错,一切都与昨晚一样,除了假人。 走到书柜前,还能看到第二排靠右的那本《噩梦之馆事件》的小说。 作者大概也还是那位“大受好评的新人作家”东野恭一郎。他如此猜想。没有去验证,因为没有验证的必要。 ——犯人在深夜来到了这里,并将整个假人给扛走了。真是一副奇妙的图像。 ——几天前,锁匠被杀的那个夜晚,窃贼在行凶之后也转移了锁匠的尸体。不知道她在搬运尸体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副心情。 他离开房间,走向楼梯。 黑白熊提到的“能够快速去除全身血迹的高科技装置”也很值得在意,但可以之后再看。起得太早,现在已经有点饿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失踪的假人确实来自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那么犯人是如何进入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必须要有两个人的指纹才能解锁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 ——两个人、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仓库。 线索直接指向了警察与电竞选手。至少在预言家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 想到这一环,头却忽然开始犯晕。 轻微却绵长,若隐若现的晕眩感。 熟悉的感觉,前两天也有。昨天以为单单是宿醉的表现,现在看来,说不定自己是有点感冒。 刚起床那会自己可能把这种感觉和睡意混为一谈了。随后被连续的杀人预告刺激神经,直到现在放松下来,晕眩才重新占据大脑。 ——偏偏在这种时候感冒了。 ——……也正常,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上的床睡的觉。感冒一点也不奇怪,顶多算自己运气不太好。 预言家轻揉太阳穴,晕眩的症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 …… 整个早饭期间,他都在考虑感冒药的事。 大概仓库里会有感冒药。多半会有。早饭后可以去看看。 结论只有这么一条,在最开始就能想到。但他把这句话颠来倒去想了二十分钟。 多半会有。 感冒药就在杀人预告的旁边,在断臂的旁边。 很微妙的感觉,越琢磨越微妙。 像在发呆时一样,身体丧失了时间观念,只是在反复咀嚼这句话。 ——但是,开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需要两个人。 倏忽间,这样一句句子划过他意识的边缘。 这些推理在他内心的角落里不断浮起和沉没,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主要的思维——关于感冒药的。甚至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思考这些事情。 ——进入上锁的仓库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开锁,而是警察与电竞选手合作。 ——警察和电竞选手的“合作”无疑是最合理的推断。逻辑合理、有前科、手法在大多数人的思维盲区内。但自己偏偏已经问过电竞选手了。而得到的答案是“电竞选手不像在撒谎”。 ——虽说警察可以偷走电竞选手的钥匙,在电竞选手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出仓库。但开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无论如何都需要另一人的协助。如果电竞选手真的没有帮助警察,那警察就很难偷走假人。 ——“开锁”与“两个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限制条件? …… …… 早饭本身也非常安静,直到结束,几乎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像是在考虑自己的事。实际上确实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认真细致地吃完早饭,预言家拖着似乎有些难以操控的身体,径直去往仓库。 ——感冒药、感冒药。 满脑子都是这个。 明明这么急迫,为什么早饭又偏偏吃得那么慢,他自己都不大清楚。感觉意识被剥离成了几个独立运行各不相干的板块。 走进仓库。可以看见解谜家正待在货架前。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预言家,预言家索性也就懒得打招呼。 在货架间兜兜转转,倒是顺利地找到了感冒药。——包装上直接就是三个大字“感冒药”。成分用法用量通通标在包装的的背面。 哪有这样的感冒药? 即使是预言家,也知道感冒是一个大类,没有治疗的特效药,主要得看身体自身的免疫系统。包装上直接标着“感冒药”算什么?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了。这种环境下拖着带病的身体行动太危险了。 他从货架上取下感冒药,转身离开。 解谜家仍站在货架前。那是发现假人手臂的位置。 她好像是用余光看到了预言家,便轻挥手中的笔记本,对预言家招了下手。 “有什么事吗?”预言家走近。 【昨晚,你和催眠师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解谜家动笔,完全没有寒暄,直接开始提问。 “对。” 【一直到十点?】 “……对。” ——大概。假如催眠师没有说谎的话。 【你和她是一起离开的吗?还是你一个人提前走了?】 “这个……抱歉,我有点感冒,昨晚最后的事情印象模糊,有点想不起来了。” 解谜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预言家半天,摇摇头,接着观察那条手臂去了。 预言家也只好离开仓库。 头还是晕。 ——我和催眠师。 ——那段记忆的空白还是很让我在意。坦白说,我完全不知道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在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催眠师在临走时都没有关门,然后被犯人趁虚而入…… ——等等,如果必须要有“两个人”才可以打开门的话,其中之一可不可能就是我自己? ——昨天晚上,我和催眠师打开了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这是唯一确定的“事实”。此外都只是“证言”或是“推测”。 ——既然如此,催眠师就有盗走假人的可能性。说不定连我的“失忆”也是她动的手脚。 有道理,虽然没办法解释她要如何进入仓库,但这至少是一个相对合理许多的推理。 得把这件事弄清楚。至少为了我自己。 第116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二 就着温水服下感冒药。 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见效还得再过一段时间。 他离开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不知道催眠师现在在哪里,不过很有可能的地点也不多。挨个找过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那就先从那个开始吧。“能够快速去除全身血迹的高科技装置”。自己还不知道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 …… …… 一楼。 在比较边缘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台装置。地点离休息室其实不远。 高约两米,外形像个大个门框。黑色为主体色,点缀上青色与黄色的线条。造型上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像是刻意做得“富有科技感”一样。 此外,更值得注目的是它旁边的墙壁。那里也写着一个大大的“rache”。 弓道家就站在血字前,以苦闷的表情打量着血字。 预言家一边看着血字,一边走向装置。 血字和休息室墙上的很类似,几乎就是草率泼洒上去的,没有笔迹可言。 ——第二个血字? ——对了,如果对应“分尸”的杀人预告,那么假人的残肢肯定不止在一个地方。同理,血字可能也会有多个。 预言家按耐住自己对血字的好奇,先认真地观察起装置。 装置的使用说明标在很明显的地方,没有费力就找到了。内容是【按下下侧按钮后,匀速穿过装置,即可清除掉身上所有血迹】。 简单易懂的说明。因为要“穿过”,所以做成的门框的样子吗? 他看向那个按钮。 圆形,个头还挺大,造型风格与装置整体一致,属于装饰复杂到多余的。 ——不过这操作方法也太简单了吧? “弓道家,这台装置真的能清除血迹吗?”预言家摆出一副自然的态度,朝弓道家搭话。 “那玩意?确实可以,刚才天才和收藏家都试过了。”弓道家道,“搞不懂,现在的科技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吗?” “……既然如此,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可能就顺道来这清掉身上的血迹了吧。” “我看未必。犯人写血字的时候好像还是挺注意的,地上也没有留多少血迹。”弓道家答得很认真。 预言家不再看装置,将视线转向血字。 “弓道家,你觉得犯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嗯?”弓道家一挑眉毛,“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终于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也说不定只是想杀人的反社会人格。没必要去猜测犯人的感受。” 弓道家的发言太过果断,以至于话题顿时卡住了。 ——如果侦探还活着,大概会持反对意见。至少侦探应该会觉得思考犯罪动机是有必要的。 预言家重复了弓道家的观点:“犯人的想法无关紧要。” “没错。在意那种事情就没完了,重要的还是行为和结果。”弓道家想了想,补上一句,“个人经验。” “对了,弓道家。作为行为的结果,”预言家字斟句酌,“犯人还在其他地方留下血字了吗?” “二楼还有个。然后就没了。”弓道家答。 “那么假人呢?之前在仓库只看到了手臂。” “三楼电梯门口有个躯干,负一楼楼梯口地上有条腿。现在就找到了这么多。”弓道家停顿,“但我想大概也没了。杀人预告肯定要放在显眼的地方,既然找不到,那剩下的估计就是被凶手藏起来了。” ——弓道家的理念非常简单直接,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在极端情况下显得不够谨慎。 预言家一边想着,一边问:“那二楼的血字是在哪里?” “宴会厅那里。” “嗯。那我去那里看看。”预言家道,“对了,顺道问下,你有看见警察或者催眠师吗?” 弓道家稍作回想:“没印象。警察好像在四处调查吧,催眠师大概在楼上。” “嗯,谢谢了。”预言家挥手,小跑着离开了。 …… …… 自己其实对警察的去向完全不感兴趣。至少现在并不感兴趣。 询问这点只是给自己“问催眠师去向”的行为打个掩护。警察是现在的核心人物,与弓道家又没有多少交集,拿出来一提正合适,不至于让人起疑。 二楼宴会厅。 墙上确实有血字“rache”。 演绎部站在墙前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血字。预言家向她搭话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跳。 无关紧要的寒暄。预言家把之前问过弓道家的问题大致又问了一遍,不过没提警察与催眠师——没必要到处去问。 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最后闲扯了几句,预言家便离开了宴会厅。 演绎部仍然在那看着血字,面色很差。大概她确实被这突然而诡异的杀人预告给刺激到了神经。 …… 催眠师很可能在的地方并不多: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她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她自己的卧室、血字和假人肢体的所在处。 说到底,这里是座监狱,不存在让人乐意待着的地方。 当然,休息室、厨房这类的场所也有可能。不过如果催眠师真的有问题,那么她人在关键场所待着,或是在关键场所之间移动的概率就很高。 三楼。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门没关,往里面看去,里面也没有人。 安静、沉默,没有变化。 ——刚才最后离开这里的好像是我。当时因为头忽然犯晕,走的时候没把门关上。 ——算了,先就这样吧。 他接着往前走。 弓道家说“三楼电梯门口有个躯干”,但到达三楼的电梯共有三台。不知道详细是哪一台,只能一个个找过去了。 …… 运气不错。 找到的第一台电梯,门口就有假人的躯干。 不过并没有催眠师的身影。这里一个人也没。 预言家凑近,观察那个躯干。 这截躯干十分标准,自然没有什么美丑之分,不如说做得还挺漂亮。但预言家总会想起假人那奇丑无比的外表,连带着看这个躯干也不太对劲。偏见。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可能是看着假人的躯干只会让人觉得古怪。 ——也是好事,自己打算跟踪监视催眠师,路上的人越少越好。 预言家最后看了眼电梯。负一层直达三层的电梯。随后离开。 …… ——既然催眠师不在假人躯干的放置处,她又会在哪里呢? ——负一楼的假人腿部那里吗? ——有可能。虽然弓道家说过她在楼上,但在这段时间里她可能已经下楼了。 ——也可能是在楼道中走动,或者在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不过我不知道她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哪间啊。 预言家走着,靠近了另一台电梯。 扫一眼过去,电梯没在运动。由此可以判断里面大概没人。 这台电梯是连接二楼与三楼的。 ——还剩最后一台停靠负一楼、二楼、三楼的。也去那里看看得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预言家几乎是本能地闪进了一旁的过道里。 ——怎么回事? ——刚才看错了吗?电梯里是有人的? ——可我也没听见电梯停靠时的“叮”的提示音啊。 “嗒、嗒、嗒” 在预言家困惑时,电梯里的人快步走了出来。 预言家往过道里挪了挪,避免被走出电梯的人看见。 “……这电梯是怎么回事……” 那人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催眠师的声音! 预言家咽了口唾沫,调整呼吸,然后悄悄走出过道,朝脚步声变小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117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三 …… …… 放轻脚步。 尽量不发出声音。 预言家望着催眠师的背影,心脏跳的飞快。 控制脚上的力道,控制呼吸声。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被发现。 他躲在墙角后,估计自己与催眠师之间的距离。 ——要再近一点吗? ——不……应该可以再远一点。远一点更安全。 ——才囚监狱不是常规的公共场所,不用担心跟踪的对象消失在人流里。 思考的时间里,催眠师还在不断移动。 她拐了个弯,从预言家的视野里消失。 预言家一慌,差点就要跑过去。 ——冷静,没关系的,放慢脚步,保持距离。 他弓起背,蹑手蹑脚地跟上。 没贴着墙,为了避免衣服和墙壁摩擦发出响声。 在催眠师刚才转弯的地方停下,侧耳倾听。 留意催眠师的脚步声。音量随着距离拉开逐渐变小,响起的间隔不变,频率稳定,应该是没有发现自己。 详细方向判断不出来,只能估个大概。 预言家轻轻喘气,然后绕过拐角,以尽可能慢的速度往前。 自从跟踪开始,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幅度好像就没怎么降过。简直连耳朵都在震。 越是注意不发出呼吸声,心跳就越快。感觉心跳声甚至已经完全压过了呼吸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当然是错觉,至少催眠师肯定听不到我的心跳。 即使心里这么想,心跳也完全没有减弱。 太阳穴、鼓膜,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自内而外地轰鸣。 ——我是不是以前也像这样跟踪过别人? 脑袋里没来由地跳出了这个念头。 没有。不可能有。自己以前一直过着平凡的人生。被选为“超高校级”之后,尽管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但也让自己更注意自己的行为了。像跟踪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去做。 不可能有,理应如此。 思考的期间,催眠师再次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预言家连忙抛开思绪,再次跟上去。 控制距离,控制声音。 反正跟踪的核心就是“不让被跟踪者发现”,其他都属于细节实现上的操作。 心脏仍然轰隆隆的,无所谓了,只要催眠师不会听见就行。 距离其实留得不好,虽然自己确信,即使催眠师忽然回头,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不过万一催眠师原路返回,自己完全不觉得能成功躲起来。 只能希望她别真的回头了。 催眠师很放松随意。从走路的姿势上就可以多少看出来。她既不紧张也不认真,像在散步一样。 悠闲。 ——而且…… 预言家回想一下刚才跟踪过的路线。 催眠师看上去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是我搞错了吗? ——难道催眠师是清白的? 从理智和情感上都没法相信她是清白的。催眠师在昨晚应当是做了什么动作。 但同时,说不定自己也搞错了什么东西。 ——……没关系。错误的判断并不要紧,只要不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就好。毕竟自己的“跟踪”就是为了找出真相的。 预言家从后方看着催眠师的背影。 很漂亮,身材很棒。这是“超高校级的催眠师”给自己的第一印象。 一个身材丰满、喜爱假人的教唆犯。 即使昨晚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聊了很多东西,自己也没办法理解催眠师的想法——更何况催眠师可能在聊天的过程中就偷偷用暗示来催眠我。 这么一想,聊天的内容里有几成是真的都不知道。 大概自己是没法理解她的。 预言家看着她的背影,稍许有些伤感。 这时,催眠师的脚步忽然变快,整个人也像是有了方向。走路方式不再那么飘忽,而是明确的前进。 她忽然想到要去什么地方了吗? ——临时起意的行动虽然不太具有计划性,但未必不与真相相关。 预言家加快脚步,不被她落下。 节奏加快。 连着转过两个弯。 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被发现,这是游戏规则。他紧张起来。 ——即视感。 ——我是不是以前也像这样跟踪过别人? 这句话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非常突然。 小巷,砖墙,岔路口,来往的人流,为了掩盖体型而穿的不合身的风衣。 鲜明的细节碎片在记忆的灰尘中闪烁。 机械化的墙壁,冷漠的灯光,背影,心跳声。 ——怎么回事?这是预言吗? ——像、又不像。碎片中的景象远不止一层。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混在了碎片中。 假如这是记忆,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曾多次跟踪过别人?简直莫名其妙。 头开始犯晕。 如果这是预言呢?逻辑上倒是说得通,但怎么会有这种重复冗余的预言? 只能认为是记忆混杂着预言——莫名其妙的记忆、莫名其妙的预言。 头晕的程度达到了今日的顶峰,没法再继续跟踪下去了。以这种状态跟踪,肯定会被发现。 预言家止步,往墙上一靠,用手捂住嘴。 心跳。 车流,霓虹灯,报纸,寒风,帽子,平光眼镜。 暖和的阳光。 ……如果路上积雪多,戴墨镜就是最好的选择,但可惜这只是普通的冬日,戴墨镜跟踪反而显眼。于是自己便选择了平光眼镜。帽子是大而宽松的毛线帽,虽然不像鸭舌帽能遮挡脸部,但胜在可以遮掩头型。这样的搭配也相对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记忆的碎片还在不断涌现。甚至连选择服装搭配的理由都想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些记忆/预言是怎么回事? 预言家瞄了眼催眠师的方向。 好在她还在视线中。这是一条长直路。 她快步走着,然后在一扇打开的门前面停下。 仅几秒的犹豫,她走了进去,“咔哒”一声关上门。 ——打开的门? 预言家愣了一下,随后催动大脑,尽力忽略那些记忆,回想才囚监狱三楼的布局。 那个房间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门则是我离开时忘了关。 我刚刚上三楼的时候还途径了这里,结果也没有把门顺手关上。 一下就想起来了,倒不费力。 ——也就是说,现在催眠师进了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这是她临时起意的行动。门也是自己没关才凑巧开着的。那么这就不会是什么“计划”的其中一环。 预言家离开藏身处。 凑近一点,找个更方便行动的岔口躲进去,然后等待催眠师出来。 ——既然不存在“计划”和“阴谋”,就没必要冲过去找她对质。等她出来再继续跟踪比较好。 他望着关上的门,长出一口气。 跟踪比想象中还要累人。不提那些古怪的记忆,自己的头也还是晕的。 ——趁这个机会再整理一下思绪……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拖进岔道深处。 脑中一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喂,鬼鬼祟祟的可不好。” 超高校级的警察抓着他的手臂,说道。 “你……”预言家被按在墙上,愣在那里。 “我就直说吧,你的跟踪技术太糟糕了。”警察俯视他,“——那么,你跟踪催眠师做什么?” ——什么时候被警察发现的?自己完全没意识到路上还有其他人。 ——大概是半路上就被发现,然后反被警察跟踪了吧。跟踪能力的差距太大了。 胸闷。 实在糟糕。 见预言家不说话,警察接着说:“你怀疑催眠师与杀人预告有关。我想得没错吧?” “……别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预言家也硬气起来,“你也很可疑啊,杀害侦探的凶手。” 警察冷哼一下,道:“你好像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什么处境,你打算杀了我?” “是你的嫌疑啊。”警察轻蔑地一笑,“你是最可疑的人,其他人都在多多少少地怀疑你,你没发现吗?” “啊?我,可疑?” “昨晚明确去过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只有你和催眠师。你和她都最有可能把假人带出来。毕竟其他人必须要面对‘指纹锁’的难题。”警察道,“接下来,在你们两个之间,催眠师就算把假人偷出来了,也没办法把它的手臂放进仓库。除非添上一条‘她会开锁’的假设。” “我不也一样吗?” “你当然不一样,你是假人手臂的第一发现者。只要在仓库上锁前将假人手臂藏进货架里,然后在第二天把它取出来,然后装作忽然发现就好。这事只有你能做到,而且操作起来难度没那么高。” “……什……什么啊,这……” “别忘了你还是主动要求去调查仓库的。在别人看来,你这行为已经可疑到无可附加了。”警察道。 “开什么玩笑啊,我才没做那种事。” ——即使昨天晚上催眠师确实催眠了我,但今早我是清醒的。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取出手臂再佯装发现的事。 “没事没事,我是相信你的。”警察露出嘲弄的笑容,“你可是指认了我的正义人士啊,我也确实不认为你是犯人。” 警察话里带刺,听着很不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预言家问。 “你就别跟踪催眠师了。你本人的嫌疑就很大,站在团队的立场上,我没法放任你做跟踪这种恶劣行为。站在你个人的立场上,万一跟踪的事被发现了,你身上的嫌疑也难以洗清吧?”警察道,“催眠师这边由我来调查。我早就说过了,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由我来找。” 很有说服力。 “但我没法相信你。”预言家道,“你也知道吧。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可以相信你。但我不会。我知道你杀了侦探。” “你问过电竞选手了吧?那你应该知道,这次我什么都没做。”警察顿了顿,“我确实想杀掉江之岛奇运,不可能再搞什么杀人预告来动摇人心。信不信由你。” 沉默。 预言家盯着警察的眼睛。 不像说谎。 “……我暂时先相信你。暂时。” “足够了。”警察松开抓住预言家的手,“那么催眠师这边我会负责调查。你么……你的处境不太好,随着性子行动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我待会给你安排一件事吧。” “我先问一句,是什么事?” “监视王马小吉。还不错吧?” 第118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四 午饭。 除去江之岛奇运和王马小吉这两个例外,全员都已经围坐在了餐桌旁。 警察端正地放下筷子,环视四周,开口—— “从最重要的事说起。有关对江之岛奇运的谋杀计划,决定以‘无法躲避’为核心。手法则选择相应的‘爆炸’。”他交叉双手,“手法越简单直接,就越不容易在计划的运作中出现意外情况。” 以“爆炸”一词为始,午饭才刚开始就带上了危险的气息。 隐约能闻见火药的硝烟味。通感。 “爆炸?” “没错。我不打算采用那种复杂的连环套。爆炸是最合适的手段。杀伤力强、范围大,且实施过程干脆。” ——对付江之岛奇运,计划不可以复杂。越复杂的计划就有越多的环节可能产生问题。对方有幸运作为最大的法宝,所以更应该在计划里缩减环节和步骤。这是警察的言外音。 “可炸药从哪里来?”弓道家认真地提问。 “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有,仓库里也有一些可以用的设备。”警察顿了顿,接着先前的话头,往下说他的计划,“炸药安放的地点定为宴会厅的楼梯。根据上次晚宴的印象,那里可能是整个才囚监狱最薄弱的地方,安置炸弹也比较方便。” “……连炸弹都有吗,这地方……”收藏家小声嘀咕。 “把宴会厅的楼梯炸掉吗?”预言家试图去想象楼梯爆炸的景象,但是想象不出来。那种事情和他的生活差的太远。 崩塌、火焰、强光、冲击波。即使勉强想象,脑海里浮现的也大致只是三流电影的低劣特效。 “这样的非常之举说不定真的有效。”天才点头。 “大场面我喜欢。”画家轻松地说。 催眠师转了下筷子:“很有‘超高校级’的感觉啊,我觉得挺合适,反正计划里大概没我什么事。” “挺好。”剑道家也表示赞同。 短暂的安静。还没说话的大概也不打算在这时候发言了。 “然后,作为后手,弓道家和我守在宴会厅二楼,剑道家和天才守在宴会厅一楼。”警察继续阐述计划,“没有异议吧?” “嗯,我稍微有一点意见。”天才平静地插话,“我和你换下吧,我和弓道家一组,警察你和剑道家一组。” “有理由吗?” “相性吧。” 警察皱眉,转向弓道家和剑道家:“你们两个觉得呢?” “我也赞同和天才分在一组。”弓道家道。 “我无所谓。”剑道家说。 警察迟疑了会,道:“那就弓道家和天才守在宴会厅二楼,我和剑道家在宴会厅一楼。引爆炸弹的工作就交给幸运,这个人选非你不可。” “嗯。”幸运有些畏缩地点头。 “那么怎么把江之岛奇运引诱到那个楼梯上去呢?”收藏家推推眼镜,问。 “我已经想了几种方法了,这个不用担心。而且,只要去邀请他,他说不定会主动过去。”警察道。 “主动跑到陷阱里?” “我的个人感觉而已。刚才只是顺口一提,真正实行计划的时候肯定不会把宝压在这个想法上的。” 警察在最后加快了语速,语气也放轻了。大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预言家走了下神。 ——那所谓的“计划”好像没自己的事情,反正自己感冒头晕得厉害,“计划”和自己没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 “对、对了,警察。”演绎部忽然开口,“你不是说你要调查留下死亡预告的犯人吗?有眉目了吗?” “这个还没有。” “一点头绪也没吗?”催眠师心不在焉地问。 ——她也好意思追问。她本人不就是重点怀疑对象吗? 预言家在心里面想。 ——虽说我大概比她的嫌疑还要大…… “最可能的犯人还是江之岛奇运和王马小吉。”警察面不改色。 ——警察没有提到我。他明知我是最有嫌疑的。或者说在座的人心里几乎都这么想。 ——但他没有提到我。他一直在把嫌疑往团队外的方向推,或许警察这回确实想让大家齐心协力杀掉江之岛奇运。 预言家沉默着。既然警察特意不去提自己,那么自己就更没必要主动撞枪口上去。 “真的吗?”天才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 警察无视了天才,对预言家说:“对了,预言家,接下来就由你去监视王马小吉,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预言家答。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事给抛出来。 ——上午他找到我多半不是偶遇,而是本来就想找我商量监视王马小吉的事,凑巧发现了我在跟踪催眠师而已。 “江之岛奇运那边不便监视,暂时不管。大家若是发现他有什么行动,就向我报告。”警察拿起筷子,“先说到这里。大家吃饭吧。” …… …… 感冒药迟迟没有见效。 午饭后来也没讲什么,警察天才他们那些“计划”中的人在午饭后还讨论了下“计划”的细节。其他人要么吃完饭就走了,要么听他们聊完也走了。 ——自己稍微听了两句,是诸如“炸弹类型与当量”、“埋藏方法”之类的事情。于是就没有听下去,直接过来了。 预言家提着个板凳,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特殊监狱”前。 高度机械化的墙壁,紧闭的机械门,显示屏上是黑底白字的“王马小吉”四个字。 他在显示屏对面放下板凳,坐上去。 头晕得症状没有减轻。但坐上板凳后确实轻松的不少。 呼出肺部深处的热气。 这里曾经还是一圈铁栅栏,里面也还是一具称号为“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尸体。 ——真是古怪的监视。 监视就是这种坐在板凳上和显示屏大眼瞪小眼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保安。 不对。古怪之处应该是“一个感冒患者坐在板凳上,面对着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庞然大物”,结果感冒患者反而扮演着监视者的角色。 从进入才囚监狱开始,一切就都不太正常。 预言家一边用手掌下部用力按额头,一边吸气。这时,显示屏忽然亮起。 王马小吉的形象出现在屏幕里,隔着屏幕打量外面的景象。 他还是那副拘束衣加紫色披风的造型。倒是大盖帽不知道扔哪个角落去了。 “你坐在那里干嘛?”他问。 “监视你。”预言家干脆地如实回答。 “监视啊……不过我看你没什么精神呢,才刚刚开始监视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吗?” “因为确实没什么精神。” “没有精神还要来监视吗?”王马小吉倒是很有精神,带着笑容,两眼放光地问,“是别人让你来的?还是外边发生了什么异变,于是怀疑到我身上来了吗?” ——两者兼有。 预言家选择沉默。 “不过什么事能称为异变呢……疾病?精神错乱?有人受伤?杀人预告?”王马小吉饶有兴致地说,“喂,发生了什么啊?” “……” ——要把杀人预告的事情告诉他吗? ——如果他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那么告不告诉他都一样。如果他是清白的,那告诉他也没坏处。 预言家想了会,道:“我记得黑白熊说过,你是可以出来的吧?只要你出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诶——好阴险!直接告诉我又没有什么害处!”王马小吉拉长声音抱怨。 预言家偏过头,打算不理王马小吉。 ——总感觉和他聊下去说不定会被套出不少话。 “……行吧。”王马小吉坐在墙角,耸肩,“跟我说下你的名字吧,好歹都被关在才囚监狱了。你们我还一个都不认识呐。”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嗯……名字呢?” “知道才能就够了。名字是次要的。”预言家道。 “次要的?”王马小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又换回了先前的态度,“诶,那你叫我‘超高校级的总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你的才能不是不明吗?” “那有什么要紧的。我觉得自己多半就是总统哦。邪恶组织的大统领,不像吗?” ——既像,又不像。 预言家不说话。 王马小吉苦着张脸:“告诉我名字嘛,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嘛。” “……你这么说……”预言家叹气,打算道出自己的姓名,这样说不定比较省事。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不起来。类似舌尖效应。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偏偏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大概是感冒头晕的影响。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告诉你名字的。就叫我预言家好了。” 他改口,拒绝了王马小吉。 “诶——太死板了。差劲。” 自称总统的紫发青年还在那里抱怨。 头晕。 或许去好好睡一觉才是明智之举。 预言家撑着脑袋,想。 第119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五 电梯内。 狭小的密闭环境,与才囚监狱整体一致的装修风格。 收藏家推了下眼镜,然后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 没有动静。 “真的坏了啊。” 他走出电梯,身后的电梯门随即关上。 回头,可以从楼层的指示灯上看出,电梯这才不紧不慢地从二楼往三楼爬升。 重新看向前方,发现天才正迎面走来。 “哟,收藏家。没等很久吧。我听说电梯坏了,怎么了吗?” “电梯按钮旁边有黑白熊贴的字条,你自己看看好了。”他让出条路。 天才也不客气地径直走到电梯前,对着字条念了出来:“本电梯发生故障,无法载重物上行。” “能载人下降但没法载人上行。我刚刚试过了。”收藏家在一旁补充。 “嗯……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一台只能停二楼和三楼的电梯本身意义也不大。”天才用手指敲了敲字条,“不过催眠师说的电梯故障情况好像是‘反应迟钝’和‘没有提示音’吧。”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收藏家想了想,“……怎么,你在怀疑催眠师?” “怎么会呢。”天才轻松地摆手,“这事上她没有说谎的必要,多半是那个时候电梯的故障还没有那么严重吧。” 天才离开电梯门,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再看电梯一眼。他已经对电梯丧失了兴趣,好像电梯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无聊透顶的事物。 收藏家快步跟上去,与天才并肩行走。 ——自己的提问有双关义。同时也是在问“你觉得催眠师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吗”。不过可能这双关的意味太淡,天才没有感觉出来。或是天才不愿意发表观点,于是刻意不提。 他看看头顶。 除开夜晚时段,才囚监狱的灯光永远是同一个亮度,冷漠无情。 饭后在这种通道里散步,总会有种反而消化不良的错觉。 ——算了,换个话题吧。得切入主题。 他对刚才午饭的事稍作回想,道:“说起来,你来得很快啊。我本以为警察留你们要聊很久的,你和警察他们没聊什么东西吗?” 天才伸了个懒腰:“确实没聊什么。主要就是交代了一下暗杀计划的细节。诸如炸弹用量、埋伏位置这些。不得不说警察考虑得还蛮细致的,说不定真的可以期待一下炸楼梯。” “只是这样啊……” “只是这样。” 收藏家托腮:“那么你有什么看法吗?” 语气放轻,但是“你”和“看法”两处都用了重音。 真切的询问。语句悬浮在冰冷的空气中。 “看法嘛,我想想……”天才停顿了会,放缓脚步,“警察确实致力于杀死江之岛奇运。这点不会有错。” 收藏家同样把脚步放慢,用余光扫视过四周,确认无人:“警察?他会为我们着想,干这样的好事?” “他肯定也有他的算盘吧,‘为了大家’这种话也只是为了煽动大家而亮出来的表面功夫。不过无所谓了。只要知道他打算杀掉江之岛就足够了。”天才活动了下手指,“只要有这个事实,他就必然身处被动的明处。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天才的说法比较跳跃,收藏家一下子没能理解,再问道:“我们到底不知道警察的真实想法,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啦。他的暗杀计划是他那些想法的基础,至少重要程度不会低。只要破坏了他的暗杀江之岛奇运计划,他的其他规划就会一并瓦解。” “……要破坏警察的暗杀江之岛奇运计划吗?”收藏家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天才开心地一笑,“怎么可能让警察肆意妄为。” 走进楼梯,下楼。 ——怎么可能让警察肆意妄为。 收藏家在心里琢磨这句话。类似的话自己也曾对江之岛奇运说过,却没有真正做到什么。 “……怎么破坏?”他问。 “还没定。反正方法多的是,轻轻松松。关键还是我们的计划啊——”天才又伸了个懒腰,将双手叠在脑后。 “我们的计划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方向,是吧?” “是啊——还有不少事情要调查和考虑……好在也不急。只要在警察的暗杀计划之前搞定就好。” 走出楼梯,进入一楼。 ——要在暗杀计划开始之前,制定自己这方的计划,然后破坏掉警察的暗杀计划…… 这样的场景比“炸掉楼梯”要更难以想象。 天才好像在思考计划的事情,不说话了。收藏家索性也就没有再提问。 ——自己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与天才的同盟说不定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吸气。 ——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必须得做下去。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 “呀,预言家,你真的在这监视王马小吉啊。” 天才忽然开口,把收藏家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回现实。 他抬眼,入目的是一面高度机械化的墙壁。上面的显示屏显示出一个紫发青年的影像。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特殊监狱”的位置。 预言家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守在特殊监狱的前面。 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对收藏家和天才挤出了一个干瘪的笑容。 显示屏里的紫发青年耷拉着眼皮,似乎是困了。 “对了,跟你说一下,二楼到三楼的那台电梯坏了。”天才自然地说道。 “坏了?”预言家的声音有气无力。 “嗯,没法载重物上行。就是这样,跟你说一句而已。再见啦。”天才摆手,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等预言家的反应,直接从特殊监狱门口经过。 收藏家亦跟了上去。 …… …… “天才,关于杀人预告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吗?”刚刚与预言家打了个照面,让收藏家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天才想了想,反问:“你呢?觉得谁是犯人?” “……从可能性的角度来说,预言家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只有他可以单人做到偷窃假人,并在仓库装作发现假人的手臂。”收藏家道,“但我不认为他是犯人。” “嗯,为什么?” “我觉得他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个人观点。”收藏家顿了顿,以严肃的语调说道,“排除预言家,那么最可疑的就是催眠师了。催眠师在昨天晚上说不定催眠了预言家,你也看出来了吧?” “嗯。今早预言家那表现简直像是失去了昨晚的部分记忆。催眠师昨晚肯定动了什么手脚。”天才又一次活动手指,“不过,动了手脚并不意味就是犯人。至少在我看来,犯人并不是她。” “为什么?” “‘留下杀人预告’一般也不代表‘真的要去杀人’嘛。一般来说,除去硬要完成犯罪的恶劣偏执狂,杀人预告就只剩下恐吓的作用了哦。” ——恐吓? ——杀人预告会起到恐吓的作用。这点自己心里当然也有数。不过这代表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收藏家沉默着,疑惑不解。 天才见状,竖起右手食指,“你要反过来想——为什么犯人只能留下杀人预告。有此动机和能力的人选可不多。我心里已经大致有答案了。可惜证据实在太少,没法确认。” 天才最后咂了下嘴。 “……” 收藏家仍沉默着。 ——反过来想? ——好像隐约有点感觉了,但还是想不出来。天才给的提示太模糊了。 “诶,对了。话说回来。”天才忽然道,“你那个‘噩梦之馆事件’调查得怎么样了?” ——噩梦之馆事件。 ——剑道家曾经提到过的事件,她与侦探就是在那次事件里相识的。我自己也把这起事件作为现状的重要突破口看待。 “……没有眉目啊。昨天我单独找过江之岛奇运了。结果他表示他听说过这起事件,但内容完全不清楚。”收藏家叹气。 “听说过,但不了解详情?说明这不是一起很重要的事件咯?” “……不至于啊,牵扯到两个超高校级学生的杀人事件,怎么可能不重要。” “是吗……总之你加油吧。”天才打了个响指,“我忽然有点事情想起来要做,晚点再见啦。” 说罢,天才直接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 收藏家愣在原地,看着天才的背影。 ——天才这家伙,还真是我行我素。 ——……算了,我也得抓紧时间,调查更多的东西才行。 第120章 可能性∑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其六 “……也就是说,杀害锁匠的凶手是窃贼,并且你们成功指认了她,然后她就被警察钻了校规的空子枪杀了。”王马小吉总结道。 特殊监狱门口。 “嗯,没错。第一次学级裁判的结果就是这样。”预言家点头。 王马小吉套话的技术实在厉害,尽管预言家本来只打算安安静静地监视他,还是被他套出了有关第一次学级裁判的情报。 ——说都说了,就这样吧。而且告诉他大概也无妨。虽然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混乱,自己不想让他掌握现在的情况,但学级裁判和杀人事件的事情反正都过去了,说说也没有关系。 预言家在心里自我安慰。 “……不过窃贼真的有连杀两人吗?”王马小吉伸手搔下巴,“‘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死法太干脆了。这不符合窃贼一开始‘营造出谋杀的假象’的意图吧,手法应该更复杂点才对。如果说是单纯想排除掉侦探,手法又应该更简单点,就没必要采用先前她杀掉锁匠时的密室手段——没必要把侦探的死搞得像连环杀人那样。” “嗯,或许吧。不过我们已经不知道窃贼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预言家敷衍着说道。 ——为了防止他看穿“侦探之死”的特别之处,自己特意没提侦探是一击毙命的,也没提那根干净的高尔夫球杆。结果眼前的这家伙还是…… “唔,即不够复杂又不够简单。那么再次构建仓库密室的意义在哪里呢……简直像是为了这么犯罪而这么犯罪啊。”王马小吉认真地思考着,“……我说,会不会是有人模仿了窃贼的手法去杀了侦探?” “这个,就……” ——完全正确。 预言家咽了口唾沫。 ——不太好,照这么下去…… 王马小吉接着道:“不过凶手会是谁呢?电竞选手吗?那晚侦探是要去见电竞选手吧。不过电竞选手有警察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不对,这个不在场证明也不太对头。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太巧了。唔……警察本身枪杀窃贼的行为也很蹊跷,如果他们两人……” “喂,王马同学。”预言家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吗?” ——找个别的话题。 “王马同学,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离开了特殊监狱?”预言家问。 今早醒来时,自己有很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在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了王马小吉。 不过那印象过于模糊,感觉和梦境没什么差别。 “嗯……确实出去过。”王马小吉点头。 这些性格各异的“超高校级”学生,虽然行事逻辑上总会异于常人,但承认事实起来还都蛮干脆的。 预言家感到了意外的惊喜,连头晕的感觉都暂时抛开了,追问:“那你看到了什么吗?” “诶,这个就……既然我不知道今早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很正常吧。”王马小吉咧嘴一笑。 ——这家伙,在和我谈条件…… ——自己现在好歹是监视者。监视王马小吉才是主要任务。如果反而为被监视者提供大量的情报,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预言家在心里纠结。 “……如果先让我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预言家顿了顿,说,“说不定我也能想起来今早发生了什么呢。” ——让我说可以,你要先讲。 “嗯……”王马小吉摆出一副苦思的样子,“昨晚么……实际上……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毕竟我自己的记忆好像也出了点问题。算啦算啦,你不用说今早的事了,我这边也不会告诉你关于昨晚的事的。” 他摇头晃脑地说完,然后摆了摆手。 预言家完全愣住了。 ——这家伙! ——太随性了,哪有这么交流的。刚谈完条件,转手就不干了。 “你……我现在就告诉你今早发生了什么。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昨晚的事。至于‘有没有意义’,这个由我来判断。”预言家咬牙,气势汹汹地说。 “唔?”王马小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讨打的表情。看着就让人火大。 预言家吸了口气,然后压低音调开口:“听好,今早凌晨五点,我在休息室的墙……” “呦,你们在讨论什么啊?” 话头忽然被打断。 熟悉的声音。 预言家不情愿地转头,只见超高校级的天才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能像这样若无其事地到处打招呼的人,除了天才大概也没有别人了。或许眼前监狱里的王马小吉也能算一个。 ——可天才一个小时前才来过这里,当时还是和收藏家一起来的。这里又不是什么必经之处,他怎么又过来了? 天才靠过来,打量预言家的脸色:“啊,预言家,你现在的气色也比我刚才见你的时候好多了。” ——情绪激动的原因。 “大概吧。收藏家呢?没跟你一起?”预言家问。 “他呀,他还有事,就一个人走掉了。”天才笑笑。 预言家呼气,看眼特殊监狱。 刚刚情绪一下子没能控制住,差点就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王马小吉了。 王马小吉应该没打算这么套话。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生病或许对人的判断真的有影响。 他消极地想。 “预言家,接下来换我监视王马小吉。”天才忽然说道。 “……诶?” “你生病了吧?警察也在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于是就由我来替你的班啦。”他笑着拍了下预言家的肩。 “嗯、嗯……” ——没想到警察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这一拍大概是个信号,自己全身因激动而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弦一松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被眩晕给包裹住了。坐在凳子上几乎都有点不稳。 “你就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了。”天才轻声说道,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就交给你了。”预言家点头,起身。 ——好累。 ——杀人预告、催眠师、昨晚、王马小吉、感冒。 如果可以,自己想把这些通通抛到脑后。 ——浑身乏力。 他拖着脚步,走回卧室。 …… …… 按照说明书上的说明,又服了些感冒药。 效果不明显。 一直到晚饭结束,自己仍被晕眩缠绕着。 愈演愈烈。 自己什么都不想去思考。现在自己最想要的,大概是一张可供安眠的窗、以及能覆盖这些眩晕的强烈睡意。 预言家在通道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去睡觉的原因除了睡不着,还有就是现在这种紧张的气氛。自己实在没法安心去睡觉。 天才还在监视王马小吉,他比自己预想中要认真。 警察在晚餐时提出了暗杀计划的一些细化方案,暂定明晚就开始执行。 关于杀人预告方面,警察则表示调查仍没有进展。 催眠师似乎没有可疑的动作,自己说不定真的哪里判断出错了。 幸运还是这几天的那副样子。尽管她答应了成为暗杀计划的核心,但她还是主要泡在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里。 其他人似乎没什么动静。 预言家按揉太阳穴。 ——至于我自己…… ——跟踪催眠师的事情被警察识破,只能放弃。监视王马小吉的工作也被天才接手了。 忙碌一天下来感觉什么也没干。 ——感冒可能影响了状态。 他忖度。 古怪的记忆与画面倒是一直在脑海中冲荡。 跟踪他人的记忆、“超高校级狩猎”。甚至还有一些零碎的、连画面都构不成的碎片。 感觉像是脑子被撬开了,许多东西从极深处流出来。 ——但为什么头脑的极深处会有那种记忆? 他晃晃悠悠地走着。 现在是几点? 晚饭之后自己就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转悠,体感对时间流逝的程度没什么把握。可能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 ——既然这样,现在大概八点。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黑白平板。只要掏出那个,就能方便地确认时间。 ——算了,还是去睡觉吧。今天自己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再这么瞎转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他下定决心,走上了回房间的方向。 …… “啊,预言家,你脸色不太好,建议早点去休息。” 路上遇到了画家,她很友善地提醒自己去休息。 这两个小时来遇见的人基本都这么表示了。尽管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善意,但在预言家听来还是很舒心。 “谢谢。”他答。 两人擦肩而过。 一瞬,一些难以言表的感情与记忆突然袭上他的心头。 “等等、山形同学。”他转身,叫住了画家。 这是完全下意识的行为,不由自主。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画家扭头,以一种莫名的表情看着他。 ——糟糕,我这是在干什么。得赶紧道歉…… “——你想起来了吗,杉枝同学?” 超高校级的画家严肃地说道。 第121章 可能性∑ 真实感 …… …… 暗。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杉枝透。 ——这就是我的姓名。 没有错。这绝对是我的名字。 尽管面对王马小吉时,不知怎么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但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可以如此确信—— 我就是杉枝透。 …… …… “不真实感”。 预言家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名词。 他从床上坐起。 难得睡了个好觉。近几日的作息都不太正常,这一觉也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早上,六点三十五分。被关入才囚监狱的第七日。 ——已经第七日了,自己仍没有出现“想快点离开这里”的想法。 环视房间四周。 没有“清晨的一缕阳光斜射入室内”的景象,彻头彻尾的暗。这就是才囚监狱。 打从进入这个“才囚监狱”一开始,自己就一直为不真实感所困扰。不论是锁匠的犯罪、催眠师的教唆,还是窃贼的反杀、侦探的投入、警察的恶意。这些通通都不具有真实感。 监狱长、学级裁判、晚宴、转校生等等更不用提。一切都在往超现实的一侧驶去。 包括自己在“无声的学级裁判”上指认警察的事。那也不是“自己拾回了真实感或正义感,于是尽全力找出了真相”。自己寻找真相和指认警察的过程中,都充斥着不真实感。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自己是接受了这份不真实,接受了现状,接受了“故事的基础设定”,于是才能做出正确的推理。 ——尽管很不情愿承认,但天才说的“感觉你差不多习惯这里了啊”并没有说错。 在“才囚监狱”生活的六天来,我在不断抛弃我的“真实感”,逐渐与“才囚监狱”融为一体。 我习惯了这个“才囚监狱”。我压根没有“要尽早逃出去”的急迫欲望。 ——要命,难道我自己也不正常了吗? ——……或许确实如此。 ——回想昨天跟踪催眠师和监视王马小吉这两件事,自己都放弃得太轻易了。 ——警察和天才给出的理由确实都很有力,但自己的放弃却干脆到了彻底的地步。被说服后就再没去管,全权交给他人。这不太正常。 ——自己信任警察和天才吗?答案是“否”。自己是能保持冷彻的理性的人吗?答案是“否”。如果非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解释的话,答案可能只有这么一个:自己昨天的行为全部出于自我满足。 ——出于“这种状况下自己总该做些什么”的随波逐流般的自我满足。我自身并没有强烈的寻求解答的意志。 ——毕竟我已经接受了这种“不真实感”。 而昨天的感冒只是一种催化剂,让自己没有自觉地暴露了自己的状态。 外侧的世界与生活已经在渐渐离我远去。 我是被困在“才囚监狱”中的“超高校级的预言家”。此外什么都不是。 ——……没错。 ——在昨晚、在我想起来我的姓名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 …… 开灯。 翻身下床。 洗漱。 镜中的自己带着消沉的神情,做着同样的动作。 如果再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自己恐怕连镜中的自己都会认不出来了。毕竟“真实感”肯定还会进一步丧失。到时候自己是什么样貌都不重要了,只要有个“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概念还在就行。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已经想起了我自己的名字。 在“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之外,我也可以作为“杉枝透”,作为我自己而存在。 重新打量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杉枝透也盯着这边。 ——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的容貌。因此也就没有公平评价的资格。 倒是有撮头发固执地翘着,可能是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太好。 回想。 昨天晚上,自己在与画家擦肩而过的时候,脱口而出了“山形同学”。而被叫住的画家则回过头,询问自己是否“想起来了”,并且称自己为“杉枝同学”。 【“不……只是模模糊糊地有点印象。你知道什么吗?”】 自己当时这么回答画家。这是实话,但在现在看来,应当装作“想起来了”,然后尽量从画家口中套出一些情报。 没办法,当时状态太糟糕了,根本连这一层都没有想到。更何况当时还震惊于“杉枝透”这个名字,也没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只是有点印象吗?……我明白了,”画家点头,冷静地看着预言家,“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会去找你的。”】 【“不,干嘛还要等到明天?有什么是不能现在说明的吗?”预言家反问。】 【“你说的没错。有些事现在没法说明——其实明天也不一定能说清楚。关键还是在于你能否自己想起来。”画家一笑,“明天见吧。”】 ——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她偏偏要卖这个关子? 重新整理思路。 ——超高校级的画家明显是认识自己的。而且她应该清楚地知道不少东西。 ——和自己脱口而出的“山形同学”不同。画家明确认识“杉枝透”这个人,甚至反问自己“想起来了吗”。 ——问题在于这句“想起来了吗”。我从未表现过失忆或类似的症状,尽管我确实暂时性地忘了自己的姓名,但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才对。为什么她会认为我“忘记了什么”呢? ——她还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吗?而且是“如果我没有对此事有相关的反应,那必然就是我遗忘了此事”……想不通。 ——另一方面,我为什么会认识超高校级的画家……认识“山形良秀”? ——我不认识她。遍历我的记忆,我都不认识这么一位“超高校级的画家”,对叫“山形良秀”的女生也完全没有印象。我不应该认识她。 ——但我确实认识她。别的不说,我是亲口说出的“山形同学”。 ——“杉枝透”认识“山形良秀”,但我却遗忘了相关的情节。这是合理的推断。但这个推断同样很不合理。我为什么会这么完美地忘记一件事? ——而且我到底是缺失了哪部分的记忆? 真实感与不真实感相互混杂。 在我自己拾回一部分真实感的同时,我也在往不真实的一侧极速坠落。 ——……算了。详情之后直接问画家去。反正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预言家不再看镜中的自己,又洗了把脸。 离开卫生间。 脱下睡衣,换上自己常穿的墨绿色卫衣。 ——一步一步来,以“杉枝透”的身份,找出被不真实感包裹着的真相。 他心情平静,然后拉开了房门。 …… 幸运正好站在门外。 脸色泛红,但神情很严肃。 …… ——这状况倒不是第一次见。“超高校级的幸运”是一种接近心想事成的才能——自己暂且是这么理解的——因此,幸运曾经用过她的才能来挨个召集大家。找人的效率远高于其他人。 ——而现在她正站在自己的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吗?”预言家问。 幸运点头,喘了下气,才说:“电竞选手在休息室遭到了袭击,受了伤。” 第122章 可能性∑ 受害者 ——电竞选手受了伤。 ——幸运这么说。 预言家独自赶往休息室。 头脑无比清晰,精神状态极佳。 他调整呼吸,进行思考。 ——幸运没必要说谎。那么就是电竞选手成为了杀人预告出现后的第一个受害者。 ——继那诡异的杀人预告之后,终于出现了受害者。 ——只是受伤,证明并没有完成“分尸”的预告。伤势的轻重没有说明,这点待会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 ——不过对象为什么是电竞选手? ——这是明确的“疑点”。 ——和处在中心的警察,或者异常活跃的天才催眠师他们不一样,电竞选手既没有过于引人注目,也没有完全地游离在众人之外。她保持着良好的距离感。无论怎么想都没理由成为被下手的对象。 ——无差别攻击?偶遇?或者是因为其他不明显的理由而盯上了电竞选手。 ——……rache……如果从血字的角度来考虑,原因有可能是“复仇”吗? ——电竞选手在这几日里干过的重要事件,硬要说也就只有“以共犯的身份协助警察杀掉侦探”了。如果是为侦探复仇,倒是说得过去。 ——但这反而意味着犯人已经发觉“警察和电竞选手合作杀害侦探”的真相了。这件事情暴露得有这么快吗? 思考间,他已经来到了休息室附近。 而收藏家和演绎部正一左一右地搀着电竞选手走出门口。 打了个照面。 通道一时也显得有些狭窄。 “我听幸运说电竞选手受伤了,发生了什么?电竞选手的伤要紧吗?”他率先发问。 电竞选手被两人搀着,脸色很苍白,几乎是可以被凝固成言语的虚弱。正面看不见伤口。可能是换过衣服了,也可能是伤在背后。 但反过来说,她现在被人搀扶着就可以走路,脸色虽说糟糕,也仍在正常的范畴以内。伤势应该不重。 收藏家看了眼预言家,道:“伤并不重,不过因为伤痛和失血显得有点虚弱。详情你问警察吧,他就在休息室里。” 收藏家那是观察他人的眼神。 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怀疑、思考、判断。 自己与收藏家逐渐疏远,与天才的关系却似乎在逐渐靠近。然而自己实质上应该没有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所谓人与人之间的相性吗? 演绎部没有任何表示,低着头,认真地扶着电竞选手。 预言家露出理解的表情,点点头,绕过他们。 收藏家他们扶着受害者,往通道的那头走去。 在进入休息室之前,预言家回头看了眼他们三人。 电竞选手的背后有一道狭长的横向伤口。伤口附近的衣服部分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色。 ——果然伤口是在背后。不过居然还没有包扎吗?看来一方面是伤情不重,另一方面也是这伤口太长,在休息室不方便处理。 预言家收回视线,进入休息室。 明亮的灯光。 墙壁上还能看见那个大大的血字。 预告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休息室里有几个人,或站或坐,看见预言家进来,也没有说什么。 剑道家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房间一角。 解谜家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脸上没有表情。 画家轻松地坐在沙发上,对预言家友善地笑笑。 警察坐在另一张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身旁放着一本很厚的书,同样冷着一张脸。 ——只有这四个人。我本以为天才也会在这里的。 地板上有些血迹,但量很少,也很分散。 “……警察,发生了什么?”他问。 “……电竞选手被某个人袭击了。袭击者在这里偷袭了她,用胁差划伤了她的背部。”警察抬起眼皮,“随后,袭击者便扔下胁差离开了。而实际上电竞选手只受了皮肉伤,不多久就被来到这里的演绎部发现了。” “胁差?” 警察伸出手指:“那里。” 预言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沙发旁边的地上确实有一把带血的短刀。 ——原来这种短刀叫胁差吗?以前好像也听过这种叫法,不过记不清了。 预言家走过去,俯身。 刀身和刀柄上都没有多余的装饰。是一柄极朴素的短刀。但刀刃给人一种不祥的锐利感。说不定是把非常好的刀。 ——仓库里没有这种“胁差”。排除黑幕,其他人也不会随身带上这种装备,除了剑道家。 ——来源只可能是“才能研究教室”了。可疑的对象仍是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他站直,问:“剑道家,你对这把胁差有印象吗?” “每个人都要问我一遍吗?”剑道家有些光火,“那把胁差是我才能研究教室里的东西。不过它几天前就不见了。那时才能研究教室才刚开放,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它了。” “……原来如此,‘几天前就被偷走了的胁差’吗?” “我多嘴一句。”剑道家皱眉,“我没可能是袭击者。如果让我来袭击电竞选手的话,电竞选手没可能还活着。退一万步说,我也不可能把胁差留在休息室。” “嗯,我知道,我没在怀疑你。”预言家笑着,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状。 剑道家盯着他看了一会,吐出口气,继续对着墙发呆去了。 预言家垂下手,转向警察。 警察也正好看着他。 ——疑点还有不少。 ——说不定有人在说谎。 ——不,必然有人在说谎。只是或许不是现在。从杀人预告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一定有人在暗中行动。 “警察,电竞选手只受了轻微的皮肉伤对吧?”预言家问。 “‘轻微’这个说法太轻巧了,但大体上没错。”警察道。 “那么,在袭击者离开之后,没有丧失意识和行动能力的电竞选手在干什么?” 气势。 清醒的头脑。 言语化为利刃,切向真相前的迷雾。 “在等待救援。” “只是在等?” “没错。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定会撞上逃跑的袭击者,那样的话就完蛋了。” “可袭击者连武器都丢下了,至少袭击者已经放弃了杀死电竞选手。电竞选手居然就待在这里等着救援,这不合理。” “人并不总能做出合理的判断。”警察强硬地封死了话题,“在‘恐惧’和‘未知’面前,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做法。” “……好吧。” 预言家叹气,耸肩。 画家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对话。 警察几乎没有情绪的变化,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预言家退后,绕休息室走了一圈。 视线一一扫过休息室里的事物。 墙壁。血字和昨天凌晨时见到的一样。 靠墙的矮柜。那里面放着一些杂志和合订本,厚薄不一,有硬皮也有软皮。 沙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说不定靠垫里藏了什么。窃贼就曾经把高尔夫球杆塞在了沙发垫下面。 茶几。没有不对劲的,上面放着一包用了大半的抽纸,还有一个干净的烟灰缸。 地板。有少量的血迹。从矮柜附近到沙发附近,几乎整间房间都多少有一点。看来电竞选手在遇袭之后还移动了不少位置。 垃圾桶。里面有一些揉成团的餐巾纸。 预言家又走了一圈。 ——没有直接的线索或是证据。 他想着,无意识地将手抚过矮柜。 ——嗯? ——有点粘? 他停下来,打量那个矮柜。 ——难道…… 第123章 可能性∑ 尘世乐园,外壳 ——高度合适,大小也足够。 顶部有点黏,虽然不明显,但不是错觉。 仔细观察,那些隐隐发黏的地方也显得更干净一点。 预言家弯腰,从矮柜里抽出几本偏厚的硬皮书刊。 书本倒是摸不出什么黏或不黏。但有一本纸质封皮的书的表面缺失了一点。准确来说,是表层被“撕去”了一点。 符合自己的预料。 ——然后就是…… 从茶几上抽出一张餐巾纸,走到垃圾桶旁边,捏着干净的餐巾纸,拨开里面一个个揉成团的餐巾纸。 底下是大量的、使用过的透明胶带。 ——没错。然后…… 他来到警察旁边,拿起警察身旁的那本书。 非常厚的一本侦探小说,手感很沉。如果再厚一点,说不定能当钝器使。 侦探小说。休息室里原本是没有这类小说的。必然是某个人把它从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带过来的。 摸上去,封面明显粘手。没错了。 ——然后,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警察,这本侦探小说是今早才出现在这里的吗?”他问。 “不,那是我带来的。”警察道。 “诶?” “昨晚带来的。就顺手放在这了。” “……昨晚吗?” “夜晚时段到来左右的时间吧。所以我想其他人也都没注意到。”警察平静地说。 ——这样吗? ——这样的话推理就牵强了不少……也还说得通,不过这不该是巧合啊…… 预言家刚想追问,门口却忽然来了人。 “听说电竞选手受伤了……电竞选手她人呢?”弓道家大步走进休息室内,一边发问,一边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血迹。 催眠师和幸运随后走进来。 “我把人都叫来了……电竞选手是去包扎处理了吗?”幸运问。 “没错。”警察点头,“伤虽然不重,但不包扎肯定不行。” “包扎……这儿还有类似医务室的地方吗?”催眠师插话。 “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那里?”弓道家一挑眉毛。 “那里新增了一些治疗的设备,可能黑幕打算让我们把那里当医务室用吧。”警察摇头,“新增的详细时间我也不清楚,应该和那去除血迹的装置同时增添的。” “为什么现在才说?” “必要性问题。如果是大家遇袭了——像电竞选手这样——我可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她带过去。反过来说,如果犯人受了伤,我们就会具有信息优势。而且隐瞒这事,也可以避免医疗设备被犯人盯上并破坏的情况。” “你就这么把你自己看作‘公正的裁判’了吗?你自己的立场明显才是问题吧?” 警察和弓道家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无所谓了,随他们吵去。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是没办法继续问警察问题了。 预言家识趣地准备离开,再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幸运刚才倒是说了,“人都叫来了”。不过今早自己并没有看见天才。多半是在自己来休息室之前就离开了。天才这家伙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论是刚进入才囚监狱那会,还是现在。 ——不过在有人受伤的当下,大家还是一盘散沙啊。 他在看了眼屋内,确认自己没有遗漏的细节,然后绕过弓道家,走向门口。 “……预言家。” 幸运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嗯?怎么?” “那个……”幸运稍稍皱眉,支吾了会,“……今天,你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音量比往日还小。不过感觉倒不是害羞,而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不太对劲?”预言家放轻声音,反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幸运慌忙辩解,“怎么说呢……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一样,气氛都和之前不同了。” ——我的变化? “……这是精神状态的差异吧。”预言家笑着敷衍过去。 幸运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送预言家离开。 …… …… ——电竞选手在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至少刚才在对话中,警察是这么说的。 预言家努力挥去刚刚幸运给他留下的印象。 ——心态是种没法说清的东西。但我的气氛真的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算了。去找电竞选手吧。停留在脑中的推理没有任何意义,最终还是得化作语言对特定的对象说出。 预言家继续走着。 “喂!等等,别走这么快呀!” 女声。 他停下,回头。 画家小跑着过来,在预言家身后两米处停住,双手撑住膝盖,喘气。 “……画家?” “你倒是果断得很啊。我还以为你会很在意我昨天说的‘明天见’的,结果你刚才全程完全没理我这边啊。这叫什么……‘不留对方吊胃口的机会’?”画家苦笑。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你是打算说明了吗?”预言家歪头。 ——自己原以为她会下午才会找自己说明记忆的事的。 “当然,跟我来吧。”画家一笑,走到了预言家的前头去。 …… …… 画家的卧室。 她在这里停下。 “我的才能研究教室还没有开放。不过取而代之的,有些东西直接在我的卧室里。”她笑笑,掏出黑白平板,“和剑道家身上的那把刀大概是同样的性质。”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这和“过去”有关系吗? “是指画具吗?”他问。 “啊,画具当然也算。不过除此以外还有。”画家用黑白平板给门解锁,推开,“进来吧。” 地板上铺了不少画画的用具,甚至还有点颜料抹在了地板上。好在是摆在靠里的位置,不会影响出入。 床头柜上也摆满了各种画笔,其中的差别在预言家看来实在难以把握。 然后…… 床头的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画。 整个造型像是两扇合起的门,或许这画还有开合的机构。 画作本身主体是以灰黑为主色调的球体。半透明的球体内部像是寂静的平原。球体外几乎是一片漆黑。 诡异。看着甚至有种天地仍未分的古怪胸闷,让人急迫地想要打开这两扇画。 “……这是什么?”他问。 “《尘世乐园》。”她答,“荷兰画家,希罗尼穆斯·博斯的名作。” “……希罗尼穆斯·博斯。” 他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 “我很 第124章 可能性∑ 尘世乐园,内核 希罗尼穆斯·博斯。 荷兰画家,1450~1516。可以算作超现实主义画派的创始人物。 超高校级的画家——山形良秀——这么解释道。 语言失去了意义。 三联画在面前展开。 两人份的四肢并在一起手舞足蹈,整体像是两个挨在一起的人,躯干的部分却是一个完整的、粉色的果实,头部的位置则由一只沉默的猫头鹰替代。 两艘棕色的船。船上生长着纯白色的树,两棵树汇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个白色椭球体。椭球体的中部破开,里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类。椭球体的另一端是个巨大的人头,人头头顶一个托盘,托盘上又是一群人形生物与巨大的果实。整体上看,那船像是鞋、树干像是腿、白色椭球体像是身躯——然而这种禽类一般的构造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好歹还能用冗长的语言文字来描述清楚,剩下的简直连描述都无法描述。 ——超现实。 几乎不用思考,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词汇就是这个。 ——不能说恶心。只是诡异。诡异到令人讶异的程度。 “画幅的左边是天堂,中间是人世,右边是地狱。”山形良秀解说。 “……有什么内涵吗?” “当然有。但评价一幅作品不能离开其创作时的社会背景,以及画家本人的经历和精神状态。”她道,“你不会想听这些吧。更何况,这幅画的‘真意’不重要。我们需要什么,我们就应该怎么去解读它。” “……不过,即使看过了这幅画,我也没有想起什么新的东西。”杉枝透如实相告。 “没关系。你对‘绝望残党’有印象吗?”她问。 “恐怖组织,或者说宣扬末世论的邪教?怎么了,这幅画和‘绝望残党’有什么关系吗?”他反问。 “没有。我只是顺口一问而已。”山形良秀一晃脑袋,“说回刚刚的解读。这里是一个超现实的故事,其中的情节未必比《尘世乐园》要正常多少。‘才囚监狱’与‘尘世乐园’互为表里,就像情节与隐喻的关系。这就是我对《尘世乐园》的解读。” “……” ——画家这发言听上去倒有天才的风格。 “不过你不该对《尘世乐园》一无所知。”山形良秀合上了三联画的两翼,“我有一次见到你时,你就在看这幅《尘世乐园》。” “我?” ——可是自己的确没有和《尘世乐园》有关的印象,哪怕实际看到了这幅画后也是一样。对“希罗尼穆斯·博斯”这个名字反而有些耳熟。 “……据我推断,你的记忆大概是被‘强行撬开’的。所以现在才会是这样半吊子的状态。”山形良秀思考着,道。 “或许吧。”他应道。 ——强行撬开? ——因为是我自己的记忆,所以我还未曾想过这种可能性。 ——但如果是被强行撬开的话,撬开我记忆的“犯人”就多半只可能是催眠师了。 ——前天晚上,催眠师通过催眠撬开了我的记忆……意外地合理。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重点是,她从我的记忆中得到了什么吗? 一丝恐慌袭上心头。 “那说回原题。”杉枝透吸气,“我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我也不了解你详细的过去。但如果你问和‘才囚监狱’有关的部分的话……看这里。”山形良秀用指关节敲了敲画的边框。 杉枝透看了眼山形良秀,山形良秀的神色没什么异常。他只能凑近画框。 在她指向的地方,有几道偏淡的笔迹。 完全不用费力辨认,就能看懂笔迹的内容。 【杉枝透】。 ——我的签名。 ——而且确实是我的字迹。 ——不,准确来说和我现在的字迹有一定的差别。但人的字迹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差别也很合理。更何况我的记忆现在不太靠得住。因此这是我的字迹,至少也是什么人模仿我的字迹留下来的。 在杉枝透出声询问之前,山形良秀开口了—— “这幅画是你的所有物。而且是你把它挂在这里的。” …… 沉默。 杉枝透用手抚过画框。 …… 这几乎是明示了。 然而还是想不起关键的东西,一点印象也没有。既然催眠师撬开了自己的记忆,那干嘛不干脆撬得彻底一点? …… “……我的所有物吗?可我又不是收藏家。”他打趣道。 “这画当然也不是博斯的真迹,就是一幅仿作。而且从来没有规定‘只有收藏家才能收藏东西’吧?别反过来被角色定位影响了啊。”山形良秀同样一笑。 ——角色定位。 ——“不能自由预言的预言家”也是角色定位的一部分吗? “那画家的角色定位又是什么呢?”预言家问。 “嗯?画家就是画家啊。” “你的画能让我看看吗?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就有在画画了。” 她愣了会:“那个?啊……抱歉,那些画现在不在我身边,没法给你看。” ——不在身边,也就是不在卧室。画家的才能研究教室没有开放。那么还能在哪里? “我明白了,待会见。” 预言家摆手,离开了画家的房间。 …… …… ——【‘才囚监狱’与‘尘世乐园’互为表里,就像情节与隐喻的关系。】 ——撇开她对我的暗示与诱导,这句话还是很令人在意。 在山形良秀的眼里,这个“才囚监狱”里发生的自相残杀游戏超现实到了那种地步吗? 在黑幕的眼里——她是这么明示的——这一切都如此异常。为什么?这说不通啊。谁都可以觉得这个故事超现实,但作为策划者的黑幕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除非…… ——不,想不通。 ——越想反而越无法理解。摆明了是黑幕的黑白熊和江之岛奇运的立场也很微妙。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调查了。 ——好在时间大概还算充裕。到现在为止只开展了一次学级裁判。 预言家来到休息室,往里头张望。 没有人。 警察、剑道家、解谜家、幸运、催眠师、弓道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也正常。这群“沉默的超高校级”向来喜欢各干各的,更何况现在出现了受害者。 不过他们究竟在干嘛? ——搞不明白。只希望不要有行动速度比我还快的人就好。 仔细打量休息室内部。 垃圾桶还是今早的样子,里面的垃圾没人去倒。 长沙发上的那本非常厚的侦探小说也不见了。警察自称那是他带来的,大概是离开时顺路又带走了。 他掉头,离开休息室。 …… …… 途径大厅。 演绎部一人坐在大厅里,神情恍惚。 “……预言家?” “怎么?”预言家停下。 “我记得你在学级裁判里推理挺厉害的,你对电竞选手的遇袭有什么头绪吗。”声音飘忽,有气无力。 “抱歉,还没什么头绪。” “是嘛……打扰你了。” 演绎部瘫在沙发上。 ——演绎部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 ——不过自己也不方便去评价这种精神上的承受能力问题。 “没什么。”他点头,离开大厅。 …… …… 负一楼。 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门没有关。预言家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入目的尽是白色。从墙壁到床单都是白色的,甚至还有白色的窗帘。这里俨然就是一间病房。甚至看不到和“窃贼”有关的要素。 ——这里真是被改造得彻底啊。 电竞选手躺在病床上,病床的上半截抬起了一定角度。 “……预言家吗,什么事?”她看向门口的预言家,问。 预言家关上才能研究教室的门:“关于今早的袭击事件,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方便吗?” 他说着,在病床的一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电竞选手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表情:“其实我现在的身体不太舒服,想要先静静躺一会……” “没关系,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大概。”他道,“我只是比较想知道你自残的原因。” 第125章 可能性∑ 倒错 “自……自残?”电竞选手尴尬地笑笑。 “……那我就直接说手法了。”预言家冷静地说道。 “……” 他将电竞选手的沉默当作默认,说:“手法的关键在于如何在自己的背部制造伤口。毕竟常理来说,人是无法自残到背后的;而且‘后背遇袭’就可以避免描述‘袭击者的长相’,毕竟可以用‘没看见’一笔带过。 首先是凶器。凶器来自……不,凶器的来路待会再说吧。总之,凶器是你持有的一把胁差。刀身长度适中,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是手法的准备。你选择了休息室。那里兼顾了‘凶手和受害者出现的合理性’、‘矮柜’、‘透明胶带’、‘重物’、‘垃圾桶’这些要素。 再然后是手法的执行。你将胁差置于矮柜上,刀身朝外露出矮柜。用书本和杂志固定住胁差的位置……大概是用软皮的杂志定住位置,然后用硬皮书围住,最后用那本很厚重的侦探小说压在上面吧。 这当然还不够。毕竟休息室书是有限的,重量也不够。于是你用上了透明胶带。像打包包裹一样,拉直、绷紧,把书固定在矮柜上。到此为止就够了。正好这也不是一个‘杀人’的诡计,只要能可控地制造一道伤口就足够了。 嗯,你撞到了被固定的胁差上……不,用‘剐蹭’一词更合适吧。总之是道长而浅的伤口。 最后是道具的回收。透明胶带撕下来扔垃圾桶里就行,上面再扔点揉成团的餐巾纸盖住。书塞回矮柜。胁差直接往地上一扔。道具就回收完毕了,也就撕透明胶麻烦一点。你在休息室里四处留下的血迹,实际上一部分是你在回收道具时留下的,另一部分则是掩盖你在矮柜与垃圾桶往返的轨迹。” “……够了。” 电竞选手闭上眼,深呼吸:“我虽然早就料到会被识破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胸口明显随着呼吸起伏。就算过程是自残,她现在依旧是一名忍受着伤痛的伤员。 “话说回来,你自残的理由是为了警察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睁眼。 预言家解释:“警察说那本很厚的侦探小说是他带到休息室的。这大概是伪证吧,目的是替你打掩护……不过这到底只是猜测。” “嗯。”她轻轻点头。 “所以,你自残的真相是什么?为什么要为了警察自残?” “我长话短说了。” 吸气。 沉默。 “……剑道家逼我合作,要我帮她袭击警察。” 说罢,她吐出一口气,表情上轻松了不少。 ——剑道家? ——也是意料之中的人物。她说“胁差被偷了”是个伪证。实际上是她自己把胁差交给了电竞选手,并要求电竞选手与她合作。逻辑合理,这么一来胁差的来历也清楚了。 “……然后,你为了摆脱剑道家的威胁,就干脆自残弄伤了自己,也借此机会向警察传递信息。在自残事件发生后,警察理解了你的提示,于是主动配合你做出了伪证。而剑道家无奈之下,也只好替你的凶器来源做出第二个伪证。” “是的。” ——但有必要自残吗?直接找警察沟通不行吗? ——要赋予个解释的话,一般来说,是剑道家暗中监视了警察或电竞选手中的一方,扬言“如果你敢找人沟通,我就直接动手”。但电竞选手的自残这么成功,监视电竞选手就大概说不过去。监视警察吗?好像可以…… 一下想不出十分合理的解释,先姑且这么认为吧。相比之下…… 预言家拣出心中最重要的问题,问道:“剑道家的动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关键在于动机。剑道家为什么要利用电竞选手杀死警察。 “这个……”电竞选手迟疑了半天。 ——这是什么值得考虑很久的事吗? 他在心里奇怪。 安静。 电竞选手终于说道:“她是为了替侦探报仇。” “啊……” ——这确实有可能。剑道家和侦探似乎关系不浅,如果让她知道了杀害侦探的真凶,进行复仇也不意外。 “她说,她已经知道了侦探是被我和警察合作杀死的了。”电竞选手埋下脸,“并且……” “并且?” 电竞选手叹气:“并且,她猜出了警察身份有问题。” “警察身份……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电竞选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块黑白平板,当着预言家的面解锁。 她滑动几下屏幕,点进【个人信息】,随即手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敲击屏幕。 一堆未见过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弹出再消失。 不到半分钟,她停止了操作,抬头,对预言家说:“你来看吧。” 预言家走过去,接过黑白平板。 【超高校级的黑客】 【姓名:无】 【性别:女】 【身高:164cm】 【体重:54kg】 “黑客……这是你的黑白平板?” “嗯,‘黑客’才是我的才能。其实我对电竞这块不太擅长。”她笑笑。 无法形容的笑容。 “所以,警察和你的才能都……” “都是假的。在最开始的那天,与你们回合前,我已经修改了警察和我的黑白平板。”她摇头,“可笑的是,我的卧室里还特意配了台电脑。可能黑幕本来就想诱使我这么做。” “……” “不过警察当时强逼我修改黑白平板,我就只能这么做了。修改警察的平板后,我连自己的黑白平板也得修改掉,不然挂着‘黑客’的名头,说不准会被你们怀疑。” “……那警察的真实才能是什么?” “囚犯。”她顿了顿,“‘超高校级的囚犯’。” “……完全和‘警察’一词对立的才能啊。” “他以前也曾是‘超高校级的警察’。但当时我在做黑客活动,干了不少违法的事。他作为我的男朋友,用手段替我顶了罪,最终沦为了一名囚犯。还是在监狱里被授予的‘超高校级的囚犯’的称号。” “……” 预言家唯有沉默以对。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原本的监狱里来到这个才囚监狱。不过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他的才能在这个环境里太显眼了……”她说,“包括后来让我合作杀掉侦探也是。他是为我入狱的,我没法拒绝他……” ——我终于知道电竞选手,不,黑客,为什么要采用自残这种手段了。 ——她不单是为了从剑道家手中逃开,也是为了从警察手中逃开。如果她不这么做,估计就会夹在剑道家与警察之间,成为警察反击剑道家的筹码。 “……你没必要把这事跟我说。” “有必要。”超高校级的黑客认真说道,“请你帮我阻止他们吧。既然你能推理出共犯的真相,我愿意相信你。我不想看到自相残杀啊……”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细不可闻了。 预言家闭上眼睛。 剑道家意图杀死警察,替侦探复仇。黑客的自残会影响她的计划,但不会影响她的杀意。 警察理解了真犯人是剑道家的事实——只要发现黑客是自残的,再结合胁差和剑道家那蹩脚的伪证,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肯定会采取一些反制措施。 麻烦…… “对了,电竞选手。”预言家忽然想起了什么,“剑道家有说什么关于杀人预告的内容吗?” “不,这个没有。” “她是什么时候威胁你的?” “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多钟。” ——血字的内容是“复仇”,与剑道家的动机一致。 ——但让黑客袭击警察的计划好像和“分尸”的预告没有必然联系。而且作为“胁迫犯罪”这种暴力的计划,这个犯罪计划未免太冗余,时间也拖得太长了。 ——难道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不是剑道家吗? “咚咚咚” 思考间,房门却被猛地敲响了。 预言家一颤,缓了口气,把黑白平板还给黑客,然后才走向门口。 拉开门,门外是幸运。 “怎么了吗?”他问。 “去食堂吧。警察找大家开会。”她说。 “食堂?现在还没到午饭的饭点吧?” ——才十点多。 “警察说,已经有电竞选手受害了,不能再拖了。”她喘了口气,“现在就执行暗杀江之岛奇运的计划。” 第126章 可能性∑ 逆转 …… …… 另一幅景象。 ——警察召集大家,要立刻执行暗杀江之岛奇运的计划。 ——名义上,这是因黑幕伤人而提前了计划。而在“知情”的预言家看来,这是对剑道家的反制措施。 无论如何,本该是这样的。 但眼前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预言家和幸运呆站在食堂门口。 “别愣着了,快进来吧。” 超高校级的天才以温柔自信的笑容说道。 室内,警察被反绑双手,固定在椅子上。 他的嘴巴被胶带封上,瞪着眼睛看向进门的预言家与幸运。眼神不善,分不清是求助还是怒意。 “好了好了,请坐——”天才拍手,“除了江之岛奇运和没法来的电竞选手、王马小吉,其他人都到场了。那么我们就开始我们的集会吧。” 预言家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天才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下:“让我先从结论说起——警察的‘暗杀江之岛奇运计划’,由我全权接手。” …… ——在电竞选手,不,黑客“遇袭”后,警察推理出了在暗中行动的剑道家。他察觉到了剑道家对他的杀意,作为结果,他决定立即执行暗杀江之岛奇运的计划。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是这样。 ——警察被捆绑了起来,天才扬言“接管了警察的计划”。 预言家感到自己的脑中有点混乱。局面变化得太快了。 “看来大家对事情还无法充分理解。那么我按顺序来解释吧。”天才道,“首先,警察是我们绑起来的。” ——“我们”。微妙的用词。 “为什么要绑住警察?”演绎部不禁发问。 “唔,果然还是从这点来解释最好吧。”天才顿了顿,“警察‘太危险了’。” “因为他枪杀了窃贼?”催眠师问。 “不完全是。我来揭露你的罪行吧,警察。”天才回头看了眼警察,警察冷漠地回看过来。天才转回头,道:“警察就是杀害侦探的凶手。” 沉默。 出乎意料地安静。 “……为什么这么说?凶手不是窃贼吗?”画家开口。 “不是。在那天晚上,侦探因为怀疑电竞选手,而把电竞选手约了出来。虽然他拿了根高尔夫球杆防身,但还是被埋伏的警察杀死了。”天才稍作停顿,“在学级裁判上,警察为了防止被定罪的窃贼鱼死网破说出‘杀害侦探的另有其人’,直接枪杀了窃贼。” 底下没人回应。 “有证据吗?”预言家问。 ——其实不需要什么证据。一方面是自己不认为天才能找到什么证据,另一方面是自己本来就认同这种推理。 ——而且。 天才循声看向预言家,没有立即回答。他大概也没想到预言家会问这个问题。 对视。 ——你究竟想做什么,天才? 天才收回视线,道:“证据么,很抱歉,没有直接能证明警察是凶手的证据。虽然无论是一击毙命、高尔夫球杆、共犯说的开锁可行性,全部的证据都能指向警察是犯人。” 他没有理会预言家眼神中的质问。 预言家一下子说不上话来,只是看着天才。 “这不至于把警察定罪吧。”画家问。 预言家这才发觉,画家与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配合。既配合天才推进话题,又配合自己质问天才。 “我也从来没说要把警察定罪啊,更何况在这里给他定罪也没有意义。”天才笑笑,“我说的是‘警察太危险了’。” “……” ——为什么都没什么人说话? 预言家终于感到奇怪了。 ——收藏家大概已经是天才的“盟友”了。但剑道家对警察不是有想法吗?还有幸运,她虽然弱气,但在重要问题上从没退缩过。 “当然,尽管没有直接证明警察杀死侦探的证据,我手中倒还是有点其他的证据的。”天才道。 他掏出一沓材料拍在桌上,再摸出一个黑白平板。 摁亮。 【超高校级的警察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如你们所见,这是警察的黑白平板。然后……”他绕到警察身后,用警察的手指解了锁。 他举起解锁后的黑白平板,点进【个人信息】一栏。 【超高校级的囚犯】 【姓名:无】 【性别:男】 【身高:177cm】 【体重:68kg】 “——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才能,谎称‘超高校级的警察’。”天才再看了眼警察,“对吧,囚犯?” “超高校级的囚犯……”演绎部喃喃道。 “喔——”催眠师眨眨眼睛。 收藏家咂了下嘴。 其他人则没什么反应,仿佛这已经是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不太对。这个演示的流程和不久前黑客演示的流程不一样。黑客还在【个人信息】的界面操作了一会才显示出真实才能,怎么警察这边直接点进去就是了? ——要么是黑客留了一手,要么就是天才在给我们演示之前已经对这块黑白平板动了手脚。目的是要给“囚犯”的身份实锤。 天才放下黑白平板,轻拍桌上的那沓纸张:“这些则是关于‘超高校级的囚犯’的资料记录。是幸运在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找到的。上面的外貌特征描述和这位‘警察’可以完全对应。想看的可以待会过来看。”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与演绎部不约而同地出声。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居然有这种东西? ——不,关键是,连幸运也加入天才那边了吗? 预言家看向幸运,幸运微微点头。 轻微的晕眩。 ——在我这两天纠结自身记忆的时候,其他人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天才说:“之后我们会开放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还有不信的可以直接去那边参观。” ——在控制住囚犯的当下,强行用他的指纹开放他的才能研究教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底下没人应声。 “持枪、隐瞒身份、连续杀人。”天才道,“虽然他的暗杀江之岛奇运计划在方向上没错;但他本人太危险了,这种计划可不能交给他来实施。” “所以就由你来实施?”预言家问。 “——是由‘我们’来实施。”天才纠正。 ——这个“我们”又是指哪些人? 预言家抿住嘴,盯着天才。 ——反正不包括我。严格来说,我似乎是属于“黑幕方”的。 “……” “好了,要宣布的到此为止。”天才拍手,“囚犯暂定关押在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没有异议吧?” “等等,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他不会从那里逃走吗?”收藏家终于开口了。 “放心好了,我可是‘超高校级的天才’啊。”天才眨眼,“不过把门锁改造一下,让它无法从内部打开而已。” “你的……”收藏家欲言又止。 “——那么,”天才提高声调,“弓道家和剑道家负责把囚犯运到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路上记得先去解锁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两间都在负一楼,是顺路的。” 弓道家沉默着起身,剑道家则“嗯”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走向囚犯。 两人一人制住囚犯,另一人迅速把囚犯和椅子解绑,再把囚犯的双手重新反绑上。 “这家伙会格斗术的吧,不用把脚也捆上吗?”剑道家问天才。 “……没必要。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把他的两只膝盖捆一起去。”天才道。 两人再把囚犯的膝盖捆上,押着走出了食堂。 “解散吧。收藏家和幸运跟我来,有些事情要对你们说。”天才最后说道。 演绎部还坐在原地,似乎是在消化刚刚的事件。 画家起身,离开食堂。 催眠师伸了个懒腰,问天才“囚犯的手枪也被你拿走了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也离开了。 解谜家同样没有多作停留。 预言家思考着要不要和天才谈谈,犹豫间,天才却主动来到了他身边。 耳畔。 低语。 “你身上的秘密我也会揭开的,‘不能自由预言的预言家’。” 轻声地下了战书。 第127章 可能性∑ 交流 预言家独自走在走廊上。 心有余悸。 ——现在的局面可以大致分成四个阵营。 ——“天才方”。天才、收藏家、幸运。弓道家和剑道家也疑似属于这一方。现在掌握了完全的主导权。 ——“警察方”/“囚犯方”。仅有警察和电竞选手两人。其中电竞选手经过自残正在修养,而且并不愿意协助警察。警察则被天才扣押了,真实才能也被曝光给了所有人。 ——“疑似黑幕方”。黑白熊、江之岛奇运、画家、自己。 ——“无派别”。演绎部、催眠师、解谜家、王马小吉。催眠师和王马小吉比较值得在意。催眠师有教唆犯罪的前科,王马小吉则是来路不明。 自己所处的“疑似黑幕方”是最不清晰的一方。江之岛奇运原本是标准的“黑幕”,但随着黑白熊的出现,他的态度和立场就不像一开始那么清晰了。 自己则是失去了相关的记忆。暂时归到这一方主要是因为山形良秀的暗示。此外,自己和山形良秀在进入才囚监狱之前就相互认识了,这是重点。那些古怪的有关跟踪的记忆似乎也能证明自己是黑幕的身份。 而山形良秀,既然她暗示了我是黑幕,那么她本人也应该属于黑幕方,且属于“潜伏进超高校级之间的黑幕”。但她为什么对我只是暗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由自己回忆和由别人告知,有什么区别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全都有问题。 他在心里叹气。 ——接下来,只能…… …… …… 在预言家找到画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的点了。 画家从休息室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取了罐咖啡,正往卧室走。 “画家。” “嗯?是你啊。找我有事?” 她停下来,看向预言家。 “嗯,有些事要问你。” “这样吗?那去个僻静的地方吧,我房间也行。”她理所当然地说。 “不,只是简单的问题。”预言家苦笑,“问下关于天才擒住囚犯的细节。你比我早就在那里了,有看到过程吗?” “嗯。你问对人了。那时我全程都在。”画家稍作回忆,手上把咖啡的拉环拉开,“让我想想。” 她往喉咙里灌了口咖啡,才说:“当时食堂里只有警察、天才、弓道家、我和收藏家。啊不对,应该说‘囚犯’才对。囚犯宣布要执行计划之后,收藏家主动说去找其他人。” “收藏家。” “对。”画家道,“然后收藏家就出去了。过了会剑道家就来了,被收藏家叫来的。当时囚犯也没起疑心。然后弓道家就悄悄移动到了囚犯身后,直接动手了。” “弓道家直接制服了囚犯吗?” “没有,他是一下抽走了囚犯坐的椅子。然后囚犯反应也很快,一下子扶住了桌子。这时候剑道家猛然上前,用刀把狠敲了下囚犯的右手臂。天才直接手一撑桌子,翻过来一记剪刀脚,绞住囚犯往地上一摔。” 画家的形容很有调理,其他人遇到这种突发事件说不定都反应不过来。或许这就是她的“才能”的体现。 ——不,也有可能是她对这起“突发事件”早有预料,所以一直留意着情况。 画家又喝了口咖啡:“然后就没什么了。剑道家上来把囚犯给反绑双手,然后三人再把控制住的囚犯给绑到了椅子上。” “……绳子是剑道家自己带的?” “啊,是的。她从口袋里掏出来的。” ——果然,剑道家和弓道家也是“天才方”的。 ——这种配合明显是早就商量过的。 ——收藏家首先去叫来了剑道家,多半从这一步开始已经进入天才的计划了。剑道家在来的时候甚至还准备了绳子。 ——天才、收藏家、幸运、弓道家、剑道家。“天才方”在武力和智力上都太出格了。天才到底是怎么拉拢到这些人的啊? “呀,怎么?你也想加入天才他们?”画家问。 “别开玩笑了,天才可是扬言要揪出我的底细啊。他完全信不过我,怎么可能让我加入。”预言家苦笑。 后半句是玩笑话。就算天才信得过自己,自己也不一定会加入的。 “嗯,天才的判断没错呢。你要小心哦。” 画家又在煽风点火。 “……你呢?就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啊。他们想杀江之岛奇运,杀就杀呗。”她笑笑。 ——是“反正他们也杀不掉江之岛奇运”还是“他们杀了江之岛奇运也无所谓”? 预言家换了个话题:“你去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看过了吗?” “没。没有看的必要。” 她用眼神表示“因为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了”。 预言家最后只能说道:“快到饭点了,你还喝咖啡吗?” “没关系。说到底还没到饭点呢。” 她说完,又喝了一口。 …… …… 午饭简单解决了。 天才方面依旧在忙着他们的事。 自己既不方便去询问他们情况,也不方便去观察他们的工作。如果他们的信息是互通的话,极有可能“天才方”全员都在警戒着自己。 与其冒险,还不如搜集些别的信息。 预言家下楼,开到了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前。 门大开着。 走进去,里面还算宽敞,但视觉上却给人很狭小的错觉。 从墙面到天花板,甚至连地板都是暗红色的。 拘束服、手铐、脚链、形容不上来的椅子,连木枷都有。 天花板有数盏灯,四盏暗红色的,现在正开着。还有一盏很大的,从灯罩就能摆出是大瓦数的。 “哟,预言家。你在这啊。天才他们没邀请你加入吗?” 催眠师一边走进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一边打招呼。 “你说呢?”预言家反问。 “诶,别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催眠师咂嘴,“他们的行动太无趣了,我本来就对什么‘暗杀江之岛奇运’提不起劲。” “……无趣吗?” “是啊。‘大家像黑幕发起了正义的反抗’——这样的情节太平庸了,结果无非那么几种。不具备‘无法理解’或‘无法预测’的性质,所以无趣至极。” 她双手抱胸,东张西望,这姿势倒是把身材给凸显出来了。 “远不如假人有趣?”他说。 “是啊,远不如假人有趣。可惜假人不是失踪了嘛。” “假人啊。对了,有发现新的假人肢体吗?” “宴会厅那里有条胳膊,三楼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又找到了条腿。可惜还是凑不出整个假人。”她倒像是真的对此感到遗憾。 “血字呢?” “这个我没怎么注意,不过好像也多了几个。” 预言家沉默着。 催眠师又看了一圈,道:“喂,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啊?这里怪耸人的,我可不想久待。” “你是在等我吗?” “是啊,我本以为你有问题要问我。” ——两天前催眠的事。 预言家率先走出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道:“但就算问你,你也不会回答吧?” “是这个道理。” “所以咯。” “但即使知道结果是这样,你好歹也要试试吧?”催眠师说完,忽然“啊”了一声,“等等,你刚刚,该不会是在考虑用里面的道具把我拘束起来,然后拷问我吧?” “或许吧。” “哇啊……那我先走了,之后再聊。和你聊天还是蛮有意思的,‘杉枝同学’。”她抛了个媚眼,快速跑开了。 第128章 可能性∑ 暗流 …… 路过,看了眼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门紧关着。 剑道家闭着眼睛,双手抱胸,靠在门旁。 囚犯就被关在里面,但按照天才的意思,他好像不打算让任何人来看望他。 ——这比对王马小吉的监禁还严格啊。 ——屋主已死的才能研究教室,需要两个人的指纹才能打开。反过来说,也只需要两个人的指纹就能打开。 他想。 这时,剑道家睁开左眼,瞄着预言家。浑身散发的气势在说“你在这停留得太久了”。 预言家点头,识趣地走开。 …… …… ——囚犯方也好,天才方也罢,他们真的想杀死江之岛奇运吗? 预言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囚犯虽然制订了暗杀江之岛奇运的计划,但最后推行的原因是因为剑道家的威胁。 ——天才的计划同理,在囚犯要真正推行计划之前,他都不打算把主动权揽过来。如果囚犯今早没有推行计划,估计他还会再等下去。 ——他们都志不在江之岛奇运。或者说目标不止是江之岛奇运。 ——杀人预告又是谁留下的呢?排除有自己计划的天才、囚犯、剑道家……不,真正能排除的只有剑道家,毕竟“杀人预告”和她的“胁迫犯罪”相冲突。但天才和囚犯确实有可能基于其他的目的留下杀人预告。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派别”只是一种分类,里面的人是不可能完全齐心的。 ——而理应位于事件核心位置的人——江之岛奇运——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人跑哪里去了? ——最好能和江之岛奇运见一面…… ——但是见一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出新的东西。在最初见到江之岛奇运的时候,他就对我散发出了强烈的敌意。 ——如果我和他真的同属“黑幕方”,他为什么会这么敌视我? 预言家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上了三楼。 ——照理来说,现在去一趟负一楼,看望一下受伤的黑客会比较好。黑客把才能的真相告诉了自己,还请求自己帮忙阻止剑道家和囚犯。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已经没有“阻止”的必要了。不过站在情理的角度,自己仍应该去通知她一下。 ——……算了,自己没那个心情。大概也会有其他人通知她的吧。 迈开脚步。 听之前催眠师所说,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发现了假人的腿。 ——杀人预告居然还在稳步推进,那个犯人还真是有余裕。局势的变化在他看来似乎根本不足道。 ——之前警察……囚犯说要找出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但现在囚犯自己都被监禁了,犯人的事自然也没了结果。 一直走到三楼,路上也没有看见其他人。 在开放了负一楼和三楼之后,才囚监狱的可活动空间扩大了一倍。偶遇的可能性确实小了不少。 抬眼,已经到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 ——不过,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确认杀人预告。那没什么好确认的。 ——主要还是为了幸运。 紧闭的房门。 假人的左腿横卧在地。 超高校级的演绎部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门对面的墙壁,表情呆滞。 墙壁上是大大的血字。 “rache”。 血字正对着才能研究教室的房门。 ——选择这个位置,显然出于某种恶意,甚至是某种对幸运的威胁。 预言家想。 他走近,问:“幸运她在才能研究教室里吗?” “不知道……”演绎部茫然地摇头,“可能跟天才在一起吧?也可能确实在里面。” 预言家叹气,伸手敲敲才能研究教室的门。 许久,没有回应。 ——可能是不在,也可能是不想见人。 ——在天才的演讲中,天才拍出了“囚犯的资料”,并表示资料来自于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为什么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会有囚犯的资料? ——这几天来,幸运也一直泡在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说不定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是一种类似“资料室”的东西。 ——那里面还会有什么资料?会有和我有关的资料吗? ——应该不会吧……黑幕把黑幕的资料塞到“受害者”面前,这也太夸张了。 ——但反过来说,“才能研究教室”这种玩意就不该出现。完全想不通黑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想来,说不定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真的会有自己的资料。 ——实在放不下心…… “喂,预言家。” 演绎部忽然主动开口,向他搭话了。 “嗯?什么事?” 预言家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演绎部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他,问:“你支持‘杀掉江之岛奇运’吗?” “这个……当然啊,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嗯,很好……不过,你说啊,为什么警察也好,天才也好,他们都只是嘴上说说,不去真的动手呢?是有什么理由吗?” 逼问。语气飘忽,视线也有点失焦。 “你只是想太多了吧?从发现杀人预告起,这才是第二天啊。如果一下就执行,那计划本身反而不太可靠吧?” 预言家飞快地搬出大道理,来安抚演绎部的情绪。 ——演绎部的想法大体没错,但她的精神状态显然有问题。即使结论是正确的,恐怕出发点和过程也是错误的。 “是、是吗。是这样啊……那就好……”她喃喃道,再看向墙上的血字。 预言家咽了口唾沫,快速离开了那里。 …… …… ——能遇见演绎部,刚刚也还算走运。 预言家平复呼吸。 自己有个打算,就是把目前“无派别”的人士都打探一遍。他们的倾向和想法非常重要。 ——今天已经见过了催眠师和演绎部。催眠师还是老样子,演绎部的精神状态似乎在日益下滑。接下来还剩解谜家和王马小吉。 ——如果我的判断正确,天才的最终目标就不只是江之岛奇运,也就不会在短时间内执行暗杀计划。这样我就还有时间。 ——大概。 ================================== ps: 这起案件将会是一起大事件,某种意义上,规模会超过前面的“噩梦之馆事件”全篇。所以日常篇的剧情会比较长。(取而代之的,大概会缩短搜查篇的篇幅……和第一卷的篇幅分配正好反过来。第一卷是开场死人,然后连人物介绍都是在搜查篇里搞定的。) 谜之威胁(杀人预告)、反击黑幕、复仇、内部分裂对立、搞事x搞事x搞事x搞事(这部小说搅屎棍多就是刺激),那么接下来会是…… 不过卖关子也没必要,反正日常篇还是得写。说实话二十来章没写死人我也有点手痒,一想到日常篇还没结束就更绝望了,当时或许不该设计情节这么复杂的案件的…… 第129章 可能性∑ 激变 …… “警察被扣下来了?诶那是好事嘛。”王马小吉随意地说着,“就是没想到他隐藏了才能啊。” “因为‘囚徒’多了一位,你不是独自一人了,所以是好事吗?” 预言家故意刺激他。 特殊监狱。 临近晚饭的饭点。预言家来到这与王马小吉对话。 按照黑白熊的说法,王马小吉每天都有一定时间可以出来活动。不知为何除了前天夜里在模糊的记忆中看到过他,就没见过他出特殊监狱。 王马小吉听了预言家的话,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过天才他们想干什么呢?暗杀江之岛奇运这种说法不会真有人信吧?” “怎么?” “哎呀,稍微开动下脑筋嘛。在一个‘自相残杀游戏’里面考虑‘杀人’,从根本上就入套了嘛。” “所以另有目的。”预言家道。 “显而易见。”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你觉得他们的目的可能是什么?” “……别问我啊我哪知道啊。”王马小吉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啥事都是最后才告诉我,信息资料也不说全,还要问我推理。我又不是什么‘职业安乐椅侦探’——要不你给我工资?” “你……” ——他倒也没说错。之前自己看他通过极少的信息就从犯罪者的角度推理出了侦探之死的真相,所以这回自己确实对他的推理抱以期待。 预言家苦笑。 “……不过……”王马小吉凑近显示屏,“我倒确实有一点感觉蛮奇怪的。” “嗯?是什么?” “是你啊。”他咧嘴,“明明你这么热心地行动、与他人交流,为什么天才却没有把你拉进他的阵营里去呢?” “这……” ——失策了。 预言家停在那里,因紧张而有些呼吸困难。 ——没料到他会推理出这一点。 ——总觉得他的推理的切入点总与常人不同,貌似一切都是从“动机”和“合理性”出发的。既然如此,就理应注意到他很可能会发现自己的“不合群”,即身份问题。结果自己居然忘了。 “为什么呢……明明这么活跃……到假如你既不属于天才方又不属于警察方……你自己也设立了一个势力吗?不太对……嗯……”王马小吉自言自语了一串,问,“喂,预言家。既然你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那么你能不能预言一下之后的事件?” “……抱歉,即使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也不是随时都可以随便预言的。” 避重就轻,言语的陷阱。 “诶?是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预言家摆出正论。 “好像也有道理,那我重新想想……” “你慢慢思考,我先走了。” 预言家拍拍身子,装作淡定地离去。 …… …… “画家。” 在饭点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预言家改变了主意,没去找解谜家,而是又去找了画家。 “怎么了?”画家应声,“今天你频繁找我交流,要是被天才他们注意到了可就麻烦了。” “那再说吧。你告诉我,王马小吉的真实才能到底是什么?” ——倘若是黑幕方,应该就会知道这个。 “哎呀……”她苦恼道,“不行。这个还不能说。” “……为什么?对我都不能说吗?” “不能。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一样不会说的。”山形良秀摇头,“你姑且把他当做‘超高校级的总统’吧。” “姑且……”预言家顿了顿,“江之岛奇运呢?黑白熊呢?他们知道王马小吉的真实才能吗?” “黑白熊肯定知道。至于江之岛奇运……你自己问问他大概结果更准确。” 山形良秀目光闪烁。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不说? ——黑白熊、江之岛奇运、山形良秀、杉枝透。是怎么样的“自相残杀游戏”才会出现这么古怪的局面? 预言家沉默了会:“……我们四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关系。”她吸气,然后转头,“饭点了,我们过去吧。不然天才会起疑的。” ——无所谓,天才早就起疑了。比起那个,你把话给我在这里说清楚! 他最终没把心中所想化作言语表达出来。 …… …… 晚餐。 人没到齐,剑道家不在。 根据天才描述,剑道家仍守在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处,看守囚犯。 弓道家则已在晚饭开饭前就把晚饭送给了剑道家和囚犯。 整顿晚饭过程中都没什么波折。 天才形成了目前最大的阵营,剩下的无派别和黑幕方都没法参与进他的计划中;他自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不向这些人公布他的计划。 这是囚犯没有失势时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会囚犯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这么“独裁”。叛逆的小团体反而更具凝聚力,也更加霸道。 吃完晚饭的人自行离开了。 预言家刻意放慢了自己吃晚饭的速度,观察每个人的去向。 散漫、随意,偶尔有一两个人结伴离开。 要不是这里连窗户都没有,预言家说不定会误以为这里是哪个学校的普通的食堂。 大概是天才特意吩咐过,让他们别在吃饭的时候透露出计划。 人走得差不多了。食堂只剩下收藏家、解谜家和预言家三人。 解谜家终于起身,往食堂外走去。 预言家放下筷子。 无派别的人士还剩下解谜家一人,就这么向她问个清楚吧。 ——收藏家一直盯着自己。想必是在监视或调查我吧?留到这么晚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无所谓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真相”呢,他不可能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除非像催眠师那样把我“撬开”。 他站起来,无视收藏家的视线。 解谜家自然对这些心理活动的细节一无所知,她自然地朝门伸出手。 “嘭”的一声,食堂门被猛地打开。 剑道家几乎是撞了进来,弓着身子,气喘吁吁,手还按在刀把上。 解谜家退了两步,紧皱眉头,捂住被门敲到的手。 收藏家看过去:“怎么了,剑道……” “天才不在这里吗?”剑道家粗暴地打断了收藏家的话,一边环顾食堂,一边喘气,“——你们,快通知大家。囚犯越狱了。” 收藏家将手按在眼镜架上。 “囚犯,越狱?” “是啊越狱!”她狠狠地说,“催眠师和他是一伙的,被摆了一道。” ——这么快就越狱了?还是在剑道家的看守下? ——催眠师?她不是无派别的吗? 预言家迅速进行思考。 “……怎么做到的?”他问。 “这个待会再说。”剑道家道,“预言家,你去通知大家,提醒大家小心。收藏家,你去找天才。解谜家,跟我过来,帮忙处理昏倒的演绎部。” “演绎部又是……”预言家还打算问。 “吵死了,那你就跟我来。”她不耐烦地道,“路上我跟你说明。收藏家,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收藏家起身:“只要不遇上囚犯的话。” “啊真是——”剑道家解下腰间的刀,抛给收藏家,“这个给你防身。注意别磕碰了,这刀鞘也贵的很。” “嗯,那待会见。”收藏家提着刀,快跑出食堂。 “走!”剑道家一呼,剩下三人一起离开食堂,跑向另一个方向。 第130章 可能性∑ 狂躁 …… …… 在刚过饭点的时候,演绎部出现在了剑道家面前。 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门锁被天才改造过,无法从内部打开。囚犯这时仍被关在里面。 剑道家遵循与天才的约定,严格看守着这里,连晚餐都没有去食堂。 稳定的白色灯光。 “怎么了,演绎部?”她问。 演绎部的脸色很差。脚步也很飘忽。但演绎部这几天来的状态本来就很糟糕,这点谁都看得出来。剑道家对此有数,所以没有起疑。 “剑道家……不妙了。幸运刚刚遇袭,受了重伤。弓道家已经去追犯人了,你快点回去回守,也帮忙救治一下幸运,你是知道点医学知识的吧?”演绎部开口,诚恳地说道。 “幸运?她受伤了吗?”剑道家一震,“是那个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吗?” “多半是的。” “……我还以为杀人预告全是电竞选手的自导自演,原来真的存在犯人吗……”她低声自语。 “剑道家,快点。幸运是在三楼受的伤,就在她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附近。”演绎部道,“我先去通知其他人了。要让大家小心才行。” “……等等,天才呢?他现在在干嘛?” “我也不知道。不过收藏家去通知天才了。” “……嗯。”剑道家点头,陷入思考。 演绎部转身欲走。 “再等一下。” 剑道家扣住演绎部的肩膀,“你跟我一起去找幸运。” 演绎部背对剑道家,身体僵着。 “……没问题。”她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 …… “我也怀疑这是故意把我调开的阴谋,所以就让演绎部和我一起行动。”剑道家解释。 预言家和解谜家跟在她后面,一路狂奔。 一边奔跑一边还能稳定清晰地叙述事件,这也是剑道家的才能的体现吧。 “是、该这么做……然后呢?”预言家从喘气的间歇中挤出句子。 “然后……” 剑道家忽然停下。 预言家和解谜家反应不及,差点撞上。 “……然后就如你所见了。” 她看着前方的地面,说道。 通道内,演绎部倒在地上,双眼闭着。乍看上去就像一具尸体。 预言家吸了口气:“……她没事吧?” “不晓得。”剑道家道,“我和她一起往三楼去的路上,她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大概只是普通的昏迷。” “原因是……” “催眠的后遗症吧。不然没法解释她的行为和她的昏迷。有可能是她的身体先撑不住了,所以就昏了过去,毕竟她最近状态很差。”剑道家顿了顿,“催眠师催眠了演绎部,把她当作携带错误信息的棋子,搞了这么一场调虎离山的好戏。没想到催眠师也是囚犯那边的人……” 预言家无视掉最后那句抱怨,问:“然后你立刻回到了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但发现囚犯已经越狱了?” “如你所说。” 预言家来到演绎部的身体旁边。她的表情倒是很安稳,大概真的只是睡着了。 “你们把演绎部带走……食堂吧,先带到那方便集合。我去找其他人。你们两个一起行动应该就不用怕撞上囚犯或者催眠师。我一个人行动也没问题。” “嗯。” “那就这样。” 嘱咐完后,剑道家焦急地跑走。 ——被催眠师这样摆了一道,她的心里想必会不安且愧疚吧。 ——说不定这就是囚犯的“后手”。隐藏了才能的他肯定想过才能暴露之后要怎么办。就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与催眠师结成了同盟。 目送剑道家离开。 预言家转而看向解谜家。 解谜家用目光反问他“什么事”。 “你对天才的计划有什么看法吗?”他问。 解谜家沉默了会,摇摇头。 …… ——也是,不该这么问。 解谜家的行事逻辑同样也属于“奇怪”那类,不能用常人的逻辑来硬套。她在学级裁判场上纠结侦探的诡计,得出结论之后却又因为学级裁判结束而轻易放弃了探求。 “解谜家,天才有邀请过你吗?嗯,主动找过你?”预言家换了个问法。 又是摇头。 然后她掏出笔记本,写道: 【虽然天才没找过我,但幸运来过。问了我关于“侦探之死”的看法。】 “然后你说了那个诡计,和真凶‘有可能没有开锁才能’的判断吗?” 点头。 ——但天才最终还是不打算把解谜家纳入他的阵营。 ——收藏家是最早的成员,甚至可以算作组建者之一。剑道家和弓道家都是战斗力。幸运则是特殊的法宝。这个阵营几乎没有多余的角色,或许是基于简练的原则,总之天才没有再扩大自己的阵营。他对解谜家的调查倒像是去确定解谜家既不太可能是黑幕、也不太可能加入囚犯方而已。 预言家思考着,问:“那么,关于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你解开了这个谜吗?” …… 出乎意料的沉默。 解谜家眨动双眼,只是看着预言家。 这一幕倒是有点非人的女性魅力。 ——语病。 预言家抛开脑中的念头,沉住气,等待解谜家的答复。 她终于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我确实有一些发现。不过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预言家苦笑,“调查侦探死亡留言的那会,我们之间不是交流得挺有效吗?信不过我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信不过我就对了”。 毕竟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自己可是因为记忆的事情而变化不小。例如现在自己模糊的阵营。很难说自己究竟是谁的伙伴、谁的敌人。 只能说自己现在仍要寻找真相。这点是不变的。 ——一切的真相。外界、他人、自身。 【比起我的解答。我倒有问题想要问你。】她写。 “什么?” 【你从电竞选手的口中问出了什么?】 “电竞选手?” 【别装傻。】【自残】 她为了写起来方便,后半句直接省略成“自残”一个词。 言简意赅。 “……你也发现她是自残的了?” 【解求真相或许比较麻烦,但解出你的行为目的可不复杂。】 解谜家得意地笑笑。 ——嗯? ——我的行为目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休息室调查作案手法的时候,你也在场……”预言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然后,你就对我的行动进行了‘解谜’,得到了我的推理结论?” 她点头。 ——有种研究成果被剽窃的感觉。 ——真是讨巧的手段。催眠师也好解谜家也罢,这些超高校级的学生们用起自己的才能来也太犯规了吧。 他深呼吸,调整情绪:“嗯。确实。我问了电竞选手她关于自残的事情。她承认了‘袭击’不过是她的自导自演,她的伤也是自残来的。” 【然后?】 “威胁她的人是剑道家。” 【我知道,不过为什么?】 她用眼神问“剑道家是做了什么,迫使电竞选手选择自残的”。 “她想让电竞选手帮她杀了警察……现在该叫囚犯了。至于杀害囚犯的动机,我也不清楚。可能和侦探有关吧,复仇之类的。” 【复仇。剑道家和侦探是情侣吗?】 “不清楚,可能吧。” 解谜家点头,这回连字都不写了,用眼神催促预言家继续。 预言家也只能继续:“电竞选手向我透露了囚犯的真实才能。不过这点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电竞选手的真实才能还是不说为妙。 解谜家再点头,写道:【只有这些吗?】 “还有,”预言家道,“她委托我,让我阻止剑道家的杀人计划,也让我阻止囚犯再做出无法挽回的错误。” 【阻止这个自相残杀游戏。】 “没错。” ——“黑幕”义正言辞地说“阻止自相残杀”,总显得有些可笑。 预言家掐断话题,直接去扶起了地上的演绎部:“我们走吧。” 解谜家点头,搭起演绎部的另一条手臂。 第131章 可能性∑ 危机 “你说电竞选手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食堂中,天才用手撑住额头。很少看见过他这么苦恼的样子。 预言家、解谜家、天才、收藏家、剑道家、幸运、弓道家、画家、演绎部九人聚集在食堂内。 演绎部仍是昏迷的状态,被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上。 “对,过来的路上我去看了一眼。”弓道家道,“电竞选手已经不在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了。” ——电竞选手也失踪了。 ——是主动汇合囚犯还是被囚犯劫走的?都有可能,说不准。 预言家在心里叹气。 “囚犯、催眠师还有电竞选手……”天才“嘶”地吸气,“我先说清楚,绝对不要轻视囚犯的危害。不要抱着随便的心态试图去和他们沟通。安全起见,我希望接下来大家行动都能保证三人一组,至少两人一组。” 沉默。 “然后,关于对囚犯的应对措施……”天才顿了顿,“我、弓道家、剑道家将会负责对其的抓捕。” “如果短时间无法抓获他们,又该怎么办?”预言家提问,“直接执行你的‘暗杀江之岛奇运计划’吗?” “……先听我说完。”天才道,“为了保证抓捕的顺利,我们会破坏才囚监狱里的四台电梯,并从负一层开始逐层往上排查。在此基础上,‘幸运’她的才能就能发动,成为最后的保险。” 收藏家补充:“准确说是先破坏三台电梯。连接二楼三楼的那台影响较小,会等到排查到二楼以后再破坏。” “破坏才囚监狱……哈,真是个好主意。”预言家道。 “只是电梯而已。要不是工具不够,我绝对不介意把这里拆个干净的。”天才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开玩笑。 “话说回来,王马小吉怎么办?”画家问。 “他没关系。”天才道,“他在特殊监狱里,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别人是拿他没办法的。” 剑道家问:“他不会加入囚犯那边吗?”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又是沉默。 预言家抬头,苦闷地换气。 ——十六名被困的超高校级学生。这个故事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 “解散吧。不,等等,”天才按压鼻梁,“大家今晚就别回寝室睡了,都在食堂待着吧。有什么异常情况也能第一时间照应。我们也将通宵进行警戒以及对囚犯他们的搜寻。” “我没有异议。”收藏家率先表示。 “没问题。” “理解。” “就这样吧。” “那好。解散。”天才起身,“弓道家和幸运跟我来,剑道家先留在这里负责看守。其他人自由行动吧。” 弓道家点头,跟着起身。 幸运也默默站了起来。 剑道家仍然坐着。她把头歪向一边,简明地表达了认可留守和拒绝对话的态度。 沉闷的空气。 收藏家看向预言家:“……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怎样?像锁匠死后那会那样。” 画家也在同时看向预言家。 ——不知何时早已加入天才方的收藏家,属于黑幕方的画家。 ——两边都很麻烦。自己倒想和画家多交流下,不过交流太明显估计会引起怀疑。 预言家稍作思考,说道:“解谜家,我们一起走吧。我可以配合你的调查。” ——这种情况下还是邀请中立的解谜家比较好。 解谜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她起身,对仍在座位上的画家和收藏家点头致意。 二人离席。 …… …… 【你有什么在意的点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解谜家问他。 千篇一律的走廊。谜团织成迷宫。 “没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预言家顿了顿,“电竞选手想要阻止自相残杀的继续。不过她现在也在和囚犯一起活动,我想她或许会做些什么——假如她是被越狱的囚犯给顺道‘绑架’走的话。” 【我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这种假设没有意义。我们只能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上楼。 “或许如此……但我们确实做不了什么。对付囚犯方面还是交给天才他们更靠谱一点。” 【你这么想?】 “不然呢?” 【囚犯不是问题的核心,你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谜”。】 ——正确的“谜”。 预言家看向解谜家,但解谜家显然不想再说更多了。 转过转角。 地上又是“rache”。 “又是血字啊……犯人也真是有毅力。”他感慨。 解谜家却直接定在了那里,直直地看着地上的血字。 等了几秒,她也没有反应。 “……解谜家?怎么了吗?” 她先是摆手,随即觉得肢体语言不方便表达意思,不情愿地快速写下:【我要在这待一会,你一个人行动吧】 “……嗯,你慢慢来好了。” 预言家与解谜家道别。 …… …… 三楼。 天才他们按照“计划”应该在负一楼忙活,囚犯方则去向不明。在这个三楼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正好。 他走向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 门上锁了。 他稍作思考,一边敲门,一边说:“黑白熊?在吗?黑白熊?或者江之岛奇运?” 没反应。 “黑白熊?江之岛奇运?” “别吵了,这不是来了吗。”半黑半白的熊玩偶不知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 “呼。”预言家看着它,“来帮我开下门吧。” “唔,为什么?” “凭我的身份,不行吗?” 居高临下的俯视。 预言家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主要是想试探黑白熊一下。 ——自己和黑白熊之间还几乎没有沟通过。 黑幕方的几个自己全都搞不清底细。江之岛奇运也好,山形良秀也罢,连自己身上都还有一堆谜团。但黑幕方中最古怪的无疑是黑白熊。 ——为什么是一个熊玩偶呢? “唔噗噗,你的身份。”黑白熊捂住嘴,眼睛放光,“很遗憾,不可能的。我才不会帮你开门的。” “诶?” “唔噗噗,那再见了。” 黑白熊说完这句话便往旁边一闪,谜一般地消失了。预言家连拦都来不及拦。 ——啊…… “预言家,你在这里啊。”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他连忙转身。 “幸运?你怎么在这?” “天才那边暂时没我什么事,就偷偷溜过来了。”超高校级的幸运微笑,将双手背在身后,“要我帮你开门吗?” 第132章 可能性∑ 不幸 “嗯,麻烦了。” 预言家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然后让开。 幸运走过来,将手指按上指纹锁。 门解锁。她握住门把手,开了门。 没有交流。 两人先后进入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难以言喻的尴尬。 预言家回想幸运刚刚转动门把手的情景。 ——而且幸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偷偷溜过来”这种说法实在太像借口了。这又不是几十个人的集会,要怎么做到不被发现? ——幸运她现在在想什么?她在她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呆了那么久,有了什么发现吗? 他瞥了眼幸运的背影,怎么也得不出结论。 算了,先把注意力放在调查上。 油墨的淡香一如以往。 带着古朴气息的棕色书柜和药品柜。黑色的沉重办公桌。桌后的复古风格的安乐椅。 药品柜旁的假人当然已经不在了。 天花板上的旧式三叶吊扇安静地悬在那里。这里仍是“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靠近药品柜。 ——药品减少了。 ——少了什么倒看不出来,自己没那么好的记忆力。不过可以确定,药品确实少了。 ——这可是以毒药、解药为主的柜子……是谁拿走的?天才方还是囚犯方? ——自己来这里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毕竟这里可是放着毒药,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借此来趁乱实行暗杀。 在囚犯声明的“原始计划”中,并没有需要用到毒药的部分。但现在毒药却分明减少了。足可证明某人有着额外的杀人计划。 “你有什么发现吗?”幸运问。 “嗯。”预言家迟疑了下,决定如实回答,“这里的毒药少了。” 随即,他转身,面向幸运:“你有什么头绪吗?” “……” 幸运沉默地看着他。 ——下定决心。 预言家更直接地提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天才拿的?” “……天才确实拿了。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天才拿了。” 在长久的沉默后,幸运这么回答。 毒药。 从幸运嘴里听到了答案。预言家内心同时放松与紧张起来。放松是幸运对自己还有信任,一切还没在这七天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紧张是天才的行动的不确定。 整理了下情绪,他问:“你知道天才为什么要拿毒药吗?” “……你真的想知道吗?”幸运却如此反问。 “……我想知道。” 又是沉默。 正常的、二人间的交流,到底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这个才囚监狱了? 如果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再进行下去,是不是最后所有人都会疯掉? 幸运忽然换了语气,轻松地问:“你看完了吗?” “看完?” “对,就是那个……你不是想进这里来调查吗?你的调查现在结束了吗?” “调查……”预言家扭头看了眼药品柜,“嗯,已经结束了。” “那就跟我来吧。我们换个地方聊。” “换个地方?在这聊不好吗?” “相信我吧,换个地方绝对是更好的选择。我可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勉强地笑笑。 预言家点头:“那走吧。” …… …… “……预言家,你觉得‘超高校级的幸运’是种自相矛盾的东西吗?” 离开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走在路上时,幸运这么问。 脚步声的回音。 ——自相矛盾的东西。 自己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在恢复记忆之前,但当时的思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确实有这样的结论。 “‘幸运’确实不可思议,我也不是很能认同将‘幸运’称作才能。但为什么说‘自相矛盾’呢?” 他选择把问题返还给幸运,等待她的倾诉。 幸运思索了会,道:“承认‘幸运’、‘运气’的存在,就是对决定论的否定,对一切早已注定的否定。但若是要将‘幸运’作为一种才能看待,又必须要假定一个通常性的好运作为前提,即对必然的肯定。然而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吗?承认必定就是否定偶然性,否定了‘幸运’本身。” “……不绝对吧。‘必然的趋势’和‘早已注定’还是有所差别的。” “于是‘幸运’就是夹在这样的偶然与必然的夹缝间吗?” “或许是的。”他说。 “夹在狭小的缝隙中,近似要迈入自相矛盾的领域,这样的才能真的有意义吗?”她问。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意义。”他不痛不痒地回答。 “可能真的是这样,‘幸运’在这种层面上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但这不是没有稳固的立足之地吗?我能相信它吗?” 幸运声音消沉。 两人仍在稳步往楼下走。情绪的变化没怎么影响到步伐。 ——不能相信。我自己就不相信、不理解“幸运”。 ——但在这种情境下不能这么说。幸运现在是对付江之岛奇运的王牌。只能试试让“幸运”来破解“幸运”。总不能在这里泼她冷水。 预言家纠结了会,道:“我没有‘幸运’的才能。对我来说,压根就不存在‘相信我的幸运’这一选项。” “果然是这样吗?” “不过,‘幸运’毕竟不可能成为判断的唯一标准或唯一因素。”预言家说,“如何衡量‘幸运’的参考价值,做出最终的判断,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幸运’不过是道具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最后的不是‘能否相信自己的幸运’,而是‘能否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倒是真心话。不是为了安慰幸运而编造出来的。 ——我也需要相信我的判断。 预言家在心里默默对他自己说。 “但是,这不是讨巧的说法吗?”幸运顿了顿,“判断的基础还是‘能否相信自己的幸运’,问题的根本没有改变。如果我不知道我的幸运能否相信,我又怎么做出判断呢?” “不对。判断不全是建立在幸运上。即使彻底不相信自己的幸运,一样可以相信自己的这一判断。” “……我总觉得你这是诡辩。”幸运思考了很久,终于放弃般地说道。 两人已经下到了才囚监狱二楼,并且走了好一段距离了。 “但愿不是吧。” 预言家道。 “无所谓了,至少我很喜欢你的解释。”幸运回头一笑。 那是非常真心的笑容。在这座监狱里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随即,那笑容中似也忽然染上了什么其他的情感。 预言家还没来得及辨认,幸运就已经扭回了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到了啊。” 她说。 他抽回注意力。 才囚监狱二层的宴会厅。 那场夸张的晚宴就发生在这里。同样是在这里的阳台上,自己和囚犯展开了“无声的学级裁判”。 “宴会厅?”预言家发问。 幸运继续往宴会厅中间走去。 预言家也只能跟上。 两个人和这个宴会厅还是太格格不入了。即使在才囚监狱已经呆了七天,这种空旷的大空间还是让人不适。 “我们真是幸运呢,一路过来,既没有遇见囚犯他们,也没被其他人看见。”幸运忽然开口。 “……是吧。” “果然我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我决定相信我的幸运……不,相信我的判断。”她停下,转身。 “幸运,你……” 气氛不太对劲。 预言家也停下脚步,背部的肌肉紧张起来。 “——我要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 她盯着预言家。 “结束……” “——我会把幕后黑手给全部杀掉。” 她说。 预言家喉咙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 于是,她终于说: “——从现在开始。” 她的右手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 “超高校级的幸运”流畅地给枪打开保险,上膛。 预言家整个人僵在原地。 身体无法由意识控制移动。 是过度的紧张与恐惧吗?还是说这也是幸运的才能的体现?那么自己作为受害者未免也太不幸了吧? 幸运端起手枪,瞄准预言家。 黑洞洞的枪口。 ——这也是天才的计划吗?还是幸运她的独断专行? ——到此为止了吗? “到此为止。”幸运说。 她是在给她自己打气,杀人同样需要不小的勇气。 ——是自己给了她下决断的勇气吗? “……谢谢。”她最后说。 枪口稳定,准星没有半点偏移。 扣下了扳机。 “砰”! 刺耳的响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荡。 血从幸运的胸口喷出,她往后倒去。 ——?! 预言家回头。 江之岛奇运从一旁的阴影中走出,右手单手举着一把手枪,枪口似乎还在隐隐冒烟。 “抱歉,貌似是我的幸运更胜一筹啊。” “原·超高校级的幸运”露出了嚣张的笑容。 第133章 可能性∑ 完全犯罪 枪、血。 枪口与血迹。 硝烟味与血腥味。 神经被剧烈刺激着。感觉思考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物质。 “江之岛奇运……” 预言家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持枪男子的名字。 情感混杂在一起,充斥全身的末梢。 “哟,杉枝透,好久不见了。”江之岛奇运对预言家挥了下左手。 自杀人预告出现以来,一直去向不明的“黑幕方”的最后一员,终于在预言家的面前现身了。 然而在这种场合被这种家伙叫出名字,感觉实在微妙。 “……你杀了幸运?” 口干舌燥。 “是啊,并且救了你一命。” 他收起手枪,朝预言家走来,两人错身而过。 预言家一时无法组织话语。 “别愣着了,”江之岛奇运道,“随便你把我看作你的同僚还是救命恩人,总之先过来搭把手。” 预言家转身:“……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制造‘完美犯罪’了。”他弯腰,抬起幸运尸体的上身。 “完美犯罪?凭这样的现场?” “看来你对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规则理解还不够啊。”江之岛奇运笑笑,“‘学级裁判’的前提是‘三人发现尸体’。只要尸体不被发现,学级裁判就无法展开、无法定罪;换言之,犯罪也就不存在了。这就是‘完美犯罪’。” “你这是要……” “把这具尸体处理掉。说得直白点就是从宴会厅的阳台那里扔下去。”他拖动幸运的尸体,“过来搭把手啊,我一个人处理起来怪累人的。” “……” 预言家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江之岛奇运。 拖拽的血痕。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情感上接受不了吗?你以为幸运是为什么把你约到这里来的?” 浅浅地呼吸。 “……她也打算在杀死我之后,再这样处理掉我的尸体吗?” “你说呢?”江之岛奇运反问。 …… 预言家杉枝透终于上前,抬起幸运的下身。 沉甸甸的人体,重量自然地压在手上,残余着生命的温暖。 血液在往下流淌。 可笑的“完美犯罪”。 一路留下夸张的血痕,二人来到阳台,使劲将尸体抛了出去。 尸体径自坠落。转眼间便消失在视野中,始终没有听见落地的声响。 毫无真实感。 时隔数日,他再次这么想。 ——我现在算是杀害幸运的共犯吗? ——还是说,因为我是幕后黑手之一,所以我早就是共犯了? “哎呀,完美犯罪完成。这么一来就顺利解决一个问题了。”江之岛奇运拍拍手。 “这算解决问题吗?” “不算吗?那可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换言之是开挂选手。麻烦的对手肯定是越少越好吧。” 江之岛奇运的言论貌似合理,但杉枝透总觉得他的言行中存在矛盾。 感觉有点脱力,杉枝透靠上阳台的栏杆,看着江之岛奇运,说:“刚才,你承认了我是你的‘同僚’吧?” “是啊,有什么否认的必要吗?”江之岛奇运回看向杉枝透。 阳台,对话。 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声的学级裁判”。 情感沉淀下来,心中并没有“想要替幸运报仇”的愤怒,只有近似于悲哀的无奈。 “不,我只是想问:我、你、山形良秀、黑白熊,这四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杉枝透道,“你不会卖关子吧?” “我才懒得卖关子。”江之岛奇运道,“四者都是黑幕,好了。” “你这还是在卖关子。”杉枝透叹气,“我没心情陪你开玩笑……” “某种意义上、黑白熊和山形良秀是一伙的,而你和我则比较相似。”江之岛奇运忽然道。 “……反过来说,我和你两人其实跟黑白熊和山形良秀‘不是一伙的’?”杉枝透反问。 “某种意义上。” ——黑白熊先不提,山形良秀也在某种意义上和我不是一边的吗? “哪种意义?”他追问。 “这个就没法说了。”江之岛奇运笑笑。 两人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血腥味。 ——一开始时,你对我流露出的恶意是怎么回事?现在又为何消失了? 杉枝透本想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放弃了。 “好了,那我就走了。”江之岛奇运离开栏杆。 “等等。”杉枝透叫住了他。 “嗯?还有什么事?” “这几天来出现的‘杀人预告’,是你留下的吗?” “这个……” “血包在仓库里,需要囚犯和电竞选手的两把钥匙。假人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需要两人的指纹。倘若不考虑‘囚犯先偷偷拿走电竞选手的钥匙,再与另一人合作进入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可能……” ——其实是有可能的,囚犯当时已和催眠师达成了合作关系。但想到电竞选手/黑客在交代才能时的表情,自己还是决定先相信一次囚犯。 杉枝透顿了顿,接着说,“那么最可疑的人选就是你了,江之岛奇运。毕竟你是‘原·超高校级的幸运’,什么样的门锁都拦不住你。只不过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哎呀,这个嘛,如果是其他人问,我大概会回答‘随你怎么想咯’。不过你是同僚,那我就告诉你吧。”江之岛奇运歪过头,“——不止我一个。” “啊?” “掰,希望下次见面时一切能有所进展。”他挥挥手,离开了阳台。 “等一下,那你现在打算去干什么?” “……做些符合‘黑幕’印象的事吧,例如把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面的毒药解药互换瓶子。掰咯。” 最后那句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玩笑。 杉枝透看着他的背影,放弃了再对他做挽留。 事已至此。 …… …… 预言家躲在厕所里,反复清洗双手。 ——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不打算原谅江之岛奇运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批判他的立场。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冲上去跟江之岛奇运拼命才是更好的做法吗?不,显然不是。我毕竟属于“黑幕方”。 ——我需要真相。我需要知道这场自相残杀游戏背后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但幸运也是在追求真相。真相原来是这么残酷且不可理喻的东西吗?目标变成了诱因,继续推动着自相残杀。 预言家又泼了一捧水。 ——冷静。 ——重点是现在该怎么办。 ——幸运已经死了,他们迟早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而我不能把事件的实情告诉大家—— ——因为,不论我有没有参与抛尸,只要他们发现“幸运打算杀死我”,我的身份就会暴露。 ——倘若他们发现我是“黑幕方”,恐怕就会仿照江之岛奇运的做法,用两个人把我在宴会厅“处刑”,然后抛尸吧。 ——一定得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江之岛奇运杀了幸运,杀死后进行抛尸。这个事实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前面的,幸运为何在那里被枪杀了。我必须要从事件的真相中抹去我的身影。 …… 想不出来。 时间已逾十点,进入夜晚时段。 总在厕所躲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反而会引起怀疑。先用“拉肚子”对付一下,反正自己昨天的感冒症状有目共睹。其他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预言家离开厕所,前往食堂。 与解谜家分头行动太久,估计已经找不到人了,还是回食堂算了。 “请大家往负一楼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集合。重复一遍,请大家往负一楼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集合。” 广播响起,是收藏家的声音。 ——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预言家调转方向,往楼下奔去。 第134章 可能性Σ 退场 …… …… 路上看到了血迹。 从一楼到楼梯口,再往下到负一楼,接着一路指向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点状血迹,量很少。可能是轻伤或是包扎过。预言家倾向于后者。 源头不知道是在一楼的什么地方。没工夫去看,直接去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没有听到尸体发现广播,证明没有死人。虽然有尸体被处理的可能性,但目前能彻底销毁尸体的地方应该只有二楼的宴会厅,而自己刚从那里过来。 …… 才能研究教室门口是弓道家和天才。 弓道家稳稳地站着,似乎是进入了某种备战状态。天才则多少显得有点焦躁,不停搓动手指。 预言家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天才,发生了什么?” “啊?是预言家啊。”天才看了眼他,道,“我们找到了囚犯和电竞选手。发现两人倒在血泊中,都受了不轻的伤。于是就把他们带过来了。详情你可以去问剑道家,她也在才能研究教室里。” “唔,明白了。” ——也就是说发现了囚犯与电竞选手……事态发展得真快啊,我原以为囚犯方会与天才方相持很久的。 预言家点头,走向房门。 就在二人相错的瞬间,天才忽然一动,反手扣住了预言家的肩膀。 “你看见幸运了吗?” 一刹那的寂静。 心跳漏了一拍。 “路上撞见了一次,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就喃喃着‘黑幕’走掉了。她现在会不会在她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 预言家回头,略显苦恼地皱眉。 ——没想到这么快…… “啊,是嘛……没什么,你进去吧。”天才松开手。 预言家点头,走进才能研究教室。 ——看来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天才大概只是在奇怪幸运的失踪而已。还没发觉幸运已死。 ——好险。我还有时间。 抬眼,观察四周。 这个才能研究教室里又增添了一张病床,纯白的房间、药品、医疗设备,真的就是病房的样子了。 连消毒水的气味都有。 两张病床上分别躺着囚犯与电竞选手,两人双目紧闭,还接了吊瓶。 剑道家和解谜家站在床前。 “发生什么了?”预言家问。 这伤势显然不是电竞选手之前的“自残”等级。是货真价实地受伤。 “自相残杀。”剑道家说,“字面意思。” “发生内讧,然后斗殴了?” “差不多吧,详细过程谁都不知道。”剑道家拍了下腰间的刀,“现场还发现了一把菜刀,估计是从厨房拿的。现在已经放回厨房了。” “……” “推测是电竞选手拿菜刀袭击了囚犯,然后囚犯反过来夺走菜刀,又伤了电竞选手。”剑道家道,“从两人实力来看,这样比较合理。” “催眠师呢?” “她?还没找到。不知道在哪……” “——怎么了?!有人受伤了吗?” 演绎部忽然冲进房间。 “小声点。”剑道家提醒,“囚犯和电竞选手都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他们……”演绎部来到床前,咽了口唾沫,“他们的伤势如何,会死吗?” “情况比较糟糕。这里的医疗设备都还蛮先进的,但缺少有技术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的伤放在外面问题倒不大,住个院的程度;但在这里……搞不好会死。” “会死啊。”预言家咂嘴。 “恐怕是的。而且电竞选手估计更难撑一点,她的体质不如囚犯,伤可能比囚犯还重一点,还有早上的背部伤口……”剑道家摇头。 演绎部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两人。 ——除了震惊,感觉她还有点兴奋? ——不过演绎部这几天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可能这是恐惧的极端表现吧。 预言家琢磨了下演绎部的神情,但没得出答案。 解谜家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动静,安静地站在一旁。 预言家托腮,陷入沉思。 ——内讧吗? ——确实有可能。如果只是做戏,不可能搞成这样两人重伤的地步。不,不止是“有可能”;排除“催眠”,这应该就是真相。 ——在囚犯越狱后,电竞选手也消失了,她本人应该没这个意向,而是被一并“掳走”的。囚犯和其他人彻底闹掰,意味着不用再在意他人的看法了,所以可以无视电竞选手辛苦做出的“受伤局面”,再次控制住电竞选手。 ——受控的电竞选手被囚犯要求去对付剑道家…… ——没错,剑道家虽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帮助自残的电竞选手做了伪证,但她不完全理解电竞选手的动机,甚至可能不确定电竞选手是自残的。 ——而她应该又知道电竞选手是被囚犯掳走的。这样,她很可能还相信着电竞选手。对囚犯而言,电竞选手就仍是一张对付剑道家的王牌。 ——对,囚犯要求电竞选手去接近、暗杀剑道家——然而电竞选手可能同意吗? ——不可能。她就是因为不想互相残杀才自残的。 ——于是,在一时冲动下,她反过来对囚犯出手了。而囚犯在受伤之后也伤了她…… 想到这里,解谜家忽然走了过来,拍了下预言家的肩膀。 在预言家反应过来的同时,她出示了她的笔记本。 【跟我来一趟】 ——这是…… ——算了,反正解谜家不是“天才方”的人,不可能知道幸运的事的。 他点头。随解谜家一起离开了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出门时,被天才用怀疑的视线打量了一番。 预言家无视了这视线。 “喂,天才,怎么样,人都到齐了吗?”收藏家从另一个方向跑来。 天才转身:“除去催眠师,还差画家跟幸运。” 收藏家停下:“他们吗……” 预言家没听接下来的对话,随解谜家走远。 …… …… 才囚监狱,三楼,解谜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地上堆放着大量拼图,墙壁上是奇妙的几何螺旋图形,盒子、吊环、嵌套的锁扣。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和吊灯也有数盏,高低角度不尽相同,大概也是种谜题。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解谜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关上门:“所以,找我是什么事?” 解谜家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几笔,展示给他看—— 【刚刚,我们分头行动之后,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第135章 可能性Σ 解? 【刚刚,我们分头行动之后,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解谜家如此发问。直入主题。 “我……大致去调查了下自己在意的地方。” 【那么是哪里?我后来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看过了。门锁着,敲门也没反应,里面没人。我对你的去向进行了“解谜”,却没能找到你。这很奇怪。】 ——对我的去向进行解谜。还有这种夸张的手法么? “……” 预言家干咽了口唾沫。 【你那时是在做什么?】 ——没想到在这里被找上了……怎么办,含混过去吗?不,这没法混过去啊…… “解谜家,你听我说。”他自己同时也在深呼吸。 ——冷静,这说不定是个绝佳的机会。 解谜家一挑眉毛,正欲落笔再写。 “——我目击了幸运被杀害的现场。” 寂静。 解谜家盯着预言家,视线里满是疑惑。 “啊,准确说,应该是目击到了‘幸运的尸体被处理’的现场。”预言家补充道。 解谜家用眼神示意预言家说下去。 “与你分头行动之后,我去了趟三楼。本想调查下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但那里门是关着的,我单人无法进入。于是我掉头去往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想着能不能见幸运一面。”预言家仔细斟酌词句,“然后,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附近,我看到了单独行动的幸运。” 注意力过度集中,头皮发麻,心脏狂跳。编造谎言的压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解谜家冲他眨眼,对后面的事充满好奇,显然还没有发现这是虚构出来的真相。 他继续说:“我本能地躲了起来,观察幸运。好在幸运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嘴里喃喃着‘黑幕……从现在开始……’,压根没注意到我。” 【黑幕】 解谜家记下关键词。 “然后,我看见她叫出了黑白熊。” 【诶?黑白熊???】 “是的。” 【她为什么可以叫出黑白熊?难道她也与黑幕有关吗?】 “不,我想所有人都可以叫出黑白熊的。只不过我们没这么试过罢了。”预言家解释。 ——实际上是我叫出过黑白熊,虽说是为了让黑白熊帮忙开门,而且黑白熊最后还拒绝了协助。不过这个判断应该是不错的,说不定也有其他人叫出过黑白熊。 【然后呢,她对黑白熊说了什么?】 “她让黑白熊去邀请江之岛奇运,约在宴会厅见面。”预言家顿了顿,“随后,她就离开了。” 解谜家陷入了思考。 “我稍微跟踪了下幸运,看见她下楼之后,我就放弃了跟踪。”他接着道,“我转头去了宴会厅的二楼,想着在那里大概也能观察到他们的交流。当我抵达宴会厅二楼的时候,我发现幸运和江之岛奇运已经在宴会厅一楼了。” 【然后……】 “我所在的角度很不好,他们俩都有不小的可能会发现我,于是就躲在了角落里。然后……”预言家吸气,“我听见了枪声。” “我探头去看,发现幸运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下是一滩血。江之岛奇运走向她,拖起她的尸体,然后前往了宴会厅的阳台。” 【抛尸么?】解谜家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的。恐怕幸运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如果对方死了,就将对方的尸体从阳台处理掉——因此才约江之岛奇运在宴会厅见面。” 【只要尸体不被发现,学级裁判自然也就不可能展开。】 “宴会厅的地板上还留有幸运的血迹。不过为了证实我的话,我们直接去另一个地方吧。” 解谜家点头。看神情,还沉浸于思考之中。 ——很好,就是这样。我表现得比我预想中还要好。 ——一切都没有问题。即使是通过“编造真相”的方式,我也要达到“真相”。 预言家转身,拉开了才能研究教室的门,道:“跟我来。” …… …… 才囚监狱三楼。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 路上没有看见其他人。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随着幸运的死亡、囚犯和电竞选手的重伤,才囚监狱内的“生的气息”也越来越淡。 预言家与解谜家先后伸出手指。 “滴” 门锁应声打开。 “……这就是幸运已死的最好证据。” 预言家握住门把手。 门上是大大的对号图案。 ——如果幸运是正确的,是否代表我是错误的? ——不对,这或许是象征着“真相就在门后”? 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入眼,是一排排整齐的置物架。 …… ——总之,我反过来利用了解谜家对我的怀疑。在“天才方”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进入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缓步行走于置物架之间。 置物架上清一色的打印纸。这就是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吗?有关囚犯的信息也是在这里找到的吗? 他一边想着,回到门口附近,关上门。 ——才能研究教室没有反锁的机制,只能这么关上门做个样子了。 解谜家则已经蹲在了一个置物架前,手里抓着好几张纸在翻来覆去地研究了。 预言家伸手,拿起附近置物架上的一张打印纸。 【超高校级的侦探】 【姓名:】 【性别:女】 【高挑,俏丽的美少女,紫色瞳孔,肤色苍白。身材非常理想,是一个冰美人。紫色头发长及腰际,在左耳一侧用黑丝带系着三股辫。】 【总戴着特制黑色手套不摘下来,用以掩盖侦探初期留下的烧伤瘢痕。】 字体很大,以至于一张纸只有这么点内容。 纸的右下角有手写的【1-1-1】,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搞不懂,再拿起下一张纸。 【来自有着“先完成侦探工作,再来送家人最后一程”祖训的侦探世家,深受祖父影响,早年母亲病逝,父亲离家出走后就任希望之峰学园校长。自小被教导要掩藏自己的感情,并且对真相有着莫名的偏执——“指认凶手的时候要拼上性命,爷爷就是这么教我的”。掌握程度相当的防身术。并自称有着“在情况危急的时候会听到死神的脚步声”的不科学第六感。】 页脚是【1-1-2】,同样是手写。 预言家靠在门上,拿着两张纸,反复对比。 ——这是页码吧。恐怕还是幸运写的。 ——也就是说,幸运此前一直在这整理资料…… “咔哒” 门锁处传来响声。 ——门把手在被拧动。 ——是、是谁? 预言家瞬间愣了神。 解谜家还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异常。 ——不对,关键在于,为什么没有电子锁解锁的提示音? ——是江之岛奇运吗? 他下意识地牢牢抵住门。 门外的人用了两遍力,没把门打开。 “幸运?”门外的人问。 ——是天才的声音。 预言家浑身一震。 然而,接下来的半分钟里,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似乎天才已经离开了。 预言家又等了片刻,终于感觉脱力般地跪坐在地上。 第136章 可能性∑ 始 【超高校级的偶像】 【超高校级的杀人鬼】 【超高校级的贵公子】 【超高校级的保健委员】 预言家一份份地查看资料档案。 ——刚才做了完全错误的决定。 ——不该把天才拦在门外的。 后悔。 ——我没有拦住他的正当理由,何况解谜家也不可能把来这里的事保密。之后一问就知道是我了。 ——算了,反正都会暴露,干脆静下心来慢慢调查。 …… …… 这里存放的清一色是超高校级的学生的资料。 虽然乍看上去没有问题,但细节上存在很多古怪的地方。 一、幸运在纸张右下角留下的数字格式,第三位代表的是页码;第二位据观察,代表的是人物。但第一位是什么呢? 第一位的一个数字下,大概包含十六个人物,然而人物之间却找不出什么共性。 二、这些记录的所有人物,大多都缺了点什么东西。 ——详细说来,就是“高中以后的经历”。 为什么高中以后的经历就没有记录了呢?这么数百号人全是现役的高中生?还都是超高校级?自己说什么也不信。 在高中之后就全部死亡了吗?但这也…… 而且也不是全都缺少。例如3开头的“原·超高校级的学生会长”的资料就有成年人的部分,叙述他加入了“未来机关”。 三、更古怪的是,资料有内容重复的部分,或者说,部分人物疑似有着多份资料。 例如1开头的“超高校级的侦探”,她的资料与3开头的“原·超高校级的侦探”似乎能对上。3中的一些独有描述则像是对她在高中毕业后的经历的描述——从杀人游戏离开后,成为了未来机关第十四支部支部长。 为什么对同一人的描述不放在同一份档案里?不,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人的档案,截止的时间点却不同? 四、部分档案里提及过“杀人游戏”的字眼。是指和现在情况相似的“自相残杀游戏”吗?难道还有其他的自相残杀游戏吗? 以上的这些疑点全都叫人头大。似乎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但怎么都无法找到能贯穿所有疑点的解。 此外…… 预言家走向另一排置物架。 伸手,从上面拿下一份资料。 页码【50-1-1】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姓名:】 【性别:男】 【总是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卫衣。虽然自己作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但似乎很少提及和预言相关的事。】 【成长环境非常普通,也几乎没有遇到过特殊的事件。其实质是他本人也无法随意地使用他的预言能力。】 翻页。 【因此,他本人也缺少作为“超高校级”的自觉,在一群超高校级的学生之间会觉得很不对劲。】 【而这无法自由控制的预言能力也困扰着他。他曾对他自己有过一个古怪的预言,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预言了他将被卷入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中。】 ——啧。 这份资料真是看着叫人不快。 自己的信息被无视主次,这么像是罗列人设一样地打印出来。秘密不但被直白地公布出来,在此之上,还擅自推测自己的精神状态。 ——黑幕简直恶劣到无药可救了…… ——算了,我就是黑幕之一。鬼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记录上去。 问题在于…… 50开头的资料中,没有符合王马小吉的那份。原本还打算根据这里的资料来了解王马小吉的真实才能的。 【50-1】【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50-2】【超高校级的收藏家】 【50-3】【超高校级的侦探】 【50-4】【超高校级的囚犯】 【50-5】【超高校级的弓道家】 【50-6】【超高校级的测绘师】 【50-7】【超高校级的妄想家】 【50-8】【超高校级的锁匠】 【50-9】【超高校级的幸运】 【50-10】【超高校级的窃贼】 【50-11】【超高校级的剑道家】 【50-12】【超高校级的厨师】 【50-13】【超高校级的画家】 【50-14】【超高校级的解谜家】 【50-15】【超高校级的演绎部】 【50-16】【超高校级的黑客】 同时,不知为何,50开头的资料中同样缺少天才和催眠师的。 取而代之的,是“测绘师”、“妄想家”和“厨师”。可是这三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分到自己所在的分类中? 实在搞不懂。 而且50往后还有数字,51、52,直到53为止。 其中,51中发现了【超高校级的天才】,在52中发现了【超高校级的催眠师】,在53中则发现了与王马小吉形象较符合的【超高校级的总统】。 ——为什么?天才、催眠师和王马小吉取代了测绘师、妄想家和厨师吗?但原因和原理是什么呢? ——分类、缺失、重复、替换。这场自相残杀游戏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要命,侦探偏偏最早就出局了。 “解谜家?”预言家唤了声。 解谜家坐在资料堆之中,头抬都不抬。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预言家掏出黑白平板。 凌晨零点三十七分。 在这间才能研究教室已经待了有近两个小时了。 资料太多。很多都只能草草扫一眼,甚至直接略过。也怪不得幸运当时要一连几天地泡在这里。 “解谜家,我出去转一圈。”他说。 解谜家自然没有应答。 预言家开门,走出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过度充实的夜晚。 晚饭后先是囚犯越狱,再是幸运被杀、抛尸,囚犯黑客互相重伤,然后和解谜家一起来到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不知道其他人在干什么。在这个夜晚,恐怕所有人都不会入眠吧。 空气中有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预言家走下楼梯。 一路又是没有看见任何人。 …… 一楼食堂。 弓道家独自一人坐在里面,喝着东西。 “你也没睡?”他看到预言家,问。 “是啊,你在喝什么?酒吗?” “酒精饮料而已。” “有看见其他人吗?” “天晓得。几个小时前倒是见了天才一面,他跟我说‘炸弹失窃了’,让我帮忙找,此外也没什么了。”弓道家又喝了口,“这哪找得到。” ——炸弹失窃。这种事件现在也没法勾起预言家的紧张了。恐怕又是某一方的行动吧,就像假人一样。 …… 离开食堂。 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干脆去负一楼看看重伤的囚犯和黑客。 下楼。 径直走向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其他人到底都在哪里呢?怎么总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才能研究教室门口的血迹似乎比起之前更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推开门。 囚犯还安稳地躺在床上。 但黑客却不见了。 她的那张床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床单上的一大滩血迹。 这样的出血量,在现在的环境下,实在很难认为还能活下来。 ——……这是…… “啊!” 一声尖叫。 听起来很微弱,不过才囚监狱的隔音效果很好,多半就在附近。 来不及多想,预言家冲出才能研究教室。 ======================== 下章就要结束日常篇,正式进入本卷搜查篇了。 第137章 可能性∑ 急 五十三组、每组十六人的资料。 分类、重复、断点、替换。 越是接近“自相残杀游戏”的真相,反而越无法理解真相的全貌。 幸运之死时刻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必须得在此之前找出一切背后的真相…… 在凌晨零点,精神疲劳的预言家终于离开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想要逛一圈喘口气。 然而,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人。 怀揣着困惑,他前往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并在那看见了染血的床单。而本应在床上的黑客则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 …… 奔跑。 稍微有点喘不过气。 虽然还有精神,但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了。一整天都绷紧着神经,疲劳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心脏狂跳着。 预言家调整呼吸,继续加快脚步。 ——不远,就快到了。大致方位应该是—— 绕过两个弯,映入眼帘的是坐在走廊地上的演绎部。 她正对着的是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 面色惨白,身体似乎也在颤抖。 “喂,发生了什……” 她一个激灵,看向预言家,大喊:“不、别过来!” 预言家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话,直接冲到了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 急刹,转动头,看向门内—— 在他辨认出门内的景象之前,强光和冲击波已经夺去了他的意识。 “轰!” …… …… “……咳咳。” 预言家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脑内还在震荡,身体不是很听使唤。 ——爆炸。刚刚那是。 所幸最后那刹那,自己下意识用手臂护住了头部。没骨折,也应该没有内伤。炸弹的威力似乎很小。 “……检测到爆炸,发生在负一层、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请大家于那里集中。检测到爆炸,发生在负一层……” 广播正在运作,里面是黑白熊的声音。不过听上去语气相当正常。没有用那种夸张的语调,更像是电子设备的提示音。 预言家使劲,终于撑起了他的上身。 看向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 那里面冒着浓烟,还不时亮起火光,是爆炸点燃了房间内部的设备吗? 他环顾四周,周遭有不少椅子或桌子的零件,大概是被冲击波掀出来的。演绎部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喂,演绎部,没事吧……” 他刚问出口,余光就扫到了某样事物。 ——那是…… 他撑着地,向那边挪动。 被火灾的烟熏出了眼泪。视线模糊。 用力眨眼,对其反复确认。 在一张散开的椅背的后面,是一条手臂。 并非假人的,是真人的手臂。 几乎是同时,他身上的黑白平板震动了下。 “——叮咚乓咚!” 广播的声音忽然改变。 “尸体被发现了!” ——不会吧…… “你们,快点到尸体发现现场的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集合!” 预言家一时失语,愣愣地掏出黑白平板。 【死者才能:不明】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女】 【死亡时间:夜间十一时至十二时】 【死因:不明】 【尸体状态:有服药迹象,药物种类不明。有外伤。尸体被肢解。因焚烧缘故,尸体部分特征不明。】 ——…… “哈、哈……” 他大口喘气。 吸进来的气一股烟味。但愿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再次看向才能研究教室内部。 黑烟、火焰、热气流。 ——既然是肢解,那么其他的尸体应该还在教室内部…… 他眯着眼睛,总算是辨认出了类似的肢体。 火舌舔舐着尸体,只能看清轮廓。 “叮咚乓咚!” 广播的声音突兀地再次响起。 ——……这个是会播两遍的吗? “尸体被发现了!” 手中的黑白平板同时震动。 “你们,快点到尸体发现现场的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门口集合!” ——……喂、开玩笑的吧…… 预言家再次看向黑白平板。 【死者才能:不明】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女】 【死亡时间:夜间十二时前】 【死因:不明】 【尸体状态:有服药迹象,药物种类不明。有外伤。尸体被肢解。因焚烧缘故,尸体部分特征不明。】 内容几乎完全相同。 连续分尸。 身体丧失了力气,脑中完全一片空白。 …… …… 剑道家和弓道家先后赶了过来。 火焰仍在燃烧着。始终没有扩大,但也没有熄灭。 随后,是姗姗来迟的解谜家。 剑道家抱起昏厥的演绎部,用熟练的手法让其醒转。 在此过程中,预言家只是呆呆地靠在墙根。 两人死亡,还是以分尸的形式。 杀人预告应验了吗? ——为什么…… “喂!你们这帮家伙,就只会看着火烧下去吗?无能的高中生啊!” 黑白熊从角落里跳出来,摆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 “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还‘超高校级’,结果没有半点的应急能力。这里好歹是有灭火器的,你们从没关心过吗!” 它骂骂咧咧地扯来根水管,干脆利落地灭了火。 “好了。学级裁判将在一段时间后举办,你们这些家伙就抓紧时间搜查吧。” …… “喂,预言家,这是怎么回事?”剑道家拍了下他的肩膀,“演绎部现在精神受到了刺激,没法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不至于吧?” “嗯……” “清楚说说刚刚的情况。怎么又是爆炸又是尸体发现的?”她追问。 “……我也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直接发生了爆炸。随后就发现了尸体的残肢。” “什么啊。” “我也搞不懂啊。”预言家痛苦地抓头。 “……算了。”剑道家叹气,转向才能研究教室,“喂,弓道家,确认尸体情况了吗?” “嗯,确实有两具的量。”弓道家弯着腰,在刚刚的火场中翻拣,“不过这里没有衣服的残片啊,没法确认尸体身份。” “没有衣服?” “对。裸的。” “头呢?” “别催啊……这种差事太渗人了,有本事你来。”弓道家抱怨。 剑道家双手抱胸,不再说话。 解谜家安静地站在一旁。 演绎部缩在墙根。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跟死者无关…… 预言家的思维仍不很清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对了! ——为什么发现尸体后这么久了,过来这里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 ——其他人呢? ——两名死者都是女性,那么天才和收藏家至少都不在范围内。 预言家正欲开口询问,房间内的弓道家也正好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两人分别是‘超高校级的画家’和‘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 第138章 可能性∑ 爆 ——画家? ——“超高校级的画家”山形良秀,黑幕之一。她居然会死? 眼前是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 爆炸没有带来多大影响,但其引发的火灾把门口的一圈都给熏黑了。火虽然被灭,但烟还没有彻底散去。 弓道家还在教室内搜查。 “……尸体真的是她们两个吗?”预言家抬头。 “不信自己来看。虽然被火烧得……但还是能认出来的。”弓道家叹气。 剑道家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倒是有。其中有一具躯干上有一处刺伤。在心脏位置。伤口不浅。”他答。 “……致命伤吗?”预言家问。 “不知道。如果直接这么捅上去,应该是可以致命的。但尸体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原因到底如何了。” ——尸体调查报告上,也全都表示死因不明。 “是谁的躯干?”剑道家问。 “认不出来,没办法。”弓道家转身,“我快撑不住了,你们先调查吧,我喘口气。” 他说罢,从才能研究教室中走出。 满头的汗,看来那里面对生理和心理都是折磨。 “那换我吧。”剑道家上前交接。 …… …… ——画家与黑客。 ——黑幕之一与曾经的共犯之一。 ——为什么是她们两个? ——黑幕的层面上,我和江之岛奇运的优先级都应该不低。共犯的层面上,主谋的囚犯理应比黑客更加优先。 想不通。 ——况且这个组合也很奇怪。为什么要同时杀掉她们呢? 预言家坐在地上,陷入思考。 他此时的思维其实非常混乱,压根没有做出推理的余裕。与其说“思考”,还不如说是“自我满足”或者“借思考的形式来寻求心理安慰”。 “……喂,预言家。” 演绎部忽然贴过来,吓了他一跳。 “什么事?” “那条手臂。”她伸出手指,指向初次引发警报的人类残肢。 “……嗯?” “——是画家的。” “啊?” “那是画家的手臂。我认得出来。”她一边说,一边发抖。 ——画家的手臂吗? ——仅凭一条手臂,自己是分辨不出来画家和黑客的。 ——既然如此,第一具尸体就是画家的。学级裁判的对象也就是画家了…… ——但这也没什么意义。杀害画家和黑客的大概是同一人。短时间、同一地点、分尸。模仿犯罪没有这样的余裕。 “喂,我在这里面找到了疑似凶器!” “是什么?”预言家出声。 演绎部还死盯着那条断臂。现在也顾不上她了。 然而剑道家却在房里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个……是我的才能研究教室里的刀。” “……被偷的?” “……不,不知道。” 奇怪的问答。为什么会回答“不知道”呢? “刀是分尸的道具吗?”预言家换了个问题。 “这里的武器是超出常理的等级。配上一定的技术,想分尸很轻松。”剑道家在里头说,“……等等,这里还有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 弓道家和预言家同时道。 “嗯,水果刀。等等……还有把匕首。” 剑道家一边咳嗽,一边从教室里走出来,两手各拿一把刀。 水果刀与匕首。水果刀样式普通,匕首稍微精致些,被火烤得有些发黑。两把刀上全都有血污,毕竟是放在分尸场所。 ——这两样道具都不可能用来分尸,为什么会出现在尸体发现现场呢…… “这匕首我没见过。就我观察,刃上可能有毒,注意别碰。”剑道家道,“至于水果刀,应该是厨房来的吧?弓道家?” “你什么意思。” “如果厨房的水果刀失踪了……你应该不会隐瞒不报吧?” “你在怀疑我?” “只是稍微感到有点奇怪。” “好巧啊,我也觉得你三番两次丢刀也很奇怪。”弓道家呛了回去。 “哪有三番两次——” “之前电竞选手在休息室遇袭的那回,不是吗?” “那次是……” ——那次是黑客她策划的自残。剑道家只是迫于无奈做的伪证。 预言家想。 ——算了,让他们俩慢慢纠结吧。 他起身,走进才能研究教室。 …… 焦黑。 散开的桌椅。 残肢。 预言家捂住嘴,尽可能保持冷静。 ——分尸的刀,以及被刺伤的躯干。 需要确认这两点。 胃里在翻江倒海。 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本来就是以暗红色为主色调。一间极度压抑的屋子。 现在,这间暗红色的屋子配上焦黑和血污,在视觉上更加刺激人的神经。 往里走去,终于在房间最内侧发现了刀具。 刀刃很宽,刀身约一米,不算特别长。 共有三把,叠放在一起。 预言家伸出手,提起一把刀。 没有预想中的重,单手也能拿起来。但单手用起来不便,最好还是得双手。 他放下刀。 ——接下来应该是尸体上的刺伤了…… ——嗯? 他走向角落。 床单。 被烧得有些破烂,好在还能看出是床床单。没被彻底烧毁,也算是幸运。 床单上还有血迹。 ——床单……搬运尸体用的吧。但是…… “咳咳。” 好热。有点吃不消了。床单的事之后再想。 目光投向尸块。 两人份的尸体。 …… 预言家从才能研究教室中走出。 生理和心理的煎熬。 他不停喘气。 ——弓道家说得不错,其中一个躯干上面确实有明显刺伤。不过看不出那是谁的躯干。 ——刺伤…… 门外,弓道家和剑道家吵得不可开交。 剑道家显然没有说出黑客自残的真相——说那个,就相当于说“剑道家利用黑客来杀囚犯”,甚至是在扩大嫌疑。 “……你们有考虑过接下来搜查哪里吗?”预言家问。 “干脆把所有卧室都搜一遍得了,从剑道家开始。”弓道家道,“或者去趟厨房也行。反正证明我的清白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哈,我倒是建议从弓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搜起呢。”剑道家反唇相讥,随后正色,“不过……我倒也支持去找下天才他们。他们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演绎部和解谜家都没有表示。 预言家开口:“我提议先去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毕竟凶手肯定是把电竞选手从那里带出来的。天才他们可以之后再……” “检测到爆炸,发生在二层、宴会厅,请大家于那里集中。” 广播忽然响起。 ——什么? “检测到爆炸,发生在二层、宴会厅,请大家于那里集中。检测到爆炸,发生在二层、宴会厅,请大家于那里集中。检测到爆炸……” 黑白熊的声音,和之前爆炸发生的时候一样。 “又是爆炸?”剑道家皱眉。 ——宴会厅…… “走!”弓道家一呼。 解谜家把演绎部从地上拉起来。 “去电梯吗?”预言家问。 “电梯不太安全,走楼梯。”剑道家道,“这两把……我先拿手上了,别靠我太近,当心被划到。” 停顿。 弓道家已经先跑了出去。 众人一并跟上。 催动脚步。 第139章 可能性∑ 落 心跳。 乱。 身体和精神都趋近极限。 脚步。 冲上楼梯。 弓道家在最前头。 剑道家其次。 预言家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避免被剑道家手中的匕首或水果刀划伤。 演绎部和解谜家落在最后。 拐角。 爆炸广播已经停了。那个看样子不会持续播放很久。 一路闯上二楼。 ……呼吸有点跟不上。 预言家用力眨眼,保持神智的清明。 ——宴会厅。 凌乱的脚步声。 ——自侦探死亡之后,已有数日没有发生正式的杀人事件了。 ——在宴会厅指认囚犯那次,并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接下来,囚犯构建的暗杀计划也好,黑客的自残也罢,甚至是天才方突然出手限制囚犯方,期间智斗和暗中算计虽然不断,但总归没有造成死亡。 ——虽然幸运被枪杀了,自己还参与了抛尸的过程,但整体并没有充足的真实感。何况那是江之岛奇运介入,和“自相残杀游戏”还是稍有差别。往后囚犯黑客双双重伤,则也没有造成死亡。 ——现在,却一连发生了两起命案…… ——自己潜意识里渐渐认为不会再发生杀人事件了。然而这终究是种妄想吗…… 前方,足音的节奏忽然乱了。 耳朵先捕捉到了这一事实。 ——嗯?这里离宴会厅应该还有一段距…… 他将注意力移到外界,随后思维戛然而止。 红色。 躺着的人。 下身。 电梯门。 脚上一瞬失去控制,险些摔倒。 他刹住,再次看向拐角后的电梯。 在电梯处,一段下半身正倒在那里。裤子还好好地穿着,底下是一滩血。腰部截面紧贴电梯门。就像是被电梯门给拦腰截断了一样。 上半身不知所踪,可能是在电梯内部。 “叮咚乓咚!” 广播响起。 “噫呀————” 身后随之传来尖叫。看来后头的演绎部也看见了这具尸体。 “尸体被发现了!” 身上的黑白平板发出震动。 “你们,快点到尸体发现现场的二楼电梯口集合!” ——第三名死者。 仅看下半身看不出是谁。但感觉意外地有点眼熟。这身裤子应该是…… “先去宴会厅吗?”剑道家问。 “……先确认下现场的情况。”弓道家大步上前,站在电梯门口,手指颤巍巍地按下了按钮。 ——按钮旁还有字条。印象里是因为发生故障,没法运重物上行。这是那台停靠二楼和三楼的电梯。 ——这么说来,在之前囚犯“越狱”的时候,天才就说了“要从负一层开始,破坏才囚监狱的电梯”。那么停靠负一层的其他三台电梯可能都已经被破坏了。刚才就算去了电梯,估计也没法乘电梯上楼。 在短短的瞬间,预言家想到了这些内容。 电梯门打开。 惨状。 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分离的肢体。以及…… 插在尸体胸口的一根箭。 尸体的面部没有被破坏。 ……是江之岛奇运。 “呀————” 演绎部又尖叫了起来。 …… 【死者才能:超高校级的幸运】 【死者姓名:江之岛奇运】 【死者性别:男】 【死亡时间:夜间十一时左右】 【死因:胸口被弓箭射入】 【尸体状态:尸体被肢解。除胸口箭伤外,再无其他明显外伤。】 黑白平板上如此记录。 ——为什么会是江之岛奇运…… 彻底的意料之外。 ——这个轻浮自信的家伙……虽然同为黑幕,但自己直到最后都未能理解他。 无论是他对他的才能的病态自信,还是他所说的“重要的是反馈的及时性”,亦或是一开始时他对我释放的恶意。甚至是后来对我态度的微妙转变……一概都没有弄清楚。看来也没有搞清楚的机会了。 “弓箭伤……”剑道家说,“弓道家,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要看到弓箭就联想到我啊。既然作为凶器,本质上谁都能使用。” “但未经训练的普通人基本上做不到用其精准杀人的。” “仅凭我是没法杀死江之岛奇运的。这个和技术无关。你也是知道的吧?”弓道家再次反驳。 在初次遇见江之岛奇运时,弓道家在近距离对他射了两箭,但无一命中。 ——这是在暗示“能杀死幸运的只有幸运”吗?但“超高校级的幸运”分明已经在自己的眼前被枪杀了,怎么可能再来杀害江之岛奇运? ——……不,别被别人的话影响了。这可能是弓道家的诡辩。没人规定“幸运”等于“不死之身”。即使再怎么幸运,或许也…… ——……算了。 他攥紧拳头。 “……大家,抓紧时间去宴会厅吧。”他提议。 …… 再次催动脚步。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火灾也好,尸体也罢。再出现什么自己也不会奇怪了。 加速。 身体素质的差距在这时体现了出来。尽管心里做好了觉悟,但真正跑起来,还是远远被弓道家和剑道家甩在后头。 ——宴会厅。 ——宴会厅! 像冲线一样,他终于冲进了宴会厅。 出乎意料地,既没有火灾,也没有尸体。 地板上倒是还有血迹。那是幸运被枪杀时留下的。 先一步赶到的弓道家和剑道家自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地上的血迹上。 ——不对啊,爆炸的痕迹呢? 看向周围,桌椅都被整齐地移到了墙边。只有几把椅子倒在地上。 演绎部和解谜家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爆炸到底是……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啊。” 阳台。 “这……” “爆炸的程度我好好控制了,没造成损失。怎么样,做的还不错吧?” 一个人蹲在阳台的栏杆上。 阳台上没有灯光,加上注意力在“爆炸的影响”上,所以刚刚没有注意到那边。 那人缓缓站起身,立于栏杆上。 大盖帽。紫黑的披风。白色拘束服。 ——“超高校级的???”王马小吉。 “爆炸是你干的吗?”“你就是杀人犯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问题一并甩了过去。 “别急。反正你们的问题我一个都不想回答。”王马小吉道,“不过既然你们都到这儿了,那就代表‘镜头’多半也在看着这里了。好——请给我一个特写——” 他张开双臂,左手捏着块黑白平板,右手似乎握着什么道具。 ——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给我下来,慢慢把话说清楚吧!” 剑道家一个箭步上前,直冲向阳台。 “慢着!”王马小吉一喝,按下了右手大拇指。 “轰!” 阳台入口处瞬间发生了爆炸,青烟腾起,视野一晃。 剑道家疾退,回到了宴会厅中心。 王马小吉晃了晃右手,“这就对了嘛。不要贸然靠近哦。” ——他右手握的是炸弹的引爆按钮吗! “检测到爆炸,发生在二层、宴会厅,请大家于那里集中……” 爆炸广播又开始播报。 “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王马小吉道,“不知怎么的,在我醒来时,我的脑袋里似乎还残留了一点古怪的记忆……啊呀,好像还是说得长了点。总之,我还是打算结束‘自相残杀游戏’。既然你们在看着,那就给我看好了吧。” 他说罢,脚尖一踮。 ——不好! “等——!” 整个身体向后轻轻跃出,披风展开,似是风对他最后的挽留。 完全来不及反应,王马小吉随着爆炸广播的最后一句坠落下去。 众人一齐冲上阳台。 广播结束,一切归于寂静。 从阳台往下望去,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王马小吉已经死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完成了诡异又震撼的自杀。 第140章 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 反向 “……诶,江之岛奇运死了啊。” 东野恭一郎放下手机,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转动转椅。 深夜,已近凌晨一点。日光灯太晃眼了,他只开了两盏台灯。 面前还有一大堆的文件,电脑里待处理的邮件更是数不胜数。 自从最原终一一行人从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出来以后,媒体和极端粉丝兴奋得像磕了药一样。铺天盖地的采访和黑屁。直接惹麻烦的也不少,还有一群人找弹丸team的员工来闹事。弹丸team内部甚至都有不少员工心血来潮打算辞职。 拜其所赐,自己这阵子几乎天天都在高强度工作。 因此,就连江之岛奇运的死,也是部下刚刚用短信通知他的。他压根没空去看直播。 ——江之岛奇运死了……那家伙死了…… 他思忖着。 若是在第四十五期弹丸论破中,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江之岛奇运会死。他那时一直是把江之岛奇运当作最大的敌人来看待的。 不过后来的江之岛奇运已经失去了威胁,沦为了一个过度关注他自身的偏执狂。这样的江之岛什么时候死掉都不意外…… ——不,连我都已经杀掉他一次了。 脑海里浮现出那时的那场车祸。 正好这几天最原终一又调查了“噩梦之馆事件”。说起来,那场车祸也是发生在那起事件的途中啊…… ……嗯,这事没必要多想。我做得很完美。虽然估计江之岛本人已经察觉了真相,但他不可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顶多就是把恶意再发泄到其他人身上去吧。 死了就死了吧。但愿江之岛的那些粉丝不要炎上。 东野恭一郎想着,回到电脑上,打开论坛。 幸运死亡、黑客死亡、画家死亡、江之岛奇运死亡、王马小吉死亡? ——怎么搞的,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博斯她完全没把握住剧情节奏啊! 他转头,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好是对之前“高潮镜头”的回放。 【“……啊呀,好像还是说得长了点。总之,我还是打算结束‘自相残杀游戏’。既然你们在看着,那就给我看好了吧。”】 面部特写,随即镜头拉远。 王马小吉站在栏杆上,往后一跃—— 嗯,真是帅气的发言和动作。王马的粉丝又可以狂欢一阵子了。 东野恭一郎扶额,关掉电视。 “弹丸论破系列”多少还有点老规矩——案件尽量要保持在五到六起。这样不论是人物塑造角度,还是剧情丰满度,乃至时长,都是最合适的。 黑幕进场就是为了调节这个。推动剧情发展,炒热气氛,控制剧情,不要让剧情暴走…… 但人死成现在这样,还怎么搞剧情? ……对了,好像连博斯她自己都在死亡名单上。 ——…… ——这还搞什么?黑幕死得干干净净,接下来靠谁控制剧情?黑白熊?还是那个预言家? 再看论坛上总结的死亡信息。 幸运——当着预言家的面被江之岛奇运枪杀。 黑客、画家——被分尸,尸体混在一起。 江之岛奇运——被弓箭射杀,尸体被分尸。 王马小吉——自杀。 死法倒都不错。比“被高尔夫球杆敲死”要好得多,这才有点弹丸论破的味道。 “分尸啊……竟然是分尸。” ——分尸本身不是多新鲜的手法,不过在弹丸论破里相对少见。毕竟分尸通常是尸体处理的一部分,而弹丸论破中通常没有把尸体处理干净的必要,也没有慢吞吞处理尸体的余裕。 而且印象里,才囚监狱想要销毁尸体非常轻松,在二楼宴会厅往下一扔就好。即使这样还要分尸,还是对多人的分尸…… 东野恭一郎脑中一下冒出了数种推理。 这时候,只要再采集一些情报,就能排除错误的推理,得出真相了。 ——……没必要。 一不留神又犯了“侦探”的职业病。 ——现在自己是弹丸team的一份子,早就不是“侦探”了。况且想知道真相,去后台问一问就可以了。 他用手扇风,驱赶烦闷冗杂的思绪。 深夜的办公室。 台灯的灯光非常稳定,一如这个一成不变的夜。 ——第五十期弹丸论破就先让它去吧。偶尔来次这样的展开倒也不错。 ——还是要处理手头的工作…… 手机却于此时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威廉”。 第四十九期的“超高校级的不幸”。记得是负责接待最原终一一行人。 他接通电话。 “喂。” “喂?是东野先生吗?” “是我。这么晚有什么事?” “东野先生,事情不太妙啊。”威廉在电话那头咂嘴,“最原他们看到第五十期弹丸的直播了。我没拦住他们。唉这也不太好拦,我总不能把信号给他们全掐了吧……” “他们看了就看了。怎么了吗?” “哎呀东野先生,他们看到的是刚才的直播,您懂了吧?”威廉一口气说下去,“他们看到了王马小吉自杀的那幕啊。居然还有特写,要命地帅。” ——这个威廉,废话未免太多了。 “他们有什么反应?” “看到了死去的同伴又出现在电视直播上,还能是什么反应——虽然看着伙伴又死了一次——反正就是惊讶喜悦愤怒混在一起那状态。总之,现在他们打算连夜去弹丸team本部,来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么…… ——要处理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啊。 “威廉,电话给我。”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男声。 接下来是传递手机的杂音。 恐怕是威廉偷偷打电话报信的行为被最原终一抓了个正着。 ——这些部下怎么没一个靠得住的。 东野恭一郎在心里叹气,对着话筒说:“喂,你好,最原终一。” “你好,东野恭一郎。”那头沉着地说。 “你们就直接过来吧。让威廉帮你们带路。”他道,“现在王马小吉一死,粉丝绝对要兴奋一阵。你们连夜赶路,也能尽量避免被极端粉丝袭击。” “……嗯。” “我想着,我们是时候也该见一面了。” “是啊,调查过‘噩梦之馆事件’后,我就很想和你当面聊聊。现在这种想法更强烈了。”最原终一道。 “那么之后见,原·超高校级的侦探。” “再见,原·超高校级的侦探。” 电话挂断。 ——最原终一么…… 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进行的时候,自己正好在忙第五十期的事。因此对第五十三期全程都没怎么关注,全权扔给了白银紬。 不然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让第五十三期在终章搞出“metafiction”的情节。那简直是放送事故……更别说白银最后还玩脱了。 “谎言也能成为真实”……记得最原终一最后大概是说了这样的台词。 这是对“metafiction”再合适不过的“论破”了。 ——既然如此,就让谎言成真吧。 东野恭一郎盯着台灯,这么想到。 第141章 可能性∑ 疑 “王马小吉他……这是自杀了?”弓道家凝视着阳台下方,一脸的难以置信。 往下看去,完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自杀了。”预言家道,“不过因为没法目击到尸体,所以没有响起尸体发现广播。” 超高校级的???——王马小吉。 才能不明,几乎一直关在“特殊监狱”里面的青年。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的资料里,则疑似以“超高校级的总统”的身份记录在序号53的子项中。 像个安乐椅侦探一样,能从极细小的“不合理”之处发掘事实。虽然身处“特殊监狱”,但他在短短的聊天中就逼近了“侦探之死”的真相。而前提是自己甚至还刻意对他隐瞒了一些线索。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这么伴随着谜团自杀了…… ——江之岛奇运也好,王马小吉也罢。这两例都是意料之外的人选。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他们死亡。 “不过,这么一来,凶手的身份就大致能确定了吧。”弓道家忽然说道。 “嗯?” “王马小吉他当着我们的面引爆了炸弹,这点总不至于有错吧?” 心里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但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现场一阵沉默。 “……如果王马小吉是杀人凶手,他为什么要当着我们的面引爆炸弹,又当着我们的面自杀呢?”剑道家说。 “引爆炸弹不是为了阻止你靠近吗。”弓道家道,“至于自杀……这个搞不懂也无所谓吧?反正不是对他来学级裁判。” 预言家摇头:“不,剑道家的意思是:如果王马小吉一开始就打算自杀,在她冲过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从栏杆上跳下去。没必要引爆炸弹。多此一举。” “……你这么说……” 对话又陷入了僵局。 ——炸弹。 ——王马小吉引爆炸弹的理由…… ——炸弹……炸弹最早是由囚犯准备,用于暗杀江之岛奇运的…… “说起来,宴会厅地板中间的血迹是什么?看着好像一路延伸到了阳台这。”剑道家忽然开口,“这也和王马小吉有关系吗?” “不,那个是……”预言家欲言又止。 ——虽然已经事先对解谜家说了一遍谎言,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是什么?”弓道家问。 “……是幸运的血迹。”他硬着头皮说道。 “幸运?” “在囚犯越狱后的那段时间,我在宴会厅的二楼,目击了幸运被江之岛奇运枪杀的过程。随后,她的尸体被江之岛奇运从阳台扔了下去。” “幸运吗,连幸运她也……”剑道家一时语塞。 “为什么你会目击到?不会是你杀了幸运吧?”弓道家反问,“因为江之岛奇运死了,死无对证,就嫁祸给江之岛。” “我哪有嫁祸的必要。反正尸体都没有了,学级裁判也不可能到我头上。”预言家叹气,“至于目击的原因,那是那时我感觉幸运不太正常,就跟踪了她。” 沉默。 事态没有任何进展。原地踏步。 “对了,弓道家。”他问,“案发前,你跟我说过的吧?炸弹失窃了。” “……啊,那倒是。” “失窃了多少?详情呢?” “这个我哪知道,你要问天才去。” “这么说来,天才他们一直没出现啊。”剑道家一敲手心,“在这发呆也没办法,还是先去找找他们吧。” ——还有天才、收藏家、催眠师三人。其中催眠师从囚犯越狱起就下落不明了。 ——现在死亡人数激增,必须得去确保他们的状态。 “……就这么办。” “我没异议。” 演绎部和解谜家也默默点头。 一致同意,行动起来。 …… …… 目标地点暂定为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 位置在三楼。虽然通过宴会厅上楼最方便,但宴会厅的楼梯结构不是很稳,又发生了两起爆炸,担心有可能崩塌。安全起见,还是走普通的楼梯。 弓道家走在最前,随后是演绎部和解谜家,在后是剑道家和预言家。 普通的走路速度。现在虽然有抓紧时间的必要,但没有再狂奔一回的精力了。 路过江之岛奇运的死亡现场。 解谜家扶着演绎部站在一旁,剩下三人对江之岛奇运的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搜查。 一无所获。 “我还以为能找到黑白平板之类的东西……”剑道家直起腰,甩了甩手。她从调查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起,就一直拿着水果刀和匕首,想必很累。 预言家歪头:“黑白平板吗?江之岛奇运要那东西也没用吧?” “但是连王马小吉手上都有块黑白平板不是吗?他就是抓着那个跳下去的。”剑道家说,“况且一楼不是有间空卧室吗?窃贼杀害锁匠的第一案发现场。当时只有十五个人,却有十六间房间。” “当时不是发现了一个‘超高校级的死者’吗?那是他的房间吧。”弓道家插嘴。 “但‘超高校级的死者’失踪了啊。” “是被王马小吉给占位了吧。”弓道家道,“那地方变成关王马小吉的特殊监狱了嘛。就相当于死者被替换成了王马小吉。你不也说了,王马手上有块黑白平板,这就是证据。” “……我还是不认同。”剑道家捡起水果刀和匕首。 这两人很少有观点一致的时候。 “走吧,去天才那里。”预言家起身。 三人离开电梯口的尸体。弓道家又走到了前头去。 解谜家停在原地,似乎是在发呆。 “怎么了?”预言家拍了她一下,“要走了。” 她如梦初醒般点点头,扶着演绎部前进。 ——她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吗? ——和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的那些资料有关的? ——……对了,确实有一点值得在意。 ——为什么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我没看到符合“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描述的资料呢? ——像弓道家说的那样,王马替换了死者…… “别刚提醒完别人,你就在这发起呆啊。”剑道家用胳膊肘顶了下预言家。 “啊,抱歉,在想东西。” 连忙迈开脚步。五个人松散地向前行进。 “……喂,预言家。”剑道家压低声音,“杀害江之岛奇运的多半就是弓道家。” 第142章 可能性∑ 乱 预言家一惊,瞥了眼前头的弓道家,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为什么?”预言家也将声音压低。 “你想想尸体发现广播。” “尸体发现广播……” “尸体发现广播不是要三个人目击到尸体才会放嘛。当时目击江之岛的顺序是他、我、你。你看到了尸体后,广播就开始了。”剑道家分析道,“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你就变成第四个目击者了。这显然与事实相悖。所以凶手只可能在我们三个之中……不对,你是广播触发者,也可以排除你先目击过尸体的可能。那么你也能排除掉,只剩我和弓道家。” 预言家道:“然后,你自己不是凶手。于是凶手就必然是弓道家?” “没错。”剑道家点头。 灯光。 行走。 ——这个推理虽然多少显得有点走偏门,但确实成立。即使不管最后那个“因为我不是,所以剩下那个肯定是”的逻辑,也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两人。 预言家托腮:“……惊人的推理。我完全没注意这个。” “那当然。我好歹是经历过‘噩梦之馆事件’的,和‘超高校级的侦探’一起。”她笑笑。 ——噩梦之馆事件? ——这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之前剑道家告诉我“她和侦探早就认识”的时候,有说事件的名字吗? “哟!各位同学们!你们这些家伙,凌晨好啊!” 黑白熊忽然从不知是哪的角落里跳出来。 预言家的思维再次被打断,只能不满地看向黑白熊。 五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熊玩偶身上。 “唔噗噗,这个点还在到处跑,年轻人果然有精神啊……但是,长期熬夜对身体不好哦,要注意。不过嘛,明知不好还会去做,果然这才是年轻人呢!”它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剑道家举起了两把匕首,摆出了格斗架势:“你来是干什么?” “别着急嘛。”黑白熊伸手,“补充校规!尸体发现广播的‘三人限制’是不包括凶手的。即必须要凶手以外的三人看到尸体,才会响起尸体发现广播!” “……诶?” ——如此一来,弓道家的杀人嫌疑就被排除了。不如说在相当程度上证明了清白。 “这玩具在说什么啊?”弓道家歪头。 “补充规则真是麻烦的事。”黑白熊垂下脑袋,“从第二代起就有这样的麻烦事……” 它就这样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又一下子跑走了。 “……莫名其妙的,继续走吧。”弓道家说。 剑道家小声抱怨:“怎么搞的……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推理……本来以为这么一来问题就都解决了……” “稍微放松点。”预言家安慰她,“毕竟江之岛奇运的死不是学级裁判的目标。还是得解决画家和黑……电竞选手的案件。” 也是在意料之中了。侦探事件哪可能用这么讨巧的方法轻松解决。 ——不过…… ——我记得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那里,先是演绎部目击了尸体,随后我赶到,发生爆炸,我目击尸体,响起尸体发现广播。 ——这么一来,目击者只有两人。 ——显然还有一个目击者。或者说,是共犯? 上楼。 途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那里门没关。 奇怪,是自己和幸运离开的时候忘了关门吗?不应该吧……记不太清了。 预言家没有多想,回到刚才的思路。 ——囚犯方。囚犯还处在昏迷状态,黑客被杀,催眠师去向不明。不符合共犯成立的条件。 ——黑幕方。画家和江之岛先后被分尸,我可以用不在场证明自证清白,黑白熊应该不会参与进杀人事件。同样不符合共犯成立条件。 ——无派别人士中,演绎部是目击者之一,解谜家和我一起行动,有案发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王马倒是充满疑点地自杀了……王马先不论,总之这几个人不可能联手。 ——只剩天才方了。幸运已死,天才、收藏家下落不明。弓道家和剑道家虽然不像参与了关于江之岛奇运的事件,但在画家和黑客方面也没法证明清白。 ——果然天才方是最可疑的。 ——何况炸弹也在天才方手上。王马引爆的炸弹应该是天才方失窃的炸弹…… 等等。 ——刚刚一瞬间,我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是什么呢……王马引爆的就是天才设置好的炸弹?“炸弹失窃”是天才方的谎言?……不对,这些都是暂无根据的推测…… 预言家一路纠结着,抬眼,发现竟然已经到一间才能研究教室门口了。 被各色颜料涂得乱七八糟的房门。 “这就是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 “肯定是了。”弓道家一边给出肯定答复,一边用力敲门,“喂!天才!在里头吗?” 没人应声。 “这里离江之岛尸体的那个电梯倒是蛮近的……”剑道家感慨。 “喂!天才!”弓道家已经在锤门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才不在里头吗? ——这样就没办法了,转头去找收藏家吧…… 预言家正这么想,解谜家来到他旁边,顶了下他,出示笔记本。 【你去让弓道家停一停】 ——我是传话筒吗…… 预言家上前,叫住了砸门的弓道家:“解谜家好像有话要说。” 弓道家愣了愣,看向解谜家。 解谜家来到门前,拇指贴上指纹锁,随后对预言家示意。 ——这是…… 预言家也伸出手,按上去。 “嘀”的一声。 锁开了。 ——诶? ——为什么锁会…… 解谜家扭动把手,推开了门。 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内部景象显露在众人面前。 空无一物的正多边形房间。 以及十几扇门。分散在这个多边形墙壁的各张墙壁上,间距相等。门上全都没有任何装饰,单纯是灰色的门。 地上有一道血迹,从其中一扇门连接到另一扇门去。 这就是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全貌了。 五人走进才能研究教室。 “没想到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长这样啊……”剑道家点起屋内门的数量。 “那、那个……”演绎部忽然颤抖着开口,“既然门能被两个人打开。是不是说明天才也……” 没人回答她。 解谜家恐怕就是有了这样的推测,才会来开门的吧。 ——毕竟她先前被我告知了幸运的死,然后一起打开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所以很容易想到这一层来进行验证。 “除去我们进来的门,这里有十五扇门诶。”剑道家道。 也就是说,算上进来的门,共有十六扇吗? 十六扇门…… 预言家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扭动门把手。 很轻松地就开了。 门后是另一个房间。 墙上挂满了各式锁,也有一些展柜,展柜里面放着的是锁,展柜本身也被锁锁上了。 房间正中间是一把椅子,看着像拘束椅。 “这是……” “这是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中间那张椅子是当时为了关押囚犯放在那的。”弓道家凑过来,表情里也尽是难以置信。 第143章 可能性∑ 超 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与锁匠的才能研究教室相连? 不,显然不可能。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在三楼,而后者在负一楼啊? 那也就是说,是仿建的一模一样的教室吗…… “这是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啊……” 剑道家在一旁咂嘴,她拉开了另一扇门。 演绎部焦急地扭动各种门把手,但有些门似乎打不开。 弓道家也去开了一扇门,愣半天,问:“这是解谜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解谜家走过去,点头。 预言家也瞟了眼那个房间,地上的大量拼图,墙壁上的几何螺旋图形,盒子、吊环、嵌套的锁扣。无疑就是之前所见的解谜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入口外有十五扇门。算上这间“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本身,就是十六个才能研究教室。 ——十六人的才能研究教室吗…… ——不过印象里,才能研究教室并没有全部开放。例如我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既不在负一楼,也不在三楼。可能在这个才囚监狱还没开放的楼层中。 ——等等……有个问题。 ——我们实际上是十五人。然后先后出现了迷之死者,自称代理监狱长的江之岛奇运,转校生的王马小吉。 ——那么第十六个房间应该是谁的呢? 可疑之处越来越多,感觉在逼近真相,但又感觉无从下手。 预言家边想,边顺着地上的血迹,走到其中一头的房间门口。 拧动门把手。 打不开。 “诶?” 为什么打不开? 演绎部又连开了两扇门。其一显然是弓道家的,她理都没理。另一扇门里墙壁、天花板都装潢古怪,还有一些小道具,一时认不出来是谁的才能研究教室。她一头扎进里面,压根不理其他人。 预言家则试着开了下旁边的一扇门。 这回开了。 入眼的是排列整齐的置物架,以及上面的大量打印纸。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他想着,走进门内,拿起置物架上的一张纸。 【超高校级的侦探】 【姓名:】 【性别:女】 【高挑,俏丽的美少女,紫色瞳孔,肤色苍白。身材非常理想,是一个冰美人。紫色头发长及腰际,在左耳一侧用黑丝带系着三股辫。】 【总戴着特制黑色手套不摘下来,用以掩盖侦探初期留下的烧伤瘢痕。】 这倒是意料之中。 但右下角有手写的页码,【1-1-1】。 ——这是…… 他凭着记忆,走到那个应该存放序号50的置物架。 那里确实放着序号50的文件。【50-1-1】【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幸运的字迹。 ——分类和页码都是幸运的工作成果,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难不成这个房间不是仿建的,是货真价实的“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怎么可能…… 对了。 他忽然回忆起数小时前,在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调查资料的情景。 那时天才毫无征兆地从门外拧动了门把手。难不成那时候他就是在通过这里进入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 “……呜哇!” 后头传来剑道家的惊呼。 预言家放下资料,离开房间。 …… 血迹另一端的房门开着,剑道家就站在那门口。 门内一片惨状。 极其大量的血迹。被血染红的衣物。角落里一把专业的弓。 血水中隐约可见肉沫和碎渣。 预言家捂住自己的嘴,勉力调节呼吸。 “这儿无疑就是分尸的现场了。”剑道家说。 “嗯,看样子是的。”弓道家的语气里掩不住地厌恶,“那张弓多半也是杀害江之岛奇运用的。” ——分尸的第一现场不在负一楼,反而在三楼吗? “血迹的另一头是哪个才能研究教室?”剑道家问。 “不知道,打不开。”预言家从指缝中发出声音。 “恐怕就是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吧。不过为什么打不开?”弓道家道。 “哈?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你认为这里真的能连通到其他地方去?”剑道家回嘴。 “也是时候扔掉常识了吧。别的不说,你认为以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这些门后的空间,真的能塞下十五个这么大的教室?”弓道家反驳回去。 惯例的拌嘴。预言家的心情终于回归平静。 演绎部从后头走过来:“……不过,这是谁的才能研究教室?” 定神观察这间才能研究教室。发现装修极其简陋,没有任何物件,墙壁只是草率的粉刷过,地面甚至还是水泥。俨然一副毛坯房的样子。和这座才囚监狱的整体风格差太多了。 “这个……” “不过这么一来,是不是说明天才就是凶手?”剑道家摆脱与弓道家的争论,参与进他们的对话,“搬运尸体的血迹从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内部通过。不论房间到底是真的还是仿制的,天才的嫌疑都无法洗清。” “绝对就是真的才能研究教室,另一头后面肯定是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这么看来,天才至少也是共犯。”弓道家插嘴。 “但是我们能进这里,不是代表天才也已经死了吗?”演绎部道。 预言家看了眼演绎部,然后走进教室内。 ——演绎部比预想中冷静。原以为她会大叫乃至昏倒的。 放眼室内。 地上的血迹实在不忍睹,量相比幸运被枪杀那会要多得多。大概分尸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何况是两具尸体…… 衣物大体完好,连内衣都有。确定是画家与黑客两人的。 走到弓那边,他忽然发现了弓后面还放了些东西。 两支箭,多半是杀害江之岛奇运时备用的。另外还有…… 弯腰拾起来。 那是两个药瓶和一个不透明小铁盒。 药瓶上的标签已被撕去。打开小铁盒,里头空空如也。 拧开药瓶,里面都是白色的药片,造型完全一样。 ——根据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画家和黑客都有服药迹象。她们吃的药片就是这些吗? ——不过为什么是两瓶这么像的药?是有两个凶手在分头行动吗?话说回来这个铁盒又是干什么用的? “真是夸张……尸体发现现场那的床单就是为了转移尸体用的吗?”剑道家咂嘴。 “——剑道家,你觉得这个血量是两个人的吗?”弓道家忽然问。 “哈?” “你不觉得这血迹的量……” “我哪可能知道一个人分尸多少血啊?倒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以前目睹过类似的惨状。”弓道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哦?”剑道家表示出充分的不屑。 预言家拿着铁盒与药瓶,正打算公布他的发现,解谜家忽然凑到他的跟前,把笔记本贴到他的脸上。 “太近了,没法看啊……”预言家退后一步,才看清笔记本上的字。 【为什么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会与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连通?这是反逻辑的。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 “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一个规则完善的游戏不应该出现这种‘作弊通道’。这是说不通的。】 ——一个规则完善的游戏……这个自相残杀游戏吗? “但事实上它就是出现了。” 【所以,可接受的假设只有两种。一种是游戏本身出了问题。另一种是——这就是游戏的一部分。】 “嗯……” 【所以,该告诉我了吧】 “啊?告诉什么?” 【你知道什么。或者天才曾对你说过什么。】 预言家回忆起那晚,晚宴前与天才在宴会厅阳台上的对话。 ——当时自己还在调查侦探之死的真相。并且推理出了天才在剑道家赶到栅栏门之前,就已经转移走了“超高校级的死者”。 “……天才说过,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 ——这么说来,天才还说过,演绎部不具备“才能”。 ——不过这个倒也已经不重要了。 解谜家听到“虚拟现实”四字,陷入了思考。 ——说起来,天才的“虚拟现实”的结论,难道就是从他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得出的吗? ——有可能,不过那时三楼和负一楼才刚开放吧,调查时间应该不够才对。 ——他当时是依据什么断言“虚拟现实”的? “喂,预言家,你拿着的是什么?”剑道家问。 预言家回过神来,道:“这是刚刚发现的,药瓶和铁盒。” ——天才的事暂且不论,现在要专心调查。 分尸、药物、弓箭、爆炸、自杀、失踪,还有超常识的“作弊通道”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 事件的真相应当是…… =========================== 有关预言家和天才在那晚的对话,请见第二卷可能性b的第九章和第十章。 顺带对第二卷还有些许印象的话,可能可以发现,这间毫无装修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是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哎呀,回收伏笔的感觉真畅快…… 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具有“超规格”的要素。 不过显然,这不是发现“哦豁这简直是作弊”就能完成推理的案件。我希望读者能有“线索明明越来越多,真相却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这也是我想要营造的感觉。 这里有个点,恐怕有部分读者会注意到,并联想到杀人手法的部分真相,不过即使想到了,大概也会陷入某种绝望中吧。() 顺带一提,我也在写纯原创小说,第一卷正进入高潮部分。等这部小说的这一卷结束,我大概会打下广告,希望这本书的读者也能去看下。 ……再顺带一提,忽然发现解谜家一直有点脱节。在大家推第一卷的窃贼案的时候,她在推第二卷侦探案的真相。在大家推本卷分尸案的时候,她在推主线……意外地靠不住。 那么下章见。 第144章 可能性∑ 暗 “药瓶和铁盒?……啊,这是尸体身上药物反应的来源吧。”剑道家说。 “杀害江之岛的弓箭在这,下毒的道具也在这,分尸的血迹和衣服也都在,本身还是条秘密通道。线索一应俱全啊。”弓道家摇头,“一切已经很清晰了。”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是“嫁祸”了。这次的案件和“窃贼”案不同,几乎看不出复杂的诡计或者手法。杀人、分尸、抛尸、爆炸,一路下来凶手的举动都很明确。倘若现在就开始投票,预言家自己也无疑会把天才投票为凶手。 ——但是…… “这么说来,这到底是谁的才能研究教室呢?”预言家道。 “排除我的、弓道家的,已经死了的那几个的,呃,应该……”剑道家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把其他的房门都开一遍就好。”演绎部积极地发言,“我还记下了已知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所在楼层。解谜家,能给我纸笔吗?” …… 离开现场,将其他的房门依次试着打开。 先前已经开得差不多了,还没打开的几乎都是打不开的门。 除了…… 预言家拧动门把手,往里一推。 “唔!” “——小心点。” 弓道家从后抓住预言家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预言家站在地上,惊魂未定。 眼前的这间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字面意义上的什么也没有。 甚至没有地板。漆黑一片,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和宴会厅的阳台简直一模一样。 ——这哪是才能研究教室啊…… “大家,我已经把才能研究教室都列下了……那是什么?”演绎部看着这扇打开的门,问。 “不知道,先别管它。”预言家从演绎部手中拿过笔记本。 【囚犯负一楼】 【幸运三楼】 【天才三楼】 【预言家不明】 【演绎部不明】 【弓道家三楼】 【收藏家负一楼】 【画家不明】 【解谜家三楼】 【黑客负一楼】 【剑道家负一楼】 【催眠师三楼】 【侦探三楼】 【窃贼负一楼】 【锁匠负一楼】 顺序是乱的,好在阅读起来没多大问题。 预言家接过笔,在已确认的才能研究教室上打钩。 幸运、天才、弓道家、解谜家、剑道家、催眠师、锁匠。 然后是两间所属不明的才能研究教室。剩下的则都无法打开。 看不出什么规律。没有开放才能研究教室的都无法打开……其他的为什么有的打得开有的打不开呢?例如囚犯、侦探。是已死者和生还者的关系吗?也不是,幸运和锁匠都是明确的死者…… ——那么是…… ——总之,先排除教室已知的侦探、囚犯和窃贼。再排除彻底未开放的我、画家、演绎部。 只剩两人了。 收藏家和黑客。 ——不,还有一人。那个指向不明的“第十六人”。但对其思考暂时没有意义。 “分尸现场”和“空洞教室”,分属于收藏家和黑客吗? “这两间大概是收藏家和电竞选手的才能研究教室吧?”剑道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不过无论如何都没法从这两间教室上联想到他们啊。” “收藏和电竞。结果教室一个是没有装修和内部设施,另一个干脆连地板都没了……说不通。”弓道家摇头,“要不其中一间是第十六个人的?也就是王马小吉的?” “……因为才能不明,所以才能研究教室也是空空如也的,或者变成空洞了吗?”演绎部发言。 再没其他人说话。 预言家继续思考。 ——反向推理一下,为什么侦探、囚犯和窃贼的教室打不开呢? ——除了所有者已死,还有什么共性吗…… “……解谜家,跟我一起去一趟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吧。”他开口说道。 解谜家一瞬间露出了“好麻烦”的神色,但还是同意了。 …… …… 换气。 刚刚接踵而至的混乱状况让大脑有些吃不消。 “你的解谜有什么成果吗?” 走在走廊上,预言家问。 【没有】 意料之中的失望答案。 【反过来,我要问你点事。】解谜家拉住预言家的袖子。 预言家停下来,二人在走廊站定。 他静静等待解谜家书写。 水笔尖在笔记本的纸页上划过。 【你还记得“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吗?】 “还记得。” 【有没有疑点或者线索什么?】 她在写“有没有”之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为情。 “疑点或线索?” 【随便什么疑点线索都可以。大家都知道的,已经有结论的也无妨】 还是没搞懂解谜家为什么这么问。预言家道:“疑点吧……当时关死者的栅栏门那里,在侦探死亡的那晚留下了刀痕。次日天才声称会去调查剑道家,然后没了。” 她点头,随后用笔问道【后续没有人再调查过这事吗?】 “没了。当时又是江之岛奇运又是学级裁判的。这件事和‘我们被关在这里进行自相残杀游戏’的事实比起来也很微不足道。” 【不说其他人。你呢?你应该稍微调查过这事吧?】 ——她是从哪来的对我的信心啊? “……我么,是啊。我去问了天才。他告诉我栏杆上的刀痕确实来自剑道家,但剑道家到那的时候尸体已经消失了。”预言家一边回忆,“他没跟我再说什么,就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世界’。” 解谜家点头,迈步向前走去。 像是在表示“我已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接下来继续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吧”。 ——“超高校级的学生”真是有个性。 在自相残杀游戏还未正式开始时,自己曾这么想过。现在忽然又有了这种感觉。 他想着,跟了上去。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把解谜家看作同伴,所以放松了精神吗? 或许是吧。学级裁判后,和自己关系好点的收藏家和幸运都先后加入了天才方。而理论上的同伴——画家和江之岛——全都无法真正信任。 ——但即使如此,自己也不可能告诉解谜家关于自己黑幕身份的真相。 逐渐靠近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事已至此,才有了一个可以相对信任的同伴了吗?简直难过到引人发笑。 预言家想到这里,前头的解谜家忽然头也不回地给他递出笔记本。 他接过,本子上面是一大段话。 【我……说起来会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是专注解谜的性格。给我谜题,我去解,谜题以外的部分就抛到脑后,或者大概记一下就算。】 【这也不是在检讨。我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是需要改正的“错误”。只不过……就这次的自相残杀游戏而言,我确实因为专注于自己认定的“谜题”,而忽略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了。】 【像是刚才栏杆刀痕之类的事情,说实话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身为超高校级的解谜家,感觉有点丢脸。】 【可能是我对“谜题”的选择有误,也可能是谜底不完全等同于真相……】 【所以,谢谢。】 ——最后那句和前面的段落接不上啊。 他苦笑。 大概是想表达对我提供线索的感谢吧。 “不用谢。”预言家把笔记本还回去,“要是有什么记不起来的线索还可以问我。” 解谜家点头,默默拿回笔记本。 第145章 可能性∑ 结 …… ……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门没关。 步入教室。 ——上次来这里就是几个小时前,和幸运一起来的。那时事态还远没有演变成现在这样。 预言家在心里叹气,同时观察起这间才能研究教室。 乍看之下没有问题。 当然,假人除外。假人早就不在了。那个奇丑的假人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不可能再回来了。 ——说起来,假人的肢体好像还没找全来着……是缺哪部分? 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打算干什么?】解谜家催促。 “——啊,只是单纯做个验证。” 预言家走到书柜前,打开柜门,随手从中抽出一本书。 看眼书名。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暴风雪山庄模式的鼻祖,放在这种环境下倒也应景。只不过看着感觉不太舒服。 他抬头,去寻找那本叫《噩梦之馆事件》的侦探小说。 ——记得是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 目光往返扫过几遍,但怎么都没找到。 奇怪? 记错了吗?他想着,又整体打量了一遍书架,但还是没能找见。 ……算了,无人生还就无人生还吧。 预言家关上柜门,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作放在书桌上。 ——至少《无人生还》中的黑幕结局不错。 “好了,这下我们就回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他顿住。 解谜家疑惑地看着他,奇怪他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预言家转身,快步走到药品柜前。伸手猛地将柜门拉开。 ——少了。 药品又变少了。 和幸运来的那次,就已经发现药品变少了,现在居然又少了…… ——分尸现场那有两瓶药片,难道是分两次拿的吗…… 解谜家拍拍他的肩膀,【发现什么了】 “……只是药品的减少而已。”他合上药品柜的柜门,“回去吧。” 离开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时,他郑重地关牢了房门。 …… …… “我们回来了。” 走进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预言家向剩下的三人打招呼。 “哟,”弓道家回以招呼,“我们在讨论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搜查下,这儿已经没什么能找的东西了。不过你俩刚刚是去干嘛了?”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小卷绳子,恐怕是新的发现。 解谜家瞥眼预言家。 “——稍作验证。”预言家径直走向一扇没能打开的门,伸手按下门把手。 门锁打开的手感。 比预想中还要幸运且顺利,门直接开了。 “什……” “那个是、怎么打开的?” 预言家沉默着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棕色的房间。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屋内的办公桌上还放着那本《无人生还》。角度位置都与放下时一致。 ——是货真价实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他转身,看向余下的众人。 “我刚刚做的,就是关上了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房门而已。” “关门……”演绎部愣了愣,“啊,是这个意思吗!对应教室的门必须保持关闭状态,我们才能在这边打开。” “啊?为什么这么麻烦?”弓道家问。 “相当于是为了避免‘悖论’。如果门是开着的,我们又能从这边进去,那站在才能研究教室真正门口的人看到的景象就没法想象了。” ——演绎部显得很有精神。看来不用担心她了。 预言家想着,又扫视了一圈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这边的搜查已经基本结束,得换地方了…… 演绎部、弓道家和剑道家都走进房内,拉开桌子抽屉、打开书柜柜门,断断续续地开始调查。 解谜家站在门口,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预言家转向弓道家:“弓道家,你手上的绳子是什么?” “这个?”弓道家停下,“是在那堆衣服里发现的。我想是分尸前固定受害者用的吧。此外还有透明胶带,想也是一样的用处。” ——嗯,这发现不算意外…… “噫啊!” 演绎部忽然大叫一声,后退两步,靠在办公桌上。 众人立马围上去。 药品柜下方的柜门开着,里面赫然是一个人头。 假人的人头。 奇丑无比的假人。 ——没想到居然是这里…… 预言家有点口干。 ——我居然忘了搜查底下这个柜子了。难道假人的头一直是放在…… “不可能。明明之前还应该没有的。”一旁的剑道家脱口而出。 “诶?” “之前,就昨天……已经过了零点了,应该说前天——前天下午我还调查了这个柜子的。” ——前天下午……前天早上出现的第一次杀人预告。昨天早上是第二次,或者说第二批。这是第三批吗?还是未被发现的第二批? 预言家上前,捧起这颗头颅。 可分离运动的眼珠、可张开的嘴巴。是个制作精良的人体模型。 面相真实,反而显得很丑。 “作为杀人预告,偏偏在杀人事件都结束了才被发现啊。”弓道家摇头。 演绎部凑到预言家身旁,认真凝视。 剑道家又翻了翻书柜,说:“那走吧。接下来搜查哪里?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吗?这样可以大概把分尸现场是谁的才能研究教室给确认下来。” “……嗯,就这么办……”预言家嘴上答应,视线却仍没离开假人头颅。 ——好像有点不对劲。 ——和印象里……和那天晚上看到的假人的印象不一样。 ——像是,眼睛这里…… 他闭住气,将手指伸向假人的眼球。 尽管是假人,但抠眼睛这种动作还是让人生理性地感觉不适。 顺着眼眶,手指用力戳下去。 他忍住恶心,快速地把假人眼球抠了出来。 再看向假人的眼窝。 ——里面果然有东西。 预言家将食指与中指伸进去,从里面夹出来了一片小玩意。 白色的药片。 旁观的演绎部愕然:“这是……什么东西?” “药片……?”预言家回头,“弓道家!找到的两小瓶药物还在吗?” “嗯?怎么了?” “这里有新的发现,把那两瓶药拿来看看!” “别使唤别人啊。”弓道家抱怨着,走出房间。 剑道家三两步来到预言家身边,看到预言家指间的药片,咂嘴:“呃,这是搞什么?” ——把药片塞到假人的眼窝里,实在恶趣味到无以复加。 预言家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假人的另一只眼睛也挖了出来。 那里面也有一片药片。 夹出来,颜色造型都与另一片相同。 他又检查了下眼窝,然后把眼珠按了回去——揣在手上太恶心了——随后端详两片药片。 这两片药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假人的头颅为什么要藏在药品柜下头?之前的假人肢体都是放在很显眼的位置的。 杀人预告如果遮遮掩掩的,就失去“预告”效果了。 说起来,锁匠案中,空房间倒也出现了威胁性质的血字。那个血字同样属于“遮遮掩掩的杀人预告”。而其真相是窃贼为了掩盖空房间的杀人痕迹,而刻意布置的场景。 站在当时凶手窃贼的角度上,她不希望空房间的杀人痕迹被发现。所以血字处于一种遮遮掩掩的状态。 ——那么这回这颗头颅的动机会是…… “喂,我拿来了。”弓道家的声音从后传来,“到底是什么发现?” 预言家叹气,转身:“在假人眼窝里找到了药片。” “哈?” 他将假人头颅递给剑道家,然后从一脸不解的弓道家手中拿过药瓶。 稍作对比。 ——完全不同。 虽然颜色都是很普通的白色,但药片的形状完全不一样。 居然不是同一种药吗? 预言家一下愣住了。 ——当然,即使药片相同,也不能直接说明什么。但自己直觉认为这药片该是相同的。 居然不是同一种药? 他扭头,看向药品柜。 没有犹豫,拉开柜门,快速寻找。 ——……有了,这个! 他从药品柜中取下一瓶药。 瓶中的药与眼窝中发现的药片造型颜色都一致。 标签是“强效安眠药”。 第146章 可能性∑ 幻 假人头颅里藏着强效安眠药…… 这一事实无法构成任何推理。于是只好将其记下,默默下楼。 演绎部非常积极,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 剑道家和弓道家偶尔会拌两句嘴。倒不是真的有矛盾,在预言家看来,这是两个人精神相对放松的体现。 毕竟凶手基本已经确定是天才了。现在的搜查基本是“排除不定因素”。 预言家想着,瞄了眼走在队伍最后的解谜家。 解谜家端着笔记本,刷刷地在上面写字。 亏她这样下楼梯还不会摔跤…… ——也不知道她正在解什么谜,进度如何则更不可能清楚了。让她去吧。队伍里有个专心解谜的人,至少能让人安心。 预言家收回视线,看向下方。 已经到一楼了,下面就是负一楼。 迈开腿,继续踩上向下的台阶。 “嗯?这玩意是啥?” 弓道家看着墙停了下来。 预言家回头。 一楼的楼梯口的墙上贴了张白纸。 几个人都凑过去。 纸是a4大小,上面写着【来一楼休息室吧】。 手写的字迹。既不好看也不难看。 认不出来是谁的笔迹。才囚监狱里很少有写字的机会,预言家只见过解谜家和幸运的字。 “之前这里可没有这张纸啊。”剑道家摇头。 “时间上来算,应该是王马小吉自杀的时间点之后被贴上的?”演绎部道,“我们当时是听了宴会厅的爆炸广播,然后上楼经过的这里。” ——那会儿,我们五个人已经汇合了。王马小吉没有作案空间也可以排除。也就是说,这张纸是现在还没现身的人留下来的…… ——天才、收藏家、催眠师。三者之一。 ——这种“邀请”…… “走吧。”弓道家一拍手,“线索摆在眼前,可不能不管。” “……”剑道家欲言又止,点了点头,难得地对弓道家表示了赞同。 …… …… 休息室离得并不远。 “有可能是陷阱,我和弓道家先进去打探下。” 剑道家撂下这句话后,与弓道家一起进了休息室。 两三分钟后,她走了回来,以一副很微妙的表情说:“都进来吧。” …… 休息室里一切如常。 稳定的白色灯光,亮度比走廊的灯要高些。然后是沙发、茶几、置物柜。 地上还有电竞选手自残留下的血迹,墙上的血字“rache”也还在。但没有更多东西了。 预言家还想着“会不会有一具尸体”,结果连个人影也没有,在另一种层面上出乎了他的意料。 “没人等在这吗?”演绎部问。 “没有咯。”剑道家耸肩。 预言家走到沙发前,翻了下沙发垫。 底下当然也什么都没有。 锁匠案中,凶器高尔夫球杆是藏在这里头的。自己不知为什么对此抱了点期待。 ——我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颓然坐在沙发上。 “——别找了,只发现了这个。” 弓道家举起一张纸,对众人说。 预言家抬头。 纸上的字迹与楼梯口的那张相同,内容是【请来宿舍吧】。 “——‘什么啊这?’”剑道家插嘴,“我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是这个反应。” “把人先叫到休息室,再叫到宿舍……”预言家只能苦笑。 “简直像是一些游戏里喜欢把人呼来喝去的奇怪任务一样。”演绎部道。 这大概是预言家第一次听见她吐槽。 “但这可不是游戏啊。”他起身,“走吧,去宿舍看看。” …… …… ——现在几点了? 在走廊的灯光下,预言家忽然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 掏出黑白平板看看就能知道。但他不想这么做。 ——学级裁判还有多久开始? ——现在线索还散得像碎片一样,搜查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如果时间真的有余,或许又会重现侦探案那样的悲剧。 ——我…… …… …… 宿舍区域。 所有卧室的房门都大开着。往里看一眼,似乎有被凌乱翻找过的迹象。 一个窈窕的身影静静站在过道正当中。 ——“地点接地点”的无趣游戏没有继续下去,这点还算不错。但偏偏是这个人…… “……哎呀,你们五个是一起行动的啊。”过道中的人说。 “……好久不见了,催眠师。”预言家开口。 “嗯,是好久不见了。”超高校级的催眠师晃晃手,“别太紧张,我不是站在这好好地跟你们说话吗?” “你这是在干什么?”剑道家用大拇指顶住刀锷,“根据你的回答,我可能会直接动手。” “我又不是你们的敌人——”催眠师无奈地举起双手,她的右手似乎握着什么,“好吧,那就从重要的事情一件一件说吧。” ——右手手中的那是什么?该不会是…… 脑中瞬间闪过王马小吉自杀前的场景。 一声拔刀的摩擦声,剑道家已将刀架在了催眠师的脖子上。 “手里的是什么?”剑道家冷着声音问。 弓道家则走到催眠师的背后两米处,封死催眠师可能的退路。与剑道家不同,他不会随身携带武器,因而只能这么配合。 “不至于吧……”催眠师瞥眼弓道家,随后张开右手,“我可是在好好搜查哦?” 她的右手拇指和中指夹着一个小瓶子。 “那是?” “是药哦。剧毒毒药。”她一甩手腕,将药瓶抛给预言家。 预言家急忙伸手,差点没接住。 剑道家一抖刀身,刃口直接贴上催眠师的皮肤。 预言家低头阅读药瓶上的标签。确实是剧毒毒药。虽然没标注药的成分,生产日期之类的也一概没有,但这就是才囚监狱的风格。 ——而且…… 他拧开瓶盖,倒出一片药片。 ——这个颜色和形状…… 他捏住药片,从口袋里摸出假人眼窝中的那两片药片。 ——一模一样。 ——这…… ——等等,那“强效安眠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假人眼窝里的药片不是安眠药,是毒药吗? 催眠师开口:“这玩意是我从剑道家的房间搜出来的,感谢我吧。” “你——”剑道家往刀上使劲,刀刃眼见着要破开肌肤。 “剑道家的房间?”弓道家问。 “是啊,一看就知道了吧。”催眠师无所谓地说,“我把所有人的卧室都搜了一遍。” “……你是怎么做到的?”演绎部急问。 “哎呀,这个嘛——”她稍微顿了顿,眨眨眼睛,“我和黑白熊稍微商量了一下。你们想啊,我不是‘教唆犯’吗?怎么也算是半个凶手吧?所以就问黑白熊,能不能稍微给我点特权。” 预言家皱眉:“然后你就打开了全部的卧室门?” “嗯。在你们搜查的时……” “——别听这家伙狡辩了。”剑道家强硬地打断了催眠师的话,“那瓶药明显是她自己的,想要栽赃到其他人身上。别忘了她可是教唆犯啊。” “催眠师,继续说。”预言家道。 “好了好了,刀也别架着了呗?”催眠师对剑道家说。 剑道家纠结片刻,收刀入鞘。 催眠师揉揉脖子,道:“在尸体发现广播响起来的那会,我就到这来了。站在我的角度,实在不好去主动跟你们接触。万一碰上单独行动的人就麻烦了。你们都不太欢迎我,而死者又已经出现了,其他人就算杀了我也不需要面对学级裁判的风险。” “你还有自知之明啊。”剑道家语气不善。 “白纸是什么意思?”预言家问。 “那个么。”催眠师抬头,看着天花板,“如果我不方便主动去找你们,那让你们来找我不就得了。所以就在楼梯口留下了信。” “那为什么中途要在休息室中转一道?” “因为来找我的人也可能是孤身一人的危险分子嘛。所以至少要留下点保险。”她道,“就像侦探房间里的那个机关一样!” “……保险?” “是啊。”她神秘一笑,“那个休息室是有监控的哦?” 第147章 可能性∑ 寻 分头行动。 暂时在催眠师的证言中发现不了矛盾。 “剧毒毒药”和剑道家的关系只能先放着不管,一方面要继续对才能研究教室进行搜查,另一方面关于催眠师所说的“监控”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剑道家、弓道家、催眠师一组往负一楼调查才能研究教室,预言家、解谜家、演绎部三人往二楼调查广播室。 …… 二楼的广播室也是监控室,九块不算大的显示屏正对着门。两侧都是书架。房间中央很随意地横着一张办公桌。不过监控屏幕全黑,又无法操作,所以这里实际只有广播的作用。 ——上次调查这里还是跟收藏家一起,就是那个和天才谈及“虚拟现实”的夜晚。再往前就是在这初次目击江之岛奇运了。 狭长的房间。令人喜欢不起来。 “据催眠师所说,这里的监控是能调用的……”演绎部走到显示屏前。 预言家和解谜家也来到操作台处。 一大堆麻烦的按钮,连个说明也没有。顶多能猜出话筒旁边的红色按钮是开关广播用的。 ——本来是应该把催眠师带过来的。但催眠师属于危险分子,所以决定由两个武力派与她一起行动。因此最后的分组就变成了这样。 预言家盯着控制台上的按钮旋钮拨动式开关,一头雾水。 “解谜家,有头绪吗?”他扭头。 解谜家没有说话,对一个按钮伸出了手。 在她按下去的瞬间,九块显示屏一并亮起。 预言家和演绎部同时看向显示屏。 只有四块有画面。剩余五块虽然明显开机了,却仍没有图像。 四个画面分别是楼梯口、休息室、食堂,以及监控室本身。画面的边缘显示出当下的时间:两点三十分。 预言家抬头,寻找监控室内的摄像头。 在他找到之前,解谜家继续对控制台操作了起来。 空着的屏幕中忽然有四块也有了画面,与先前的四块一一对应。这四块屏幕中的图像开始快退,往前倒回录像记录。 “喂,预言家,来看录像了。”演绎部提醒道。 “哦、嗯。”预言家移回视线。 解谜家手上没停,录像疯狂快退,中间甚至还整段整段地往前跳跃。 大概过了一分钟,录像终于停住了。 食堂、休息室、楼梯口都没有人。监控室中是幸运、收藏家、天才三人。天才和幸运在摆弄着控制台,收藏家抬头看向摄像头。 似乎是他们三人开启了监控。 下午三点零二分。日期是4-7。 ——四月七日吗?感觉不像。 休息室的画面里已经有了电竞选手/黑客的血迹。应该就是昨天。 “……这是录像的起始时间吗?”预言家问。 解谜家点头。 这次她按下快进。 时间一路快进到晚饭之后。 七点四十二分。食堂。众人集中在食堂开会。会议内容按预言家的印象,是关于囚犯越狱的事。 会议结束,天才、弓道家、幸运三人离席。随后是预言家和解谜家。过了段时间,收藏家和画家也一起离开了。食堂里剩下昏迷的演绎部和照顾她的剑道家。 八点十八分。楼梯口。预言家独自一人经过楼梯口,上楼。 ——看来这楼梯口是三楼的楼梯口了。那时自己和解谜家一起行动,随后分开,自己一人前往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预言家看着录像,略作思考。 录像继续播放。 八点十九分。休息室。收藏家与画家来到休息室。坐在沙发上开始对话。 八点二十一分。楼梯口。幸运也是独自一人上了楼。 八点二十七分。休息室。收藏家与画家同时离开。 八点三十分。楼梯口。幸运与预言家一起下楼。 接下来就是幸运被杀的事件——预言家想——该说还好宴会厅没有摄像头吗? 八点三十二分。食堂。演绎部醒来。随后与剑道家一起离开。 八点三十三分。楼梯口。收藏家与天才一起经过,上楼。 八点四十四分。休息室。演绎部与剑道家进入休息室。 九点零九分。楼梯口。收藏家天才二人快步下楼。 九点十五分。监控室。天才与收藏家一起进入监控室。 他们在这待了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到九点四十三分才离开。 九点四十八分。楼梯口。江之岛奇运悠哉地上楼。 九点五十八分。楼梯口。江之岛奇运悠哉地下楼。 十点。休息室。剑道家与演绎部一起离开。 十点十五分。监控室。收藏家冲进来,使用广播,随后离开。时间上应该是发现了互相残杀导致重伤的电竞选手/黑客与囚犯两人。 这就是最后一次集合了。 十点二十分。监控室。江之岛奇运走进监控室,对着控制台一通乱敲,随即研究了下监控室里的摄像头。然后离开。 十点三十一分。楼梯口。预言家与解谜家上楼。 十点三十四分。楼梯口。天才上楼。 十点四十五分。休息室。演绎部进入休息室。默默喝饮料。 十点四十五分。楼梯口。收藏家上楼。 十点五十分。楼梯口。剑道家上楼。 十点五十五分。楼梯口。剑道家下楼。 十一点。休息室。演绎部忽然抬头,端着饮料走出了休息室。 十一点零七分。楼梯口。江之岛奇运上楼。 十一点二十分。楼梯口。收藏家快步下楼。 十一点二十五分。食堂。弓道家缓步走进食堂。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慢慢地喝着。 十一点三十一分。监控室。一个戴着大盖帽,身披披风的青年走进监控室……王马小吉。 十一点三十四分。楼梯口。收藏家与画家一起上楼。 十一点三十七分。监控室。王马小吉离开监控室。 十一点三十八分。楼梯口。天才下楼。 十一点四十分。楼梯口。王马小吉快步奔上三楼。 十一点五十五分。楼梯口。天才上楼。 零点零十四分。楼梯口。王马小吉下楼。 零点三十九分。楼梯口。预言家缓步下楼。 零点四十六分。食堂。预言家走进食堂,和弓道家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零点五十一分。食堂。弓道家猛地起身,跑出食堂。 “这是爆炸广播响起的时间。”演绎部插嘴。 零点五十四分。楼梯口。王马小吉快步跑上楼。 一点零一分。楼梯口。王马小吉下楼。 一点四十分。监控室。催眠师走进监控室。十分钟后离开。 一点四十三分。楼梯口。预言家等五人上楼。 一点五十八分。休息室。催眠师在休息室中留下字条。 两点零九分。楼梯口。预言家等五人下楼。 两点二十七分。监控室。预言家、演绎部、解谜家三人进入监控室。 录像到此为止。 预言家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没有半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个录像证明了什么?或者说它能证明什么? 从几个死者入手的话……电竞选手/黑客一直因伤在负一楼修养。江之岛奇运最后出现在画面里的时间地点是十一点零七分,上三楼。画家则是十一点三十四分,上三楼。 共同点是三楼。 倘若不考虑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的“空间连通”效果,嫌疑人就是当时在三楼的预言家、解谜家、天才、收藏家了。或许王马小吉也能算上,但他上三楼的时间太迟了,作案可能相对较小。 ——自己和解谜家可以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那么最终的嫌疑人还是天才、收藏家和王马小吉三人。 其他人在江之岛奇运上三楼之后,一直到尸体发现,都没有再上过三楼。可以初步排除作案可能。 ——如果要兼顾三楼和负一楼的杀人事件,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能通过才能研究教室进行穿梭的天才了。 ——不,考虑到宴会厅的楼梯,或许其他人的作案可能也无法排除…… “对了,”演绎部道,“这个录像是天才他们搞出来的吧?” “啊……嗯。我想是的。”预言家抽回思维,点头。 “嗯——果然,凶手大概就是天才?”演绎部歪头思考。 【好了,先去和其他人汇合吧。】 解谜家在笔记本上写好字,展示给二人看。 “……走吧。” 第148章 可能性∑ 终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无聊的消息。先听哪个?” 汇合之后,剑道家如此提问。她的表情有点微妙。弓道家没有开口。 “——我倒不觉得无聊。”催眠师从旁插话,“不是蛮有趣的吗?话说回来,预言家你们呢?监控录像里有线索吗?” 冷空气。 一楼楼梯口。幸存的六人集中在这里。 催眠师贴的那张白纸还在墙上。倒不是没人想撕,而是即使撕下来,也没有找个垃圾桶扔掉的余裕。 “录像太长了。观测地点也不好,并没找到什么直接线索。”预言家摇头,将话题拐回去,“好消息和无聊的消息分别是什么?” 剑道家叹了口气:“根据调查,我们之前在天才那看到的那间没有地板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属于电竞选手的。” 没有地板,深不见底的谜之才能研究教室。其“无底”的性质只能让预言家想起宴会厅的阳台。 “电竞选手的才能研究教室?那间?”演绎部难以置信地反问。 “是啊,完全没法把房间和电竞选手联系起来。”剑道家道,“很不对劲,但不是核心问题。所以是无聊的消息。” 弓道家挠了下下巴,仍没发表意见。大概是与剑道家观点一致。 ——电竞选手倒确实隐藏了真实才能。但她的真实才能也是“黑客”,仍然和“无底房间”搭不上边。 ——感觉很莫名其妙……但无从下手,和案件的关联好像也不大,只能先搁置了。 预言家想罢,问:“那好消息是什么?” 剑道家舔了下嘴唇,又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说道:“收藏家没死。” “嗯?” “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进不去。”她解释,“这么想来,他还没有死。” “——恐怕还活在这个才囚监狱的某处。”催眠师补充。 “收藏家还……没有死?” 预言家、解谜家、演绎部三人面面相觑。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二分。预言家用力眨了眨眼睛,使他自己保持清醒。 幸存者实际上有七人?收藏家现在还躲在某处…… “所以怎么办?”弓道家在这时发话了,他抱着双臂,严肃地问,“我们是去搜收藏家的下落吗?在我看来,这是最有效率的行动。” “我没意见。”剑道家说,“不过我个人更想去看看监控录像。” “我没有发言权。”催眠师耸肩,“在我看来,大家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下倒更棒。” 演绎部迟疑了下:“我……我不知道。我已经看过录像了,接下来应该是搜索收藏家吧。” 解谜家无言地看向预言家。 预言家换气,略作思考:“……我、演绎部、解谜家三人分头去找收藏家。剑道家、弓道家和催眠师就去监控室看监控。如果我们中有人找到了收藏家,就会去监控室找你们汇合,然后广播给剩下的两人听。你们如果看完了监控录像,也可以自行行动。不过安全起见,希望你们三人能一起。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弓道家点头。 剑道家和演绎部也默默点头。 “那好,就走……”预言家话说到一半,身上的黑白平板忽然震了下。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取出黑白平板。 预言家发现自己拿取的动作明显变慢了。这样熬夜已经让身体逼近了极限。 解锁。 主界面上是一个显眼的消息提示。单纯的消息提示,没有发信人也没有时间。 “这玩意还有收信功能啊。”弓道家皱眉。 打开短信。 【学级裁判将于凌晨三点三十分开始。请在凌晨三点二十五分之前抵达“审判之祠”集合。】 “半个小时……” “动起来吧。”剑道家道。 “嗯。” 众人迅速散开。 …… …… 头晕。 不能用跑的,只能走路。 预言家喘着气,慢下脚步。 身体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明明之前还一路跑去了宴会厅,没想到短短两小时就撑不住了。 脚上不稳,使不上劲。如果硬要跑步,恐怕没跑多远就要一头栽到地上。 他调整呼吸。 ——半小时。得找到收藏家……必须找到收藏家。 ——“收藏家没死”确实是个好消息。现在案件的疑点集中在天才、收藏家、王马小吉三人身上。天才与收藏家之间或许有极大的联系。换言之,只要找到收藏家,这回的案件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预言家在二楼来回走动。 ——那么开始推理吧。收藏家可能在哪里呢? 首先排除三楼楼梯口、二楼监控室、一楼休息室以及一楼厨房。这四个地方有监控,而在监控中没看到收藏家的影子。 印象中,收藏家最后在监控中现身是“十一点半左右,和画家一起经过楼梯口上楼”。既然没有下楼的录像,那么是留在三楼了吗? 可能不大。三楼几乎只有才能研究教室。躲在那层没有意义。而且我们之前搜查时也通过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确认了其他才能研究教室里都没有人。想避开监控下楼的方法也很多样,电梯、宴会厅楼梯,乃至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 下楼之后可能上楼吗?可能同样不大。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虽然能直达其他才能研究教室,但反过来可不行。宴会厅的通道有坍塌风险。二楼三楼间的电梯不能载重物上行,更别说里面还有江之岛奇运的尸体。 即是说,三楼可以先排除掉。 剩下二楼、一楼和负一楼。没法用排除法了,他可能会在哪里呢…… 预言家绕道到审判之祠前。 说是“审判之祠”,其实只是一扇金属制的折叠门。门后有一小块空间,然后就是一台电梯,直达学级裁判场。 收藏家也不在这里。 自己原本想着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所以是个很适合躲藏的地方…… ——这么说来,收藏家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他看着电梯,陷入沉思。 ——是和催眠师一样,担心我们利用校规杀掉他吗? ——不对。催眠师是因为具有“教唆犯”的特质,所以存在被我们顺势处理掉的可能。但“真犯人”没必要在乎这个。因为“真犯人”终究要面对学级裁判,如果无法隐瞒真相,即使活过了搜查阶段,学级裁判也是必死之局。 ——那么是为什么……明明不是凶手,但必定会被误会成凶手,所以躲起来吗?还是“即使会在学级裁判中死去,也要抓紧搜查时间来做某事”吗? ——不知道啊…… 预言家焦躁起来,离开审判之祠。 话说回来这个“才囚监狱”藏人居然这么方便吗?或许该向催眠师请教一下可供参考的躲藏地点…… 灯光。 ……催眠师? 【“我没有发言权。”催眠师耸肩,“在我看来,大家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下倒更棒。”】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分头行动前的对话。 ——那是……暗示吗? 单独行动的催眠师与单独行动的收藏家…… 他迈开脚步,硬盯着晕眩跑了起来。 ——他们有多大的可能“已经见过面了”呢? …… …… 一楼。宿舍区。 简直要吐出来。 预言家用黑白平板确认时间,收回黑白平板的时候差点因为手抖把黑白平板甩出去。 凌晨三点十四分。 不妙。 他扶着墙,挨个寻找收藏家的卧室。 所有的卧室门都被催眠师打开了,现在也还没有关上。 ——名牌、名牌……这间! 他咬牙,踉跄着闯进目标卧室中。 一个人影正蜷缩在床上。 面如菜色,眼镜也只是搭在脸上。 “哟。”床上的收藏家对预言家挤出了一个笑容。 第149章 可能性∑ 学级裁判,开庭 ——这么说来,收藏家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明明不是凶手,但必定会被误会成凶手,所以躲起来吗?还是“即使会在学级裁判中死去,也要抓紧搜查时间来做某事”吗? ——或者是,伤到了几乎无法行动的程度? “……哟。”预言家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明明时间紧急,明明关键角色就在自己的面前。但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话可说吗?”床上的收藏家笑笑。 “不,我……”预言家本想否定,又觉得没有否定的必要,转而发问,“收藏家。人是你杀的吗?” 短暂的沉默。 “不知道。”收藏家答。 “不知道?” “反正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吧?既然说什么都一样。那还不如不说。”收藏家露出苦涩的笑容,语气前所未有地消极。 “……我想要试着相信你。”预言家道。 “……” “就像侦探死亡那会一样。由我们两个来成为侦探。”预言家用力地说。 预言家本人也不知道这话里几成是真心话。感觉不知为何异常麻木。这句话似乎是真情流露,又似乎只是说客的语言艺术。 “……可最后破解案件的是天才。”收藏家苦笑。 “所以你选择和天才一起行动吗?”预言家问。 “不全是如此,信任并不全是理性的,别把我看得像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样啊。我从感情上也相信天才,就像之前我相信你一样。”收藏家好像取回了些说话的活力,“我可是‘超高校级的收藏家’,我还是相信我的眼光的。” “……你现在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预言家换了个问题。 “我么……算了,你不是说想要相信我吗?”收藏家挪了挪身子,将上身撑起,靠上床头板,“我也想要相信你。所以,你先回答我,幸运她是不是你杀的?” “……严格来说,不是。” “严格来说吗……”收藏家咂嘴,“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黑幕吗?” “……不知道。” “不知道?”收藏家皱着眉头。 “嗯。那么时间紧迫,请你跟我说一下案件的内情吧。”预言家道,他不想在“黑幕”一事上纠结下去。 “嗯……”收藏家顿住,费劲地喘了口气,“说起案情。天才和王马呢?他俩怎么样了?” ——这个需要问我吗? 预言家心中奇怪,嘴上答道:“王马小吉在宴会厅阳台跳楼自杀。天才下落不明,疑似死亡。” “疑似死亡?”收藏家问。 “他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通过两个人的指纹打开。” “这样吗……”收藏家的声音沉下去。 “喂。”预言家忍不住说道,“为什么反而是你在提问啊?你和案件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预言家,我最后一个问题,大概。”他仰首,对着天花板,努力地呼吸,随后才看向预言家,“案发现场是什么样的?” “案发现场,你说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 “对。” “先是发生了爆炸,然后引发了火灾。从火场中发现了四散的死者肢体。分别为画家和电竞选手的,其中画家为本次学级裁判的对象。”预言家尽可能把描述压缩到最简洁的程度。 “嗯,预言家,听好。”收藏家停顿了下,“我参与了本次的杀人事件,并且是肢解死者的犯人。” 他说完这句后,好像丧失了力气般,又变回了刚才见面时的糟糕状态。甚至还要更无生机。 沉默。 “……你……”预言家一时语塞。 “……预言家。在最后,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收藏家道。 预言家沉默着。 收藏家连喘几口气,呼吸很浅:“你看过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了吗?” “……看过了。” “据我们推理,这样的‘自相残杀游戏’,可能已经进行了五十余次了。” “你说……什么?”预言家一愣。 “打印纸下方页码的第一位数,应当是代表自相残杀游戏的场数。”收藏家这次停顿得更久,气息也弱了些,“那些文字内容,并没有以‘全面记录人物本身’为重心,你也能看出来吧?同一人的档案甚至会重复出现,而且截止日期不同……那些资料,与其说是‘档案’,不如说是‘人物设定’。” “参加自相残杀游戏的人物设定……”预言家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不对啊,如果已经进行了五十余场自相残杀游戏,还全部是以超高校级的学生为对象的话,这早该成为社会热门话题了吧?” 难以置信,这是什么不着边际的假设…… “但是,还有几个疑点。”收藏家仿佛听不见预言家说话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为什么我们是第五十场呢?后续的三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实际情况会与表单上有出入……” 他越说声音越弱,终于听不见了。 “喂,收藏家?” 没有回答。收藏家非常安静。 感到有点不妙,预言家上前,推了下收藏家的肩膀。 收藏家的身体无力地软倒,侧卧在床上。 ——这,不会吧…… “——喂!预言家!学级裁判要开始了哦!” 门外传来人声。 预言家愣在床前,脑子不知是清醒还是混乱。 “啊,什么嘛,你果然在这里。”有人从门口进来,还回头冲门外喊了句,“他确实在哦!” 沉默。 “喂,你,床上的那个是什么……”门口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 脚步声鱼贯而入。 “叮咚乓咚!” 广播猛然响起。 “尸体被发现了!” 身上的黑白平板同时震动。 “你们,快点到尸体发现现场的一楼收藏家卧室集合!” “——等等,这是发生了什么?” “——预言家?” 深呼吸。 预言家压抑住自己心脏的狂跳,没有说话,默默拉开了收藏家的被子。 收藏家的右腿缠着绷带,绷带略微渗出血液的红色。 收藏家身下还压着一块黑白平板。 抽出来,按亮。 【超高校级的****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才能部分显示是乱码,无法辨认。 预言家抬起收藏家的手,试着用他的指纹来解锁。 黑白平板震了一下,解锁失败了。 ——诶? 他这才回过神来,也这才听见其他人询问他的声音。 “预言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收藏家怎么会……”演绎部在他身旁问。 “……我在这里找到了躲起来的收藏家,然后问了他一些话……”预言家说着,掏出自己的黑白平板。 【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死者才能:超高校级的收藏家】 【死者姓名:不明】 【死者性别:男】 【死亡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三分】 【死因:中毒】 【尸体状态:右腿有刺伤,疑似毒素由此扩散到全身。】 “喂!你们这些家伙!”半黑半白的熊玩偶忽然从角落里蹦出来,“当代的高中生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吗!说了要在三点二十五在审判之祠集合,要遵守约定啊!” “吵死了臭玩具。”剑道家骂。 “对监狱长出言不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走吧,去审判之祠。”预言家打断了黑白熊的警告台词,他收起黑白平板,“接下来就是学级裁判了,我们六个。” 第150章 可能性∑ 切入 学级裁判场。 六个人站在场上,整个学级裁判场显得空荡荡的。 理论上还有第七人——超高校级的囚犯——但他仍没从昏迷中恢复过来,黑白熊也没让他强行上场。 裁判席上不再是那个讨打的江之岛奇运,而是换成了黑白相间的熊玩偶。它悠哉地坐在与它身材不相符的椅子上,傲慢地俯视着底下的超高校级学生们。 没有第一次那样的针锋相对,众人都很沉默。 疑点不大不小。好像十分重要,又好像放着不管也无所谓。 先后目睹了幸运与收藏家的死。预言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情绪低落。不,不只是情绪低落…… “那么预言家,”剑道家率先开口,“收藏家死前,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 能说的大概只有收藏家的自白。剩下的关于“黑幕”的问答和对档案资料的理解,都不太方便在这说出来。 微妙的纠结…… “……算了,那我先补充说明一下我们的收获吧。”剑道家叹气。 “……” 沉默,一致赞同。 “看完监控录像后,我们又去调查了下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确定了其一些机制。”剑道家换上严肃的口吻,“首先,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与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相连,这是已知的前提。其次,如果门是开着的——不论是正常开门还是天才侧开门——门只要开了,就无法同时通过另一种方式再把门打开;例如我们一开始从天才侧进不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是因为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正常门是开着的。再次,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与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单向连通的。如果有人通过天才侧的门进入其他才能研究教室后,又把门关上了;那么当他再打开房门时,他打开的就将是正常门,是不会回到天才侧去的。” “呃……” 弓道家插嘴:“简单来说,就是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虽然可以在各个才能研究教室间往返,但如果想离开才能研究教室,抵达其他楼层或地点,就只是条单行道了。” “单纯是一些补充调查。”剑道家摊手,“虽然有些限制,但不妨碍它是一条作弊通道。而且原则上只有天才能使用。” ——天才就是凶手吗…… ——作弊通道…… “秘密通道,真像绫辻行人的小说啊。他的小说里经常会允许秘密通道出现。”演绎部插了句不痛不痒的感慨。 “绫辻行人……”剑道家歪头,好像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弓道家则对这个作家没什么反应。他将目光投向预言家,等待着预言家开口。 【那么,收藏家究竟说了什么呢?】 解谜家也朝预言家竖起笔记本。所幸两人的位置是紧挨着的,不然本子上的字肯定看不清——如此想来,解谜家在学级裁判上有天生的劣势。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解谜家的动作,顺应当下的气氛,不约而同地看向预言家。 ——说吧。 预言家咽了口唾沫,道:“他是这么说的——‘我参与了本次的杀人事件,并且是肢解死者的犯人。’” 预言家的声音在空旷的学级裁判场回荡。 虽然身为转述者,但站在预言家的角度,也难以对这句话作出评价。 “……啊。”过了半晌,弓道家才托着腮,率先发出声音。 “这个,完全是自白啊。”剑道家也愣住了。 “……是啊。这么一想,分尸的道具也在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还有血迹也是。”演绎部低头思考,“和自白非常吻合。所以凶手不是天才,而是收藏家吗?” “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不管怎么说,无论如何都没有做伪证的必要呢。”催眠师笑笑。 ——如果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合适的应该是他后头对我说的关于“五十余次自相残杀游戏”的内容。 预言家想。 【但反过来说——因为自己反正都要死了,所以顺道帮其他人做个伪证——也是说得通的。】解谜家表示。 “解谜家在说什么?”弓道家问。 “她说,收藏家也有做伪证的可能性。”预言家充当了翻译。 “也有伪证的可能性吗……嗯,我好像是想漏了。”催眠师道,“不过,如果是伪证的话,就不得不考虑动机问题了。为什么要撒谎呢?” “嗯……比如,袒护天才?”演绎部道。 “为什么绕回天才身上去了啊?”预言家不禁发问。 “因为他们两个的嫌疑最大啊,关系又偏偏还不错。”演绎部解释,“虽然是没什么证据,不过我觉得蛮合理的。” “我持相同观点。如果是伪证,那真犯人多半就是天才。”剑道家表示赞同。 “所以问题的核心就在‘伪证与否’吗?”弓道家说,“收藏家和天才,二者之一是本案的真正凶手……” “嗯。不过我们明显缺少用来判断真伪的证据啊。”剑道家又道。 “不啊,问题不是证据哦。”催眠师正色,环视全场,“如果他们二者之一是本案的凶手,那么问题的核心应该是‘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呢?’。” ——凶手候补全都死亡了…… “黑白熊?凶手可能是死者吗?”预言家抬头,对着熊玩偶提问。 “投票是可以投死者的哦。”黑白熊捂住嘴,“唔噗噗”地笑着,“话说回来,上次你们学级裁判的时候。不也讨论过‘已死的侦探是凶手的可能性’吗?虽然侦探确实不是。” ——无法回避这种可能性…… ——收藏家方面姑且不论,天才方面到现在都还是完全不明的状态。 ——搜查时间实在太短了,会不会漏了什么线索? 预言家在心中担心起来。 ——这可不比游戏,不会让线索在搜查篇都设定好让人找到。上次的学级裁判中,就遗漏了“第二包血袋”的线索,还是从逻辑推理中反推出来其存在的。 “黑白熊,如果一个人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用其他两人指纹打开,是否就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演绎部提问。 “唔,原则上当然是死了呢。”黑白熊歪了歪它的熊脑袋,明明连脖子都没有,“毕竟出局了嘛。” “确实死了啊……”演绎部又低下头。 “如果没死的话,岂不很麻烦。”催眠师说,“类似的情况可还有幸运,她也是尸体下落不明的状态。只有预言家单方面表示‘幸运被江之岛所杀,尸体扔下阳台’,我们也是靠她的才能研究教室来确认她的死的。但如果才能研究教室与生死不挂钩,事情不就会变得很奇怪吗。” ——不,这种时候别把话题往幸运那边引啊。 预言家在心中抱怨,嘴上说:“我没撒谎,亲眼看见幸运被江之岛奇运枪杀了。” “嗯……好啦好啦,放轻松点,没怀疑你的意思。就算你杀了幸运我也不在意的,反正这回学级裁判的对象不是她嘛。”催眠师摆摆手,“不过说起手枪。我记得囚犯有把手枪来着?” “嗯,后来囚犯被天才抓住,手枪也到了天才手里。”剑道家道。 “诶,好像是这样。”催眠师道,“不过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弓道家问。 “你想嘛,以天才方为主导的连续杀人事件……”催眠师拖长音,“为什么会偏偏缺少‘手枪’这种高度便利的杀人道具呢?” “确实啊……”剑道家点头。 ——因为那把手枪被幸运用来枪杀我了啊! 预言家一阵头痛。 ——然后幸运的犯罪没有成功。她的尸体从阳台被扔下去,她手里的手枪当然也一并就下去了。 “是诡计中不需要手枪吗?还是‘无法使用手枪’呢?例如手枪被幸运带走防身了?”催眠师继续道。 ——不妙,这推理在一路走歪啊,而且沿着这个方向下去,恐怕我的谎言也会…… “诶预言家,”催眠师看向他,“幸运被杀那会儿,你看见她手里有枪吗?”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有的吧……我不太确定。”预言家只能如此回答。 “嗯、嗯。”催眠师点头,“这么看来,幸运当时就是想杀江之岛,结果被反杀了咯?” “我想是的。” “但是,江之岛奇运后来不还是被杀了吗?为何要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杀人计划呢?还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那种。啊,幸运还真的壮烈成仁了。”催眠师仍不打算停下,“很奇怪啊。幸运的杀人对象当真是江之岛吗……” “不,催眠师,你想啊。”预言家后背冒出冷汗,“江之岛奇运的被杀事件实际上很可能与幸运完全无关,不是吗?这样就不是‘一批人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杀人计划’,而是‘碰巧两批人对同一人各执行了一次杀人计划’。这样就合理了。” “你们,幸运的事扯太远了。”弓道家附和道,“再说了‘计划’这种东西本身就未必多合理多完美。先回到原题吧。” ——谢谢弓道家了。 预言家心里松了口气。 “抱歉抱歉,上回是教唆犯,这回却要认真破案,我的角色一下还没切换过来。”催眠师语气里毫无反省之意。 “那么就话归原题吧。”剑道家说,“可原题是什么?天才收藏家二选一问题?” “嗯。天才那边既然没法切入。就从收藏家这边开始吧。”预言家调整好心态,说道,“收藏家被杀的真相是什么?” 第151章 可能性∑ 最后死者的被害假说 主题暂定为收藏家之死。 “收藏家的死因是中毒,来源是腿部的伤口。”剑道家道,“一般来说,就是被掺了毒的利器之类的割伤了吧。” “没错……”预言家点头,“掺了毒的利器……” “对了,”演绎部眼睛一亮,“不是有把毒匕首吗?” “毒匕首?”催眠师困惑地歪头。 “在搜查过程中,在尸体发现地点找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把匕首。”剑道家平静地解释,“匕首上我感觉是抹了毒,不过无法完全肯定。只能说是经验之谈。” “……嗯,也就是说,这个毒匕首就是凶器咯?”催眠师想了想。 “我想是的。”弓道家表示赞同。 “那么用匕首刺伤收藏家的人,就是杀害收藏家的犯人了?”演绎部先是提问,随后又陷入沉思,“但问题是,那把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呢?” ——杀死犯罪嫌疑人的凶器出现在了(被犯罪嫌疑人杀死的)死者尸体发现现场。确实挺奇怪的…… “如果‘真凶手’不是收藏家的话,那说不定就是‘真凶手’在完成分尸之后,顺手把凶器也全都扔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了。”预言家道。他更倾向于替收藏家作无罪辩护,这点他自己恐怕都没注意到。 弓道家蹙眉:“但这样一来,收藏家为何要替杀害自己的‘真犯人’做伪证呢?” “……或者是收藏家和‘真犯人’两人合作,然后自导自演?”催眠师道。 “这个,不太可能吧……”弓道家摇头。 “再怎么说,自导自演也没必要做到真的死亡这一步。”预言家也觉得这太不现实了。 “会不会是有特殊目的的寻死?”催眠师仍不放弃。 “特殊目的啊……”演绎部道,“新本格侦探里那种,宏大又超现实的诡计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催眠师很开心地附和。 不,这并不是一个诡计复杂的案件。 预言家的直觉如此诉说。 复杂的诡计只应存在在娱乐性质的推理小说中。现实世界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这说到底甚至是画蛇添足。 锁匠案是窃贼冲动杀人之后,为了转嫁嫌疑而制造的诡计。侦探案则是囚犯利用了锁匠案的形式,通过模仿犯罪的形式来撇开自己的嫌疑。 眼下这个案件应该更加简单,更加恶意…… “不太可能。”他开口反驳,“寻死没必要用这种手段。而且如果真的要割伤腿寻死,为什么又要用绷带包扎好伤口呢?” “包扎伤口……直观点说就是避免失血过多吧。”演绎部道,“这么想,是会与‘自杀’相矛盾。” “……如果纯粹为了毒杀,那么更没必要采用这种手段。”预言家继续说,“死亡的画家和电竞选手均有服药迹象,在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也找到了药瓶。证明‘真犯人’手里掌握着毒药。那收藏家想用毒自杀直接服毒就好了。总归比带毒的刀要更加稳定可靠。”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催眠师道,“不过话说回来,毒药真的在收藏家手上吗?” “嗯?” “根据我之前的搜查,可是在剑道家的卧室里找到了瓶剧毒毒药哦?”催眠师咧嘴一笑。 “——那完全是你的一面之词!”剑道家双手用力拍在学级裁判场的栅栏上,“都到了学级裁判场上还要说这种鬼话吗?” “所以说我没撒谎……” “先不说你为什么想把嫌疑推到我身上。现在是在讨论收藏家之死的部分,你却强行把话题朝我身上引。你完全是故意的,不是吗!”剑道家咄咄逼人,“你在刻意破坏大家的推理节奏,你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吵……”预言家正打算劝架,解谜家又把笔记本顶在了他的肩膀上。 【匕首的归属问题】 只有这一行字。 ——匕首的归属问题……那把匕首吗?仔细想来是有点奇怪。 “你觉得大家真的很信任你吗?别忘了在场的各位都是嫌疑犯。唯一清白的大概只有昏迷不醒的囚犯。”催眠师摊手,“啊不对,囚犯也不能排除。毕竟有机关杀人的可能呐。” “嫌疑再大也不会比你的嫌疑更大。”剑道家反唇相讥,“虽然在场的人关系也算不上好,但好歹是有共同目标的合作关系。总比在这个自相残杀游戏一开始,就制造杀人事件的教唆犯要可靠吧?” “啊?在制造杀人事件方面,我觉得你也不比我差到哪去啊?”催眠师似乎也来了情绪,“你不也打算利用电竞选手来杀掉囚犯吗?因为电竞选手死了,所以觉得死无对证了?不是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的!” “你说什么?”剑道家咬牙。 “好了先停一下,那些都晚点再讨论。”预言家强行打断这糟糕的交流节奏,看向剑道家,“我有点事想问剑道家。” “哼。”剑道家甩头,呼出一口气,情绪稍微恢复了些,“……什么事?” 预言家琢磨了下言辞,问:“你对那把毒匕首有印象吗?” “哈?不,我对那玩意怎么会有印象。要是见过的话,之前就会跟你们说了。”剑道家稍作回忆,“之前搜查的时候就说了吧。我没见过那把匕首。” “嗯……但是,分尸的大刀是你才能研究教室的吧?” “是啊,怎么了?” “不是,这样一来不会产生一个理所当然的疑问吗?”预言家道,“——那把匕首是从哪来的?” “生活区域存在的只有菜刀水果刀这样的玩意。”弓道家接话,“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再排除掉,确实就没有明确来源了……” “毒药均出自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分尸刀出自剑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绳子可以来自仓库。水果刀来自厨房。弓箭多半来自弓道家的才能研究教室。炸弹是囚犯主导时期,就用仓库道具配出来的。确实啊……毒匕首是这起事件中,唯一一个来源不明的道具。”演绎部喃喃道。 预言家扭头看了眼解谜家。解谜家正捏着水笔,认真思索。 ——来源不明的道具…… 他也思考起来。 ——等等,不会是…… “算啦算啦,都说了‘来源不明’,那么在这干想肯定是想不出结果的。”催眠师摆手,“我倒是有其他的在意的事哦。” “你……” “剑道家啊。你在最近丢掉的道具,未免太多了吧?” 第152章 可能性∑ 残存 “那是……”剑道家顿了顿,“那当然是真犯人偷的啊!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直达其他人的才能研究教室。想偷的话其他人怎么可能拦得住?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又全是刀剑,当然会被盯上吧?” “但为什么失踪了不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为什么非得告诉大家?” “你第一次丢失的胁差,就成为了伤害电竞选手的凶器不是吗?这压根不是能用‘没意识到’搪塞过去的问题。”催眠师反问,“刀具的危险性难道不需要重视吗?甚至你只要提出来,我们就可以对所有人的寝室展开搜查,从而立即定位出犯人。” “那是……那时候是囚犯占团体主导地位。我不压根信任囚犯,当然就不会说出来……” “不,你的确不可能说出来。因为那把胁差就是你给出去的!”催眠师打断剑道家的话,“你给了电竞选手那把胁差,强迫她替你杀了囚犯。” ——完全正确。 预言家心想。 ——催眠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推理吗?还是从电竞选手或者囚犯那问出来的? “……哈?你在说什么啊?”剑道家表情扭曲。 “说起来,我可能也有锅吧。”催眠师皮笑肉不笑,“我在锁匠案中成功扮演了‘教唆犯’的角色,让你意识到了‘借刀杀人’的可行性。于是你威胁电竞选手,让她替你杀掉囚犯。可惜的是电竞选手实在不愿帮助任何一方,就自导自演了一出‘遇袭’的剧,通过自残让自己脱离你与囚犯的暗斗。” “证据呢?真是好笑啊,证据呢?你说是自残就自残了?你说借刀杀人就借刀杀人了?关键的部分都缺乏证据啊!”剑道家半气半笑的。 “……我能证明催眠师的证言。”预言家开口。 “啊?” “预言家?” 连刚刚开始就没有发言的演绎部和弓道家都不自觉地发出疑问。 预言家平静地解释:“在电竞选手遇袭事件发生的当天,我就推理出了自残的实情。然后我就去见了卧床修养的电竞选手。她也把受剑道家威胁,意图借刀杀人的事情告诉我了。” “你……” “证据也有,但时隔太久估计你们都忘了。自残的手法我倒是能在这说说。”预言家道,“不过必要也不大吧?至少我作为人证站在这里。二对一,现在更可疑的是你,剑道家。” 预言家在说这话的时候,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请你帮我阻止他们吧。既然你能推理出共犯的真相,我愿意相信你。我不想看到自相残杀啊……”】 这是电竞选手/黑客当时对他说的话。在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改造的病房中,在预言家像个侦探一样道破她自残的真相时。 但是在那之后,幸运、画家、王马小吉、江之岛奇运、收藏家、天才,甚至连电竞选手/黑客本人也惨遭杀害。 ——什么啊,我完全没有做到啊? ——从目睹侦探之死的那一刻起,我…… “……”剑道家叹气,“好吧,我承认。我那会是打算假他人之手杀掉囚犯。但那也就仅此而已了。” 剑道家的话把预言家拉回了现实。 ——还不到迷茫的时候,我没有这种余裕。 “哦呀,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狡辩下去呢。”催眠师露出嘲弄的神情。 “我当然不想这事暴露,但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真的杀人。”剑道家冷哼。 “等等,既然袭击电竞选手的袭击者并不存在,那杀人预告是怎么回事?”弓道家插话,“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是你吗,剑道家?” “开什么玩笑,我留那种东西干嘛?” “杀人预告的事先不谈。”预言家道,“剑道家,分尸刀又是怎么回事?” “分尸刀么,”她咂嘴,“我就直说了吧。那个自残事件之后,天才找了我一次,让我给他提供那种刀具,不然就把我胁迫电竞选手杀人的事说出去。” “然后你就给他了?” “那会儿最大的威胁显然是囚犯啊,天才想搞成囚犯方和黑幕方以外的第三势力,对我来说本身也没有坏处。‘把真相说出去’这种威胁反倒无关紧要。”剑道家撇开视线,“何况天才也意识到了侦探被杀的真相。” “嗯……”预言家点头。 ——这么一来剑道家侧的情况就清楚了。这对这次事件来说,是一块重要的拼图。只要接下来再把其他人的拼图也整理出来,就可以拼凑出事件的全貌…… ——不对,真的清楚了吗? 呼应预言家心中的疑惑,催眠师在这时又抛出了问题:“那么你房间里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你又来了——”剑道家咬牙,“说了多少遍那玩意和我没关系……” “啪” 演绎部忽然一拍手。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先是露出犹疑的神情,又迅速坚定下来。 “我有一个线索。” 静。 她咽下口水:“在昨晚十一点出头的时间,我正好在负一楼。然后我看见了从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出来的剑道家。神色比以往要更加不自然,好像非常紧张。” 静。 “……十一点出头吗,也就是说……”弓道家开口。 “是下毒的时间。”演绎部道。 剑道家抿着嘴唇。 催眠师皱眉:“这么重要的目击线索,为什么不早说?” “在搜查时说,不管怎么想都会有不必要的风险……”演绎部道,“所以就打算在学级裁判的时候再说出来。” “剑道家,你打算怎么解释?”弓道家问,“催眠师找到了证物,演绎部则是证人。别告诉我是两个人合伙陷害你啊。” “我……”剑道家舔了舔嘴角,“就算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吧。我没有理由‘只杀死电竞选手,而不杀死囚犯’,不是吗?” “嗯……” “对吧?囚犯和电竞选手就在一个房间里。如果要杀,肯定两个都杀了。非要让我杀一个的话,那肯定也是囚犯啊。”剑道家摊手,“既然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我对囚犯抱持杀意,这反过来能证明我的清白吧?” “唔……”催眠师终于一时无法反驳了。 “话题跑得太远了,刚刚是在说杀害收藏家的凶器问题吧?”预言家这时说道,“就是毒匕首的问题。” “话说在前头,我是真没见过那把匕首,也不曾把类似的玩意借给天才过。”剑道家强调。 “嗯,排除剑道家,那这把匕首就是真的来源不明了。”预言家道,“但这么一来,它的来源不就很清晰了吗?” “啊?” “不是说来源不明吗?怎么又清晰了?” 预言家稍微组织了下语句,说:“正因为来源不明,所以很容易想象——这是黑幕的武器,不是吗?” “黑……幕……”催眠师露出微妙的表情。 “你是说江之岛奇运?”剑道家皱着眉头,反问。 “不,我觉得是其他人,例如超高校级的画家。”预言家道。 “画家……她也是黑幕吗?”演绎部问。 ——不好,一下子说漏嘴了。 预言家瞬间一惊,但脸上装得若无其事,平静而快速地进行补救:“个人感觉。毕竟从囚犯到天才,大家的目的不都是对抗黑幕吗?” “啊,就是说,被分尸的三个人都是黑幕咯?”弓道家说,“江之岛奇运、画家,还有电竞选手。” “三个黑幕,未免太多了吧……”催眠师吐槽。 ——不,确实有三个黑幕。我就站在这呢。 预言家想。 ——但……确实很奇怪。电竞选手/黑客理应不是黑幕才对,为什么她也是被分尸的一员呢…… ——是判断错了吗?还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她确实是黑幕?或者和她那间变成无底洞的才能研究教室有关吗? “所以,按照预言家的假设,就是黑幕杀了收藏家,对吧?”演绎部道,“但黑幕又是被谁杀掉的呢?……不是,按常理来说,杀掉收藏家的犯人不应该还活着吗?为什么会认为是死者下的手啊?” 剑道家想了想:“因为犯人并没有杀死收藏家吧?只是伤到了他的腿而已。而犯人连剧毒的匕首都用上了,足以证明犯人对收藏家抱以杀意吧?” “抱有杀意的犯人,却只是割伤了收藏家的腿,而没有杀掉收藏家……”弓道家思索着,“就是犯人当时没办法下手吧?” “没办法下手?”催眠师问。 “嗯,就是通常所说的‘反击’吧。”剑道家道,“也就是说,当时的情况可能是‘收藏家要杀掉犯人’,结果被犯人抓住机会反击了。但很遗憾,犯人没能成功反杀收藏家,最后被收藏家分尸,而收藏家最终也因中毒身亡……” “这样啊……”演绎部缓缓点头。 ——不,我没想那么多…… 预言家再次为自己刚才说漏嘴而懊悔。 ——毒匕首的来源多半是黑幕。而我自己又肯定不是凶手,黑白熊也不用考虑,那么犯人当然就是剩下的画家和江之岛奇运之一了。至于犯人到底死没死我刚刚还真没考虑。 尴尬。 算了,能误打误撞得出结果也是好事…… ——等等…… ——刚才有一点没说错。“被分尸”是本次的一个特点。或许江之岛奇运、画家、电竞选手/黑客三人,属于同一系列的“连续杀人事件”。而这个系列的策划者是天才或者收藏家。 ——余下的死者中,幸运被江之岛所杀。收藏家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被反杀。天才暂且不论。 ——但是王马小吉呢? ——他似乎游离在这条推理链之外。可先不管他为何要自杀,他会和这一系列的事件无关吗? ——不,不可能无关。但既然有关,他又是以何种角色参与进这次的事件中的? 越往下思索,就越是苦恼。 “这么一来,本次事件的真犯人就确定是收藏家了吧?”弓道家道。 “嗯,杀人被反杀。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真凶手无疑就是收藏家了。”剑道家表示同意。 “我也觉得是收藏家。”演绎部附和。 “喂——预言家,别发呆了。你还有别的意见吗?”催眠师看向预言家,“再这么下去,收藏家可就要被确认为真犯人了哦?” “呃。”预言家回过神来,“不,各位等等。还不能这么草率……” ——但还剩什么切入点? ——收藏家身下的那块黑白平板吗?但那上面的字还看不清……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感到口干舌燥。 胳膊忽然被顶了一下。 解谜家平静地递给他笔记本。 【“我参与了本次的杀人事件,并且是肢解死者的犯人。”】 【这个措辞非常奇怪。】 【虽然拐弯抹角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完全避开了“我杀了人”的表述。】 “在收藏家的自白中,他完全没有表示他杀过人。”预言家喃喃道。 “啥?预言家你在说什么?”预言家刚刚的声音太小,弓道家没有听清。 “——收藏家的自白不是‘凶手自白’,而是‘共犯自白’吗?” 第153章 可能性∑ 第三死者的被害真相 但这样就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要做出“共犯自白”呢? 如果想要掩护共犯,那么反倒应该自称“凶手”啊? “共犯吗?”弓道家皱眉思考了会,“就是说又绕回了天才凶手说咯?” “绕回来了啊,刚才的讨论显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催眠师感慨。 “天才收藏家的凶手二选一问题……”剑道家沉吟。 【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共犯说”有额外的价值。】解谜家表示。 “额外的……” 【还记得囚犯在第一次学级裁判上说的话吗?】 “他……否定‘共犯说’的那个?”预言家问。 【对,‘共犯不可能站在学级裁判场上,所以共犯不可能成立’。】她写。 “但是有个例外情况,就是共犯杀死的人并不是学级裁判的对象。这也正是侦探案的真相。” 【还有例外】解谜家看着预言家。 “……杀光黑幕?” 【只要游戏本身不成立了,那自然就没有“遵守规则”的必要了。】 “反过来说,收藏家方面敢以共犯形式犯案,就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以黑幕为目标的。”预言家道。 “这也和刚才‘收藏家是被黑幕反杀的’的推理契合。”剑道家点头,“这就确定了收藏家方犯案的动机是杀黑幕了吧。” “确定了。”演绎部附议。 “也就是说,江之岛奇运、画家、电竞选手三人是黑幕。这个结论刚刚就提过一次了,现在算是坐实了?”弓道家说,“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是为什么天才也死了?” “天才这个问题没法讨论吧,完全没有线索……”剑道家偏头。 他们在那没头没脑地讨论的同时,解谜家又在笔记本上刷刷写字。 【但学级裁判现在还在正常进行,证明收藏家方面的计划没有成功。也就表明,还有黑幕存活。】 “——还有黑幕存活……”预言家念出笔记本上最核心的句子。 “唔,这样啊。”催眠师率先反应过来,“还有黑幕,就在最后七个人之中……不过这么一来黑幕是不是太多了?十七个人里头塞四个黑幕?以游戏而言也太缺乏游戏性了。” “不……说不定剩下的黑幕不在我们之中呢?”演绎部提出反对意见,“没人规定凶手非得露面,又不是侦探小说,黑幕没必要遵守诺克斯十戒。” “真凶不在馆内啊……”剑道家喃喃道。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预言家看着大家,感到出奇的尴尬,只能苦笑。 ——又对又不对。 ——确实有黑幕没死。就在七个人之中,站在这进行学级裁判呢。 ——但演绎部也没说错。我自己虽然是黑幕之一,但毕竟没有操纵黑白熊,黑白熊的操纵者另有其人。而幸存者数量太少了,操纵者恐怕确实在我们以外。 ——算了,这种又对又不对的就没必要去纠正了…… 他这么想着,忽然间灵光一现。 ——等等,这里有个问题。 ——收藏家方面针对黑幕的“连续杀人计划”,为何没有把我囊括进去呢? ——是没有注意到我的黑幕身份吗?还是最后放弃了计划?再不就是黑白熊操纵者主动介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我最后与收藏家交谈时,他也没有表现出要与我搏命的迹象。那么应该是没发现我或是主动放弃计划…… ——电竞选手/黑客的死也很奇怪。她又不是黑幕,为何反而被杀了呢? 预言家顺着之前搁置的思路往下想。 ——模仿犯罪?不太可能。分尸的手法太复杂了,分尸道具也掌握在收藏家方面。甚至时间上也不允许——侦探案好歹隔了一天,这次的事件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不存在策划并实行模仿犯罪的余裕。 ——杀错人了吗?本想杀我,结果把她给杀了……不不不,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了。再怎么说也不存在误会的要素啊。 ——或者电竞选手/黑客确实是黑幕?但那样就太诡异了。江之岛、画家、我、电竞选手/黑客,再加上某位现在还在操纵黑白熊的家伙。黑幕共有五人?这么多黑幕是要演楚门的世界吗? ——啊……想和解谜家讨论一下。但这些信息只有我知道,压根没法说出口啊。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解谜家身上,没人关注预言家此刻的纠结。 预言家顺着大家的视线,也是此时才注意到解谜家正在奋笔疾书。 【我们既不知道收藏家方面杀人计划的细节,也不知道他们调查出了谁是黑幕,有什么证据证明。幸存的黑幕当然就更加没法推断了。】 解谜家先摆出这段文字,然后接着写到: 【已知的黑幕只有江之岛奇运。已知的真相是收藏家方面策划了分尸杀害黑幕的计划。所以切入点应该是这个。】 “解谜家认为我们的切入点应该是江之岛奇运被杀的事件。因为这是最明确的部分。”预言家道。 【接下来,我来写。预言家你负责复述我的话。】 “接下来,我负责复述解谜家的话。” 【江之岛奇运案的特点是地点问题。一方面,他与另外两名被分尸者的尸体不在一处;另一方面,另外两名被分尸者的死亡地点与尸体发现地点不一致,经过了从“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到“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的尸体转移,而江之岛奇运则仍在原地。】 预言家一字一顿地复述。 催眠师频频点头:“确实,我是很奇怪为什么画家和电竞选手要转移尸体,感觉完全没有必要嘛。” “催眠师,你走题了。”演绎部提醒。 【因此我开始是在思考电梯的特殊性,譬如电梯门机关,或是电梯运送什么东西……当然,我觉得这个思路没错。只不过我同时意识到了另一个差异点。恐怕那才是最大的特点。】 【江之岛奇运是被一个人杀死的。】 “一个”下面打了着重符。 预言家复述完毕,以疑惑的目光看向解谜家。 解谜家回以不解的眼神,写:【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电竞选手和画家的尸体,都是在预言家和演绎部两人目击之后就响起了尸体发现广播。但江之岛奇运的尸体可是有弓道家、剑道家和预言家三号目击者哦?】 “……啊!” “别‘啊’了,解谜家她写了啥啊?”弓道家催促。 “剑道家当时怀疑过弓道家是否为杀害江之岛的凶手。因为总共就三人目击,结果尸体广播就响了——倘若凶手也算尸体目击者,那么凶手就必然在剑道家与弓道家之中。然后黑白熊出来补充解释说‘凶手本人不算目击者’,因此证明了弓道家的清白……”预言家快速说道,“但这反过来代表了‘犯罪者仅有一人,或是他的同伙没有目击尸体’。” 剑道家和弓道家都偏开头,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这显然与‘收藏家作为共犯,负责肢解死者’的自白矛盾。”短暂的沉默后,弓道家道。 “这么一来……”剑道家垂下眼睛。 “会是收藏家或者别的什么人单独作案吗?”催眠师笑笑,“或是剑道家和弓道家之中存在合作者?” 【我不认为是单人作案。如果电梯部分存在诡计,这显然是个多犯人的事件。】解谜家表示。 预言家对着大家复述一遍,再转头看向解谜家:“诡计是什么?” 解谜家正欲落笔,弓道家却忽然叫住了她——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来解释。” “你……”剑道家投以莫名的视线。 “弓道家……”演绎部盯着他。 催眠师嘴角露出微笑。 解谜家停笔,像个侦探那样凝视弓道家。 “我想过,能瞒下去自然最好。没人会愿意留条杀人的记录吧?但如果瞒不下去,我也不打算死撑着,毕竟学级裁判的对象不是我。”弓道家象征性地举起双手,道,“江之岛奇运是我亲手杀的。” 第154章 可能性∑ 回想 “话说在前头,我一开始也不太能相信能杀掉江之岛那家伙。我看不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诡计,也不觉得来硬的就能奏效。”弓道家叹气,“我加入这个杀人计划,主要是因为团队中有幸运在。” “因为‘幸运说不定可以打败幸运’吧?”演绎部问。 弓道家点头。 “等等,你这意思是,幸运也在收藏家的犯罪团队中?”催眠师道。虽然她在句尾提了下声调,使整句话成为问句,但她本人似乎对比并不惊讶。 “没错。幸运也是策划杀死黑幕的一员,甚至原本要她也动手的。”弓道家顿了顿,“谁想到她反而最先死了。” “幸运……” “——杀人计划并不复杂。收藏家会负责把江之岛奇运引到三楼的电梯处,并让他乘电梯下行。我则是在二楼电梯处待命。等电梯门一开就用弓箭射死江之岛。 倘若没有命中,电梯内外都设置了炸弹。我会引爆炸弹。威力理论上炸残江之岛不成问题。爆炸的侧重点则是在楼梯口方向,避免江之岛往楼梯口逃脱。同时我会往宴会厅移动,那里也设置了炸弹,尤其是通往宴会厅二楼的楼梯,那里的结构被我特意削弱过了,几乎一踩就会塌,随后触发楼梯下的炸弹,上楼者必死无疑——这也是我在搜查时一直不让你们走宴会厅楼梯的原因。倘若江之岛追击我到宴会厅处,不论是临时改变主意想要上楼逃走,还是打算与我决斗,总之,至少我的自保不成问题。 原计划中,幸运也会持刀在二楼电梯处待命,站在我的反方向,担任另一道保险。若炸弹爆炸后江之岛硬是要直接逃跑,那么她会封住江之岛的退路并协助杀死他。” “嗯……”催眠师沉吟,“这计划比我想象中还要草率啊,不过结论上是第一箭就杀死了江之岛?” “没错。” “看来‘幸运’也不是那么绝对的东西呀。”演绎部笑笑,打了个圆场,“被普通地杀掉其实也不奇怪,不是吗。” “我不太能接受哦?”催眠师撇着嘴,“之前我可是和囚犯一起在食堂试着催眠江之岛的。虽然现在你们大概既信不过我又信不过囚犯,不过当时我可没说谎,江之岛那人的‘幸运’简直不讲道理。换成游戏那就是开挂玩家。绝对在后台代码就出问题了。” “诶对了,有件事还没问你。”剑道家双手抱胸,“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囚犯方的?就那天晚上吗?” “是咯。”催眠师点头承认,“不过不能叫‘加入’吧,我是单纯和他联手了而已。那天晚上,江之岛奇运逮了半天没逮到不说,还给他跑了。我俩就坐在食堂里聊了会天。我问他如何看待我在学级裁判上帮了他一把——那会我自爆给强行把窃贼凶手身份坐实了嘛——而我毕竟是锁匠的教唆犯,锁匠被杀后我也在关注窃贼,我自然晓得窃贼不是杀死侦探的凶手。然后稍微想下学级裁判的流程,就知道杀侦探的人是警察和电竞选手了……哦不对,现在叫他囚犯。” “废话太多了。”剑道家皱眉,“然后你们就这样达成了合作关系?” “没错。哎呀这也要感谢江之岛奇运,不是他的话,我和囚犯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而说真的让我主动去找囚犯我也不太乐意。” “哈哈……”预言家干笑。 ——催眠师前面的那句“后台代码出问题了”……这对现在的“虚拟世界”情况还真是个微妙的比喻。难不成江之岛是这个虚拟世界中诞生的bug? ——也并非不可能。自己反正对“真实的江之岛奇运”毫无印象,就自己的记忆来说,里头完全没出现过江之岛奇运这个人。那种程度的“原·超高校级的幸运”……之前自己一直觉得是大概没关注过,毕竟历年超高校级的学生加起来说少也不少,一般不会特意去记。 ——但反过来想,不是“没记住”,而是“不存在”,这不也是可能的吗? 他瞬间感到了一丝心安。“电子生命体”是个能逻辑自洽的简单解释,有效地冲淡了他对其他黑幕的不了解所带来的压力。 剑道家和催眠师之间近似争吵的对话还在继续,剑道家一句“不过你们合作倒没掀起什么风浪嘛”甩过去,催眠师一句“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想到天才那么厉害,而且半路杀出来一个想借刀杀人的变态”甩回来。 不得已连演绎部都掺进去劝架,一边说“你们先听弓道家把话说完”,一边用眼神示意弓道家直接开讲。 弓道家领会到意思,咳嗽两声,接着说道:“幸运她自己对这个杀人计划还是蛮有信心的。我用的弓是她组装的,箭是她挑选的,另外那些炸弹也是她放置的。她说‘只要她如此期望并且付诸努力,就一定能抵达想要的成果’。” ——熟悉的台词…… 隐约有种失落感。 “……幸运对幸运?某种意义上是两个‘超高校级的幸运’互相杀死了对方啊。”剑道家感慨到。她和催眠师没有继续争下去,在弓道家开始叙述的时候,她俩就安静了下来。 催眠师也同时发言:“嗯,我有个问题。关于……” “——等等,那么那些炸药呢?电梯旁边的那些?”预言家打断了催眠师的话,问向弓道家。 “那些炸药全放宴会厅去了。”弓道家答,“我不是说过‘炸弹少了’吗?就是在我杀人后放炸弹的时候,发现宴会厅里原本备用的炸弹不见了。” “炸弹不见了……”预言家低声自语。 ——这和之前的设想有不小出入。原以为是王马小吉偷走了炸弹,但失踪的炸弹居然原本就在宴会厅。那么王马小吉不就几乎可以排除出偷炸弹的嫌疑人行列了吗? ——但如果王马小吉不是嫌疑人,那么他究竟会是出于什么原因使用了宴会厅的炸弹……难道在不知不觉间,他也和收藏家联手了? ——王马小吉的“角色”居然在这里吗? 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而且一旦出现后,就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合理感。 ——这种合理感的源头是…… “好啦好啦听我问问题了。”催眠师挥手,“弓道家,就你所知,收藏家方面究竟有几个人参与进了这次杀人计划?” “四个。我、收藏家、幸运、天才。”收藏家笃定地回答。 “天才果然是和收藏家一伙的啊。”剑道家咂嘴。 “喂,王马小吉呢?他不在其中吗?”预言家急问。 “王马?那家伙和这事有关系吗?”弓道家反问,看样子是完全不知情。 “没什么……你先继续说吧。关于杀人之后的尸体处理部分。” “嗯。”弓道家闭眼,“杀人之后就是分尸。我背了把分尸用的刀,就用那玩意完成了工作。” “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处理的?”催眠师问。 “备了套换的外套和鞋子,沾上血的就装进塑料袋里,用二楼的去除血迹的黑科技装置解决。” “凶器呢?二楼没有才能研究教室,你是怎么把凶器还给收藏家的?”催眠师接着问,“宴会厅走不通,三楼楼梯口有监控,往下则要一路到负一楼去,过程中太容易暴露了。” “唔、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演绎部点头,“弓道家的‘不在场证明’滴水不漏呢。” 弓道家道:“都是电梯。就是用电梯运到了楼上。” “电梯?不可能吧?那台电梯不是不能运重物吗?里面有个江之岛奇运,再放上凶器,怎么可能上行?”催眠师认真地反驳。她忽然这样热衷推理,让人感觉不习惯。 “这就是分尸的理由了。”弓道家说,“减少重量。” “不……虽然下半身是因为分尸留在了电梯外头,但是电梯里不还有江之岛的上半身吗?”演绎部也跟着提问。 “分尸后首先可以流掉大量的血。”弓道家冷淡地解释,“然后‘紧贴着电梯门的完整下半身’和‘维持人形的分尸后尸体’是一种心理诡计,利用了格式塔心理学的‘封闭性’特征。目击者会下意识地感到‘尸体被电梯门截断了’,从而忽视尸块的移动可能性。” “等等,尸块要是移动了,内脏那些不会……” “所以没有动躯干。不过双臂和头部还是能拿到电梯外头的。”弓道家道,“这样就成功运送了凶器,事后只要等电梯下来,把尸体拼回去就好。” 他说完后好像轻松了不少,深吸一口气,然后畅快地吐了出来。 “……好恶心……”演绎部不住摇头。 “预言家你怎么看?”催眠师转向预言家,“——不觉得这个诡计有点问题吗?” “嗯……”预言家稍作思考,“弓道家,格式塔心理学那段,是收藏家告诉你的吗?” “没错。” “嗯,这个尸体处理诡计怎么想都很强行。准备工作不少,但在‘摆脱嫌疑’上却收效甚微。先不说这个心理诡记的有效程度,就算没看破诡计,仅仅‘杀人后凶器处理方式存疑’显然无法洗清弓道家的嫌疑。”预言家总结,“这个诡计应该不完整,或者本质上不是诡计,而是……” “交易条件。”弓道家接过话头。 预言家沉默。 弓道家环视全场:“我不介意杀死江之岛,但我可不愿杀了他之后在这被处刑了。所以我和收藏家他们合作的条件就是‘让我免于被处刑’。” 剑道家沉下声音:“所以收藏家就替你设计了这么个诡计……不对,这只是个备用的保险吧?最有效的手段是‘让江之岛奇运不成为被学级裁判的对象’。” “没错。只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江之岛奇运的尸体被率先发现了要怎么办——于是收藏家设计了这个尸体处理诡计。”弓道家道。 “事实上,江之岛的尸体确实不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也就是说,电竞选手和画家吗……”演绎部低头。 “让人笑不出来的结论啊。”催眠师道。 “等下,我还有个问题。”预言家突然开口。 ——合理感的源头是…… “问题?” “还是尸体目击的问题。”他喘了口气,“……为什么王马小吉没有目击到江之岛奇运的尸体? 在处理凶器的过程中,收藏家通过电梯已经目击到了江之岛奇运的尸体。也就是说,我们之前不存在其他目击者了。但为什么前往宴会厅自杀的王马小吉没有目击到尸体?” “这个……去宴会厅没必要非得经过电梯吧?”演绎部道。 “但那里离得近啊,除非最后刻意绕路,否则为什么会避开电梯?”预言家反驳。 “从三楼通过宴会厅二楼下来……”剑道家思考着。 “楼梯上有炸弹陷阱。”反驳。 “直接跳下来呢?”剑道家刚说完,自己摇了摇头,自我否定到,“……直接跳下来理论可行,但太刻意了,反而不对劲。” “会不会是先藏在了宴会厅里?”弓道家提议。 “这完全不可能。监控录像中,弓道家你十一点二十五分已经进入了一楼食堂。那时尸体已经处理结束了。而王马小吉十一点三十一分进入二楼的监控室,三十七分才离开。他去宴会厅,至少是那之后。”预言家道。 “……你的意思是,他对收藏家杀害江之岛的计划完全知情?”弓道家皱眉。 “事实上,他刻意避开了案发现场,减少目击者的潜在人数,降低江之岛奇运被决定为学级裁判目标的概率。”预言家道,“王马小吉不光知情,他是在协助收藏家他们。 收藏家、天才、幸运、王马小吉,以及作为杀手协助的弓道家。这才是本次案件中‘天才方’的全部面貌。” 第155章 可能性∑ 第二死者的被害谜团 “连王马小吉都掺和进来了吗……”弓道家的表情更加苦恼。 “王马么……感觉是有可能呢。”催眠师噗嗤一笑,“这下要变成天才、收藏家、王马的幸运三选一了吗?” “可王马小吉最后是自杀的吧?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团体内部闹掰了……有没有可能?”剑道家说,“两个人的团体还好,人越多越容易内讧。” “这个就……” “剑道家,你的思想好阴暗啊。”催眠师捂嘴偷笑,“就算内讧,最后手握炸弹的王马也没必要自杀吧?” “说不定双方都有炸弹呢?” “那还是不至于自杀啊。” “对了,既然王马也是天才方的人,那偷炸弹的人到底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弓道家插入一个问题。 其他人俱是一愣。 ——炸弹偷窃者的身份…… ——是因为先前“杀人预告”的关系吗?感觉像是习惯了这种事,再遇到“谜之犯人”,注意力居然自然地就把它略过了。 “嗯……宴会厅以外,发生爆炸的地点就只剩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了。”预言家托腮,“还引发了尸体发现现场的火灾……” “感觉不出明确的意义所在啊……在那爆炸的就是失窃的炸弹吗?”剑道家说。 “意义倒未必没有。”催眠师道,“结果上来说。那个炸弹触发了炸弹广播,把我们全都引过去了,不是吗?” “换言之,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降低了江之岛的尸体被第一个发现的风险。”预言家顺着催眠师的话进行推理。 “但这么听起来,不就像‘偷窃犯也在协助天才方犯案’一样吗?”剑道家反问。 “所以,或许被偷走的炸弹并没有被引爆呢?”演绎部发表观点,“——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里爆炸的其实也是天才方设置的炸弹,而被偷走的炸弹要么没被引爆,要么就在某个特殊地点被引爆了。” “可是爆炸广播只响起了两次啊。你是想说‘有爆炸广播不会监测的地点’?”剑道家不依不饶。 “我想说的是,问题不在爆炸本身,而是爆炸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演绎部道。 “说明白点。” “简单点的话,就是‘爆炸广播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搞清楚这个前提,关于爆炸的思考就一定会走偏。”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预言家问。 演绎部组织了下词句,缓缓开口:“刚刚听弓道家描述犯罪计划的时候,我察觉到其中有一处矛盾。 炸弹是暗杀江之岛的后手,但如果炸弹被触发了,广播不就会把其他人引来吗?到时候要是江之岛没死,那么暗杀计划必然暴露给所有人;要是江之岛死了,他就会成为学级裁判的对象,弓道家则会作为凶手被处刑。” “弓道家,你知道关于爆炸广播的事吗?”催眠师问。 弓道家皱眉:“我完全没听说过爆炸广播的事。如果真有这种广播,我肯定不会和天才他们合作的。” “那,黑白熊。”演绎部看向裁判席,“爆炸广播是这个才囚监狱原本就有的设置吗?” “是——什么——呢——”熊玩偶歪了歪它的熊脑袋。 “暧昧的回答啊。”剑道家咂嘴。 “在我的想法里,”演绎部继续说道,“爆炸广播应该并非才囚监狱本身所有,而是天才方出于某种目的设置的。 或许是想利用广播来聚集我们,避免江之岛的尸体被率先发现。当然,可能不止这一种用途,不过我觉得这一种作为理由已经蛮足够了。 另外,这不只是推理,我还是有证据的。” “证据?” “对,你们想啊,”演绎部点头,“如果刚才的说法成立,在弓道家杀死江之岛之前,爆炸广播就不能运作,得出于关闭状态。反过来说,在江之岛死后,就得有天才方的什么人去打开广播。而这恰好是与监控录像吻合的。 十一点零七分,江之岛奇运出现在三楼楼梯口。十一点二十五分,弓道家走进食堂。结合弓道家的证言,推断江之岛是在此期间被杀的。而从十一点零七分开始,到尸体发现的零点五十一分为止,只有一个人去过监控室。就是王马小吉。” “王马小吉又恰好是天才方的人,符合你先前的猜想。”催眠师道。 “结论就是,爆炸广播是天才方有意设置的,尽管目的不明。不过因此,失窃的炸弹可能并没有被引爆?”预言家总结。 “是的。” “那么失窃的炸弹去哪了呢?偷窃者的身份又是什么?”预言家瞥了眼解谜家,“关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关于偷窃者的身份,我也有相应的猜想。”演绎部以惊人的气势打断了预言家的话。 “猜想?” “王马、收藏家、天才、弓道家可以先排除。天才方本身不需要偷自己准备的炸弹。”演绎部分析,“只要他们没有内讧。我觉得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严重的内讧,还把计划中对付江之岛的道具给转移走了。” “重伤昏迷的囚犯和电竞选手也可以排除……”催眠师道,“等等,炸弹是什么时候放在宴会厅的?” “我想至少是十点十五分以后吧。”演绎部说,“毕竟十点十五分才发现了重伤的囚犯与电竞选手,在那之前,囚犯方还是下落不明的状态,应该不会在那时就贸然推进暗杀计划。” “不太对,但实际时间没错。”弓道家给出论断。 “诶?不对吗?” “原本是打算就算囚犯方不出现,也要在十点左右开始计划的。事实上催眠师就是在尸体发现后才露的面,而计划不也正常推行了。”弓道家说,“拖到十点十五分的原因是幸运失踪了。而囚犯和电竞选手被找到后,就决定不再等幸运,直接开始计划。” “那么还是以十点十五分为准。”演绎部点头,“十点十五分之后,预言家和解谜家上了三楼,直到凌晨才在监控里下楼。而宴会厅的楼梯实质上无法使用,可以说他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剩下的是我、剑道家、催眠师。我有十点四十五分到十一点整的在休息室的不在场证明,剑道家有十点五十分到十点五十五分在三楼的不在场证明,催眠师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 “你想说‘犯人就在我们三人之中’吗?”剑道家问。 “也不是,因为除了这三人以外,还有更可疑的家伙。”演绎部顿了顿,“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 “有证据吗?” “为什么是江之岛?” “别卖关子了。” “也不是刻意要卖关子……”面对众人出奇一致的强烈反应,演绎部也稍微畏缩了点,“……不过这是蛮理所当然的判断吧?江之岛毕竟本来就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嘛,更何况在晚上十点二十分的时候,他被监控拍到出现在广播室里,还对着控制台敲了一通。如果他那时发现了有‘新增的爆炸广播’,那么推理出来宴会厅里有炸弹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 “对呀。他不是才在几个小时前把幸运的尸体从宴会厅的阳台扔下去的吗?他当然知道通过那里可以制造完美犯罪——只要尸体被抛弃,就不会展开相应的学级裁判。这可以说是这座才囚监狱内的完美杀人法了。” 演绎部目光坚定。此时的她没像之前那样戴上侦探的猎鹿帽,但无疑比那时更像一名侦探了。 ——逻辑非常通畅。虽然推理过程缺乏证据,但很有说服力。 预言家心想。 解谜家也在这时用笔记本捅了捅他,出示:【演绎部的推理能力意外地强啊】。 “不,演绎部在第一次学级裁判时就有不错的表现。”预言家小声回应,“虽然她那时的推理最终是错的。” ——你那时真的全程没听啊。 心里这么想,但不好说出口。 “等等,只有我不知道吗?”弓道家忽然问,“演绎部说的‘江之岛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这是什么时候得出的结论,我怎么没印象?怎么你们好像都默认了一样?” 预言家短暂地愣了下。他自己接受这一结论,是因为在案发之前直接找江之岛询问过,也得到了江之岛本人的肯定答复。那演绎部是怎么知道的? “啊、啊,这个是推理啦。”演绎部连连摆手,“当时要偷出假人,不是至少要预言家和催眠师合作吗?结果后来催眠师随囚犯方搞事,结果杀人预告一直没停,我想这反过来缩小了他们俩合作犯罪的可能。既然如此,那最可能偷走假人的不就是江之岛了吗?” “他的‘幸运’可以让他单人出入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站在他黑幕的立场上,留下杀人预告也可以促使我们恐慌乃至犯罪。手法和动机都是成立的。” “嗯……这么说确实有道理……”弓道家认真地点头。 “那么我总结一下。”催眠师道,“十点十五分,天才方在宴会厅布置炸弹。十点二十分,江之岛奇运进入广播室,发现了爆炸广播并识破了天才计划中的宴会厅炸弹部分。之后江之岛前往宴会厅,凭他的幸运在无人目击的情况下偷走了宴会厅的炸弹。十一点零七分,天才方与江之岛约见,江之岛自信满满地前往三楼;最后他乘电梯下到二楼,被弓道家用幸运生前组装的弓射杀。” “我想大概就是这样。”预言家打出了赞同的言弹。 ——这算是两代幸运的相互算计与克制吗…… 【等等,既然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是江之岛奇运,那么这个时间表的最后是不是还要加一条?】解谜家刷刷动笔,【十一点零七分上楼后,他还去了趟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完成了最后假人头颅的杀人预告。】 预言家想了想,没复述她的话,直接反驳道:“不,这种事不一定是死前才做的吧?什么时候做的都不奇怪。甚至可能是昨天凌晨之类的时刻。反正假人头颅本身就在他手里,说不定早就塞进柜子里头去了……” 说到这里,他浑身一凉,数小时前的记忆猛然苏醒。 【“掰,希望下次见面时一切能有所进展。”江之岛挥挥手,离开了阳台。 “等一下,那你现在打算去干什么?” “……做些符合‘黑幕’印象的事吧,例如把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面的毒药解药互换瓶子。掰咯。”】 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毒药与解药? 不,毒药和解药可能只是泛指。这样的话,假人眼窝里的药片其实是…… 第156章 可能性∑ 杀意 “黑白熊,你能对药片进行成分鉴定吗?”预言家发问。 “嗯?”黑白熊用爪子挠挠它自己的脑袋,布偶头居然没被抓破,“可以倒是可以。但仅限一次,仅限一片。” “喂喂等等,”剑道家连忙叫住正在与黑白熊沟通的预言家,“忽然在说什么呢?药片?” “嗯……那我简要地说明一下吧。”预言家道,“关于药片和江之岛奇运的猜想。从‘第三死者的被害真相’回到‘第二死者的被害谜团’上。 刚刚说过了,江之岛奇运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那么自然包括最后发现的假人头颅。假人头颅与以往的假人肢体、血字都不同,它放在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柜子里,一点也不显眼。只能考虑他是来不及设置杀人预告就被杀了,或是刻意把头颅放在那里的。 而我认为后者更加合理。一方面是江之岛奇运这数日来都有不少安放假人头颅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假人眼窝中的药片。这在我看来,是一种死亡留言……或者说犯案留言吧。 推理过程很简单。既然假人眼窝里已经塞进了药片,那么对应的药瓶肯定已经被打开了,换言之,被动了手脚也不奇怪。两瓶外观一样的药,假人双眼中的药片,而假人的头颅又正好藏在药品柜之下。这不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交换药瓶中的药品’吗?” “啊、嗯。先不论推理正确与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弓道家点头,“不过这和‘第二死者的被害谜团’有什么关系?” “这还不简单吗?”催眠师笑道,“是对剑道家的‘再审’哦。” “没错。”预言家赞同了催眠师的说法,“剑道家有杀害囚犯的动机,有胁迫电竞选手犯罪的行为,有十点五十分和十点五十五分上下三楼的监控记录,有演绎部的目击证言,有剧毒毒药的证据。” “但她不是否定掉了吗?毕竟只有电竞选手死了,囚犯还好好的啊。”演绎部问。 “所以才要这么说啊。剑道家的杀人计划失败了。”预言家顿了顿,“因为她拿到的毒药已经被江之岛奇运调包了……她恐怕确实对囚犯下了药,但药片不是她预想中的毒药,而是安眠药。” 剑道家一眼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预言家。 预言家迎上她的视线,说道:“接下来,就有两种猜想。第一种,剑道家给两名伤者喂了安眠药,然后另外的真凶杀了电竞选手;第二种,药片是部分调包,剑道家拿走的药瓶里既有安眠药也有毒药,囚犯运气好吃到了安眠药,电竞选手则惨遭杀害。剑道家,你怎么看?”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投降。”剑道家高举双臂,“和你推理的完全一致。我对囚犯执行了我自己的杀人计划。并且如你所见,计划失败了。” “……为什么不早点承认?明明学级裁判的对象不是电竞选手,承认了也没什么。”预言家问。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留下犯罪记录的,这也可以理解……”弓道家出来打圆场。 “犯罪记录我不在意。”剑道家平静地说,“下毒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处刑的准备。” “……” “现在囚犯还没死,那么我也要尽量隐瞒我的所作所为。就算所有人都明白我的心思,也不把这件事挑明,直到杀死囚犯为止。”她叹了口气,仰首,“可惜没能杀掉他……居然被那个江之岛调包了药片……” “……为什么……”演绎部难以置信地看着剑道家。 “杀人归杀人,学级裁判我也不打算就束手待毙。”剑道家说,“所以我放弃了用刀,改用毒杀这种手段。而且不仅是对囚犯,对电竞选手也下了药——既然要杀,那就杀得绝一点。知道我胁迫犯罪内容的电竞选手也必须得死。” 她说到这里,略作停顿:“我是没想到预言家和催眠师也知道了胁迫犯罪的真相。否则也会一同对他们俩出手吧。不过又是监控又是目击者的,我的运气也太糟糕了吧。” “不,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想要杀囚犯啊?”演绎部大声问。 “你问的是这个啊。”剑道家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那家伙又不是好人,何况还杀了侦探。甚至还混成了团队的领袖,那我当然要尽快对他下手,所以就威胁了他的共犯电竞选手。” 演绎部仍无法接受:“可后来天才不是公布了他的罪行吗?说了等出去之后让他伏法,也抓住了他……” “可是囚犯逃走了,不是吗?能逃走一次,就不能把希望寄予他第二次不会逃。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杀意。如果我不先出手,难道等着他像杀侦探一样对我下手吗?” “但……” “好了好了别扯这些了!”黑白熊粗暴地打断对话,“不是说要验药吗?还验不验了!” “我想是没必要验了。”预言家道,“不论从毒药药瓶里验出什么药片,都不会影响现在的结论。毕竟不知道江之岛是否替换了全部药片,就算验出了毒药,也可能两人吃下的都是安眠药,反之也无法保证电竞选手吃下的就一定是安眠药而非毒药。” “嗯……”演绎部点头。 “然后,剑道家。”预言家继续说,“分尸不是你做的吧?” “那当然。我特意用毒药就是为了避开我的‘才能’。怎么可能还会去分尸。”剑道家答。 “再加上分尸刀在天才方手上。”催眠师补充推理,“也只有天才方可以用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进行‘空间移动’。让剑道家从二楼背把分尸刀下来很不现实的。” “……没想到你还会替我说话啊。”剑道家瞥眼催眠师。 “我大概是对事不对人的。大概。”催眠师一笑。 ——分尸方面还是天才方做的……理由恐怕是为了避免电竞选手/黑客成为学级裁判的对象吧?不过,在此之外…… 预言家思考着。 ——剑道家采取的杀人手法是“毒杀”。那么病床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分尸,也没必要在病房内进行…… “对了。在下药之后,我又回了趟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剑道家说,“我是想看看毒药是否起效了。结果看到电竞选手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显然已经没救了。这和其中一具尸体胸口的刺伤是相符的。信不信就随你们了。” “诶?” “我心想糟糕,记起了天才借走分尸刀一事,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天才的杀人计划已经开始了。”她苦笑,“同时我也庆幸——我不知道那个毒药到底怎么个发作法,我那时还仍以为自己下的是毒药——所以庆幸某个人又给电竞选手补了刀。我想我有了个天然的挡箭牌,别人肯定会怀疑用水果刀的人是真犯人,那我被投票的几率也会大大减小。 一来二去,我决定接下来以减小自身嫌疑为主。就直接回了房,安全起见也没再去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 长久的沉默后,弓道家率先开口:“……如此说来,电竞选手就不一定是黑幕了吧?下毒的不是天才方,水果刀也详情不明。” “嗯?嗯……” “这就好受多了,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黑幕啊。”他长长地呼气,“……可是,仍有谜团啊……” “最后死者(收藏家)的被害假说,第三死者(江之岛奇运)的被害真相,第二死者(电竞选手)的被害谜团都讨论过了。第四死者(王马小吉)的‘天才方合作者’身份也得到了判明。”催眠师道,“那就只剩下第一死者,超高校级的画家了。这样吗……” “但画家那边有什么讨论的价值吗?总之是被天才方合作杀了啊。”演绎部道。 “是呢,切入点切入点……”催眠师摆出绞尽脑汁的神情,随后双眼一亮,“对了!切入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诶?这么快?”预言家忍不住出声。 “是啊,毕竟是简单的事实嘛。”催眠师冲预言家看过来,“不是关于‘第一死者’的,而是关于‘第零死者’的。第零死者的被害前提。” ——第零死者?画家之前的……幸运吗? “怎、怎么忽然说这个……” “预言家,你是黑幕之一吗?” 第157章 可能性∑ 第零死者的被害前提 “催眠师?”演绎部疑惑地看着她。 “不纠缠我,改纠缠预言家了?”剑道家皱眉。 “喂,不至于这么不信任我吧?我可是为了大家在努力推理哦?”催眠师苦笑。 预言家用力抓住圆形站台上的栏杆。 ——一句话都说不出。 ——或许可以像所有侦探作品中被指认的罪犯那样,大喊“证据呢?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给出证据啊!”。但那无济于事。催眠师恐怕是真的想到了什么。 ——那么我该怎么办?一句话不说固然不行,但急于狡辩或许更加糟糕…… “啊呀,预言家,你不反驳吗?”催眠师歪头。 “预言家?”弓道家也忍不住开口。 解谜家默默看向预言家。 “……” “你不开口也正好。”催眠师道,“那我就开始推理了—— 早在这场学级裁判一开始,就提出了‘幸运为何要忽然对江之岛出手,以至于最终被反杀’的问题。作为目击者的你的解释是【江之岛奇运的被杀事件实际上很可能与幸运完全无关,所以不是一批人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杀人计划,而是碰巧两批人对同一人各执行了一次杀人计划】。” “……” “然而实际情况是什么呢?幸运恰是天才方的一员,你的解释完全站不住脚。” “那又怎么样?人是非理性的,幸运就算脱离天才方去单独行动也不奇怪吧?”剑道家替预言家出头。 预言家仍然沉默。 催眠师摆手:“别急。我还有决定性的证据。” “决定性的……” “监控显示:八点三十分,三楼楼梯口,幸运与预言家一起下楼。”她嘴角上挑,“但直到十点十五分的集合为止,预言家都没有再在监控中出现。” “……” “预言家没有通过楼梯上三楼。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只有天才方能使用。而宴会厅的楼梯……很遗憾,根据弓道家的证言,那玩意一踩就塌。所以,预言家,你是如何躲在宴会厅的二楼目击杀人事件的?”催眠师摊手。 演绎部严肃地说:“监控录像是搜查时才找到的证据。宴会厅楼梯陷阱则是到了学级裁判时才被弓道家说出来。预言家的证言与后续的事实违背,足可证明那是当时编造的伪证……” “好了让我先说完。”催眠师盯着预言家,“另一个问题——幸运在做什么?在幸运与你一起下楼之前,监控显示,八点二十一分,幸运独自一人上了三楼。 距离下楼只有九分钟。恐怕是去找你的吧?毕竟她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想找一下就能找到。 幸运去找了你,和你一起离开三楼,随后在二楼的宴会厅被枪杀,并被抛尸。你则在事后暂时隐瞒了幸运的死,并提供了伪造的目击证言。” “……预言家?”剑道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解谜家的视线也无言地投来。 “……” “喂,你好歹说些什么吧?”弓道家皱眉。 “继续推理吧。”催眠师道,“幸运是在哪被杀的?无疑是宴会厅。血迹是最有力的证据。而且因为幸运为主动方,所以不考虑她被袭击昏迷然后被带过去的可能性。 所以,幸运主动找到了预言家,并将预言家带到了宴会厅……好,说到这里,我觉得可以参考下预言家的伪证了。 幸运确实想杀掉某人,然而那个对象不是江之岛,而是预言家。在她动手之前,预言家明白了她的意图,并反杀了她——以上就是我的推理。而在这个推理中,幸运的杀人动机最为奇怪。她为何要脱离天才方对一个非黑幕出手,甚至还打算采用杀人抛尸这种夸张的手段……换句话说,她这是不打算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只想避免学级裁判开始。” “所以,预言家是……黑幕……”演绎部沉声。 “只能是这样了。”催眠师道。 沉默。 “……你……真的不说点什么吗?预言家?”剑道家问。 沉默。 “预言家……”弓道家道,“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动手也不算晚。就像囚犯枪杀窃贼那样,在这个学级裁判场上以最快速度杀掉你。” 预言家感到口干舌燥。他抬头。黑白熊坐在裁判席上,高高在上,右眼无言地发出不详的红光。 剑道家已将右手按在刀柄上。 红光。 ——只能博一下了。 预言家缓缓张开双臂,以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催眠师,你还是说错了一点。” “哦?” “我并没有杀人。杀害幸运的确实是江之岛奇运。他在幸运对我下手的前一刻枪杀了幸运。” “那么江之岛为什么要救你呢?” “可能、可能不是打算救我,只是打算排除掉幸运吧。我是被顺道救下的……” “那么,幸运为何要杀你呢?在你看来。” “我……” 冷汗直冒。 ——不行,已经完全说不下去了…… 剑道家与弓道家简短地交换了眼神。 ——只能…… 弓道家一按站台的栏杆,纵身将要跃出。剑道家猛地抽刀,她的站台栏杆被刀影切开,而她也同时弓下身子,做出冲刺前的瞬间蓄力。 “黑白熊!”预言家闭上眼睛,大喊。 “好咧。”熊玩偶亮出爪子,眼中红光更盛,“冈格尼尔之枪!” 十数杆长枪从空中落下,又有数杆破开地板刺出。 剑道家甩出几刀,将天上最近的长枪弹飞,还未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地下的长枪就以不留反应间隙的高速完全穿出,固定住了她的身体。 弓道家则抓住最后的机会翻回了站台,手臂被划破了几处,身体同样被长枪死死固定住。 “你……”弓道家咬牙。 “抱歉,如你们所说,我可是黑幕啊。”预言家浑身不住地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大概不会这么容易地被你们在这杀掉。” “唔噗噗,唔噗噗噗噗。”黑白熊捂嘴狂笑。 “所以,暂且搁置这种想法吧。不要妄图杀死我。”他说,“让讨论回到案件上吧,回到第一死者身上。学级裁判还没结束呐。” 第158章 可能性∑ 投票技巧 “第一死者啊……”催眠师冷漠地盯着预言家,“现在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倒不如说,你作为黑幕,为何还要执着于眼前的案件呢?” “——就算是黑幕,也受校规所限,不能超出规则哦,不是吗?”黑白熊抢答,坏笑着看向预言家。 预言家瞪回去。 ——刚才情况危急,不得已才试着借助了黑白熊的力量。结果这熊玩偶合作虽然痛快,但表现得太过火了,完全把自己和其他人逼到了对立面。 “是啊,即使是黑幕,也要遵守校规。”预言家硬着头皮说,“如果投票错了,就是大家一起死。我和你们。”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啊!”剑道家大喊,“黑幕有什么遵循规则的必要吗?说到底,从你把我们绑架来这的那一刻起,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能用常理考虑了!” 她的身体被限制在枪丛中,不然现在或许会直接扑上来。 “哈,我的担心倒不一样。”催眠师道,“黑幕会不知道本案的真凶吗?不可能吧。黑白熊可还要判定投票结果的正误呢。” “至少我是不知道的,还请放心。” “你不知道……?”催眠师眯起眼睛,“算了,你说是就是吧。然后呢,你想怎么推理?” “例如,从犯罪时间入手?”预言家说,“毕竟是三选一的问题,可以试着用下排除法。” 没有人反对,但也没有人配合他的话开始推理。 ——只能自己上了吗…… 预言家整理了下情绪,开口:“根据尸体调查报告,画家死亡时间在十二点之前。而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是十一点三十四分。她与收藏家一起上了三楼。也就是把死亡时间限定在十一点三十四分到十二点这二十六分钟之内。” 演绎部接上他的话:“王马小吉三十一分进了监控室里,三十七分离开,四十分上三楼。最后他在零点十四分离开了三楼。可以切合上作案时间。” 弓道家扭了扭身子,说:“天才在三十八分离开三楼,然后再没露过脸了。但按理来说,他完全可以与收藏家或王马小吉配合,从其他才能研究教室回到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中。然后、嗯,喂,这些杆子不打算撤掉吗?” “……抱歉,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劳烦你们在投票前都保持这种状态了。” “啧。”弓道家绷紧肌肉,仍然无法挣脱枪丛。 “换句话说,三人都有犯案嫌疑。”催眠师道,“不过天才与王马小吉错开了时间,如果不考虑天才返回的可能,那么嫌疑人就可以分为‘天才收藏家’和‘王马收藏家’两组。” “首先要确定是哪组杀了画家吗……”预言家低头。 “不过无论哪组,收藏家都被包含在其中啊。换言之是概率最大的选项。”催眠师笑着说。 演绎部苦笑:“这个不适合以概率来决胜负吧。” “认真考虑的话,画家偷袭收藏家的事件比较可能在收藏家只身一人时发生吧。我倾向于在十一点三十八分时,画家仍然活着。”预言家道。 剑道家勉强在枪丛中晃晃脑袋:“在天才离开三楼的时间里,画家偷袭了收藏家?” “在收藏家与天才汇合之前就下手也有可能吧?”弓道家说,“既然是偷袭,肯定是越早下手越好。” 预言家摇头:“如果那样,那时间上来说,天才不成杀完人就走了吗?自己的同伴受伤了,再怎么也要照顾下吧,不然也太薄情了。”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所以是王马和收藏家其中之一……” “喂喂喂——你们怎么还真就讨论起分组问题了?”催眠师嚷道。 “嗯?分组不是你提的吗?而且我觉得确实可以这么推理。” “不呀,那个是我说着玩的——当然那个分组肯定没错——不过没有意义嘛。”她用手指轮番敲击站台栏杆,“目标锁定在天才收藏家王马三人就足够了。” “为什么……”预言家一脸困惑。 “你不是黑幕吗?”她皱眉,“第一次学级裁判上不是讨论过嘛,关于共犯存在时投票对象的判定。这问题还是天才问江之岛的。” “最终结论不是‘共犯不成立’吗,怎么了?” “不成立是一码事,但另一方面,你们难道不会奇怪吗?学级裁判原则上不考虑共犯可能性,但实际上可能会出现‘平票’的结果,若是这样,那该怎么算呢?比如凶手只有一个人,结果平票投出了凶手和无辜路人a,那算是凶手的胜利还是其他人的胜利呢?” “这、这个问题吗……”剑道家睁大眼睛,“是啊,这确实需要考虑……” “然后我就私底下问了黑白熊。黑白熊是这么告诉我的——”催眠师缓缓抬起手,“参考校规第三条【在学级裁判中指出了正确的犯人,将只对杀人的犯人处刑。】,若出现平票结果,且真凶在投票对象中,则视为非犯人方的学生胜利,真凶将被处刑。” 沉默。 能听到吞咽口水的细小声音。 “没听懂吗?”催眠师环视一圈,“就是说,只要人为制造出平票的局面,并让犯罪嫌疑人被包含其中,就是我们的胜利了。什么诡计推理都见鬼去吧。” “现在我们有六人,六票,正好是三的倍数……”预言家喃喃道。 “不不不等等。”演绎部急忙叫停,“怎么会有这种像作弊一样的方法,是不是哪里想漏了……” “没想漏哦。这方法平时是不管用的。”催眠师解释,“因为正常情况下,凶手总归是活着的。我们又控制不了凶手的投票权,他只要在最后一刻不声不响地换个人投票,就能毁掉平票的局面。而这次,所有嫌疑人都是死者,平票当然就有了可行性。” “但是,如何保证活着的人能全部配合……” “首先非犯人方,没有理由不合作吧?然后,倘若推理有误,真犯人不在那三人之中,还活在场上,那他也没理由不合作;因为他不是投票对象,最后不过是其他人处刑,他自己存活的个人完美结局。”催眠师顿了顿,“当然这个犯人也可能最后心血来潮搅个屎,换个人投。不过那种极端情况反正已经是犯人的完全胜利了,平不平票都一样。” “……确实。”预言家道。 “其他人呢,有异议吗?”催眠师问。 “预言家信得过吗?黑幕会配合我们?”弓道家咬着牙问。 预言家举手:“暂且相信我吧。如果我只是想杀死你们,刚才就让那些长枪刺穿你们了。” “……那好吧,我没有异议。” “我也没异议。就这样赶紧结束学级裁判吧。”剑道家说,“比起天才他们到底折腾了啥,我更想找黑幕好好算算账。” “我没异议。”演绎部道。 解谜家若有所思地点头。 “全票通过。”预言家总结。 “那么就开始吧。”催眠师哈了口气,搓动双手,“得给那仨人一人两票。那么预言家和我就投给天才,剑道家和弓道家就……” “喂——你们停一停。” 众人俱是一愣,同时抬头。 黑白熊以无感情的语调说道:“你们忘了囚犯吗?他可是你们的同学啊?同学情的寡淡,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现在提什么囚犯……”催眠师瞬间紧张起来,“他不是还在昏迷中吗?连学级裁判场都没上来!” “嗯,是啊。”黑白熊点点头,“所以他的那票,由我来代投。” 静。 ——七票。 ——这样不可能平票啊…… “……开、开什么玩笑。杀掉一个人凑成六票吗?但黑白熊不会听我们的,平票还是做不到。只能考虑把囚犯杀了来取消他的投票权,但囚犯偏偏不在场……”催眠师飞速低语,一只手死死按着脑袋。 “唔噗、唔噗、唔噗噗噗。” 被黑白熊称为“冈格尼尔”的长枪仍醒目地插在学级裁判场上。黑白相间的熊玩偶坐在高处,一边俯视着仅余六人的学级裁判场,一边发出耸人的笑声。 第159章 可能性∑ 第一死者的被害动机 ——天才、收藏家、王马小吉的三人合作犯罪。 最终问题又回到了这个上面。 ——还是必须要找出最后的凶手…… 预言家掩面。 ——线索、线索。排除其他讨论过的部分,还剩下哪些线索? ——剑道家的证言中,插在电竞选手/黑客胸口的匕首。尸体移动之谜。消失的侦探小说。天才失踪。王马自杀……不对,这些内容不直接与画家案相关。 ——仔细想想,在分尸现场,也就是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有分尸前脱下的衣服,有绳子与胶带,有弓与箭,有两个药瓶和一个不透明的小铁盒。 ——此外,监控表明,王马小吉与天才错开了在三楼的时间。从收藏家受伤的角度来看,王马小吉作案的可能性更高。 ——尸体有外伤、有服药迹象。 ——还有别的吗……对了,我与演绎部目击了尸体后,直接响起了尸体发现广播。意味着凶手以外还有一人目击了尸体。 ——这符合对天才方的“一人行凶一人分尸”的推断。反过来说,此外再没有其他人直接介入行凶过程了。 ——这也与“二人组”的推理吻合,王马小吉负责杀人,收藏家负责分尸……在天才离开时,收藏家独自一人等待王马上楼,结果被画家用毒匕首刺伤,随后王马赶到,正常执行了杀人计划……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大概不会有错。 胳膊被捅了捅。是解谜家的笔记本。 【不知道你想到了啥,但我要开始说了哦】 解谜家把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她的手套已不知何时脱下了。 虽然是解谜的氛围,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 …… 【关于画家案,切入点在“rache”。】 ——rache,那个血字?可那不是江之岛留的吗? 【确实是江之岛留的。我想天才方是想玩一次模仿犯罪,或者单纯是受其启发了吧。《血字的研究》、福尔摩斯系列的开山之作。】 【那个故事里,犯人为了复仇,在小盒子里装了两粒外观一样的药,一粒有毒一粒无毒,由自己和受害人分别服下一粒,二人交由上天审判。】 ——可是,这和本次的事件有何关联呢? 【当然还是一片有毒一片无毒的两片药片——分尸现场的两小瓶药片多半就是装这两种药片的——不过和《血字的研究》的差别在于,不再是凶手死者各服一片,而是两片全部由画家服下。】 ——但这样画家不是必死无疑吗? 【本来就是打算杀掉画家嘛。这个操作的目的是“凶手不明”。行凶方有两人,待铁盒装入药片摇匀后,各从中取出一片药片,喂死者服下。画家必然会死,但并不知道哪个人拿的是毒药。】 ——连行凶方自己都不知道凶手是谁的诡计吗…… 【彻底的凶手不明。不,如果说真的有人知道,那就只可能是黑白熊了。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黑白熊是如何了解凶手身份的,若说是监视,也不知道监视摄像头在哪……总之,除了手段未知的黑白熊,这是一起彻底的凶手不明的案件。】 ——凶手不明……真的是不明吗? 【嗯?】 ——预言家和演绎部是尸体目击者,此外还有一名未知的尸体目击者。就算王马小吉与收藏家同时喂了药片,倘若分尸者是收藏家,那么凶手就只可能是剩下的王马小吉了。 【为什么你认为分尸者只有收藏家一人呢?】 ——你的意思是…… 【既然收藏家和王马小吉同时给画家喂了药片,那么如果没有额外的工作,分尸也理所当然地会一起进行吧?排除法在这里不起效。】 ——居然这样…… 【当然,我是觉得“额外工作”存在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是收藏家和天才的二选一。】 ——为什么? 【你觉得天才为什么要急匆匆地离开三楼?】 ——……你怎么想? 【下毒到毒发总归是有时间差的。如果是为了避免目击尸体,确实就要在下毒之后尽快离开犯罪现场。】 ——不,你说的不对。 【怎么?】 ——倘若按照你的说法,天才收藏家下毒后,收藏家和王马进行了分尸。而凶手以外目击者只有一人,那不还是代表了收藏家是凶手吗? 【嗯……确实。】 ——那么凶手就是收藏家…… 【等等,我说了“额外工作”的存在可能吧?如果王马上三楼是为了完成“额外工作”,那么他们俩就未必要一同进行分尸作业。】 ——什么额外工作?我觉得推理到这一步已经够完备了,再想就是过度解读了吧? 【具体来说,就是赶在画家毒发之前杀死画家吧?】 ——诶?可是,那不就白白下毒了? 【啊,我说得不太准确,应该是在画家毒发的时间点,采取了放血这样具体死亡时间不明的杀人手法。】 ——……但是,证据呢? 【硬要说,是尸体的伤口。电竞选手的伤口可以由水果刀解释,画家的伤口又要如何解释呢?另外,既然使用了分尸这种手段,当然要想想“分尸是否只是种尸体处理手段”。】 ——分尸作为杀人手段,也太残忍了…… 【前提是杀人,这本身就够残忍的了。更何况大概不是在画家活着的时候做的,他们大概是划破动脉之类的吧,事后用切割尸体来掩盖痕迹。】 ——…… 【说回案件本身,目前的推理是“天才收藏家下毒,收藏家王马物理谋杀,最后收藏家独自、或者收藏家王马一起分尸”。】 ——假设收藏家和王马一起进行分尸。如果画家死于毒发,那么凶手就是收藏家。如果画家死于失血过多,那么凶手既可能是收藏家,也可能是王马小吉。收藏家的概率还是大一些…… 【假设收藏家单人进行分尸。如果画家死于毒发,那么凶手就是天才。如果画家死于失血过多,那么凶手就是王马小吉。收藏家完全排除凶手可能。】 …… …… “说了这么久,不还是三选一吗?”催眠师抓着栏杆,“接下来干什么?算算谁的概率更大一点吗?” 【就算要算概率,收藏家和王马的凶手可能性也是一样的,顶多排除掉天才。】解谜家提醒。 “没别的办法了吗?”演绎部问。 弓道家摇头:“死因不明凶手不明的案件。天才方搞出这种案子的意义何在呢?连凶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的案件是什么鬼东西啊?” “等等。解谜家,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预言家道,“倘若下药——分尸的流程不变,天才三人一起下药,一起分尸,不是更有效率吗?” 【但那样天才方就必然会出现两位尸体目击者。只要再有一人目击尸体,便会立刻触发尸体发现广播。这对计划的灵活性是极不利的。】 “那干脆下了药后直接绑起来扔某间房里好了。没有目击者。” 【要配合弓道家部分的江之岛分尸案,这个之前提到了吧?弓道家的合作条件。必须做出系列犯罪的样子。】 “分尸是前提吗……” 沉默。 解谜家也默默停笔。 沉默。 “为什么……”剑道家在枪丛中大喊,“为什么连凶手自身都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案子,黑白熊会知道凶手啊?这不是很奇怪吗?” “说、说不定黑白熊也不知道呢?”演绎部苦笑。 “不可能。”催眠师摇头,“如果黑白熊也不知道凶手,那广播是如何判断‘凶手以外还有一名目击者’的?那也是我们的推理依据啊。” “喂,黑幕,你说点什么啊?”弓道家道。 “我……” ——天才曾说过“虚拟现实”。如果他说的没错,这是个虚拟现实的世界,那么黑白熊能知道真凶也不奇怪,就像程序员查看后台代码那样…… ——…… ——案件还有不明朗的成分。重点来说,就是王马小吉的自杀。 ——假如我想得没错,只要凶手自身也不知道凶手的犯罪还有另一目的。就是如果天才方有人站上了学级裁判场,他们自己也是不知道真凶是谁的,这样就防止了天才方的成员在学级裁判时为了活命而突然供出一切的“背叛行为”。 ——哪怕当事人觉得“够了,这个计划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好好活下去吧”,也无法供出真凶。即使天才方三人全都事无巨细地把犯罪细节说出,最后终归只能进行赌博。 “唔噗噗,怎么都不说话了,要投票了吗?投票吗?要不我先带头投下?反正我也有投票权嘛!” “吵死了!” ——只有后台才知道真凶的推理游戏……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推理游戏啊? 越想越烦躁。其他人的视线扎在身上,很不好受。 ——对,案件还有不明晰的部分。王马小吉的自杀、天才的失踪,这和刚才的动机推理都没有关系。就像先前的窃贼案一样,背后还暗藏了另一层事件(侦探案)。恐怕在杀死画家之后,天才方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或意见转变。 ——但也像先前的窃贼案一样,这个暗藏的事件并不影响已有事件的推理。画家案无论如何都绕不开…… “嗒。” “嗒、嗒。” 鞋根踏在地上的声音。 “你是?”催眠师发出惊奇的声音。 脚步声仍未停下。 预言家抬头,往声源处看过去。 一名女生一步步走上学级裁判的圆形站台。 那是一个空置的站台。或许并不能算空置,那原本是天才的站台。 空置的站台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囚犯的,一个就是天才的。剩下十四个站台,要么站了人,要么放上了画像,画像上打着粉红色的叉。 在原本才囚监狱只有十五人的时候,其实也有一个站台空着。预言家想过那个站台会不会和空房间一样,属于“超高校级的死者”。现在那里正放着王马小吉的画像。 女生站上站台,双手抱胸。 紫色长发、紫色瞳孔,肤色略显苍白。长发在左耳一侧用黑丝带系着三股辫。上身穿着暗紫色的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 ——不速之客。继江之岛奇运、王马小吉之后的第三位不速之客。 ——很有距离感的美少女。之前绝对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她的特征总觉得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对此的描述…… “你们提到的‘囚犯’,第七票,由我来代投。”她平静地说,“不过,我希望别那么快投票。我还有点话要说。” “你到底是……” “雾切响子。”紫发的女生略作停顿,“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第160章 可能性∑ 最后的推理 “不不不,说什么‘雾切响子’……虽然你一脸自然地就站上来了,但你到底是谁啊?”催眠师皱眉。 “是个侦探。”雾切响子道,“在我自己看来,我是被卷入了这场事件中,而原因还不明朗。不过,总之要先解决眼下的这场‘学级裁判’,没错吧。”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白平板,端在手中。 “……喂,黑幕,解释一下?”催眠师歪头。 剩下几人的视线一并扎到预言家身上。 ——解释……这要怎么解释? “……黑白熊?”预言家瞥向熊玩偶。 玩偶真就一副玩偶的样子,一动不动,呆滞。 ——这玩意这时候居然开始装死了。我以前跟它有仇不成? “看来不会说。不过也没关系。”雾切响子冷淡地说,“让我们回到案件上吧。” 视线的焦点再度变为这位突入的侦探。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本次的案件共分为六个部分—— 第一部分,江之岛奇运和预言家合作杀死幸运。 第二部分,弓道家与天才方合作,由弓道家下手杀死江之岛奇运。 第三部分,天才方用‘凶手不明、死因不明’的手段杀掉画家。 第四部分,画家利用毒匕首刺伤收藏家,最终导致收藏家死亡。 第五部分,剑道家试图毒杀囚犯和电竞选手,最终电竞选手被谜之人物所杀。 第六部分,王马小吉在宴会厅阳台自杀。” “没错。” “然后,说说每个部分的子事件吧。第一部分的子事件是‘幸运的杀人计划’和‘抛尸’。执行事件的主体分别是幸运本人,还有江之岛奇运预言家两人。 第二部分的子事件是‘炸弹安置’、‘炸弹失窃’和‘分尸’。主体分别是凶手们、疑似江之岛奇运、收藏家。 第三部分的子事件是‘分尸’、‘尸体移动’。均为天才方所为。 第四部分没有子事件。 第五部分的子事件是‘药片调换’、‘分尸’、‘尸体移动’。主体分别为江之岛奇运、疑似天才方、疑似天才方。 第六部分的子事件是‘爆炸’。主体是天才方的王马小吉。” 雾切响子有条不紊地说完。 “……梳理得挺清楚的,但这是刚刚就有的结论了吧?”弓道家说道。 “此外。”紫发的侦探抬手理了下耳根的头发,“还有些零散的事件。例如天才方设置爆炸广播、囚犯和剑道家的暗中对峙,催眠师的行动……但能称为‘独立事件’的,只有两个。天才失踪事件,以及案发现场的爆炸。” “嗯……”预言家点头。 “弓道家,宴会厅设置的炸弹是什么类型的?”她问。 弓道家在枪丛中答道:“地雷那样的感应炸弹,另外就是遥控炸弹了。对上王马小吉的时候也都有见过。” ——王马小吉确实当着大家的面使用了遥控炸弹。 “根据对爆炸现场的观察,可以确定炸弹是在屋内爆炸的,而非走廊。这样就能排除地雷了……如果真要是踩上了地雷,恐怕预言家和演绎部也不可能完好地站在这了。”雾切响子一笑,看着预言家,“你觉得案发现场的是什么炸弹呢?” “……” “你觉得是谁在那时按下的起爆键呢?”她追问,“不,你觉得,谁可以在掐在那个时间按下起爆键呢?” “你……你等等!”演绎部急忙叫住她,“什么啊,自顾自地忽然登场,然后又把锅往我的身上推吗?” “只是解决案件的推理。” “那至少,不对,先不说有没有可能是第三者在附近按的按钮,就算只有我和预言家两人,也该怀疑这个黑幕吧?” “预言家的嫌疑当然可以直接排除。”雾切响子道,“他是两具尸体的目击人,触发了尸体发现广播,足可将他排除出凶手队列。不仅如此,还可以证明预言家此前都没有看见过画家或电竞选手的尸体。” “干、干嘛忽然这么气势汹汹地把话题朝我身上引啊,就算预言家不是,不也可能是其他人在远处看着吗?例如真凶看到了预言家跑过去,掐了下时间按下按钮,或者在某个角落监视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当时情况紧急,我和预言家又马上被炸晕了,没注意到真凶也很正常吧?”演绎部辩解。 “你还不明白吗?已经没有‘其他人’的余地了。” “诶……?” “剑道家自称目击了尸体。收藏家疑似进行了移动尸体和分尸。你目击了尸体。最后,预言家的目击引发了广播。而广播的规则是‘凶手以外三人目击了尸体’。换言之,加上凶手本人,到触发广播时,有且仅有四个目击者。”雾切响子夹住下巴。 “所以,不但没有‘其他人’,而且杀死电竞选手的真凶也在这三人之中?”催眠师道。 “那么,有可能是收藏家杀的啊,剑道家杀的也有可能,伪证这种事又不稀奇。”演绎部急道。 “喂,怎么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剑道家在枪丛的缝隙中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的证言信不信随你们,不过现在不是该讨论画家的事吗?讨论电竞选手做什么?” “我有去实地考察,而且黑白平板上也有说……”雾切响子点了几下手中的平板,“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里,电竞选手的病床上有大量血迹。而尸体发现现场中,找到了烧焦的床单。” “电竞选手是先被刺中胸口,然后被床单裹着转移到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的?”预言家道。 “没错。”雾切响子点头,“两间才能研究教室相距不远,收藏家可能是看中了这点才把电竞选手转移到那去的。” 演绎部皱眉:“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收藏家不是凶手。”雾切响子道,“收藏家脚上有画家弄出的伤,还要扛着尸体移动,同时避免路上留下血迹。如果他要杀人,把电竞选手先扛过去再杀显然会更方便。” “那、那如何证明剑道家不是呢!” “……很遗憾,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说,从犯罪逻辑和动机上来看,凶手显然不是她。因为她的最终目标应为囚犯,再怎么说也会给囚犯也来上一刀的。”雾切响子顿了顿,“另外就是,她缺少和炸弹的联系。安置炸弹未免会目击到画家的尸体。但如果剑道家也目击到了画家的尸体,画家那边的‘目击者倒推’就乱了。” “不还是缺少证据吗?没有切实的证据那算什么推理?”演绎部满是怒气,“我不是更没法和行凶联系起来吗?我有动机吗?我有机会下手吗?” “动机先不论,下手的机会自然是有的。” “……!” “你在这场学级裁判开头就说了吧,‘目击到了剑道家神色紧张地离开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雾切响子问,“而你接下来是做了什么呢?” “唔——这样啊。目击到了剑道家的古怪表现,当然会想进窃贼的才能研究教室一探究竟。然后看到了被下毒药的二人,就临时起意,动了杀心……”催眠师连连点头。 “我、我那时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也差不多够了吧。”剑道家插话,“收藏家、我、演绎部,谁是凶手很重要吗?重点不该还是画家案吗?” “当然重要。”雾切响子道,“你们觉得,本次学级裁判的对象,也就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死者是谁?” “不是画家吗?” “是谁说的?” “是演绎部,她看到断肢之后,判断是画家……”预言家说着,睁大了眼睛。 “那确实是画家!”演绎部大喊。 “天才和收藏家先给画家喂了毒药,随后天才离开、等待王马小吉上楼,收藏家受伤,收藏家与王马小吉一起彻底杀害画家,并分尸。是这样的流程吧?”雾切响子问。 “没错。”预言家道。 雾切响子叹气:“不论是喂毒药、替收藏家包扎伤口、给画家放血、分尸,都需要控制住画家的身体。分尸现场也有绳子。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被死死捆绑过的。然而你们对那条手臂的印象是什么?” “说实话没印象了,就感觉是真人的手臂。此外非常普通,没看出任何能辨认出所属者的特征。” “换言之?” “没有勒痕……” “喂,等一等,稍微再等一等?是放血的缘故吧?看不出勒痕也很正常吧?而且电竞选手不是死于水果刀,而是死于毒药的可能性也有吧?说不定江之岛奇运的调换不彻底,瓶子里头还是有毒药,最后电竞选手是先毒发再被水果刀刺的,一定是这样,不是吗?”演绎部把上身探出站台,用尽全力说着。 “投票吗?”黑白熊问。 “……演绎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确实不明白你的动机。”剑道家问。 “我——” 沉默。 演绎部像是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靠在站台栏杆上。 “……江之岛跟我说了药片部分调包的事,在他把炸弹给我的时候。”她说,“我也不知道你的犯罪能不能成功,但我们已经在这关了多少天了,我一定要弄出点进展,非要让你的犯罪成功不可。反正,最后至少也可以把锅甩到先下手的你身上……” 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沉默。 “——那么!开始投票吧!” 黑白熊高兴地一呼,站台的显示屏变为了投票界面。 预言家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了投票的对象。 第161章 可能性∑ 散 天花板上降下来一个大屏幕,上面显示了众人的得票数。 超高校级的演绎部——四票 超高校级的剑道家——三票 “唔噗噗噗噗。完全正确,恭喜大家。”黑白熊大笑。 “那么接下来就是处刑时间了。为‘超高校级的演绎部’特别准备的处刑——” 它拖长音,扶手的隐藏开关打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锤子。 同时,一个鲜红的按钮升了上来。 熊玩偶高举小锤,向按钮砸下。 【再现】 【超高校级的演绎部处刑执行】 屏幕上弹出字样。 “等等,我还——” 演绎部还想喊些什么,可场上有战斗力的剑道家和弓道家都已被黑白熊的“冈格尼尔之枪”给限制住了。 天花板飞射出一个套索,卡住她的喉咙,将她直接拖走。 …… …… 开放空间。没开灯,看不出周围是什么样。 演绎部晃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脖子上的套索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对、对了。“处刑”这种事,肯定是假的吧?是那种“虽然开始搞得非常吓人,但最后会告诉大家一切都是假的”…… ——没错,黑幕已经被天才方杀掉了。预言家一副暧昧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脖子上全是汗。 虽然心里在安慰自己,但身体完全放松不下来。 总之要摸清楚现在的处境,想办法逃出去…… “砰!” 热,紧接着是痛。 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腹部、腹部…… ——子弹,我被枪击了。 ——得快点包扎伤口,但太痛了,完全动不了…… 她捂住腹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痛觉夺去了她思考的能力,她的思维越来越破碎,只能发出不成句的惨叫。 两个黑影向她走去。 两个熊玩偶,各自在爪子上端着一片药片。其中一只还提着一瓶水。 没提水的那只粗暴地将演绎部从地上拉起来。两只熊将药片塞入无反抗能力的演绎部嘴中,再灌水让她吞下去。 两只熊完成喂药的工作后就离开了。 演绎部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颤抖着将手指送入口中,想要进行催吐。 正前方飞来一支箭,正中她的肩膀,贯穿了她的左肩。 她吃痛,猛地合嘴,咬了下手指。把手指抽出。 ——不行,得快逃。快点离开这里不可。 腹部的痛感似乎稍微能适应了,演绎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身体前进。 ——先不管催吐的事了,得逃…… “嗤——” 地上升出刀刃,划破了她的左腿裤脚,深深切开她的小腿。 刀刃上还有古怪的光彩,是毒匕首。 演绎部倒地,意识模糊。 大概是惨叫了,也说不定没有。只是觉得好痛,没力气了,再没一点力气了。 她仰倒在地上。 即便是往上看,也看不出天花板是什么样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白光。 一把水果刀极速坠落,直接插进了演绎部的胸口。 “咳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吐出的是血还是口水或者胃液。 她身下的地板忽然一空,她极速地坠下。 ——啊,我明白了。 她在空中,忽然想到。 ——枪杀、弓箭、毒杀、匕首、还有跳楼自杀。这是让我把这场案件中的所有杀人手法都体验一遍吗?这算哪门子演绎啊? ——不过,这样应该就到头了,没有更多的了…… 她摔到地上。 在她触地的一瞬间,她所在的区域发生了大爆炸。演绎部彻底被火舌吞没。 …… …… “呼——真是舒畅啊。”黑白熊捂着肚皮,“终于有场处刑了呢。你们这群家伙死得也太快了,搞得到现在才这么一场处刑,你们都得好好反思啊。” “恶趣味……”催眠师频频摇头。 解谜家盯着雾切响子。自从雾切响子登场后,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预言家撑住站台的栏杆,让自己不至于脱力倒地。 ——江之岛先是破坏了剑道家的杀人计划,又把炸弹交给了演绎部,最终导致学级裁判的目标从画家变更为电竞选手。如此想来,江之岛奇运虽然被天才方所杀,但还是成功破坏了天才方的计划。这也算是他的“奇运”吗? ——不知道。已经没法找江之岛奇运提问了。 ——江之岛死了,山形良秀也死了。已经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了。 ——案件虽然被解开了,但没有任何解脱的感觉。 ——难道真的要就这样直到剩下最后两人吗?那我已经公开了黑幕的身份,又该怎么办啊? “喂!学级裁判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可以放我和弓道家出来了吧?”剑道家大喊。 弓道家看看预言家,又看看黑白熊。 “唔噗噗,当然可以。不过稍等,我还有件事要做。”黑白熊捂嘴。 “什么事……”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熊玩偶的眼睛发出红光,“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呢。” 又一个套索飞射出来,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它套住了脖子。 ——开玩笑吧?这是…… 套索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预言家直接被它扯了出去,完全无法反抗。 旁边站台的解谜家扔下笔记本和水笔,转身、伸手,想抓住预言家,但还是慢了一步。 ——演绎部被扯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脖子受到压迫,意识迅速远去。自己物理上也在迅速远离裁判场。 裁判场上,紫发侦探冷漠地看着远去的自己,似乎还在推理当下的情况。 ——真是糟糕至极的感觉……为什么感觉早就遭遇过了? ——是预言吗?在这个时候?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62章 卷末杂谈 终、于、写、完、了! 太累了,我干嘛要整这么麻烦的一个案件哦! 本卷是起承转合的“转”。下卷就是最终卷了。敬请期待。 本案还有些细节和未解明的部分。惯例地留给下卷了。 其实天才方在给画家下毒的时候,并不是“一片有毒一片无毒”,而是“一片有毒两片无毒”。他们逼画家自己先从药片中选择一片吞下,然后天才和收藏家才将另两片喂她吃掉的。学级裁判凶手的判定是“最终执行者”,所以若是画家运气不好选中了那片有毒的药片,画家的“官方凶手”就会定为她自己,也就是“自杀”。 因此,催眠师的“同时投三个人”的技巧本来就派不上用场。 关于这段,我本打算让黑白熊在处刑后说明的,但还是觉得直接把预言家带走剧情上更舒服点。于是这就变成了“天才方下了功夫但没造成啥影响而且大家也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了……没办法,毕竟没直接证据嘛。 天才方三个人到底还是被江之岛奇运摆了一道……说起来另一个黑幕画家也干掉了收藏家,黑幕方表现都不差呢。怎么感觉反而是主角预言家拉了胯? 本来本案是打算让预言家一带一路的,结果催眠师、解谜家、雾切先后抢风头,只能自我安慰说“好歹预言家推理表现还不差”了…… 本次的推理是“动机推理”和“逻辑推理”,whydunit。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她打算做什么。手法的部分很少。不过正好最着重“手法推理”的噩梦之馆事件也在本卷,那个就不怎么想动机了。两案正好互补。 ============================= 作品的方面: 这部小说我原本想着“撑死25w字吧?把不同风格的侦探小说都写一写,三四个案子,差不多”。哪晓得会写到40w以上…… 写弹丸论破的推理同人是真的用爱发电,写个“最原终一把妹录”说不定都能轻松不少,稍微改改原作的案件,加点变数,指不定读者还会更多……不,说真的哪来那么多“爱”啊,我都不知道我在发啥。时常写着写着会有种完成任务的感觉,想“干哦还拖拖拉拉搞什么日常铺垫,搁那聊天有鬼用,死人破案搞快点”。从这个角度想,亏我写得是侦探小说,真换成别的类型说不定半年都撑不下去。我喜欢侦探小说,侦探小说太棒了。 原创小说《丧失距离的混凝土世界》还在连载中,第一卷“我们”已经结束,开始连载第二卷“新生儿”。人物应该会比这部鲜明很多,我下了大功夫。虽然被评价“小众”了,其实应该没那么小众的,大概……个人对作品类型的定位是“奥特曼”,被熟人评价“哪有半点像了”。硬要拿个大众点的例子比较,像《1q84》?或者《黑之契约者》? 然后是接档这部《可能性求和》的新小说《周末之梦(某点)/成为主角(某猫)》,现在刚开始连载,正在写第一卷“枪与猫”。会比上面那本混凝土世界更通俗。目标是在更加大众化的同时更加独特。个人对作品类型的定位是“童话”,被熟人评价“哪有半点像了”。 两部均带有推理色彩,且以“有趣”为创作理念。希望都能看看。 ============================= 零碎的方面: 指纹锁的方面,其实我考虑过不少东西,“剁手指”这种操作我直到搜查篇都在考虑要不要加上去。最后没有在这方面进行深入。 雾切响子的方面,有考虑过要不就别让她登场了。毕竟这么晚登场也不可能吸引啥一代雾切厨来看,不过想想还是必须登场。 囚犯的方面,本打算写得囚犯方、天才方很风起云涌的,结果写出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投票的方面,仪表板上多了王马的选项,但没有江之岛的。原本想了一句“仪表盘上多了王马的投票项,但没有江之岛的。足可证明江之岛的杀人事件是‘违规的’。”但这句台词硬插进去不太对。那会讨论的重心不在江之岛身上,不太方便宕开一笔写这个。 王马小吉的方面,戏份惊人地少……本案有v3的五章顶在头上,案件设计的压力非常大(更何况这里天才方三个人联手,按理来说智商只增不减)。于是就整出了这样的案子。至于本案没能算计到黑白熊,请大家把原因当成是王马小吉手头的信息和手牌不够吧。毕竟对王马来说,相当于是刚陷入这场游戏就要采取最终手段了。 女主的方面……我在写第一卷的时候,是打算把幸运当成女主的(预言家感情线方面),但后来氛围起来了,我就觉得“这俩不谈恋爱也没关系”,幸运果然还是要独立一点才有味道。再跟着剧情考虑,决定给他俩安排一场“通过交流扫除迷茫明确信念”后的对手戏——“谢谢你,然后,我要在这里杀掉你”。把幸运塞进了第三卷的死亡名单里。 感觉幸运算是这部小说里难得较为鲜明而且从一而终的角色了。这部小说不知咋的感觉人物塑造都缺了点力度。明明我自认为短篇幅立人设的水平还是有的。可能是残余的精力全放在侦探小说部分上了,人物塑造就实在不能像开头那样尽力。 解谜家是“好朋友”。写第二卷的时候,就打算让他俩的关系稍微好一点,毕竟和预言家比较亲近的收藏家、幸运都有各自的想法,而且主角死活不和其他人亲近也不合适。——说实话预言家确实远没有正作仨主角吃得开。 不过现在一看:存活者里囚犯明确敌对、弓道家敌对、剑道家敌对、催眠师态度模糊(偏敌对)、雾切响子绝对中立,就一个解谜家态度是偏正面的。老兄你的人际关系也太烂了……学裁后如果不是被黑白熊拉走,绝对会很糟糕…… 为啥人缘会这样啊?明明预言家又不是孤僻的人物设定。我身为作者,多少也有点感到惊讶。 写死幸运之后想过要不要把解谜家立为(预言家感情线方面)的新女主。感觉必要性不大,不过还是让他们关系亲密点好。 最后,按照以前的说法。在进入下一卷之前,会模仿弹丸论破的刷好感日常写点个人回。大概两到三篇。也算是对目前人物塑造不足的弥补。我个人内定一章弓道家的,剩下的还没决定,自相残杀线,排除催眠师(她关于假人的那章就是好感度章节了;那会本想按这样写点其他角色的,后来还是放弃了),排除江之岛奇运(他都有俩外传了,而且和预言家交流也不少),排除超高校级的死者(这玩意显然没法写),排除刚登场的雾切响子。剩下都可以。读者希望看谁的就留言吧。 第163章 弓道家 【背景设定:自相残杀线第八日,第二次学级裁判结束。预言家黑幕身份没有暴露,雾切响子没有出现,众人推理出演绎部并成功度过第二次学级裁判】 “我杀了人。” 午饭过后,弓道家找到了预言家。 他接着说:“囚犯也杀了人,剑道家杀人未遂,催眠师教唆犯罪。现存的人之中还清白的,居然就剩你和解谜家是清白的了。” 谈话地点是一楼的休息室。现在这里既无血迹又无血书,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预言家沉默着,他手上又拿了瓶咖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意义何在。 “预言家,你要充分认识到你身上的责任。接下来团队的核心大概就是你了,你必须引导大家。”弓道家道。 “……我?” “总不能指望杀人犯来做团队核心吧?解谜家又在沟通上有障碍,只能靠你了。”弓道家抛出问题,“你有信心阻止自相残杀吗?” “这个……” ——我来成为团队核心吗?在这种情况下? 幸运开枪前的那句“事已至此”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事已至此,又该怎么办呢。 “剑道家恐怕还会继续尝试杀死囚犯,我会尽力帮你阻止她,但估计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想办法缓和矛盾。”弓道家顿了顿,“直到救援过来。” “救援。” ——这居然是个有点陌生的词了。这几天一直没有提到过它,以至于现在提到还会有点不可思议。真的会有救援来吗? ——至少有三个超高校级学生参与的大型犯罪,到底会是怎么样的? “催眠师或许可以争取拉拢。她毕竟没有直接杀人,现在不比刚开始,在自保的前提下,她说不定愿意协助。另外,也要提防存在黑幕的可能性。现在就剩六个人,要是再被黑幕摆上一道就完蛋了。”弓道家说,“这个没法讨论。我们已经丧失了所有对黑幕的筹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尽量。” “靠你了。那么就聊到这吧,我去看下囚犯,但愿剑道家不会自暴自弃到直接杀过去。” 弓道家起身。 “等等。”预言家叫住他。 “嗯?” “——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帮助天才方射杀江之岛奇运。” “对黑幕出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反问。 “但你是加入了天才方,以‘掩护’为交换条件来换取‘杀死江之岛奇运的合作’的。你甚至都懒得去了解天才他们的具体计划。”预言家道,“你本来就想杀死江之岛奇运,不是吗?” “……是啊。”弓道家加重语气道,“对黑幕出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不该是这样的杀意啊,你哪怕对现在这些‘杀人犯’们都没有类似的情绪。你既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正义感,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要逃出去的欲望。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杀死江之岛不可?” “我很讨厌别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说话。”弓道家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你现在和一开始的侦探一样惹人烦。” “……对不起,我可能也有点乱。” 预言家道歉,把手中的咖啡拧开,又把瓶盖旋了回去。 弓道家重新在他的对面坐下。 “……我想杀掉江之岛奇运。”弓道家说。 “你确实杀了他。” “是啊。” 弓道家深吸一口气。 “……”预言家沉默地看着他,手上的咖啡出奇地重。 “很多事情不是我愿意就能做到的。”他缓缓开口,“就像我也想成为团队的核心,我也想成为大家信任的主角,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配角一样向你交代我们当下能做的事。不论是侦探囚犯还是天才,被主导我就会不爽,但又有什么用?我知道我不具备那样的才能!弓道以外的方面我就是个普通人,推理能力也不强,也没什么领导能力。”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却又平静了下去。 ——很多事不是愿意就能做到的。 预言家想。 ——自己也一样吧。不如说自己在这几天来似乎什么都没能做到。没能阻止自相残杀,没能探究出才囚监狱的秘密。唯一作为才能的“预言”也从未在关键场合发挥过作用。 “预言家,你觉得弓道是什么?”弓道家问。 “弓道……射箭的技术?还有心性?” “那你觉得,当技术和心性都走了足够的水准,成为了‘超高校级’,射箭还剩下什么?” “还剩下……设备?临场发挥?” 弓道家闭上眼睛,说:“弓道就是不断对抗运气,消磨不确定性的影响,提高精度。毕竟说到底,就是射靶子。标准太明确了。你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不知道能不能理解。” “……大概。” 预言家看向垃圾桶。 那次收藏家请自己喝的那瓶即饮咖啡,自己喝完之后,有没有成功扔进垃圾桶里? 想不起来了。 现在再扔,能否成功扔进去? 不知道。 弓道家睁开眼睛,接着说道:“但同时,随着技艺的精进,又会更加依赖运气,希望运气能在人力所不能及之处,给自己射出的箭最后一点帮助。” “……” “所以江之岛奇运既是最大的敌人,又是最终的目标。” “……” “所以非得射杀他不可。” 沉默。 “那么你已经杀了他了。”预言家问,“现在感觉如何?” “……不知道呐。”他抬头,“感觉像是克服了问题,又感觉像是逃避问题。总的来说,得不偿失吧,想想自己现在手上有条人命,感觉未来的路不好走啊。说不定弓道比赛都不让参加了,职场上还要被歧视。” “哈哈……” “所以。”他一下起身,“结论是,我想活下去。” 预言家仰首,看着他。 “不活下去就没意义了。我们加油吧。”他伸出右手。 预言家将咖啡换到左手,右手抬起。两只手在空中相握。 =========================================== 第一个好感剧情结束。 下篇是演绎部、天才、王马三选一。 待我去网上找个骰子…… 第164章 天才 【背景设定:自相残杀线第七日,电竞选手/黑客遇袭(实为自残)之后,预言家未被画家带去参观画家的房间(即预言家还未得知自身的黑幕身份)】 ——从遇袭现场来看,电竞选手多半是自残的。原因大概还与警察有关。 ——详细原因就想不出了。自残伪造遇袭这事本身就很奇怪。 预言家走进一楼大厅里。演绎部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 她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预言家,预言家也就索性懒得打招呼,选了另一张沙发坐下。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他默默思考。 ——去找电竞选手吗?当面对质说不定最有效率。或者去找画家?她明显认识过去的自己。 ——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都不好比较。非要选一个的话…… “哟,预言家你在这啊。” 天才打了个招呼,悠哉地走进大厅。 预言家看着天才。 “天才……”演绎部出声。 “演绎部,我这有两瓶咖啡,要喝吗?”天才一边走向预言家,一边对着演绎部问。 “不、不用了……”演绎部垂下头。 “那预言家,你要吗?”天才提起手中的即饮咖啡,“收藏家推荐的,味道还成。” 预言家看眼咖啡,说:“他也给我推荐过这个。” “那挺好的,这瓶就给你了。我喝另一瓶。”天才将其中一瓶扔给预言家。预言家伸手,这回接住了。 “走吧,聊会天。”天才冲预言家举了下他手中的另一瓶咖啡,“一边喝这个。” …… …… “想说什么?”预言家问。 两人并未走远,随便在某条走廊上就止住了脚步,靠在墙上。 “关于电竞选手遇袭的事,怎么想的?”天才问。 “……恐怕是自残吧。”预言家纠结一会,还是把真实的结论说了出来。 “嗯,我也这么想。”天才点头,拧开瓶盖,“警察对江之岛的暗杀计划执行在即,他曾经的共犯却因为某种缘故做出了自残行为。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啊。” “征兆?” “他本来就是杀人犯,信任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可他偏偏又是目前的团队核心。”天才道,“在最需要团结的时候可能会发生最影响团结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个糟糕的征兆吗?” 预言家也拧开了手中咖啡的瓶盖:“还是要尽快处理江之岛的事啊。不过本来暗杀计划就定在今晚。大概问题不大。” “你的思路还是有所欠缺。”天才笑笑,“面对隐患,当然是把不确定的事项变成确定的事项,再把不可控的部分替换为可控的部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对接下来事情的一些思考。” 预言家看了看天才的侧脸,道:“我有时会觉得搞不懂你啊。” “没事,大概你今天中午就能懂了。”天才轻巧地回答。 “不是说这个。是你的态度,我有点搞不清你的根本动机。” “根本动机?怎么忽然扯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预言家喝了口咖啡,认真地说:“你之前是对才能感兴趣,因此行动。可你现在几乎抛开了所有和才能有关的理由,但你还是很积极。所以你这么积极是为何呢?” “哈……”天才苦笑,“你这不是典型的想太多了吗?人的行动哪需要什么根本动机。说到底你连我先前为何在意‘才能’都不知道,不是吗?” “你可能不需要动机,但收藏家需要。”预言家反驳,“既然收藏家跟你一起行动,那么就证明你是具有某种核心动机的,且这种动机被收藏家认可了。这是推理。” “……” “……” 两人默默喝着咖啡。 才囚监狱与外界不同,不分昼夜,精神始终无法得到真正的放松。 天才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在这监狱里,才能又有何意义呢?即便是锁匠侦探那样能得以应用的“技巧”,在只有十六人的空间中也很模糊地丧失了具体意义。 “你觉得‘丧失’的反义词是什么?”天才问。 “‘获得’吧。” “失与得。反过来说,这个世界上恐怕不存在真正‘回避丧失’的手段。连与之对应的词语都找不到,顶多只有‘保持’这种暧昧的词。”天才道,“丧失是既定事项,是回避不了的。只要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这一事项大概就无法改变。” “大概是这样。”预言家想了想,“但如果这是既定事项,烦恼也无济于事吧?” “在自相残杀游戏刚开始那会,我想过,能否以‘超高校级的死者’的身份死掉。”天才无视了预言家的话,自己说道,“这样我就获得了永恒的才能。因为死后的我已经不再有我的个人意志,那么我和它就没了区别,就能一直是‘超高校级的死者’。” “你这种想法……” “恐怕也没意义吧。”天才笑道,“先不论如何实现操作,只有十六个人的小世界里,死掉之后是不是‘超高校级’又有什么意义。当然‘生’也是同理,倘若不能出去,活着也不具备明确的意义。” 预言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又喝下口咖啡。 “预言家,我刚才说的——面对隐患,要把不确定的事项变成确定的事项,再把不可控的部分替换为可控的部分。”天才道。 “嗯。” “所以面对故事只有两种态度,要么将其永恒地进行下去,要么将其结束。” “怎么忽然说这个?别老是说些隐喻啊。” “我、无法相信‘永恒’。”天才顿了顿,“而且,如果有人告诉我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不过是个玩笑,那么我也要让他的故事成为一场闹剧。” “……” “不觉得这很温柔吗?”天才问。 “……话说在前头,我刚刚压根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你完全在打哑谜。”预言家道,“而且你最后那句话的语调怎么听也和‘温柔’不搭边吧?” “哪有。就像我想要成为其他的超高校级一样,让想否定我的人落到和我相同的下场,也成为不断失去、无任何所获的‘超高校级的天才’,帮助他从游移不定的‘永恒’中解脱,不是最温柔的报复吗?” “喂喂,你这话说得超级阴暗啊!”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应该不至于当真了吧?”天才笑着摆手。 “全是哑谜,我想当真也没法当真啊,理解不来。”预言家道。 “哎呀,和你聊天还是蛮开心的,仅次于和收藏家聊。” “你和收藏家平时就这样互相打哑谜吗?” “不至于,大概。” “喂……” “哈哈,其实我蛮在意你的。如果幸运确认你没问题,就让你也加入天才方吧。”天才伸了个懒腰。 “等等,刚才的话我不能当没听见。”预言家急忙发问,“幸运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如果她确认我没问题?” “这个没啥,容我卖个关子,中午,中午你就能知道什么叫‘天才方’了。” “……算了。”预言家长叹一口气,“你硬是不想说我也没那本事敲开你的嘴。” “实在不好意思。”天才毫无诚意地道歉,“那最后问你个事。你现在可有什么预言吗?” “预言?没有。” “是了。世上不存在永恒。这是对我最大的打击,也是对我最好的褒奖。” “你又开始了……” “随性而发,理解一下。”天才道,“不过没有预言啊,这可太棒了。没有预言就代表不存在永恒,或许我是可以成功的。” “我该说什么,祝你成功?” “那倒也不用。”天才飒爽地喝下咖啡,“最后也送你句话吧。在这个故事中,执着于‘死’与‘生’是抵达不了真相的。因为那本就不是第一要素。” “这话我姑且收下,如果不是哑谜就更棒了。” “哈哈哈哈。那么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天才将声音放轻,“小心‘超高校级的画家’。” “画家……你是调查出了什么吗?” “没什么,还在调查中。那中午再见了。”天才挥挥手,离开。 =========================================== 为忘了剧情的读者解释一下,“中午”发生的事是天才方直接公布了警察的真实才能(囚犯)以及杀人罪行,然后控制住囚犯,天才方成为团队新核心。 即天才说的“把不确定的事项变成确定的事项,再把不可控的部分替换为可控的部分”——囚犯的罪行是颗不知道啥时候会爆的定时炸弹对吧?那我们就自己选个时间点了它(主动公布)。囚犯的团队核心身份是不可控的大问题对吧?那我们就自己上阵来当新团队核心。 =========================================== 本章可以结合可能性b的第十章阅读。 天才身上有种“自我追求”和“自我毁灭”的欲望。在了解到自相残杀游戏的实质之后,这两种平衡的欲望转变为“好胜心”“复仇欲”和更加无谓的自毁倾向。因为有这种自毁倾向,所以天才反而在前期以后表现得更像个正常人了。 如果要和弹丸2的狛枝凪斗比较不同的话,前期之后的天才就没了“自我实现”“塑造希望”这样的正面欲望(一开始天才是有的,尽管表现出来是对才能的病态追求,但总之是向上的)。他完全是负面的状态。他也觉得他是正义的,但他也不太追求正不正义。相较弹丸v3的王马小吉,天才那不正常的自毁欲又更加突出。和王马小吉利用自身的死亡作为道具的觉悟相比,天才对自己死不死大概是没太多所谓的,死了正好,没死也还行,恐怕其中难说觉悟。 不过“想要拉着黑幕同归于尽”恐怕是他与历代搅屎棍们的相同点。出发点虽然比较阴暗,但想为敢为的气魄应该还是值得欣赏的。 当然天才这一角色更重要的可能是他对“永恒”的态度。天才这一角色唯一的正面要素或许就在对“永恒”的不断思考和正反追求上。在此不多赘述。 天才和预言家的相性不算好,但也不太差,两人或许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可惜若天才发现预言家有黑幕嫌疑,两人就必然会敌对。 实际上天才这篇好感剧情有点强行的味道。真要写天才,我想只能从天才的视角进行描写,就像江之岛奇运的两个外传那样。天才大概不会对其他人说这么多话。不过反正是补充人设的好感剧情,让他偶尔地敞开心扉也不错。 第165章 爆炸,真实,突入 爆炸广播嘈杂无序地狂叫着。 “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王马小吉道,“不知怎么的,在我醒来时,我的脑袋里似乎还残留了一点古怪的记忆……啊呀,好像还是说得长了点。总之,我还是打算结束‘自相残杀游戏’。既然你们在看着,那就给我看好了吧。” ——我确实在看着,但…… ——王马同学,你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服饰夸张的紫发青年一踮脚尖。 ——不,等等,王马、至少…… 青年的整个身体向后轻轻跃出,披风展开,脸却在此时变为了另一名叫做百田解斗的学生的模样。 随即,青年又化为了一名叫做赤松枫的女生,彻底朝着阳台外坠下。 ——不要啊! 拼命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下落的人。自己的身体只是被广播拉扯得越来越远。 ——不要…… 最原终一睁开眼睛。 汽车稳定地行驶,偶尔温和地颠簸一下。 车窗外是迷蒙的夜色。有不少亮着灯的居民楼。 威廉坐在驾驶座上操纵着方向盘,春川魔姬双手抱胸,坐在副驾驶座。她是最原三人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因此负责看住威廉,以防意外发生。 梦野秘密子坐在后座上,歪着脑袋,发出轻微的鼾声。 最原终一同样坐在后座。衬衫的后背被汗水微微打湿,一摸额头,也是潮湿的手感。 ——自弹丸论破v3脱离后,自己熬了一天一夜没合眼。刚才应该是太疲劳了,就直接在后座陷入了昏睡。 时值深夜。不,也不一定。如果自己睡得久了点,说不定已近黎明了。 吐出一口浊气。 之前在大街上的显示屏里偶然地看到了“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直播,甚至从中看见了王马小吉的“自杀一幕”。那时已是深夜。 那是“直播”。可这与王马小吉在第五十三期的死冲突了。问题显而易见——已死的王马小吉为何还会出现在弹丸论破的直播上? 这本来是通过网络查查就能得到答案的基础性谜题。然而最原终一三人手上都没有可以登录网络的现代通讯设备,威廉也拒不透露半点信息。隐秘行动的他们更不可能去找路人打听情报——若要租借设备,则一来身份登记成问题,二来三人身上连钱都没有。最原终一再次在这个世界中体会到了疏离感。 显示屏仍在进行直播。但不可能就那么空等。于是决定直奔弹丸team本部,与“幕后黑手”东野恭一郎对质。 记忆整理完毕,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最原终一再次望向窗外。路口、斑马线、红绿灯、栏杆、沿街商铺、彻夜不眠的灯光,碎片式地拼凑在一起。千篇一律的都市街景快速往后移动,新的景象与旧的景象没有明显的差别。仿佛在跑步机上原地踏步。 最原终一被植入过虚假的记忆。虽然是假的,但就“城市”而言,真假的城市应该是一致的。不知为何,眼前的城市却很令他不适。 睡意重新爬上意识。 ——离弹丸team本部还有多远呢…… 飞驰而过的灯光拖拽成一条模糊的直线。眼睛放弃聚焦,看着数道光的直线划过去。 ——最好能在与东野恭一郎见面前准备下要说的内容……最好…… 在他彻底睡着前的一刹那,强光在车窗外爆出。 “轰!” “吱——” 猛烈的冲击波震动车身,威廉一脚急刹,同时猛打方向盘。汽车以几乎被吹飞的势头在地上划过大大一道弧线,终于停了下来。 最原终一在车内被一下甩得喘不上气,无法发出声音。梦野秘密子捂着头,慌张地从睡梦中惊醒。春川魔姬则已经将匕首抵在了威廉的脖子上。 “——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原·超高校级的暗杀者问。 威廉双手紧抓着方向盘,说:“那恐怕是‘绝望残党’。” “绝望残党?”最原终一缓过气,窗外的火光异常耀眼,“那不是弹丸论破虚构的组织吗?” “这个是那个的现实原型。”威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他还是挤出了个笑容,“该说是‘弹丸论破’的狂热粉丝吗?总之是一群变态。” “……我们是因为在五十三期中否定了弹丸论破,所以被盯上了吗?”最原终一接着问。 “可能是吧,别试图去理解变态的动机。前面就是弹丸team本部了,恐怕是料到我们会来,所以在终点线前面埋伏好了。”威廉道,“春川同学,能把刀收回去吗?现在容不得我们内斗。” 几个戴着头盔的人自火光旁现身。 前面的路口也冲出来了数名戴头盔的人。 其中之一兴奋地朝他们的车扔了枚燃烧瓶,在不远处的地面碎裂、“嘭”地燃起火焰。 狂欢式的呼喊,戴头盔的人们掏出了棍棒与斧头。 春川魔姬收回匕首。威廉同时发动汽车,一轰油门。发动机的轰鸣与袭击者的欢呼交汇,袭击者们挥舞着武器奔向汽车。 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人潮。 在撞上人之前的一瞬,轮胎急转,车尾随着惯性一甩,带动车头漂移。车头在一个袭击者的身上蹭了下,那人立刻被汽车带着甩出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汽车漂亮地飘过人潮,突破绝望残党的包围,从缝隙中穿出。 紧接着——第二次爆炸发生了。 后方来的冲击。车尾被冲击波抬起,整辆车被炸得离地,在空中难看地转了半圈,最后狼狈地拍在路面上,熄了火。 这次震得更加厉害。最原终一虽然在车发动的时候提前系上了安全带,但也被勒得够呛。 “——喂!车好像故障了,你们抓紧下车!”威廉有气无力地喊。 背后是火焰与狂欢的人群。前面是陌生冷漠的城市。 在后座的两人恢复行动能力之前,春川魔姬已经下了车,一个接一个把剩下三人都拉了下来。 戴着头盔的人们绕过爆炸残留的火焰,以疯狂的态势扑向他们。 春川魔姬面向绝望残党,反手握住匕首,横在胸前。头也不回地说:“威廉!你带路!最原,稍微照顾一下梦野!我断后。” “魔、魔术师也会锻炼身体的……”梦野秘密子嘴上逞强,但脚步完全不稳。 最原终一搀住她,心想,当时在才囚监狱锻炼的成果要在这应用了。 “春川同学,别掉队了。”侦探说道。 “现在就别跟我说话了,会分神的。”被迫正面作战的暗杀者答道。 第166章 可能性Ω 动机 “演绎部,她的死究竟算什么呢?”弓道家说。 休息室。弓道家、剑道家、催眠师、解谜家、雾切响子正聚在这里。 雾切响子显得不太合群,她默默摆弄她的黑白平板。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 讨论的主题本应是最后被黑白熊拖走的预言家,或是不速之客雾切响子。然而大家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些话题。 “事态都发展到了那种地步,她为何要去杀人呢?”弓道家又叹了口气。 其实弓道家想说的不是“为何要去杀人”,而是“何苦要去杀人”。 不论是这起犯罪的过程还是这起犯罪的结果,都带有一种滑稽感。演绎部最终害死了她自己,以学级裁判处刑的形式。没必要这样,何苦呢。 “如果最后她没有受江之岛的挑唆,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剑道家道,“虽然由我这个杀人未遂的犯人来说有点奇怪,但这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倘若演绎部在“一念之差”之后决定不对电竞选手下手,倘若演绎部没有“鬼迷心窍”想到杀人——她本来就不必杀人的——或许之后的一切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群杀人犯吊唁另一个杀人犯,也太怪了。”催眠师插嘴,“我还挺感谢她的。从结论上说,是她破坏了天才他们的计划,某种意义上是救了我们一命。” “这份巧合中也掺了江之岛的幸运吧。”弓道家说。他摸了摸他自己身上的伤口,那是在学级裁判时被“冈格尼尔之枪”擦破的,伤口不深,已裹了纱布。 剑道家张开手,再握拳,道:“演绎部会在一时冲动下做出那种举动,也是江之岛奇运的缘故吧。是他的‘幸运’。” “可是由他的‘幸运’抵达的微小可能性,算是他的责任吗?”催眠师反问。 “你是在替他开脱吗?”剑道家的脸上露出不满。 “我替一个死人开脱干什么。”催眠师一扬下巴,“不管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杀人还是有计划有觉悟的犯罪。究其本质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觉得不一样哦,教唆犯。”剑道家脸色更难看,“之前窃贼被逼到犯罪,其中就有你的功劳啊。第一次学级裁判我就投了你一票。” “但我可和这次的事件没半点关系。”催眠师针锋相对,“要不是你给演绎部提供了下手的绝佳机会,她就算‘一时冲动’也不可能酿成恶果。” “你……” “还是说,你想把你自己的行为都赖到江之岛奇运身上去?” “好了好了都别吵。”弓道家介入、叫停,“‘幸运’这种才能性质特殊,凭我们一时半会也聊不出结果的。” “——我有点想说的话。”雾切响子举手。 解谜家率先看向这位紫发侦探。 其他人也都静下来,各自抱持着微妙的感情等待侦探说话。 “关于案发前的杀人预告。”雾切响子道,“站在现在的角度,你们觉得是谁留的?”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江之岛吗?”剑道家反问。 雾切响子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天才方自然不可能。他们的杀人计划是利用了分尸的杀人预告。囚犯方在关键时刻被限制住了,只有催眠师有相对充足的犯案时间。剩下的人里,排除已有明确杀人意向的弓道家和剑道家。还剩预言家、画家、解谜家、催眠师、演绎部、江之岛奇运六人。” “其中黑幕倒是占了半数。”弓道家咧嘴,“所以呢?按你说的站在现在的视角,杀人预告明显是黑幕方用来刺激我们犯罪的吧?” “没错。杀人预告全是江之岛奇运留的。目的也是刺激超高校级学生们犯罪。当然,手法上也非他莫属。”雾切响子顿了顿,“但是,杀人预告有两种。” “两种……你是说,血字和假人?”催眠师问。 雾切响子点头:“血字和假人的出现地点并不存在关联,从‘预告’本身的角度也是无关的。根本上,有两拨杀人预告。” “你想说这非一人所为吗?”“但犯人都是江之岛吧?”剑道家和弓道家同时出声。 “所以问题是江之岛为何要留下两种杀人预告。”雾切响子道,“黑幕方的整体性大体排除了他们他们做出不一行动的可能。杀人预告中含有别的要素。” 催眠师歪头:“结论是?” “只说结论的话,我想其中一种杀人预告是演绎部伙同江之岛留下的,更具体点是‘演绎部委托江之岛留下了杀人预告’。” “可……动机呢?”剑道家皱眉。 “类似教唆犯罪吧。想要引起恐慌,让新的案件尽快发生。”雾切响子解释。 “她为什么……不对,”弓道家表情一变,“你说她想成为教唆犯,可最后为什么演绎部亲自下手了?教唆和执行在现在的环境下差别很大啊。” “那是因为受到了刺激。”侦探道,“在自己设置的杀人预告外,还有另一种杀人预告出现了。对演绎部来说,她自己知道存在另一个犯人,反过来那个犯人也肯定会发现留杀人预告的不止一人。其他人只知道存在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甚至而且还因为有各自的计划所以对杀人预告消极调查。只有她陷入与另一个犯人暗中对立的情况。” “等等,她难道猜不出来那所谓的‘另一个犯人’就是江之岛奇运吗?”弓道家问。 “中途发生了电竞选手遇袭的事件,不是吗?”雾切响子反问,“恐怕在她眼里,江之岛作为黑幕是不可能主动伤人的。所以她就排除了江之岛,并陷入了‘遇袭’、‘死亡’这样更深的恐慌中。” “实际上电竞选手的遇袭事件与杀人预告完全无关,而且江之岛奇运也会杀人。”催眠师摇头。 “天才方和囚犯方先后行动,杀人预告有增无减。没有同伴。杀人事件又迟迟没有发生。最终让演绎部走到了崩溃边缘吗?”剑道家问。 雾切响子点头。 “最后由江之岛的推动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催眠师叹气,随即皱眉,“等下,那这么说来,江之岛奇运设置第二种杀人预告的目的是……” “他大概一开始就想把演绎部变成凶手吧。杀人预告与其说是刺激全体人员的道具,不如说是专门为了把演绎部逼上死路设置的。”雾切响子道。 “这才是江之岛奇运本次计划的真正全貌吗?”弓道家只是把眉头皱得更深。 “不论如何,先去四楼看看吧。”雾切响子不打算在刚才的问题上继续纠结,“最后散场的时候黑白熊说了开放了四楼。而且也确实有些才能研究教室还不见踪影吧。” “嗯,我记得是预言家、演绎部,还有画家的才能研究教室。”剑道家说。 “还有一间。”催眠师道,“从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来看。全部的才能研究教室共有十六间,也就是四楼还有第四间才能研究教室。” “上去看了就知道了。”雾切响子对催眠师的话似乎不感兴趣。 弓道家拍拍裤子,站起:“那就走吧。” 其余几人也纷纷离开沙发。 “对了,想问你们一下。”雾切响子道,“你们是希望之峰学院第几期的学生?看起来你们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但我对你们完全没有印象。” “希望之峰?”剑道家迟疑道,“那是什么?我们是通过择优制度选出来的超高校级的学生啊。” “嗯?超高校级怎么可能……不,这到底是……”紫发的侦探露出了惊愕困惑的表情。 第167章 可能性Ω 无休止游戏 “唔、咳、咳咳……” 杉枝透坐起,捂着他自己的喉咙。 摸了半天咳了半天,确认脖子还能好好地工作,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下来。 记忆的最后是自己被黑白熊用套索拖出了学级裁判场。再之后就完全丧失了意识。 杉枝透轻轻揉捏脖子附近的肌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幽闭的小房间,一扇门,一个带有显示屏的操作台。 他从地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腰被硌了下,伸手一摸,是黑白平板。 两块黑白平板。一块是他自己的,一块是收藏家死去时随身携带的。收藏家的那块印象里才能显示是乱码,原因不明。 现在再按亮,界面上仍是乱码。 【超高校级的****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当时还用收藏家的指纹试了试,没有解锁成功。现在看来,应当是“天才方”的王马小吉的。 收好两块黑白平板,手撑上操作台。 显示屏里是学级裁判场的画面,现在那里空无一人,黑白熊的长枪留下的痕迹业已消失,只有死者的立牌还竖在相应的站台上。监控说不定可以调成其他的地方,但他并不会操作这个。 操作台上还有本档案。 翻开档案夹,第一张纸只有一句话——【关于执行超高校级狩猎的具体事宜】。 往下翻,没有目录。直接就是【1.1 无休止自相残杀的概述】。 ——无休止自相残杀…… “唔噗噗,你可终于醒了啊!”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黑白熊。 黑白熊捧腹,像是看见了很好笑的事物一样,大笑着说:“欢迎来到黑幕后台!如何,感觉还不错吧!” 杉枝透呼吸几次,往黑白熊迈了一大步。 “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快把我放回去。”他以最大的气势开口,声音有点失真,听上去竟似不属于他自己的。 “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黑白熊极冷漠地笑笑,“如果不是有我保护你;你这个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的黑幕,在学级裁判结束后就会被他们杀掉呢。” “就算这样……” “而且,直到下次学级裁判开始为止,你都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的。” 熊玩偶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三字上加重了语调。 “开什么玩笑……既然黑幕只剩我们两个,就别藏着掖着了,你的真身到底是谁?也该露面了吧!”杉枝透又往黑白熊走了一步。 “那扇门后面是你的生活区。有床有吃的也有卫生间。”黑白熊对他的抗议视而不见,“此外,有个礼物给你。” 它从身后摸出一个造型卡通的手电筒,对准杉枝透。 在杉枝透反应过来之前,手电的光已经覆盖了他的视野。 …… …… 杉枝透。17岁,高中生。 父母是才能研究机构“未来机关”的研究员,专门研究与“才能”相关的课题。杉枝透小时候被他们用“未来机关”的先进成果来培养,也获得了疑似“预言”的才能——又或许该叫超能力。然而这才能可控性和稳定性难以得到可靠的验证,预言本身也有巧合的可能。在杉枝透十岁的时候,父母便停止了对他的“才能培养”。 也大概是在他十岁的时候,社会上对“择优制度”爆发了强烈的反抗声浪。 原因是“择优制度”实行至今,选出来的“超高校级的学生”水分越来越多。因为“才能”的定义不明确,事实上可以通过金钱手段来把个人特长光明正大地推到“才能”的地步。 其声浪至今仍未平息,不如说愈演愈烈。 连未来机关内部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对才能得研究罕有突破,导致部分研究员对上头的投入颇有微词。有人甚至翻出了未来机关前身“希望之峰研究所”的旧账,扬言政府打算制造一个拥有复数才能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出来。 当然,这是研究机构内部的流言,外人是不会知道的。不过这大大影响了未来机关内部的研究环境。父母停止对杉枝透的培养可能也有这一层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社会上出现了“超高校级狩猎”的传言。 …… …… 杉枝透捂着头。记忆在脑内争相苏醒,这感觉叫人作呕。 好歹扯回点意识,看向前方,却发现黑白熊已经消失了。 他后退两步,靠在操作台上。 转身,目光投向操作台上的档案。 【1.1 无休止自相残杀的概述】 【无休止自相残杀,指的是通过“新世界程序”进行的循环式自相残杀游戏。在观赏性和可操作性上达到最佳。是自相残杀游戏的集大成之作。】 【考虑到对外播出的便利性,尽管被诟病“缺乏真实感”,但还是使用了虚拟世界作为平台。程序采用了最新型的“新世界程序ver.5.0”,在构造全拟真的物理世界的同时,也有在此基础上进行拓展的可能性。】 …… …… 父母没让杉枝透去参加“超高校级”的评选。只是在杉枝透本人的要求下去做了一次对才能的判定。 杉枝透被评为“准超高校级”。 此事不知为何暴露给了周遭的同学,他瞬间遭遇了冷暴力和似有似无的欺压。 父母也理解他的遭遇,商讨后决定学期结束就转校。但在转校之前,他就遇见了主动找上门的、自称“绝望”的人们。 几乎是同时,“超高校级狩猎”计划开始。 “绝望”们踩着法律边缘,以骚扰为主,开始对超高校级学生们进行现实的影响。然而对“绝望”的调查抓捕却并不顺利。民间猜想“绝望”中间也有“超高校级”或“准超高校级”提供支持。 在杉枝透同“绝望”打交道的同时,未来机关内部越发混乱,他的父母被同时裁员。经济上还不成问题,但转校的事情显然告吹。 同学们对杉枝透的态度更加微妙。有些人似乎更厌恶他,有些人似乎开始害怕他,有些人似乎有些崇拜他。 无论怎样,结果来说,杉枝透被彻底疏远了。还不同于先前的冷暴力,这次的疏远是真的“似乎已不是同一路人”了。 然后,“绝望”的代表“超高校级的分析师”和“超高校级的画家”亲自与他见面。 …… …… 【……本次自相残杀游戏的最大特色就是‘无休止循环式’。这是采用了虚拟世界才可以达成的效果。如此一来就可以让自相残杀游戏无限地进行,如同观众会想象的‘if线’一样,由无限循环的自相残杀来满足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即本次的宣传语——‘可能性求和’。】 记忆反复涌出。意识无法集中。 【为了增加循环中的变数,也为了保证一定的严肃性。每次循环结束时,都会有一个人的人格被彻底删除,肉体机能也会强制停止。即彻底死亡。】 【在下次循环开始时,会加入新的超高校级学生替补死者的空位。维持16人的参加者人数。】 【删除规则和补充规则详见3.3特殊规则。】 ——是,是了…… ——不断进行自相残杀游戏,不断有参加者被淘汰,不断补充进新的参加者。然而不存在“最后的胜利者”,因为这个自相残杀游戏不存在结束。只要有人存活,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所有的超高校级学生都会通过此手段被杀。这就是“超高校级狩猎”的本体。 杉枝透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脚下还是一软,他撑了一下操作台,总算是没倒下去,但两块黑白平板全部从衣服里滑了出来,摔在地上。 他低头。 两块黑白平板凑巧都亮了起来。一块上面显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电子学生手册】。另一块本该是乱码的界面却是…… 【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的电子学生手册】 【请使用指纹登录】 第168章 侦探们的终场 “喂?抱歉抱歉,能不能稍微出来接应下?我和五十三期的幸存者就在南门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绝望残党啊!”威廉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最原终一牵着梦野秘密子的手跑在后面,回头看了眼身后—— 春川魔姬已与袭击者们短兵相接。 不远处又是一次爆炸。 梦野秘密子一手扯住她的巫师帽,不让它被热风刮走。 左右两边、斜前方,都有戴着头盔的人影出现。 正前方已能看到模糊的大型建筑的影子,想必就是弹丸team本部了。 然而火光比楼影逼近得更快。 最原终一喘着气,深感自己能力不足。 “喂喂喂烧过来了!”威廉脱下他的墨绿色大衣,拍在一个举着火把刚冲过来的绝望残党的身上。 “最、最原……”梦野秘密子从她的帽子里摸出一根魔术棒,“我身上的魔术道具就只有这个了……” 他哭笑不得地接过这根细细的棍子:“谢谢,梦野同……” 话还没说完,一个戴头盔的人已举着短柄斧砍向了二人。斧头反映出夜与火的光芒,于黑暗中一闪。 最原终一匆忙挥出魔术棍。然而棍身根本承受不住斧头的力量,短柄斧毫无障碍地砍下。 “嗤啦——” 他的衣服被拉出一道口子,万幸只是衣服。 最原终一屏住呼吸,趁袭击者停顿的间隙朝他扔出魔术棍。棍子敲在他的头盔上,直接被弹开了。 戴着头盔的人狂笑着再次扬起斧头—— “噗!” 侧方飞来一把匕首,直插进戴头盔的人的肩膀。他飙出一道血线,栽在地上,大叫着。 “——最原,没事吧!”失去武器的春川魔姬劈手夺过一个人的火把,反手砸在另一人的头盔上。 “谢谢了,春川同学!”最原终一大声回应。 然而说是这么说,“绝望残党”的包围却是越来越紧。 威廉以他的大衣为代价,勉强把一人踢开。但他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前路已被封死。 最原终一和梦野秘密子也停了下来,背靠背站着,面对包围的头盔和武器们。 在此困境下,远处忽然传来机器的轰鸣。 轰鸣声由远及近,撕开欢呼声和火焰燃烧的噪声,倏忽间已来到头顶的上空。 一个巨影从上方出现,带着破军的气势猛地砸到地上,滑出几米才堪堪停下。 连绝望残党们都为其登场而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那是台大型机器人。其造型在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中被称为“放浪杀戮猴”。 绝望残党们回过神来,欢呼着涌上去。放浪杀戮猴一挥手臂,逼退附近的袭击者们。 在最原终一他们愣神之际,威廉大喊:“是援军,跟上这家伙!” 完全搞不懂,但也只能跟上去。机器人在前面硬是开辟出一条道路,直通往弹丸team本部。 ……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砰”的声音其实是最原终一的错觉,平缓合上的机械大门几乎没有噪声。只是外头绝望残党的声音因门的隔绝忽然弱了一些。 “他们会从围墙上翻过来吗?”最原终一抬头,看着被火光映亮的空气。 “不会的啦,不会的。”威廉一屁股坐到地上,“那群家伙原则上是不会冲进弹丸team的地盘的,放心吧。” ——为什么?冲这群家伙对超高校级学生的杀意,不像对弹丸team抱有敬意的样子。 放浪杀戮猴在院子里停机,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从里面钻出来,皱着眉头:“威廉你一个超高校级的不幸,去接人干什么。” “哎呀,我这也是东野先生派的任务。工作哪可能那么自由呢?” “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壮汉冷哼一声,又看了眼最原三人,没说什么,朝保安室大步离开。 “这人是……”春川魔姬出声。 “那家伙是原·超高校级的街头格斗家,第四十三期的。前总经理还在的时候,他负责当本多先生的保镖,后来就跟着东野先生干了。不知怎么当起了保安门卫,可平常有时也见不到他人。”威廉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走吧,去见东野先生。” …… 弹丸team本部有异常鲜明的校舍风格,与最原终一假记忆里的“希望之峰学园”在结构上很相似。 主要走廊都亮着灯,偶尔有胸口挂着吊牌的工作人员经过,面无表情,只是瞥一眼他们。 扭头,透过窗户看向楼下。围墙外的火光与人潮已退去了七七八八。围墙内停放的放浪杀戮猴也已被工作人员收纳完毕。 “这里很久以前就用作弹丸team的本部了,当然,也被当作过自相残杀游戏的场地。”威廉充满热情地解说道,“那是第四十期弹丸论破,就是本多总经理和松竹前总经理参加的那场。四十期官方想玩个大的,就把办公楼贡献出来当自相残杀游戏的场地,这在粉丝之间备受好评哦。” ——备受好评吗,在那群戴着头盔的疯子之间备受好评? 威廉又看了看他们:“喂,你们怎么都没点反应啊,不觉得很厉害吗?” “自相残杀哪里值得激动了!”梦野秘密子抗议。 “啊,行行行。”威廉长叹,“没想到你们这么敏感,是我的错。前面就是东野先生的办公室了。话说在前面,别想着动歪脑筋啊,这里的监控很齐全的,还有超高校级的学生作为保镖。” “知道了,废话真多。”春川魔姬道。 威廉动动嘴巴,最后一耸肩,没多说什么。他走到一扇门前,按响门铃:“东野先生,我是威廉。五十三期的幸存者们已经带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你可以先去休息了。”门里传出声音。 “明白。”威廉应道,对三人使了个眼色,随后退开。 房间门自动打开。最原终一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房间略显杂乱。只开了两盏台灯。办公桌虽然很大,但上面堆满了各式文件,电脑屏幕悠悠地亮着。 一个男人从文件堆中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 “哟,你们来了啊。随便坐吧。”他说,“我是东野恭一郎,原超高校级的侦探。现在是弹丸team的案件总设计兼监督。在其他部门也有职位,就不多说了。” “客套话就免了。”最原终一道,“像之前电话里说的那样,我要和你当面好好谈谈。” 春川魔姬和梦野秘密子站在他两旁,一言不发。 “好久不见了啊。”东野恭一郎忽然感慨道,“上次还是在天狼星天文台,那时我就觉得你有成为主角的天分。说实话,我比较喜欢你曾经的性格。”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第一次与你见面。”门口的侦探回答。 “——你真想谈,我当然也不会拒绝。”办公桌前的侦探给手中的水笔戴上笔帽,轻轻放在桌上,“你想从什么话题开始?” “……从王马小吉。” “王马啊,可以理解。”东野恭一郎笑笑,“如果不是看到了他,你们怕也不至于连夜赶来。” “已故的王马同学为何会出现在弹丸论破的新直播里?”最原终一问。 “嗯——对此你的推理是什么?”东野恭一郎反问。 “……虚拟世界。那个‘王马小吉’应该只是录入类似的人格。” “证据呢?” “间接证据是江之岛奇运。”最原终一道,“在噩梦之馆世界发生时期,他经历了一场车祸。过去的我整理了相关新闻,上面说江之岛奇运在此次事故中身体受到了极大损伤,已经不可能恢复了。只余下大脑完好的他,想要活蹦乱跳地参加弹丸论破,我想舞台只可能是虚拟世界。” “……没错,很正确的推断。”东野恭一郎点头。 “顺带一提,现实的江之岛奇运,是你杀的吧。”最原终一问。 “谁知道呢。”东野恭一郎露出神秘的微笑。 “果然……” “好了,继续吧。时间宝贵,别浪费在无聊的问题上了。”他说道。 “杀死曾经的友人也只是个无聊的问题吗?”最原终一皱眉。 “从第四十五期出来的江之岛奇运已经失去了任何生存价值,变成了一个追求及时反馈的偏执狂。”东野恭一郎冷下脸,“他已然失却了人类性。塞进弹丸论破里也算物尽其用了。” “……” “怎么,还想就江之岛的事与我讨论吗?” “……下一个问题,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真相是什么?”最原终一问。 第169章 可能性Ω 悖论搜查,其一 才囚监狱四楼已经开放。 五人缓步登上楼梯。 四楼以上已再无更多楼层,整座才囚监狱到此为止。 “择优制度,换言之就是全国范围的才能竞赛,每年授予一定数量的‘超高校级’名号,然后对其进行资源投入。”雾切响子总结道。 “就是这样。”弓道家点头。 “嗯……”紫发的侦探一边走路一边沉思,“择优制度运行多少年了?有几届超高校级的学生?” “也有几十年了。我想少说也有四五十期学生吧。”剑道家道,“‘届’这个说法有点怪,毕竟没有统一的学校培养……” 她说到这停住了。他们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扇才能研究教室的门。 门上被各色颜料涂抹出了一个字母“d”。 “画家的才能研究教室吗?d是指draw?”催眠师道。 “两个人的指纹就能开锁吧。”雾切响子看了看她自己的手套,从门前让开,暗示其他人来开锁。 剑道家和催眠师上前,将锁解开。 门于众人面前开启,房内一片昏暗。 剑道家开灯,门内的景象才色彩鲜明起来。——其实色彩不甚鲜明,房内尽是暗色调的画作。 画的内容似乎都与“死亡”直接相关,表现形式倒出奇多样。从传统油画到素描到漫画,甚至还有电影分镜的稿子。 解谜家走到一幅画旁边,查看画的标题。 【保险箱内被偷走内脏的窃贼】 “这什么啊,‘水中溺死的预言家’……”剑道家念出另一幅画的标题。 “这边也差不多。”弓道家敲敲画板,“‘被迫自杀的侦探’,旁边一块是‘囚禁至死的囚犯’。” “我这边还有‘催眠自杀的催眠师’,还是漫画格式的。真叫人不爽啊。”催眠师道,“我记得画家之前当着大家的面画过画吧。但我之前搜查所有人的卧室时,没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任何画作。” “我也记得,还不让我们看来着……那些画是放到这里来了?”剑道家思考。 “通过某种黑幕才有的渠道呐。”催眠师咂嘴,“没想到她画的是这种东西。” 雾切响子一言不发,走到才能研究教室里面的墙面前。那里挂了幅巨大的画。内容是以灰黑为主色调的半透明球体,画看上去还有开合的机构。 “这里连王马小吉的图都有啊。‘被冲压机压死的总统’,他的才能果真是总统吗?”弓道家翻动一块画板。 “我这还有‘被卷尺吊起的测绘师’,有这号人物吗……喂,侦探小姐,你有什么推理?”催眠师问。 雾切响子没有理会其他人,伸出手,打开了墙上的画。 “——果然啊。希罗尼穆斯·博斯。”她看着画中千奇百怪的物体,说道。 “那是什么?也是超高校级的画家的画吗?”弓道家凑近那幅画。 “不,作者是个十五十六世纪的画家。”雾切响子道。 《尘世乐园》应当是木板油画,雾切响子对鉴别画作真伪并不在行。但眼前不论是木板还是颜料的状态都简单表明了这幅只是仿作,作者甚至没想伪装成真迹。说不定真的是超高校级的画家仿的。 ——刚刚确认过了,其他人对历史的记忆和我对历史的记忆一直到百年前都基本一致,例如两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眼前的这幅画也可以证明我对历史的认知没错。分歧是在近几十年来才产生的。具体的例子就是希望之峰学园的消失和超高校级认证方式的变更。 ——如果不考虑“平行世界”这样允许“双重历史”的可能性,就一定至少有一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该说是假记忆吗……不,结合“我们被迫参加自相残杀游戏”,说洗脑倒更准确些。 ——但为什么只洗脑了其中一部分呢……为什么会在这里放这样一幅《尘世乐园》的仿作呢…… 在雾切响子陷入沉思的时候,解谜家从眼花缭乱的画板堆里找出了特殊的一块。 “解谜家,什么事吗……”剑道家被她戳了戳,看向解谜家指着的画板,“这画是……演绎部的处刑内容?” “——演绎部?”催眠师快步走过去。 雾切响子转头:“怎么了?” “……这个有意思。”催眠师从画板上取下画纸,“这个是演绎部处刑的分镜稿诶。从开始的枪击到最后的坠落爆炸都有。” “演绎部处刑?”雾切响子皱眉,“演绎部的处刑内容是对这次一系列案件的再现。而画家被天才方绑架的时间还在电竞选手遇害之前,她不可能未卜先知把处刑的内容画下来。更别说演绎部成为‘学级裁判的目标’是有一定偶然性的,她怎么可能知道演绎部会是凶手。” 【有没有可能这些画全都不出自画家之手呢?】解谜家写道。 “嗯?” 【既然画家不可能画下这个,而画家又从未在我们眼前展示过她的画技,那么可不可能“超高校级的画家”实际上不具备绘画的才能,这些画也不是她画的呢?】 “是有这个可能。”剑道家托腮,“黑幕伪造出画家的才能潜入我们之中……” “不,画家有才能与否并不重要。”雾切响子摇头,“如果有其他人作画,如果画与处刑是同步设计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演绎部处刑以外的处刑稿为什么会存在’。” “嗯……” “先走吧,去下一间才能研究教室。” …… …… 下一间遇到的才能研究教室是预言家的。门上画了另一扇门。 试着开锁,但打不开。预言家没死,因此他的才能研究教室只有他本人才能打开。 再下一间是演绎部的。 她的才能研究教室非常普通。但准确来说,缺少点作为“才能研究教室”的超现实感。 房间不大,几张小孩戴的便宜面具、十几本演戏相关的书、一些著名演员的自传、表演和摄影的教材、一张桌子,上面贴了不少照片。 雾切响子抽出书本,每本书都不是新的,有明显翻看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些笔记和批注。 ——批注的字迹基本一致,可以看作出自同一人之手。 催眠师仔细看了一遍照片,说:“这些照片上都有演绎部诶。” “是吗?”剑道家和弓道家都挤过去。 “喏,你看这里……基本都是登台表演的照片啊,还有点电视电影剧照的截图。” 解谜家摘掉手套,拿起一张照片,对着灯光查看。 照片不像合成的。应该是真实照片。 “与其说演绎部的才能研究教室,不如说单纯是演绎部的房间呢。”催眠师环视一圈,道。 “只是单纯展示了演绎部过去和生活记录的房间吗……”雾切响子也有点不解。 解谜家用手指轻抚相片表面。 ——这间才能研究教室像是在极力证明“演绎部具有超高校级资格”一样。然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般来说越是极力证明,就越是未得到充分的认可,换言之就是“演绎部不具备才能”。可演绎部她本人又不是黑幕,不存在作为无才能的人混进来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演绎部先前表现出了什么才能吗? 解谜家一阵苦想。想不起来。先前她自己压根就没怎么注意过周围人的细节表现。 ——好麻烦,问题都绕在一起了。演绎部、预言家的黑幕身份、画家研究教室里的古怪表现、雾切响子的身份与她表现出的不同的记忆认知。更不要说还有诸如天才方的实际行为这样的零碎谜团。 ——解谜的原则是“谜题”。题目不明确就无从着力,无法结束,即不可解。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疑点认为是“同一事物的不同侧面”,或许它们只是“不相干的独立谜团”,各有各的答案。 ——……对了,还有“虚拟现实”一事。自己曾从预言家的嘴里问出“天才表示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一事。这点还没有告诉过大家。 ——好麻烦! 换在以前是铁定不会牵扯进这种鬼状况里的,“超高校级的解谜家”不会去解现实生活的谜题,这是她的生活法则。 不习惯、反感、精神疲劳。这样下去思维效率不见得比普通人高。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有许多人死去了,危机还潜伏在身边,旁人无法完全信任,有些事情或许只能由自己来做。 “喂解谜家,别发呆了,去最后一间才能研究教室吧。”剑道家招呼。 解谜家点点头,放下照片,跟了上去。 第170章 可能性Ω 悖论搜查,其二 第十六间才能研究教室。 漆黑的门。 只要打开这扇门,漂移不定的“第十六人”的真实身份或许就能确定下来。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也能更清晰一点。 几个人在门前交换目光,将手指按了上去。 门开了。 圆形的房间,蓝色的灯光非常有科技感。 房间正中是一张破损的椅子,右边有一辆跑车骨架和一张空桌子,左边是空空如也的大展示柜,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dice”的标志。 再无其他内容。 “dice……骰子吗?”雾切响子问,“你们对叫dice的组织或团体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剑道家说。弓道家也在一旁附和。 解谜家仔细打量这间才能研究教室。 ——就风格来说,感觉与“王马小吉”的印象相近。这是他的才能研究教室吗? ——候选人有王马、雾切、江之岛、超高校级的死者四位。十六人的自相残杀游戏,十六个才能研究教室。如果王马小吉是正式的第十六人,剩下的三人又该怎么说? ——江之岛奇运没有才能研究教室可以理解,毕竟是黑幕。死者情况不明暂且不论。这间才能研究教室怎么看都和“侦探”没关系,那么雾切响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在雾切响子出现之前,自己曾考虑过“循环自相残杀游戏”的可能性。这种假说可以解释幸运才能研究教室中的档案偏差,也可以解释画家才能研究教室的多余处刑内容。只要假定下标【50】的名单依据某种规则与下标【51】【52】的名单有交互即可。王马小吉自称“超高校级的总统”,正好可以理解其为下标【53】的交互者。 ——但这个规律被雾切响子打破了。 ——简单说就是人数的问题。不论雾切响子是不是【54】的交互者,她的出现都无疑破坏了十六人的数量限制。除非有些其他的原因,像是江之岛奇运那样因为是黑幕而不被计入十六人中……暂时还没有头绪。 思路一路进行下去,不知不觉视线已经落在了房间中的雾切响子身上。 “对比画家和演绎部的才能研究教室,这间教室意外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啊。”催眠师用手敲敲跑车骨架,“还指望能成突破口的,这不是完全没用吗。” 剑道家抽刀,用刀在跑车骨架上比划两下。 雾切响子笔直站着,一手抵住下巴,皱着眉头沉思。 解谜家盯着紫发的侦探。 ——雾切响子也戴着手套,和自己一样。不过自己的手套相当于“切换模式的开关”。区分不用深究的日常生活模式和竞赛等活动的解谜模式。之前哪怕搜查的时候都坚决没摘,但上次学级裁判时,自己纠结许久终于摘了手套。 ——不过雾切响子为什么要戴手套呢?开画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门时,她宁愿交给其他人开门,也不愿摘下手套。感觉上原因和自己不同。 ——侦探么…… 解谜家歪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视线。而雾切响子也像丝毫不在意解谜家的视线。 “喂,没有书没有笔记没有档案没有道具,甚至连可疑的东西都找不到。”弓道家爬上房间中心的椅子,摸摸又敲敲。 解谜家眨眼,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也来到中央的椅子旁边。 椅子的缺损非常规整,看上去不像外力造成的,而是本来就是这副样子。 虚拟现实。她想。 ——与其说“没有信息”,不如说“缺失了信息”。就像一个产生了bug的系统,部分信息无法读取。 ——王马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如此,王马的登场也是如此。明明定位是正式的第十六人,学级裁判场的站台和一楼的房间都表明了该有十六人,且没有明面上的特殊对待。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特殊监狱”里? ——更不要说“特殊监狱”还是从栅栏门突然转变过来的。 ——王马小吉身上出了bug…… ——等等。说起“bug”、或是“自相矛盾的错误”,“超高校级的死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死者”与“超高校级”的称号本就是相悖的。 ——继承性…… ——换言之,“超高校级的死者”与“王马小吉”是同一人吗? ——不、不对。直觉上觉得哪里微妙地偏了。重新思考。以“虚拟世界”为前提,王马小吉身上的bug,“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名额问题…… ——到底是“王马小吉因bug而在一开始表现成超高校级的死者”还是“超高校级的死者因bug而没能表现成完整的王马小吉”? 思路从先前的雾切响子一下子跳到王马小吉身上,这让解谜家有点头晕。 “哟,你们在这啊。” 忽然有声音从门口传来,五人一齐望向门口。 超高校级的囚犯扶着门框,露出虚弱的笑容:“在我失去意识的期间,你们连学级裁判都解决了……只是没想到减员这么厉害,我醒来光是看到黑白平板上的四条尸体调查报告就吓了一跳——这位是谁?” 他警惕地打量雾切响子。 “雾切响子。”紫发的侦探点头致意,“是超高校级的侦探。” “……哈哈,又是位侦探啊。”囚犯干笑两声。 “喂囚犯,你的伤不要紧吧?”弓道家问。 “说不要紧是假的。但也确实好了大半。主要是身体还比较虚弱。”囚犯道。 剑道家往手上用力,贴在跑车骨架上的刀“锵”地一下把金属骨架削下来一块。 骨架碎块“哐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活下来了啊。”她说。 “是啊,我活下来了。”他答。 “剑道家,冷静点。”弓道家劝道。 剑道家提着刀一步步走向囚犯,随后抬手,将刀架上囚犯脖子。 “如果在这里杀了我,马上就会开始学级裁判,然后你就会被处刑。”囚犯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沉默。 剑道家手一翻,脚步前踏,以刀柄狠击囚犯的胸口。 囚犯闷哼一声,直摔在地上。 “……喂……我还是伤员啊……”他捂着胸口呻吟。 “确实不能在这动手。放心,我会秘密地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从宴会厅阳台扔下去。”剑道家收刀入鞘。 “我会尽量不给你可乘之机的。”囚犯扯出笑容。 雾切响子没有理会众人的矛盾摩擦:“我问一句,在你们的记忆里,有能实现几乎全仿真的虚拟现实技术吗?” “全仿真?”刚刚全程旁观的催眠师出声。 “有吗?”雾切响子追问。 “我想技术上是做不到的。也不排除存在未披露于众的‘黑科技’的可能性。”催眠师顿了顿,“你认为这里是虚拟世界吗?” 侦探点头:“看到了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后当然会这么想。而且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很多东西,例如黑幕是如何监控我们的行为并评判凶手的。画家才能研究教室里的‘处刑草案’或许也能加以解释。” “你好啊,第二位侦探。”囚犯从地上爬起来,“抱歉我还不清楚现状。不过你这么煞有介事地说出‘虚拟现实’这种词,那么之后呢?进一步的推理是什么?” “注意你的语气。”剑道家冷冷提醒。 “既然是虚拟的世界。”雾切响子平静地伸出手,“或许我们的记忆全都是信不过的。是经过某种设置的虚假世界观。” “嗯……” “详细解释一下?”催眠师歪头。 “不懂吗?就是我们的记忆全是为了这场自相残杀游戏而特别制作的东西。”雾切响子道,“如果要进一步推测。‘才囚监狱’是随着自相残杀游戏的进度而开放的,现在才能研究教室已全部公布,倘若游戏再进行下去,或许就会出现让我们恢复特定记忆的道具,以此将自相残杀游戏推往更高潮。” 静。 “真是不友善的推测啊。”囚犯皮笑肉不笑。 “毕竟我是侦探。”雾切响子答。 第171章 可能性Ω 时刻表/信息流 ——不对。 ——关键的部分想不起来。 杉枝透坐在地上。 择优制度、未来机关、才能、准超高校级、超高校级狩猎……这些都没有问题,往后的事也能记个大概:无非是自己与“绝望”接触,加入了“绝望”一方,共同策划了这场无休止自相残杀游戏。 可关键的部分却想不起来。 腿旁边是一杯水,还有一块面包。这些是从隔壁房间拿来的。 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那就是对于当下局面最关键的情报:例如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运行细节、黑白熊的操纵者、其他“绝望”同伙的状态、有没有可能有人从外侧破坏这场游戏……这些通通没有。 ——我记起来的全都是说重要非常重要,说不重要也确实派不上用场的记忆。对了,用之前的某句话来说,就是“人物设定”。收藏家这么说过,更早之前,在第一次学级裁判的晚餐上,江之岛也说过“人设”一词。 这只不过是在丰富“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人物设定吗? 越想头越痛。好像已经抓住了什么重要线索的尾巴,但死活摸不到其窍门。 杉枝透身子后仰,往地板上一倒。 隔壁房间里有沙发和床,可是以现在的心态他更愿意待在地板上。 这两间房间已经被他摸了个遍。床和沙发的构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一切一目了然,没有道具也没有机关。说到底连通向外界的门都没有,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塞进这里的。 带有显示屏的操作台无论怎么按按钮都没法调出学级裁判场以外的画面。要说是“密室逃脱”类型的难关,这也太缺乏推理要素了。 ——毕竟是虚拟世界,只要对方愿意,自己根本不存在逃脱的可能性。 ——自己已经被彻底关在这里了,直到下次学级裁判开始都不可能出去。或许显示屏上学级裁判场的画面就是在暗示这一点。 ——只能期待某时出bug吗…… 杉枝透咬了口面包。味道和才囚监狱里这几天来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还漏了什么呢?” 掏出两块黑白平板,举过头顶。 左手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电子学生手册】,右手是【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的电子学生手册】。 ——收藏家最后就是拿着这块黑白平板…… 闭上眼睛。 昨天晚上十一点零七分。楼梯口。江之岛奇运上楼。随后江之岛被杀。 此时王马小吉还在特殊监狱。弓道家已在二楼待命。收藏家在三楼准备协助弓道家完成犯罪。天才利用他才能研究教室的特性在负一楼与三楼间往返,具体行踪不明。 十一点二十分。楼梯口。收藏家快步下楼。此时江之岛的尸体已经处理完毕,他是要去干什么?约画家吗? 十一点三十一分。监控室。王马小吉走进监控室,开启了先前关闭的爆炸广播。 十一点三十四分。楼梯口。收藏家与画家一起上楼。随后发生收藏家被画家用毒匕首划伤的事件。具体时间不明。 十一点三十七分。监控室。王马小吉离开监控室。 十一点三十八分。楼梯口。天才下楼。此时天才已经给画家下了毒。画家偷袭收藏家的时间是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呢?按学级裁判时的分析,应该是在之后:画家偷袭一个人毕竟容易些;而且从收藏家把画家带上三楼开始只过了四分钟,其中若是要包含“绑架”、“投毒”、“偷袭”、“再控制”、“简单处理收藏家的伤口”,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十一点四十分。楼梯口。王马小吉快步奔上三楼。 在此期间画家分尸完毕。收藏家通过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来到负一楼,发现电竞选手/黑客的尸体。于是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将电竞选手/黑客的尸体分解,并将画家的尸体转移到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 零点零十四分。楼梯口。王马小吉下楼。 零点五十一分。尸体被发现,爆炸广播初次响起。 零点五十四分。楼梯口。王马小吉快步跑上楼。 一点零一分。楼梯口。王马小吉下楼。 再然后就是王马小吉的自杀了。 过程虽然有点模糊,但大体没错,这是学级裁判场上综合大家的智慧得出的结论。 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肯定不止这些。天才方三人的具体动机是什么?“时刻表”中还有什么秘密? 一、下楼。 天才十一点三十八分下了趟楼,是为了什么?王马总共下楼两次,第二次是执行自杀计划,第一次零点零十四分下楼又是为了什么?收藏家呢?他又是为了什么要在分尸画家后去负一楼? ——天才下楼的时间卡在给画家投毒之后。可以说一投毒就急匆匆走了……那时候有发生什么让他着急的事吗?江之岛已经死透了。电竞选手/黑客之死还没暴露。按理说没有特殊事件……不,这里要反过来想。“控制住画家这一黑幕”本身就是特殊事件。天才方知道画家是黑幕,当时控制住了画家,所以天才搜出画家的黑白平板,前去调查画家的房间。 ——那么王马是与天才交接了画家的黑白平板吗,也前去搜查画家的房间了吗?收藏家也同理?嗯…… 二、尸体交接。 根据学级裁判的结果反推,电竞选手/黑客尸体的目击者是剑道家、我、收藏家三人,即说明王马小吉没有目击电竞选手/黑客的尸体。那么真实顺序就应该是“将画家的尸体转移到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后,在囚犯的才能研究教室将电竞选手/黑客的尸体分解”。 问题是负一楼的收藏家是如何通知三楼的王马小吉转移尸体的? 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到其他才能研究教室的“超通道”是单行道,一旦关上就无法从外侧打开。收藏家又没有出现在监控里。事实上他不可能回到三楼。除非王马主动从那头接应他,可发现尸体算突发事件,不可能未卜先知。 让天才帮忙传话吗?可以倒可以,不过天才也面临“回不了三楼”的问题…… ——等等,天才还真可以回去。毕竟天才是按计划行动的。只要三楼按时来个人接应他就行。 ——或许收藏家就是下楼接应天才的? 感觉很有可能,但这样就说不通了,接应时两人同时在才能研究教室里,不可能在外侧碰面。不过用“接应”作为大思路还是能勉强解释的…… 三、王马小吉的反应。 十一点三十八分左右,收藏家被画家划伤。两分钟后王马小吉跑过三楼楼梯口。是急着见面吗?应该不是,天才已经按计划下了楼,画家的黑白平板也被天才拿走了,王马没必要着急。 ——他就像是得知了收藏家遇袭一样,急忙过去帮助收藏家。但这里又出现了“不可能的信息传递”。收藏家和画家都在三楼,天才下楼时遇袭事件还没发生。王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没法解释。 只能回答“是巧合”、“王马就是忽然跑起来了而已”来否定问题本身。 四、黑白平板的去向。 两次。两次出现了从收藏家到王马的“疑似信息传递”。而结合收藏家拿着“第十六人”的黑白平板,可以认定天才方中存在黑白平板的交换。这其中是否存在关联? 根据我的记忆和循环游戏的设定,那个“第十六人”应当就是王马小吉。王马小吉临死前拿着一块黑白平板,收藏家则拿着王马的黑白平板,他们在某一时刻交换了黑白平板…… 是收藏家约画家的那次下楼吗——其实他不止约了画家,在之前还去见了面王马小吉,并且交换了二人的黑白平板。 对,就是这样。交换平板的时间点也是王马小吉开始行动的时间点。交换也相当于“王马任务开始”的信号,之后王马就去了监控室。 ——果然…… 黑白平板有“收信”的功能。上次学级裁判开始前,黑幕用短信通知了我们学级裁判的开始时间。 反过来想,可不可能有一块黑白平板具有“发信”的功能?以此作为第十六人、中途加入的“转校生”的特权。 杉枝透再次按亮黑白平板。 【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的电子学生手册】。 ——因为王马小吉毕竟和其他人交集过少,若是被他人目击也可能会出麻烦;而天才又必须负责才能研究教室的操作;所以联络的主动权就交给了收藏家。 ——这就是交换黑白平板的原因。 ——后续的事件中,这种安排也确实发挥了作用。收藏家遇袭和发现电竞选手尸体都利用这块黑白平板完成了远距离的单向联络。 单向信息流。 这就是时刻表中隐藏的秘密。现在也是我破局的关键。 “黑白熊!”他大喊。 “——来了来了。话说在前头,我们是同事,我可不是你的仆人。见我之前得打报告,这是礼仪!”黑白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下次一定。”超高校级的预言家自地上爬起,手上抓着王马小吉的黑白平板,“大家同事一场,帮我解锁这玩意怎么样?” 黑白熊没说话,眼睛闪着机械的红光。 预言家吸了口气:“我作为黑幕,也得摸清情况不是吗?” 人与玩偶的对峙。 不,对方不是玩偶,是策划这场游戏的庞大集团。 他们对这块黑白平板的作用心知肚明,不可能骗过他们。 ——他们会同意吗? 明处与暗处的对峙。 “……行嘛开个平板而已,仅此一次哦。”黑白熊歪头,语气轻巧。 第172章 过去的意义 弹丸team本部,仿“希望之峰学园”的建筑内。 “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的真相么……”东野恭一郎将双手叠在一起,手指交叉,“该说你敏锐吗?不过所谓‘真相’一类的东西,再怎么也不可能对外人说吧。这毕竟算是弹丸team的内部机密,我也毕竟是弹丸team的高层。” 他在两个“毕竟”上都有明显的重读,似乎是想表达他很乐意说出来,但时机未到。 “——我劝你还是最好说出来。”春川魔姬上前一步,身上透出“暗杀者”的压迫感。 能用武力解决的情况就别只是一根筋地靠智力。她扭头,用眼神这么对最原终一说。她察觉到最原终一现在太过执着于揭露真相了,这种执着和信念本身是不错的,但容易让视野变得狭窄。 梦野秘密子也拍了下最原终一的后背。 最原终一回过神,领会了二人的意思。确实,自从离开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和弹丸team打交道;又是黑之挑战又是第五十期弹丸论破,虽然经过第五十三期的磨炼,心态不至于过度紧张,可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 “虽然你们好像很感动,但在别人的地盘玩这种武力胁迫怎么可能行得通。”东野恭一郎叹气,打了个响指。 在东野恭一郎打响响指的前一刻,杀手的经验就让春川魔姬扑了上去——她的匕首已经在和“绝望”战斗时落在街上了,否则此时那把匕首大概会直飞向东野恭一郎的喉咙。 轻响。 极轻的声响,在场全员恐怕只有春川魔姬能分辨出这个动静。她身子猛地一翻,强行扭转运动轨迹,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最原终一回头,发现门外走廊里已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那人束着长发,手里端着一杆步枪,枪口正对着刚才春川魔姬的位置。 “——稍微介绍一下。这位是绫仓小姐,第四十一期弹丸论破的幸存者,原·超高校级的优等生。也是我的前辈了。现在负责弹丸team的安保工作。”东野恭一郎道。 他说罢,伸手按下桌上的按钮,房间的日光灯一下亮了起来。 绫仓没有任何反应,维持着举枪的姿势。 春川魔姬蹲在地上,狠狠盯着东野恭一郎。 “让我来吧。”最原终一说。 梦野秘密子喃喃道:“最原……” “欢迎提问。”东野恭一郎摊手。 侦探与侦探。 最原终一闭眼,深呼吸。 天海兰太郎、赤松枫、星龙马、东条斩美、茶柱转子、夜长安吉、真宫寺是清、入间美兔、狱原昆太、王马小吉、百田解斗、白银紬、kibo。 才囚学院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你为何要加入弹丸team呢?”他沉思过后,问。 “加入弹丸team?”东野恭一郎轻笑,“人活着总要有经济来源,加入弹丸team是很自然的事。当然也会有不愿加入的人。例如第四十六期的‘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他就自己开了家个人事务所。你要是想,也可以这么做。” 非常标准的回答,不足最原终一的预期。不过这答复中显然有些值得在意之处。 ——法月武丸…… ——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据《最原终一的调查记录》记载,他是“噩梦之馆事件”的第一名死者。顶替了“御手洗庄司”,以“御手洗庄司”的假身份、“埃勒里奎因”的代号进入噩梦之馆,但在第一日的深夜惨遭杀害,尸体被丢弃在副馆一楼。 思维快速下潜。 ——按逻辑分析,法月武丸应该是在“黑之挑战”开始之前,就自己找到了受邀请者之一的御手洗庄司,并说服了御手洗庄司。然后就由法月武丸来代替御手洗庄司参加黑之挑战。 ——那么法月武丸为何要参加“黑之挑战”呢? ——【当然是为了调查黑之挑战】。这个答案在当时看来虽然不错,但现在不免显得有些古怪。 ——因为“黑之挑战”的黑幕不是别人,就是弹丸team啊。法月武丸难道没摸清黑之挑战和弹丸team的关系吗? ——自己不这么认为。从现有经历来看,弹丸team招收弹丸论破的幸存者并不紧迫,不如说还留给了幸存者们了解弹丸team以及思考的时间。决心拒绝弹丸team邀请的法月武丸对弹丸team一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何况法月武丸介入黑之挑战是通过“顶替原参与者”的方式——他已经可以在黑之挑战正式开始之前就定位到被选中的参与者了。如果不是对“黑之挑战”早已有深入的认识,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事实上,法月武丸的调查也确实对“噩梦之馆事件”造成了影响。原本“噩梦之馆事件”就相当于弹丸team出给参与者的“推理题目”,会刻意使用复杂的的诡计,留下可供侦破的线索,最后甚至还有电话指认的环节。然而法月武丸的死异常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手法或技巧,是目的明确的“谋杀”。换言之,法月武丸的行为逼迫凶手不惜破坏“黑之挑战”的游戏完整性也要尽快尽早杀了他。 ——所以,法月武丸早知道弹丸team与黑之挑战的关系,但这位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还是不惜以身犯险参加黑之挑战,来调查“什么”。 ——为何那么多的幸存者都加入了弹丸论破?法月武丸调查的又究竟是什么? 最原终一的直觉告诉他,二者一定有所联系。 侦探或许不应相信直觉。但最原终一选择相信它。只要感情不是虚假的,那么它就应被严肃对待。 “不,我还是不理解。”他说道,“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全都不够。你作为弹丸论破的受害者,为何要加入弹丸team?” 门外绫仓一动不动,端枪的手都未曾发抖。门内春川魔姬还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姿势;梦野秘密子屏息凝神看着对话的双方。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东野恭一郎忽然笑了起来,“正确。你选中了唯一正确的问题。不愧是第五十三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 “……” “那就开始吧,从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开始说起。”他一拍桌子。 第173章 搅碎 “你没有奇怪过吗?为何一个社会会允许自相残杀游戏的存在,甚至连普通的高中生都可以报名参加。另一方面,科技又已经发达到了可以制作全仿真的虚拟世界,能在普通人的身上植入记忆乃至才能。这一切都相当不正常吧。” 东野恭一郎的叙述以问句开始。 “可……”最原终一皱眉。 “这不是你的错。你们的常识已经被假记忆搅乱了,对现实世界又缺乏认识。”东野恭一郎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在现在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就像当时的我一样。” “就算你说好好思考……” 这个问题让最原终一猝不及防。 “……科技高度发达……深入群众的自相残杀游戏……”脑中已有的知识第一个指向的是“反乌托邦”一词。生产力过度发达后是否会导致无聊至极的人们为寻求刺激而走上极端呢?不对,反乌托邦作品至少表面上还是和谐统一的。这该怎么算?赛博朋克吗? 然而除了这些艺术创作上的词汇,其他的知识和记忆都派不上用场——要么就是侦探小说,要么就是就是希望之峰、歌斐木计划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可靠的判断支点。 “没关系,这不是要你一次性得出完美的答案。”东野恭一郎一步步地引导他,“来个总结或是概括就行。试着用一个词来关联这个世界的现状。” ——一个词…… “……绝望。”短暂的停顿后,最原终一道。 停顿并非因为思考总结。绝望一词在东野恭一郎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条件反射般地闪进了他的脑海里。停顿的时间不过是他在本能地犹豫该不该把这个词说出来。 “没错,绝望。”东野恭一郎缓缓点头,说道—— ——“简而言之,这是个被绝望灭亡过一次的世界。” …… …… 以下为绫仓视角所见的众人的问答。 魔术师(情不自禁地开口):绝、绝望是说……楼下那批弹丸论破的粉丝? 东野恭一郎:某种意义上,是的。 暗杀者(见魔术师开口,便也跟着问)(但伏击的姿势仍有好好维持):开什么玩笑?真人秀节目的粉丝毁灭了世界? 侦探:春川同学,等等。(转向东野恭一郎)东野恭一郎先生,难道说,江之岛盾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东野恭一郎:不,“江之岛盾子”显然不存在,什么超分析力预定调和,一看就知道是虚构夸张的设定。 侦探:那么…… 东野恭一郎:不过江之岛盾子确实存在人物原型。而且“希望之峰学园”真实存在。 东野恭一郎:所谓的“希望之峰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人类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也全都有现实原型。给你们植入的假记忆虽然是“假记忆”,但不全是假的。 侦探:所以,绝望统治了世界…… 东野恭一郎:没错。 侦探:那“未来机关”的原型呢?那些反抗者们在哪里?为什么会走到连自相残杀游戏都没人来阻止的地步? 东野恭一郎:问到点上了。和聪明人聊天还是愉快。(稍作停顿)未来机关,你们在楼下遇到的绝望残党差不多就是了。不过那些人里有多少是真正的“绝望残党”是另一码事。 侦探:你说……什么? 东野恭一郎:——按顺序讲吧。绝望事件后,经过长时间的斗争,世界被绝望占据,发展畸形,大部分生产停滞。象征反抗势力的“未来机关”偏安一隅。这是最初的情况。 侦探:最初。 东野恭一郎:面对这个变成一潭死水的社会,在“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大命题上,绝望党内部初步分化。同时,才能植入出现,“弹丸论破”这样的自相残杀游戏在全球各地展开,随着一起又一起弹丸论破结束,幸存的“超高校级”也达到了很大的数目。 魔术师:才能植入这样的技术居然只是用来给自相残杀游戏提供角色吗。 东野恭一郎:不管怎么说,“才能植入技术”总归是通过幸存的超高校级们间接反馈到了社会上。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后,社会生产力有了飞跃式的提升。 侦探:…… 东野恭一郎:这导致绝望党内部完全分裂。多种思潮兴起,社会恢复一定生产秩序。 东野恭一郎:面对这种情况,部分“绝望原教旨主义者”展开“超高校级狩猎”,对幸存的超高校级进行暗杀,但被“超高校级”们阻止。 东野恭一郎:绝望残党退散,与孤立的未来机关渐渐融合。这些,大概就是现状的由来了。 东野恭一郎:至于我加入弹丸team的原因,我想现在就不需要多说了。“弹丸论破”是这个世界变数所在,要想真正地做些什么,最优的方式就是加入弹丸team。 …… …… 东野恭一郎拿起桌角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最原终一用手捂住嘴巴。 ——居然是这样吗…… ——被绝望统治后,经历漫长的时光,形成了表面正常的社会…… 东野恭一郎虽然在前头说了很多废话,但真正进入主题后,他的叙述非常简明。 ——挑不出刺,这是最符合现状的解释了。硬要说毛病,可能是“世界被绝望统治”这一过程没有说明。毕竟从常识来看,这个过程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省略这方面的叙述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总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 直觉拉响警报。 ——东野恭一郎的叙述没有任何问题。是我对答案过于期待,现在是期待落空的失落吗?不,可…… ——【“对你的委托,就是探明‘黑之挑战’的秘密,最好能解决掉。”】 弹丸team总经理本多清一郎给他的委托。 ——最早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自己还不清楚弹丸team和“黑之挑战”间的关系。现在想想他不可能不知道黑之挑战的背后就是弹丸team。 ——所以按逻辑分析,这应该是诱引我调查的圈套……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之挑战”本身就很奇怪。即使听了东野恭一郎关于世界观的叙述,这种“奇怪”也仍未得到合理的解释。 “东野恭一郎先生。”最原终一开口,“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大方地问吧。”东野恭一郎放下保温杯。 “关于‘黑之挑战’,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何要通过杀人游戏的方式来选拔弹丸论破参与者。虽然这个社会背景本身很畸形,但‘黑之挑战’是秘密进行的,普通人压根就不知道。实际上没有任何进行杀人游戏的必要。” 最原终一目光锐利。 门外绫仓的枪口微微抖了下,她的职责原则上是“保护东野恭一郎等弹丸team人士”,但她在那一瞬间还是下意识地考虑了“要不要在这杀掉最原终一”。 “……没错。”东野恭一郎点头。 “那么……” “东野先生!事情不太妙啊!” 最原终一正打算继续提问,威廉却先从门外冲了进来。绫仓皱着眉头给他让出了路。 东野恭一郎叹气:“急事为什么不打电话?” “啊呀我正好在附近,想着跑过来说不定还更快点。”威廉擦擦额头,“总之,事情是不太妙了。五十期的那些人要召开新一轮的学级裁判。” “嗯?上次学级裁判不是才隔半天吗?又死人了?”东野恭一郎也皱起了眉毛。 “具体来说,他们打算对‘超高校级的死者’一事进行审判,所以主动提出要召开学级裁判。”威廉解释。 “……开什么玩笑,审那玩意有什么意义?”东野恭一郎按住桌子,“运营都在干嘛?这种要求让黑白熊拒绝不就好了。” “东野先生您知道的,这回‘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人设比较麻烦。而且观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现在观众也都很想看这场学级裁判,甚至还有人发了请愿书和威胁信。运营也很为难……” “呼……”东野恭一郎长长呼出一口气,捂住眼睛,“别说话,让我想想。”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最原终一回想刚才东野恭一郎与威廉的对话。 ——“预言家”、“死者”、“主动召开学级裁判”。都听不太明白。自己对第五十期的了解仅限于“曾经的好友鹿谷行人要以侦探的身份参加”、“虚拟世界作为背景”以及“王马小吉参加并自杀”三件事。 东野恭一郎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问题我来解决,让运营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他说罢,看向最原终一,“另外,最原同学,有兴趣和我一起再一次参加‘弹丸论破’吗?” “……你说,什么?”最原终一没反应过来。 威廉苦恼地抓抓脸:“东野先生,最原的模型不成问题,但您还没制作模型,怎么登录进新世界程序啊。” “随便找谁的替换一下就行。”东野恭一郎道,“怎么样,最原,一起来吗?” 第174章 可能性Ω 最后的学级裁判 【这是我用王马小吉的黑白平板发出的消息,唯独王马的黑白平板具有发信的特殊功能。】 【关于我的“黑幕”身份,可能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我自己也没法否定。但我仍然希望大家能暂且相信我,这其中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有别的可能性。】 【我现在被黑白熊囚禁在一个未知的房间里,无法逃脱。我也不知道黑白熊在想什么,现在只能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 【一、这个世界是虚拟世界。原则上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死亡并不代表我们会真正死去。】 【二、这场自相残杀游戏恐怕是会无限循环下去的。每次循环都会淘汰一人,换上新的人选。被淘汰的人或许会真正死亡。】 【坦白说,我暂时还想不到破局的关键点何在。“消极对待”乃至“自杀”对这场循环游戏都没有影响。我想,目前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和这场游戏的真正黑幕黑白熊进行交涉。准确来说,是利用学级裁判这一特殊平台逼他与我们交涉。】 【学级裁判的对象可以是最初的“超高校级的死者”。理论上随时召开学级裁判都可以,不过关于如何交涉我也没有头绪,只能期待你们有所发现。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合适的时机向黑白熊提出“召开学级裁判”的要求。】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解谜家又看了遍预言家群发的消息。 面前餐桌上方便面还在冒着热气。 “我们已经向黑白熊提出了学级裁判的要求。可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催眠师撑着头,手里叉子搅着面汤,眼睛看向雾切响子。 雾切响子斜眼。 催眠师不得不放下叉子,加以说明:“我是说,我们不该再搜查一下吗?距离上次学级裁判结束才六个小时不到,按预言家在短信中的说法,也该再慎重地搜查一会吧?” 其余的人都默不作声,不只是对此话题不感兴趣,还是默认催眠师的观点。 “不用。”雾切响子道,“该搜查的都搜查过了,再搜也是浪费时间。快点召开学级裁判至少还能打黑幕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我们的胜算可以高一点。” “——那么超高校级的侦探,”囚犯从旁插话,“现在你的角度,‘胜算高一点’之后的具体胜算是多少呢?有五成吗?” “……不到一成。” “不到一成?” “本质上我们这边没有任何牌可打。主动权决定权信息优势全在对方手上,‘不到一成’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雾切响子道。 “哎呀呀……”囚犯苦笑着咂嘴,用叉子挑起面条,忍着身上伤口的痛感,囫囵把面吞下肚去。 弓道家发言:“比起胜算不胜算的,我更在意另一件事。预言家可信吗?” 几秒的安静。见没人回答他,他又说道:“这些都是预言家的一面之词吧?再怎么说他也是黑幕啊,他说的话难道不需要都打个问号吗?刚才雾切侦探也说了,我们几乎没有胜机,学级裁判又是个一输就会全灭的环节,这不会是黑幕想要全灭我们的陷阱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哦。剑道家呢?”催眠师说。 “我没想法。黑幕自然是要杀掉,但我们是需要一个破局点。”剑道家答,“这方面我选择相信雾切小姐的判断,她毕竟是专业的侦探。专业领域交给专业人士。” “预言家提出的‘循环游戏’和‘虚拟世界’都是有迹可循的。”雾切响子说道,“学级裁判也确实有必要。主要是我们得通过学级裁判与预言家汇合。他是目前唯一可沟通的‘黑幕方’,只是不知道能否成为破局的着力点。” “但弓道家刚刚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囚犯再次插嘴,“我们真的要把学级裁判的对象选死者吗?这是胜算为零的对决,而学级裁判一旦失败我们就会全灭,所以我们不该人为地增加点胜算吗?” “你什么意思……”剑道家皱眉。 “我是说,我们自己制造杀人事件吧。” 说到这里,囚犯看了眼雾切响子。雾切响子没有任何表示,放任囚犯说下去。 囚犯推开方便面桶:“只要我们自己制造杀人事件,我们就能百分百地确定凶手是谁。不论学级裁判上发生什么,最后投票反正不会有错。如此一来就能避免全灭的最糟情况。” “……好主意,所以你来做杀人事件里的死者如何?”剑道家起身,提着刀走向囚犯。 “这个就……” “开玩笑的。”剑道家一屁股坐在一把空椅子上,“凶手肯定要死在学级裁判上,我之前就说了,我才不要因为杀你而送命。而且我也没有为在场其他人伟大献身的打算。” “——就是这个意思,囚犯。”雾切响子开口,“自己制造杀人事件虽然保险,但意味着要有两个人主动为剩下的人献身,大家有自愿这么做的吗?” 安静。 催眠师道:“我是为了能活下去才和你们聚在一起的。目标一致才有合作,让我为你们活下去而送死岂不颠倒了因果关系?” “这点我赞同催眠师。”弓道家说。 “诚实来说,我希望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囚犯摊手,“当然这只是个人情感,再怎么说最优先的是对付黑幕。” 解谜家摆摆手,不发表观点。 其实她心里近乎一片空白。 要她为其他人而死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些人她又不熟,预言家关系稍微好一点,但也顶多是“伙伴”的等级,奉献生命完全是无稽之谈。另一方面,她本人的求生意志也不算强。反正人总归要死在求解的道路之上,在自相残杀游戏里和其他十几名超高校级一起死掉好像也不赖。 讨论不知不觉间结束了。时间缓慢流向学级裁判开始的时刻。 …… …… ——江之岛奇运。 不知为何,在“决战”前最后的时间里,预言家想到的是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奇运杀了人,但学级裁判的投票面板上却没有他的头像。是代表他的杀人行为不受规则约束、无法被裁决吗? 这个问题再怎么想也没有意义。毕竟江之岛奇运已死。但是空荡荡的脑袋还是不自觉地在思考。 ——黑幕的角色中,自己和画家虽然同为自相残杀游戏的参加者,但总觉得她与黑白熊更加相似;自己反倒能在江之岛奇运的身上找到近似认同感的感觉。 冰凉的地板,孤独的房间。徒劳等待时间流逝。 黑白熊已经通知马上就要进行学级裁判了。不知道解谜家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快就举行学级裁判?他们怎么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找到说服黑白熊的方法? 不论如何,自己没有任何的决定权,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等待其他人做出决定。王马小吉的黑白平板自然还可以发送短信。但没什么再值得说的了。 能做的事已全部做了——不,好像还剩个“预言”,不过自己的预言能力可笑地派不上用场。即使是记忆里那个玄而又玄的“针对我自己的模糊预言”,现在看来说不定指的也只是自相残杀游戏这种事。于是结论仍是能做的事已全部做了。自问已经尽了全力。余下的却只有空虚。唯有思考无聊的问题,例如江之岛奇运。 江之岛最早是代理黑白熊的职务,自称“代理监狱长”。然而黑白熊作为“正牌监狱长”几乎全程旁观。江之岛奇运又是诱引演绎部犯罪,又是破坏剑道家的杀人行为,甚至还杀死了幸运。干涉程度甚至超过了十六人中的画家。为何办事风格差异如此之大呢? ——不对。如果真的存在不受规则约束的杀人黑幕,画家和我又为什么要以参加者的身份加入这场游戏?全都像江之岛那样不好吗?而且一个自相残杀游戏——倘若这场游戏还讲点公平——那么本来就不该设置不受规则约束的杀人犯。 ——换言之,并不是“江之岛奇运不受规则约束”,而是“江之岛奇运本来应该像黑白熊那样维持裁判长立场”。实际上是江之岛奇运打破了规则? ——江之岛奇运,你为何要违规呢? ——你对自相残杀游戏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难道在你的眼里,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也是错误的吗? …… …… “戴上这个头盔,手腕的装置也接好就行。和五十三期第四章差不多,你有经验的。”东野恭一郎坐在对面的座椅上,手腕的装置已经连好了数据线。 最原终一捧着头盔,手腕同样已连接完毕。 周围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各式仪器的指示灯冷漠地亮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邀请我,但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你的伙伴。”最原终一说。 “没事。我也没指望过你来帮我。”东野恭一郎道,“你只要别在不合适的场合说多余的话就行。例如在学级裁判一开场就告诉他们‘你们被植入了假记忆,你们是自己参加自相残杀的’这样。” “如果我开场就说呢?” “弹丸team的运营会当场让你退出新世界程序。” “……即使这么麻烦,也还是要邀请我参加学级裁判。为什么?”最原终一问。 “我也话说在前头,这次的学级裁判很无聊。不要指望其中的推理情节。”东野恭一郎答,“你是收视率的保障,带上你是为了营造对立气氛。你现在热度很高哦。” “居然是这种原因吗?”最原终一哭笑不得。 “我现在的职位毕竟是弹丸team的员工。而且针对这次的情况,你某种程度上是最后的保险。” 说罢,东野恭一郎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最原终一索性也懒得问。 耳畔是无休止的机器设备运转的声音。 “说起来,第五十期的背景设定是什么?还是歌斐木计划吗?或者是苗木诚江之岛盾子的故事后续?” “简而言之,是社会对越来越水的超高校级评选不满,最终导致‘超高校级狩猎’出现,一批超高校级的学生被抓起来自相残杀。” “还真是大胆粗糙的背景啊。”最原终一道。 “‘弹丸论破’本来就是个大胆的玩意。”东野恭一郎道,“而且再粗糙的大纲只要细节描述得当,也能营造出一种‘这挺合理的’的错觉。” ——总觉得他是在暗讽什么。 最原终一捏着头盔。 之前的对话进入“黑之挑战”的阶段就被威廉打断,直到现在也未能再次进行下去。即使跟东野恭一郎再次提及,东野恭一郎也只是含混过去,好像短时间内不打算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学级裁判的开始时刻。 “——最后,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最原终一道。 “这句台词好像出现了很多遍。”东野恭一郎道。 “白银紬的‘超高校级的cosplayer’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 “她在学级裁判上扮演成往期弹丸论破的角色只是临时起意的行为吗?”最原终一一边发问,一边回想第五十三期最后的学级裁判,“如果事前不经过准备,那会不可能进行那种演出吧。” “嗯哼。” “然而为什么要准备这种事呢?那次学级裁判那种metafiction式的展开难道是早就决定好的吗?我不太相信。那明显是最后无计可施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继续。” “既然如此,这种准备工作恐怕有别的意图……” “最原同学,你知道吗?”东野恭一郎轻笑,“如果你刚才的话让绫仓听见了,她大概真的会当场杀了你。” “啊?” “不说了,学级裁判就要开始了。”东野恭一郎不再回答最原终一的疑问,他戴上了头盔。 第175章 Ω:导向败局的游戏(上) 【本次学级裁判的对象为“超高校级的死者”。相关信息请参照“黑白熊的尸体调查报告”。】 【本次学级裁判的投票机制有特殊改动,备选的投票对象并不全部等于现实的投票对象。例如投票面板上显示的投票项为a,但实际投票会作为b来处理。还请知悉。】 【本次学级裁判会有友情出演的参加者,他们并不作为投票对象。】 【本次学级裁判规则照旧。如果未能投票出正确凶手,则除友情出演的参加者以外所有人都会被处刑。】 【那么,学级裁判,开庭。】 学级裁判场的灯光相比前两次有了区别,更加迷幻,隐约有舞台的氛围。 解谜家、囚犯、弓道家、剑道家、催眠师走上圆形站台。 雾切响子就近走上了“超高校级的侦探”的站台,也算是微妙地对应了角色身份。 预言家趴在他自己的站台栏杆上,随着大家的到来才悠悠转醒。 他揉着头,自语:“果然,学级裁判一开场我就被强制送过来了。” ——没有来时的记忆,忽然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了。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冷静不下来。王马小吉的黑白平板只能单向通讯,自己完全不知道大家的真实态度是怎样的。要是他们还想杀了自己,那就麻烦了…… 和众人再次相见,但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尴尬气氛,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另一个方向。 预言家也眨眨眼,投过朦胧的视线。 原本王马小吉的站台处站着一名青年,穿着黑衣服,眼光锐利。 而原本画家的站台处则站着一个相当意外的熟面孔—— “——江之岛奇运?”弓道家表情扭曲。 那分明是已死的江之岛奇运。他站在那里,宛如站在舞台的中心。 “真的假的?” “江之岛……” ——不可能,江之岛奇运明明已经死了…… 呼应大家心中的疑惑,那名“江之岛奇运”开口说道:“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超绝望级的黑幕’,‘原·超高校级的侦探’东野恭一郎,暂时是自相残杀游戏的黑幕团体代表人。” “东野恭一郎?可……”弓道家取下了背上的弓。这次他为防万一,把弓箭都带上了学级裁判场。 自称东野恭一郎的“江之岛奇运”摇摇手指:“关于相貌问题,由于开发团队没有做我的人物模型,这次学级裁判又事出突然,就先借体型相近的江之岛的模型一用。虚拟现实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也不隐瞒了。” 场上的最原终一瞟了东野恭一郎一眼,用眼神问他:“‘超绝望级的黑幕’是什么鬼玩意。” 东野恭一郎则用眼神回答:“是制作组为了收视率搞的噱头,观众喜欢。” 随后他面向五十期的众人,朗声说道:“我旁边的这位也是‘原·超高校级的侦探’最原终一。立场比较微妙。目前更倾向于旁观者。” 聚光灯光芒的错觉暂时性地打在最原终一的位置上,最原终一也只能向众人点头致意。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全员,最终停留在雾切响子身上。 ——这个形象,好像在五十三期最后的学级裁判上见白银同学扮演过。奇怪……我记得白银同学cos的是弹丸论破早期系列的角色,为什么会在第五十期出现?难道是威廉那样致敬了以前的人物吗? 最原终一默默思考。东野与他有言在先,他不能过度参与这场学级裁判,尤其不能做出“剧透行为”。否则就会强制下线。 “既然学级裁判已经开庭,就向往常那样开始讨论吧。”囚犯说道,他的声音还很虚弱。 自我介绍环节就此结束。 催眠师点头,迅速接过话题:“‘超高校级的死者’是非常特殊的事件。经过我们开庭的讨论,这起事件最特殊之处不是死者的身份或他莫名其妙的死亡;而是‘没有召开学级裁判’这一事实。” 剑道家应声:“这违反了自相残杀游戏的基础规则。” “没错。”催眠师配合着再说道:“而现在,既然黑幕都主动露面了,甚至还有新的学裁规则出现。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与死者的……” “我来说明吧。”东野恭一郎打断了催眠师的话。 众人俱是一愣,没想到这位黑幕这么主动。 “有关那个新增的规则,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渗人——就是那个“备选的投票对象不等于现实的投票对象”——实际上仅仅指的是王马小吉而已。”东野恭一郎说道,“在投票过程中,‘王马小吉’的选项会作为‘超高校级的死者’计算。仅此而已。” 一时无人应答。 “反应不过来吗?”东野恭一郎环视一圈,轻松地说出了原本隐藏甚深的情报,“王马小吉是‘本轮游戏’才加入的新角色。那么原本作为第十六人的‘超高校级的死者’自然是‘上一轮游戏’中被淘汰的倒霉蛋。” 他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双手的食指,指尖抵在一起。 雾切响子提炼出这段话的关键部分:“王马小吉顶替了死者的位置。为了保证投票成立,所以投给王马的票会视作投给死者的票。” ——“超高校级的死者”与“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都是自相残杀游戏的“第十六人”。他们是替换登场的关系。因此在王马小吉登场之前死者就消失了。他们占用同一个名额,自然不可能同时出场。 ——这是在“循环游戏”假说出现后提出的推理。是众人在正式开始学级裁判之前归纳的“死者真相可能性”之一。 弓道家皱眉,忙问:“等等,这是承认了‘循环游戏’?” “你们不是都知道这事了吗?”东野恭一郎反问,“我也没有浪费时间的爱好。如果你们能在最短时间内认清现实并且投票,那自然再好不过。” 预言家提供的信息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证实,然而这完全让人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种“我们的底牌在对方眼里一无是处”的感觉。 学级裁判才刚开始,主动权似已落到了东野恭一郎手里。 “就是说。”囚犯再次开口,“本质上,这是场对‘上一轮自相残杀游戏’的学级裁判吗?” “说对了。这是上一轮自相残杀游戏的延续,而上一轮的十六人就是你们这些人加上死者。如果你们认为死者是自杀的,就投给‘王马小吉’,不然就投给自己认为的对象就好。”东野恭一郎摊手,“对追加规则的讲解就到这里,都明白了吗?” 再度无人应答。 ——上一轮游戏中最后的死者。目前真实身份不明,死因不明,仅有一个“超高校级的死者”的代号,情报几乎为零。现在居然要对此进行学级裁判吗…… 在预言家苦恼之际,解谜家用笔记本敲了敲他,纸上写着【你认识这个东野恭一郎吗?】 “不,完全不了解……”预言家小声说道。 ——学级裁判开始以来,这名“超绝望级的黑幕”甚至没正眼看过自己。江之岛、画家和黑白熊好歹都称自己为“同事”的,为何他完全没有类似的表示? ——这个“借用江之岛奇运人物模型”的家伙到底是敌是友? …… ——“演剧”。 雾切响子如此想到。 从她自己出现在才囚监狱开始,参与那场学级裁判也好,后续对才囚监狱的搜查也罢。无不充斥着一股“演剧”的感觉。要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反应并非演技,自己一定会认为自己误入了某个在拍戏的剧组。 这个感觉在见到东野恭一郎和最原终一时终于被打破了。 ——他们俩身上有不同的氛围。那无疑就是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了。 然而他们偏偏站在学级裁判的舞台上。只有糟糕的预感。 自己相信直觉,但不会全盘接受直觉。理性和逻辑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 她深呼吸,摸了摸她自己的手套。 …… 第176章 Ω:导向败局的游戏(下) ——“死者”的真实身份是上一次自相残杀游戏的淘汰者。具体身份未知,应为记录中的“测绘师”、“妄想家”、“厨师”其中之一。 ——上一次自相残杀游戏的具体情况完全未知,现在进行学级裁判完全是自寻死路。 ……也不尽然,这些信息本身就是收获了。雾切响子原本也只打算打探到这种程度的信息。只是没想到黑幕会如此简单地把信息透露出来,也没想到“超高校级的死者”背后的实情如此绝望。 “开场的补充规则里说了投票错误全员照常处刑。但是真凶方面呢?”雾切响子淡淡提问。 黑白熊抢答:“当然是秘密啦!处刑暂且不论,如果真凶在目前的幸存者中并成功通过本次学级裁判,将会在下一轮游戏中获得特别颁布的‘幸存者特典’,敬请期待。” ——彻底掐灭了通过学级裁判脱离游戏的可能性啊。 她想,自从东野恭一郎公布了“循环游戏”后,黑幕方居然就光明正大地说起了“上轮游戏如何如何”、“下轮游戏如何如何”,受困者的纠结与挣扎都像是玩笑一样。这种对待死亡的态度无疑令人恼火。 她瞪着东野恭一郎,保持侦探应有的理性思维不代表没有感性情绪。东野恭一郎则对她的视线视若无睹。 “幸存者特典”一词也如块重石头一般砸在这些幸存者的心上。 ——无论再怎么挣扎,也只能不断地自相残杀下去。一切都是徒劳。 预言家揉揉太阳穴,迫使自己想点其他事情。 ——雾切响子提问“真凶方面”,具体指向应该是指真凶的处刑问题。“死者”既然是上一轮游戏的死者,那么真凶也该在上一轮游戏就得到相应结果了。要么被处刑,要么成功通过学级裁判。总之,让本轮的“真凶”再去承担一遍上一轮的后果,无疑不公平。说得严重点,这是对游戏基本规则的质疑,说不定能成为自相残杀游戏自我崩溃的契机。 ——只不过这个问题被黑白熊用“游戏特典”把关注重点带偏了。最后那一句“敬请期待”代表它无论如何都不会透露相关信息了。 “无话可说吗?”东野恭一郎左手握拳,再张开,“这次的学级裁判非常简单,选出看不顺眼的人然后投票。现在还有望冲击学级裁判的最短用时记录。” “等等等等!”剑道家大喊,待到众人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后,才喘了口气说,“黑幕先生,你刚才承认了死者是上一轮循环的角色吧?” “是的。”东野恭一郎答。 “上一轮已经淘汰的参加者,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一轮游戏?”她追问,“这显然还是有问题的吧?” “嗯,确实有点问题。”东野恭一郎瞟了眼黑白熊,见黑白熊毫无反应,无奈地自己解释道,“这可是你们上一轮游戏里来之不易的成果啊。” “啊?” “这里是虚拟世界,知道吧?” “嗯。” “‘超高校级的黑客’逆向对这个世界进行了破解。以至于游戏产生了微小的bug,‘超高校级的死者’就是bug的体现。也因此,本应在本轮游戏开场就加入的王马小吉也直到第一次学级裁判的两天后才以特殊形式进场。在这里我也代表运营方跟王马的粉丝道个歉。不过这种由超高校级们搅起的未知剧情走向才是自相残杀游戏的精髓所在,不是吗?”东野恭一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长串话。 新的情报。黑客与bug与死者。 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东野恭一郎一挑眉毛——这个动作竟然有点江之岛奇运的神韵——说:“我记得黑客在本轮也伪装成了‘超高校级的电竞选手’,你们不会还没发现吧?” 预言家心叫不好,这事他完全忘记告诉大家了。本该在上次学级裁判上就说明的。 “……不,还不至于那么迟钝……”催眠师摆手,“我是和囚犯合作那会就知道了。其他人也多少意识到了吧。” “嗯。”剑道家点头,“幸运才能研究教室的资料里没有‘电竞选手’,看到这个的时候基本就明白了。不过当时时间又紧事情又多,学级裁判上的信息也还没好好消化,就没有说出来。” 弓道家抱臂,表情略有点尴尬:“我没想那么深入,但也意识到了电竞选手有点问题。” “意识到就好办了。”东野恭一郎说,“这是上一轮的‘你们’给这一轮的‘你们’创造的机会。当然你们也需要知道沉没成本的问题。所谓投入不一定能得到回报,苦心营造的机会派不上用场也很正常,适当地学会放弃会比较轻松。如果我是你们,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以‘超高校级的死者’为由召开学级裁判。” 最后那句话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指责意味。似乎在表达“你们干了这么没用的事,连我站在对手的立场上都对你们失望了”。 最原终一默默地想,东野恭一郎这家伙现在比威廉还能说,之前可完全看不出来。这就是社会人完成职业工作的样子吗?这人现在已经不再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了。 “别理那家伙了。喂,预言家。”催眠师道,“你对上一轮游戏有什么头绪吗?” “我?”预言家一愣。 “你也在本轮游戏的参加者名单里,如果全员处刑你也躲不过。大家同生共死,你作为黑幕能再出点力吗?这下最可靠的恐怕就是你了。” “不,这个……” 催眠师说道:“而且啊,你作为场上幸存的、可被投票的唯一黑幕,你知道如果就这么开始投票,你被集中投票的概率有多大吗?即使以最坏角度来算,大家也不会让黑幕拿到下一轮游戏的‘幸存者特典’。” “不,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上一轮……” “你们不用指望预言家。”东野恭一郎插嘴,冷笑一下,“他和江之岛奇运是差不多的性质。以‘黑幕’而言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以‘预言家’的身份倒是两说,但想在这个这个时间点发挥作用大概也做不到。” “什么嘛。”催眠师叹气,“不过预言家你还是好好努力吧,投票的事你确实比较危险。” “你在学级裁判上的技巧就是挑动别人去动脑吗?”预言家无奈地还了句嘴。记得她以前在学级裁判上也是支持让嫌疑人互相争辩。 催眠师笑笑:“这是我比较擅长的手段嘛。这也代表我为了让大家活下去而尽了全力啊。” “——手段之类的倒是无所谓。某种意义上我也支持催眠师的做法。”一个人自阴影处走出,一步步走到天才的站台前,把竖在那的遗照拿开,踏上了天才的站台,“不过按理来说不该先回顾一下上次学级裁判未探明的部分吗?你们的求知欲也太淡薄了吧。” 眼熟的猎鹿帽。帽檐下眼熟的面孔。 “你是……侦探?”剑道家满脸的难以置信。 死而复生的超高校级的侦探站在天才的站台上,摆了摆手:“不是啦,是我,天才。超高校级的天才。” “你怎么……” “具体情况和那边的‘东野恭一郎’先生有点像。我的身体被格式化了,所以就只能借用一下已死的侦探的人物模型了。”天才指指东野恭一郎。东野恭一郎表情淡定,并没有因天才的突然现身而惊讶。 预言家皱眉:“不,可是你……” “我刚刚一直在旁听,目前大概情况我都清楚了。”天才看向东野恭一郎,“你早就注意到了?” “我还在想你要待到什么时候才上场呢。”东野恭一郎扯起嘴角。 天才深吸一口气,大声对众人说:“听好!‘超高校级的死者’的事件是不可解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多在其他方向逼迫一下黑幕……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绕回到死者的事上了。那我也就只好出来了。”他摊手,又补上一句,“我本来也想搞个关键时刻的帅气出场的。” “可是你之前的失踪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啊?用上侦探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预言家终于问出了完整的问题。 “简单来说,利用程序bug而已。我可是‘超高校级的天才’,区区黑客的能力不在话下。”天才笑答。 第177章 Ω:主题一 死与生的瞬间 “哎呀,中途我还以为死定了。坦白说,我多少也有赌的成分,毕竟连上一轮游戏的黑客本人也不过搞了个bug出来,‘借尸还魂’这种戏码我自己之前都没有想象过。”天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能活着到这里真是奇迹……好了,暂时场上的主角好像是我,就让我有条理地来理清至今为止的事情吧。” 东野恭一郎展现出了黑幕的风度,饶有兴致地看着天才,静待天才发言。 “主题一:虚拟世界相关事项。”天才清清嗓子,开始陈述—— “——在第一天的晚上,我利用白天快速掌握到的锁匠的才能前往当时的栅栏门,准备一探死者究竟。然而在我开锁的过程中,‘超高校级的死者’在我眼皮底下全身变成光粒子消散了。 这件事让我确信了‘虚拟现实’的情况。不过当时缺乏切入点,真正掌握到‘循环游戏’、‘黑客’这些还是在数日之后。第四天,也就是晚宴那会,收藏家和我打算先解决‘内忧’,也就是先摆平‘警察方’。当时的计划是伪造证据证明警察杀了侦探。” “伪造证据?”剑道家偏头。 “没办法,他下手太干脆了,根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为了推翻他,当然只能伪造证据咯。”天才道,“所以我们一开始打算拉拢知道真相的预言家和喜欢侦探的剑道家,幸运也是次要候选人之一。然后,我发现了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的秘密。 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连通所有已开放的才能研究教室,没忘吧?总之,发现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是间资料室后,幸运就成为了我们要拉拢的第一候选人。巧的是,不久后演绎部就联合江之岛奇运开始制造杀人预告引发恐慌。 本来还摇摆不定的幸运在杀人预告的刺激下终于决定加入我们,一方面摆平不安定因素‘囚犯方’,另一方面对付黑幕。 有了明确计划以后,我们决定改变最早的人员规划,不再增加核心人员。虽然也因为基本战力需求而与剑道家弓道家联手过,但他们都不知道天才方的核心计划。唯一的例外是王马小吉。他是自己推理出了天才方计划的轮廓,并且主动向我提出要合作的。他已经知道了计划,那就只能让他也加入了。或许可以说是他逼着我同意的……” “核心计划是什么?杀光黑幕吗?”弓道家问。 “别急啊,听我讲嘛。”天才摆手,“——王马的加入虽然是意外,但没什么负面影响。本来一切稳步进行,但一件事情严重扰乱了计划,那就是幸运的死。” “……”预言家心里五味杂陈。对于幸运的死,他的心态一直很复杂。 “但准确的说,不是幸运她的死亡本身,而是‘她死的时候发生的事’。”天才道。 “啊?” “她死亡的那会,我正在黑客的才能研究教室里——那段时间里我趁着黑客受伤无法行动,几乎是霸占了她的才能研究教室来研究虚拟世界的事——然后我这边的仪器观测到了明显的程序世界波动。换言之,bug的入口。 据我们后来推测,可能是这个程序世界在强制性销毁人物角色肉体时会出现不稳定。于是我们提出了新的计划可能性,也就是反向入侵程序世界。 这个计划必须伴随着某人肉体的销毁,同时成功率也堪忧。之所以推行是因为王马小吉他主动请缨,提议由他自己成为赴死者。最后我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个计划。” 预言家皱眉:“王马他竟然……” “王马小吉的自杀是‘两个人的行为’。你们在学级裁判上没看出来吗?”天才挠头,“也是,要是你们看出来了,也就不会对我的出现这么惊讶了……” “爆炸广播。”雾切响子插嘴。 “答对了!”天才竖起大拇指,“爆炸广播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此。侦探小姐,就由你来解释下吧?” 雾切响子伸手把几根头发撩到耳后,说道:“为了在执行杀人计划时保证信息流通,王马小吉与收藏家交换了黑白平板;可是这么一来,唯一有发信功能的黑白平板到了收藏家手里,王马小吉不再具有发信的能力。为此,需要准备另一种特殊的及时通信手段。” 预言家终于反应了过来。 ——【王马小吉明明就是天才方的成员,为何要在二楼宴会厅表演那么一场盛大的自杀秀?】自己以前疑惑过这个问题,但很快就抛到脑后去了。 ——现在看来,那份“盛大”恰是王马自杀的必要元素。特意准备的炸弹与特意准备的爆炸广播,早该想到的啊。 “才囚监狱有且只有这么一种手段,就是广播。”雾切响子道。 “可、可是,”剑道家提出她自己的疑问,“如果只是要利用爆炸广播自杀,为什么又要刻意在我们面前表演呢?直接爆炸然后跳楼不就好了吗?” 雾切响子冷静地回答:“炸弹存在误触的可能,而且事实上炸弹也确实被盗走过部分并被引爆。在你们面前表演,一是为了以多次爆炸广播形成具有辨识度的暗号;二来也是为了尽可能把人都引到二楼去,这样就能保证没人会去影响负一楼的天才。” “完美的推理。”天才咂嘴,“真正的暗号是蕴藏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东西之中的。好了,那么我继续说。 我和王马约定,他会在广播停止时跳楼。然而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无法确定强制销毁肉体的准确时间点。已有事例是幸运的死,然而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幸运是具体何时坠落的。因此只能大致估算一个坠楼时间,由我来赌一把。” ——原来如此,这样就大致都搞清楚了。黑客的才能研究教室会变成那样一个空洞,恐怕也是因为天才入侵程序世界的行为。 ——不,不太对。 “等一下,”预言家叫住了天才,“天才方明明在对黑幕执行杀人计划,也确实成功杀掉了江之岛和画家,那为什么不用他们两个的尸体来试呢?最早的幸运也是尸体掉落的阳台,不存在尸体不可行的说法。” 天才暧昧地眨眨眼。 预言家追问:“为什么即使这样还要执行分尸的计划?那个复杂的杀人计划和你刚才所说的都没有关系吧?” “嗯。”啪地一声响指,天才说道,“预言家说的不错,那就让我们进入主题二,也就是上次杀人事件的真相吧。” 第178章 Ω:主题二 反推的黑幕结论 “上次杀人事件的真相……”催眠师道,“我提醒你一句,上次学级裁判的真凶是演绎部,黑幕如你所见也没死光。你那乱七八糟的计划再怎么精妙也没派上用场哦。” “我知道。”天才用大拇指捋过猎鹿帽的帽檐,“计划确实失败了。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说出来也无妨。” 讲到这里,天才咳嗽了两下。咳得异常真实,不似演讲前提醒性质的干咳,倒像是真的身体不好。 “咳咳……咳,关于我们的杀人计划,首先要说明的一点就是——这个计划并不以‘杀光黑幕’为目的。你们也应该能懂,对一个在虚拟世界中循环进行的自相残杀游戏而言,‘杀光黑幕’本身就是不可能做到的。” ——确实是极其简单的道理。既然天才方早早就知道了循环游戏的真相,那就不可能不明白杀黑幕是无用功。既然如此,杀黑幕就是幌子,重点只在手法本身…… 预言家再次为自己的迟钝而苦恼。 剑道家愣了下,急忙说:“幸运协助你们大概是第六天,那时你们就该知道虚拟现实和循环游戏的事了,就是说那时候……” “没错。”天才笑笑,“那时候计划就已经成型了。同时也是那时候我们确认了‘杀死黑幕也没有任何作用’。这个计划本质上只是普通的杀人计划,我们要制造一起‘游戏规则上无解’的案件,直白点说,杀谁都无所谓。既然杀谁都可以,那还是杀黑幕更合适一点,至少能出口气。 另一方面,江之岛奇运作为不安定因素,他是非杀不可的。然而江之岛奇运很可能不算入自相残杀游戏的参与者,因此为了保证学级裁判正常进行,在江之岛以外还要至少再杀一人。这就是上次的杀人事件中有两名黑幕死亡的根本原因。” 预言家指指自己:“那天才方没有对我下手,是因为‘名额已满’吗?” “不不,不全是。”天才道,“既然已经杀了两个黑幕,我们当然考虑了要不要干脆把黑幕杀光。” “诶?” “不过幸运一死,人手分配上首先就不足了。另一方面随着幸运的死,我们这边也多了新的计划需要执行——就是前面说的王马自杀计划。以上是前提。直接原因则是收藏家在处理画家时意外受伤,导致最后负担不起新的杀人事件了。 根本原因么,就是我们其实到最后都没有掌握你是黑幕的确实证据。甚至在幸运杀你之前,天才方内部根本没把你真正作为黑幕看待过。” “等等,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预言家皱着眉毛看着天才。前提和直接原因都能理解,这个所谓的“根本原因”实在突兀。 “在我们与幸运联手的时候,就从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发现了有关画家是黑幕的资料。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预言家是黑幕’的资料,幸运也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事。我们大抵上只是对你的才能感到困惑。”天才道,“幸运杀你是她的独断专行,非常彻底的独断专行。” 他顿了顿,看向东野恭一郎:“既然说到这方面了,那我也详细讲讲。接下来是我的推理,你能在最后帮忙证实吗?” “说吧。”东野恭一郎非常淡定。 天才又猛咳两声,说道:“先说结论。我怀疑预言家并不是真正的黑幕。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藏着早已设置好的‘杀人动机’,这个动机就是‘预言家黑幕论’。 提出这个猜想的背景是我们确认画家为黑幕,并且从幸运试图杀死预言家的行为中推测出预言家也是黑幕。这种猜想由王马小吉率先提出。他表示,倘若循环游戏成立,那么游戏中的黑幕设置就应当只有‘无黑幕’/‘多黑幕’两种,特别是当有‘真黑幕’存在时,必定存在‘假黑幕’。因为对于一个循环游戏来说,不论一周目的黑幕隐藏得多完美,二周目乃至三周目开始,观众都会提前知道黑幕的身份,从而丧失观看体验,更何况这是无限循环的游戏。所以为了保证游戏的可观赏性,黑幕要么没有,要么必须是‘随机设置’的。在此基础上,我们提出了‘通过记忆修改的方式来制造假黑幕’的假说。当然,具体是修改记忆还是别的什么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假黑幕’这种猜想。 证据一是幸运不自然的杀人行为。 就算她再怎么嫉恶如仇再怎么自信,也没必要单枪匹马过去杀你,大可以在天才方内部好好商讨先,要知道幸运她就是为了结束自相残杀游戏才加入天才方的;反过来想,幸运她没那么做,证明她认为‘必须杀掉预言家’,同时又在传达‘不希望对预言家策划正式的暗杀计划’。……总结得更直白点,如果她真的认为预言家是‘无论如何都要铲除的黑幕’,那么她就不应该脱离天才方自己一个人行动。我想是她察觉到了资料不对劲,也意识到了资料或许是诱引她杀人的陷阱,但资料的内容却完美地策动了她,让她不得不去试。于是她最终才做出了这样古怪的杀人行为。她没有通知天才方,应该是不想让天才方也卷进来,保证把损失控制在最小程度。 包括幸运她的杀人计划。她打算杀了预言家之后再抛尸。这个方案与天才方的杀人计划思路完全相反,只是单纯的想要‘谋杀一个人’并且‘不影响其他事件的流程’。毕竟完全销毁的尸体连学级裁判都没法召开,实质上也是把影响降到了最小。这也可以佐证上面的推论。 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才能研究教室;既然是宝库,那么有致命陷阱也不奇怪。而幸运的才能研究教室只有幸运能够顺利使用,从布置陷阱的角度来考虑,针对性也非常强。因此‘假黑幕’的信息就成为了游戏运营方布置给幸运的‘专属杀人动机’。……可惜这一切推理都是马后炮了。 证据二是画家偷袭收藏家的情况。 这其实也是我在那起事件里最后的思考。两个假黑幕的情况姑且不论,一真一假究竟会怎样运作呢?假黑幕早早死亡留下真黑幕肯定不太合适,那还是无聊的结局,设置假黑幕的意义就没有了。 画家用匕首袭击收藏家是在我、王马、收藏家给她喂下毒药之后。你们也看得出来吧,如果她一开始就掏了匕首,不论她成功反抗我们还是我们成功制服她,都不可能发生‘收藏家画家独处、画家偷袭收藏家’的事件。 你们想,她在遇袭和服毒的过程中都没有利用毒匕首进行反抗,反而在服下毒后必死无疑的时候才做出反扑。不觉得很奇怪吗?她似乎一开始就接受了她肯定会死,在此基础上决定制造机会与收藏家‘同归于尽’。 这一事实暗合前面的推论。在‘真假黑幕’中,假黑幕的剧情地位会更高,因为观众期待的变量是假黑幕。真黑幕则更近于引导者和协助者的身份。这样就不难理解画家的行为——她可能早早就想好了这样以命换命的方式,自己完美退场炒热气氛,同时又给预言家制造了回旋余地。 这就是有关上次案件的推理。我们怀疑预言家可能是假黑幕,虽然证据不很充分,好在也不影响大局,执行我们的计划原则上只需要一名死者……” 天才说到这里,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要往后摔倒。他伸手揪住站台栏杆,奋力把他自己拽了回来。 “……一下子话说太多了,有点头晕。”他笑笑。面色苍白,笑容也很虚弱。 “喂,你没事吧?”弓道家问。 “问题不大。”天才摘下猎鹿帽,擦了下额头。 回想起来,还没见识过超高校级的侦探正式的推理秀。下一轮游戏就能再见到他了,他会说些什么呢? 预言家默默叹气。 ——刚才这种既细密又张狂的推理确实有王马小吉的风格,还记得当时王马在特殊监狱里凭借只言片语就推理出了侦探案的真相。独特的推理角度和快速流畅的逻辑给人的印象很深。 ——不过这毕竟只是天才方的推理。幸运当时决定下手也有我开导她的因素在。人不会永远理性。 听到‘假黑幕猜想’后,最先想到的是把死去的幸运抛尸的场景。血腥味、硝烟味、温暖、尸体。 他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天才的身体状态好像不太妙,但他此时也没有余裕去关心天才。 ——并非是作为黑幕构建了循环游戏,而是在循环游戏中被设置成了某一场的黑幕。想来也是啊,画家一直在引导自己。她的本意可能是逐步让自己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黑幕。只是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以至于最后黑幕相关的信息只能通过把我绑架后强行灌输的方式实现。 “……我的推理如何?”天才用猎鹿帽扇了下风,看向东野恭一郎。 东野恭一郎抬手,竟然鼓起了掌:“很优秀的推理。‘假黑幕’的结论完全正确。” “假黑幕这种事居然也说得通吗?”剑道家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 “也亏你这么简单就承认了啊。”囚犯对东野恭一郎说。 “我登场的时候就代表‘假黑幕’退场了,本轮游戏已不再需要假黑幕。”东野恭一郎道,“反正预言家本来就没怎么作为黑幕活动过。” 最后那句不知是不是在责怪预言家。 “结论正确就好。”天才叹气,把话题方向扯回来,“刚才花太多时间了,关于我们的计划还没有说明啊。 那就还是先从结论说起:在上次杀人事件里,天才方的核心计划是‘构建一个可复现易复现的纯粹概率谜题’。” 第179章 Ω:主题二 纯粹概率谜题 “炸弹是通信手段,王马自杀是反向入侵程序世界的计划的一部分,分尸是对弓道家杀江之岛的掩护,尸体位置移动是因为发生了黑客死亡的意外事件,‘受害者是黑幕’纯粹是个人喜好。把这些都剥离出去,剩下的才是杀人计划的本质。”天才一边咳一边说。 ——就是说多凶手同时下毒的杀人行为。其中因为“同时下药”、“毒药唯一”的理由,会出现凶手不明的情况,甚至行凶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 预言家的精神还未从“假黑幕猜想”以及“抛尸幸运的记忆”中脱离,单纯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学级裁判时的结论。 “就是说‘破不了的案子’吗?”见天才实在咳得厉害,催眠师插了句嘴。 “不……咳咳,不对。”天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你们不是已经破解出案件实情了吗,怎么会是‘破不了的案子’呢?如果按侦探小说的故事逻辑,了解到‘凶手是好几个人,他们一起执行了杀人行为’就够了,就可以进入尾声随后‘全剧终’了。这起案件是‘破了也没用的案件’,因为不论案情多么清晰,最后的投票环节都会变成纯粹的概率游戏。 就算是凶手死者死因都不明的事件,只要凶手最后因为心软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投降,谜题都会丧失它的价值。而且案件越复杂难解,观众越是兴奋激动。所以案件要尽可能简单,同时又要尽可能‘坚固’。一旦执行就无法被干扰,脱离具体执行人的意志,直接导向概率游戏的结果。 这也就是核心。案件本身的真相并不重要,这是对游戏规则的挑战。自相残杀游戏的核心是‘学级裁判’,那就让学级裁判变成无技术可言的赌局。” “……我大概明白‘赌局’的意思了。总之就是利用游戏规则不让游戏运营舒服吧。”剑道家总结。 天才点头。 催眠师很恶趣味地补上一句:“可惜计划失败了,全部白费。” “喂催眠师。”弓道家叫住了她,他觉得催眠师有点过分了。 雾切响子倒是能看出来催眠师是在配合天才推进话题——催眠师不一定想明白了天才的计划,但催眠师看得出来天才接下来的话题方向是什么。 “这个计划就算这次成功了也没有用。如剑道家所言,只是让游戏运营‘不舒服’而已。”雾切响子想了想,主动接话,“这个计划要真的起效,必须要执行多次。这不是一个只执行一遍的计划。” 天才对雾切响子的发言表示肯定,说道:“这个计划的另一个要点就在可复现易复现上。复杂的诡计代表条件苛刻或是构成复杂,总之不易复现。一旦案件不是原样复现,就无法真正有效地冲击自相残杀游戏……” 厉害的家伙们自顾自地推展话题。他们想得太多也太快了,仿佛乐在其中。预言家心情低落,思维也消极起来。 ——难道是我想得太少了吗?是我的错? 思维还是无法从“假黑幕”中抽离,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他们,理解不了他们想做什么。 ——一直“复现”来“复现”去的,下轮游戏理应不存在本轮的记忆,天才要怎么复现这个诡计呢? 天才也正好讲到了这个方面:“事实上,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各轮游戏间信息不互通。‘复现’的重点是双向配合,下一轮游戏的天才也需要反过来推理这一轮的我们采用了何种诡计,他能想到的最具合理性的答案也会是‘多凶手同时下毒’。因为这种方案执行方便,不确定性小,最适合作为连续复现的载体。” “道理我都懂。”囚犯说道,“可你说的‘复现’从根本上就不一定会成立,不是吗?其他轮的天才未必会配合你、未必能配合你。” “不如说正是因此才要这么做!”天才极有气势地反驳回去,“假定所有的天才都意识到了‘设计一个诡计来反抗游戏’,那么他们各自会设计什么诡计?需要设计什么诡计才能不言自明地、无需沟通地保持形式一致?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设计出了‘多凶手同时下毒’。 到时候,每一轮游戏都会变成这样——案件发生了,死者是被毒杀的,行凶者直接确定,接下来的学级裁判里连推理环节都没有,无非挣扎半天最后赌一赌概率。人物表演绝对真实,但内容彻底的无聊。一旦赌错了那一轮游戏还会因为全体处刑而过早结束,直接进入下一轮,然后再来一次‘纯粹概率谜题’。想必观众都会发狂吧。 只要下一次的我再次得到‘循环游戏’的情报,那么我一定会再这么做。以最简单的诡计向游戏发起冲击。” 天才一边咳嗽一边笑,模样有点滑稽又有点骇人。 东野恭一郎仍是沉默。面对天才近似“宣战布告”的发言,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囚犯双手抱臂,皱起眉毛:“这不压根就是在赌吗?如果运营方定下新规则禁止掉共同作案怎么办,如果学级裁判允许给复数人物投票怎么办?” “不可能禁止共同作案的。多犯人可是侦探作品的重点之一,禁止多犯人的自相残杀游戏就太无聊了。允许给复数人物投票也行不通,只要行凶者大于等于三人,他们之间的互相投票就可以轻易破坏掉票数平衡。”天才顿了顿,以更嚣张的口吻说道,“我也懒得再在这方面跟你们解释了。你们觉得我的计划怎么不靠谱都好,反正下一轮游戏的你们不会有本轮的记忆,说不定到了下一轮你们还会被我说服来一起执行这个计划啊。我的计划无论如何都会执行。这是我的一意孤行,你们谁都没法阻止我。” 病态、极端、凌厉的眼神。 预言家忽然觉得,超高校级的天才还是游戏刚开始的那个天才。他在预言家眼中的变化说不定只是观察视角的局限性带来的错觉。 “——就算你成功了,观众厌倦了你们的故事。但你想过后果会是怎么样吗?”东野恭一郎终于开口,“很可能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直接结束,你们全员的人格被直接删除。极端的态度只会导致极端的结果。” “那又怎么样?其他人关我什么事。”天才手里攥着猎鹿帽。 “答得不错。”东野恭一郎微笑。 “天才……”预言家眯起眼睛。 “咳咳,咳。”天才捂住嘴巴,待呼吸平稳后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进入第三个主题吧。” 第180章 Ω:主题三 弹丸论破系列 场面上是天才较为激进的个人秀。 真黑幕东野恭一郎放任天才讲下去,假黑幕预言家不具备话语权,侦探雾切响子总归是不属于这场游戏,侦探最原终一纯属客串,囚犯重伤未愈,催眠师只是配合天才,解谜家惯例掉线,剑道家弓道家两人基本旁听。 而后,天才这位主角,把话锋转到了特殊的角色上。 “——开始第三主题之前,我先说明一下。这个主题并非上次案件的遗留。而是在我死而复生的这段时间里总结出来的。”他敲敲面前投票用的仪器,“王马小吉的才能是‘人工智能’,然而代号53的十六人中并不存在‘人工智能’。我与王马沟通之后,对照资料确定他为代号53中的‘超高校级的总统’。就像我是代号51中的‘超高校级的天才’,催眠师是代号52的催眠师。既然死者和王马是程序出了bug的产物,我们就可以把王马的才能认作一种揭露出来的真相——王马小吉已经死了,我们所看见的王马小吉是‘原本王马小吉’的模仿品。当然不只是他,我想我和催眠师也早就是死人了,死在代号51和代号52的自相残杀游戏中。”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剑道家问。 催眠师少见地摆出了冷漠的表情。 “侦探小姐,你觉得我的证据在哪里?”天才主动把话题交给了雾切响子。 雾切响子沉默一会,才开口:“……‘循环游戏’的规则是每轮循环淘汰一人。根据资料名单看,已经有‘厨师’、‘妄想家’、‘测绘师’三人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天才’、‘催眠师’、‘总统’。也就代表‘循环游戏’目前已完成了三轮,眼下是第四轮。” “继续说吧。”天才道。 雾切响子浅浅地停顿,说:“画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有【被冲压机压死的总统】。可王马小吉本轮才加入这场自相残杀,为何会有他的死法呢?天才在第二轮才加入,他的处刑画有两幅,他必须要在每一轮都杀一人并被处刑才能成立;催眠师的情况也类似,综合来看概率不大。考虑到处刑画中还有一幅【全员处刑a】,这样概率就更加小了。故而可以推断:十八幅处刑画包含三幅加入者的‘原始死亡画面’。真正属于本场自相残杀游戏的处刑只有十五幅。” 这些内容是她在学级裁判开始之前的推理结果。为了应对这场信息少得可怜的学级裁判,只能从处刑画来反推上一轮游戏的情况。结果不言自明——上一轮游戏实际上是无法推理的。所有的结论对破案而言都不够充分。 “可以这么理解,天才、催眠师和王马小吉都是已死之人。都是‘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她最后补上一句。 预言家听得出神。 这个话题听上去像是机器人科幻作品中常见的主题,所谓的人格和数据的关系。人是否能被“复现”。 ——不过如此一来有个问题。随着循环游戏进行,代号50下的十六人会逐渐被替换。而如果替换者都是人工智能的话,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岂不是最终会变成十六个人工智能的派对? 天才用手抚摸屏幕:“正如侦探小姐所说,‘中途加入者’大概率是死人。那么稍许反推一下吧,50、51这些代号代表什么含义?我想是代表着‘不同场次的自相残杀游戏’。比方说我是代号51的自相残杀游戏的参加者,王马是代号53的游戏的参加者。我们分别死于各自的自相残杀游戏中,最后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加入本场游戏。” 天才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抛出个问题还等一会大家的反应。几乎没有停顿。说完这一长串话后的平静也像是筋疲力尽而不得不稍事休息。 “……五十三场自相残杀游戏?”弓道家一时半会没法接受这个结论。 最原终一看眼东野恭一郎,东野恭一郎眼神回复“你不可以说话”。 “我可没开玩笑。”天才终于又提起了点力气。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本人倒是笑了笑,“代号3的‘超高校级的侦探’、‘超高校级的幸运’等四人的简介就像是他们经历过一场自相残杀游戏一样,那场自相残杀游戏我想就是代号1哦。 以此类推,换言之,资料里一组一组的十六人,应该就是不同场次自相残杀游戏的人物设定。” “哈……”囚犯暧昧地叹了口气。 天才说:“然后我补充一个简单的事实。侦探小姐,雾切响子,是我放出来的。在我‘死去’的时候,抓到了程序世界深处隐藏着的什么东西,于是尽我所能解放了其中一点点。现在看来那就是雾切响子了。” 天才的消失带来了雾切响子的出现。 ——确实可以如此理解。天才在王马自杀时入侵程序世界,雾切响子在学级裁判时出现,二者虽有有一定的时间差,不过数个小时的时间差也可以接受。 预言家的思维如此飘荡着。 “问题就在这里。”天才深吸一口气,“我们所处的是代号50的自相残杀游戏,替换的角色也是向后面的编号寻找的,想来是循环游戏的性质让代号50保持了‘最新’。然而雾切响子是代号1之中的角色。按理来说,代号1的自相残杀游戏已经结束相当久了吧?为什么她会存在于代号50的程序世界中?别跟我说什么‘代号1也是在这个程序里运行的’。连编号相近的515253的角色都是死亡后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加载进来,相去甚远的代号1怎么可能与代号50有关? 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在‘虚拟现实’和‘循环游戏’以外到底还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回答我吧,超绝望级的黑幕。 这就是主题三,这场自相残杀游戏本身。” 天才紧盯着东野恭一郎。 预言家倒是忽然想到:天才是怎么知道雾切响子属于代号1的?幸运才能研究教室里的资料可没有人物姓名,难道他把所有角色的特征都背下来了吗?为这场游戏努力到了这种程度? 东野恭一郎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以一种莫名的目光回看向超高校级的天才。 天才的手指指尖正变成光粒散开。 弓道家皱眉:“天才,你……” “……什么啊,看来我还有点说遗言的时间。”天才自嘲地笑笑。他原本想说“死而复生的奇迹看来还是太勉强了”,但他自觉不是那种配得上奇迹的正面英雄角色,那种台词与他风格不符。更不要说他之前才提过“自己是已死之人了”。已死之人就连哀叹死亡的资格都没有。 “天才……”催眠师喃喃道。 “东野恭一郎,我很感谢你们。不瞒你说,我很喜欢这个游戏。 程序世界、假记忆,这些玩意把我已有的一切都给否定掉了,我过往在才能上的患得患失简直就像笑话一样。不过可能就是要‘全否’才能解放我,这个否定我一切的游戏意外地使我燃起了斗志。而这个对抗过程相当美妙。 我们下一轮再继续玩吧。” 天才全身化为光粒,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预言家对天才从来没什么好感,二人交集也很少,但此时还是产生了难言的情绪。 “侦探……”剑道家愣在那。即使心里知道那是天才,但看着侦探的身体在面前消散,她在精神上还是接受不了。 雾切响子抿嘴。她想通了天才为何要在本次学裁中屡次把话题交给她,因为在天才眼中,“雾切响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黑幕的最大王牌,因此必须要把她推上舞台中央。 东野恭一郎低下头,用力地鼓掌。 “精彩啊。”他说道。 “喂,天才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还打算隐瞒真相吧。”囚犯嘲讽。 东野恭一郎微笑:“不,既然天才、收藏家和总统摆出了那样的觉悟,我当然也要回以相应的气势。” 他啪地打了个响指,灯光真正地聚焦到了他身上。 “——接下来是弹丸论破第五十期的重大发表!潜藏在这场循环游戏之下的真正架构!”他提高了声音。 “不要眨眼,竖起耳朵!”连黑白熊都在配合他。 什么玩意?预言家陷入了困惑。 而最原终一在这一刻直觉地明白了,这场学级裁判果然是必输无疑的学级裁判。东野恭一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上学级裁判场的。 第181章 ||:休止符 死而复生的“不速之客”再次离场了。连感伤的时间都不留给其他人,东野恭一郎就顺势把话题推入一个古怪的方向。 ——更具体点推理,天才在“重生”时大概就清楚了他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才没在一开始就站上学级裁判场。他自称的“观察局势”固然是理由之一,另一个重要理由应该是“控制自己的死亡时间点”。他打算在临终前把话题正好推进到主题三的高潮部分,以他自己的死亡来逼迫东野恭一郎说出真相。 然而东野恭一郎轻松地利用了被天才炒起来的气氛,以夸张的表演和实质性的揭露秘密,在“所有人真正意识到天才之死并酝酿出具体情绪”之前,把注意力和情感倾向转移。成功化解危机的同时拿回了绝对话语权。 场上,雾切响子和最原终一同时注意到了这点。 ——不,不止如此。 凭借情报的优势,最原终一的思路进一步前行。 ——根据天才的说法,这个称作“雾切响子”的侦探是第一期弹丸论破的角色。天才的推理没有错。就我所知,第一期的弹丸论破是纯粹的虚构作品,不可能与“新世界程序”产生联系,因此雾切响子出现意味着别的什么。这么一来……我明白了。第五十三期弹丸论破结尾超展开的理由,以及第五十期背后的…… 东野恭一郎正在继续他的讲话:“第五十期作为纪念作,采用‘虚拟世界’作背景并不只是为了‘循环游戏’。更重要的是成为沟通‘真正的弹丸论破世界’的桥梁。” ——五十三期metafiction式的展开明显是最后无计可施才不得已而为之的。然而如果事前没有准备,那会儿不可能进行那种演出。结论就是“出于其他原因,弹丸team早早就准备好了系列前期人物的道具”。这个“其他原因”则在眼下得到了印证:制造一个真正的弹丸论破世界。 “我,代表弹丸team,宣布!” 暗处、明处。 东野恭一郎傲慢地享受了会聚光灯,才说道:“我们即将开放大型虚拟世界!史上最大规模新世界程序,目标是完全重现第一期弹丸论破的世界观,届时几乎所有弹丸论破的粉丝都可以上传人格数据进入‘弹丸论破’!不仅如此,希望之峰学园等的背景设定和npc们都会得到精确的重现,真正的‘理想世界’即将拉开帷幕。 让我们真正建造一个弹丸论破的世界吧!” …… …… 不知道那些观众是什么反应,学级裁判场总之是鸦雀无声。 “具体细节我们会稍后发布到弹丸team的官网上,还请大家持续关注。”东野恭一郎深深喘了口气,面朝众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会有想说的,“弹丸论破”对于游戏参加者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概念。不妙,现在只能我上了,哪怕是被运营强制下线…… 最原终一鼓起勇气,正打算开口,囚犯却抢在他之前说道:“啊,是有点想要说的。” “尽管说吧。”东野恭一郎非常大度。 囚犯隔着绷带按按伤口,说:“虽然刚才一直没有明说,但是‘循环游戏’肯定清理了我们每轮游戏的记忆,另外预言家身为假黑幕,黑幕相关的记忆也一定是假的吧。即是说我们的记忆遭到了修改。那么更极端点想,我们现在对外界社会的记忆是不是也全是假的?” 东野恭一郎揉了下鼻子:“当然。所谓虚构的故事背景。” “可惜这轮游戏根本没在世界观上展开呢。”黑白熊一副不满的样子,“果然这轮游戏进程太快了,按理说会在接下来逐渐揭开绑架阴谋,你们每个人的记忆合在一起能拼凑出新的线索……按理来说这才是第三轮学级裁判哦,你们都快死光了。” “前几轮比较正常吗?”囚犯问。 “前几轮正常得多。”黑白熊答。 天才方的行动是因“得知虚拟现实的情报”而起的,这份情报则是因为上一轮的黑客干涉了程序世界留下了bug。蝴蝶效应。 囚犯和黑白熊对视一会,又看向东野恭一郎,问:“如果我们在这场学级裁判成功找出‘超高校级的死者’对应的真凶,自相残杀游戏还会进行下去吗?” “会。” “哪个层面的?” “任何层面。‘循环游戏’不会结束,就算结束了本轮还会有下一轮。本轮游戏也不会结束,雾切响子除外,你们六个人会被困在这座才囚监狱里继续自相残杀,直到凶手胜出或只剩两人,然后开启下一轮游戏。” “按你说的,赢了还不如输掉吗?”囚犯问, “未必吧。”东野恭一郎答得轻飘飘的,“你们可以选择不杀人,六个人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毕竟人的精神说不定也异常坚韧嘛。” 反话。如果真待这么久,最后必然是异常丑陋的自相残杀惨状。 “……哈,”囚犯叹气,“如果我们找出了凶手,能给我们些‘特别优惠’吗?比方说在下轮游戏中保留本轮的记忆。或者放我们之中的某几个回归现实世界。” “讨价还价啊……倒也不是不行。”东野恭一郎歪头,“不过你是有头绪了还是怎么?忽然谈起这个,我话说在前面,拖延时间之类的想法还是放弃吧。” 确实是在拖延时间。囚犯以余光扫视全场,但那些聪明人全都没有说话,毫无默契与配合。连之前还算积极推动发言的催眠师都在得知“催眠师早就死了”之后沉默了。 身上的伤痛极大程度地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以囚犯目前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可能解决本次学级裁判,因此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让场上的聪明人想出对策。他对东野恭一郎说的“特别优惠”其实他自己都没有细想,他没办法集中精力深入思考。 沉默。 焦躁感让囚犯的疼痛更甚,虚汗浮上额头。或许不该早早杀了侦探的……不,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对侦探下杀手。就他已有的记忆而言,一方面他身为囚犯,从原本被关押的监狱忽然变到才囚监狱里不是桩坏事,反而是破局越狱的机会,因此他隐瞒了才能,也因此要除掉危险的侦探。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有关于“噩梦之馆事件”的模糊记忆。在他的印象里,他的一位友人在那起事件中精神崩溃,而侦探当时也应该也在场,身为“超高校级的侦探”为何没能拯救他的友人?他对此心存怨气。 ——只是现在看来这“两方面的理由”恐怕都有可能是假的。自己常年来纠结的一切做出的一切被一句“假记忆”就打发了,无法接受。自己也无法认同扬言“美妙”的天才,这种否定有什么美妙的?要是早知道那家伙的才能是“天才”,或许窃贼案那时也该顺道把那家伙杀了的…… 疼痛、怒火,思维乱上加乱。不好,多久没发言了?不能让东野恭一郎把这种“沉默的优势”维持太久,得提出一个话题,逼东野回答,也逼在场的其他人说话。一定还有什么疑点可以提出来…… “……黑幕。”囚犯喘着气,“在继续关于本场学级裁判的探讨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吧。”东野恭一郎一贯地游刃有余。 “——关于预言家的才能,他真的是‘预言家’吗?” 第182章 ||:无力的真相 “……我?”预言家如梦初醒。 “就是你,我一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其他人没点类似的感觉吗?”囚犯焦躁地说道,“无法自主控制的预言本来就算不上‘才能’。不完全的其他‘才能’好歹也是才能,不完全的预言家就只是普通人吧。” 催眠师终于回过神来,配合囚犯开口:“以‘程序世界’的视点来看,‘预言’是个很便利的道具。只要在合适的时机让预言家‘预言’到什么,就可以轻松地引导剧情发展。” “冤枉啊。”东野恭一郎苦笑,“如果真有那种暗箱操作,我们弹丸team就不会让现在的局面出现。” “上一轮的黑客制造了程序世界的漏洞,说不定不止是‘死者’,预言家也受到了影响?”催眠师道。 “你有这种误会也很理所当然,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趁这些人交谈的时候,解谜家用笔记本顶了顶预言家的手肘。 【还好吗?关于你的才能,我通过解谜的方式得到了几种答案。】 “……我还好。”预言家揉揉头,“答案是指?” 解谜家又盯着预言家的脸看了一小会,确定预言家的脸色没什么明显问题后,把笔记本翻过一页。她已把她的“解谜”写好了。 【一、你的才能是基于程序世界演算得出的“预知信息”,又或者你真的具备预言的超能力,因此被称为“预言家”。然而此种说法与“不可控”这一条件联系薄弱,完全不加限制则太破格,添加限制又显得和普通人无二。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二、你的才能是黑幕控制剧情发展的道具。在我看来可能性相当大。唯一的问题就是在此种假设里,“预言家”的称号只是为了给“预言”提供可信度,原则上不存在预言。】 【三、“预言”是针对自相残杀游戏而言的。自相残杀游戏本身对每一轮的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未来,但站在游戏运营的角度,自相残杀游戏确实必然发生的事项。这样的“情报差”实质上构成了“预言”。即是说,只要给你植入自相残杀游戏相关的设定情报,你就是这场游戏的“预言家”了。这种假设缺乏证据,不过我觉得原因可能是你受到了本局你“假黑幕”身份的影响,以至于你把一些知识错误地归因于“你是黑幕”。】 【四、“预言”是针对循环游戏而言的。无限循环的游戏会诞生大量的重复情报,这些“情报差”同样存在构成“预言”的可能性。就是说你可能会保留过往轮回的部分记忆。如此一来你也可以成为本场游戏的“预言家”。】 预言家看得愣了神,解谜家又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你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站在你的角度,哪种最有可能?】 预言家看着这行字,忽然发现其他人的对话似乎早已结束了,没有说话声。他抬头,其他人要么看向他与解谜家,要么就看向大屏幕。 大屏幕上正投影出解谜家的笔记本画面。连每个笔画都一清二楚。完全没想到那个屏幕原来竟有这种分辨率。 解谜家表情复杂地看着大屏幕,大概又有点气愤又有点尴尬。 “预言家,所以你自己觉得你的才能的真相是什么?”东野恭一郎问。 “我……” ——推理。 ——像无声的学级裁判那时一样进行推理吧。这八天里我未曾真正做到什么,至少在我自身的谜题上…… ——不,不是这种理由。虽然不像侦探天才他们那么头脑灵活,但是我也在追求真相。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思考下去。 ——回到现在的问题上。四种假设的证伪都很方便。第四种需要我有“过往轮回的记忆”,第三种需要“学级裁判的知识”,我不曾明确拥有这两者之一,于是可以排除。第一种也可以排除。基于排除法,结论还是第二种。 ——……但真是这么简单的吗?是否存在“第五种可能性”? ——仔细思考。 ——我对“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出现有过预感。侦探死去的那一晚看见了疑似学级裁判场的场景。在早期面对囚犯的时候也有类似预言的厌恶感。此外梦见过我自己溺死的处刑,上次被黑白熊带走的时候也有既视感,这与画家的《水中溺死的预言家》的处刑画相符。 ——第三种和第四种都能找到点证据,我像是拥有“关于现状的知识”,又像是拥有“关于轮回的记忆”。只是单说某一种感觉证据还是不够充分。不,细想的话确实存在“这样的理由”,因此答案应该是…… “……我……应该既是第三种又是第四种吧。”预言家道。 “解释下原因?”东野恭一郎道。 “姑且不论我本人的记忆。第四种假设面临着一个问题——我的预言才能在不同轮次的游戏中是不同水平的。例如第一轮中我不可能拥有往期的记忆,那我压根就没法预言,只有随着游戏进行下去才会变强。 因此不是单纯的第四种。既然我从一开始就是‘超高校级的预言家’,就证明在我‘记忆情报不足’的阶段,存在其他的情报进行补充。也就是第三种假设,对于现状的知识。 在第一轮游戏中,我应该有大量关于自相残杀的知识。进入第二轮时,我获得了极少的关于第一轮的记忆,同时丧失了一定程度的知识。接下来一直是此消彼长的动态平衡,直到我完全丧失对自相残杀游戏的知识。 本轮游戏里,我的知识和记忆可能都恰好处于低点。加上‘假黑幕’的影响,我的才能没能得到正常发挥……我想是这样。” 东野恭一郎啪啪地鼓掌——他从不吝啬对学级裁判场上众人的赞美——说道:“预言家的推理非常准确,我没什么补充的了。不过解谜家,能请你解说一下你的解谜流程吗?只是对可能性的穷举吗?” 解谜家提笔,动作中没有犹豫。 【不,才囚监狱四楼的四间才能研究教室都有其特殊性。“超高校级的画家”是真黑幕,“画家”的含义应该是完成自相残杀游戏这幅画作,这么看她确实是“超高校级的画家”。“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如果从字面的“人工智能”来理解,也确实是超高校级的了,毕竟能复刻活人的人工智能相当超出常识。至于“超高校级的演绎部”,我怀疑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真正具有才能的人。】 解谜家的解答被投影到大屏幕上。 “诶?”预言家一愣。天才曾说过“演绎部没有才能”,解谜家为什么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 【我之前就在想了。既然记忆全是假的,我们之中也有人工智能复刻超高校级学生的例子,那么“才能是假的”也完全可行吧。在此之上,一个“不具备才能”的角色就特别奇怪。在我看到演绎部的才能研究教室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演绎部是我们之中唯一具备才能的人,她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是在传达这一信息。她没有经过才能的“植入”,当然和我们这些植入过才能的“超高校级”比起来就像个不具备才能的普通人一样了。】 【有了前三者的例子。我认为“超高校级的预言家”从某种角度看也可以成立。考虑到演绎部是唯一的“确实具有才能”,那么预言家真的可以预言的可能性就不大。他的预言需要从其他方向理解。】 【这就是我的解谜。】 停笔。解谜家目光射向东野恭一郎。她对她自己的解谜充满自信。 “多棒的解谜啊。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就都用上了。套用某位知名侦探角色的台词,‘谜团全都解开了’。”东野恭一郎反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了,有一件事还没对你们具体说明。雾切响子是第一期设计的角色,所以她的故事背景当然与你们不一样,因此你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不一致。” “第一期……?”弓道家完全听不懂。 “你们没必要弄懂。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随着刚才预言家和解谜家的精彩表现,你们已经利用了所有的线索,解决了所有可解的问题。换言之,你们的挣扎到此为止了。 开始投票吧。” 第183章 ||:决断/倒计时 面前的投票面板猛然亮起,十六个可供选择的头像排列在屏幕上。 右下角倒计时五分钟。 学级裁判场的灯光呼应般地微微暗了下来。 东野恭一郎张开双臂,打算以之前的风格详细解说为何“到此为止”,最原终一以一句“不要投票!”抢在了他的前头。 “最原同学……”东野恭一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家不要投票!”最原终一喘了口气。局面走到了投票这步,他就无法再旁观了,“与其现在去赌十六分之一的概率,不如以自己的态度来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就像‘自相残杀’的字面意思那样,自相残杀游戏最终的受害者只会是游戏参加者。所以我希望大家放弃投票,拒绝再陪他们进行这场游戏!” 无人回应。 “……你们在说什么?”剑道家看着面板上的侦探选项,“对案情的讨论已经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哦。”东野恭一郎宣告。 “不、不是讨论是否结束的问题。”最原终一略感尴尬,他发现自己这样跳出来讲投票与否,看上去像是否定了参加者们“求生的可能”一样。 ——虽然目前事实就是如此。倘若不“击倒”观众和黑幕,自相残杀游戏就不会结束。而放弃投票本身也意味着死局。 从最原终一所了解到的情报看来,这场学级裁判本应和第五十三期的最后一场学级裁判性质相似。掌握了新的线索→得到了触及核心的关键结论→决心与黑幕决一死战→提出对过去的未解决谜题进行再审。可现状似乎不是他想的这样。眼前的参加者们在开始学级裁判之前并没有得到关键结论,也没有决战的气氛。整体上倒像是五十三期的第一场学级裁判——他们试图通过学级裁判来获得更多的情报,争取抓住破局的机会。 但这样是行不通的……最原终一一想到那场学级裁判,胸口就是一阵抽痛。 “重点不在讨论是否结束上。”一旦开口就没法再沉默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就算是解开了投票人选,也无法真正结束自相残杀游戏……”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非暴力不合作对吧?”囚犯举手,对最原终一露骨地表示怀疑,“但话说回来,你是谁啊,来这凑热闹干什么?” “我……我是第五十三期的参加者,和王马小吉同一场自相残杀。”最原终一选择坦诚相待。 他所处站台的投票面板虽然也亮着,但没留给他任何投票选项,只有鲜红的倒计时。 还有四分半不到。 “你是活人吗?”催眠师提问。 “活……?对,我是活人。” “——换言之就是成功度过自相残杀游戏的幸存者了。对吧。”催眠师的声音沉下来。 “……是的。” 四分钟。 催眠师追问:“那么我就问得直接点了,‘成功者’,你所说的‘放弃投票’能让我们这些失败者活下来吗?” “不,可是……” “喂喂黑幕,怎么你说开始投票就开始投票了?讨论还没结束吧?”弓道家对最原终一这边毫无兴趣,他看着东野恭一郎,希望这位黑幕能给出宽限。 东野恭一郎冷哼:“我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对你们的问题也是知无不答。差不多也得了吧,再耗下去真的很没意思。” “不行大家,真的不要投票!”最原终一大声说道,“外面的世界就在享受着你们的挣扎,你们就不想给这些人一记回击吗?而且投票也不过是赌十六分之一的正确率,既然本就要被处刑,何不向外面的世界展示意志呢?” 最原终一也注意到了:本场学级裁判中,他自己的位置非常糟糕。作为和东野恭一郎同时出场的不速之客,和在场的参加者们没任何羁绊;“幸存者”的身份甚至带来了反作用,在劝参加者们放弃投票时天然地有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感受。 最糟的是,眼前的参加者们好像远没最原终一想象得团结。 没有抱怨的时间,直接劝告的说服力不足那就从利益出发,必须利用有限的时间和条件阻止弹丸论破。 “最原同学,你不跟他们具体说说你那套‘外面的世界渴求克服绝望的希望’的理论吗?”东野恭一郎故意小声问他。 “你……” “——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雾切响子砰砰拍了两下投票面板,视线快速扫过在场所有人,“先不管投票与否。关于投票的对象,我觉得王马小吉可能性最高,换言之就是‘超高校级的死者’本人。如果要投票,请投给他。” 囚犯往站台栏杆一靠:“等你好久了,侦探小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线索根本不足以做出推理吧。”东野恭一郎道。 “线索确实不够。”雾切响子伸出手指,“我只是模仿了那边的解谜家进行了一下解谜。” 还剩三分钟。 “我们不知道‘超高校级的死者’是某场案件的死者还是某场案件被处刑的凶手。但不论哪种情况都很可能面临‘重复处刑’的问题。 如果是受害者,那么凶手要么已经接受了处刑、要么就已经通过了学级裁判。把处刑过的凶手再处刑一遍,或者把通关的凶手处刑,不都相当于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做了重复的处刑判定吗? 是凶手也是同理。除非上一轮自相残杀游戏没有正常结束,或者黑幕无视游戏的公平性。不过这是个有观众观看的节目,你应该不会光明正大地打破公平性吧?” 雾切响子盯着东野恭一郎。 东野恭一郎耸肩:“任凭想象。” 两分三十秒。 ——为什么投票的时限有五分钟之长?印象里第五十三期的投票时限应该都只有三十秒。如东野恭一郎所说,讨论已经结束,留五分钟也没有用处。虽然雾切响子得出了很厉害的结论,但她也完全可能在投票之前就想到并说出来。 ——这五分钟是为谁准备的? “不,黑幕确实存在不遵守规则的可能。”没有思考的余裕,现状强逼最原终一发言,“在我所处的第五十三期,黑幕就没有遵守规则。没必要赌这个,没必要陪他们进行游戏!” 第184章 || “所以,投票给死者的理由是什么?”弓道家着急地问雾切响子。 “排除‘不正常结束’和‘打破公平性’,可接受的事项就只剩自杀了。”雾切响子道,“死者自杀,但是其他人在学级裁判上并没有破解案件,于是引发了全灭的结局。与此同时,既是凶手也是受害者的死者也没能享受到通关的待遇。这样就回避了重复处刑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的死亡正好导致了上一轮游戏减员至两人。所以在未召开学级裁判的情况下结束了那一轮游戏。”囚犯提出异议。 没有人理会最原终一的警告。 “这种可能我也考虑过。十八幅处刑画,排除之前推理中提及的三个新参加者会有的处刑画、本轮中演绎部的处刑画,还剩十四幅。窃贼没被处刑但我想她的处刑画也有制作,剩余十三幅,分散在三轮学级裁判中。而全员处刑的处刑画只有一幅,就算是最极端的‘第一案凶手就胜出了’,平均下来剩下两轮游戏也只有六场学级裁判。六场学级裁判,需要两场是‘双死者’才能成功减员到两人。以假设而论我觉得可能性很低。” “可能性低……等等,可是除了‘凶手胜出’和‘自相残杀至最后两人’,还能怎么结束那一轮游戏呢?”剑道家为了生存拼命地思考。 “你觉得为什么要设计一真一假两个黑幕?”雾切响子用问句回答问句,“每一轮都选出新的假黑幕,并由一位真黑幕进行引导的用意是什么?” “……打倒黑幕……”囚犯说道,“打倒两个黑幕一样可以成为结束当前轮次的条件。就是说打倒黑幕是自相残杀游戏的特殊结局……不对,这才是自相残杀游戏预定的标准结局吗?” 在压抑绝望的自相残杀游戏中,参加者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打倒了黑幕,故事就此落下帷幕。 “将跨越重重绝望的希望展现给外界。这就是自相残杀游戏的核心。”最原终一紧皱眉头。 残余一分三十秒。 “雾切同学,投票给‘超高校级的死者’,你有多大的把握?”预言家问。 “五成左右。”雾切响子抱胸,“只是我认为有一赌的价值,决定权在你们。” “——我也公布一下幸存者特典的内容吧。”东野恭一郎插话,“获得特典的人如果在下一轮游戏中胜出,能额外再自由选择一个人,两人一起脱离这场自相残杀游戏——活着脱离第五十期弹丸论破。本次学级裁判会给你们特殊优待:如果你们真的成功找出凶手,本轮游戏也不会再继续进行,你们会立刻被处刑。但是,这些被处刑的‘胜出者’在下一轮游戏中也可以收获本来只给真凶准备的‘幸存者特典’。 现在你们也知道找出黑幕就能通关,就是说理想情况下,下一轮游戏能有十二个人逃离游戏。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重量级特典,还请好好考虑。当然,本场学级裁判比较特殊,即使杀死预言家也不会算你们胜出,可以先死了这条心。” “……居然真的接受讨价还价了啊。”囚犯摇头。他虽然之前提出了“若找出真凶能否有特别优惠”的提议,但没想到东野恭一郎真的会接受。 剑道家握紧刀鞘:“自由选择……” “剑道家,这次可以由你来拯救侦探。囚犯,你可以帮助黑客逃离这里。”东野恭一郎道。 “黑客才不关我的事。”囚犯偏开视线。 东野恭一郎抬手:“预言家,你也有想要……” 最原终一朗声:“这是黑幕的诱饵,就像是囚徒困境中互相背叛的诱惑一样,本质是接受失败前提下的让步,是虚假的希望。难道你们要对这种充满恶意、不可理喻的自相残杀游戏妥协吗!” “……就算你一直说什么‘对抗外面的世界’,可既然是‘外面的世界’了,我们在这里谈它有意义吗?可能与之对抗吗?”催眠师问。她觉得最原终一太过聒噪了。 “并非毫无可能!外面的观众现在就在看着我们!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志!”反驳。 “弃权者无法在下一轮获得特典。”东野恭一郎道。 “你!” “而且最原他说的没错,观众正在看着,现在是现场直播。所以特典的事项绝对属实。我以黑幕的身份担保。” 最原终一双手一拍栏杆:“就算在场的大家都成功活下来了,这种带给我们苦难的自相残杀游戏还是不会结束,还会有其他的人因此受苦!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剧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东野恭一郎微笑:“嗯,你们也可以好好考虑最原的提议。毕竟按雾切同学的说法赌也只有五成的成功率,毕竟获得特典也需要在下一轮游戏中胜出才有用。希望只会属于直到最后也不放弃求生可能性的人。” 最后十六秒。 没有人再发言。 预言家盯着屏幕,视线在涣散和聚焦间反复切换。 ——下轮游戏中我应该会保留本轮的部分记忆。但仅凭那样的记忆无法扭转败局。 自己能力有限,这点预言家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败局已定,而所谓特典不过是对成功者的嘉奖,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对其抱有期待。还不如像那个最原终一说的放弃投票,至少还能发挥点作用。 ——可放弃又会有作用吗?过去的记忆是虚假的,现在的“黑幕身份”也是虚假的,或许所谓“外面世界的人”确实充满了恶意,但又怎么样呢?他们真的存在吗?他们重要吗?于我而言不仅仅是虚无的自我安慰吗? 预言家哈气。止住了他自己不断下沉的消极思想。 【“到此为止。”幸运这么说。】 ——不,还不应该这样…… 不再有枪口对准他,也不再有古怪的队友以枪击替他解围。 手指颤抖着。 …… 投票结束。 大屏幕显示出最后的投票结果:超高校级的人工智能——五票。 随即是过于花哨的“congratulations”大字。投票结果正确。 “恭喜大家。”东野恭一郎露出温和的笑容。 积极活泼的舞台灯光。 “我想活下去。侦探他曾经也这么说过。所以妥协让步也要活下去。”剑道家垂下视线,“而且游戏循环进行就意味着我还可以与侦探再见的吧?那我就绝对不能放弃。” “……我倒是最后放弃了投票哦。反正我已经是死人了,大家一起去死才是good end。”催眠师苦笑,“就算我下一轮活下来了,那特典对我这个死人也派不上任何用场。”随即,她又用厌恶的目光看向最原终一和东野恭一郎:“你们两个人啊,什么特典特典、反抗反抗的,都很烦啊。想让我们为你的目的献身还那么多话?把我们逼着自相残杀还那么多话?” “我……有五成的成功率就值得一试。”弓道家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是现实主义者。结束自相残杀游戏又能怎样?我自己不活下来就没有意义。”囚犯说。 解谜家没有任何表示。 预言家盯着屏幕看了会,对最原终一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暂时还不想放弃,不想以‘停止思考’为代价去完成什么其他目标。” congratulations。 “最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东野恭一郎问道。 浮夸欢快的光。 “……东野,身为黑幕策划这种自相残杀游戏,亲手把青年们推下悬崖,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最原终一声音低沉,“是习得了杀人的心态吗?从杀死你的朋友,杀死江之岛奇运时起,就变质成一个杀人魔了吗?” 话题:江之岛奇运。 “……你呀,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咬我一口么。” “在虚拟世界没法出示证据。但我知道的哦,你就是杀害江之岛奇运的凶手。”最原终一沉着地说。 这是伪证。匆忙赶来的最原终一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反正是弹丸team让他陷入了“即使有证据也不可能出示”的状态,干脆借此虚张声势。 已经没有破局手段了。唯有以东野恭一郎本身为突破口最后一试。 “——我也认为江之岛奇运对弹丸论破有复杂的情感。”预言家在此时补充道,“他的行为表面上是‘作为黑幕行动’,‘协助黑幕方’、‘推动剧情发展’。但实际上对游戏的破坏性更大。身为黑幕的他应该知道‘轮回游戏’的事情,事实上真正的黑幕没任何必要对我们出手,因为‘自相残杀游戏’本身并非要‘杀害某人的阴谋’,而是‘以娱乐为目的的反人道真人秀’;我们无论做出什么事,理论上都对真黑幕毫无影响——画家是肩负‘引导我这个假黑幕’的责任,所以才会参与进故事,与之相应的,她也被赋予了‘十六分之一’的参加者身份。江之岛奇运既然不在十六人之列,就代表他不应干涉故事情节。否则就算他能出人意料地给故事增加新的爆点,也会在此之前就破坏这个娱乐游戏的公平性。而这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我们必须从另一个角度假设——江之岛在上次事件中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协助黑幕方,打击有威胁的天才方’,而是‘破坏这场游戏’。结果来说也确实如此。如果天才方的计划在上场学级裁判中就成功执行了,那么固然对自相残杀游戏有所冲击,可是也浪费了‘超高校级的死者’这个特殊事件,也就不可能让我们有如今的得知真相且逼迫黑幕的机会。 另外,弹丸team对待江之岛的态度也很微妙。既然让他作为代理监狱长上场,为何又要派出黑白熊这个正统监狱长呢?这不也是对他抱有敌意与不信任吗?” “东野。”最原终一说出了他自己的具体推理结论,“你试图在现实世界谋杀江之岛奇运,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在你安排的车祸下并没有死亡,而是重伤进入医院。你随后安排了对他的手术,将他的大脑取出,对外界则宣称是伤势过重只能保证脑的存活。只有意识存活的他被你置入程序世界,而他也只能在这种虚拟世界中活着。因此他不得不配合弹丸team运营自相残杀游戏,也因此尽管他身为真黑幕并知道一切真相,还是对弹丸team怀抱恨意。” “你们知道江之岛奇运的什么?”东野恭一郎闭眼,“他对弹丸论破的态度才没你们想象得这么简单。他自己也无法真正脱离弹丸论破,不过是无法下定决心再次加入而已。” “你承认了你对江之岛犯下的罪行。”最原终一道。 “——而且在真正的弹丸论破世界出现后,肉体的存在本身就不再重要了。新世界程序中的弹丸论破世界会取代现实世界,成为新的现实。”东野恭一郎罕见地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马后炮的推理到此为止吧。雾切同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congratulations。乏味的光。 紫发的侦探自苏醒以来就在竭尽全力分析推理,一边与超常识的现状战斗,一边又在尽量帮助自相残杀游戏的参加者们寻找生路。孤独的她或许才是眼下最疲劳的人。 “……不管原因为何,我无法接受这种‘自相残杀游戏’。当然,既然入局了,我就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局中人,像刚才那样。”雾切响子抬手捋了下刘海,“但这不代表我接受它,这是我作为侦探的立场。” 东野恭一郎鼓掌:“帅气的发言,大家……” “唰——”“噌!” 刀在空中划过弧线,直飞向东野恭一郎,千钧一发之际被地下射出的冈格尼尔之枪弹开。 袭击者——超高校级的剑道家——被另一把冈格尼尔之枪贯穿了左肩,血流如注。 “这是虚拟世界的形象,你就算在这砍杀了我也没有任何用处。”东野恭一郎丝毫未动。 “实在是越想越气。”剑道家虚弱地笑笑,“虽然噩梦之馆事件的记忆不知为何不太清楚,但我从那时起就很讨厌幕后搞事的家伙。我会继续自相残杀,直到救出侦探,但怎么也要让你尝点苦头……可惜使暗器不是我的强项,也没趁手的道具……” “剑道家……”预言家愣住。 “剑道家,你……”弓道家握了握拳。 东野恭一郎眯起眼睛,深呼吸,重新换上那副营业性笑容:“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看来太久没进入弹丸论破,让我的情感也淡漠了啊……或许我也该像江之岛奇运一样参加一场自相残杀游戏试试。你说呢,最原同学?” “……” “如果我顶替画家的位置,加入下一轮自相残杀游戏;你会顶替王马的位置来与我对抗吗?”东野恭一郎问。 侦探间的对峙。 “——开玩笑的,再怎么说下一轮都还是他们的舞台,我们俩至少等到下下轮吧。”东野恭一郎面向众人,“我很期待你们在下一轮游戏的表现。加油吧,‘超高校级的幸存者’们。” 黑白熊默契地用小锤敲下按钮。 处刑开始。 光芒亮起、暗下。 :|| 第185章 尾声:幕后/最原终一的解谜篇 东野恭一郎伸了个懒腰,离开新世界程序的接入机器。 最原终一吐出一口浊气,也摘下了头盔。 第五十期弹丸论破第四轮游戏,正式结束。 不知道观众的反应,但仅凭直觉就知道好不到哪里去。弹丸论破的拥护者只怕正兴奋得一塌糊涂。一想到这里,心情就直往下沉。 “你认为雾切响子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吗?”东野恭一郎问。 “……你说什么?”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刚刚不方便说的内容可以现在说了。”东野恭一郎拎着头盔,“只是讨论总需要一个引子,以刚才的事情作为切入点正好。” 最原终一抬头,天花板意外地高,墙壁上的各式管线与其说是功能需求,不如说是单纯的设计装饰。 “这里总归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吧。我们现在的谈话说不定就在向外直播。”他说道。 “你认为雾切响子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吗?” 东野恭一郎没有回答最原终一,只是再一次提出他的“切入点”。 难以言说的静。 最原终一说:“虽然逻辑不够严密,但推理总的来说我不觉得有问题。难道论证过程还有什么疏漏吗?” “不,是‘前提错误’。”东野恭一郎道,“超高校级的死者是上一轮被淘汰的参加者没错,但是你认为这个‘淘汰的规则’是什么?” “规则……” “规则是淘汰人气最低的角色。”东野恭一郎咧嘴,“这种东西可是一点推理价值也没有啊。” 最原终一也想起了学级裁判开始前东野恭一郎对他说的话——这次学级裁判很无聊,不要指望其中的推理情节——从这个角度看确实没错。 “不过在雾切响子看来,这跟‘死者是最后一个出局的家伙’大概是没什差别的。因为最终仍要归结到她所说的‘重复处刑问题’上。我猜她应该也想到了‘淘汰规则’这一环,就是当时时间不允许她详细解释,另外也影响说服力号召力,所以干脆不说。”东野恭一郎轻笑一下,竖起食指,“我们所见的雾切响子是还没经历第一期弹丸论破故事的初始状态,你看出来了吧?” 最原终一无意探讨雾切响子的人物设定,低头说:“她在赌自相残杀游戏的道德公平性。” “但很遗憾,弹丸team从来不在意反复处刑的问题——如果雾切响子有第一期的记忆,她恐怕也就不敢这么赌了吧。我记得那一期里一个叫不二咲千寻的肉身ai就各死了一回。”东野恭一郎坐上椅子扶手,“总之结果皆大欢喜,十六分之一,她赌中了。和弹丸论破打太久交道,我差点忘了普通人也有幸运的时候。” 运气。 东野恭一郎不禁笑了起来。运气好还真是种奇妙的感觉,怪不得江之岛奇运连精神都不正常了。 最原终一低声道:“你的目的达成了。” “你这话说的。不论他们投票成什么样,我都有预案哦。只是我的运气也恰巧不错,达成了最理想的结局。”东野恭一郎道,“运气加准备加努力,这可是成功的秘诀啊。” 最原终一欲言又止。 东野恭一郎吸了口气:“——出乎我意料的是,你最后那下没提噩梦之馆事件的事呢。我原以为你会抖出‘东野恭一郎策划黑之挑战害多人身亡’这样的重磅新闻。亏我还对此特别准备了一套预案。” “……” “为什么?噩梦之馆事件你总归能找到线索,笔记、案发地、新闻报道,甚至说不定王马小吉也留了一份他的调查记录。” 东野恭一郎表面上是在提问,但暼眼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最原终一带着强烈的厌恶感开口:“因为我不想再给弹丸论破制造话题和爆点了。因为我已经明白本次学级裁判的目的了。” 东野恭一郎微笑:“请。” 静。 “……” “还是不愿和我好好交流感情吗?那……” “——超高校级的天才,是你故意复活的吧?”最原终一问。 “嗯,没错。不过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推理。 “天才说过他的复活堪称奇迹,这是最初的疑点。而且他虽然在学级裁判中盘才入场,但他也承认了他‘先在旁观察了一会’,换言之他应该是与学级裁判开庭同步出现的。最后是他的快速死亡——这场学级裁判最早给出的获胜后结果是‘第四轮继续进行’。也就是说天才本来有‘本场学级裁判中隐瞒情报’的可能性,但死亡时限迫使他不得不在学级裁判中把所有的情报说了出来。比如关于弹丸team企图策划一个弹丸论破世界的情报。”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全员处刑的时候。” “嗯……微妙的时间点呢。”东野恭一郎道,“我需要公布‘弹丸论破世界’的情报,但由我或黑白熊公布都缺乏爆点。站在弹丸team的角度,还是让参与者们主动挖掘出来更有节目效果。天才是再合适不过的人物,又是个聪明人,他或许也猜出了‘淘汰规则是观众人气’,于是抓紧最后一刻炒热气氛,为他自己积攒人气。真是太棒了,这就是最棒的双赢啊。” 弹丸team和天才的双赢。唯有最原终一输得一败涂地。 “恶劣的算计。”最原终一评价。 “其实就算他没想到也没关系,只要让他说出是他解放了雾切响子就行,剩下的我可以引导雾切或者预言家作出正确推理。” 不如说整场学级裁判里,东野恭一郎都只是表面上站在参加者的对立面,实际上他完全就是在协助参加者作出推理。 东野恭一郎继续说道:“说起来,天才的‘侦探外观’也是我们有意为之。我们借由天才的死亡时间点,将天才的可选人物模型限定在了第一场学级裁判的三死者身上,诱导他选择性别一致、体型相近的侦探的模型。四位侦探同台竞技,其中两位还是曾经的好友,这可是相当有商业价值的一幕。 不过你倒是对利用侦探人物模型的天才没什么反应啊。虽然内在完全不同,但那外表可是你从前的好友鹿谷行人呢。而且就‘内在不同’而言,真正的最原终一人格和鹿谷行人人格早就消失了,完全不影响嘛。” “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再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么明显的打算得逞的。” “算了算了,无伤大雅。”东野恭一郎道,“天才的话题也只是个引子吧,你还没说本次学级裁判的目的是什么呢。” 学级裁判的真相。 “这场学级裁判是你策划好的、为了让我参加、打倒我的学级裁判。” “……噗,哈哈……哈哈哈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有意思。我最早当侦探就是为了这种看败者承认失败的单纯的快乐,哎呀,还真是回归初心了。”东野恭一郎笑了有一会儿才停下,“抱歉抱歉,现在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侦探了。不过但凡人类总归有点古怪的癖好。理解万岁。” “……” “你是现在弹丸论破系列最大的威胁。正值弹丸论破世界公布之际,跳出一个有号召力的、脱胎于弹丸论破的反弹丸论破主义者,你知道我有多头痛吗?” “所以你策划了这场学级裁判。” “是啊,用商业娱乐的方式将你的信念化为人物设定的一部分、化为无攻击性的娱乐符号。为此我才设计了一场学级裁判。” “……有一点我还不太明白。如果我成功让五十期的参加者们也放弃投票呢?”最原终一问,“你那时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听我的话吗?” “他们放弃投票那就全员处刑咯。”东野恭一郎耸肩,“你还不明白其中要害吗?你想真正阻止弹丸论破,就应该在外面引导人们活动,而不是跳进自相残杀游戏中。观众很容易审美疲劳的。” “我的信念也成为消耗品了吗……” “这是你作为侦探的思维盲区,我无非利用这个盲区将你引入败局罢了。” “……” “往好里想,你现在的路人粉更多了,毕竟你在观众眼里已经无害了嘛。啊,不过你的影响力本来就来自对观众的号召力,现在失去号召力的你事实上也已经无害了。就算再来一次五十三期也没用了。最原终一这个角色已经永远丧失了与弹丸论破对抗的资格。你输了。” “……呼……” “所以这场学级裁判真正的胜负手是在我邀请你的那个瞬间。不过威廉的通知对我来说也是意外情况:我没想到那些参加者会主动要求召开学级裁判,也没想到会是那个时间点。我虽然先表示‘召开学级裁判’再邀请的你,但那只是种诡计,是为了不让你起疑才采用的这种顺序。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是我的失败了。我会丧失公布弹丸论破世界的最好时机,如前所述,作这种重大公布之前我非得解决你的威胁不可。” 胜者与败者。 东野恭一郎说完了一长串话,长出一口气:“所谓侦探故事,精髓就是这种事后的解谜篇啊。真是酣畅淋漓。” “你就这么喜欢弹丸论破吗?”最原终一说。 “我可是尽职尽责的公司员工。何况公司待遇还挺好的。”东野恭一郎说。 congratulations 最原终一从椅子上起身:“最后是黑之挑战的问题。” “哦?” “我仔细思考过了,你曾说过【部分绝望原教旨主义者展开‘超高校级狩猎’,对幸存的超高校级进行暗杀,但被“超高校级”们阻止。绝望残党退散,与孤立的未来机关渐渐融合。】这是外面现状的由来。” “你记性还真好啊。” “楼下那些袭击我们的也是绝望残党。” “对。” “也就是说绝望残党有‘弹丸论破粉丝’的一面,占比还不小。” “对。” “黑之挑战在弹丸team内部也是较为机密的事项。因为平民对此一无所知,证明其情报至少没有流向底层员工。” “没错。” “那我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绝望残党/未来机关的首脑吗?” “亏你能猜对。不过也没差,上次要不是威廉来打断了我们,我那时就会告诉你这方面的内幕。” “根据我的笔记记录,噩梦之馆事件发生那会,弹丸team的总经理还是个叫松竹清显的人,本多清一郎是副总经理,而你那时就已经在负责黑之挑战的事务了。之后松竹清显病逝,本多清一郎接任总经理,但还是你在负责黑之挑战的运转……就是说松竹清显将你作为他的接班人培养,本多虽然知道有黑之挑战这一回事,但对其内幕全然无知,算是被你们架空了。于是他委托我来调查黑之挑战的真相。” “你自己觉得有多少说对了?” “五成左右。” “差不多。嗯,你可以认为我是弹丸team事实上的boss。”东野恭一郎看着最原终一,情景竟与天狼星天文台之时有些相似。他接着说:“不过本多当时好歹是副总经理,又是超高校级,他对黑之挑战的内幕可是清楚得很。甚至我最早负责黑之挑战就是他给我安排的。” “那为什么……”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松竹前总经理就把接力棒交给我了。” “……” “‘黑之挑战’与其说是对弹丸论破的模仿,不如说它是现实侧的弹丸论破。是用于填补现实空缺的玩意。”东野恭一郎说道,“最原,你应该可以理解。——如果我们当下所处的现实世界也是虚构的,你要怎么做?” “也是虚构的?” “就是盒子理论。反正无论从哪一层虚构逃出来,我们总可以假设我们‘仍在盒子中’。”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对,因为无法证伪。但我问你,虚构角色面对这种无限问题,应该怎么做?” “……” “或者我换个问题,最原你否定了弹丸论破,那么你觉得弹丸论破的世界接下来会变成怎样?” 最原终一脑海里浮现“消失”一词,但他不情愿说出口。 东野恭一郎看懂了他的表情,说:“我的答案是‘赋予这个世界以存在意义’。” “以黑之挑战的形式?” “不不,黑之挑战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策。毕竟黑之挑战只是弹丸论破系列的外传,没办法撑起架构。” “所以就有循环游戏和弹丸论破世界的两步尝试。”最原终一道,“我记得你说‘所有粉丝都可以上传人格至弹丸论破世界’,你是想彻底抛弃现实世界吗?” “如果人类能以电子生命的形式存活,我是不介意现实的所有人通通死光的。学级裁判上你见到的催眠师和天才本来可都是彻底的死人,加上王马小吉和雾切响子,他们都和活人没差别吧?” “你……” “谎言也能成为真实。”东野恭一郎说出了最原终一曾经的台词。 “我没说过要选择谎言而抛弃现实。” “我也没说过我要杀光所有人啊,我只是不在乎罢了。我从未为这个目的去杀了某人。唯一一例江之岛奇运,他的大脑至少也还活着。” “但你确实是打算‘抛弃’现实世界的。” “是啊。我要在虚构上再覆写一层虚构,以完美的虚构覆盖不完美的虚构,让弹丸论破的世界成为一个完整的舞台。弹丸论破不会结束,我们的故事也不会结束,我就在这里。” overture 最原终一的心情意外平静了下来。他想象了与五十三期的同伴在弹丸论破世界里重逢的场面。所谓谎言与真实。 “东野,你说过我输了,对吧。”于是他如此开口。 “是的。” “我已经丧失了现实的影响力,成为了单纯的娱乐符号。成为无法影响故事本身的故事的一环。”最原终一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会尽全力阻止你的计划,就我个人情感如是;站在你的角度,这也是‘最原终一’这个虚构角色在剧情里的职责吧?” “居然能用我的理论来反驳我……难道我小看你了吗?” “你怎么看我是你的事。我理解但不认同你的理念,荒唐的东西不会因其背后的复杂阴谋论就改变其荒唐的性质。如果真有以弹丸论破为轴的世界,我就连这个世界一并否定。这就是我的真实。”最原终一转身欲走。 “对了最原。”东野恭一郎道,“等第五十期进行到第六轮,要不要真和我去里面对决一下?我想节目热度一定会爆棚。” “……我们现在的对话是不是真的在对外直播?”最原终一皱眉。 “谁知道呢。”东野恭一郎放下头盔,单手理了理头发,先最原一步往出口走去。 全文完 第186章 卷末杂谈 终于完结了,可喜可贺。 本作结局可以看成是个boss取得完胜的badend(不是通常意义的悲剧结局,喜欢看书先看后记的读者看到这句话无需太纠结)。我个人在侦探小说方面,比起所谓goodend和badend,更加希望有一个“帅气的结局”。【博弈之后的最优解、心服口服的失败者,而且别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这种套娃剧情。正反派必须出发点明确、手段逻辑明确合理可推。】这是我在创作本作结局时给自己提出的要求。 不过我想读者难以接受的点应该不是boss如何如何,而是主角预言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吧。我的作品向来主角作用弱,但作用弱成这样就不只是我个人喜好的原因了……关于这方面我会在下文的2中展开说说。 接下来分成几个方面。 1,本作的整体构思 2,本作的主题问题 3,boss东野恭一郎 4,meta 5,零碎的感想 6,正在写的其他作品 7,本作的外传 =====1、关于本作的整体构思===== 原本有这样的构想——这不是一场循环游戏吗?“可能性求和”的标题实质上是指“像galgame那样有许多分支和if”。然后侦探之死开始的是一种路线(第四次轮回),下次轮回(第五次)中侦探没死,并且王马不会受到bug影响,开篇就有登场。最后还有一次轮回(第六次),最原和东野也会加入这场游戏,彻底结束全文。 如此一来这部小说就会变成相当篇幅的长篇故事……于是这个想法被我很早地否掉了。我不喜欢写那样的长篇,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也想不出那么多案子啊…… 除非像弹丸论破那样,重心转到人物身上,再不就设置什么其他的大阴谋作为剧情框架。然而“循环自相残杀游戏”的设定若是用来推主线剧情总归有点奇怪,除非本身就可以由内而外地破局,又或者主线谜题和自相残杀游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遗憾的是我构想的内幕与第五十期结合得并不紧密,因而无法这么做。 结果上,虽然本作算是所谓的“轮回系”,但轮回这一设定对剧情的影响不大,最原线最原的失败点、自相残杀线对战黑幕求生的关键点都不在轮回上。不过这种“弱轮回”的设定我自觉效果还行。 =====2、关于本作的主题问题===== 这部小说最大的问题在我看来是主题问题。 这部小说最初的主题是“才能”。种种设定都是围绕才能设计的。例如人物没有姓名只有才能名,又例如各个参加者的才能缺陷,又例如预言家的真实才能。 预言家完全没有任何才能,他的所谓“才能”是弹丸论破环境下的特殊产物。因此让“只有在弹丸论破中才能实现真正幸运”的江之岛奇运产生了同类厌恶的感情,预言家和江之岛奇运是对位的角色。幸运也类似,于是她是暂定女一号。 ……然后主题改了。 改主题并非我有意为之,这是我第一次写真正的侦探小说,全然没预料到自己无法平衡侦探剧情与主题的关系:构思的案件和剧情真的对不上主题啊……越写越跑题,看着是难扯回去了,再硬写就是四不像,无奈之下只好重新立个主题——不同人所见、所寻求、所希望的真相。 当然新主题并不明显,我实在做得很失败。只能说好在侦探小说对主题的要求不高。 但作为主题变更的结果,原先为主题服务的预言家的才能连带着戏份和剧情地位一并削弱,为案件让位。取而代之的是强调了他身为“探求者”的身份。不过身为探求者的他还是没办法撑起结局的大任。换言之以“才能”为出发点设计的预言家撑不起其他主题的结尾,硬要他撑就容易ooc。因此全文的收尾只能交由另一位男主最原终一搞定。也因此结尾的剧情重心是放在“最原终一的惨败”上。预言家除了负责部分的解谜,还负责以投票的形式宣告最原的败北。 这种层面上,预言家本身是对东野理念的另一种诠释。东野恭一郎认定“虚构自有意义,虚构只需贯彻虚构就足矣”。而预言家作为“虚构”也否定了最原带来的真实(甚至包括最原强调的“大家的痛苦是真实的”的情感真实),转而向虚构寻求虚构自身的解答(即贯彻虚构)。换言之最原终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正面击破东野的理念,只是从两个侧面对其进行了打击(1、用东野的理念证明最原终一存在的正当性,2、否定东野执行理念的行为)。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实现具体目的的东野恭一郎和追求未知结论的预言家显然不是一路人。 =====3、关于东野恭一郎===== 【如何打败最原终一?】 我创作东野恭一郎的起点是这个问题。 最原是我在弹丸论破系列里最喜欢的人物,因此一定要超越最原终一,正面地打败他,不然我的这部创作就没有意义。 创作一个理论上的“高智商反派”很容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早料到你会xxx”就完事了。但那样的角色绝对是三流角色,完全没有任何推理的趣味,就硬套娃。然而最原又是本作的推理天花板之一。那么一个推理能力与最原相差无几的角色要如何正面打败最原? 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思维方向”。抓住最原作为侦探的思维盲区,从商业角度切入、一击瓦解最原。 因此东野恭一郎虽然是boss,但不与本作任何角色对应。他站在另一个层面。也因此本作有足足四个侦探登场。四个方向性各异的侦探能冲淡东野的“脱节感”,东野实在是很特殊的角色。 =====4、关于meta===== 我本人不讨厌元小说,但也不至于在侦探小说中刻意运用meta元素。 但是弹丸论破v3偏偏是个meta要素强烈的作品,彻底把meta绕开总说不过去。在我写第一卷的时候我还没想好怎么办,于是你们可以看到学级裁判中天才和江之岛唐突提及了有关meta的内容。第二卷开始,我明确了将meta作为东野的“动机”。不直接干涉剧情。 东野恭一郎认为他当下所处的世界仍是虚构的书中世界。同时,他的“侦探本能”告诉他,就算像最原那样扯一通大道理,得到一个“角色走出虚拟”的结尾,外面还是一个真伪难辨的更大的虚构世界。就像最原从v3走出来后抵达了本作的世界观。 于是东野恭一郎开始寻找“虚构角色的生存之道”。他决定维护虚构的存在意义,让作品不会彻底完结。于是他策划黑之挑战,甚至企图构建一个弹丸论破世界,让大家反向进入更深层的虚拟中。 以上全是东野单方面的思考。也是我对我两年前的meta短篇《旁观者》的反思。 总之,如此一来,本作的meta元素被控制在了一个很合适的程度。东野是个很自负的反派,他不屑其他人的理解,也懒得用“救世主”的名号包装他自己。如果不是认可最原作为“最强敌”,大概也不会对最原说出这段话。 我不喜欢塑造“正义的反派”,《失距世界》第一卷的反派的核心是“适应”,本作前期boss江之岛和囚犯没什么“远大理想”,天才这个本作搅屎棍役也只是被弹丸论破激起了兴趣与斗志(题外话,天才设计时是对位王马小吉的角色,是与王马殊途同归的反面王马)。因此对东野的动机阐述并不多。也算是对本作meta要素的有意削弱。 =====5、零碎的感想===== 最终卷中我用了以前没有使用的“写作手法”。 我的作品一般都会使用“视点人物”的手法。比方说我写两个人对话,只有主视角的角色会明确写出心理活动,另一人绝对不会给出心理描写。如果真的要写其他角色的心理,我通常会直接单开一章来写那个角色的视角。读者是不可能在一段剧情里看到我以上帝视角把≥2个角色的心理说明白的。 最终卷因为多线混合的关系,又加上是最终卷,很多人不写心理就再没机会说明了,于是在学级裁判上一定程度应用了上帝视角。很显然我对上帝视角的写作还不太习惯(我本人也不喜欢上帝视角的写法),希望没有因此影响最终卷的质量。 本作有不少聪明人登场。毕竟学级裁判这种类型的故事,还是聪明人多点会更刺激,至少在我作为弹丸粉丝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仅自相残杀游戏线,第一梯队是侦探囚犯天才王马解谜家,第二梯队也有预言家收藏家幸运演绎部催眠师窃贼,再加上boss东野恭一郎和编外人员雾切响子,厉害的人还真不少。 ——于是案件设计剧情设计就不可避免地难受起来了。以第一梯队为例,侦探在露一手之后开局被刀(不过有噩梦之馆补充高光),囚犯第三卷团队运营翻车被捅重伤封号,天才王马搓一块去了来了波大的,解谜家注意力完全跑偏。当然第二梯队表现也不差,预言家收藏家幸运三人的推理水平都一直在线(这三人在故事开局也最有游戏正作主角+翅膀的既视感,我个人这么觉得),催眠师搞事厉害行动力强,推理能力虽然比第一梯队差一截但也够用,窃贼秀过犯罪才能,演绎部总归也有普通人水平的推理能力。剩下的里面剑道家弓道家武力担当,剑道家推理差但处事冷静,噩梦之馆事件中也有高光,弓道家就更糟糕一点,也不至于拖后腿。另外几个,黑客至少制作了自残陷阱;画家身份特殊,作为“辅佐性黑幕”没展现推理能力。只有锁匠是真的菜。按“人气投票论”居然活到了第三轮,真是不可思议,或许有些作为普通人的人格魅力吧,总之他的戏份过少我也没咋设定,真工具人…… 这么多人处理完之后,转头一看还有最原东野雾切三位侦探大佬要安排秀一秀的剧情,江之岛也得在案件中干点事,属实顶不住。 我可总算理解为啥弹丸惯例就那么一两个高智商角色了。太多的话作者脑子烧不过来。高智商角色的高光表现需要设计,高智商角色泯然众人的时候还得整个掉线理由说明他为什么没有高光…… 不过也是因此,这部小说(自相残杀线)可能有点高智商大佬互斗的味道,侦探出头早就被囚犯利用规则搞了,随后囚犯方做大,另一边天才方又在准备万全之后瞅准时机彻底怼翻囚犯方,最后在执行大计划时被黑幕方阴了一波。中间还穿插着小团体的不和谐音,例如幸运的独断专行、黑客的自残、江之岛的实质背叛……这些是我对弹丸论破系列的怨念之一——这种十六人的自相残杀游戏怎么会没有那种愈演愈烈的小团体斗争呢?弹丸论破的小团体多半不持久,而且更难存在斗争。可能是创作上小团体斗争就会导致杀人案不容易以非共犯的形式呈现,规则和剧情上都不好处理。 痛并快乐着。虽然写出来的效果感觉一般,但也算是了却了我关于弹丸论破的一大怨念。 =====6、关于在写的其他作品===== 混凝土世界和周末之梦都还在更新中。 《丧失距离的混凝土世界》。单男主,但每一卷基本都会有每卷特定的单元剧主角。主题导向的作品,对比可能性求和,理念冲突更强剧情冲突更弱。推理情节存在但不为主导。是部综合性较强的作品。 《周末之梦》。单男主,男主行动力较强。主题导向的作品,剧情节奏快,随时铺谜团随时解谜,第一卷以解谜为主导,第二卷预定偏智斗。是部比较另类的作品。——但是,这部作品的剧情和主题安排都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范畴,以至于我不得不放慢其更新频率。 希望喜欢本作的人(不论是喜欢哪个方面,文笔、诡计、逻辑性)都能去看看。 =====7、关于本作的外传===== 可能会再写点好感剧情(例如解谜家和幸运),但暂时是不会写了。还请大家不抱希望地期待吧。 想写的感言意外地还有很多,例如“分析我的作品为何会有弱主角的倾向”,然而再写就过于冗长了。希望能在我的其他作品下再见。 第187章 补充说明—一些尚未回收的伏笔 作为连载侦探小说大抵总会漏掉一些东西忘了说明。尽管我在最终章时尽可能把先前未说明的部分都一一进行了解释,但总归还是会漏掉一些。这几天来想起了有几个未说明的伏笔/坑,在此进行补充说明。 ========== q1:噩梦之馆事件的主馆三楼是怎么回事? a:噩梦之馆的主馆存在三楼的部分,但并不存在通往三楼的正常通道。 设定中三楼存有松竹清显留下的有关未来机关、黑之挑战等的档案资料。原定剧情有二,一是鹿谷行人和小野慎子发现了零号房间通往三楼的密道;二是最原三人组抵达噩梦之馆后,春川魔姬凭借体术直接从外墙爬上了三楼。(作为非常规手段,对应奥希兹从二楼跳下的“非常规通道”) 前者因为噩梦之馆解谜篇需要强烈的绝望感而放弃。后者因为解谜的节奏问题而放弃。最后完全丧失了讲的机会,当作废弃设定吧。 ========== q2:画家房间的那幅《尘世乐园》意味着什么? a:是对第五十期程序世界深层潜藏的“弹丸论破世界”的暗示。当然这是东野恭一郎布置的。 本来在写最终卷东野公布弹丸论破世界的时候应该提一句“简直就像隐藏在闭合外壳下的超现实世界”。但我给忘了。 ========== q3:侦探才能研究教室消失的小说是谁干的? a:这方面我有几套预案。 一、幸运凭借她的才能取走了这本小说,并交给了收藏家。然而收藏家并未理解其意义就身亡了。 二、收藏家取走了这本小说。收藏家也有协助天才以外的想法,他认可天才的计划,但觉得“还能再做点什么”。他通过这本小说发现了江之岛奇运可能被东野杀害的秘密,结合程序世界推理出江之岛可能也是受困于此,想要借此与江之岛沟通。但天才计划执行过快,让他失去了交流的合适机会。 三、催眠师取走了这本小说。在囚犯翻车后打算除了营救囚犯另留一条退路。取走这本小说作为与黑幕对话的资本。 四、江之岛自己取走了这本小说。别问,问就是幸运。取走这本小说后开始事实上地破坏自相残杀游戏。 五、收藏家取走了这本小说并成功交给了江之岛。二和四的结合。 写这剧情的时候是觉得哪个预案都说得通,那就到时候根据剧情发展协调其他情节取其中之一。结果写到学级裁判发现除了预案二,其他的相关人员都死光了……让催眠师在学裁上说也不合适,就搁置打算等最终卷的天才复活。天才复活那一段发现不适合再填这个的坑,就只能放弃了。 现在回想。几个预案虽然有逻辑上的成立余地,但并不能完全成立。预案一在作者角度,幸运负责了额外的剧情,不合适。预案三牵扯到了催眠师的情报来源——“她是怎么知道这本小说的?”。我起初的思路是通过那次催眠从预言家口里得知的,但预言家剧情上没仔细看这本小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小说与现实事件有关,牵扯上去略微强行。而且凭这本小说也没法作为对话资本。预案三是被我后来否了的。 预案四同样被否。江之岛的幸运建立在“程序世界的可控性”基础上。东野安排这本书有故意恶心江之岛的含义。尽管被害的真相就在眼前,但江之岛却不可能自然发现它。江之岛在代码层面就被限制了找到这本书的可能性,他的才能唯独在此处失效。 预案二和五是都可以成立的。不过出于人物塑造的关系,我个人不喜欢预案五。江之岛不是一个对他自己的死亡真相一无所知的蠢人,也不是一个不知道真相就乖乖工作知道了就愤怒反抗的性情中人。江之岛心里早就有数,对东野的行为、对弹丸论破他既有厌恶也有感激。在这样的复杂动机下他才像第三卷那样破坏自相残杀游戏并最后欣然被杀。 排除法,最终的结论是预案二。也就是说设定上是收藏家取走了那本小说。发现那本小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从剑道家那里得到过噩梦之馆事件的名称情报。而且他作为“收藏家”在看到书名的时候就发觉那本小说完全陌生、没有读过。于是意识到了那本小说与剑道家所说的事件有关。 题外话,“迅速学习但会迅速遗忘的天才”和“依靠记忆收藏的收藏家”构成了合作关系,我觉得这组在对应上非常有趣。 ========== q4:这些人的真名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连尸体报告上都没有名字? a:现实原因是起名字太麻烦了…… 剧中原因是洗脑的效果。他们都像预言家那样想不起名字,而且不以为意。 关于他们各自真名与所经历的黑之挑战都在才囚监狱以侦探小说或者其他什么形式藏了起来。这也是“正常剧本”下(第一轮到第三轮)他们要完成的主线之一,即个人背景故事探究。 ========== q5:预言家第二卷最后所见的幻觉(无明确人称的对话)是什么? a:是杉枝透所经历的黑之挑战。 原定这个黑之挑战就是最原最后二选一的那个黑之挑战,最原(调查记录线)需要以搜集过往情报的方式还原并破解整起事件。安排威廉这一角色也很大程度是要为这个剧情服务。 但后来噩梦之馆事件写得比较大(分出了上下两篇),就不便再插一个事件了。(原定计划是噩梦之馆和这个事件共占两个篇幅的,被噩梦之馆独占了) 预言家本来也安排了同时面对“黑幕记忆”和“黑之挑战记忆”的情节,在此情节中,预言家察觉到了记忆的矛盾,得出了自己不是真黑幕的结论。但第三卷剧情后期安排太紧,学级裁判又决定加入决裂的展开(加上最原那边删了这起事件的破解情节),于是就没有再提。 但愿没有别的坑要填了……